《滑雪后我成了大佬》作者:静舟小妖 文案: 余乐陪朋友参加自由式滑雪队的培训,没想到被“黑面神”柴明教练给看上了。 余乐抱着他的泳裤大叫:“我不!我就跳水!我现在全国排名第三,熬死一哥我就是第二,我不去!” 柴明说:“这样吧,先练一个月,行就行,不行就不行,那之后我们谁都不为难谁。” 余乐心想,滑好自己不会,滑差还不会吗?来就来。 再之后,余乐“悲伤”地练自由式滑雪去了。 他也没想过,他天赋那么高啊QAQ~ 内容标签: 竞技 爽文 升级流 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乐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是自由式滑雪的天才! 立意:我为冬运添光彩,冬运因我更精彩。 作品简评: 因伤休养的十米跳台运动员余乐,意外成为自由式滑雪运动员。他穿上冬装,脚踏双板,在雪道上疾驰而下,雪花飞扬、空气甘冽,冬天的魅力在他眼前徐徐展开,也点燃了他心里的奥运圣火! 作者用深入浅出的方法推广科普自由式滑雪运动,将这项冬季运动通过小说的方式带到读者眼前。同时讲述了运动员“决不放弃,为荣耀奋斗”的决心,和他们登上领奖台前,背后每一分汗水的付出与努力。 第1章 余乐被吓醒了。 他闭着眼小心翼翼地翻过身,将右手从身体的重压下解放出来,翻身的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等整个躺平在床上,才反应过来,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对哦,他肩膀已经养了两个月,除了大动作活动外,平时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张教说是让他回来准备进行恢复性训练,昨天他就归队了。 明明都是可以训练的状态,但回到这间宿舍里,往熟悉的床上一躺,那段受伤的记忆就再次出现在梦里。 这次梦里他从半空翻着跟头落下,翻的正高兴,地面就突然出现在眼前,他来不及做出反应,肩膀就先落在了地上。 “嘭”的一声就碎了。 “啧。” 余乐坐起来挠挠头,这心理阴影得赶快克服了才行。 门没关,程文海路过时“刹车”,歪头见他扶着自己的肩膀,问:“思考什么呢?” 余乐翻着白眼起身:“人生、哲学,爱情,以及你的牙膏沫为什么就是擦不掉,是想吃完饭再用舌头刷一次?” 程文海抬手摸上自己的嘴角,笑:“放屁!我这是留着宵夜刷牙用的!” 余乐到了门边,还是习惯性的用左手巴拉他:“起开。” 程文海让到一边,视线落在他肩膀上,问:“昨天忘记问你,还疼吗?” “疼,疼死了!你要敢碰我,坐地碰瓷!” “美得你!” 程文海一巴掌将余乐推进洗漱间,站在门边却不走,见余乐用左手去拿牙刷,他就一把将牙刷夺了过去,在余乐发火前,帮他在牙刷上挤了牙膏。 递过来的同时,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回来,可又要等四年了,到时候你24岁,巅峰年龄早就过了。” 余乐把牙刷塞进嘴里,敛下眼眸,刷了两下后又抬眸笑:“老当益壮,姜是老的辣。” 程文海就笑,余乐也笑,但笑的都不真心。 两个月前的全国跳水锦标赛,余乐参加十米跳台跳水比赛,前四跳发挥的都很稳定,排名保持在前三名,但第五跳发生失误,也不知道怎么的720度直立转体的时候速度慢了半秒,等他赶动作的时候水面就到了。 那时候他连手臂都没展开,头先于手落水可不亚于脑袋直接往水泥地上撞,仓促之下,他护着脑袋的手就骨折了。 本来是有希望进入奥运会选手名单的。 他苦练十二年,拼了四年才得到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如今人家奥运代表团的成员都已经开拔出发,浩浩荡荡地前往奥运赛场,他却在这里刷牙唏嘘人生无常。 “呸!”余乐吐了嘴里的牙膏沫,转头看向程文海,“海子,你让我捶一顿吧。” “靠!凭什么!?”程文海捂着胸口像个被调戏的黄花大姑娘,吓得面容失色,转身就跑掉了。 客厅里传来程文海的喊声:“贫道本来想为你指条明路,你若连磕三个响头,叫一声爷爷我错了,告诉你也无妨。” “哥屋恩!!” 刷了牙换了衣服,两只懒洋洋的东西下楼去觅食。 路上看不见什么人。 奥运会带走一大波的人,剩下的还要参加训练,就剩下他们两个临近淘汰的家伙还能悠哉乐哉地走在路上。 程文海跳三米板的,成绩也不行,教练都快放弃他自生自灭了,余乐自觉自己怎么也是摸到奥运会门槛的人,下巴扬的有点高:“你想说什么,说吧。” “哥屋恩。” “说人话。” “滚!” 再一转眼,程文海又把事儿给说了:“就上周吧,滑雪队那边跑我们队里招人,我寻摸着这边我也不出成绩,倒不如……” “不,你等等,滑雪队来我们跳水队招人,这是什么章程?” 程文海眺望远方:“你听我说完!我寻思着我怎么也是北方出来的,什么大雪我没见过,我告诉你,我会滑雪,我能跳水我还会滑雪,耶耶耶~” 余乐想揍他,欠儿! 程文海傻乐呵完,食堂已经遥遥可见,这傻不拉几的家伙才开始说正事:“我和张教商量过,过去试试,那边也挺高兴,咱们跳水队,还有体操那边都是他们的香饽饽,听说这次喊了六十多个人过去,你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你看,我都说了,这一次的奥运会你是没搞了,再等就是四年,你吃青春饭的,凭什么老当益壮,要拼也拼两年后的冬奥会啊。 就咱们的底子,只要会滑雪,还不是碾压那些竞争者。 我和你说,滑雪很简单,跟着哥,哥保教会。” 余乐没兴趣。 你丫练了十多年的跳水都出不了成绩,两年就想去奥运会,想什么呢?以为自己还能降维打击? “跳水挺好,我就不去了,祝你旗开得胜。” “你就不给自己一条活路?” “不是东北那嘎达长大的,我五行缺雪。” “四年哦,你等的起吗?拼一下啊兄弟!” “宅属性点满,我就喜欢蹲自己的坑。” “我们在一起你怕什么!” “你就说吧,是不是害怕想让我陪你?”余乐突然转头,深深看向程文海。 程文海的眼睛快速眨动,过了三秒,沮丧低头:“乐哥,陪陪兄弟。” 余乐看他这可怜样儿:“就勉为其难陪你过去看看。” 于是吃完饭后,两人就一起出门叫了辆车,往滑雪场的方向去了。 冬季项目的体育馆不在训练中心,毕竟华国的冬季项目实在不咋地,起步太晚,很多运动都是后来才跟进。 这也导致场馆都是后来才拨地建设。 就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儿,可是说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点儿“余粮”,训练场都修到了五环外面。 他们从运动员公寓上车,一路没堵车等到滑雪场也足足一个小时。 程文海给钱的时候手都在抖:“要不是照顾你,我就坐地铁了。” 十足的怨妇模样。 余乐笑:“那行,我坐地铁先回去了。” 程文海一把拉住他:“别别别,开玩笑的,你这人怎么回事儿。” 余乐被哄着,抬头看向了眼前这座室内滑雪馆。 说实话,他对冬季项目的了解真不多,就如同冬天和夏天的距离,冬季项目的运动员无论住宿还是训练都自成体系,像是生活在地球的另外一端,平日里几乎没有来往。 他对冬季项目有限的了解就是滑雪、滑冰,还有雪车、雪橇什么的,说起雪橇,是不是圣诞老人用的那种? 余乐的思维发散了一下,回过神来问:“你说是什么队来招人?” “滑雪队。” “哦。” “不对,自由式滑雪队。” “?”余乐扬眉,“那是啥?” 这可把程文海乐坏了,连下巴都扬了起来,一边搂着余乐往前走,一边为余乐科普。 等到了滑雪场的大门口,余乐才基本搞明白“自由式滑雪”是什么。 这边程文海说的口干舌燥,一把掀开了大门口挂着的门帘。 冷风迎面吹来,两个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 “卧槽,好爽!” 七月底,京城正热的时候,隔几天下一场“开水”,不但起不到降温的效果,太阳一出来比蒸桑拿还“痛快”。 余乐也就从出租车下来走到这里的功夫,头发都成了缕,衣服黏在后背,热疯了。 如今站在这滑雪场的大门口,余乐顿时有种夏天跳进泳池的感觉,不,比那还爽。 程文海已经在享受。 “这地方舒服啊,这小风吹的,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来对了吧!” 余乐不置可否,抬手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大厅里更凉快。 守门的是个中年男人,身上穿着墨绿的保安服,备注,长袖外套。 看见他们进来,说:“来参加训练的?” 程文海过去两步:“对,没迟到吧?” 大哥看了眼手表:“就差一点,走左边进更衣室,有人在里面为你们发衣服,赶紧的,这都能来晚。” 程文海急了,拉了余乐往里面跑。 进更衣室前还有个门帘,像棉被挂在门上,掀开一角走进去,里面更冷,气温骤降十度。 余乐还粘着汗的身体像是瞬间起了一层薄冰,拉扯着汗毛根根矗立,鸡皮疙瘩“唰”的起了一层。 这汤姆就有点不爽了。 这次守在门口的是个年轻人,白净的脸下巴削尖,挺俊的模样,看见两人进来,就用目光快速评判了两人的身高体型,然后递了两件大码的滑雪服。 余乐接过这套衣服,红色上衣黑色裤子,没有款式可言,就像余乐八年前去游乐园玩冰雪世界,就那一模一样的衣服。 但衣服拿在手里,手感比较干爽,领口也没什么异味,还留着洗衣粉的味道,该是洗过才发过他们。 自由滑雪队的诚意余乐感觉到了。 穿上衣服裤子,鞋是自己穿来的运动鞋,不过发了两双毛袜子,一身的行头也就齐活儿。 余乐有点迷茫,说好只是来陪“胆小鬼”报名,自己这是在干啥? “走走走。”程文海拉着余乐的手臂,还贴心地避开了他受伤的肩膀,迫不及待走向另外一个出口。 这出口直通滑雪场,同样挂了个棉被,还有一个紧闭的银色保温铁门。 年轻人跟他们一起过来,在拉开铁门前突然看向余乐笑:“你是余乐吧?肩膀好点儿了没有?没想到你会过来,我都没在报名表里看见你,挺意外的。” 门“哗”的拉开。 更冷了。 余乐眯着眼:“对,我是余乐,师兄认识我?” 年轻人微笑:“十米跳台国内排名前三,还是认识的。” 余乐想着现在是个好机会,就解释道:“我是陪他过来的,我没打算换项,我挺喜欢跳水。” 年轻人轻轻推着余乐,笑眯眯地说:“喜不喜欢,试过才知道,进去吧。” 第2章 余乐一步迈进了滑雪场,大门在他身后徐徐关闭,他看着眼前壮观的一幕,嘴巴微张。 从外观就可以看见的长方形建筑物,到了室内的感受就更加明显。 大雪从银白色的苍穹纷纷扬扬落下,洒落在银白色的雪道上,从视野尽头延伸而来犹如天路,目测距离约有400米长,是用雪堆积出的陡峭坡道。 这里一共有两条雪道。 一条雪道有明显坡度的变化,是余乐经常在电视里看见的模样,与另外一条雪道用红黄色的绳网隔开。 相比较而言另外一条雪道的坡度就明显小了很多,但坡道上架设有连续的高台,也有一些类似于栏杆的道具。 绳网在坡度较缓的地方消失,在靠近他的位置形成大片的平行空地,此刻上面就站着男男女女,粗略一数足有五六十个人。 还别提,不少他认识的。 体操队的师兄师姐,蹦床队的师弟师妹,还有跳水队的队友。 说到底,都是进行技巧运动的国家队员。 亚洲人,尤其是男性,在体能上明显弱于欧米国家,但是在技巧类的运动上优势向来很大。 余乐又看了一眼那个遍布道具的雪道,他突然想起一个运动项目——【坡面障碍式滑雪】。 就跟跑酷似的,穿着双板又翻又跳的那项运动,毫无疑问就是个技巧类的项目。 “程文海!余乐!” 有认识的人对他们招手,是跳水队三米板的一个师兄,都已经停训读书去了,眼看着就要退役,这又“诈尸”了。 也对。 运动以人为主,其实很多都是互通的,身体素质摆在这里,退役的运动员都比路人强啊。 刘师兄不知道来了多久,脸和鼻子都冻的红彤彤的,高兴地走到护栏边上,扶着护栏探出身来:“海子你要过来我知道,怎么余乐也来了?手好了吗?” 所有人见面第一件事都是问他手的事,余乐笑着点头。 其实心里挺不舒服。 他因为这一摔给摔成了“网红”,但凡有跳水失败的集锦就有他的那段视频。 理解的人会留言安慰他,鼓励他,但也有恶毒的人在他网络账号下面刷“哈哈哈哈哈”。 刚受伤那会儿他是真难受,一晚上一晚上地睡不着,疼,心里有事,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哭醒。 那可是奥运会啊! 十二年就这么“啪”的给摔没了,换谁不哭。 他们走到护栏边,与刘师兄说起话,余乐注意到领他们进来的年轻人去了教练那边,说了两句话,然后指了一下余乐的方向。 一共四个教练,全部转头看了过来。 余乐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觉得骄傲好,还是难过好。 摔成那样儿火了,还真挺丢脸的。 最后余乐只能礼貌地朝教练们笑了一下。 年轻的一男一女两名教练回了他个笑,另外两个年级大一点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尤其其中一个眼神特别凶,目光阴鸷,脸有横肉,能生出这样大概与他那醒目的鹰钩鼻子有极大关系。 等双方目光分开,女教练上前一步来到护栏边上,拍了拍手,放声说道:“好了,都别说话了,到我面前站四排,女生在前面,按我右手从矮到高。” 刘师兄招呼程文海和余乐:“那边进来,来找我。” 说完,“蹭蹭”的迈着奇怪的小步子往队伍里跑。 余乐跟在程文海后面上了雪地,才知道为什么师兄能跑成那个德行。 踩实的地面有点儿滑啊,尤其是他们穿着夏天的运动鞋,走在上面跟溜冰似的。余乐屈着身子,撅着屁股,一滑一踉跄地跑进了队伍的最后一排。 结果队伍调整高矮,换来换去,程文海跟个“大宝贝”似的,去哪儿都要拉着余乐。 “我是你爸啊?”余乐不耐烦。 “你是我儿子。”程文海犯嘴就骂。 “哥屋恩!” 程文海正要说话,报应来了,脚下一滑,往后就摔了下去,临死前还想拉着余乐垫背。 余乐头皮一炸,躲开程文海伸出的手,看着他“啪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 程文海起来的时候,余乐还在笑。 这感觉挺新鲜的。 余乐是南方人,来京城后也不是没见过雪,但眼下环境不同,他发现自己有点莫名的兴奋。 “好了,余乐别笑了。”女教练提醒一句。 余乐瞬间闭嘴。 被认出来还要被点名? 羞耻啊! 这回换成程文海偷笑。 女教练说:“我叫张倩,以前是一名自由式滑雪的运动员,现在是女队的教练。 我们去你们队里招生,你们也都提前报名,相信也对自由式滑雪提前了解过。 但我还是要为大家详细地说一遍。” “自由式滑雪是滑雪类项目之一,又分为六个小项组成,分别是空中技巧、雪上技巧、U型场地技巧、坡面障碍技巧、障碍追逐和大跳台。 具体你们更适合哪个项目,现在还不能确定,甚至你们有没有人最终留下来,我也不敢保证。 但你们都是我们从特定的运动项目里找来,符合这项运动条件的运动员,你们肯定有更多的潜力……” 余乐正听着,手肘被碰了一下,程文海对他递眼色。 “?” 眨眼。 “?” 程文海凑过来,小声说:“张倩教练好漂亮。” “……” 张倩教练又说了很久,主要是详细说了小项目的差别,余乐听的倒是很认真,就是腿麻来回换了几次脚。 终于,张倩教练的话到了尾声:“那么接下来的一个月就好好相处吧。这一个月的时间我们会对你们进行一个基础的教学,可能会有一部分人不适合这个运动。 选择是双方的,对不对。 剩下的人呢,我们会继续进行两个月的深度开发训练,直到最后剩下的人……” 张倩教练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那时候就下雪了,我带你们去室外真正的大雪场,真正的赛道,在冷冽的空气里,大山里,在大雪中,追逐风!” 一段长篇大论在最后以慷慨激昂的声音画下了休止符。 余音绕耳。 震耳发聩。 好一会儿,余乐憋着的一口气才悠悠吐出,竟有点小小的被鼓舞。 “啪啪啪啪!”程文海激动地鼓掌。 其他人也一脸的期待。 余乐跟着人群一起鼓掌,在这个过程里,沸腾的情绪又很快冷静了下来。 余乐你想什么呢? 好歹你也是全国十米跳台准第三名,只要熬“死”了一哥,你就进第二名了,没准四年后奥运会还能冲击一下金牌。 练滑雪? 傻啊! 余乐挺理智地分析了一下,再度坚定信念,便只当这次是陪程文海来玩一玩。 大夏天玩雪还不会吗? 张倩弯腰再起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副细长滑雪板,直立时比自己矮上一点,介绍说:“我手里拿的是双滑板。根据不同的滑雪运动选择不同的滑板,大体可以分为单滑板、双滑板和越野双滑板这三类,我们自由式滑雪用的就是双滑板。” “男生根据自己的身高,选择160~170的板子,女生是150~160的板子,初期就用比自己身高短十公分左右的距离。” “好了,姑娘和小伙子们都过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的选择。” 余乐跟着人群来到了护栏边上,报了个41的鞋码,又要了一个165的板子。 在手里颠了颠,还挺沉。 和雪杖拢在手心里提起来的时候,感觉很奇怪,他运动这么多年,向来轻便,一条泳裤走天下,纵身一跳便是天与地,如今竟然拿着这么个实诚的东西搞运动。 身体能轻盈的起来吗? 随后张茜进了雪场,教他们怎么穿滑板,雪杖怎么弯腰用力前行,以及怎么停下来。 都是最最基础的东西。 随便在平地上走了两圈,就让他们去坡上往下滑。 雪道两边有传送带,直接踩着滑雪板就能送到最高处。 他们在第一节 传送带下来,来到了坡上。从下面看,坡度大概只有10度左右,倾斜度很小,也不过五十米长短,到了坡顶往下看,却有点吓人。 “哇,好高!” “我不会滑雪啊。” “妈呀,要摔了!” “哈哈哈哈。” 男男女女都挺兴奋,冻的红彤彤的脸上都是笑。 程文海也很兴奋,说:“来了!看哥表演!别太崇拜啊!” 余乐没搭理他,用雪杖在脚边的雪地上戳了戳,身体前后左右地倾斜了一下,不适地蹙眉。 硬质的滑雪鞋已经很不舒服了,还要卡进硬邦邦的滑雪板里,相当于整个脚趾指关节到脚腕基本都被固定,能够活动的空间极小。 在路都不会走的情况下,就要滑了? 程文海嘚瑟的不行,在其他人都有点犹豫,打算看看其他人表现再滑时,就已经拉着余乐挤在了最前面。 张倩教练在坡下面举着喇叭叫:“一排四个,一排四个!” 在她身后,刚刚还坐在观众席上说个不停的三名教练,不知道什么时候都站了起来,相同的姿势手肘撑在护栏上,仰头往上看。 让人莫名想起网络上特别流行的,三只鸟抓着树枝,挤成一堆的网红照片。 哦,不对,中间那个鹰钩鼻子的应该是老鹰,隔着老远都能够感觉他在不高兴地看自己,凶神恶煞。 余乐的目光在那名教练的脸上多绕了两圈,收回敛目。 之前和他们一起进来的那名帅气小哥,穿着雪地靴就上来了,一边整理队伍,一边说:“不用紧张,第一次不会滑很正常,摔倒了,滑偏了也都很常见,你们主要是要去感受。” 余乐左右看一眼,想往后缩。 “干吗啊?”程文海一把抓住了他。 “我去后面,我从来没滑过,跟你滑什么劲儿。” “别别别。”程文海恬脸笑,“就是知道你不会滑,才拉你一起。” 余乐大惊:“你早上把牙齿刷没了?!” “哎呀呀,帮帮兄弟,帮帮。”程文海用小拳拳锤余乐手臂,锤一下说一句,“你好歹是准全国第三,啊,全国第三,啊,四年后也不是没搞头,啊,你就是来玩的,我知道,啊。” 余乐想想也对。 这时候不帮兄弟一把,用自己笨不矬的身体姿势,衬托兄弟英武不凡的身姿,还能什么时候帮忙。 “来吧,来吧!” 余乐想开,搓搓手,双臂再度分开的时候,雪杖刺入雪地,身体压了下去。 他身体微屈,头注视前方,雪杖刺入雪里的位置恰到好处,在那臃肿的羽绒服下面,整个身体自然形成了一个滑雪的标准姿态。 似一只即将猎食的雪豹,华丽的皮毛下肌肉涌动,力量积蓄。 张倩教练在下面大喊:“好了,第一组下来。” 余乐手臂一用力,雪杖推动身体,滑板来到坡上,瞬间倾斜。 视野变化。 滑下。 作者有话要说: 余乐:今天又是个愉快地立flag时间。 第3章 滑雪的姿势张倩教练刚刚才教过,余乐记在心里,用在身上。 双脚平行,大腿到膝盖夹紧,身体半蹲,上半身前倾,双脚微微内八。 仰头。 一开始下滑的速度并不快。 在熟悉了跳水时,快速下坠的同时,还要完成一系列动作的速度后,这种缓慢往下滑的速度在余乐眼里与慢动作几乎没有差别。 他还抽空看了程文海一眼。 这兄弟确实是下了大力气,一心想要留在滑雪队,所以余乐很难得看见他这样认真的目光,尤其是抿紧的嘴角,那暗自用力想要留个好印象的目的性太明确了。 这时,身边传来“啊啊啊~~~”地惨叫。 唯一大胆的体操队女生挥舞着雪仗,即便极力地挣扎,还是朝着雪道旁滑出,最后挂在了绳网上才堪堪停下来。 程文海那边的人是刘师兄,虽然没有偏斜,但他很紧张,雪仗在地上戳来戳去,一会快,一会慢,很快就落在了后面。 感觉到下滑的速度又加快了一点,余乐将目光收了回来,现在就剩下他和程文海在前面了。 同时小腿和脚腕一起发力,滑板在出现明显“内八”形状的同时,速度果断慢了一点点。 程文海滑到了前面,漂亮的一马当先。 去吧。 兄弟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等程文海滑出几米远,余乐才将内收的滑雪板分开,重新保持平行。 速度又一点点提了上来。 待到三秒后,余乐才隐约感觉到速度的激情生出,可惜还没好好感受呢,就快到底了。 这时,前方出现一个小雪包,就正正好地出现在他的正前方,余乐看见了,同时也看见程文海身体一斜,灵活地绕过他自己面前的雪包,随后滑出一个弧线,从容停了下来。 电光火石间,余乐想过像程文海那样倾斜身体,改变路线,也想过用雪仗控制自己停下来。 但最后,这些都来不及施展,余乐的滑雪板就撞在那处雪包上。 滑雪板前端的弯翘设计,自然无法让余乐以戳进雪包的方式停下来。 他只能飞起来。 对!他感觉自己腾空了一瞬间。 在他飞起落下的那一刻,过去十二年跳水的记忆直接在这个身体上呈现,他肌肉紧绷,从腹部发力,一缕缕的肌肉牵扯至四肢,将整个身体都收束,完美掌控。 平衡感发挥了作用,平稳落地,没有摔! 哈哈,没摔! 余乐直起身子,任由惯性带着自己又往前滑了两米。 停下。 还……挺好玩的嘛。 看见一旁给自己递眼色的程文海,余乐踩着滑雪板“啪嗒啪嗒”地走过去,和程文海默契十足地击了一个掌。 这时,刘师兄才慢悠悠地滑下来,直至距离他们三米左右就停了下来。 站在这个角度再去看,余乐才发现将自己“弹飞”的并不是雪包,而是特意设计的一个往上拱的微小雪台,雪台正好对着滑雪队的帅气小哥为他们安排好的路线。 程文海灵活地绕过,自己硬撞了上去,刘师兄却停在了雪台前。 所以,他们三个人,谁做对了? 不了解自由式滑雪的余乐想不明白,干脆就放在了脑后,乐呵呵地看其他人表演。 将近60人挤在坡上,穿着红色羽绒服,红艳艳的一片,从下面看相当壮观。 而且看他们滑下来,奇形怪状的表现也格外有趣。 30%的人会滑偏,30%的会用雪仗使劲控住速度,有九个人因为互相影响,相撞摔在了地上,只有剩下大概不到二十个人可以保持稳定地滑下来。 其中像余乐那样撞上雪台,失控摔倒的是大部分,最后稳住的也有不少。 但绕过雪台的却始终只有程文海一个。 程文海确实是有底子的。 或许自由式滑雪真的是他的未来。 想着以后两个人练上了不同的运动项目,估计再见面的时间也就不多了,余乐唏嘘眺望坡顶,目光复杂地想,以后夏天就可以来找程文海滑雪避暑啦,哈哈哈哈! 选训队员们聚在一起,高兴地分享自己滑雪的感受,余乐也被程文海抓着听他吹牛皮。那边教练们则聚在一起,不知道聊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张倩说:“都干吗呢?滑完就上去,我们今天训练还有半个小时就结束,你们自己练练。” “啊?还要滑啊?” “什么?只能滑半个小时了?” 不同的声音响起,有人急急忙忙的往传送带去,有人苦大仇深的似乎不太喜欢这项运动。 余乐自然跟着程文海又去了一次,两人重新站回坡上的时候,余乐问程文海:“要怎么控制方向?我只能往前滑啊!” 程文海得意洋洋:“你把腿分开,就像滑冰一样,以板子的前端或尾端为中心,左右脚用力不同,方向就不一样了。” 余乐坦坦荡荡:“滑冰我也不会。” 程文海一边取笑余乐,一边却亲自示范,详细说明。 余乐学的也很认真,关键他现在有点怕摔,这么跟着学了一会,就轮到了他们。 再度来到坡边。 屈膝。 压身。 身体前倾。 往下一划。 余乐再度滑下。 一回生二回熟,余乐这次对速度反而有了更多追求,几乎是本能上的认知,将身体又往下压了几分,身体的重心都放在了前面。 速度果然更快了。 上一次快结束的时候,他才感受到一点速度的快感,这次才滑出去没两秒,就有风打在脸上的感觉。 头脑都为之清醒。 不过在感受速度的同时,余乐也将目光落在了那雪台上。 这次他打算绕过去。 像程文海那样。 在心里回忆着动作,眼里默默评估着距离,在某个难以言说的时间,心里生出感觉,就是这里!! 与此同时,他执行力超强的身体也完全配合着他大脑发送的指令。 脚腕带动膝盖,膝盖让身体倾斜,于是双腿自然分开,需要倾斜的一侧用板尾作为圆心,往需要去的方向歪斜。 路线就这么发生了变化。 余乐从雪台边上绕了过去。 “耶!!!” 他把手高高举起,高兴地大叫。 成功了! 感觉也没多难嘛。 余乐正鸣鸣得意,鹰钩鼻子的教练就指着他叫:“唉,那个谁谁谁谁……” 虽说没能叫出余乐的名字,但他指着自己是没错了,“余乐。”礼貌提醒。 但这位教练牙根就没想知道余乐的名字,凶着一张脸说:“你了解过自由式滑雪吗?你把雪台都给我绕过去,你比赛的时候也这么绕啊!” 被骂的余乐错愕:“……” 这次上了雪台的程文海庆幸:“……” 没想到柴明会突然开口的其他教练:“……” 柴明完全就是一副被余乐气坏了的模样,瞪着他的眼神能吃人,指着鼻子问:“绕一次就得了,怎么还绕第二次呢?你还想不想滑了?” 一粒雪飘在了余乐的脸上,冰冰凉凉融成了水,他“哇”的一声,几乎要哭倒在雪地上。 冤枉啊!!! 再看看旁边吓的脸色变化的程文海,余乐默默抗下。 兄弟,记得帮我养老。 不过有人分得清他们谁是谁。 是那名年轻的男教练,指着余乐,“余乐。”指着程文海,“程文海,第一个绕过去的是他。” 话音落下,场面一度尴尬。 最后柴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下次好好滑。还有,去买些魔术贴回来缝衣服上,让他们自己都写上名字,一个个都长的一模一样,谁认得出是谁?” “行,我下午和张倩去买。” “得买大一点的,远点儿也看的清。” “我们晚上再找几个人连夜缝上,明天就能用。” 一人一句,都很积极,看出来柴明在队里身份挺高,双方有明显上下级的关系。 这事说完,余乐和程文海都已经上了传送带,柴明身边的朱明教练说了一句:“这两个孩子其实还不错哈。” 柴明没说话,他就继续说:“程文海明显有点基础,刚刚看他上台的平衡性也还不错,而且胆子感觉很大的样子,估计是这一批里最早上主道,上雪台的。” 顿了顿,他目光落在另外一处,斟酌了一下说道:“余乐就有意思了,没滑过,绝对没滑过,但你看见没有?第一次意外上台,平衡性就很好,我几乎没有看见他找平衡的动作,一前一后就稳了,动作特别干净。 而且第二次,他自己就会转弯了,时机角度都把握的很好,这种上手就能的运动员我可几乎没怎么见过。” 柴明单手环胸,手肘撑着摸上了下巴,视线就一直在余乐的背影上,直到他们消失在坡顶的人群里。 过了一会儿,他问朱明:“他叫什么来着?” “……”朱明表情复杂地看了柴明一眼,耐心地说,“余乐,庆余喜乐的余乐。跳水队的,今年二十一岁,右肩有伤,是个不错的苗子,但我估计他不会过来,人全国十米跳台稳进前三,如果不是意外受伤,这次说不定就去奥运会了。” 柴明沉默听完,沉默站着,就再没说话了。 余乐和程文海等在队伍最后面,都有点儿蔫吧。 “我特么傻啊!这可是自由式滑雪,最多的就是各种跳台,各种翻跟头,怎么会教你绕呢?”程文海捶足顿胸。 “管他的,你好好滑,我就是来玩的。” “不是,你真不考虑?” “不。”余乐坚定摇头,“我傻啊,为了一片森林放弃一颗树。” “也对……”程文海头点到一半,“不对,你说反了吧?” “没啊,我就是这么说的。”余乐下巴扬起,“十二年我就守着这棵树了,眼看着抽枝发芽就要开花结果,凭什么为这玩意儿放弃我的树,我不会来的,打死不会来,我要来了,我就把滑雪板给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程文海:你就是傻。 第4章 余乐第二天没去。 程文海昨天回来就和刘师兄一拍即合,两人勾勾搭搭了一晚上,今天一早就背着余乐出了门。 余乐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原本他也没这么好命的习惯,十二年的体育生涯,他早上就没有睡过7点才起床的机会。 太阳晒屁股? 他没那好命。 但这次受伤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什么都干不了,又恰逢暑假,他每天无所事事,就越睡越晚,也越起越晚。 程文海起床刷牙的声音他都没听见,一觉睡到了七点五十五分才醒。 这不是他睡懒觉的最高纪录,他是被电话吵醒的。 闭着眼拿起电话,看了一眼是程文海打来的电话,滑开了放在耳边也不说话,打算再来个回笼觉。 程文海在电话那边“喂?喂?喂?” 余乐闭眼蹙眉:“嗯,在呢。” “张教让我给你打电话,让你过来训练。” “你和她说我不滑。” “我说了,她让你来。” “我不去,我要跳水,我爱跳水,我不会为了一座森林放弃我的树……” “余乐。”说话的人换了一个,温柔的女声,是张倩带笑的声,“什么树啊?” 余乐猛地睁开眼睛,睡意散了大半,说话前醒了醒嗓子:“教练?” “嗯,我是张倩,我听程文海说你不打算滑,不再试试吗?我觉得你挺有天赋的。” 余乐笑:“张教您别开玩笑了,我都不会滑,昨天纯粹就是陪着程文海过去,他就一没长大的baby。您看我在跳水这边练的好好的,冷不丁从夏季项目跳到冬季项目这跨度也太大了,那真不适合我,我真不行。” 张倩安静地听完,语气有点遗憾:“行吧,练什么运动都得自己喜欢才行,这事不能强迫,那你好好养伤,期待你明年地复出。” 电话挂掉,余乐松了一口气,起身的时候又有点郁闷。 果然自己也没什么天赋,这么容易就放弃了,说那么好听都是忽悠人的。 余乐起床收拾了一番,按照昨天给自己订的计划,去了健身室。 他跳水教练张建坤带队去奥运会了,临走前给他打的电话,让他回来复健。都是国家队员,这点儿自觉性还是有的,就算没教练盯着,他也能把自己安排的好好的。 更何况他心里憋着一口气呢。 说什么他都要入选下届奥运会的名单。 目标定下就得执行,也就四年的时间,他最后可以拼搏的四年,没有退路可言。 健身室就在运动员公寓的小区里,整个二楼一层都摆满了器材,余乐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都练出了一身汗。 国家队人不少,但就这么大的圈子,叫不出名也能混个眼熟,马上就有人认出了余乐。 “诶,余乐你回来了?” “伤都好了?” “你长胖了呀!” 余乐急赤白脸:“就胖一点点,练几天就回去了。” 身边一圈人笑。 余乐摆摆手,上了跑步机。 一练游泳的哥们儿走过来扶在跑步机的扶手上,问:“你当时怎么回事?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吓一跳,太可惜了,明明名单里该有你一个的,我都替你心疼。”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就有点讨厌了吧? 余乐都不想搭理他。 这哥们儿盯着余乐笑了一会儿,然后拍了拍他肩膀走了。 余乐把跑步机的速度慢下来,垂着眼眸挡了眼睛里的光,一口,一口,慢慢吐出郁气。 余乐是个训练很认真的人。 他在跳水上的天赋其实不是那么好,从小筋骨就特别地硬,但他身体灵巧,平衡性和反射能力都不错,所以咬着牙硬把筋骨拉开后,他总需要比其他人花费更多的时间维持体能。 也就是这个原因,他从小就特别能坚持,能吃苦,别人出十分力,他就出十二分力,慢慢的,就那么一点点的从同期里脱颖而出,如今还勉强爬到了国内十米台跳水前三的能力。 和“一哥”“二哥”的全能闪亮不同,他就只擅长这个单项,守着他唯一能够跳好的十米台,坚持到现在。 听说“一哥”奥运会后就退了,他到时候还能和“二哥”组双人十米台呢,那不就多了一个奖牌入账了吗? 余乐练的很认真,从进了健身房就没怎么停下,旁边有人练练停停,不是在说话就是在休息,只有余乐没停下过,不是跑步就是腰腹肌练习,唯一不敢练的就是上肢力量。 一口气练了一个来小时,余乐才终于感觉练不动了。 养伤两个月,他体能确实下降的有点厉害。 能够负荷的运动量不足原先的百分之八十。 复出是条很漫长的路啊。 余乐抹着汗去了趟洗手间,再回来的时候才到门口,就听见游泳队那哥们儿在说:“张阳后两跳一个94,一个95,关键人才17岁,530分的总成绩,我们泳队老大都说那是个天赋型的,早晚要封神,所以这次奥运会张阳过去挺好的,难得的经历。” 余乐听完,眼眸一抬,推门进了健身室。 空调开了,但吹在脸上是烫的。 他看向说话的人:“郭云泽,你什么意思?” “郭云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抿了嘴,身边三个同伴也目光闪躲有点心虚。 余乐压过去,“能不能别瞎在背后嚼舌根。” 郭文泽恼羞成怒:“我什么时候说你了?我说张阳能耐,你能不能别这么敏感。” “我特么丢了个奥运名额啊,我不敏感!!!!” 余乐放声大吼,吼的眼眶都发热,这些王八犊子,特么就会在伤口上撒盐。 闭上眼,偏开头,深呼吸。 余乐咬着牙,哑着声说:“别特么再提这事。” 郭云泽叹了口气,起身抱住了余乐,在他后背轻拍:“对不起,我道歉,这事你得想开一点,我不也连奥运名单都没摸过吗?老王也是,张嘉许良钰也都是……” 有人弱弱说:“我还是摸过的,就差一点儿,0.01秒,这滋味我懂,老余,我懂你。” “你特么闭嘴吧。”郭云泽松开余乐,指着许良钰的鼻子点了又点。 余乐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低头就笑了。他抬手搭上郭云泽的肩膀,拍了拍,然后坐在了大家身边。 “张阳跳530分是不错,但我好歹也是拿过世锦赛第三名的好不好,540多分的成绩我也跳过,他要不是捡漏,能拿到名额吗?” “是是是。” 大家附和。 “是,我承认他年轻天赋不错,但那也是他再成长一段时间以后了,论赛场稳定性他肯定不如我,就凭这一点我还能压他几年,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 继续点头。 正吹着,门口进来一个人,余乐看了一眼。 第一眼没认出人来,第二眼目光就定在了那个形状拱弯的鼻梁上。 啊啊啊!? 这不是那谁谁谁!? 然后目光在第二次,就落在了对方形状恐怖的头顶。 剃成光头的男人从头顶到左侧耳后有一个很大的伤疤,像红色的蜈蚣爬在头上,在他转过来的同时,可是看见就他的左右脑并不平均,再配上那长相和一身黑色衣服,说他是滑雪队的教练,辛勤的园丁? 谁信啊! 余乐招呼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实在没想到这位昨日里看着就很不好招惹的教练,脱了衣服,他更不好招惹! 柴明在健身房门口站定,眼睛微眯的模样像只猎食的鹰隼,目光巡视一圈,最后猛地一低头,笔直地看向了余乐。 余乐浑身一紧,汗毛紧跟着就炸开。 “教练?”余乐从地上爬起来,局促地招呼了一声。 柴明的目光就跟着他移动,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好一会,“嗯”了一声。 余乐想了想,“你是来找我吗?” 柴明眨了一下眼睛,左眼的眨眼动作慢了很多,一只眼睛睁一只眼睛闭着的模样更怪,像……猫头鹰? 盯着余乐看了一会儿,就像是在分辨他的模样,柴明才开口:“跟我去训练。” 余乐大概也猜到了对方找过来的原因,但许是柴明看起来不太好招惹的原因,早上他拒绝张倩教练有多理直气壮,如今就有多气弱,“那个,我在这儿恢复训练呢,我上午已经和张教聊过了,我以为都说好……” “我没有同意。”柴明直接拒绝,“你既然来了,就给我好好练,跟我走吧。” “但是教练我……” 柴明不再说话,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脚边上的一堆小伙伴也定定地看着他。 余乐一咬牙:“我之前又没报名,昨天完全就是误入,这事儿我不和张教交代一声,我肯定不能过去训练。” 柴明定定地看着余乐,就在余乐以为他在生气的时候,柴明沉声说:“这里等我。” 说完就走了。 余乐看着柴明的背影感觉不太好,犹豫再三还是追了出去。 没想到郭云泽他们也过来了。 “这谁啊?” “看起来好凶啊,不会是社会上的吧?” “那是教练,你没听他们说话,好像是要挖余乐过去,余乐,什么队啊?” 余乐真是一言难尽,语气复杂地说:“自由式滑雪。” “卧槽!” “艹!” “什么玩意儿?” “滑雪?” 四个人,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他们可都是游泳队的,游泳是游泳队,跳水是游泳队,都是在水里扑腾的夏季运动。 滑雪!? 什么鬼!! 郭云泽抬手搭上余乐的肩膀,表情钦佩:“哥们儿,你这后路找的好生凶猛,步子迈的有点大啊。” 余乐:“……” 第5章 “不过滑雪很酷啊。” “对,特别费钱的运动。” “但女生喜欢,嘿嘿嘿。” “冬季项目那边儿不行啊,咱们华国跳水可是“梦之队”,余乐你可别误入歧途,距离奥运冠军越来越远。” 余乐点头,他就是这么想的。 他在“梦之队”,接受最好的教练,最前沿的技术,这都摸不到奥运会的领奖台,去了冬季项目那边能行? 不被其他国家“降维打击”? “但自由式滑雪还是很厉害的,这几年在世界大赛上都有奖牌入账。” “哦记得零几年的时候,冬奥会就拿过滑雪冠军,好像就是自由式滑雪。” “所以自由式滑雪究竟是什么?和滑雪有什么不一样的?余乐,科普一下。” 余乐想了想,按自己理解地说:“融合了技巧的滑雪,在雪上或者空中辗转腾挪,挺惊险刺激的,我觉得像跑酷或者滑板,又像花样滑雪。 一共有六个小项,其中空中技巧,雪上技巧,大跳台,U型场地技巧,都属于飞跃型项目,需要在空中尽可能多地完成更高难度的动作,这一点和跳水很像。 坡面障碍技巧,类似于滑板跑酷这类运动,很潮很酷。 障碍追逐是唯一直接竞争的项目,我觉得有点像速滑,但环境更复杂。” 一口气说完,余乐停顿了几秒,有点意外自己竟然都记下了。 这些内容是他昨天训练听程文海说,听张倩教练说,听身边人议论后得出的总结。 他以为他不在意,就是过去玩,如今回想,还是多少用了点心。 余乐的形容很形象,虽说追根溯源,坡面障碍技巧这项运动,比滑板跑酷的年代早,可惜因为种种原因,华国老百姓对冬季运动的认知度确实很低,如今反过来形容,大家一听就懂了。 “这个好啊!” “我就说妹子喜欢!” 郭云泽最后说:“这么一说,你们跳水的确实很适合这种技巧性强的运动。而且这运动我们国家队的成绩也还不错,你真可以考虑考虑。” 余乐没说话,权衡利弊,明显还是继续跳水更理智,只要他熬死“一哥”…… 说话间,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办公楼前,柴明已经上了楼,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郭云泽一群人在这里站定,说:“就陪你到这儿了,我们今天有训练,去办公室就是自投罗网,你自己上去吧。” “走啦。” “可以考虑一下。” “有什么最新消息给我打电话,我好奇着呢。”郭云泽用手比出电话的手势,倒退着走远。 现在就又剩下余乐一个人。 余乐看了眼办公大楼,一脸无奈。 这都什么和什么! 他不都说的清清楚楚了吗?按头成亲他倒是听说过,哪有按头换项目的? 余乐抬手摸上肩膀,缓慢地揉了几下,才一低头,进了办公大楼。 他直接去了游泳队总教练的办公室。 张教领队去奥运会,其他教练都在带训练,这个时间,以及能决定这件事的,就只有他们泳队的总教练邓安国。 果然,余乐到了总教练门口往里面一探头,就看见柴明坐在总教练对面聊着什么。 邓总的座位正对着门,余乐一探头就被抓住,“余乐?进来。” 余乐只能绷着脸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邓总将目光收回去,又看向柴明:“这何苦呢?你不好好养养,这么重的伤,你又回来工作,凉的地方也不适合养伤,你真应该从一线下来。” 柴明靠在椅子上,一口口地抽烟,他右侧完好的脸正对着余乐,高鼻深眉的,竟然有点帅。 他说:“明年,后年,两年多一点,正好冬奥会,队里已经开始备赛了,我没时间休息。” 邓总感同身受点头:“奥运会就是脱层皮,我这边也就勉强能松口气,之后还有一堆事呢。” 柴明只是沉沉地说:“何宇齐月初的时候受伤了,摔了个脑震荡,醒过来和我提退役的事,被我拦住,但他毕竟年纪大,我知道他状态不好。孙毅去了老温队里,我找他谈过,他说他不回来。我手里现在没人,只能从你这里挖。” 说完,柴明微微侧头看向余乐。 余乐脊背悄然挺直。 邓总笑:“你来要人,我不答应了吗?还给你那么多人,但你不能把我主力队员挖走吧。” 余乐脊背又挺直几分。 柴明眉梢一扬:“连个名次都没有,怎么就主力了。” 余乐忍不住还口辩驳:“我拿过世锦赛第三名,这次比赛只是失误。” 柴明声音猛地提高:“你赛场上失误了,就是没有名次!你不是第三名,也不是第四名,你什么名次都没有,你就是最后一名。” 余乐嘴巴开合了几次,最后红着眼眶愤然说:“您这么说就太过分了,您不能因为我的失误就否定我以前的成绩。而且您怎么就肯定我过去滑雪就能有发展呢?” “肯定不了。”柴明定定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滑雪怎么样,但我昨天看了你比赛,我很喜欢。” 最后四个字,一下子就把余乐心里的火气和委屈给浇灭了。 柴明继续说:“你的平衡感很强,轴心稳定,身体控制的评分都非常高,你少数的问题就是柔韧性不太好,而且身材偏高,这会影响你的灵活性,但没关系,恰恰好,自由式滑雪不需要柔韧性,而你欠缺的灵活性在我眼里绰绰有余。” 这夸的,余乐都想笑了。 他看向邓总,努力做出委屈无奈的表情。 啧,老柴还是很会说话嘛,所以看在我这么好的份上,老邓你要珍惜我啊,等“一哥”退役了,就把“二哥”给我吧。 邓总的手指在桌面敲着,许久不语,太阳悄然间升高,挂在了树枝最高处。 再抬头,邓总说:“走,老柴我们先去吃午饭,这事慢慢说。余乐你先回去。” 余乐不太愿意,但也知道这不是一两句话的事,只是起身的时候给了邓总一个坚定的眼神,想要告诉他自己对跳水的热爱,以及对“二哥”的殷切期待。 余乐出了门却没走,靠在门边听。 听柴明强硬地说:“事儿谈不好吃什么饭,先说。” 邓总头大,“你这就……” 柴明:“把人给我。” 邓总:“你这不是抢?” 柴明困惑地想了想:“先去我那儿,半个月,不行还你。” 邓总:“……” 余乐:“……”我谢谢您咧!!! “不行!没你这样儿的!” 柴明胡搅蛮缠,邓总也态度强硬,余乐听见推桌子挪凳子的声音,怕是两人说着都站起来,针尖对麦芒的眼看着就要撸胳膊挽袖子干上一架。 他都想进去劝架了。 别别别,多大岁数的人了,为我打架不值当。 正飘飘然地焦虑着,邓总突然从屋里走出来,黑漆漆的眼望着余乐,也不说话。 余乐一言不发,低头就走。 所以起身是来抓我的? 呵呵。 余乐去了食堂,他来的早,大部队也没回来,简单吃了两口,又拿出手机给他妈去了个电话。 视频通讯。 第二个才接通。 屏幕里出现母亲有些憔悴的脸,但看见他就温柔地笑,问:“吃饭呢?我正要去给你爸打饭,车都推到楼下了。” 余乐的心往下沉:“我爸好点儿没?” “吐的厉害,但也要吃啊,你不用担心,我陪着你爸呢,家里一切都很好,你二姨下午还要过来帮忙,医生也说恢复的很好。” 余乐点头:“那你去忙,我就是问问,没什么事,今天我开始训练了,恢复的还是比较理想,估计三个月状态就都能找回来。” “手臂小心着点,伤筋动骨一百天,时间还没到呢。” “好,那我挂了。” “行。” 想说的话到底没说出口,余乐放下电话蹙眉大口刨了一嘴饭,慢慢慢慢地嚼,随着喉结滑动,食物吞咽下去,他眉宇中间的郁气又缓缓散了去。 中午程文海没回来,想必是在那边吃饭休息,宿舍里就剩下余乐一个人。 他躺在床上一时半刻睡不着,又拿起手机,打开搜索引擎,第一次在手机上敲下了“自由式滑雪”五个字,点开了一个视频。 这是一段很短的比赛视频,身穿红色滑雪服的运动员正在准备出发,镜头拍摄他背影的同时,可以看见他脚边上就是一条坡度极其陡峭的雪道,哪怕是用过视频看,这样的角度依旧会给人一种可能会失控的惊险刺激。 选手这时踩着双板滑雪板缓缓走到破道边缘,身体弯曲的同时,开始朝坡下滑去。 初初的速度是比较慢的,但是提速只在两秒钟的时间,时速大概就迅速超过了50公里,而这个速度在下滑的同时还在增加! 最后一刻,速度达到峰值,超过80公里! 与此同时,运动员也来到了坡度最起码有30度的跳台前!! “唰”的一声。 手机里传出了这样的声音。 同时视频里的人就高高飞起!!! 他身体在半空,转体720度,再屈膝模板,镜头从下往上仰视,有一瞬间挡住了阳光,在余乐的眼睛里留下了一个短暂帅气的剪影。 再下一瞬,身体展开,进入落地姿势。 落地! 又是“唰”的一声,平稳落下。 有掌声响起,运动员挥舞手臂,来到镜头前面,脱下了护目镜和口罩,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余乐眼前。 啊!? 这不是!? 体育节目解说员的声音这时恰好在视频里响起:“720度的转体,摸板,全部都顺利完成,动作干净利落,高度和时机的把握也很好,我们可以看见视线里形成的短暂滞空感。 这是何宇齐的第二跳,裁判正在打分,他在第一跳排名第二名,这一跳的分数……” 余乐在心里重复,“何宇齐”。 这不就是昨天在更衣室里帮他们拿衣服的师兄?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叩叩”敲响。 大中午的…… 余乐困惑地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柴明一边头大一边头小,站在光线昏暗的走廊上,眼神阴鸷地看着他。 “柴,柴教?” 余乐心里一突,结果出来了? 第6章 余乐午觉都没睡,就被柴明拉上了车。 他坐在副驾,一脸悲伤地看着车外的景象,倔强的不想多看柴明。 专断! 独·裁! 霸道! 这种教练比他张教差远了,听不进别人的话,说出口的话就是命令,无视甚至打断他的抗议,几乎是押着让他上了车。 余乐从来没对教练有过这么大的怨气。 他是运动员,教练负责指导他,或许有时候的训练量非常大,更甚至让人无法理解,但余乐始终坚信他们是互相需要的关系。 他需要足够好的教练指导他,而教练也需要优秀的运动员为他们获得荣誉和成就感。 余乐和张建坤教练的关系就一直很好,他还经常去张教练家里吃师母做的饭,训练上也会有商量的余地,更是会尊重他的建议。 但这种良好的师生关系,余乐在柴明身上完全感觉不到。 这是一个根本听不见别人说话的类型。 余乐是个尊师重道的,一肚子的怨气又不能指着柴明的鼻子骂,就只能自己忍着。 结果柴明开着车,也始终不说话,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余乐气着气着就睡着了。 再醒过来,柴明正在停车,余乐揉了揉眼睛,看向玻璃窗外的滑雪场,终于能心平气和的与柴明交谈:“柴教我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好好聊一下……” 柴明倒着车,心不在焉地问:“睡着的时候想的?”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余乐不想让坏情绪破坏两人难得的谈话机会,冷静说道:“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我不行就回去是吗?” “你不行我也不会留你。” “……” “但是我今天了解了一下自由式滑雪,就那个大跳台就很容易受伤,我肩膀还带伤。” “只看了大跳台?” “嗯,其他的还没看。” “哦,其他的更容易受伤。” “……” 柴明将车停到位,转身看向余乐,大概是安慰吧,所以笑了。 顿时狰狞。 柴明微笑说:“半个月你都只是基础训练,上不了大跳台,肩膀不会断。” “好,好吧。” 余乐都有点窒息。 下一句是不是,我也可以帮你掰断…… 因为沟通的很不愉快,余乐跟在柴明后面走的时候难免腹诽,半个月的时间嘛,行,就当养伤了,滑好不行,滑不好他还不会吗? 傻子才会来滑什么雪! 柴明和余乐一起去了更衣室,在门口的时候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他,轻飘飘的铝制钥匙上面,粘着的胶布写着“52”,应该是更衣柜的钥匙。 余乐也没多想,进去找到对应的衣柜,打开看见里面的瞬间,有些微微愣住。 衣柜里挂着一套滑雪服,还有一个黑色的崭新的头盔,旁边是叠着的毛帽子,下面一格是一双蓝色的滑雪鞋,鞋上还摆着两双新袜子。 这里应该是全套的滑雪装备了。 向来一条泳裤走天下的余乐,因为这一箱子的装备而有些微微震惊。 “柴教练帮我领的?”余乐看向不远不近站着的柴明。 柴明正低头看手机,头也不抬地说:“何宇齐放里面的。” 余乐对柴明这种放弃刷他好感度的回答表示惋惜。 “我刚刚在屋里,正在看他的视频,很厉害。” 柴明这次抬起了头,表情再度狰狞,语气轻柔:“他滑的很好,拿过世锦赛银牌,也是我们男子组目前的最好成绩。” “听您说他摔了脑震荡要退役,都这个水平都会受伤吗?自由式滑雪的危险性是不是特别大。” “摔倒是常态,谁都帮不了你,自己控制好,能有效减少受伤。” 余乐在心里叹气,更不想滑了。 他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衣服,发现胸口上已经绣上了自己的名字,“余乐”。 所以自己昨天就不该过来。 余乐其实不是担心能不能回泳队这件事,他是担心自己的行为会让张教、邓总多心,以为他不想跳水,进而对他有了情绪,会影响后续的训练。 又或者说,邓总已经对他有意见了,否则不会真将他交给柴明。 余乐心里不舒服,沉默着换完了衣服,低头看着胸口的名字,就特别有股不甘心的怒气,想要将它撕下来。 垂眸跟着柴明进了滑雪场,里面的训练正如火如荼,从坡顶滑下来的队员有条不紊,比昨天好上太多。 张倩和朱明站在坡下,对每一个滑下来的队员说着话,何宇齐还在最上面,只有那名年轻的男教练不见了。 两人一出现,就引来了无数目光,张倩和朱明远远地看过来,然后朱明就迎了过来。 “你还真把人要来了?”隔着老远,朱明就说,“老邓还真答应了?你怎么说服他的?” 柴明说:“干了一架。” 朱明和余乐:“……” 接着朱明笑着拍了拍余乐的肩膀,撵他走:“先去领滑雪板,好好训练,好好表现。” 余乐知道他们要细说,腹诽着走开。 滑雪板就放在护栏后面,两个一组加雪杖地摆放在一起,余乐就挨个看过滑板板面上的数字,找到自己适合的码数,将滑板两边平行摆好,脚往板中间一踩一压,“咔哒”一声,就锁上了。 余乐顿时有种自己上了枷锁般的感觉,脚感又重又不灵活,可比跳水麻烦多了。 “啪嗒啪嗒”上了雪,雪被踩实成了冰,滑不溜就的不好走,余乐眉心夹的很紧。 “余乐。”张倩抽空过来,笑容温柔,声音也温柔,是余乐喜欢的教练类型,“你上午没过来,我们上了些基础课,这些内容你得听听,我和你快点说。” “嗯。”余乐点头,本质上他还是个礼貌好学的人。 张倩说:“滑雪主要是高山滑雪和自由式滑雪,单板运动虽说在一些运动项目上看起来和我们的比赛项目一样,但目前单板还在高山滑雪内。说起自由式滑雪的六个小项你都清楚吧?具体适合哪个项目,等你们训练结束了才能安排,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前和教练说,毕竟兴趣和职业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 你有跳水的基础,相信空中技巧部分对你的难度不大,我们现在主要的训练方向还是你对滑雪的兴趣,滑板的掌控,以及标准动作的训练。 接下来我再详细说说滑雪的技巧……” 张倩声音好听,说话的时候又带着笑,余乐很容易就听了进去,边听边点头,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程文海过来两次余乐都没注意,第三次过来的时候正好张倩说完最后一句话,“上去滑吧,有什么问题看过我再和你说。” “好的,张教。” 余乐“啪嗒啪嗒”走出去的时候才回过味来,自己怎么就认真了? “余乐!” 余乐回头:“海子。” 程文海高兴地追过来,“上午听说你没来,柴教转身就走,那个时候我就估摸着该是去找你。能耐了啊,我都要嫉妒你了,主教练亲自挖角,你何德何能啊!” 余乐嘴角微勾,谦虚:“过来试试,我还得回去跳水。” 程文海看着余乐嘴角压不住的笑,“啧啧啧”,把他推上了传送带,跟在后面上来的时候说:“你过来和张教说了吗?” “还没。” “那你胆儿还真肥。” “柴教找邓总批的。” 程文海大惊:“都惊动邓总了?” “嗯。” 余乐后背挺直了一点,上了平台,转身看向程文海,“海子你知道不,我其实心情挺不好的,但看见你,心情突然就明媚起来。” 程文海愣了一瞬,继而羞涩扭捏:“好好的突然表白什么啊,你这么喜欢爸爸,爸爸养你。” “哥屋恩!” 进了队伍,身边都是选训队员,夏季项目的国家队员都住在一处院儿里,大家都算认识。 “余乐你怎么来了?” “你不跳水了?” “行啊你,够干脆。” “就是,我们是没发展了最后拼拼,你好歹也还在巅峰期,换项这么突然,敬你是条汉子!” 余乐有口难言,这特么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所以何宇齐过来招呼的时候,余乐不是很有心情地应付了几句,就闷头站在队伍里放空了大脑。 他不想滑雪,也就没必要好好训练,思考动作这种事也就免了吧。 轮到余乐,余乐就往下滑,他也没刻意训练自己,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滑下去。 曲着的身体在越过雪台的时候颤动了一下,肩膀晃都没晃一下,双腿一曲一展,就飞越出去,稳稳落在地上。 转身又上传送带。 朱明说完话回来正好看见余乐往下滑,目光追着他,最后在他滑过雪台的瞬间看向了他的肩膀。 稳,就一个字! 肩膀的平稳,就代表他身体的控制力很好,整个人像根弹簧似的,从腰腹到脚腕都具有很强的抗震能力,这是优秀滑雪运动最为核心的身体素质。 试问一个滑起来不停震动的运动员,与一名平稳的运动员,在急速腾挪的滑雪过程里,哪个更好看呢? 毫无疑问,后者的观赏性更强,灵活、飘逸、轻盈,裁判也会给更高的分数。 毫无疑问,余乐是有天赋的。 但是这个天赋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就还要看后续的训练了。 余乐练的心不在焉,整个人就特别散,他一遍遍从坡上滑下来,就一点点的把自己抖散似的越滑越好。 他不知道滑雪这项运动和跳水不一样,后者需要将身体绷紧,前者却要将身体尽量放松。 无心插柳间,柳却成了荫。 就这样训练了两天,第三天中午训练结束,今天是朱明训话。 他站在队伍前面,手里拿着一个教练本,厚厚的手套捏着黑皮笔记本的模样特别笨拙,大声说道:“今天是第三天的训练,我们对彼此都已经有个基本的了解,我就做个阶段性的小结。 经过我们教练员开会,全方面综合性的评估后,我们得出一些表现比较出色的队员,赵莎莎,林煜,单如月,季星棋……” 先被叫到名字的都是女生,女孩子们羞涩地笑,偷偷看身边人的表情,但眼底的喜悦染亮了脸庞,整个人都显得明媚。 其他人也羡慕地看着这些被夸赞的队员。 滑雪是一种富有魅力的运动,很多人只是受限于地理环境,很难接触这类运动,所以都只是抱着尝试一下的想法过来,不过就是试着给自己多找条出路罢了。 但三天的训练,足以让人爱上这种自由度极高,惊险刺激的运动。 几乎每个人心里都已经在向往更高更长的那条冰雪赛道。 如果能够成为一名滑雪运动员,也是一件很让人快乐又期待的事呢。 朱明看着教练本,嘴上没有停,他喊出了男生的名字,“石河。” 前排一名留着短寸,眼睛圆溜溜,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少年高调地挥拳,喊了一声,“耶!!” 朱明微笑看他一眼,又说:“程文海。” 程文海“唰”的挺直后背,下巴一扬,眼神淬利的仿佛等待检阅的士兵。 余乐看着他笑,不意外不意外,海子能脱颖而出他一点都不意外,这哥们儿是真上了心,回到宿舍都一晚上一晚上的看资料做笔记,训练的时候更是比谁都认真,张口闭口都是滑雪,连带着自己都涨了不少知识,所以他能选上…… “余乐。”朱明喊着。 余乐猛地回头看去,“啊?” 朱明抬头看他一眼,说:“余乐滑的很好。” 余乐表情复杂。 这都行? 叔叔您怕是不专业啊。 就自己这浑水摸鱼的,您确定没说错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朱明:余乐好,余乐妙,余乐是我们选训队的大宝贝! 第7章 朱明见余乐表情,还以为这孩子惊喜呆了,便给了他一个“我看好你哦”的迷之微笑。 余乐差点儿要哭了。 一共五十五名选训队员,朱明点了十六个名字,女生有十一个,男生只有五个。 程文海一听朱明不念了,就用胳膊撞余乐,喜形于色:“厉害啊,嘴上说一套,手里做一套?” 余乐心里烦躁,没搭理他。 程文海又说:“你看你都没用心就被点名,你要是用心了呢?听我的,好好试试滑雪吧。” 总结结束,原地解散。 余乐跟着大部队去换衣服,一件件地将身上的厚衣服脱下来,再一出门就是冰与火的两个世界。 热浪迎面涌来,身上瞬间湿黏。 这两天实在太热了,地上还潮着,太阳却顶着晒,烫热的空气钻进鼻腔的下一秒,汗就涌出来,所有人都是一阵哀嚎。 一路往食堂方向走,余乐身边不知不觉就聚集了一大群人。 他和程文海性格都不错,程文海尤其能说能闹,余乐又属于平易近人的“优等生”类型,在选训队里的人缘很不错。 大家都在聊朱明点名表扬这件事,但不是夸赞他们,而是关联到了另外一件事。 “兄弟加油,争取多抢几个名额过来,我就算选不上,心里也舒坦。” “这恐怕难了吧,那边可都是从小练到大的。” “这你就不明白了,之所以把我们叫过来,是因为我们有巨大的潜力。” “就是,你说训练几个月就把我们和那些专业的放在一起比,那还把我们叫过来干什么,评选标准肯定不一样。” “余乐,我看你还是老柴专门招过来的,说不定能行。” 程文海不乐意:“诶诶诶,我也不错啊,你不能只夸他,我会生气。” “哈哈哈,嘚瑟吧你就。” “我就不夸你,憋死你!” 大家说说笑笑,余乐也努力收了心里烦躁和大家一起笑。 大家聊的事他听的懂,选训队员之间的关系都不错,性格都挺佛系,其实不少人和余乐的想法差不多,就是来试试,来玩玩,远没有一线运动员的竞争性。 因而有什么事,也都会和他们聊。 严格说来,他们这批选训队员属于“替补队员”。 在H省H市,自由式滑雪的大本营那边,还同期开设了另外一个“选训队”,全名叫做“自由式滑雪冬奥选训队”。 那边的队员都是从小就在练滑雪的运动员,来自个省队和俱乐部,在更高水准中竞争冬奥集训队的资格。 据说那边“打”的才残酷。 至于他们这个选训队,就是很明显的“老弱病残”队。 队员都是临近退役的运动员,国家体育局本着“人才珍贵”的原则,让他们去尝试其他项目,也期待能发现个“沧海遗珠”。 因而训练第一天来四名教练一个师兄,第二天走一个教练,听说柴明今天也要走,机票都买好了。 “爹不亲娘不爱”的,留下他们自己挣扎求生。 这种后妈生的感觉当然很不爽了。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还在吐槽,而且明显将那边的职业队当成了敌人。 余乐打了饭菜坐在程文海身边,吃的没咸没淡的。 不得不说,国家运动员公寓的食堂是他吃过最好的食堂,每天二十多个菜,青菜小粥大鱼大肉随便选,但在这边儿,三菜一汤固定的菜式,关键手艺还不怎么样。 其他人吃的也不香,就有人拿出手机给余乐看。 余乐接过来看是个抖抖的短视频,按下播放键,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在双板滑雪。那小孩从高处滑下,上跳台,飞起来的同时还能360°旋转一圈,急速下的转弯灵活飘逸,还特别酷帅。 “比我滑的好。”余乐甘拜下风,他们现在还在新手区练“蛇形滑”呢。 身边的哥们儿说:“我不是让你看这小孩儿,他是滑的不错,可比起职业组差远了,你没发现吗?” “?” “拍视频的那个才是高手。” 余乐又点开看了一眼,确实。 这人跟在小孩身后,稳稳地举着摄像机,偶尔出现在镜头里的影子可以清楚看见他只用了一个雪仗,就足以轻松应对每一次的转弯。 而且每次小孩跳雪台的时候,他都会选择一个更高的跳台,居高临下地拍摄。 在那样的急速滑行下,不但只用一根雪仗,还可以在飞起的同时,将摄像头稳稳地对准被拍摄者。哪怕他的摄像机具有防抖自动锁焦等昂贵的功能,但最起码得有个基本的拍摄范围吧。 这确实是个高手。 程文海探头跟着余乐一起看,看完后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那人说道:“白一鸣,J省滑雪队的主力,U型场地技巧连续两年全世界青少年组的世界冠军,在坡面障碍技巧比赛,也是我国男子组第一个可以在这两个项目拿下银牌的队员,明年就要升上成年组了,到时候肯定会和何宇齐、孙毅抢“一哥”的位置。 他是这个视频里小孩儿的小舅舅,他爸爸就是一名滑雪运动员,现在是他的教练,他爷爷开了一座雪场,10多年前高山滑雪世锦赛在华国举办的时候,还是征用的他家的滑雪场。 那老爷子有钱任性啊,当初是为了让自己儿子滑雪快乐,也就是白一鸣他爸,特别修了一条赛级的雪道,如今为了他孙子滑雪快乐,又开始修自由式滑雪的赛道,所以有时候滑雪队外训,去的就是他们家的雪场。” 这兄弟一口气说完,期待地看着他们。 余乐:“哦。” 程文海:“哦。” “诶,就这?不说点什么?” 余乐摇头:“你成功让我仇富了。” 程文海点头:“吹这种小少爷有什么意思,现在爽文都不这么写,主角必须家庭环境糟糕,最好父母还得个绝症的,然后在所有人不看好的情况下一路逆袭,这才过瘾嘛,你吹他有什么意思,要抱大腿你去抱。” 余乐的嘴角抿了一下,垂眸遮住了眸底的阴影。 “这不是随便聊嘛,之前大家都在说什么干掉正式的队员,我就是想说,人那都是从小培养的实力,我们这种半路出家的都在想什么呢,就算最后勉强进了队,和这种天才放一起,也一辈子无缘冠军。 再说,孙毅和何宇齐都不差,从小在雪堆里长大的,这辈子滑过的雪比我们走路还多。” 这话程文海不愿意听,“去去去,吃饭。” 吃过饭,余乐和程文海去了午休的房间。 严格说来他们住的是个宾馆,就在滑雪馆旁边,一栋栋的都不高,建的像个小别墅。 三层楼,一层四个房间,像旅店似的,一间屋里摆两张席梦思乳胶床垫的床,床单白净,屋里装修都很新。 阳台还是漂亮的落地窗,可以清楚看见楼下的小桥流水,鲜花绿树。 程文海上了床,没了外人才闷闷地说:“知道专业的更厉害,但也不代表咱们没机会,那家伙专门和咱们说这话能是什么意思?” “别痴心妄想,滑雪是有钱人才能玩的运动。”余乐总结。 程文海义愤填膺,点头,“对,不就是被点名夸了一下,这人性就暴露了,亏我还觉得这里气氛挺好的。” “怎么可能,在这种竞争环境下,不给使绊子就不错了,不过就是挤兑一下,你根本没必要往心里去。” 程文海叹气,往床上一趴,“睡觉。” 余乐仰躺在床上,睁着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他必须承认,在他得到表扬有点沉溺进去的时候,那哥们儿的话很好地敲醒了他。 与其和别人在不熟悉的领域里拼搏,还不如在看得见的路线上努力,这个滑雪队是真的不能再待了,他得回去练跳水了。 余乐想了很久,也想了不少办法,直到迷迷糊糊地睡着,再一睁眼就到了下午。 下午还要进雪场继续练。 余乐换衣服的时候还在想,自己应该表现的再顽劣一点,再漫不经心一点,教练就会知道他的真正心意。 强扭的瓜不甜,肯定会把他放回去。 结果今天一上冰,朱明就说:“上午做了小节,代表我们第一阶段的训练就结束了,你们也算达到了一个入门级的水平。 今天下午开始,我们就上第二平台,那是中级赛道,有一个半米的雪台,你们今天下午就练这个。 你们会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的,小伙儿姑娘们,大胆地来!” 一时间欢呼声大作。 枯燥无聊,反反复复地练了那么多天的初级雪道,几乎所有人都盯着更高处的雪道,包括余乐。 瞬间余乐就忘记了自己要搞事情的想法。 中级赛道需要坐两次传送带,这时候区分两个雪道的绳网就出现在眼前,他们去的是立了很多道具的雪道。 几天的训练下来,余乐已经可以清楚分辨这两个雪道分别是用来滑什么项目。 他们上的雪道坡度较缓,长度也比旁边的短,还设有很多如雪台和栏杆等道具,是为“坡面障碍技巧”准备的雪道。 也就是类似于跑酷,或者花样滑板那样的运动,观赏性很强,年轻人都喜欢。 一旦将道具搬走,摆上一个个沙袋,再用厚厚的冰雪覆盖成为一个个小山丘,就变成了“雪上技巧”雪道。 隔壁陡峭奇长的雪道相比而言就高上太多了,坡度大于30度,最长助滑道足有120米长,犹如拔地而起的山峰,从上俯冲而下,运动员在最短时间能达到80公里的时速! 滑过U形的准备区,狠狠冲上跳台,飞起! 根据跳台高度不同,分为“空中技巧”项目,以及非常恐怖的高达10米的“大跳台”。 无论是雪上技巧还是空中技巧,都可以被称为雪上的“极限运动”。 余乐的目光落在隔壁巨大的U形准备区,收不回来。 他知道这是一个危险性极高的运动,他从固定的十米台跳入水里都有受伤的可能,更不要说有着更多不确定性的滑雪跳台,伤病率绝对奇高。 这一点,柴明教练也没有反驳。 但他还是有种想要尝试的念头,滑下去!弹出去!飞起来!像长出了翅膀一样和风一起嬉戏,俯览山河! 只是想象中浮现的一幕就让人激动! 这种想法危险!! 再生出更多的念头之前,余乐狠狠地遏制了自己发散的思维。 他们来到第二个平台,张倩已经先一步站在了这里,柴明果然走了。 其实这几天柴明也没有带训练,甚至很少说话,像是一个观察者,关注每一个选训队员的表现,在心里默默评分。 余乐心情复杂地想着,或许他们都滑的太差了,包括自己,所以柴明才会离开,该是去看那边的正式选训队了吧。 张倩盈盈地笑:“怎么样,上来的视野很好吧?你们从这里出发就会有刺激的感觉。 我们今天下午的第一滑,不要求你们用任何的技巧,也不需要跳跳台,你们只要沿着雪道滑下去就行。” 顿了顿又说:“胆子大也可以试一试中间的跳台。” 程文海跃跃欲试:“张教,这个跳台的高度会受伤吗?” 张倩笑:“我们是不会,但你们就不好说了,而且只是平滑下去,你们最多就是摔个屁股。哦对了,要滑跳台记得和我说,我会教一些技术要领,你要试试吗?” 程文海犹豫再三:“我先滑一次再说。” 张倩笑着,但眼底多少有点失望,她突然将目光落在余乐脸上,想要他尝试的意思很明显。 余乐一开始是不想理会的。 他连中级雪道就没滑过,就要从这个坡度滑跳台,他还真是胆儿肥啊! 但下一秒,他突然想到,自己要是从跳台上跳下来的时候摔倒了,然后说自己撞上了肩膀,有没有可能就不用再过来训练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是雨后的大草原悉悉索索的长出的青草,无论他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就在张倩微微失望的准备将目光移开的时候,余乐举手:“我来!” 张倩的目光马上定在他的脸上,露出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白一鸣垂眸:“只有读书才能让我开心。” 何宇齐扶额:“别说话我脑震荡。” 孙毅环胸:“熬死了一哥,我就是一哥!” 余乐无奈:“我也没想当滑雪大佬……” 自由式滑雪队F4,颜值与实力的担当,划重点。 第8章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余乐的身上。 “卧槽,你胆儿肥啊!” “厉害了。” “老实说,你以前是不是会滑雪?” 中午拿视频给他看的哥们儿还酸唧唧地说了一句:“小心点儿啊,注意肩膀。” 程文海也是诧异地看他,一副被背叛了的模样。 等着大家开始排队往下滑,没人注意的时候,程文海说:“不是不想好好练吗?怎么就答应了?” 余乐压着声音,“就是不想好好练了。” 以程文海和他的默契,瞬间就懂了余乐的意思,顿时表情复杂地说:“你别瞎来,万一真受伤怎么办,你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你就随便混着走不行吗?最后也未必会把你招进队里。” 余乐抿了抿嘴角:“这时候我应该已经在训练跳水了,你看看我在干什么?奥运会跳水比赛都快开始,他们回头拿了冠军回来一看,嘿,余乐你个卢思尔跑去练滑雪了。 你说我急不急。” 程文海再说不出话来。 有些话就不能聊,一聊气氛就往下沉。 选训队员一个接一个地往下滑,女队员一边滑一边尖叫,男队员一气呵成滑到底,兴奋地朝着他们挥拳。 前期的训练起了作用,即便在这样的坡度下,也没有人再撞上一侧的绳网,掌控方向是初期训练的根本,表现最差的也就是歪了点线路罢了。 余乐和程文海一直没说话。 程文海不知道说什么,余乐最近处于“玻璃心”状态,一天到晚的都很焦虑,这事他是清清楚楚的,也跟着他一起着急。 只是为了回去就让自己受伤,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快轮到余乐的时候,程文海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用了很大的力气,余乐穿那么厚都有种被掐着肉的疼痛感。 程文海正色小声说:“别真受伤,保护好自己。” 余乐点头。 余乐踩着滑雪板来到了坡边,正对着跳台,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出发点。 他一动,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正讨论着队员表现的张倩和朱明也闭上了嘴,认真地看了过来。 这样被关注的情况,余乐一点都不喜欢。 他这一跳本就没打算成功。 抿着嘴角,屈下身子。 “等等。”朱明突然叫停。 余乐心脏乱跳,几乎以为自己的心事被发现。 朱明却走到他面前,一边做动作,一边说:“落地时候的动作很关键,你的重心要在前面,而且双腿一定要有一个弹压的过程,如果你不希望自己的膝盖受伤,就一定要让自己找到放松和紧张的关键点。 看见我的动作了吗?就要这样卸力。你跟我做几次。 好的,其实很简单,这一跳关键还是胆量,你是个很棒的小伙子,我喜欢你的勇敢。 哦,对了,如果感觉到失控,你就摔下去,你受伤的肩膀是右肩吧?记得往左边倒。” 朱明嘴里说着这只是个简单的动作,但还是交代了很多,余乐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即将面对危机,还是面对教练时候下意识的态度,他听的很认真,也跟着反复地做落地姿势,边听边点头。 想想自己再没话可说,朱明挥手:“好好发挥,给大家一个榜样,去吧。” 余乐被拍着肩膀,点了一下头。 再一转头,余乐握着刺入雪中的雪仗用力一推,滑雪板就来到了坡面,他身体也随之倾斜,朝下滑去。 由慢到快,二十米的距离转眼就到。 余乐感觉到自己似乎追上了风,冰冷的空气扑在脸上,钻进眼睛里,在轻微的刺痛下他不得不将眼睛微微眯上,因而焦距变得更加专注,心里眼里就只有前方的跳台。 依稀间,他好像站在十米台上,展臂的宽度,左右两侧都是仰头看过来的观众。 他往前走,看见了碧蓝的泳池。 纵身一跃! “唰!” 犹如被弹射了出去,余乐的身体裹挟着白雪,如烟似雾,飞到了空中。 这是熟悉的,身体没有着力点的感觉。 正是因为没有着力点,所以在空中就只能靠自己,靠自己千锤百炼的身体,用神经!用肌肉!用骨骼!用每一个细胞去完全地掌控身体!! 余乐觉得自己在翻卷,躯体滚翻一周两周,或者是旋转个360°720°,在腾空的瞬间,他知道自己可以做很多很多的动作,然后双手举高,头下脚上的进入水里。 但是这些习惯都敌不过他的理智,他更清楚自己此刻是在陆地上滑雪,他从高处滑下来,然后飞出去,接下来他就要稳稳得落在地上。 对,要稳稳地落在地上,才是正确的。 身体前倾。 重心从足尖到膝盖再到胸口部位,形成一个绝对的轴心,也就是从这里开始,他要把自己变成一个不倒翁,保持住绝对的平衡。 在那急速闪过的视野里,地面已经越来远近。 余乐的瞳孔几乎收缩成了一个极致的小点,外界一切一切都不存在,也完全忘记了他滑下来之前的念头,忘记了身上了伤,忘记了还在病房里的父亲和憔悴的母亲。 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来了! “唰!” 耳边响起滑雪板与雪地摩擦的声音,那是一种极致舒爽的声音,通常代表着速度。 从脚底板开始,到膝盖,再到腰腹部完全感受到了力量的碰撞,但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夸张,余乐只是理所当然地蹲了一下,再直起身子。 然后就站稳了。 惯性带着他继续往下滑,他来到了初级雪道,速度迅速地变慢,在那个小小雪台前停了下来。 直起身,余乐心跳的厉害。 “咚咚!咚咚!” 不是紧张的心跳,而兴奋! 他兴奋地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头发都炸开了! 然后他转过身,看向了身后。 他从台上跳下来了? 什么事都没有? “哇哦!哇哦!”程文海在高处大叫挥手。 “帅了余乐!!”还有女队员为他打call。 “好!”朱明在最显眼处鼓掌,放声大喊。 余乐震颤的瞳孔缓缓平静,嘴角不其然地勾了起来。 笑了。 身边有师兄师姐,凑过来羡慕地看他。 “乐儿,你胆儿真肥啊,还真跳跳台了?” “好跳吗?快说说。” “有什么窍门没有?” 余乐被人群围在中间,大家的话让他应接不暇,他脑袋里就剩下自己跳成功的喜悦,谦虚回答,“看个恐怖,实际不难,你们试一次就知道了。” “真的?” 余乐回忆,确认以及肯定地点头,“真的。” 等教练看不过眼,大喊着余乐,让他上去继续训练,余乐才渐渐冷静下来。 接着,他就懊恼的想要锤死自己。 余乐!你是在干什么!?怎么可以滑的这么好??说好的摔一跤呢?说好的万无一失一定能走呢? 啊啊啊啊啊!你个大傻子!!! 程文海蹲在他身边,拍着他的后背叹了一口气,“要不,下次吧。” 余乐猛地抬头,怨怒地看着程文海,你当教练傻啊,那个跳台那么简单,我第一次都搞不死自己,第二次就更不可能了! 接着下一句程文海就说:“谁让我们都这么出色呢?天生就是吃这口饭的人啊。” 余乐听出程文海的得意,“你也从跳台上下来的?” “那可不是,你不想滑的都上跳台了,我想留在队里就更要好好表现,可恶啊!让你抢先了。”程文海说完气的用手指戳冰。 “诶,干吗呢?走了。”刘师兄滑过来招呼。 余乐只能跟着起身又上了传送带。 刘师兄问:“你们厉害啊,刚刚下来,朱教还在夸你们呢,鼓动我们也上跳台,我哪敢啊,光滑还要摔呢,你们的天赋比我强多了。” 程文海的下巴仰高了几分,努力矜持,“没有没有,哪里哪里,我在老家就会滑雪,属于抢跑,你们多练练就能追上来。” 刘师兄苦笑:“我好像不太适合这种竞速类的运动,再看看吧,不行只能申请退出。” 程文海正要说什么,又有人从跳台上跳下来,余乐隔着绳网看了过去。 那位师兄从滑下到起跳飞出都没什么问题,余乐也看不出好坏,但一看他落地就知道不行。 落地就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左后侧重重摔落,横躺在地上滑出七八米远,两只脚上的滑雪板全飞了。 余乐猛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肩膀隐隐作痛。 但是想象中摔的动不了的情况根本没有出现,那人在地上躺了一秒,一翻身就站了起来,挠着头“呵呵”地笑。 坡上他的同伴担心的问:“怎么样?受伤没有?” 这人竟然说:“还行,就是有点震的慌,倒是不疼,穿的厚。” 而且朱明也是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样吆喝着:“没事就把路让开,后面的人要滑。” 那人急忙去收拾自己的滑雪板,看起来还真就没事的样子。 余乐:“……” 等传送带将他们送到了平台,又有第二轮胆大的队员选择了滑跳台,而且还是一名女队员。 同样是落地的时候失控,一屁股坐在地上。 然后女队员站起身,拍拍屁股,没事一样地走了。 余乐:“……” 自己这是逃…… 这时程文海回过头来:“我说乐儿啊,你差点就社死了。” 余乐:…… 第9章 这一惊一乍地,余乐也不得不收了那些小心思,安安分分地训练。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练跳水的人对高度的恐惧度低,所以余乐和程文海发挥的基本都很稳,从头到尾都没摔过。 刘师兄他们也都在尝试了一两次后,很快就找到了平衡,表现的都很不错。 刘师兄成功落地,再遇见余乐时眉飞色舞地笑:“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抢救。” 程文海和刘师兄撞了个拳,“跳水队威武!!” 这下·体操那边儿的就不高兴了,一名女队员说:“高度克服就好了,回头上了技巧才知道威不威武。” 程文海直男回怼:“跳水没技巧啊?” 女队员气得瞪了程文海一眼,走到了另外一边去了。 余乐和刘师兄就对着程文海笑,程文海还理直气壮:“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说的不对吗?” 刘师兄:“对对对。” 余乐:“活该母胎。” 程文海:“这关母胎什么事,我又看不上她,干吗给她好脸?” 刘师兄:“嗯嗯嗯。” 余乐:“对对对。” 程文海“哼”了一声,骄傲地扬了下巴。 身边儿一群女队员都斜眼去看程文海,在男生里人缘不错的家伙,却在女队这边儿成了公敌。 大概也是被程文海刺激,剩下的女队员基本都上了雪台,有人摔倒了,也有人成功稳住,而且都进步飞快,表现极好。 等下午的训练结束,全员55名选训队员,全部跳过雪台,其中最少50名成功落地一次,也就极个别的队员始终掌握不到要领,无一女队员。 朱明在训练小节里夸奖了女队员,说:“我们华国的娘子军在全世界都是有名的,性格坚韧,吃苦耐劳,你们是最棒的!” 选训队的“娘子军”都被程文海激出了血气,偏偏程文海还一无所知。 训练结束离开的时候,大家一起去坐地铁,还想搭讪一位师妹,被一个斜眼给瞪了回来。 “程宝宝”委屈问余乐:“我哪儿没做对?” 余乐桀桀怪笑:“你哪儿都没做对。” 从滑雪馆到运动员公寓全程50分钟,车票五元。他们选训队每人都发了一张公交卡,所以基本所有选训队员都会选择地铁回去。 这么多人一起上地铁的场面相当壮观。 一位烫着金色卷发,带着小孙子的阿姨相当热情地询问他们学校,在得知他们都是国家队的运动员后,顿时惊为天人,激动地站了起来:“哎呦,不得了啊,你们都是我们的国宝呐,我就说瞅着怎么这么精神,运动员就是不一样,国家队员更不得了。” 身边一些叔叔阿姨还起身说:“你们是训练回来吗?快来坐,这几天我在家里就看奥运会,昨天我们华国一口气拿了三枚金牌,跳水还拿了一金一银,咱家华国的跳水就是强啊!不愧是梦之队!” 几乎所有选训队队员的目光都“唰”地移到了余乐身上。 余乐嘴巴张了一下,发现自己说什么都不对,他不能说,我就是跳水队的,我跳的不好,我都没资格参加奥运会,也不能说,我本来可以去奥运会的,但全国锦标赛发挥失误,我丢了奥运资格。 车厢里叔叔阿姨的目光也都落在了余乐身上,有人说:“你认识张阳吧?今天上午十米台拿了第二名,他才十七岁,这孩子不得了啊,以后肯定是我们国家跳水队的顶梁柱。” 第……二名? 银牌? 余乐有点晕,握着扶手的手捏的很紧,还微笑着对这位阿姨点头,只是手背上青筋都崩了出来。 “认识的……”他声音发涩地回应着。 程文海担忧地看他一眼,对这位阿姨笑道:“阿姨您知道自由式滑雪吗?我们就是去参加滑雪队的选训,我和您说,我们国家的冰雪项目,向来是冰强雪弱,在短道速滑啊,花样滑冰这类运动上,我们国家一直都很强,有争夺奖牌的实力。 但要说到雪上运动这一块儿,我们也不是没有强势运动,自由式滑雪就是我们国家的优势项目,也拿过世界冠军呢。 在室外,雪山连绵,我们从高处滑下来,再被抛到空中那一刹那做出的动作,也是相当帅气。 观赏性很强,两年后的冬奥会,您就看这比赛,说不定就看见我们了。” 程文海滔滔不绝地说着自由式滑雪,他对这项运动的热爱也感染了身边的其他人,口若悬河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听他说,满眼向往。 只有余乐视线焦距涣散地看着地铁窗户上自己的倒影。 车窗外一片漆黑,扭曲浮动,连带着他的脸和身形也不断扭曲,像是居住在地狱里的另一个自己正缓缓从深渊深处爬出来。 面目狰狞的,连他自己都很害怕。 嫉妒。 悔恨。 还有那疯狂的想要破坏一切,摧毁一切的冲动,如沸腾的火苗,脆弱的纸根本无法包住。 他被烧焦翻卷,心口疼的像是破了个大洞,鲜血流淌。 余乐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坐完地铁回到公寓。 程文海安静地陪着他,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后来余乐突然翻身坐起,程文海拦在了他的面前。 程文海的表情比他还难过,耷拉着头,搓着手:“我陪你去吧。” 余乐问:“你知道我要去哪儿?” 程文海说:“我知道,你打算散散心。” 余乐笑,抬手搭上程文海的肩膀,“散什么心,都这个点儿了,你不饿啊?” “啊?吃饭?可是你……这不是……害!乐儿,你别难过啊。” 余乐晒然笑道:“难过能咋的?过都过去了,我现在就肚子饿。” 程文海歪头观察他:“行行行,吃饭去。” 两人去了食堂,不过就耽搁了一会儿,就到了打饭的高峰期,座位上餐台前都是人,余乐排队盛了些饭菜,远远就看见郭云泽在对他招手。 余乐见也实在没地方坐,便要过去,程文海却拦住了他,说:“郭云泽那个嘴碎的,估计又逼逼叨叨的说个不停,我烦他,我们自己找地方。” 余乐知道程文海是担心自己,笑,“没必要,过去吧。” 程文海看他脸:“真没事。” “没那脆弱,怎么我还得哭一会呗。” “啧,白瞎担心你。” 余乐已经做好了要被安慰的准备,但郭云泽却没提这件事,只是好奇地询问他们去选训的事,然后向往地说:“我最近也特别了解过这项运动,还真挺酷啊,尤其惊险刺激,大雪山下,恣意狂飙,是男人的运动!” 程文海使劲点头:“我真是爱死了往下滑的感觉,太过瘾了,而且那种下一秒可能被颠覆的刺激,每次我都血压上升,心跳加速。现在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老外都爱极限运动,是真的会上瘾,我恨不得明天就上大跳台。” “大跳台,就是那个90米往下滑,然后飞起来的项目?” “90米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去年世锦赛最高滑道都到110 了,就我们现在训练那个场馆,其实最高处是120,听过男子组的大跳台以后都会加到120,你想想,刺激不?” “刺激!老刺激了!” 余乐安静地吃饭,听他们说话,免不了的也要去想那120米的大跳台代表了什么。 显然不仅仅是刺激,还有放纵,自由和飞翔。 他天生不恐高,当年还是孩子的时候第一次上十米台,他就敢笔直地走到边上往下看,要不是教练叫住他,他估计就要跳下去。 而大跳台足有120米,是十米台的12倍,跳台往上,加上抛物线的高度,人在空中飞行的时间足有五秒。 坠落的失重感,在空中更长的时间,就仿佛生出了翅膀。 若是再转一圈翻个跟头……余乐浑身的汗毛“刷”地立起,莫名战栗。 其实……自由式滑雪也挺好的嘛。 余乐发现自己有点动摇,但第一次不想遏制自己的想法,他确实正在一点点的发现自由式滑雪的魅力。 而更加有意思的,是他觉得自己似乎对这项极限运动有种天然的向往。 在他八岁的时候,他站在十米台的边沿,跃跃欲试的想要往下跳。 身后同期的体校队友吓得眼泪汪汪,像只青蛙似的趴在他的脚边,探头往下看:“余乐,这么高,你不害怕啊?” “啊?这有什么高的?你个胆小鬼!”他得意地大笑,“我才不怕呢!” 所以,如果站在120米高的滑道上,自己会怕吗? 好奇心像是从石头缝里长出的小草,即便巨石千斤重,却在雨后悉悉索索地生长了出来。 心痒痒的厉害。 真想上去看看。 当然,同样的话题翻来覆去地聊很快就厌倦了,在余乐快吃完的时候,耳边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后,郭云泽还是忍不住说:“明天的双人台比完后,他们就要回国了,你怎么办?” 余乐不明:“什么怎么办?” “你不是去滑雪了吗?” “滑几天滑不好不就回来了?继续跳水呗。” 郭云泽摸摸鼻子,“你这样不好啊。”斟酌后说道,“我看那天那个教练过来找你,应该是对你期待很高,既然你有这个天赋为什么不好好练练?运动还是挺吃天赋的不是吗?张阳今天拿了个奥运银牌……” 程文海差点儿掀了桌子,“蹭”的一下站起来,“我吃完了!” 郭云泽顿时闭嘴。 第10章 余乐看了一眼敏感的程文海,觉得他大可以不用这样。 他之前在地铁上脸色不好,是因为他刚知道那消息,现在他已经调试过来,足以平静地正视这件事。 他没去奥运会,所以不知道自己在那样的赛场上会有什么表现,张阳去了,他跳出了成绩,就是这么简单。 或许他去了,他也能够跳出好成绩呢? 所以想只靠这点儿事,就动摇他去滑雪,没门! 余乐别的不怎么样,唯一不缺的就是坚持。 晚上趁着程文海去别的宿舍玩,余乐就自己跑健身房去了。 程文海是好兄弟,但这种不服气自己暗暗憋劲儿的事,还是单独干吧。 健身房在小区里就有,这个时间也有不少吃苦耐劳的运动员在这里为自己加训。 余乐这几天练滑雪,学的都是入门技巧,运动量不大,他的体能也恢复的比较慢,而且有段时间没有进行技巧训练,他心里也莫名的慌。 所以到了健身房,他就直接去了蹦床那边儿。 蹦床是跳水运动在陆地上的必要训练,任何的新动作在正式练习之前,都必须在跳床上完成。 余乐是一名跳水的老队员,上了蹦床很快就找到了节奏,跳床的弹簧被自身的体重压下去,触及最低处的下一秒,又将身体狠狠弹起来,余乐在身体飞到半空的同时,屈体前翻一周,又在身体下落的瞬间将身体展开,稳稳落在了跳床的中心处。 再一次的,身体被弹起,他抱膝翻腾,再次落下。 第三次,他飞在半空,快速地来了一个360组的自体转体,在身体展开的同时,他发现自己还有很多动作的余地,做什么呢? 那一瞬间,他脑海里突然浮现何宇齐师兄屈体摸板的动作。 刹那的错愕。 他落在了蹦床上。 这一次之后他没再加力,而是由着蹦床颠簸,他的视野起起伏伏,直至平静。 余乐蹙眉。 迟疑了下,最终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好奇,在再次蹦起来后,进行一个直体旋转的下一瞬,屈膝,摸上了自己的脚尖。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好像有画面浮现。 他穿着厚厚的滑雪装备,脚上踩着滑雪板,从高处滑下被抛飞的同时,他就是这么做的。 旋转,屈膝,一手握着细长犹如长剑的雪仗,一手点向滑雪板。 于是在太阳的光斑下留下一道身影,他犹如飞过崇山峻岭,皑皑雪峰,在那冷冽的风中恣意潇洒,跃于雪山之巅。 落地。 跳床起伏。 余乐揉了揉自己的心口,蹙着眉再次压下了那股悸动。 啧,悸动? 又不是暗恋。 悸动个鬼啊! 余乐受不了自己这犹如浮想联翩般的见异思迁,从跳床下来,就径直去了跑步机上,将速度调到20,在这样高负荷的无氧运动下,终于不再胡思乱想,专注在自己的训练上。 第二天再次去往滑雪馆训练,同样是从中级雪道往下滑,练了两次教练就让他们在下面平台集合。 程文海嘀咕:“这是干吗啊?” 余乐摇头。 卓伟走在他们前面,脸上带着一点儿得意:“肯定要训话了呗,这么简单的台子还有人站不稳,说不定有人要被淘汰了。” 程文海摆手:“没那么快,不是说要训练半个月再第一轮淘汰吗?” 卓伟压低了声音:“但有人就是天生不适合这项运动,留下来也没意思,是吧。” 到了队伍里,程文海小声地说:“看得意的,我都还没嘚瑟呢,他就开始嘚瑟了。” 余乐撇了撇嘴,如果说程文海是嘴碎,有时候说话不动脑子,卓伟这人就有点阴险,心思特别多。 昨日他们被点名夸奖,午饭的时候卓伟就把视频给他们看,阴阳怪气地说了那些话,明着是和他们分享自由式滑雪的高手,暗着就是在打压他们的积极性。 潜台词:你们被夸一下又怎么了,和真正的高手比屁都不是! 卓伟在余乐看来也是滑的不错的,昨天没能被点上名,就酸了一下,等到昨天上中级雪道,表现突出后,今天又张扬了起来。 这么个人,说实话是真不愿意和他来往。 说话的功夫,所有选训队员已经在教练面前站好四排,余乐也闭上了嘴。 滑雪馆里安静了下来,只有人工制雪机器工作时发出微不可查的嗡嗡声,在这寒冷的环境里,竟然隐约有几分雪风刮过的冷冽。 朱明环视一圈,率先说话:“点到名的跟我走,赵莎莎,林煜,单如月,季星棋和刘薇。” 又说:“石河,程文海,余乐,卓伟,林苗你们几个也出来。” 一共56名选训队员,朱明叫走了十个,也是这几天训练里有目共睹表现出色的队员。 毫无疑问,他们十人已经被标注成了“种子”,需要进行更特殊的训练。 余乐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刘师兄留在原本的队伍里望着他们,表情很复杂。 他身边的人。 留在原地的人。 表情都很复杂。 余乐表情也很复杂,他倒是情愿和刘师兄换个位置。 到了朱明面前,卓伟高兴地问:“教练,我们这十个都是能留下的?” 朱明看他一眼,表情淡然说道,“首先一点我必须说明,把你们叫出来,并不是说你们就能留在队里。” 卓伟的脸上的笑一下就没了。 程文海用胳膊撞余乐,余乐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官方打脸,就问你服不服。 不过朱明又说:“但你们的接受和学习能力确实在选训队员里比较出色,如果让你们和其他队员一起训练,耽搁的是你们的时间和天赋,所以我们开会决定安排你们更快的训练进度。 你们如果跟不上,就回大队伍去,大队伍那边有表现优异的也会安排过来。 我再强调一次,现在还没有到淘汰环节,结果随时都在变化,珍惜眼下的机会,你们确实有更多的可能留下。” 说完,朱明拍手:“你们今天的训练任务有三个,正滑摸板,倒滑和倒滑跳台。 接下来我来讲动作技巧,都听好了……” 进了“种子小队”后,余乐一下子就忙碌充实了起来,他下意识的变成“海绵”,全心全意地吸收新的知识。 他们运动员从进入这个职业开始,就对荣誉充满了渴望,而长期无法拿下“世界冠军”遗憾更是让他始终处于“饥渴”状态。 因而哪怕只是这种“特快班”的荣誉,都会让余乐感到充实。 也就没了心思去想自己该不该做点什么,还要不要从这个小队里被淘汰出去。 他学的很认真,努力地消化吸收,朱明教动作,他就仔细地模仿,认真地理解,靠着自己出色的身体控制力,迅速地将新知识变成自己的肌肉记忆。 学动作的时间并不长,都是国家队员,无论男女在身体机能上都很棒,朱明也就纠正了一名女队员的其中一个动作,确认他们没问题后,就让他们上了传送带。 这个时候,大队伍还在雪台上练习跳雪台,有人顺利落地,有人依旧摔倒在地,当他们从踏上传送带的时候,那些羡慕目光就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程文海眼神迷蒙,微笑唱着:“那是一道光,如此美妙,指引他们,想要的未来~” 余乐笑着想锤他。 前后的队员都听见了,也纷纷笑了起来,下巴微不可查地扬起。 这样的不同待遇,说不骄傲都是假的。 余乐承认自己真有点受不了这样。 小时候人人都说他跳水有天赋,但等他进了省队才发现更多人有天赋,等到了国家队就全都是天赋者。 在省队的时候他还可以靠十二分的努力,去战胜其他人的十分努力,脱颖而出。 但国家队,他付出十二分努力,别人也付出的同样多,偏偏还比他有天赋。 这怎么搞? 这种“特殊”的待遇,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了。 来到平台上,背后就是高级雪道的跳台,抬起头去看,足有七八米高。他们站在跳台的下方的平台,看着已经换上滑雪板的朱明教练转过身来,再次重复动作要领,将雪仗一拔,就从坡上倒滑下去。 轻松极了,还有空闲在滑行的过程里指着自己的滑雪板让他们看。 一滑到底。 接着就轮到了他们。 在这个“种子小队”里,就没有一个胆小的,而且特殊的待遇也赋予他们更多的勇气。 哪怕是每次都想争表现的程文海,这次也捞不到第一个滑下去。 一名体操队姑娘,面对着他们展颜一笑,便抢先出发。 冷风吹起她的发丝,笑容灿烂的脸上,眼睛明亮的好似星辰。 但同伴大叫:“歪了!歪了!” 姑娘一着急,回头去看,就失去了平衡感,左摇右晃,身子一歪,摔在了地上。 她爬起来抱怨:“你别喊啊,吓我一跳!” 卓伟在一旁帮腔:“对啊,你别叫,又不是多难的雪道,稍微适应一下就好了。” 损的好心喊人的姑娘脸都红了。 然后卓伟说:“我来吧,试试。” 说完不等其他人说话,他已经倒转过身,退到了坡边上,滑下。 就这么在大家的注视下,越滑越歪,直至最后,“啪叽”挂在了绳网上。 卓伟扶着绳网大声叫:“这个位置不好,你们换个位置再滑。” 被他损的姑娘“呵”的冷笑了一嗓子,对身边人说,“找什么借口,刚刚教练不也滑的很好。” 其他人听完,便都勾着嘴角,挂上了似有若无的笑。 连着看两个人失败的表现,余乐不得不再仔细回忆教练刚刚说的技术要点,敛眸沉思。 程文海在旁边急:“倒滑我不会啊,倒滑我没滑过啊怎么办?” 连着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下去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大部分往左边歪,还有一个试图控制方向,但力量用早了,一滑出去就往右边歪,从雪台下方擦过,要不是张倩教练眼明嘴快,叫停了队员,非得和另外一个队的人撞一起。 然后就轮到了程文海。 程文海紧张了。 倒着站在雪坡上,就是迟迟不肯松开雪仗,回头看一眼,又看一眼,既想一鸣惊人,又怕自己摔个“狗吃屎”,那表情一时间精彩极了。 朱明在下面等不及,大喊:“程文海你给我下来!” 程文海一咬牙,还是拔出雪仗滑了下去。 余乐睁大了眼睛看。 看着程文海往下滑到大家都出问题的地方,在身体偏斜的时候努力扭着屁股和雪板想要修正方向,结果力气用大了,朝着右边滑了过去。 雪台那边有人滑下来,倒退的程文海可以清楚看见疾驰下来的人,双方都紧张的不行。 “啊啊啊!” “啊啊啊!让开啊!!!” “啊啊啊!” “你别过来啊啊啊!” 惨烈的一幕即将发生,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程文海的屁股再狠狠一扭,成功在坡上滑出一个“Z字型”,错开了碰撞的危机。 很厉害嘛。 余乐真心觉得程文海这扭屁股的能力太强了,还真就被他一波三折地滑到了底。 唯一滑到底的“种子”。 程文海到了底,一副惊魂未卜的模样摸着心口,喘了几口。 再抬头看见站在坡上的余乐又嘚瑟地勾手指。 “你下来啊!” 余乐抿嘴。 等我下来打你! 第11章 余乐是个聪明人。 首先国家队员里肯定没傻的,听教练的指导,吸收理解,再用在自己的身上。 作为技巧型运动员,余乐的理解和运用能力自然很强。 他自认为已经将朱明教练说的技术要点完全理解,接下来就是运用的时候,同时也相信其他人也能够做到这一步。 那么是什么导致的他们无一列外地滑偏了呢? 当然不会是雪道的问题。 体操的姑娘没说错,朱明教练都可以笔直地滑下去,他们也可以。 所以是还有什么地方大家都没有做对。 紧张这一点是毫无疑问。 紧张会让身体僵硬,动作的柔韧性和灵巧度都降低。 程文海就是个例子,他太紧张了,明明能控制方向,却还是滑成那样。不过相信他再来一次,就能滑好。 除了紧张以外,余乐认为还有一个原因。 他倒转过身体,来到了雪坡的边缘,雪仗深深刺入雪里,他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向了矗立在自己前方的高台。 真的很高啊,从上面跳下来一定很爽。 这样想着,余乐将雪仗同时从雪里拔出,身体往下滑去的同时开始倾斜。 余乐没有屈膝,但身体朝前方倾斜,保证重心在前面。 他记得教练滑下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放松,甚至在讲技术要点的时候也说过倒滑不要翘屁股,容易后仰。 只是大家都没有做到。 紧张和恐惧感降临,人类第一个反应都是将自己蜷成一团,而在倒滑的时候,显然蹲下去降低底盘高度,会本能地给人更好控制的感觉,也会在心里暗示这样摔倒不会疼。 但很奇怪,余乐并没有恐惧的感觉,也没有紧张感。 他是真心觉得这个坡度还好,就算摔倒也就是坐地上,可比从十米台上翻下来以错误的姿势入水安全多了。 想起这个肩膀就有点疼,啧。 别人倒滑下去都紧张地深呼吸,余乐还有点分神,直到速度感产生,余乐回过神来,视线的焦距就定在了那处高大的跳台上。 他认为下滑的关键不是有没有看身后,一旦回头,方向感和平衡感都会被破坏,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新手最不能做的就是转头去看。 那么该怎么控制自己的方向? 余乐选择将前方的跳台身为标靶,视线的余光来关注左右两侧,这样就足以判断自己是否歪斜。 至于脚下…… 雪道绝不平整,上面遍布着看不出来的雪包,在无法注视前方的情况下确实很容易颠簸,且影响方向。 但因为身体直立,重心完全处于前方,教练嘴里不断强调的技术要点施展起来就变得很轻松。 朱明说:“倒滑的情况下,你们的转弯重心应该在滑雪板前方,尽快找到重心点,是你们滑好倒滑的关键。” 余乐甚至没有去特意找过,只是在感觉自己好像路线偏斜的时候,以腹部作为发力点,力量一路沿着腿部往下延伸,在来到脚腕处的同时,脚后跟只是轻微的一个转动,偏斜的方向就回正了。 方向往左边歪他的脚后跟就往右边转,往右边歪就左转脚后跟。 最初的生涩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退去,余乐甚至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在控制的情况下滑出“蛇形线”,接着速度就慢了下来。 他到底了? 到底了? 唔…… 余乐一腿弯曲,另外一腿作为轴心,在雪上滑出一个弧形,从容停下。 四周围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朱明快走两步来到的身边,一脸惊喜:“不错啊小伙子,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第一次滑雪了,这控制力绝了。” 这时,程文海跳起来:“余乐!你要飞啊!” 还有师姐也忍不住开口:“你怎么滑的啊?都和教练一样了!” “帅啊!滑的好!” 看着被围住夸奖的余乐,卓伟撇了撇嘴,不高兴地沉下了脸。 余乐被问着,想说这不难啊,但这话显然说不出口。 他都什么还没感觉到呢,就这么滑下来了? 难道他的滑雪真有天赋?呵呵…… 这该死的优越感! 余乐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嘴角也多了笑,从昨天起就一直压在心口的巨石,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他就笑着,挠了挠头。 厚厚的手套摸上毛绒帽子,被藏在帽檐下的耳朵使劲地发着热。 余乐发现自己的脸都在发烫。 师姐捂嘴笑:“哎呀呀,还不好意思了。” “余乐好纯情!” “夸两下就脸红,你也太可爱了。” 余乐被调侃地受不了,怂怂的往程文海那边走了一步。 程文海甩手:“莫挨老子,老子嫉妒你!” 顿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朱明便在一边笑着,耐心地看着余乐这小小的“高光时刻”,越看越喜欢。 难怪柴明会不惜撕下老脸也要去把余乐“抢”过来,挑人的眼光果然老柴就从没错过! 后来有师姐虚心请教倒滑的技巧,朱明见余乐不好意思,便说:“分享一下吧。” 余乐想想点头:“首先要克服恐惧,完全按照教练的技巧,身体挺直……” 余乐没有程文海健谈活泼,他只喜欢在熟人面前开开玩笑,所以这样难得被当成“典型”发言的情形,他也说的干巴巴的没什么意思。 但他说着,其他人就认真的听,师兄师姐们眼里都是求知欲,脸上还有藏不住的胜负心,他们亦敌亦友,从对手身上获取经验,然后超越对方。 不想拿冠军的运动员不是好运动员,这里每个人都曾经有过冠军梦。 余乐相当于将朱明的话重复了一遍,但因为有余乐言传身教,大家也难免不去重视,再上去滑的时候,都第一时间去克服自己的恐惧感,按照标准动作去完成。 又有人成功了。 程文海顺利地滑了下去,还有“夸余乐可爱”的师姐也笔直地滑了下去,虽然也有继续歪斜的人,但摔倒后都很平静,起身就准备第三次地滑行。 看着“种子队”很快地进入正轨,朱明高兴的去找张倩聊天。 “挑出来的这些队员,还是很不错,领悟力和执行力都很高。” “都是过去十来年训练打下的基础,是他们该有的潜力。” “还是老柴高明,一开始说再搞个选训二队的时候,我觉得没必要,但真的有些不错的运动员,可惜就是年纪偏大了一点。” “老柴才当教练那会儿,听说队员都是从其他队里选过来的,他知道他们的潜力有多大。” “其他人不说,余乐这样还是不多见。” “是挺不错的,领悟力和控板能力都很强,胆大心细,但我听了个消息,说是余乐一心只想回跳水队……” 朱明听到这里,眉毛一立:“想回去?没那么容易!老柴有办法把他留下。” 张倩捂嘴笑:“再等等吧,还不确定余乐的潜力多大呢,你可别把老柴叫回来,他那伤还没好呢。而且……你觉不觉得老柴现在的脾气怪的不得了……” 两人聊起了其他的,并不太干涉队员的训练。 滑雪这东西,在初期技术要领就那么多,是不是滑雪这块料,只看他们自己的适应能力就能看出来。 有人始终不得要领,有人一滑就会,选训队的水平层次已经被拉开,落后的人注定会被淘汰。 倒滑对于余乐来说很简单,正滑的【空中抓取】也非常简单,只有倒滑跳台落地的难度有点大。 这项训练上,就连余乐都吃了瘪。 下午的时候,他从跳台上倒滑着落下,落地的瞬间就失去了平衡,扑在了雪地上,滑雪板飞上去两米远。 头顶上传来哈哈的笑声,一开始他以为是程文海,但爬起来一看却是卓伟。 卓伟自觉风趣,对身边人说着:“看来我们的天才也有失误的时候啊!” 余乐蹙眉,程文海却比他还激动:“说什么风凉话,你行你上!” 卓伟被堵的说不出话,又实在气不过去,嘀咕了一句:“叫那么凶,你也上啊。” “我要上啊!你敢不敢上?”程文海不依不饶。 卓伟也被刺激地扬了下巴:“来就来,赌什么吧?” “来就来,不跟是你儿子!” “就赌你是我儿子!” 旁边有师姐劝架:“你们男生怎么都喜欢当爸爸,别闹了,训练呢,教练都往这边看了。” 被提醒,再吵不下去,两人都只能不服气地将头撇到了一旁。 余乐在跳台下面十米处,也听见了上面的争执,但他有心无力,去捡了板子,又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了坡下面,才乘着传送带回到了坡上。 这时候早就已经吵完了。 程文海已经滑下去,也是一个屁股坐在地上,一路倒着往下哧溜。 卓伟在坡上阴阳怪气地“哧哧”冷笑,看见余乐上来,选择避开了他,绕到前面先滑了下去。 倒滑落地是个难点,在自由式滑雪里,倒滑落地会有加分,因而注定了今天是他们“种子队”艰难的一天。 卓伟的结果自然不出意外。 看得出来他是特别地想一次成功,但落地后的平衡感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又因为过度用力的原因,他不仅同样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来了个后滚翻。 起来的时候帽子掉了,衣领也进了雪,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摔的,脸色涨红,眼睛暗沉。 程文海正好上来,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是讥讽也是替余乐出气。 卓伟捡起帽子后抬头,漆黑的眼睛裹着冰碴,看了程文海又看余乐。 余乐没有惹事的爱好,但既然梁子都结下了,自然与程文海站一起瞪他。 这么瞪了一会儿,卓伟冷着脸转身,捡自己的滑雪板去了。 倒滑跳台的训练相当不顺利,朱明在观察他们一会儿后,就让他们继续练上午的动作,说是先巩固基础,他们还是在控板上有问题。 “种子队”的进度因而慢了下来,“普通队”下午却开始训练倒滑,进度被拉近后所有被筛选出来的人都生出了焦虑,包括余乐。 第12章 都练不好倒滑跳台的结果,就是到结束训练的时间,“种子队”的大部分队员都不想走,还想上跳台试试。 或许就行了呢? 程文海说:“教练我们还想练练。” 卓伟不落人后:“对,可以留下再滑一会儿吗?” 余乐没说话,但和其他人一样,他也打算留下。竟然会有他拿不下的动作,不就是加训吗?家常便饭了。 朱明笑:“你们这么积极主动我是很开心的,但今天就算了,晚点这里滑雪兴趣班要上课,还有些散客要进来,没有你们训练的环境。” 顿了一下,他笑容更浓:“要不你们看看兴趣班的训练,或许会有些启迪。” “只是看吗?” “看看吧。” “那行,我留下看看。” “我也留下。” 或许有人想走,但大家这么开口,就所有人都留了下来。 他们在座位上聊天休息,大概也就等了十分钟,陆陆续续的就有人进来。 其实他们白天训练也有散客进来滑雪,有的滑的是真不错,有的纯粹就是瞎滑,双方泾渭分明,做自己的事情,彼此并不影响。 滑雪馆客流量的高峰期是在放学下班后,以及周末。 在滑雪馆办理的年卡季卡的会员熟门熟路的进来,在看见他们后都会愣一下,也有人会来搭腔,聊上两句。 “啊,我就是个滑雪发烧友,以前滑双板,这两年流行单板,我还在学。” “哦,你们是选训队的啊?怎么样,滑一个?” “那我先走了,祝你们训练顺利。” 大哥抱着快一人高的单板进场,往他们这段时间都在使用的雪道去了,但人家一来就是高级滑道,像个小蚂蚁一样从高处滑雪,疾驰而来。 滑行,雪镜,帅气亮眼的滑雪服,真是帅的不得了。 选训队的国家队员们惊叹之余,都觉得有点惭愧。 这都快一周了,他们还在中级赛道上滑呢,而且倒滑跳台没一个成功。 后来他们看见了朱明教练提到的“兴趣班”。 一群十岁左右的孩子,在兴趣班老师的指导下,从中级赛道滑下,跳台、摸板、倒滑都信手拈来,等到他们开始练倒滑跳台的时候,一个个滑上跳台,稳稳落地,徐徐倒滑而下,从容至极。 身边有人叹了口气:“咱们这些选出来的都算什么啊,还不如业余的大哥,兴趣班的孩子。” 余乐被刺激了。 他是一个一旦在意,就会变得特别认真的脾气。 “种子队”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余乐留下继续看兴趣班的教学。 程文海说:“走吧,没什么好看的,再不回去没饭吃了。” 余乐拉住他,说:“你别急,慢慢看。” “看什么?” “兴趣班。” “对啊,看兴趣班什么?” 余乐视线定在前方,心不在焉地说道:“他们小,在理解和控制上不如咱们,但就是这样更容易看出技巧,你看他们在落地的时候,应该是教练硬性要求做的一个前屈体,同时双臂前举的平衡性动作。我们没有进行这样模式化的训练,但教练也说过让我们自己找重心……” “我们能找到重心,但这个重心怎么找,以及配合的动作……”接着余乐说话的人是坐在他们前排的师姐,刘薇。 刘薇也是这次选训队里,表现最勇敢最出色的女队员。 刘薇转过头来,看着余乐:“这个动作不是必须的,但前期如果少了这个动作,会影响完成率。” 余乐点头:“成熟的运动员只是简化了个动作,或者找到平衡的速度很快,我们肉眼看不见。” 刘薇说:“但他们一定是做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完对视一笑,生出几分惺惺相惜。 随后刘薇眉心一蹙:“但是这种基本动作教练怎么没教?” “大概是……”余乐想了想,“自己体会,自己领悟,自己思考,经过一夜的沉淀,明天再教导基本动作,就会事半功倍。如果我是教练我也会这么做,毕竟我们都不是十岁的小孩儿,也都在自己的领域有自己的成绩,说千遍万遍不如自己想一遍。” 刘薇盯着他一瞬不瞬地看,余乐回过神来,视线轻飘飘地移动到了他处。 “噗!”刘薇捂嘴一笑,“你多大了?感觉好可爱。” “……” “不不不,不是那种乖的可爱,你其实长的还挺帅的,我是说你散发出的纯情的感觉,你有女朋友了吗?” “……” “哈哈哈哈。” 现在的女孩子真是太大胆了,余乐招架不住,选择沉默。 刘薇笑着起身:“我也走啦,很期待明天的见面,余乐再见,程文海,拜。” 刘薇走远,“种子队”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程文海逐渐笑的猥琐。 “她喜欢你哦。” 余乐肯定地摇头:“嘴嗨而已。” “那总是对你有好感,她说明天见。” 余乐看他:“她明天见的意思是,谁更快更好地完成后滑跳台,这是挑战啊!” 程文海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你有病吧,人那是撩你呢,你能听出挑战,你是母胎21年吗?” 余乐摇头笑,懒得解释。 刘薇临走前那一眼,他在她眼里看见的只有胜负欲。 程文海嘀咕了一会儿,问余乐走不走,余乐又看了一会儿,确认雪道确实没有自己使用的空闲,只能作罢起身。 回到运动员公寓,天已经有些暗,七月份日头正长的日子,时间却已经不早了,食堂里的阿姨们已经在收拾餐盘,余乐和程文海就捡了些剩下的冷菜冷饭对付了一口。 出了门,余乐拉住想直接回宿舍的程文海:“走,去训练房练练,我有点儿想法。” 程文海:“?” 到了健身房,这个时间段没人,余乐进去开了灯,熟门熟路的就去了蹦床区。 程文海跟在后面:“才吃完饭跳床?死字我帮你拼一个?” 余乐绕着蹦床转圈,却很快走开,跑去了训练器材堆放的角落区,一通翻找。 “什么啊?”程文海跟过来,好奇地问个不停,手上却配合默契地接过余乐递来的每个东西。 运动员公寓里的健身房很大,但使用的人也很多,不同的运动项目有不同的训练器材,有时候拿过来用完了就堆在角落里接灰,只有跑步机这类常用的器械会摆放在显眼处。 余乐说:“一个蓝色的平衡球,我以前见过的。” “平衡球?” “对,蓝色,很大。” “是不是这个?” 当余乐抱着开一个弹簧板,里面露出了一抹蓝色。 余乐看着手里一米长的弹簧跳板若有所思,“你把他拿出来,这个也有用。” 程文海有些不解,但还是将平衡球从杂物后面拖了出来。 有点缺气了,但使劲往下压没有明显的漏气感,程文海嫌弃地举起来:“我去洗一洗,工具箱好像有打气筒,你拿这些是要练平衡性吧?” 程文海也不傻,很快就猜到了余乐的目的。 其实自由式滑雪这项运动对平衡性的要求很高,平衡性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但也可以通过后天训练。 到底是职业运动员,只要找到关键点,就知道该怎样训练。 程文海来去的很快,再出现怀里就抱着一个直径五十公分的蓝色大球,洗的很干净,但确实时间久远显得破旧。 此时余乐也将平衡训练的道具摆放在预设的位置上,蹦床接体操垫,体操垫接弹簧跳板,再将弹簧跳板接上平衡球,余乐将周围其他道具都清理到了一旁,将他们的临时训练道具拉成了一条直线。 程文海来回走了一圈,摸着下巴:“你跳床接体操垫我能理解,跳板接平衡球就有点不可理喻了,又不是杂技。” 余乐也不确定:“我先试试,你在下面看着我。” “好嘞,悠着点儿。” 余乐上了蹦床,先是正跳,飞到半空旋转半周,在落下再弹起的同时,双脚发力控制方向,一个后跳就落在了体操垫上。 往后退一步,站稳。 这点儿技巧难度还难不住他。 再转身,一步踏上跳板,在弹起来的同时,全身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了前面的平衡球上,双脚在起跳前就在已经找好了落点,剩下的就是对准。 落下。 踩上了。 往后一仰,就要滑倒。 程文海在身后接住了他。 程文海抱着他说:“我就说吧,跳板接平衡球不科学,先把平衡球踩稳再说,路都不会走,就想跑了?” “站平衡球上又不难。” “你试试,看难不难。” 余乐把平衡球抱到蹦床边上,他踩着蹦床的边缘上了平衡球,双脚同时离开,踩上平衡球,摇晃了两下,就稳了。 他抬头,直身,摊手,看程文海,:“难吗?” “不难?”程文海也懵了,“起开起开,我试试。” 余乐从平衡球上轻松跳下,转头去看程文海。 程文海见余乐站的轻松,余乐也觉得这个不难,然后就看见程文海往平衡球上一跳,一秒都没立住,一个后仰再来个前俯,“啪叽”摔地上了。 “……”程文海。 余乐慌忙上去,“对不起,对不起,没想到你这么笨。” “滚!”程文海气得歪了鼻子,爬起来骂道,“是你平衡感有点变态了吧!” 第13章 平衡训练很愉快。 不累。 主要还是需要专注力。 以及一颗能够接受磨砺敲打的心脏。 至少程文海是这么认为的。 余乐跳平衡球太轻松了,包括蹦床后跳落地也很快找到了平衡点,只有跳板+平衡球对于余乐有点难度,但经过不停反复的训练后,他也逐渐找到诀窍,成功率越来越高。 这么一对比下来,跳板+平衡球一次都没成功的程文海都快丧失信心,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学自由式滑雪的资格。 “对不起我太优秀了。” “一边去!!” “不要羡慕嫉妒我,也不要恨我。” “烦啊!” 余乐一把搭上程文海的肩膀,自信地说:“看着吧,明天咱们的倒滑跳台一定是最快的。” “你说你自己吧。” “啧,我这个是特别优异的,你那是普通优异,不错,不错了。” 程文海气得直翻白眼儿。 回到宿舍都快九点了,余乐见“程宝宝”哄不好,也就不管他,拿着洗漱用品去了浴室。 当淋浴喷头的水流淌下来,余乐站在水幕下冲湿头发的时候想,练滑雪有一点不好,要单独洗澡,不像跳水,训练完就直接洗了…… 想到这里,余乐慢慢睁开了眼睛,头从水幕下缓缓探出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神情复杂。 今天……他完全忘记了跳水。 洗完澡出去,余乐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开了自由式滑雪的视频。 好奇心来的格外强烈,已经到了用理智无法约束的程度,明明知道这样不好,但余乐还是看着相关的视频,直到熄灯,依旧意犹未尽。 躺倒在床上,余乐在黑暗里看着天花板的一处光,那是楼下路灯发出的光芒,照出天花板上斑驳的纹路,竟比明亮时候更加清晰。 自己这样做真的对吗? 反复地问着自己,却得不到答案。就在这样的迷茫中,余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夜的时间好像很短,闭上眼再睁开,就到了起床的时间。 但又格外地长,昨夜的迷茫和困惑在经过一次睡眠后,好像统统远去,余乐翻身坐起,已经在期待今天的训练。 倒滑跳台没问题,他一定会是第一完成这个动作的人! “走了,走了。”余乐难得催促程文海,“昨天差点儿就在迟到,这个点儿上班上学的人太多,咱们提前一点出发行不行。” 程文海的眼圈有点黑,也没有什么精神,有气无力地看了余乐一眼,拿过自己的手机塞进背包里,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余乐问他,“怎么了?” 程文海说:“我在想,我要不去高山滑雪队得了,就不用考虑平衡感问题。” 余乐无语。 程文海抓他,“哎,安慰我一下啊。” “安慰什么?” “贬低自己安慰我。” “哥屋恩!” 两人斗着嘴,程文海脸上又挂上了笑容。 一个天生的乐天派,活该你有那么多好朋友。 吃过饭,两人到了地铁站,进去的时候看见卓伟和两个选训队员走在前面,他们没打招呼,后来上车的时候卓伟看见他们也没搭理他们。 两边人就像是不认识似的,一路走到了滑雪馆,进了更衣室,卓伟才皮笑肉不笑地说:“来这么早啊?是打算练练了?” 程文海说:“你这是也要练练呗?” “对啊,运动员不就是这么回事儿,找到机会就多练练,你们昨晚上不也在健身房训练,练的怎么样?” “就那么回事儿吧。” 卓伟扯了扯嘴角,就再没说话。 他们是今天来的最早的一批,进去的时候工作人员正在整理雪面,余乐也是第一次看见雪道维护。 工作人员会找到明显不平的地方,用铲子将那一处冰块挖出来,然后将冰块敲碎,再填埋至平行的程度。 滑雪的雪道不能过硬,会影响方向控制,松软的雪面还能保护滑雪者不会受伤。 所以在雪道基本找平之后,还有一个比较大的机器往雪道上喷涂打磨的非常细小的冰,这个时候雪面就变得相对松软。 同时头顶上的造雪机也在最大功率的下雪,雪花落下,纷纷扬扬的像真到了寒冬腊月天。雪花铺在冰面上,雪道顿时变得平整松软,看着就让人生出滑行的冲动。 余乐的脑海里已经有了昨夜视频中,滑雪板铲飞雪花的画面。 “好想滑啊!”程文海激动地搓着手。 雪道维护期间,他们无法上雪,平白早来了半个小时。 一直等到二十分钟后,工作人员才陆续离开,该是管理员在走下来的时候对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可以上去了。 “还去吗?”程文海问。 等这么一会儿,已经有选训队员陆陆续续地抵达,这个时间教练也快到了。 余乐想滑,点头:“去。” 于是他们抱着自己的滑雪板到了入口处,往地上一放,双脚踩在上面,“咔哒”两声脆响,就站在了板子上。 才维护后的雪道踩上去实在太舒服了。 滑雪板陷进雪里,蓬松的雪花从边缘处挤压溢出,每次抬脚走路,都有白色的雪花被扬起,而且这样蓬松的大雪还增加了滑雪板的摩擦力。 两人走了两步,身后传来上板的“咔哒”声,转头去看,是卓伟。 卓伟身后跟着刘薇,在刘薇身后还有几个人排队等待,基本都是“种子队”的人。 “种子队”的积极引发了连锁反应,其他队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有人起身加入,渐渐的就都跟在后面,准备进场。 朱明和张倩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呦,今天都这么积极?”朱明很是惊喜。 张倩却已经看见了走在最前面的余乐,不由唏嘘:“成功不是运气啊,能吃苦的人,练什么成就都不会差。” 朱明一开始不明白,直到他也看见了余乐,点头:“十米跳台国内排名前三,能没有吃苦耐劳的毅力吗。” 余乐上了中级滑道的平台,叫住跃跃欲试的程文海:“往前的重心太重要了,我们做几个动作再滑吧。” 程文海有点儿急,看着卓伟超过他们,直到已经站在了滑道的出发点上,才悻悻地收回目光,点头:“来吧。” 两人就一起下蹲,一起举臂,反复重复,姿势不太美观,两人却做得专心细致。 刘薇本来已经排在卓伟后面,看见他们这么做,便也跟着做了起来。 朱明在下面眯眼看着,笑:“呦,自己练起来了。” 继而赞道:“老队员这一点就是好,积极认真不需要催促,自己就能研究训练,还真是省心。” 但说完,又叹了一口,“就是年纪都不小了啊。” 在这群人里,最大的都28岁了,参加选训队就没想过入选,就当来学个新的项目。小一点儿的19岁,余乐和程文海都算年纪小点儿的,按理来说他们现在正是体能和大脑发育的最黄金年纪,并不差。 但运动员的巅峰期真的太短了,有些人可能两三年,有些人长点也就四五年,然后就会状态下滑。 二队的选训队员对标的都是两年后的冬奥会,可如果出现一名出色的运动员呢?教练当然希望他的运动生涯更长,还可以参加下下届的冬奥会。 以余乐为例,参加两届冬奥会,可就27岁了,这个年纪谁敢保证他还在巅峰期? 就是挺可惜的。 朱明也不愿意多想,呵呵笑着:“想多了想多了,最后能留下几个还不好说呢,就让他们先练着吧。” 这时已经倒退着站在坡边上的卓伟就有点进退两难了,他也想多做做准备,但都站这儿了,后面还有人上来,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有人还喊了一嗓子:“前面的,搞快点,堵车了!” 卓伟一咬牙,只能拔掉雪仗滑了下去。 他昨天做足了功课,尤其在听说余乐和程文海在健身房里的训练项目后,他也在宿舍里练过平衡,自觉这种兴趣班小学生都可以掌握的技巧,自己一个成年人做起来肯定更轻松。 倒退着从助滑区滑下,一路加速,进入准备区,来到跳台。卓伟身体一紧,身体的重心已经完全压在了前面。 飞出。 短暂的腾空,随后落地。 站住了! 卓伟双手撑着雪面,加上双脚的滑雪板,在地上留下四道清晰的痕迹,但到底还是站住了。 他滑出一截,继而猛地直起身来,对着余乐和程文海的方向炫耀的挥拳。 到了底,又迫不及待地转身,期待地看向了两名教练。 朱明给了他是个还不错的表情,然后就快速将目光移开。 第二个人要滑下来了。 是刘薇。 卓伟不高兴地蹙了下眉,但视线落在刘薇身上,眉心又缓缓松开,目光里有一种前辈看后辈的殷切期待。 刘薇滑了下来。 同样经过助滑,加速,准备,她来到了跳台上。 腾空飞出。 落地! 同样站住。 同样用手扶了地面。 雪坡上的痕迹更多,且凌厉。 “都还不错,整理了一晚上,就掌握诀窍了,我看今天就差不多可以完成这项训练。”张倩满意地点头。 这个程度就是一名滑雪运动员还不错的表现,聪明激灵上手快,而且胆量也是一天一个变化。 最后一点上,刘薇就更值得表扬。 接着轮到了余乐和程文海。 程文海拦住余乐,说:“我先来,你下去我就黯淡无光了。” 余乐:“?” 程文海“嘿嘿”地笑,“看我的,争取一只手!总得有优势。” “……”余乐无奈,“你这胜负欲也太强了。” “看着吧。” 程文海倒转过去,徐徐滑下,经过跳台弹出,再落地。 同样的重心向前,同样身体猛地一蹲,同样的眼看着手就要摸到雪上。大概在这一瞬间程文海觉得自己可以挣扎一下,所以手臂前后摇晃几下,雪仗被他舞的像把武器,终于,还是在滑出五米后,稳住了。 他没有用手!!! 程文海在直起身子的时候,自己都惊呆了,失控大叫:“哎呀我牛皮了!余乐!!我牛皮了!!你下来!来啊!有本事比我牛!!” 余乐也挺高兴的,对程文海挥手笑,但他转身准备出发的时候,心脏突突跳了几下。 肾上激素无法控制地飙升了起来。 只是加速的心跳却让余乐的呼吸反倒变得绵长,注意力空前的专注。 熟悉赛场的余乐知道,自己这是进入了比赛的状态。 啧。 这该死的胜负欲! 第14章 余乐滑下去的时候,身体里的血液都在燃烧,比赛状态让他注意力前所未有地专注!就像是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苏醒过来,摇晃着看不见的触须从他的身体里探出,不但可以让他无比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身体的状态,同时捕捉着外界的一点风吹草动!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冰冷的空气充斥在这片空间里,视线莫名的清明,他甚至可以看见前方跳台高处上的一道冰缝。 随着身体后滑,跳台在眼前渐渐展露全貌,从下往上看并不是很高,也就六七米的样子,敦实地矗立在原地的模样像一个魁梧的冰雪战士,前端往上翻翘的模样就像战士头顶的帽子,凛然不可侵犯。 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跳台就越来越远,但唯一不会改变的是它始终矗立在余乐的视野中心。 不用回头。 他的感知可以清楚告诉他,从助滑区滑下去的过程很顺利,速度也达到了预期的程度,在速度快到极致的时候,后斜的滑雪板突然开始往上倾斜。 他经过准备区,就要上跳台了! 余乐的心很平静。 这一瞬间就好像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一样。 五脏六腑消失殆尽,他就变成一个空空的壳子。 风一吹,他飞了起来。 弹射出去腾空的感觉很是稀松平常,余乐早就习惯了这种身体四肢在半空无处着力的感觉。 其他人或许觉得在半空改变姿势很困难,但对于跳水运动员而言却是已经刻在了身体里的能力。 在弹射出去的时候稳定身体既不能后仰,也不能过于前俯。 身体在紧绷里努力的放松,力图保证一个极具有韧性的高弹状态。 待得身体往下落,他既要在保持前两个技术要点的同时,还要在等待落地的瞬间找到他的重心和平衡。 飞起落下的时间太短了,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好像眨眼的功夫,能否控制住自己不至于摔倒,完全是依靠本能。 但余乐不是这样,他可以在这样高度集中的状态下,以极快的速度去思考动作,张教练就说过余乐是一个靠脑子跳水的运动员。 电光火石间他能想很多。 这一次,余乐同样一边做动作,一边思考动作,直至迎来最关键的落地。 昨天他看了很多视频,自由式滑雪的打分机制与跳水差不多,其中落地一项很关键,是“三大打分项”里,动作完整度的主要依据。 跳水一个错误的入水,可能会直接少掉一半的分数。 自由式滑雪一个错误的落地,也会少掉一半的分数。 一瞬间的天堂与地狱。 不知道有多少人跌落。 余乐落地! 他身体先是前俯,屈膝半蹲卸力,再往斜前方站起来的同时,他用头顶、腹部和脚掌三点一线,找到了重心。 他找到了平衡! 站起来! 滑下去!! 轻松的就像是蹲下再起来那么简单!! 他站住了! 没有双手撑地,单手也没有!! 他甚至没有摇晃身体,就像是落在地上的锤子,在接触地面的同时,就扎扎实实得立在了原处。 稳稳的。 起身往下滑!!! 下滑的速度一开始很快,然后又迅速慢了下来,最后他徐徐地停在缓坡处,转头去看程文海。 嘴角一勾。 眉梢一扬。 狭长的凤眼眯着,里面流光环绕。 程文海张开的嘴闭上,转头“tui”了一声,“牲口!” 余乐的笑意更浓了。 他觉得昨天下午的训练还是结束的快了点,如果昨天下午教练让他多滑几次,估计最多两次,他就可以找到平衡。 毕竟在教练喊停的时候,他已经找感觉,不然也不会训练结束恋恋不舍还想上冰,他是急于想要验证自己的领悟。更不要说昨晚上的训练,他如果不是找到目标,就不会进行那样针对性的训练。 一晚上的沉淀,当所有的感受都被消耗吸收,再度回到跳台上的时候,余乐的感觉,前所未有地好。 整个过程轻松的不可思议,昨天难住他的地方就像阳光消融的雪,几乎没有痕迹。 “果然你先完成啊。”刘薇微笑着开口,一脸的无奈,“我昨天回去还特意练过呢。” 卓伟在一旁阴阳怪气:“他也练过啊,就在健身房里,听说跳什么平衡球来着……” 刘薇惊讶,走过来:“跳平衡球有用吗?” 程文海点头:“有啊,我昨天练过,今天的平衡就很好。” 刘薇惊喜:“那我回去也试试,你们那里有多的平衡球吗?借我练练。” “什么平衡球。”随后滑下来,摔倒的一名师姐问。 “程文海说练平衡球有用,我打算回去试试。” “是吗?一起啊。” “行。” 程文海说:“就一个平衡球,应该是他们体操队拿过来,也不是我们的。” “对哦,体操那边应该比较多,要不我们下午早点回去,去训练中心借两个球出来。” “行,一人一个,不抢。” “余乐练这个就行了是吧?” 程文海说:“所有平衡类的器材都可以吧,比如走平衡木。” 余乐不太确定:“自由式滑雪要的该是瞬间的平衡吧。” “那除了平衡球还有什么器材可以用上……” 更多的人滑下来后,都加入了这个讨论中,还有人向教练讨教,不但看不见针锋相对,反而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卓伟独自落在边上,表情阴沉,却又不走远,眼望着其他地方,耳朵却在捕捉人群里的讨论。 正聊着,“余乐!” 余乐转头看向朱明已经走上雪地,脚上穿着滑雪鞋,走在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隔着挺远就对他扬起了笑,人群分开,将他让了进来,他当着大家面夸道,“很好啊,够稳,这必须要夸夸你,继续努力,再接再厉。” 旁边刘薇在笑:“教练你别偏心,你老夸他,我们要嫉妒了。” 朱明说:“你们也跳的很好,比昨天进步很多,而且自觉性这一点最值得表扬。” 刘薇笑:“那您别藏着了,平时该怎么训练你也教教我们,我们是真喜欢滑雪才过来的。” “就是就是。” “我从小就喜欢滑雪,可我们南方哪儿有雪啊。” “我也特喜欢滑雪。” 余乐见朱明笑着回应大家,但视线却又落在他的脸上,目光挺是复杂,就像在说,你看,你表现的这么好,你更应该喜欢滑雪才是。 余乐嘴角的笑容淡了。 后来大家散开,等着所有人滑下来开始今天的训练,余乐身边就剩下程文海。程文海见他脸色,也沉默了下来,左右看了一眼,小声问:“还犹豫呢?” 余乐也确实没其他人可以聊,想了想还是点头:“这边才开始,能看出什么潜力,但跳水那边儿我是实打实的有好成绩,你说我真能说放弃就放弃。” “不能。”程文海叹气,也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所谓“权衡”都是在心里默默比较,之所以余乐到现在犹豫,就是滑雪这边儿的“筹码”太少了。 为了个不确定的未来,丢掉唾手可得的好处,换了他程文海,又真能做出决定吗? 跳台上,一个个的跟小鸭子下水似的从跳台上往下跳。 倒跳的不是用手撑着,就是摔一跤,正跳的也有到今天还无法完美掌握平衡,这样一看,余乐和程文海确实算很出色的两个。 刘薇和卓伟也不差,他们动了手能站稳也行,估计练好这个动作也就一天的事。 所有人挨个跳台,再滑下来,就在平地上集合,开始今天正式的训练。 “普通队”继续练正滑、正跳和倒滑。 “种子队”则要在今天完成正反滑、正反跳,空中抓取的同时,进行“蛇形滑行”训练。 余乐的成功也让“种子队”的人都憋了一口气,一趟趟上去,一趟趟滑下来,再没说话的闲心。 刘薇很厉害,也就又滑了两次就找到了感觉,这让余乐和程文海都生出了紧迫感,两人虽总是在一起,却几乎很少说话,就算开口也和训练有关系。 一天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下午训练快结束,“种子队”有两个明显落后的队员,课后小结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朱明会把两个人撵回“普通队”,朱明却说:“明天是周末,滑雪馆的人会比较多,我们明天就不进行雪上训练,你们回去也不用训练,好好休息,调整状态,最好去理疗室找队医帮你们放松双腿。 更好的休息才能够更好地训练,大家今天表现的都很好,值得表扬!” 有目光落地了一男一女两个始终发挥不稳定的队员身上,朱明只当看不见,又说了几句话就宣布解散。 余乐和程文海慢走了一步,等刘师兄一起换衣服,刘师兄不知道在和身边的人说什么,最后沉着脸走了过来。 程文海好事,凑过去问,“怎么了?” 刘师兄说:“黄敏仪要主动请退。” “啊?他要退出?” “不止他,还有好几个,昨天分了种子队后就有这个打算,过来是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发展,既然已经确认自己实力水平,也算是及时止损吧。” 程文海语噎,难得安静。 余乐心里也很是唏嘘。 体育其实特别残酷,过五关斩六将地一层层筛选下来,最后99%的人都会被淘汰,练了那么多年,没成绩,文化课还落下了,有些人离开的时候身上都带着伤。 就算国内成绩不错,但到了国际上呢?那么多人,那么多高手,有天赋异禀的,有才华横溢的,有自己就是拼了命都达不到的成绩。 世界第一! 世界第一。 世界第一? 只有一个啊…… 第15章 晚上余乐没听朱明的话,又拉着程文海练平衡球去了。 到了健身房一看,昨天他们训练的地方有七个女生,四个男生,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四个平衡球,还有十多个平衡气垫。 平衡气垫是扁平形状的充气球,气打足了双脚踩在上面,气流在脚下来回流动,可以达到和平衡球一个效果,而且小利于收藏,还便宜。 训练中心多的是这玩意儿,一堆堆地放在仓库里,属于易耗品。 职业运动员主动起来是真积极,能进国家队,就没一个善茬,而且比谁都明白这一职业的残酷,自己不努力,下一秒就会被别人超越。 练滑雪这么激情的项目,人更是变得具有攻击性。 余乐也知道自己的训练重点已经完全偏斜到滑雪上了,可他没办法,他停不下来。 他挺喜欢滑雪的,而且一旦领先,他也不想输。 这么多人在一起训练,虽说器材是足够的,但气氛难免浮躁了一些。 师姐们喜欢说话,师兄们有女性在身边就特别有表现欲,余乐又是师姐们打趣的重点对象,结果这些师兄就老起哄他的训练。 他跳跳板跳上平衡球成功了,其他人就纷纷跑来试验,跳板就一个,结果好半天才轮到他。 他在平衡气垫上练的正好,隔壁有师姐踩着气垫拉了一个站立的“一字马”,师兄们就起哄让他也来一个。 后来他上了蹦床,只是想要简单地跳下去,就有人叫,“来个360的转体吧,自由滑雪有这个训练,听说U型场地已经有人可以做到720转体了。” “来一个!来一个!” “余乐来一个!” 余乐:…… 师兄们也没什么恶意,师姐们喜欢围着余乐说话,师兄们自然就得从余乐身上找话题,但这实在太影响余乐训练了。 一晚上也没练到什么,余乐却累的不行,回到宿舍连澡都不想洗,只想睡觉。 程文海洗了澡出来,见余乐还瘫着,“有这么累吗?” “嗯。”余乐翻身背对着他,“我明天早上起来再洗,困,明天我是不去健身房了。” “你这是艳福啊。” “又不是喜欢的,麻烦。” “得,你帅你有理,朕是孤家寡人,朕就独自就寝了。” 余乐闭着眼睛就要睡着,电话突然响了,他拿起看了一眼,起身出了门。 程文海摘下耳机调侃:“哪个喜欢的大美人给你打电话啊?还要避开我接啊?” “我妈。”余乐头也不回地说。 出门到了走廊,这个时间正是运动员公寓最热闹的时候。 国家队员都训练回来,走街串巷地去“相好”的宿舍溜达,门也不关,蚊香味飘的满走廊都是。余乐按下了通话按钮,穿过这烟雾缭绕的长廊,耳边回荡着不知道从哪个屋里响起的笑声,低头却看见手机屏幕里母亲强颜欢笑的脸。 母亲在家里给他来的电话,好像一天没见就又瘦了一点,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颧骨突出,却还对余乐笑。 “怎么样?复健的都还行吗?肩膀好点儿没有?”张口就都是关心。 余乐点头,“都好,爸今天怎么样?还是那样吗?” “手术都做完了,挺好的,你爸硬挺着呢,不用担心他,肯定可以挺过去。今天给他做的米粥都吃完了,胃口比之前好多了,还担心你的伤,催我给你打电话问问,让你训练悠着点儿,别又伤着……” 余乐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上,眺望远处灯火,辉煌灿烂的仿佛立于大海远端的海市蜃楼,依稀有着不真实的感触。 他听着母亲的絮叨,也看见了瘦得皮包骨的父亲,他们努力笑着,把所有积极的能量用这样的方式传递给自己。 一度想要询问父母对自己转项的看法,但话到了嘴巴却说不出来。他知道父母对他跳水,给予了无限的厚望。 他爸的甲状腺癌,就是他痛失奥运资格,回家养伤后,给闷出来的。 那一次的失误,几乎拖垮了他全家。 余乐面对父母只能说,很顺利,都很好,各方面都很好,你们千万千万别再为我担心。 挂了电话,余乐的笑容淡了下来,眯眼看着远处的灯火,久久没动。 …… 第二天是陆地训练。 现在盛夏,滑雪馆里都是跑来避暑的人,周末的人流量尤其地大,他们专业训练不方便,再说这么大的场子维护和人工都是天文数字,总不能不让人营业。 第一次的陆地训练和余乐估摸的差不多,就是普通的力量训练,以及规定动作的机械重复训练。 所以在纯洁雪面上的激情,归根结底还是要落在体能上。 选训二队都不是“一线运动员”,有的干脆就已经停训读硕去了,所以余乐即便养伤两个月没有训练,在“选训队”里的体能倒也不算差。 但也算不得最好。 这一点上,卓伟倒是比余乐厉害,一共八组训练,他领先了其他人一组最先练完,于是昨天还被打击的蔫了吧唧的脸上又有了笑容,下巴扬的老高。 余乐练的不好也不坏,一来他体能确实下滑的厉害,二来每次和父母联系后,他发热的头脑都会冷静下来,理智回笼后,他都对滑雪有些抵触。 积极性不强,体能也跟不上,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出色可言。 就这么混了一天,朱明宣布明天放假一天后,全队欢呼,余乐也松了一口气。 来练滑雪,其他人是身体折磨,心情愉快,余乐是身心都饱受折磨,要不是他感觉自己在滑雪上确实有那么一点天赋,比其他人强的优越感撑着,他早就走了。 就像那七名已经退出了选训队的队员,悄无声息地消失。 如今明显强势的柴明不在,他硬要走,相信朱明教练拦不住他。 心,蠢蠢欲动。 不过让余乐真正下定决心,是这天晚上八点,“二哥”从奥运村发来的视频。 “二哥”叫丁瓒,他爸妈仗着孩子的姓简单,相当任性妄为地选了这么一个据说“好看”的字,让小朋友可怜地哭倒在小学一年级期末考试的考桌上。 视频里的年青人有一双很醒目的大双眼皮,抿嘴笑着嘴角边儿还有个浅浅的梨涡,一头细碎的短发因为常年泡在泳池了,显得过于坚硬,微微泛黄。 模样本就长得端正秀气,尤其再配上那双大眼睛里漾着的笑,更是多了许多的颜色。 余乐一看见人,也笑了:“恭喜啊,拿奥运冠军了。”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进了华国的跳水队主力队,就相当于已经拿到了世界大赛的奖牌,每次比赛体育局里为跳水队制定的任务最少都是“保六争八”的金牌数。 跳水一共八枚金牌,拿到六个,争夺八个,简直就是一通狂扫的节奏,也就华国队有这么大的底气。 这次比赛,“一哥”因为队内调整,调剂到了跳板,拿下三米跳板单项冠军,和三米跳台板双人冠军。 因而给了丁瓒机会,成功拿下华国男子组十米跳台的冠军,也让男队再次拿下了一个“大满贯”。 “一哥”的调剂本也是余乐的机会,却让张阳拿了银牌。 这也是余乐最痛惜的地方。 他要是去了,是不是也有一枚银牌入账呢? 那可是奥运会的奖牌。 看见风光的队友出现的眼前,余乐心里不痛快,脸上倒是挂着笑,毕竟这事实在怨不到其他人头上。 “有什么事?”余乐问丁瓒。 丁瓒说:“听说你归队了?” “嗯。” “脸上长肉了啊。” “呵呵。” 丁瓒和余乐的关系极好,两人平时训练也经常在一起说说笑笑,程文海没能进“主力队”后,丁瓒好几次提出想搬到余乐这屋里来。 要不是余乐看着程文海可怜兮兮的模样,丁瓒早就登堂入室住进来了。 两人在视频里说笑了一会儿,丁瓒也不太敢提奥运会这边的事,渐渐的就有点儿没了话题。 后来丁瓒话锋一转,说:“你还不知道吧,今天比赛全部结束后,我们队里开了记者会,徐辉正式宣布退役了,脖子上挂着两枚金牌,还不高兴自己从十米台调剂出去,可把我气的。” 余乐牵着嘴角笑:“能多拿一枚金牌不好?换我我也惋惜。” “这十米台金牌可是我的,给他我还不干呢。”丁瓒撇嘴,“今天记者问教练,以后双人怎么安排,我就说了,和余乐组,我们默契更好,所以等我回去,咱们的训练就可以安排上了,我现在特别期待。” 余乐点头笑:“那赶快回来吧,我肩膀好的差不多了,回来咱们就练。” “好嘞。”丁瓒笑呵呵地挂了电话。 余乐放下电话的时候,视线和程文海对上。 程文海抱膝盖坐在床头,笔记本电脑摆在床头柜上,耳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下来,挂在肩膀上,轻轻地晃。 可怜巴巴的样子。 两人安静地对视了一会儿,程文海说:“还是跳水呗。” 余乐点头:“状态要是保持的好,过四年我说不定能拿个世界冠军。” 程文海沉默两秒,抱着脑袋倒在了床上:“我难受,好难受啊啊啊啊啊!” 余乐:“……死没?” 程文海眼含泪花:“你要离开我,我死给你看。” “gay里gay气的,走开莫挨老子!” 程文海胡闹,但也知道留不下余乐,在既得利益面前,滑雪的未来实在太虚无缥缈了。 后来只能问余乐:“周一还去吗?怎么都要当面说一下吧?我们怕是快上高级区了,你就不想滑一次。” “想滑。”余乐在程文海说话前打断他,“但还是要干脆起来啊。” 程文海一听,确认是真的劝不回余乐了,捂着脑袋撅着屁股趴在床上,沮丧了老半天没动。 余乐没再搭理他,再度拿起手机,斟酌再三,给朱明发了一条微信。 【余乐:朱明教练,感谢您这段时间的悉心指导,但我思考再三,实在无法继续自由式滑雪的训练。我练了十二年跳水,也喜欢这项运动,我不能辜负每一个对我期待的人,我必须留在跳台上。所以很抱歉,周一我就不过去了。】 按下发送键,随着“嗖”的一声响,余乐突然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丢掉了什么似的。 他放下手机,在程文海哭唧唧的目光里仰躺在床上,被莫名的无力感和无趣感包围,空气粘稠的厉害,懒洋洋的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作者有话要说: 柴明:听说你又跑了? 第16章 朱明不是京城人士,他过来带选训队属于出差,所以目前就住在滑雪馆附近的宾馆里。 结束了第一周的训练,把队员们放回去,但他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他还要写训练报告交回队里。 朱明不算运动员出身,他体育生考上的体育大学,后选择了冰雪项目这个较为冷门的科系,之后就一直在这个系统里工作。 他是一个非常适合滑雪启蒙训练的教练员,又脾气好,所以被安排来带这些感觉上不太好管教的“老运动员”。 但相处一周,收获的比他想象的多。 老运动员的认真,积极,还有他们处事待人的谦虚礼貌,都和他想象中大有出入。 本来以为不过选训一周,能有什么好总结汇报的,结果双手一落在键盘上,就停不下来。 他说了老运动员的心态,也聊到了他们为了调动选训队员的运动状态,将队员分成了快班和慢班因材施教。 余乐的消息发到他的手机上面的时候,他正打着…… 【选训队员余乐平衡感极佳,判断力和身体控制能力也极其出色,不但具备跳台类运动员的资质,也具有障碍比赛的潜力,是一名值得重点培养,可塑性极强的人才。】 一段话打完,思路告一段落,他拿起水杯喝下一口水,又拿起了手机。 手机屏幕被点亮,出现了一截余乐发来的消息,【朱明教练,感谢您这段时间……】,朱明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自己这是收到好人卡了? 朱明眉心蹙的很紧,点开阅读了完整消息,心往下坠的厉害。 再抬头,看向电脑屏幕里的文字,一个个扭曲的像是咧开了一张大嘴,发出“哈哈哈”的声音。 “臭小子!” 朱明咒骂了一句,想了想,把这条消息截图发给了柴明。 【朱明:截图】 【朱明:嘛呢?】 【朱明:人要跑了,我拦不住。】 【朱明:你怎么看?】 大概过了一分钟,柴明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柴明:周一回去。】 朱明看着这条言简意赅的消息,摸着下巴,笑了。 他双手搭上键盘,继续打着。 【原跳水队余乐,身体素质培养极其适合自由式滑雪项目,不但协调性极佳,长期的大赛经验也让他具备参加大赛所需要的心理素质。】 【预计半年的强化训练可见成效……】 …… 休息日没事可做,余乐想着丁瓒回来他们就要开始进行双人跳台的训练,吃过饭干脆拿着泳裤去了训练中心。 程文海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他,最后一声不吭地生闷气。 余乐能说什么? 乖,爸爸去去就回来? 既然有了决定,余乐也是干脆利落的性格,将滑雪的事抛到脑后,专心跳水。 都是千锤百炼过的动作,哪怕养伤两个多月,再次站上跳台,他的身体就知道应该怎么做。 一遍遍的爬上十米台,一遍遍地跳下去,一个个的动作重复着,没有教练就自己找感觉。 到了他们这个程度,自己跳的好不好,问题在哪里都清清楚楚。 越入池里的人,从一开始跳的歪七扭八的难看,到后面就变成了“钉子”,水花越来越小,如矛似枪,干净利落地刺入水里。 一切都很好。 礼拜一,恢复训练,余乐没有去,程文海也没喊他,只是出门的时候凄楚地看了他几眼,扬泪而去。 余乐昨天上跳台找到了自己身上的问题,到了健身室就针对性地训练。 训练柔韧性。 余乐的柔韧性是他身体各项数值里最差的一个,本来就比其他人差,他养伤两个月,直接就落下一大截。 将绷紧的韧带重新拉开是很辛苦的一件事,他不想给自己逃避的机会,就把自己塞进了靠墙的横杆里,掰着腿举高过头顶,贴墙拉出了“一字马”。 他找的横杆距离墙面大概30公分,屁股放松一点,“一字马”还达不到180的程度,他还能忍忍,但随着时间过去,疼痛让身体绷紧,于是栏杆就仿佛推着身体往前压。 实在疼的难受了,他就抬手抱着自己的脚,头抵着小腿大口地喘。 眼眶红了。 这点疼没到哭的份儿上。 纯粹就是生理上的泪水。 “这么刻苦,干什么不行?” 耳边突然传来说话声,余乐吓得一个激灵,扭头就看见柴明。 柴明有伤的半边头对着他,这让他的侧脸线条显得尤其的狠厉,背靠着栏杆,余乐感觉到了力量正通过栏杆,一点点施加到他的身体,双腿的柔韧性到极限了。 疼痛甚至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他想把脚放下来,却发现自己被卡住了。 柴明继续说:“听说你要请退,我批准了吗?” 余乐难受,他忍着,哑声轻笑:“呵,哪儿有逼着人滑雪的。” “我。” “啊?” “你是选训队员,在我觉得你不行,淘汰你之前,就别东想西想,既然来了,就有始有终。” “我不练。”余乐声音嘶哑。 “那就从国家队离开。” 余乐生气的怒瞪柴明,柴明却拿起手里的纸,在他眼前抖了一下,“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过来吗?我已经去找过你们邓总,这是他开的借调文书,书面上说,你现在归我管。” 余乐都顾不上疼了,凝眸去看,但纸离的太近,他什么都没看清楚,想往后退发现自己又动不了,这也太尴尬了。 柴明嘴角一勾,表情狰狞:“再跑,就踢你出国家队。” 余乐实在受不了,一把拨开那张纸,又去推柴明:“你先让开。” 柴明让了,弯腰去捡纸,叠吧叠吧快速地塞进了衣服兜里。 等余乐从栏杆里爬出来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了。 余乐深呼吸了两口气,还是不敢相信,“邓总真把我调你队里了?” 柴明叱喝一声:“余乐!你今天无故迟到,逃训,我正式对你批评惩罚,下午结束多训练两个小时,没有把今天的训练任务跟上,就不准休息!” 余乐抿紧了嘴,眼眸黑漆漆地望着柴明,一言不发。 柴明走到门边,推门的时候看他一眼,径直离去。 …… 现在是上午10:20分,第一次训练休息,选训队员们都脱下滑雪板,围坐在雪场外面的凳子上,或喝着水,闲聊着。 话题的中心就围绕着余乐。 选训队的人不少,又是这样地淘汰机制,今天少两个人,明天少两个人都是自然,大家最多唏嘘两句,就该干什么干什么。 但少的人里没有余乐,显然就不正常。 刘薇问程文海:“都这个点儿了,余乐怎么还没来?” 程文海闷闷地“嗯”了一声,“不来了。” 刘薇惊讶:“为什么啊?今天请假吗?” “不来了。”程文海说。 这回答引起了身边一圈人的关注,不少人都探身过来。 “余乐不来了?” “他这是自己退出了?” “为什么啊?他滑那么好。” “太可惜了吧。” 这样说着,话题就迅速地扩散开来,一个传一个地重复着类似的话。 “余乐不滑了……” “不会吧……” “我被淘汰也轮不到他啊……” “谁知道呢……” 朱明看了一眼时间,焦虑染上眉梢,算算时间该来了。 柴明说是今天回来,昨晚上就飞了回来,可见对余乐的重视。那是个有办法的人,但余乐一连两次都选择继续跳水,也是个有始有终的人,能不能真把人带回来还是个未知数,队员的议论他听见了,难免心急。 正好有人问朱明,“余乐真走啦?” 朱明能回答什么? 他什么都不想回答。 “唰”的站起来,大声招呼,“继续训练。” “啊?这么快?” “这不是才坐下吗?” “等等教练,我还要上厕所。” 抱怨声四起,大家都有点拖拖拉拉地往雪上走。 程文海抱着滑雪板排队等着上传送带的时候,卓伟突然跑过来,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余乐打算继续跳水啊?其实挺好的嘛,他在跳水方面本来就有拿奖牌的实力,跑来滑雪才不明智。” 程文海看他一眼,卓伟继续笑:“跳水队这次成绩不错,徐辉前天记者会上正式宣布退役,昨天网上就都是徐辉的头条,如今人走了,他和张阳可以争老二了啊。” 程文海暴躁:“看你一眼就得了,唧唧歪歪的,我知道余乐不来你高兴,能不能憋着点儿,什么小人得志的德行。” 这话可不客气,直接捅了卓伟脸上糊的那层纸:“你特么懂个屁,我说两句你点什么火儿,他余乐不就是等着徐辉退了才能上去,到你这儿就双标了?” 程文海抬手就一拳给到了卓伟的脸上,指着卓伟骂:“放你XX的屁!你特么再说一句,老子干死你!” 卓伟被打的踉跄一步,丢了滑雪板就扑了上来。 “啊啊啊……”女生大叫。 “快拉开拉开!”刘师兄扑上去抓住两人。 两个“小学鸡”被一胳膊一个地架起来,还往对方身上踢,嘴里的芬芳那叫扑鼻。 场面一度混乱。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刘师兄急的提醒:“教练看见,教练真看见!快别打了……” 这时一只还没来得及带上手套的手努力伸进来,拨开了刘师兄,刘师兄满心焦虑暴躁转头,看见来人,顿时哑火。 “啊?是你?” 他惊讶的声音吸引身边几人的目光,看见来人脸色怪异,却将路让开。 “暴风核心”的两人还在“斗鸡”,你一句“你过来啊!”他一句,“有本事你过来啊!” 打不了架也要过嘴瘾。 这时,围观的人纷纷让开,走出一个人来。 正骂着的卓伟最先看见人,眼睛一凸,没声了。 程文海还在大骂:“余乐不来是为了世界奖牌,你就为了个选训名额,你特么还真有脸比啊!” 话音未落,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程文海生气地瞪过去,眼珠子“啪叽”掉雪上。 余乐拍拍程文海的头,看着卓伟笑,笑却没进眼睛里。 他眼睛狭长,眼珠子极黑,这样看着人的时候极具有压迫性,嘴里轻飘飘地说:“卓伟,你这人真挺烂。” “余乐你特……”卓伟脖子上的青筋一绷,一把甩开抓着他的人,就要扑向余乐。 话说到一半,朱明从余乐身后走了出来。 接着是张倩,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在余乐身边。 最后一个人黑着脸从站成一排的教练身后走出来,面无表情的地看着他。 是柴明。 柴明回来了? 那张黑脸比冰水都管用,瞬间浇灭了卓伟脸上的最后一丝狂躁。 第17章 柴明看一眼卓伟,又看一眼已经乖巧走到他面前聆讯的程文海,慢慢悠悠地说:“今天训练结束加训两个小时,明天交份一千字的检讨给我。” 卓伟绷着脸,红了眼眶。 程文海低头苦脸,歪头去看余乐的时候,嘴角一勾又笑了。 其他人安静如鸡。 训练继续,教练们的脸色都不好,队员也不敢说话,抱着滑雪板闷头上了传送带。 程文海左右看一眼,凑到余乐身边颤着嘴皮子,“一天三变,你叫余三变算了。” 余乐想解释,见柴明那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自己,他嘴里发苦,不敢说话,注视前方只当听不见。 程文海顺着他视线看去,也就闭了嘴。 训练还是那些东西,上来下去的,或跳台,或倒滑,或摸板,“普通队”也开始进行倒滑跳台的训练,那摔得一个惨烈。 余乐心里憋火,练的也是懒洋洋的没激情,但他肌肉记忆强,无论怎么跳怎么滑都没问题,更别说摔倒。 这就有点讨厌,想滑差都不行啊。 就在这样压抑的气氛里,上午的训练好不容易结束了。 才一离开教练的视线,程文海就迫不及待地问余乐前因后果。 余乐说:“我已经被调到滑雪队了,好像档案都转了过来,我不来就要被国家队开除。” “啊?有这事?”程文海顿了一下,“那你不是已经算是滑雪队的正式队员了?还选什么训,闹一闹还有这好事?” 余乐想想:“换了你估计就没这好事。” “艹!欠揍啊你!”程文海抡着拳头就锤了过来,两人嘻嘻哈哈地笑闹一团。 那边儿,从正门离开的教练们也在说着话。 朱明问柴明:“你还真行啊,真把人叫回来了,我看他那消息,语气就特别坚定,再说人选择也没错,还真想不到你怎么劝。” “我没劝。”柴明一出滑雪场就给自己点了一支烟,随后从衣服兜里拿出叠成了小方块的纸,丢在了朱明手里。 朱明和张倩好奇地打开来看,《调借函》? 这是什么玩意儿? 再看内容。 【自由式滑雪队申请将跳水队余乐借调到我专业,进行培训,空中技巧的体能的诊断与评价是体能训练过程的重要组成部分,余乐为了发展运动员的专项听水平,实现运动员专项体能水平的现实状态……】 “这不是……”朱明哑然。 张倩想想:“这是什么啊?前言不搭后语的?” 朱明一拍大腿:“这,这!这不是我上个月交给你的报告吗?!” 柴明“呼”地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眺望远方。 朱明看他这样儿,“tui”了一口,难掩焦虑:“这是什么损招!你这这这不是骗人吗?” 柴明抽烟不说话。 朱明急的围着他转:“你怎么能骗人呢?这能瞒的了多久?” 柴明转身继续抽烟。 张倩想了想,拉住朱明:“柴总该有办法的,到时候该道歉的也是他。” “可是……” “可是余乐在养伤,跳水那边在奥运会后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休整期,这是个好机会。”张倩看了柴明一眼,解释道,“既然不是借调,那就是兴趣发展,先把人叫过来练着,培养兴趣,真到了选择的时候,柴总也不会真的逼他,是不是,柴总。” 朱明明白了,张开的嘴闭上,指着柴明的鼻子说:“我就看你接下来怎么圆。” 柴明眯眼:“你别管。” “我管?我吃饱了撑的才管你!”朱明摇着头,将纸叠吧叠吧塞进柴明衣服兜里,拍了拍,语气复杂,“珍重。” …… 下午下了训练余乐留下加训,一起被留下的还有程文海和卓伟。 不过这两个打架的和余乐不一样,他们罚的纯粹就是体能训练,下蹲、俯卧撑、兔子跳、卷腹一样1000个,练完才能走。 柴明带着余乐单独进了场,又带着他上了传送带,到了中级赛道的平台也没停下,而是往高级赛道去了。 余乐跟在后面,心脏跳的有点快,前方陡峭悠长的雪坡他已经觊觎很久。 传送带的速度不快,在这个不断攀高的过程里,余乐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竟莫名觉得高处的空气都清新了很多。 柴明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笑,这一眼好像将余乐看透,看到了余乐的心里深处,因为滑雪而生出的雀跃。 余乐敛眸,藏起心思,说:“这就上高级雪道了?” 柴明点头,传送带到了顶,他一脚踩在雪上,环胸睨着余乐,又甩了甩下巴,“去试试。” 余乐也不说话,压着心里的喜悦,将滑雪板放在了地上,“咔哒”两声响,扣死。 站在最高处看,视野果然如想象中的那么好,白玉似的雪道从脚下一路延伸到尽头,再勾出一个圆弧形的平地,像是披在国王肩上的披风,格外地华丽。 自己就像个蚂蚁大小的小人,从这“披风”上滑下,或许跌倒,或许翻滚,但与风险一起伴随而来的是那让细胞都为之战栗的兴奋!! 余乐在柴明纵容的目光里,拔出雪仗,身体往前倾斜,义无反顾地滑了下去。 坡度就极其陡峭,如余乐预料,下滑的速度果然极快,比中级雪道至少翻了一倍,于是控制方向的预判和力量都需要调整,滑行的难度也骤然加倍。 但也正是这种难度,让余乐的血液在沸腾,他爱死了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 从上往下,速度不减,在雪镜后面,暗色的视野里,他看见前方出现一个小小的雪包,是滑上去飞出去,还是绕过去?余乐想到没有想,就笔直撞了过去。 失误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就是摔一跤,但这个时候他一旦畏惧了,选择绕过或者停下,在这么爽的时候停下!? 他还是男人吗? 是男人!就飞啊!! 余乐觉得自己像个鲁莽的战士,所有的血性在这一刻沸腾,他的牙根咬紧,双目大睁。 于是脚下的触感在变化的瞬间,他的的视野猛地颠簸,那是明显被抛出去的感觉。 心脏停顿了一瞬。 呼吸跟着消失。 他身体摇晃,随后落地。 稳! 下滑的速度没有降低,甚至因为余乐被抛飞的瞬间而增加了速度,可是在滑雪板接触雪面的瞬间,余乐就完美地找到了平衡,身体一收一张间完美卸力。 继续滑下。 “哇哦!”就连柴明都吹了个口哨,为余乐的胆量赞叹。 随后,嘴角勾出了满意的笑容。 自由式滑雪是个胆大心细的运动,大跳台从120米的高度上滑下来,80迈的速度,绝对达到了人体能够直接对抗风力的一个极限。 这是毫无疑问的极限运动! 被全世界大胆潮流的年轻人所钟爱。 柴明带过不少运动员,但滑雪天赋高的未必胆量就大,需要循序渐进地引导训练。胆量大的极限运动员那又一个个都是“敢死队”的,让他们滑多高多陡多难的雪道都敢往下冲。但比赛和胆量没半毛钱的关系,需要的还是运动员优质的身体素质和日积月累的技巧训练。 至少玩大跳台的极限运动员让他们去奥运会,连预赛都出不了线。 余乐确是少见的恰到好处。 从很小就培养的极其优秀的身体素质,高度的灵敏性和柔韧性本身就已经具有了自由式滑雪运动的基本要求,他的技巧训练上日积月累的成绩一旦能够挖过来,就是他们自由式滑雪得到了宝。 更不要说余乐在过来训练后所展现出的胆大和细心,所有的动作几乎都是一学就会,身形姿势标准的好像教科书,简直就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而且那颗追求刺激,享受速度的模样,就是天生吃这口饭的人。 眼看着年轻人一滑而下,背影飒爽,柴明把双手插进衣服兜里,遥望远处的人。 没过几秒,他等到了他想要看见的画面。 停在雪道尽头的年轻人举起了手里的雪仗,对着他的同伴炫耀挥舞,隔着老远都能够感受到他身上那热血沸腾的兴奋。 不用看,就知道他此刻的笑容有多么灿烂。 没跑了。 这小子肯定是他的了。 程文海累的满头大汗,趴在护栏上羡慕嫉妒恨地看着他,“爽吗?” 余乐灿烂大笑:“爽爆!” 程文海撇嘴:“我就不爽了,我可是帮你说话,我凭什么挨着罚看你爽。” 余乐想想:“晚上回去请你吃小龙虾。” 程文海“嗖”的站起来,腰不酸腿不疼神采奕奕,“就等你这句。” 余乐来不及多聊,迫不及待的又往传送带上去,程文海在后面喊:“一份不够,我体力消耗大,要两份。” 余乐头也不回,比了个OK的手势,明亮的眼睛火热地注视着雪道的最高处,全身细胞都在躁动,那是食髓知味的饥饿感,他还想滑更多次。 从上面滑下来,与风竞速,与雪舞蹈,在危险中寻找微妙的平衡,在刺激里追求最初的冷静。 如此矛盾。 却又格外契合。 传送带将他送至高处,柴明就如同身在雪山上的雪松,静静矗立,只是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安静地看着他,嘴角浮现一丝看透了一切的笑容。 余乐来到他面前,因为兴奋而发热的脸上微微地泛红,他犹豫了一下,说:“刚刚滑的对吗?” 柴明扬眉:“瞎滑还让我指导?” “……”啊啊啊,一句话就死啊! 刚刚才生出的那点儿敬重心思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余乐收了想和对方交流的心思,“哦”了一声,反握雪仗,手指着雪道,“继续滑?” “滑吧。”柴明更是言简意赅。 余乐便不再说话,到了坡边儿又滑了下去。 又是一轮刺激的体验,轻易就撵走了余乐的不愉快。 滑嘛,玩嘛,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上去,又滑下来。 柴明竟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就那么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唯一的变化就是将领口束紧,遮住了下巴和鼻子,露出的半截鹰钩鼻和深邃的眼睛藏在厚厚的帽子下面,阴鸷的实在不讨人喜欢。 余乐第三次滑完再上来,看了柴明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熟门熟路地来到坡边,才一站稳,就迫不及待地往下滑。 但滑了没两秒,他就不甘心于只是这样无聊笔直地滑下去,身体拧动,脚下滑雪板骤然分开,重心偏移,于是方向变化,往左侧滑去。 以这样的速度斜滑而下,是与中级雪道完全不同的感受,太快了,好像下一秒就要冲出雪道了似的。 余乐一咬牙,雪仗往雪面猛地一戳! 腰胯随之用力,带动双腿改变滑雪板的重心和方向。 但这一下太猛了。 在身体拧转的同时,失去平衡的感觉也随之而来。 余乐挥动手臂,枉然挣扎,“啪”地挂在了绳网上。 啊……失败了啊。 余乐像个胖鹌鹑似的坐在绳网下面,看着落在两米外的一只滑雪板,定了定神,手指勾着绳网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柴明,柴明也看着他,这么对视了几秒,余乐知道柴明还要继续“不动如山”,便收回目光一步深一步浅地走到了脱落的滑雪板边上。 弯腰捡起,抱着滑雪板往下走。 在柴明看不见的地方,余乐埋头思考自己失误的地方,是角度太大了吗?还是速度太快?还是哪个动作没有做好做标准? 一路想着,心不在焉地差点错过了传送带,他回到出发点,蔫了吧唧地看着柴明,想听听看柴明有什么建议。 柴明不说话地看着他,帽子下面的眼睛一动不动,像个雕像。 余乐:“……” 这是什么鬼教练!? 第18章 余乐再次滑了下去,依旧是在第二个转弯处摔倒,然后思考着再次回到坡上。 直至在同一个技巧上再次跌倒。 柴明就那么看着他,像个不停撞壁的蚂蚁,没头没脑地乱走。 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来问题,他却不能说。 他要留下余乐,就不能说。 但这样的困境也只困住了余乐两次,当他第三次往下滑的时候,就找到了窍门。 在没有减速的情况下,他身体的平衡机制很快就找到了其中的重心点,身体一晃,双腿一屈一伸,便是水到渠成,轻轻松松的就过了第二个转弯。 第二个转弯是右转弯,因为第一个转弯出去,人都会选择自己更为擅长和习惯的方向,所以这项训练基本所有运动员的第一个难点都一样,在更快的速度下处理不擅长的弯道。 一旦成功,第三个折转自然也难不倒余乐。 柴明就就这么看着余乐一路滑下去。 折转了五次。 顺利地滑到了底。 憋在喉咙眼儿的这口气才缓缓吐出来。 为余乐高兴,同时也惊叹,这天赋真是绝了,天生吃这口饭的。 余乐在坡下和卓伟对视。 卓伟的训练暂时告一段落,正在休息,全程看见余乐是怎么从那么高的坡上,带着技巧性地滑下来。 两人目光对上,卓伟撇了撇嘴,先将目光移开。 不就是高级滑道带“蛇形”路线吗? “谁不能似的。”卓伟嘀咕着,蹲在了护栏后面,一跳一跳地跳远了。 余乐要找程文海,高兴的时候当然找自家兄弟吹一吹,分享喜悦。 但程文海一直没露头,应该是趴哪儿做俯卧撑呢,余乐只能收回目光,仰头看向了雪道最高处的柴明。 这次,会被夸奖吗? 余乐兴致勃勃地上去,才一看见柴明就笑了,眼睛里都是“快夸我”三个字。 柴明:“……” 柴明点头,“不错。”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肯定,余乐的嘴角瞬间咧开,露出一排白亮的牙齿。 他对着柴明矜持地点了一下头,就迫不及待地再次放下雪镜,滑了下去。 这一次,他的弯道折转滑了六次。 前一刻还难倒他的动作,突然就变得简单了起来,他甚至还在享受这弯道折转的感觉,不但延长了滑下的时间,在折转时身体倾斜的掌控感也很让人上瘾。 那是一种高度的自由感,是技巧的潇洒运用,同时还有各种难以言明的刺激,种种条件几乎让他滑的忘我,停不下来。 就在余乐卡在第八次折转,一门心思想要突破的时候,柴明叫停了他:“训练结束,回去吧。” “啊?”余乐的嘴里吐出一口薄雾,满脸的不情愿。 两个小时的加训,这么快就结束了? 就在这时,柴明转身去了雪道最高处的休息室,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滑雪板。 是单板。 湛蓝色的滑雪板长度约有165,立起的时候像面盾牌一样,柴明单手拿着,走一步那滑雪单板就在雪面上跺一下,然后往余乐的脚边一丢,“嘭”的一声,雪花四溅。 柴明一言不发上了板,直起身后跳了两下,来到坡边,身体一斜,就滑了下去。 余乐的目光就追着他。 帅呆了!! 柴明一脚一脚后,身体侧立于板上,肩膀一晃,滑雪单板便横在雪道上,一路斜滑下去。 到了尽头,双腿猛地往上一收,便是一个跳转,换了一个方向。 他身体往后倒,同样几乎横躺在坡上,滑雪单板铲在雪面上,像一把锋利的刀将雪掀飞。 下一秒,又是一个跳转,横滑。 那角度,那速度,比起余乐用双板和雪杖来控制方向水平高了太多,而且这些动作对于柴明而言就好像吃饭喝水那么简单,他始终在后方的那只手臂,手甚至一直揣在衣服兜里没有拿出来。 从容不迫,也行云流水,余乐就这么看着他一路滑到了底。 张开的嘴这时才闭上,余乐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心脏“砰砰”跳的厉害。 想滑。 想像柴教练那样,滑的那么从容。 单板和双板他都喜欢的不行,滑雪这项运动也太正中红心。 尤其是余乐用双板和雪杖吭吭哧哧滑下去的时候,他的心里眼里就剩下柴明的背影。 想的心颤。 就连吸入的空气都是烫的。 余乐有点儿晕乎地到了坡下,就听见程文海迷弟似的尖叫:“柴教你帅呆了!!单板也太帅了吧!!我要滑多久才能达到您的水平啊!!啊啊啊啊!我也想滑!!” 卓伟也激动地说:“我,我也喜欢!!” 余乐听了倒是有点纠结,他觉得单板和双板都挺好玩,只是单板看起来更潮更酷一点,但从体验感上,双板的灵活性应该更高,而且自由式滑雪不是只有双板……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柴明却取下单板往护栏里面一丢,说了一句:“等你们进了队再东挑西捡的吧。” 一句话,堵死了大家的期待。 对啊,连滑雪队都还没进,他们有什么挑拣的资格。 而且比赛不是娱乐,尤其是在华国属于举国体制的运动下,运动员的项目安排都是以比赛为目的,如果你更适合双板,就肯定不会为你安排单板,反之亦然。 未来的主项是什么,得由他们的自己的能力,以及教练员决定。 柴明是一说话就不讨好的类型,虽然他不说话也不遭人喜欢就是了。作为自由式滑雪队的主教练,他说出的话就是圣旨,说你们不准多想,就不能多想。 一句话“噎死”所有人,柴明也不问他们惩罚做没做完,一句“解散”,离开雪地就径直从大门走了。 余乐“啪叽啪叽”地走到程文海身边,就听他自言自语地说:“乐啊,你觉不觉得柴教的背影无限巍峨啊?” “……”余乐不想说,确实这么一滑,柴教在他眼里高大了很多,就连那边走边脱衣服的背影都很帅。 “不过你知道柴教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余乐摇头:“你知道?” “不知道。”程文海摸着下巴,“听说上次离开就是回去养伤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看他脸是有维族血统吧?要不是头上的伤,还挺帅的。” “柴教以前是运动员?” “是吧,可以网上找找资料。” 余乐没等回去,在更衣室里就拿出手机度娘了柴明的名字。 确实有百度百科,但就是一小段话。 程文海探头过来看,“哦,确实以前是运动员,不过好像没什么成绩。” 余乐说:“但他培养了何宇齐,你看上面说,20XX年,自由式滑雪男队,突破历史地在大跳台项目上获得了一个世锦赛的银牌,就是何宇齐。” 程文海一拍胸口:“等我进队了,拿个金牌。” 话音未落,卓伟“嘭”的一声,大力关了柜门,还有没藏住的嗤笑。 余乐和程文海都听见了。 程文海的火气瞬间点燃,拔着声音:“你笑什么?!” 卓伟阴翳地看着程文海和余乐两人,一言不发,冷着脸走了。 等人走远,程文海还在嘀咕卓伟。 余乐知道程文海在为自己出气,但程文海因为这事受罚也是真的,既不能劝,也不好配合,随意敷衍了两句,把话题往柴明身上引,程文海果然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柴明这人算不上传奇教练,华国自由式滑雪男队的成绩和女队比起来确实不怎么样。 “但这和柴教没关系,不是我说,咱们华国男性在很多力量和耐力上的运动确实比国外那群瞎子差一点,再说这个项目我们进入的也晚,他能把队伍拉扯到这样也不容易。” “女队那边厉害了,你知道吗?谭婷,绝对的自由式滑雪一姐,完美跨项,去年世锦赛一口气拿下两枚金牌,上届冬奥会也拿了一枚银牌,都说两年后的冬奥会说不定是双响,两枚奥运金牌哦,那就牛批了!!” 程文海实在太喜欢滑雪,对滑雪的信息储备也比余乐多了太多,每次的交谈,余乐都会从程文海嘴里得到更多的信息,并且记下。 然后就这么一点点的,对那个“新世界”愈发地生出兴趣。 上了地铁,这个时间车厢里难得有座位,程文海说的口干,也确实累的厉害,歪头往余乐的肩膀上一靠,就睡着了。 余乐闭着眼睛却睡不着,地铁走走停停,车厢里的人满了几个站,很快又下空了,迷迷糊糊的他想起今天早上柴明递过来的那张借调函,好像缺了个鲜红色的公章。 需要去问一下邓总吗? 但这样的念头在地铁进站,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又消失了,他下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程文海问他:“落下东西了?” 余乐低头看了一眼肩膀上的背包带,又摸了下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摇头:“没有。” 应该是没忘记什么吧,就算忘记了,能忘记的总是不太重要的事,不打紧的。 晚上他和程文海一起看的滑雪视频,笔记本电脑摆在床头柜上,取下耳机开了声音,他坐在程文海的床上,背靠着墙壁,手里拿着笔和本子,看上一会儿,低头写上一段话。 他们看的是去年自由式滑雪雪上技巧男子组的比赛,华国在这个项目上没有运动员进决赛,男子组的大神都在瑞国这些冰雪国家,地理条件的原因,就好像每个人出生就该会滑雪。 视频已经播放到最后,现在出场的是预赛排名第一的瑞国选手盖伦·内维尔,他从出发台出发,整个坡面遍布高约20厘米,直径半米的小山丘,交错密布在雪道上,密密麻麻的让人看着就头皮发麻。 只有真正滑过雪的人才知道,在这样的坡面上,穿着滑雪板去面对这些小山丘,代表了什么样的难度。 只见他身体灵巧地左右腾挪,绕过眼前的每一个小山丘,身体时而倾斜,时而挺直,双手紧握滑雪杖,那轻盈跳动的姿态就像一只优雅的猫。 待得滑到跳台,飞身而起,就是一个潇洒的转体,再稳稳落地,面对更多的小山丘。 “雪上技巧”比赛,又称为“猫跳”比赛,Mogul,是从奥地利语Mugel而来,意思是很多小山丘。 裁判通过转弯、腾空和速度进行打分。 世界最优秀的运动员滑的就是不一样,从最差的运动员一路看过来,可以清楚对比他们之间的差距,稳、轻盈、流畅,看盖伦的比赛可以清楚看出这项比赛的要点是什么。 余乐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写着:平衡性、灵活性、以及极佳的判断性。 盖伦滑到了底,分数还没出来,他的队友就已经举着国旗欢呼,盖伦也举起双手挥拳。 他的优势在职业人士眼里,一目了然。 身体太轻盈了,每一个弯道都处理的非常完美,肩膀像是被固定住了,只有双腿和腰胯在转动,上跳台的技巧处理也很帅气,在余乐眼里几乎看不见瑕疵。 “80.36分!”程文海激动地大叫,“上80分了!他拿了冠军!看的好刺激,这样的雪道好想滑。” 余乐眯眼咬笔,他也想滑。 视频在盖伦领取金牌后结束,程文海看了一眼时间扼腕:“多训练了两个小时,不然就可以再多看一场比赛。” 余乐把笔记本一合,从程文海的床上下去,顺手帮他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往自己床上一扑:“睡觉!” “还有一会儿呢,再聊个两毛钱嘛。”程文海双手撑着床沿,满脸骚动。 “不。”余乐看他,“早点睡,一觉就到明天,说不定你们明天也会上高级雪道。” 程文海一听,立马倒下:“对哦,明天要上高级道了,我的妈呀,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余乐,你说我怎么这么爱滑雪?天天训练那么苦,我怎么还喜欢它,奇了怪了。” “你喜欢被虐,你问我?”余乐弯着眼睛笑,“一千个俯卧撑你还挺精神。” 程文海嘻嘻笑着,仰躺床上,头枕着双手,翘着的二郎腿一颠一颠地说:“一想着我今天练的未来就是我滑雪的底气,不累不累。” “那再来一千个?” “哥屋恩!” 宿舍里熄了灯,门外一直传来其他屋里的说话声和笑声,余乐在这样的声响里闭上眼,脑袋里浮现的还是视频里的一幕幕。 那是高手的竞技,滑雪运动员最巅峰的身体和技巧,他的热血被点燃,无尽地畅想着未来自己踏上那样赛道的画面。 在大赛的赛场上,挑战最难的赛道,享受队友的鼓励和欢呼,以及那室外的,在大雪山里,一跃而下的刺激。 张倩教练说过:“我带你们去室外真正的大雪场,真正的赛道,在冷冽的空气里,大山里,在大雪中,追逐风!” 那时候他不懂,现在他懂了。 …… 今天是奥运会跳水队代表团上飞机的日子,余乐放在更衣柜里的手机亮了好几次,他却在陡峭的雪道上,疾驰而下。 “种子队”果然在今天开始挑战高级雪道。 落差150米的雪道从下面看就已经犹如拔地而起,从上面看就更加恐怖。 大部分女队员都在出发前畏惧这样的雪道,男队员也很紧张,第一次滑雪的笨拙再次出现,很多人都选择控制速度,力所能及地降速滑下。 就连期待了一晚上的程文海和卓伟,在挑战这个雪道的时候,所有的雄心壮志都被浇灭,变得小心翼翼,降低了速度。 这样一对比,余乐才发现昨天晚上他的加训可以称之为胆大,第一次就完全没有踩刹车地滑下去,也完全没考虑摔倒的问题。 听身边人都在议论“速度好快”“可怕”“摔个狗吃屎”,余乐也不方便滑的太出格,就按照朱明的教学安排,只是单纯的往下滑。 他没有减速,他是真的不怕,而且他很享受速度带来的快感,一旦滑下,他就会感受冷风扑打而来的力度,下意识地追求着速度。 不过是快一点地滑下去,再回到坡上的时候,就有人赞着:“余乐你好快啊!你不怕吗?” “也太厉害了,这速度我滑的都快不能呼吸了。” “不愧是余乐,果然是我们选训队最强的一个,滑的好,而且背影超帅。” “正脸也帅啊,哈哈哈。” 队里的师姐们喜欢拿余乐逗趣儿,今天紧张了她们更爱打趣余乐,余乐长得好,能力强,而且脾气也很好,怎么说都不生气,实在说的过火了,竟然还会脸红。 说实话,小姐姐们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一款。 余乐的人气一如既往地高。 卓伟酸的鼻子都歪了,阴阳怪气地说:“昨天他留下加训,柴教就带他滑了这个,既然不是第一次滑,有什么不得了了。” 师姐们听见了,惊讶地看着余乐,刘薇问他:“昨天晚上就滑了?” 余乐点头。 刘薇说:“第二天就滑这么好了?你也太棒了吧!” 卓伟惊的舌头都掉在了地上。 这特么是什么“双标”啊! 程文海后来也在余乐耳边嘀咕了一句:“脸好就是占便宜。” 余乐看他,眼底带着几分疑惑:“以前也没这种情况,她们说成这样,会不会是教练说过什么。” “什么?” “比如多夸夸我,让我更喜欢滑雪,就是美人计,嗯,你懂得。” 程文海气的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这是人说的话吗? 你何德何能让这么多小姐姐哄你啊? 神特么“美人计”!!! 余乐藏在领口下的嘴角愉悦地勾了起来,将雪镜拉下的时候,眼角弯弯的,带着笑,再次滑了下去。 急速摩擦的滑雪板,带来无与伦比的速度,视野里所有的物体都在快速的后退,他仿佛狂奔在大雪之中,享受这冰天雪地独有的美。 他想,他确实喜欢上了滑雪。 朱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中级雪道的坡上,与张倩站在一起,望着余乐滑雪的身影。 张倩说:“有些人滑雪就是好看,身体的协调感好像与生俱来,就天生适合做这样的运动。” 朱明却叹了一口气:“跳水队今天上飞机了,明天张建坤就回来,老柴的事肯定兜不住。” 张倩脸上的笑顿时消失,担忧地说不出话。 朱明眯眼看着余乐在坡下停下,弯腰脱了滑雪板,抱在怀里往传送带去,唏嘘,“所以老柴今天去医院了,怕也是知道明天还有一场硬仗。” “得了吧,他是昨天滑雪了,今天才去医院的好不好,他颅内气压本来就有问题,就不能进行任何刺激运动,为了留下余乐,他都拼命了,值得吗?” 这次换朱明抿了嘴,值不值得看余乐,余乐来就值,不来就是丢了半条命什么都没捞到,不值。 “就要冬奥会了啊。”朱明长吁一口气,心里有太多无法道出的话。 张倩低头,生气的用脚尖使劲地戳着雪,看着脚底下的小坑,也变得沉默。 …… 下午下了训练,余乐在更衣室里看见手机里的新消息。 【丁瓒:准备上飞机,回去见。】 【张阳:哥,伤好了吗?挺不知道和你说什么的,但我确实惦记你,你别生我气啊。】 【张建坤:你跑去滑雪了?】 余乐看见最后一条消息,喉头颤动,吞下一口口水。 还是来了。 张教到底还是知道他滑雪的这件事。 他一天天地熬着,担心着,跳水队还是要回来了,他即将面对他的教练和队友,担心了很久的一“刀”,终究还是要砍下来。 就在余乐犹豫着要不要对张教“自首坦白”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有新的短信发过来。 手机的屏幕上方跳出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文字消息:换衣服没有?没换衣服出来加训。 余乐:“?” 【你谁?】 【柴明。】 余乐:“……” 脱下的衣服又穿上,余乐在大家诧异的目光里往冰场走。 程文海在后面叫:“你忘记东西了?” 余乐没回答,拉开更衣室和雪场中间厚厚的保温门,歪着身子往正门的方向看,果然看见了抱着膀子不耐烦似的站着的柴明。 柴明看见了他,下巴一扬,直直望着。 余乐犹豫了一下,拉着滑雪服的拉链,走了出去。 第19章 程文海换了衣服,注视所有人离开,但余乐始终没有回来,更衣室里也冷的厉害,他受不了的又拿出滑雪服套上,就那么穿着短裤去了雪场。 一眼就看见了余乐和柴教练双双上了雪道,余乐怀里还抱着滑雪板。 吃小灶? 程文海都要骂人了。 过分! 太过分了啊!! 转过身,程文海气冲冲起回了更衣室,用最快的速度穿上一套滑雪服和滑雪鞋,一路小跑地回了雪场里。 他抱着自己的滑雪板,一路上了最高的滑雪道,在柴明的注视中笑:“柴教,我也想一起练。” 柴明点头,脸上带着一点笑:“去吧。”程文海走出两步,听柴教在身后说:“你不错,主动性很强。” 程文海脸上的笑容骤然加大,对着柴明灿烂地笑,喜滋滋地滑了下去。 余乐在下面等着程文海,见他下来解释:“柴教突然叫我,人那么多我也不好解释,没生气吧?” “没没没。”程文海摆手,“柴教是真的看好你,两次把你拉回来,还开小灶。” 余乐点头,他知道柴教对他不一样。 他不喜欢柴教,专断独·裁听不进运动员的话,不像个好教练,非常不好相处。 但对方对他的特殊对待,他感受的很清楚,那种对自己期待太明显,太直接,独特的关心却又让人不由得想要去回报。 今天训练他找了柴教好几次,以为柴教又回一队那边去了,直到柴教出现安排他训练,说实话他现在挺开心。 “看你笑的。”程文海说,“不过这样也好,我也可以跟着加训,他们在健身房训练,我们在雪上训练,还有教练看着,我就不信最后入选的名额里没我。” 这绝了的上进心,余乐都肃然起敬。 “你要不成,老天爷都瞎了眼。” 程文海眉开眼笑,用胳膊撞了撞余乐的手臂:“承你贵言。” 但柴明带训练很有意思,他几乎不说话,就是陪着看着,看余乐和程文海自己滑,自己摸索,自己给自己设置挑战。 实在是有些基础上的致命错误,他才会开口提点一句。 程文海被提点的多一点,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说在点子上,让程文海进步极快。 柴明完全没有指导过余乐的滑雪技巧,只是在余乐冲上滑雪台,并且落地摔倒的时候制止了他。 “雪台今天不上。”柴明叫住摔得七荤八素,还想滑的余乐,“胳膊不要了?等我明天教你怎么保护自己后,再滑。” 余乐点头,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地适应柴明的训练方式。 ……啊啊啊啊!张教明天就要回来了啊啊啊啊啊! 余乐心烦意乱的,将所有的烦躁发泄在训练里,“蛇形”“Z字形”“坡道停止”“极限加速”等等。 对滑雪越来越浓烈的喜爱,让他陷入了痴狂疯魔般的状态,一次次的下去,一次次的上来,不知疲倦,与程文海一起就像两个永远不知道疲倦的轮子。 训练的时间过的很快,结束的时候,柴明叫过他们宣布结束,就要走去一侧扶着护栏沿着楼梯往下去。 程文海看了眼余乐,问:“柴教,今天不来一个?” 柴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程文海眼睛发亮:“单板,或者双板也行,您来一个。” 柴明沉默了两秒,目光落在余乐脸上:“想看?” 余乐使劲点了一下头。 柴明转身进了休息室,这次拿出的是双板。 他踩着滑雪板滑下去,程文海在身后嗷嗷地叫。 余乐也被叫的热血沸腾,“柴教帅啊!!” 滑下去的男人声音骤然一旋,朝着跳台笔直冲去,飞跃的瞬间,他帅气的一个转体,然后落在了地上。 柴明的身影在视野里瞬间消失,余乐拉长了脖子想要看见柴明滑出的瞬间。 但是下一秒,一个趴倒在地上的人影紧贴着地面,滑了出来。 停止,不动。 余乐等待了两秒,然后和程文海一起“呜嗷”一声,一路连跑带滑地冲了下去。 柴明趴在雪坡上,一动不动,滑雪鞋飞出老远,滑雪杖却还被他紧紧握在手心里。 程文海吞着口水将手指放在柴明的鼻子下面,颤着声说:“活,活的……” 余乐使劲眨了一下眼,大口地吸入一口凉气,脑子勉强清醒过来,“翻过来,喊人。” “来人啊!!!!!”程文海放声大喊。 虽然不是周末,这个时间段滑雪馆里也有十来个滑雪发烧友,还有几个巡视的工作人员,兴趣班的老师也到了,在听见声响前,已经有人发现,并且赶了过来。 接下来一切都发生的有点乱,有人来了,有人打电话,忙乱中有人拿了担架过来,余乐和程文海一边儿一个抬着上半截身体最重的地方,一路跌跌撞撞地下了雪坡,又一路抬出滑雪馆,最后两人绷着脸将柴明身上穿的厚衣服扒了下来。 脱下柴明帽子的时候,余乐的目光落在他头顶蜈蚣形状的伤疤上,近了看过分狰狞的,而且像是被锤子敲打过似的,半边脑袋的头骨都凹陷了下去。 因而哪怕是在这样无害地沉睡状态,也犹如魔王般的可怕。 救护车过来的时候,朱明也到了,是余乐打的电话,人过来第一句就是:“又滑雪了?他不知道自己滑雪要死吗?这个疯子!!” 程文海吓的脸都白了,茫然地问余乐:“什么意思啊?” 余乐的目光又落在了柴明头顶的伤疤处,“不知道。” “那会不会死啊?” “不知道。” “你说点儿什么啊!”程文海喊。 “我什么都不知道,说什么?!”余乐吼。 两人的争吵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原本因为朱明过来而移开的视线焦点又移到了他们身上。 朱明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余乐面前,说:“受伤的后遗症,他都知道,和你们没关系,别怕。” 程文海点头。 余乐这个时候比程文海冷静太多,问:“因为头上的伤?” 朱明点头:“不能激动,不能刺激,医生说可能会出现休克的情况,他摔在雪上,最多骨折,死不了的。” 程文海继续点头。 余乐蹙眉:“柴教的伤是怎么……” 正说着,张倩急匆匆地赶过来,说:“救护车进广场了,大家都散开点,医生马上上来。” 朱明急忙又转身去忙碌,余乐也就闭上了嘴。 知道生命无碍后,他的视线时不时地会绕到柴明的脑袋上,猜测那伤是怎么来的,难道是车祸? 说起来,自己还坐了两次柴教开的车,万一柴教是个“怒路症”,那…… 啧!都什么时候了!!! 后来朱明跟着救护车走了,张倩叫了一辆网约车,拉着余乐和程文海一起赶去医院。 他们到的时候,柴教已经被推进了CT室,医生和朱明站在门口说着话。 医生生气质问:“这不是在住院呢吗?我还以为他在病房里,你说他跑出去滑雪?” 朱明像个小学生,低头耷眼:“不是滑雪,他是滑雪教练,回去带训练。” “工作也不能不要命。” “是是是,任务有点儿急。” “再说带训练也不用滑雪,你是说他滑雪摔倒昏迷的吧?” “是的,从跳台跳……” “还跳了跳台!?”医生的声音提高,“我已经禁止他滑雪,他竟然还跳跳台?他不要命了是吧?” “不是,不是,就是……”说着朱明也词穷了,只能闭着嘴低着头听训。 程文海听了这些,眼泪都出来,“都怪我,是我让柴教滑一个的,我不知道会这样,怪我。” 张倩眉心蹙的很紧,沉默着没有说话。 余乐也说:“还有我,我也开口了,是我们两个人的责任。” 张倩的目光落在余乐脸上,眉心的皱纹反而淡了去,虽然只是那么看了余乐一眼,但余乐突然就读懂了张倩目光里的深意……如果是你,倒不意外。 余乐表情变了又变,再想解读张倩的目光,张倩却将视线移开,看向程文海,安慰道:“别哭了,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错,最有错的人在里面躺着,多大的人了,快把眼泪擦擦。” 程文海一边点头一边抹眼泪,吸着鼻子说:“快了,就快了,我控几不了我寄几,太吓人了,啪一下就躺了,这要是人没了肿么办……” 张倩都被程文海给哭笑了,与之对比余乐就实在冷静的过分,眼睛不红不湿,绷着一张脸只有眉心深深的皱褶透露他的心思。 余乐走到朱明身边,倾听他和医生的谈话,虽然主要还是谈论病情,但余乐也从中听出,今天柴明没去滑雪馆就是来住院做检查,而且和昨天滑雪有关系。 明知道身体不好,还把自己叫去加训,明知道不能滑雪,还是滑了,酷着那么一张脸,看着跟个大魔王似的,原来就是个纸糊的吓人玩意儿。 但余乐心口被这一拳拳锤的又气又疼,酸软想哭。 这什么人啊!? 为了我吗? 我有那价值吗? 柴明是在搬上病床的时候醒的,睁眼的时候就很精神,除了嘴唇发白,看精神状态就像才睡醒似的。 他靠在摇起的床头一言不发,低头喝了张倩递过去的水,一口一口喝的很慢,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后来他放下水杯说:“你们两个回去吧。” 程文海担心:“柴教,我们留下照顾您,您受伤都是我们的责任。” 柴明看他一眼:“你的责任你付医药费?” 程文海被噎的一个劲地眨眼,半晌,“……这不是公费报销吗?我,我付也可以……” “回去。”柴明脸上眼见着没了耐心,沉下脸的模样相当吓人。 程文海再不敢哔哔。 “那柴教,我们走了。” “朱明教练再见,张教再见。” 余乐和程文海只能道别离开。 两人一路沉默走出医院,余乐用手机搜索附近的地铁站,程文海在旁边说:“柴教真对我们太好了,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还有求必应,我现在都后悔死了,就这张嘴管不住!让你瞎说,让你瞎说!!” 余乐沉默看程文海抽自己嘴巴子,其实也想给自己一拳,但他和程文海这傻了吧唧耿直过分的外放性格不一样,这人来人往地做不出。 他只能安慰程文海:“行了,也没人怪你。” 程文海沮丧低头:“是没人怪我,我也知道你们说的都对,柴教的身体情况我不知道,可我一想着柴教都要走楼梯下去了,我却把他叫回来,我就难受,后悔。” 余乐叹气,抬手勾上程文海肩膀:“我也开口了……哦,对了,柴教他们还没吃晚饭,我们要不给他们把晚饭准备了再走。” “好!”程文海的愧疚小了一点。 余乐和程文海二十分钟后再回去,手上提着大袋小袋的餐盒被拦在了病房门口,张倩说医生在帮柴明检查身体,朱明留在里面帮忙。 不过病房门的玻璃可以看见医生插着腰的背影,以及柴明低头听训的模样。 程文海看见生气地说:“这医生脾气好大,不是说柴教情绪不能激动吗?他这是在干什么?” 余乐说:“现在情绪激动的是医生。” 程文海:“……” 张倩抿嘴一笑:“听说是柴总的老朋友,柴总受伤后就转院到了这里,那么重的伤,人能救回来,都是刘医生的功劳,想想千辛万苦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老朋友又去作死,你们就能理解刘医生的心情了,骂一会儿吧,我都有些生气呢。” 说完,张倩视线在两人脸上扫过,尤其在余乐脸上停顿了一秒,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好好加油吧,无论是愧疚也好,还是感动也罢,落到实处都是你们的好成绩。 再说成绩好了,你们自己也高兴,是不是。” 张倩的声音实在太温柔,笑容也温暖,余乐和程文海都听了进去,点头。 刘医生离开后,余乐他们拎着饭菜进去,柴明被老朋友训的嘴唇红的都发黑,看见两个人回来就黑着张脸一言不发。 朱明将所有餐盒打开,看了一圈,将香米粥摆在了柴明病床的餐桌上,然后叫着大家围了一圈吃晚饭。 “咳!” 余乐刨进第一口饭,柴明干咳一声,说:“我不吃粥。” 他嫌弃的将饭盒推开:“我是脑袋有病又不是胃病,喝什么小米粥。” “噗!” 余乐捂着嘴,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柴明眯眼,凶神恶煞:“你笑什么?” “没,没没。”余乐捂着嘴,努力把笑憋了回去。 朱明却不怕他:“你就是脑子有病!” 柴明气的狠了,眼睛眯着,像是又要爆血管了似的瞪着朱明,看的其他人心惊肉跳的时候,柴明抿着嘴角耍赖:“反正我不吃米粥。” “行行行,我吃我吃,我这碗饭没动过,和你换。”张倩笑着起身换了柴明手边儿的米粥,调侃,“和小孩儿似的,也没买错,你不是病人嘛。” 柴明不理她:“菜呢?我也要吃菜。” 最后,柴明下了地,和他们围了一圈,埋头吃起了晚饭。 虽然期间几乎没有交谈,但余乐不知道为什么,目光落在柴明的脸上想笑,连带着他那张让人畏惧的脸,也变得和善可亲了一点。 吃完饭天彻底黑尽,余乐他们道了个别,拎着空了的餐盒急匆匆地往回赶,路上程文海说:“看柴教这样,我就放心了,以后肯定不会再气他。” 余乐笑:“你什么时候气过他,抱大腿都来不及。” 程文海说:“抱大腿就抱大腿,只要能留下滑雪。说实话,我今天其实都有点儿嫉妒你了,柴教把你单独叫去加训,我快酸死了,但想来柴教对我印象应该也不错,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答应滑雪,我现在就想明白了,柴教没有三番两次的特殊照顾我,那是因为我没你能作。咱们两个人啊,就是那种老实听话好学生和不听话但聪明学生的差别。” 余乐:“……”随便你怎么想吧。 回到宿舍九点过一点,正好母亲的视频通话打不过来,余乐放下背包,接通视频出了房间。 只是一眼,母亲就看出来问他:“还没洗澡呢?才训练完?” “嗯。” 余乐模糊地答着,不敢提自己已经被调到滑雪队这件事。 留在跳水队他爸妈对他所有的念想,指着他再拿个世界第三第二,甚至第一名,但去了滑雪队,未来一片渺茫,他最终能走到哪一步,谁都不知道。 和母亲聊完,余乐回到宿舍洗了个澡就睡下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很多的心思,但头一挨着枕头就睡了过去,再一睁眼就是第二天。 一夜好觉。 今天是选训队的第十天。 距离半个月第一批淘汰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普通队”始终没有人升上“种子队”,天赋限制了进度,到目前为止“普通队”还有人拿不下倒滑跳台落地。 但“种子队”经过昨天一天的训练,基本都克服对高级雪道的恐惧,不但开始全程不减速的滑下去,甚至开始追求更快的速度。 朱明和张倩回来带训练,谁也没提柴明住院的事。 但昨天柴明晕倒在雪道上,救护车都过来这件事闹的很大,总有好事的人把消息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好在消息模糊,也没人提是给余乐和程文海加训的时候出事的,一天的时间就这么平安过去了。 下午下了训练,还在医院里的柴明是不可能再给余乐安排加训,如今换成余乐和程文海过去探望。 同行的还有选训队的其他所有人。 四个人拼一辆网约车,一时间滑雪馆门口都是各种大大小小的轿车。 余乐他们的车没到,人已经走了大半,这时余乐的手机响了。 拿起一看,余乐的心脏停了一瞬。 是张建坤教练打过来的电话。 “喂,张教。”余乐气息不稳地喊着。 张建坤教练在电话里说:“你们训练已经结束了吧?我现在在你们公寓里,你回来来找我,我有话和你说。” 余乐看着刘师兄站在路边对开过来的车招手,看见程文海转身招呼他,他的喉头颤了颤,然后说:“好,我马上回来。” 这件事总要有个交代。 第20章 “不去了?”程文海看见余乐脸色, 担心问他。 “嗯,张教约谈。” 程文海长吁:“要命啊,去吧去吧, 好好谈,大不了跪下求张教放你一马。” “一边去!”余乐被逗笑,一脚把程文海踹上车, 转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余乐想了很多, 想直到今天的每一件事,想着怎么道歉, 想着自己毕竟已经是滑雪队的人,要不要抱着张教哭一下, 说自己委屈大发了,身在曹营心在汉啊啊啊! 但想了那么多,真正看见张教练的时候却不是那么回事。 张教没在自己宿舍,而是在邓总的宿舍里等他。 运动员公寓很大,一共六栋楼, 其中六层的楼房四栋,作为运动员公寓, 每层面对面20个房间,一个屋里住两个人。在寒暑假的集训期间, 整个国家队可以容纳来自各个省队的一千名运动员入住。 功能性建筑两栋,两层楼高的食堂, 二楼还有图书馆和娱乐室。另外一栋楼同样六层楼高,一楼是理疗室, 二楼是健身房, 三到六楼就是教练宿舍。 国家队所有的教练在运动员公寓都有一个宿舍, 有些没结婚没房子的教练就住在这里,教练基本都要轮流值班,所以就算局里分配了房子,他们也会留一个宿舍。 张建坤电话里说在公寓等他,意思就是在他的宿舍里等他。 余乐熟门熟路地去了张教的宿舍,敲门没人开门,打电话过去,张教说:“来318,我在邓总的屋里。” “噗通!噗通!” 余乐心跳的厉害,脚步再迈出去的时候,双腿竟然隐隐发软。 这事儿,闹大发了!! 余乐从四楼下来,来到三楼一眼就看见“318”的宿舍门开着,光从窗户那边照在走廊上,画出一道橘色的菱形方块。 莫名地透着几分魔幻色彩。 和扭曲感。 余乐一步步走过去,有种自己正在穿梭时空的诡异感受,脚踩的地面仿佛松软,下一秒就会陷下去一般。 这不到两周发生的事情,确实很魔幻。 但这样的不安和忐忑在他来到宿舍门口,看见屋里坐着的两个人时,又淡了去。 已经站在这里,就要面对。 他一步迈出,像是踏上了十米跳台,脚下是波光粼粼的池水,所有的彷徨迷茫在这个过程里一点点褪去。 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邓总、张教。”余乐招呼着,脸上挂着微笑,来到了两人面前。 邓总上次见过了,张教却着实快三个月没见,没什么大变化,也就头发短了一点,以及满脸的不高兴。 张教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先是看了一眼他的肩膀,“都好点儿了?” 余乐点头:“该是好了,就是有阴影,不敢用力,得慢慢习惯。” “嗯,坐吧。”张教指着一个没有靠背的高脚圆凳让他坐。 余乐一坐下,马上就感觉到了“三堂会审”似的架势。 教练宿舍的规格和运动员一样,只是一间屋里住一个人,在靠窗户的位置勉强可以摆下一张沙发。 如今邓总和张教就坐在沙发上,余乐坐在他们对面。 安静。 对视。 过了不知道多久,张教突然起身拿起茶杯一口喝尽,放下杯子的时候力气用大了,“嘭”的一声响。 邓总心疼地眼角抽搐。 余乐怀疑张教有那么一瞬间想拿杯子砸他。 与此同时。 程文海到了医院。 柴明的病房门外站着一群精神抖擞的年轻男女,来往的病人和病人家属都多看好几眼,还有人特意从病房里走出来张望。 运动员的精气神和时下的年轻人本就差别太大,更何况都是国家队的职业运动员,无论是明亮的眼睛还是灿烂的笑容,都像是一束束的光点燃了整个走廊。 病房里容不下那么多人,选训队员就自发选了几个代表,最后进去的都是“种子队”的人。 程文海在选训队的人气很不错,自然是“代表之一”。 他们进去,手里拿着大家凑钱买的食物和花束,在床位站了一排,看着病床上面无表情甚至有点不耐烦的柴明,程文海生怕在这个过程里有谁喊上一句,“一鞠躬……” 柴明目光在他们几个代表的身上绕了一圈,又往门口看了几眼,眉心在这个过程里逐渐蹙紧,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程文海脸上。 程文海福至心灵,“余乐没来。” 柴明扬眉。 程文海说:“过来的时候接了张教的电话,就急忙赶过去了。” 柴明的脸顿时黑的不行,一股莫名其妙的怨气涌出。 垂着眸说:“东西放下,回去吧。” 这就回去?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进屋呢,我们还一人凑了五块钱的车费过来好不好,就不能多说几句话。 但柴明拒绝。 自闭似地敛眸,然后想到什么拿起了手机,拨电话前抬眸看了他们一眼。 那眼神儿似乎在说,你们怎么还在? “选训队代表们”:…… “那我们走了,柴教好好养伤。” “柴教要注意身体哦~” “期待你早日出院,继续指导我们。” “柴教再见。” 小姐姐们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容,满是殷切祝福的话语,却换来柴明略显暴躁的目光,最后大家你推我,我推你的出了门。 最后一个人还体贴地关上了病房的门。 “怎么出来了?” “啊?这就走了?” “柴教到底怎么样啊?” “真走吗?” 程文海想到什么,挤到门外看了一眼。 柴明在打电话。 给谁打呢? …… 运动员公寓。 邓安国宿舍。 张建坤的火已经压不住了,痛心疾首啊! 辛辛苦苦养大的“大白菜”,不过一转身的功夫,竟然被拱走了? 自由式滑雪!? 什么玩意儿!! 比他们跳水队“梦之队”好吗?好吗!?好吗!!? 深呼吸。 张建坤努力控制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醒了醒嗓子,“咳,余乐我想听你说一下你的想法,你可是我们跳水队的主力队员,你怎么想着跑去练滑雪?” 余乐一听这话,眉心就蹙了起来。 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看向邓总的目光里生出了疑惑。 “借调函……” 话没说完,邓总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拿起电话后,邓总看了余乐一眼,放在了耳边,没有离开接电话的打算。 张教也因此闭了嘴,看了过去。 “余乐在你那里吧?” “嗯,是在我这里呢。” 邓总的电话声音不小,余乐第一时间就分辨出了柴明的声音,不用想对方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是因为什么。想着昨天望了自己一眼,就踩着滑雪板往下滑的男人,余乐捏紧了拳头,眉心缓缓蹙紧。 其实他大概能猜出来那张借调函有问题,没盖红章就是一张废纸,再说邓总今天陪着张教这幅兴师问罪的模样,哪里是已经把自己调走的模样。 柴明这人真不是东西,明显骗了自己! 火气在胸口徘徊,余乐安静地听着邓总与柴明的电话,带着一种莫名的期待和感动,捕捉对面的每一个声音。 好在邓总的电话声音大,那边说的内容在这安静的空间里,基本听的清清楚楚。 柴明说:“余乐我是真的想带走,他是吃这口饭的人。” 邓总说:“别和我来这套,你看谁都有潜力,你当时可不是和我这么说。” 柴明说:“当时也就觉得他有点儿潜力,现在就想把人带走。” 邓总说:“你说带走就带走!?放屁!体育局是你家开的?” 柴明说:“这事是我的错,回头我给你们道歉,但现在,你们还是该问问余乐的选择。” 邓总给了余乐一记眼刀,张教在旁边掠阵助攻,余乐坐着的身子往后倒,真想现在地上裂个大缝子,自己“嗖”一下掉下去。 他余乐,一个万年二线,千年替补,也有被人争抢的一天? 哈哈哈!! 余乐努力蹙眉绷着脸,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避开两位大佬的目光,垂眸看向茶几上的茶杯,有茶叶留在杯壁上了…… 邓总收回目光,气的不行,也提高了音量,“你挖我主力队员,你还有理了你,要不你过来,过来啊,我们现在就去局里,让大家评理谁对谁错!” 柴明说:“也行,我现在过去。” 余乐眼眸一抬:“柴教现在在医院。” 邓总不再说话,看向余乐。 电话那边的柴明也安静了下来。 余乐说:“昨天晚上给我带训的时候受伤,在医院,昏迷了一个多小时。” 邓总眉心夹紧,粗声粗气:“还好吗?你现在都躺医院里了,还不忘记折腾?” 柴明有求于人,语气难得的低声下气:“没事没事,我已经在换衣服了,你们等我。” “得得得,你先别过来,我和余乐谈谈。” “我这就过去,你们谈的时候别吓唬他。” “嘿!你这人……” “嘟……嘟……嘟……”电话街就给挂了。 邓总挂了电话,带着点儿怒气的将电话丢在了桌面上,“啪”的一声,还挺响。 余乐一缩脖子,准备迎接邓总怒火。 “什么意思?给你带训的时候受伤了?你把人怎么了?都搞到医院里去了?” …… 此时柴明已经换了衣服,拿上手机就出了门,他速度快,拉开门的时候,选训队员还在门口挤着,满脸迷茫地重复,这就完事了? 门一开,所有人都回头看了过去,“柴教!” 柴明在门口定了一秒,反手又关上门,去洗手间洗脸梳头去了。 选训队员:??? 柴明打理到一半,想起什么,又拉开门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程文海,你来!” 选训队员回头:??? 程文海回头:??? 柴明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收拾妥当,脸上用香皂洗了一下,倒是比平时白嫩了不少,还特意剃了胡须,若是只看脸,长的绝对是熟男绅士风的大帅哥,鹰钩鼻在这张脸上,意外的别有一番魅力。 “都回去吧。”柴明走路风风火火,大步流星,到了程文海面前递出一个眼神,就径直走向电梯。 程文海像个小姑娘似的迈着内八追了上去,电梯门徐徐关上,他满眼迷茫的与48名选训队员对望。 电梯门又关上了,下滑。 柴明望着跳动的电梯屏幕,问:“余乐和你说过没有?他是跳水,还是来滑雪?” …… 邓总叹了一口气背靠在沙发上,沉默的用眼神压制余乐,久久才说了一句:“我一直没问过你,你是怎么想的?是去滑雪,还是继续留在队里。” 该来的还是来了。 余乐始终垂着的眼眸抬起来,先是看了一眼邓总,然后看向张教,表情严肃:“邓总,张教,在做选择前我有话想说。” 竟然不是直接给答案? 张教瞬间坐直了,邓总也扬了眉。 两人都没有预料到余乐会在这个时候犹豫。 张教不可置信地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要放弃?” 他站起来,暴躁地叉腰,指着余乐吼:“你!你你给我想好了再回答!” 余乐的嘴角抿紧,也站了起来,眼神比前一刻坚定:“我的打算,还有我的分析,希望张教您能听一下,无论如何,拜托!” 困兽似的男人巴拉着头发,几次开口又闭上,最后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 柴明过来的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出现在余乐的面前。 他头戴一顶鸭舌帽,从计程车上下来,身上穿着整齐干净的运动衣,帽檐下的眼眸深邃,走路虎虎生风的模样,很难让人想象他时时刻刻都在生死线上徘徊。 程文海跟在旁边贼眉鼠眼的,看见余乐眼睛一亮,那好奇的模样恨不得扑过来,马上就问出个一二三四。 余乐接了电话,就在运动员公寓的大门口等着,见柴明不是自己开车过来,悄悄松了一口气,然后迈出大门迎了上去。 柴明表情阴鸷地看着他,“谈完了?” “暂时吧。” “你怎么说?” “没怎么说,我觉得最后还得看您和张教他们沟通的结果。” 柴明深深看他,眯眼凑过来的模样像是一只猎食的鹰隼,“你就没说点儿什么?” 余乐抿着嘴笑:“说了点儿话。” 柴明看他表情,眼底的凶狠又徐徐地退了下去,开口的时候嘴角微微上翘:“说来听听?” 余乐摇头轻笑:“您还是赶紧吧,邓总他们还等着呢。” 柴明眉梢一扬,收回目光的时候脊背挺直,扬着下巴走出去的模样就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大将军,走的六亲不认。 余乐就这么一路将柴明送到了教练楼的318,关上房门,他和程文海留在了外面。 程文海急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这可给我憋的,赶紧的啊,你什么打算,快说说。” “你呀,就是太年轻了。” “滚犊子!快说!” 余乐的背靠在了墙壁上,转头去看走廊尽头的窗户,有橘色的霞光照耀洒落,更加艳丽,也格外浓郁。 那些光映照在他的眼睛里,像是点燃了一团火苗,正在以燎原的威势,汹汹燃烧。 屋里。 柴明就坐在余乐之前坐过的凳子,潇洒地叠着腿,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着膝盖的气势,比余乐坐在这里的时候不知道强大了多少。 局面顿时反了过来,犹如他在审问沙发上的两个人。 “余乐要滑雪。”一句肯定话,柴明说的意气风发,也心花怒放。 与之对比,就是沙发上两位明显心情不好的两个人。 柴明说完拿出烟,给他们发了两支,连平日里都不怎么抽烟的张建坤都接过点燃,眼神落寞地吸了一口,再吐出来。 像是吐出了心里的闷气。 随后,瞥一眼“猪柴明”,继续心疼自家的“大白菜”。 余乐在门外玩着指甲,愉悦上翘的嘴角像是在阅读一篇舒畅美妙的文章,在程文海濒临狂暴时说:“我留下滑雪。” 程文海眼睛贼亮,“真的?” “嗯。” “怎么说的?” “就说我不想看人脸色了。” “?” 程文海不明白,靠在他身边,“什么意思?看谁脸色?” 余乐垂着眸,笑,“丁瓒呗,一直想和组双人来着。” “你和他吵架了?” “不,就是……”余乐想了想,“一直以来想要抱他大腿的意图太明显了,丁瓒也受我影响,明明他和张阳更搭,我高他半个头呢。” 程文海想想,点头:“这我懂了,那你单项也放弃了?” “我不放弃行吗?前面有丁瓒,后面有张阳,一个金牌一个银牌,我算什么呀我算。” “别这么说乐儿,你可是梦之队的主力,那么多人练跳水,多少抢名额,就你拿下了主力的名额,你是我见过最自律最能吃苦的运动员。” “呵。”余乐笑,“嗯,我是,但我现在想滑雪。” 余乐看着程文海,眼睛里有光:“我这么自律,这么努力,我不怕吃苦,我要是还有天赋,你说我会有什么成就?” “海儿,我想试试,在我还有点儿余光的时候,找个新的方向,拼一拼。” 程文海明白了。 有很多话,余乐没说透,但他懂。 如果留在原地可以更好,谁愿意向未知的未来迈步,都到了运动生涯的末期了,没人敢换项,余乐是不得不换。 因为他心里还有火。 “柴明这人,其实挺坏的。”余乐笑骂一句,驱散了程文海的伤感,“什么?” “你想想我这几天的训练,他是在带训练吗?他就是在带我玩,他让我玩好了,玩高兴,迷上了,自然就不想走。” 程文海愣了两秒,继而恍然大悟,“这个柴老贼!!” 余乐想说何止,要没那张莫名其妙的借调函,他会喜欢上滑雪? 柴老贼从第一步就算计好了,就是为了无所不用其极地将他留下,现在好了,得偿所愿了? 咦!这样想还有点儿爽? …… 柴明见其他人不说话,便干脆开口说道:“你们说老实话,余乐留在跳水队能拿冠军吗?徐辉退了,他现在的实力,能不能上去?” 邓总蹙眉:“这谁敢保证,你就能保证了?” 柴明说:“五五开吧,我能保证到这个程度。” 张建坤狠狠吸了一口烟,瞥他一眼:“这不和没说一样?” 邓安国却有点惊讶地探了身子:“这么高?” 两人几乎同时说完,然后对视了一眼,张建坤脸更臭。 柴明再问一句:“下届奥运会,你们给余乐留位置吗?” 张建坤蹙眉:“……” 邓安国喃喃:“这个……太远啊……” 柴明说:“我让他去冬奥会,这两年我要是练不出来他,我就再不带队员!不说大话,你们把余乐交给我,我承诺他不会在领奖台下哭。” …… 柴明出来的时候,余乐和程文海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他难得脸上有笑,虽然非常狰狞:“吃饭去。” 余乐没答应,探头看了一眼还在屋里交流的张教和邓总。 柴明提醒:“我要是你,这时候就不会进去自讨没趣,被训一顿舒服?” 余乐蹙眉,也知道柴明说的对,但他还是擦过柴明的肩,走到门口喊了一声“张教。” 张建坤脸色不好地看他,语气疲倦地说:“先去吃饭吧。” 余乐这才点头:“张教,邓总再见。” 三人下了楼,往食堂去,这个时间食堂里还有剩下的饭菜,但在路口柴明叫住了他们,“请你们吃饭,想吃什么?” 程文海眼睛一亮:“柴教要请客?” 余乐说:“都行。” 柴明说:“涮羊肉?” “嘶~”程文海抹了一把从刚刚起就没停下的汗,“行!吃涮羊肉。” 和柴明一起吃饭绝对不算是愉快的体验。 他不爱说话,还不让爱说话的程文海啰嗦,听着烦了就一记眼刀,“杀”的程文海只能低头猛吃。 这样一来,他们三人的食量就相当惊人,余乐也一心想报了“借调函”的仇,撑得直到喉咙眼儿。 放下筷子,柴明难得开口了,他说:“我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滑雪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好玩,我会好好教你们,但也要做好骨头敲碎再重新捏一遍的准备。” 说完,柴明撑着桌子站起来,结账去了。 程文海等柴明走远后,小声问余乐:“不能选教练吗?” 余乐看他。 “谁要跟柴老贼啊?朱明教练他不香吗?一顿饭,我就没得选了?” 余乐叹气:“你这算是内定了,还不知足?” 程文海愣了一下,继而眉开眼笑,“柴老贼也不是没有优点嘛,好歹是个总教练,说一是一都听他的……唉呀妈呀,我这是成功换项自由式滑雪啦!” 整个晚上程文海都很荡漾,余乐却荡漾不起来。 选择是他做的,他由心出发并不后悔,只是后续很麻烦,他必须对他的父母,他曾经的队友解释,也注定辜负张教。 啊……头疼! 关了灯,余乐侧躺在床上,就着窗外的那点儿光,看着墙壁上的纹路,蹙紧的眉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展开,微笑着闭上了眼。 睡觉! 明天滑几次雪就好了。 第二天的训练还是朱明带,他们两就算是内定的队员还得跟着进行基础训练。 滑行技巧,滑行姿势,转弯控制和速度控制,万丈高楼平地起,基础永远最重要。 如今余乐做出选择,情绪也平静下来,对基础训练更不敢大意,用了十二分的专注力去学习。 朱明知道余乐和程文海被柴明看上的事,对他们的关注也加强,细节方面的要求尤其苛刻,总是抓着他们两个人教训。 刘薇抽空问:“你们得罪朱明了?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余乐和程文海对视一眼,能说什么?对自己人,总是期待更高一点嘛。 所以朱明抓的越狠,程文海心里愈发窃喜,身边没人的时候咬余乐耳朵:“啧啧啧,这特殊待遇,身体越累,我心里越是开花儿,可美死我了。” 余乐“嘿嘿嘿”地笑,“一边儿去。” 下午训练结束,余乐和程文海没急着换衣服,两人递了个眼色,余乐拿着手机给柴明打了个电话。 他问柴明:“今天我们可以自己加训吗?” 柴明像只已经撕破了脸的大尾巴狼,在电话里浑不在乎地说:“自己练?你们那是玩儿,今天安生的给我回去。” 停了一下,柴明说:“晚点儿把身份证拍个照片给我,等我出院咱们就走。” “去哪儿?”余乐愣住。 “大本营。” “哪儿?” “晶洋,滑雪队的大本营。” 余乐挂了电话,看向一旁“看风”的程文海,“柴教说,最近要带我走。” “去晶洋?”程文海喜形于色。 余乐郁闷:“晶洋不是城市名吧?” “废话,晶洋是自由式滑雪国家队的训练馆,就在雪山下面,夏天在馆里练,冬天去山上练,哎呀妈呀,这么一说,我终于有点成为自由式滑雪运动员的真实感,看看,看看我这鸡皮疙瘩,这是要疯啊!” 既然不加训,两人就换了衣服,说说笑笑地出了滑雪馆。 今天倒是难得凉快一点,昨夜里下了一场大雨,雨水一直持续到今天中午,雨停了云也没散,厚厚的云层挡了太阳,走在路上,风微微的凉。 从滑雪馆地铁站还得步行十分钟,路过一家小卖店,程文海还请余乐吃了根冰淇淋。 就这么拖拖拉拉的,当余乐在地铁站里看见卓伟的时候,就知道他是在等他们。 卓伟不是一个人,身边儿还有两个选训队员,三人不知道说过什么,看余乐和程文海的眼神都不太对。 程文海吧唧着嘴里的冰淇淋,小声耳语:“卓伟不是傻吧?这是要打架?” 余乐眼眸微眯:“小心点儿。” 等着地铁的功夫,两方人泾渭分明地隔了三四米远,谁也不看谁,但地铁来了,卓伟却跟着他们进了同一节车厢。 程文海转头看了几眼,受不了地走过去:“你们要干吗?” 卓伟放下手机,定定地看了程文海几秒,问:“昨天你和老柴干什么去了?” “需要向你交代?” “那这个消息怎么解释?”卓伟把手机翻转,递到了程文海面前,余乐就在他身后不远,眼眸微眯,看见屏幕上的文字。 【余乐去你们滑雪队了。】 【队里都在传。】 【不是选训,是正式进队。】 程文海看清楚,眨巴眼睛,再开口的时候有点儿气虚:“进了又怎么的?余乐滑的好,人该进。” 卓伟的视线从余乐脸上移开,再度看向程文海:“那你呢?怎么进的?抱大腿?” “你怎么说话呢?!”程文海梗着脖子,“我滑的也比你好!” 程文海挑衅,按理来说卓伟得上头,两人在地铁里再打上一架也不奇怪。余乐也是这么想的,他上前一步走到了程文海身后,已经做好了动手的打算。 但卓伟只是瞥了紧张的他们一眼,将手机插进了裤兜里,“你们是通过柴教练进的队吧?听说柴教练头上的伤差点儿要他的命,所以在他治疗期间,他手里的队员就都分到其他教练手里,这次过来主要是他招队员,你们是去柴教队里?” 眼看卓伟恢复正常,不再是一副掉进醋缸里的模样,程文海也只能收了拳头里捏的力气,说:“还没确定,但大概率了。” 就在这时,地铁进站,徐徐停下,卓伟往门边走去。 程文海问:“干吗去?” 卓伟说:“去找柴教谈谈。” “能要你吗?”程文海说完闭嘴,有点后悔。 卓伟却只是在踏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眸黑暮暮的,一言不发地走了。 地铁再次启动,程文海给了自己一耳光:“飘了,这是说的什么狗屁话。” 余乐没说话。 卓伟这人的人品是不怎么样,但却有着极好的运动精神,决不放弃。 回了运动员公寓,余乐才知道自己转项这事闹的有点大,但凡有认识的运动员看见他,都会凑上来问上一两句。 一开始余乐还回应一下,后来再有人问,就“嗯”上一声,不再多说。 因为千篇一律的都是那些话。 “你怎么想的啊?你怎么会转项?” “你可是主力队员,我们想当主力还当不了,你这不是不知足吗?” “你可要想好了。” “我觉得这个决定太鲁莽……” 余乐能说什么? 任性。 鲁莽。 他不知道? 所有人都在劝他再想想,但犹豫的时间是有限的,在今天之前他已经犹豫了很久,不该的,不能的,他都想过。 所以他做出了选择。 只不过这个从心出发的选择,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也就没有再解释的必要。 在宿舍楼下的时候,余乐还遇见了下楼打饭的郭云泽,一群人从门洞里走出来,郭云泽走在前面,正说的高兴,看见他眼睛一亮,就快步迎了上来。 余乐的头皮一麻。 郭云泽果然开口就问:“你还真去了?昨天我们还聊这件事呢,我说不能,你就是图新鲜去玩玩,结果今天消息就传出来,你先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余乐叹气:“肯定,确定,我确实要去滑雪。” 谁知道郭云泽咧嘴一笑,指着余乐的鼻子说:“余乐,你完了。” 说话间,郭云泽往一侧让去,他身后的队友也往两边让开,当人群散开,余乐看见了人群后面的那个人。 他避不开,躲不了,必须要给出解释的人。 丁瓒。 丁瓒来自少数民族,皮肤是天然的棕色,那是无论怎么在室内泳池里泡着,都泡不白的肤色。 这次奥运会丁瓒一举拿下了十米台的奥运冠军,粉丝在为他庆贺欢呼的同时,还为他取了一个外号,“巧克力男朋友”。 浅棕色的肤色和队员在一起的时候就非常显眼,到了国外遇见那些白种人,对比就更加鲜明。 这般质感的肤色配上一身匀净的肌肉,站在十米台上,收腹挺胸举臂时绷出的肌理,实在是健康的过分。 更何况丁瓒的眼睛生的也好,恰到好处的双眼皮配上浓长的睫毛,垂眸准备的时候,水波似映在他的眼睛里,有种温柔的缱绻。 余乐和丁瓒玩的很好,视线总会定在他那双迷人的眼睛上。 但此刻,丁瓒的眼睛里少了柔软,变得像寒冰似的坚硬,里面还承载着即将成形的风沙,风雨欲来,电闪雷鸣。 在人群后面看着他,一言不发。 余乐一时间都不敢与丁瓒对视。 程文海也没见过这样的丁瓒,在余乐身后嘀咕:“他好生气啊。” 余乐叹气,有点怕怕,牵出嘴角的笑,迎了上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我还以为你今天回去呢,不是机票都买好了吗?” 丁瓒不说话,愤怒的脸上甚至有些委屈,浓长的睫羽微微地颤着,灯光如同火星一般在他的身上跳动。 余乐心里也不好受,就那么与丁瓒隔着一群人,无声地对视。 然后丁瓒抬手抹了一下眼,在眼角流下了一道拭不去的泪痕。 他狼狈地质问:“我不明白。” 余乐点头:“我知道,我会解释。” “不是说好了跳双人吗?” “……” “余乐,这事你没有提前和我说过一句,我今天,刚刚,才知道。” “……” “像个傻子。”咬牙切齿。 余乐穿过人群,走到丁瓒面前,想要抓住他的手。 丁瓒抬手拨开了余乐。 “对不起。”余乐有点无措,偷偷搓着手指,“该更早告诉你的,是我的错,我不敢说,就是……现在我可以解释吗?” 丁瓒深呼吸,呼吸里带着颤,在对视中,眼里的倔强又一点点褪去。 偏头,收敛了眼底的锋芒。 第21章 余乐和丁瓒上了楼, 去的是余乐的宿舍。 房门打开余乐转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郭云泽,“你过来干啥?” “这不关心你嘛。”郭云泽没脸没皮地笑。 余乐撵他,“赶快吃饭去吧。” “不饿, 一会儿吃也行。”郭云泽笑着,帮余乐将门推开,先挤进了门里。 余乐犹豫了一下, 倒是没有阻止,看看盛怒中不说话的丁瓒, 他也担心等会儿要挨揍,身边多个人也好拉住这头穷凶极恶的“藏獒”。 屋里哗啦啦地进来八个人, 连坐的地方都不够,大家就贴墙站着, 站了一溜儿。 程文海进屋就想坐床上,一看余乐和丁瓒都站着,他又缓缓站了起来,说:“冷静点儿啊,这毕竟是乐儿想了很久后的选择, 是兄弟就该支持他。” 郭云泽说:“话是这么说,但这选择也得有好处啊, 用一个主力队员去换一个才入门的新手身份,反正我是想不通。” “又关你什么事?” “乐儿的事, 就关我的事!” “得得得,闭嘴吧, 别添乱了。” 屋里安静下来,余乐见丁瓒眼里的火苗又烧了起来, 只能先说话:“我错过奥运会了。” 丁瓒嘴角抿紧。 余乐说:“这一错过就是四年, 我不知道四年后我什么状态, 但从年龄上看,我确实错过了我的巅峰期,这是最关键的一点。” 丁瓒的眼神软了一点,眼角看着就湿了。 余乐本来只是解释,被丁瓒这么一哭,心里也实在觉得委屈,眼眶也跟着发红。 余乐说:“我知道,跳水不是只有奥运会,还有世锦赛,还有全运会,但这些年来,我们的目标不就只有那一个吗? 眼看着路都断了,你还不让我选一条新路吗?” 丁瓒开口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水汽:“不是说好和我搭档吗?我都准备好了,我们去拿十米台的双人冠军,行不行?” “可我不想了。”余乐笑,“和你组搭档我会拖累你,别人也会说我靠你拿冠军,再说咱们也别为难张教,明明你和张阳搭档才合适,我比你高半个头呢。” “放屁!”丁瓒说爆就爆,“谁特么敢多说一句,我揍死他!” 程文海吓得后退一步,郭云泽也闭紧了嘴。 丁瓒这人属狗的,獒科,惹了他是真张嘴咬,要不是他凶名在外,大家又顾虑着自己国家队员的身份,都不敢招惹他,他说不定早就因为一些打架斗殴的恶劣事件被开除了。 余乐倒是应对丁瓒有一套,手往肩膀上一扶:“小声点儿,吓我一跳,伤都疼了。” 丁瓒龇着的牙收了回去,视线落在了余乐的肩膀上,反应过来:“明明都好了,还跑去参加其他的选训队,这会儿倒是娇气。” “就这伤,我什么都没了,还不能我疼一辈子,记一辈子?” “我就不明白,你都跳多少年了?怎么会入水失误?” “害,别提了,我难受死了。” 丁瓒憋了大半天的火气被余乐莫名其妙的转移,余乐将他拉到床边坐在,便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谈了起来。 其他人有的坐在程文海身边儿,有的就在门口靠墙站着,安静地听八卦。 丁瓒说的直:“你赶紧回来,要是去滑雪你早晚后悔。” “都决定的事,你别劝我。” “余乐你真会后悔,你是我们跳水队主力,世界级的运动员,华国几十亿人口能有几个世界级的运动员,你去那边是从零开始。” “我知道,但我也要试试。” “我劝不回来你是吧?好!我劝不回来我就不走了!说什么都要把你掰回来!别逼我动手!” 这是又上头了? 余乐笑了笑,也不怕。 余乐身边的朋友里强势的很多,包括柴明也是同样类型的人,似乎都很喜欢安排余乐的人生。 只是余乐脾气看起来似乎很好,实际上是个有十分主见的人,似乎是听了他们的安排,但所有的一切他听的都是他内心的选择。 他去滑雪队这事,谁都改变不了。 因为选择是他自己做出来的。 丁瓒又落了几句狠话,余乐就“顺毛”摸了摸,然后话题一转:“你现在不训练,不觉得饿,我是饿的不行了,我们先吃饭去吧,吃完我再听你说。” “对对对。”程文海摸肚子,“饿死了。” 丁瓒冷冷看了程文海一眼,原本两人就不对付,丁瓒要搬来和余乐一个屋住,程文海死活不让,两人关系就不太好。 丁瓒骂过程文海:“占着茅坑不拉屎!” 程文海反击:“你还想鸠占鹊巢呗?” 如今程文海和余乐一起去了滑雪队,丁瓒都要气死了。 不理会程文海,丁瓒站起来对余乐说:“走吧。” 他们一动,“吃瓜”的人还有点儿不愉快,这就完了?和预想的不一样啊,也太不激烈吧? 扫兴! 下了楼一路往食堂去,路上都是吃完回来的人,不少都是和余乐关系不错的,但看见这么一大帮子人,也就笑笑没靠近。 倒是帮余乐免了不少解释上的麻烦。 只不过这饭吃的自然是很不痛快。 丁瓒一直在和余乐说,你选滑雪会后悔,跳水你都是主力队员,两年后你就能保证自己能参加冬奥会?能拿到想要的名次? 话说的多,就有点洗脑。 原本还立场中立的郭云泽也开口跟着劝:“再想想,再想想吧,余乐你再想想啊……” 噎得慌。 余乐放下筷子,视线从只吃了一半的餐盘移开,说:“我吃饱了。” 他一动,程文海和丁瓒都放下筷子,余乐说:“海子,你和郭云泽他们玩会儿,我和丁瓒聊聊。” 程文海听话坐回去,不放心地说:“丁瓒你不准动手啊,他肩膀有伤,小心直接退役。” 丁瓒气得鼻孔张开,咬牙切齿:“吃吧你!” 再次从食堂出来,身边就剩下丁瓒。 两人安静地走了一路,这次去了丁瓒的房间。 丁瓒的狗脾气朋友不多,他屋里住进去两个人,都因为脾气不和搬走,如今就他一个人住。 床尾还放着两个行李箱,特别大,还是打开的,余乐抬脚迈进去还差点绊倒,丁瓒在他身后急忙合上了行李。 余乐坐在丁瓒床边儿,笑,“金牌哪儿呢?给我看看。” 丁瓒又把合上的行李箱再度打开,拿出三个黑色的木质小盒子,一共两金一银,摆在余乐的面前。 一起拿出来的还有一瓶纪念品,是余乐叫不出来名字的酒。 余乐将目光从那瓶黄橙橙的酒瓶上移开,打开木盒将金牌拿在手里,颠了颠,沉甸甸的手感真好,“一个十米台单人,一个三米板双人。” 接着他又拿起银牌在手里颠颠:“银牌的手感是这样啊……” 丁瓒坐他身边儿:“你要是去了,应该能拿个银牌,张阳就拿了。” “金牌不让我?金牌我更想要。” “又不是你来,你来我让。” 余乐咧嘴开笑:“听你瞎逼逼,你没我跳的好,邓总得打断你的腿。” “反正都是咱们队的,谁拿金谁拿银没所谓。” “真的?”余乐睨他。 急于挽回余乐的丁瓒点头:“真的,要是你我肯定让!” 余乐笑,将银牌拿起来在丁瓒的眼前晃:“你看,我想拿金牌还得你让,让我了,你就没金牌。” 丁瓒听出来这话不对劲:“余乐……” 余乐将银牌丢到丁瓒怀里,淡着脸说:“但我不想要任何人的施舍。” “余乐……”丁瓒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不想等了徐辉退役,再等你退役。” “……” “丁瓒,这就是我能力不够的证明,跳水这一块我到极限了,就是差你们一线,你是清楚的。” “……” “去滑雪,我可能会后悔,但不去,我更后悔。” “……” “不试试,我怎么知道我是不是能拿到金牌。” 余乐说完最后一句,视线落在了摆在自己手边的金牌,白炽灯将这团金光笼罩,发出他不能触碰的光。 他也不打算碰。 他要的,自己会争。 后来那瓶酒被他们喝了大半,丁瓒喝的最多,喝醉了。 他抱着余乐哭:“这地方那么大,那么多人,我就你一个好兄弟,走了我怎么办?没人喜欢我,他们都怕我,我就你一个朋友啊,余乐,你走了这地方我还能找谁说话啊?” 后来他说:“别走嘛,我把金牌给你,你别走,你留下陪我。” 又说:“余乐,我一下子觉得好孤单,没人了,没朋友了,什么都没了。” 说:“难过,想哭。” 余乐眼眶发红,又把酒杯递给了丁瓒,看着他醉倒在自己身边,吸着鼻子,抹了下眼睛。 将丁瓒安顿到床上,在床边摆了个空盆怕他吐,然后又倒了一杯水晾着。 关灯,出门。 最后转身看了床上的蒙蒙人影一眼,轻轻地关上了门。 分离总是让人难过,那是把生命的一部分割舍的痛,但余乐痛远不止这些。 他让张教练伤心,让好兄弟难过,放弃了过去十二年的坚持,去走一条遍布荆棘的路。 前路纵然茫茫,他却不得不走,去追逐心里最后那一丝余烬。 如果可以,谁不想嚣张地说,你想要金牌我让你。 如果可以,谁不想狂妄地说,我说了,你就是我的搭档,我们一起拿冠军。 如果可以……谁特么想为了一片树林放弃自己悉心呵护日夜祈祷蓬勃生长的大树! 如果可以!谁不想成功谁不想张狂谁不想夺金啊!!! 第22章 两天后。 上午八点半。 余乐推着个巨大号的行李箱, 从运动员公寓费劲地走了下来。 到了楼下,他弯腰将旅行包放在行李箱上,又理了一下身后的双肩背包, 这才回头往身后看。 程文海正抹着汗,将行李箱往外推,路过门槛的时候卡了一下, 他手脚一用力,拎着行李箱迈过门槛, 来到了余乐面前。 同样的旅行包,同样的双肩背, 但程文海带的东西比他明显的少。 暂时用不上的东西,程文海都提前给寄回家了。 但余乐不敢往家寄, 他爸妈还不知道他转项的事,要是往日里身体好的时候他肯定和家里人先谈谈,但现在不行,是治疗的关键时刻,他实在不希望他们烦心。 21岁的人, 余乐自觉这点儿主还是可以做一下。 “走吧,去地铁站还要走一会儿, 就老柴那脾气,你让他等久了, 怕不是要揍人。”程文海催促,先走了出去。 余乐抬头去看大楼, 视线又落在他住了好几年的窗户上,看了好一会儿, 才将目光收回来。 转身, 程文海在不远处等他。 余乐笑着, 推动行李,快步走了过去。 八点半,又不是周末,有训练的运动员都走了,这个时间路上遇不见人,也确实是余乐特意挑选的时间段。 都三天过去了,他转项的热度在这院里还没冷下去,一开始还要问问他想法的朋友,也不知道私底下聊了些什么,渐渐的开口就说他会后悔,笃定他去了滑雪队没有未来。 余乐能保证什么? 他现在什么都保证不了。 也不能告诉每一个这么问他的人,只要有希望,他就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这次的离别,有点莫名的伤感,余乐避开了所有人,推着行李箱和程文海缓缓走出了公寓大门。 门口的安保执勤是一名年轻精神的退役士兵,笔挺地站在门口的岗位上,目光落在他们的行李箱,两步走下来:“是去地铁站吗?我送你们过去。” 余乐看着小兵哥脸上的笑容,便也笑道:“不用了,谢谢您。” 程文海点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一只手就提走了。” 和小兵哥挥手道别,走的远了,程文海突然抬手抹了下眼睛,说:“哎呀好伤感啊!这次离开,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被淘汰你就能回来。” “被淘汰我特么就直接退役!丢不起那人!” 余乐笑,但他觉得自己应该也不会再回来。 他也丢不起那人。 上了地铁,两人扶着行李箱没怎么说话,程文海抱着夹在双腿中间的行李箱发呆,余乐则靠着椅背看向一个个熄灭的站牌。 渐渐的,熄灭的灯光越多,他们越是距离终点站越近,在这个过程里,好像有什么在心里逐渐沉下去,又有花火被点亮,悠悠浮出。 程文海突然歪头,嘿嘿地笑,“你知道自由式滑雪在夏天也有比赛吗?” 余乐摇头。 “叫做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水池赛,就是穿着泳衣,踩着双板从高台上滑到跳台,在空中翻跟头,哗啦一下,掉进水里。” “……” “是不是很熟悉。” “莫名熟悉。” 程文海坐起身,搓着手:“夏天玩水,冬天玩雪,就问你爽不爽!” 程文海说着,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搜索了“水池赛”,递给余乐看。 余乐便拿着手机一个个看过,又一个个滑开,兴致勃勃的与程文海聊了起来,手机里的光映入他的眸子,重新璀璨。 一转眼,机场到了。 柴明就在机场大厅里等着他们,穿着一套黑色的短袖短裤,头戴一顶鸭舌帽,一个黑色的旅行包放在脚边儿上,看见他们也不笑,只是点头让他们找地方坐,就继续打起了电话。 程文海从余乐口里听了柴明的英雄事迹,对他那“坑蒙拐骗”的手段很是敬畏,乖乖坐下,就开始翻看自己的随身带着的证件,怕怕,“这要是忘了什么,他怕不是要吃了我。” 余乐出门再三检查过,倒是不担心忘记什么,他只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微信。 张教没有回消息。 这几天余乐给张教发了好些条微信,一大段一大段的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张教,但张教这次确实是气狠了,只是不咸不淡地简短地回了两句。 今天早上出门前,余乐又给张教发了条告别的微信,张教没回。 余乐心情之所以不好,大部分都是因为这个原因,父母那边还不知道,队友该安抚也安抚过,有得还巴不得他离开,剩下就只有张教,余乐始终觉得对不起他。 余乐将手机放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听见程文海“咦”了一声。 “他也被招进来了?” 余乐转头看去,就看见石河推着行李箱从大门走进来。 石河,选训队里最的小队员,从体操那边过来,今年才19岁。 程文海支着靠背托着下巴:“看来老柴看好的不只有我们啊,而且他还偏好年轻的,真贼。” 柴明这时突然回头,看了程文海一眼。 程文海唰一下跳起来,张开双臂迎了上去:“石河你也来了?我的天!瞒的够严实的了!不过我好开心,咱们队伍又壮大了啊!” 余乐:…… 你才是程老贼吧! 石河是个开朗的小孩儿,估计被余乐转项闹起的风波吓着,谁也没敢告诉,这几天也憋得实在难受,看见程文海就兴奋地抱在一起,两人一起“啊啊啊”地叫。 余乐便也笑着站了起来,石河看见就松开程文海,来到余乐面前,给了他的一个熊抱,清脆喊着,“哥,多指教!” 余乐笑:“指教什么?跳水吗?滑雪咱们都一样,从零开始。” 石河挠着头,就呵呵地笑。 柴明在一旁看着他们三个人,眼神柔软下来,耐心地等着他们闹完,手臂一挥,“走了。” 值机,安检,上飞机,三个小时转眼过去,十二点二十分,余乐的双脚踏上了祖国最北方的省市,也是华国有着雪山最多的城市。 H市。 自由式滑雪是一项限制极多的运动,因而较难以普及推广,所以除了生源是个难题外,训练队和训练场也一直不多。 北方三省有三个自由式滑雪省队,南方则只有两个,魔都三年前才成立自由式滑雪队,暂时还没到出成绩的时候,因而两广省的自由式滑雪队就是目前南方城市唯一的代表队。 也就是说,偌大的华国,一共就只有五个自由式滑雪队,比起其他普及的每个省都有的夏季运动,确实少的可怜。 不过余乐他们今天要去的地方,不是这五个省级自由式滑雪队的任何一个。 他们要去的地方叫做“华国国家自由式滑雪训练中心”。 也就是国家队。 换句话说,余乐属于平级调动,就是这一步迈得有点大,直接从热情似火的夏季,到了冰天雪地的冬季。 他们从机场出发,开车接他们的正是余乐第一次参加选训队看见的那位年轻教练。 路未方,助理教练,是柴明手底下的人,以后也主要负责他们的日常训练。 路未方从车上下来,取下墨镜看向在柴明身后“一字”站开的三名队员,大概是嘴皮子薄的厉害,眉眼又不显敦厚的原因,总之这笑容透着一股邪性的不怀好意。 “果然是你们三个啊。”路未方抬手点着他们一划拉,“第一次见你们就觉得不错。” 转头,路未方问柴明:“这么一说,我看人的眼光也不错。” 狐狸眼拉成细长,薄唇笑开:“总之,欢迎你们来晶洋,现在那里人多,热闹的啊,如火如荼的,挺好,挺好。” 余乐:…… 怎么感觉他就是在不怀好意,一脸看热闹的模样? 他们拎着行李上了车,是一辆小型面包车,就是那耳熟能详的国产神车。 路未方打开后备箱,拿出一个窄长的木头小凳,递到了余乐手里,然后将最后一排的座位完全放倒,拎着三个人的行李,利索地塞在里面,满满当当。 后备箱重新关上,路未方转身:“上车。” 余乐看了眼手里的木凳,算是明白这凳子是拿来干什么的了。 路未方开车,柴明直接上了副驾,面包车荷载七人,最后排的座位放倒堆放行李,于是中间就剩下两个座位。 这木凳就是给多的那人坐的。 木凳塞进余乐手里,余乐就只能坐木凳,三人挤成一排,拥挤的不行。 关键不安全。 “交警不罚款吗?”余乐坐在木凳上,探头去问路未方。 路未方说:“小城市,没人管。” 车开出飞机场,余乐很快明白了这座城市的经济程度。 大概也就四五线城市的发展水准,靠近机场的地方该是近几年开发,高楼大厦倒还繁荣,但再往前开不久,楼房便逐渐破旧,甚至还出现了很多四层的红砖楼。 这样的红砖楼在余乐老家都被拆迁,余乐小时候住的就是这样的楼房,后来他父母攒钱买了个电梯房,老房子就5000块卖了。但两年前城市大拆迁,他家那老房子补偿三十万,就这事把他爸郁闷了很久,再加上他奥运预选赛失利,直接就把他爸气倒。 好在癌症发现的早,又是能治的甲状腺癌,家才没算垮掉,只是他爸的身体却就此一落千丈,养回来需要时间,还得保持快乐的心态。 去滑雪这事余乐能说吗? 不能说。 面包车开出市区,上了郊区,便是一片自然风光,白色的水泥路从田地中间横贯而过,两边都是方方正正的农田,远处便是白房青瓦的小村庄。 程文海问:“要开多久啊?那地方是不是很冷清,我们进城有车吗?” 余乐也很好奇。 来的时候就知道能在雪山下面建馆,肯定远离市区,但从机场开出来都快一个小时了,还没到地方,想着以后他们要住在荒郊野岭,就有点吓人。 路未方头不回地说:“还早,最起码还得一个多小时,累了睡一会儿。” 程文海靠上靠背:“行,睡一觉。” 余乐转头看他。 程文海:“……” 余乐继续看他。 程文海:“……” 余乐…… “乐儿,累不?要不我和你换换?”程文海谄媚地笑。 石河也说:“哥,我和你换着坐吧。” 余乐还真就和程文海换了。 那木凳坐着是真辛苦啊,腰酸背疼,屁股还硌得慌,他早受不了了。 余乐坐在程文海的位置上,正中间的位置,左右都坐着人,他就只能从前座的缝隙看挡风玻璃外的景色。 不知道什么时候,等余乐回过神来,前方就出现了一座山丘,那山初初看着很小,好像京城城郊那座唯一能爬的小山,但随着靠近,山越来越大,越来越高,而且有更多的山峰探出头来,逐渐变成连绵起伏的山脉。 大山的巍峨感逐渐显现。 路未方突然开口:“看见最高山左侧的那座山峰吗?从那里往左边数,一共三座峰,就是不同功能的冬季训练场,我们要去的就是这座山的山脚,有缆车上山,冬天玩雪的人很多的……” “哪一座?路教!” “三座峰都是吗?我们都可以练?是不是还有高山滑雪什么的?” “山上也没雪啊……” 一句话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好像所有人都睡醒了似的,你一句我一句,热切地聊了起来。 路未方则和柴明交谈:“你还记得小巧不?昨天被淘汰后去找老刘哭,老刘心一软就把人留下了。” 柴明嗤笑:“老刘就是会做人。” 程文海问:“这边儿的选训队多少人?” 路未方说:“一百零几个,比你们那边儿人多,不过已经淘汰了两轮,现在剩下不到三十人。” 程文海掰手指算了老半天,余乐帮他说:“是一次淘汰一半?” “对,一次一半,一周一淘汰,说实话你们那边纯粹就是启蒙训练,筛选些好苗子出来,这边可是动真格的,不行就走。” “白一鸣还在吗?”余乐想起便问。 “你认识?” “不,但他名气大。” “白一鸣肯定是留在最后的,确实厉害。”说完,路未方突然对柴明,“但白一鸣这小子的性格有大问题啊。” “狂帅酷霸拽?”程文海好奇地插嘴。 “滑成他那样儿,骄傲也是正常的,这不是问题,他的问题是……” 柴明说:“狂就压,骄就敲,我回来了,没人狂的起来。” 程文海在后面竖大拇指,“柴教您老霸气!” 路未方哭笑不得:“您收着点儿咧,注意身体。” 柴明哼了一声,虽不再说话,但也知道选训队那边怕是要收紧皮子了。 说说笑笑,半个小时过去,他们到了雪山脚下的小镇,雪山镇。 小镇倒是比预想的繁荣,一栋栋统一风格的小红楼矗立在道路两旁,往更深处看还有一栋栋两层楼高的小别墅,欧式风格,绿化极佳,还有不少价格不菲的豪车停放在路边。 此时正值晚饭时间,沿街的餐厅生意都不错,食物的香气钻进鼻子里,余乐肚子咕噜噜地叫。 “还要继续开?”程文海吸着口水开口。 “饿了?”路未方笑,“快了,雪山镇就是做雪山的生意,到了这里,离馆也就不远。” 最后车开过小镇,又开了十分钟左右,便拐上一条岔路,路边的人行道一侧立着护栏,护栏里有操场和草坪,还有一栋五层楼高的大楼,像所学校似的。 但路未方却将车拐进了这处院落,又往深处开了一点儿,来到了大楼的背面。 余乐在这里看见了宿舍楼。 和国家队的老式宿舍楼不同,这楼三层楼高,但看外观像个酒店似的,落地窗从上拉到下,挂着统一样式的白色窗帘,楼下的绿地还挺多,有点像他们在京城的滑雪馆住的宿舍,一栋栋的很漂亮。 车来的小楼前,速度越来越慢,余乐看见一些宿舍里有人走动,行李和背包就丢在窗户边上,视线掠过,屋里有人躺在床上,有人追追打打,还有人坐在窗户边的椅子上看书。 看书? 余乐看过去的时候,对方也放下书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似乎对上。 接着,车停了。 视野轻微的晃动,更看不清背光而坐的年轻人,但橘色的光太美太温柔,照亮他的书页,扉页翻卷,似溢出金色的薄雾缭绕,连带着那双漆黑的眼都有了别样的色彩,为那张脸呈现出瑰丽的质感。 余乐像是在一格格上下左右遍布动画片小方格里,发现了一幕风景纪录片,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第23章 路未方在一栋别墅前停好车, 解开安全带,便问柴明:“房间我安排啊?” 柴明点头到一半儿,转头看向他们仨, “有特殊要求先说。” 程文海笑:“要个长腿大美女。” 柴明深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程文海讪讪:“我和乐儿一个屋就行,长腿帅哥也行。” 路未方打趣:“有多长?比我长吗?来, 乐儿咱们比比。” 余乐:…… 特么躺着也中枪吗? 路未方倒是个平易近人的脾气,非得拉着余乐比一次, 余乐的行李拿不到,便只能忍辱负重。 比了一下, 路未方不说话了,转身开了车后备箱, 让他们自己拿行李,他则去了柴明身边嘀嘀咕咕。 路未方对柴明说:“算是看出来了,石河年纪小,胆子小,程文海嘴上花, 却是个怂的,就你这脾气, 随便弹压。” 柴明安静地听着,视线落在了余乐身上。 路未方说:“余乐这小子有点儿招人, 感情生活方面要管着一点。而且话不多有主意,看着笑眯眯有礼貌, 其实最不好管的就是他。不过也好在有礼貌,教练说的话他都会听, 但要他真心服气, 咱们怕也是要端起教练的样子才行。” 柴明眉心微蹙, 说道:“余乐没和任何人提过“借调函”这事。” 路未方扬眉:“跳水队那边儿不知道?” “你知道。” “嘿,城府还有点儿深啊。”顿了一下,路未方又晒然笑道,“这样人沉得住气,也就静得下心,学什么都不差,偏偏在咱们这块儿又是个天赋型的,未来不会差。骗他这事,未来他总会明白你的心意?” “呵!”柴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给自己点了烟。 余乐把行李拿下来的时候,转头去看,之前看书的人已经不见踪影,余乐目光收回,跟在大部队后面走进了宿舍楼里。 余乐和程文海被安排在二楼的第三个房间里,石河住在他们隔壁,暂时一个人住。 进了屋,视线扫一圈,有一说一,居住环境还是不错,屋里空间大,床上铺的是乳胶垫,比京城那边的宿舍铺的棉絮睡着舒服。 屋里有洗手间,有淋浴,像宾馆,床对着的墙上还挂着电视。 路未方说:“放下行李,先去吃饭。” 屁股还没挨着床的一群人,又转身往外走。 但是走到走廊尽头,第一个房间里窜出来一个人,背着光也看不见脸,开口就是浓郁的两广省的口音:“路教,怎么又来了新人,都这时候了。” 路未方想也没想地回答:“人是国家队的,和你们不一样。” 说着话,脚步也没停,带着人就下了楼。 他们重新上了那辆小面包车,没了行李宽敞很多,石河坐在了后面。 程文海上车问:“滑雪馆在哪里?也没看见啊。” 路未方说:“先带你们去食堂,明天上午你们跟着其他人一起去滑雪馆,哦,对了,晚点儿我给你们送一套滑雪服过来,你们报下自己的码数。” 自由式滑雪队的环境是真不错,大院里建筑物不多,但绿化面积极大,路边的树栽下去也有些年头,树冠成荫连成了片。 天有些黑了,更详细的也看不真切,只是偶尔会在树林深处看见一些低矮的白房子,也不知道用处。 从宿舍到食堂开车不到一分钟,他们就到了一栋两层楼高的小楼前,下车进去一看,一张张圆桌摆在大厅里,跟外面的餐馆似的。 中间一张桌子已经摆好了饭菜,四个菜用汤盆装着,看起来都像是炖,或者烧出来的肉菜,最显眼的是旁边的大盘子,里面摆着蒸的白白胖胖的大馒头,中间还立着一束束的黄色玉米,看着就实诚。 余乐都有点饱了。 一脸为难地坐下,左右看了一眼,程文海懂他,大声问:“有米饭吗?” 路未方拿起一个大馒头都放嘴边了,扬眉:“不都在京城住了那么些年吗?还没养成吃面食的习惯?” “南方人嘛,一顿不吃米饭就等于不吃饭。哎呀!这大酱榨的也太香了吧!哧溜,酸菜炖粉条,我妈的味道啊,我爱死这里了!” 余乐:“……” 他伸出手就要去拿馒头,柴明说:“里面有饭,自己去盛。” 余乐急忙拿着碗进了后厨。 路未方看了柴明一眼,又看他一眼。 柴明被看的眉心越夹越紧。 路未方不看了,一边吃饭一边笑。 后来他对柴明说:“这都还没开口呢你就说话了,你倒是盯得紧。” 柴明绷着脸不回答,埋头吃饭。 余乐吃了这顿晚饭,表示他对滑雪队的伙食太失望了。 他想吃辣子鸡!像吃西湖醋鱼!想吃干煸小里脊! 尤其是程文海对他口吐真芬芳,整个屋子里遍布大葱的味道后,余乐突然发现自己是不是把换个地方住这种事想的太简单了? 这可不是换了个城市,而是换了一个省!一个位于华国最北边,到了冬天零下三十度的地方啊! “再吃葱你去石河那边住。”余乐抗议。 程文海翘着二郎腿剔牙:“怎么的,就因为一根葱,你要和我分居?” “孩子归你,房子归我。” 程文海猛地转头:“你怎么能这样?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说断就断吗?我的青春谁负责?我为了你终日操劳变成了昔日黄花,谁负责!” “去找那根葱负责。” “它已经被我吃了!吃了!” “拉完屎给它立个坟吧。” “哈哈哈,我不要!来年它会开出葱花的,哈哈哈哈!” 两人说着哈哈哈大笑起来,余乐又觉得大酱沾葱也没什么,冬天零下三十度也没什么。 他来了这里,为了梦想,身边还有自己最好的兄弟,再难的关,也能克服! …… 昨夜里睡了一个不好不坏的觉,起来倒是精神,这样风格的宿舍余乐还没住过,睁开眼时望着落地窗外的风景,他心里一动,还为自己烧了壶水,兑了一杯速溶咖啡。 程文海洗完脸出来看着余乐,“搁这儿装什么呢?” 余乐盘腿坐在窗边的靠背椅上,眺望远处山峰喝下一口咖啡,继而转眸看向程文海:“来一杯吗?” 程文海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把将余乐拉起来:“走了,今天要去晶洋!自由式滑雪国家队的大本营,喝你妹的咖啡啊!” 余乐被提领起来,洗漱的时候还不忘提醒:“咖啡我还要喝,你别碰!” 程文海急的暴躁:“我才不会喝。” “不准偷喝!” “谁要喝你的口水!” 余乐难得小资情调,一杯咖啡还分了两次才喝完,下楼的时候心情也是美美的。 只是才一下楼,两人就被冻回去了。 嘶~现在才八月份啊! 这里为什么这么冷?! 两人回到房间换上一件长袖的T恤,再下楼时,还是觉得冷风往衣服里钻。 但空气那是真的好。 清新的,还带着一丝甘甜,在大城市里被汽车尾气等荼毒的心肺像是得到了清洗。 程文海扩胸大口呼吸:“舒服!” 余乐心情愉悦地点头。 他们下楼的时间倒是不早不晚,正合适,再加上在楼下等了石河一会儿,看见了不少选训队的队员下来。 都很年轻。 有的看起来瘦条儿的,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皮肤白皙细腻的看不见汗毛孔,有的脸上却长了不少青春美丽疙瘩豆,可见内分泌之旺盛,都是年纪正好的青少年。 与之相比,都过了二十岁的两人,确实显得有点老了。 他们站在楼道口等着石河,观察选训队员的时候,对方们也在观察他们,一双双眼睛里闪着好奇地光,目光在两人脸上游来游去。 一名挽着女生手的“男生”被同伴推过来,一开口却是女孩子的嗓音:“叔叔,听说你们是国家队员?” 余乐:??? 程文海:??? 然后余乐确认对方问的是程文海,看的也是程文海,歪着头就哈哈笑了。 程文海生气:“我才22岁。” 短发女孩也知道自己喊错了称呼,问同伴:“我十四,他二十二,大八岁,喊叔叔还是哥哥?” 程文海抢答:“哥哥!” 余乐要笑死在旁边。 但小女孩儿也是真看不出才14岁,身高最起码165了,留着短发,配上一张精致的面孔,比男生还帅,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梨涡,眼睫毛又长又浓。 “那个,哥,听说来了几个国家队员,我国家队员都见过,你们是新加入的吗?” 程文海还真能对这么天真可爱的小妹妹生气怎么的? 解释说:“我们当国家队员都四五年了,不过不是自由式滑雪,我们都是跳水队转过的。” 正好石河下来,他指着石河说:“他是技巧体操队的。” “哦~~”女孩儿得了答案,心满意足,说,“你们才来吧,我带你们去食堂,训练场去过吗?等会儿和我们一起走。” 得了邀约,自然便同行。 一路交谈过去,余乐知道这短发女孩儿叫袁珂,身边两个长头发的一个是她同宿舍的舍友,另外一个是省队的队友,她来自H省省自由式滑雪队,算是这次“选训队”里年龄最小的一个。 换句话说,天赋也是最强的一个。 这话袁珂当然不会说,但余乐猜到了。 这边属于职业队的选训,为两年后的“冬奥会”集训,竞争力就已经很强,而且听说“选训队”已经淘汰两轮了,一百多个人都走了70来个,袁珂还能留下,实力可想而知。 余乐过来的时候自我感觉良好。 主要柴明追他追的紧,一副非他不可的模样,再加上他在那边儿的“选训队”一直都是表现最优异的一个,要说他心里不骄傲都是假的。 可如今听见一个才14岁的小妹妹,已经拿过两次全国比赛的亚军,那如实的压力就袭扰了过来。 他练了那么多年的跳水,也只敢说自己国内第三。 但眼前就是一个国内第二的小孩儿。 多稚嫩,又多强壮的苗儿。 到了食堂,余乐看了更多的“苗子”。 那欣欣向荣的,那娇嫩可口的,那……眼前一片翠绿啊。 年轻孩子们在一起明显更闹腾,吃着饭还堵不住嘴,嘻嘻哈哈地说个不停。 看见袁珂小妹妹带着他们三个人走进来,小屁孩儿们也不怕生地围了过来,也有嘴甜的张嘴就喊哥,还有个愣头愣脑的小男孩开口就说:“听说你们是国家队员,我能和你比比吗?” 呦,一来就被挑战了? 第24章 程文海被小孩儿这劲劲儿的精神头感染, 笑眯眯地点头:“行,跳台吧,我其实不太擅长跳台。” 男孩儿说:“你是国家队员, 我占你一点便宜怎么了,我主项就是空中技巧。” 程文海说:“其实我也是空中技巧,跳出去, 翻跟头,大头朝下的那种。” 男孩儿:“???” 余乐在旁边笑死了, 程文海这嘴这思路也绝了,你要和人比跳水吗? 程文海听见余乐笑声还回头看他一眼, 然后才对这男孩儿继续说:“再说了,你都不自报家门, 谁和你比。” “……”是很苦恼的表情,他意识到自己应该被程文海刷了,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继而便有些怒气地说,“我叫章晓, 主项是雪上技巧,J省省队的。” “现在选训队排名多少啊?” “呃……前十这样儿?” “国内国外拿没拿过奖牌?” “……我……” 程文海提高音量, “没拿过和我比什么?好歹我以前也是全省第一,全国第三。” 程文海把嚣张的小孩儿唬住了, 见小孩们跑回去凑成一堆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程文海用胳膊撞了余乐一下, 笑:“小屁孩就是好糊弄。” 余乐想了想,曾经啊……那不就是程文海还在省跳水队的时候吗?连小孩都骗, 果然你就是个怪蜀黍! 袁珂小妹妹倒是聪明, 目光从男孩子那边收回来, 看向程文海,笃定开口:“跳水的吧?” 程文海对她眨了眨眼。 大概是程文海的幽默细胞,和他的“平易近人”,迅速地提升了妹妹们的好感度,大大超越了余乐。 接下来妹妹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分享了很多有用的情报。 “章晓别理他,就是最欠收拾的那个,老淘气了。” “对,下一次淘汰说不定就有他。” “袁珂肯定能再留一个月,我就不行了,感觉现在都很吃力。” “前天的测试我差一点就落后,下次被淘汰的肯定是我。” “没那么觉得,琳姐和小菲姐都很厉害,你们才一定会留在后面。” “你也差不多,别谦虚了,不过你们三个都有可能留下,也有可能离开,男队那边就不用说了,白一鸣肯定留在最后。” 余乐抬头,他确实对这个“富二代”有点儿兴趣。 因为他仇富。 但妹妹们并没有更多地提这个人,她们的视线只是往一处扫过去,便一副一言难尽地收了回来。 其中一个妹妹说:“骄傲的不得了,都不和我们说话。” 余乐听着,同时随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坐在一张圆桌前的年轻人。 他垂眸吃着饭,肤色极白,面孔像时下非常流行的俊俏模样,下巴很尖,眼眸狭长,却又在眼尾处翻飞出雅韵十足的线条,所以被时下审美主流影响的余乐也觉得他长得很不错。 只是气息冷漠,脸上看不见一点儿笑,圆桌的存在本就是为了大团圆的汇聚,他的左右两边却没人坐,其他人挤在一起,很难判断是被排挤了,还是他在隔离其他人。 从妹妹们的话语里分析,大概是后者吧。 白一鸣可是青少年组的世界冠军。 记忆里的世界冠军该是有些骄傲的,但也都很合群,相处的时间长了,也就不在乎什么世界冠军。 在国家队里,还缺世界冠军吗? 余乐盯着人看了一会儿,白一鸣却始终没有抬头与他目光对视,一口口吃着碗里的面条,吃相倒是透着几分优雅。 有钱人家的孩子,估计教养这一块抓的比较多吧。 吃了早饭,妹妹们又带着他们回宿舍,约好十分钟后楼下集合。 怪热心的。 这十分钟其实主要是给余乐他们收拾运动装备,昨天路未方拿了一堆东西过来,除了滑雪板没拿过来,其他都齐了。 其中滑雪服变成了专业的滑雪服,防风的面料里面夹着厚棉,裤子竟然还有背带,衣裤都是黑色的,胸口的地方绣着一面国旗,下面写着“国家滑雪队”。 安全帽、雪镜和手套一应俱全。 而且一口气发了十双厚袜子。 余乐估摸着这一套下来最少一千,而且国家队的用品基本一年一发,想想自己每年领到的两条泳裤,莫名有种自己亏了好些年的感觉。 程文海对这套滑雪服爱不释手,昨晚上就抱着睡觉,如今一抖落开,又痴迷地摸来摸去。 余乐在他摸着的时候将用品塞进了旅行包里。这旅行包也是发的,和滑雪服一个材质,感觉比余乐自己买的旅行包高档了一个水准,价格想必也不便宜。 培养一名滑雪运动员确实花钱啊。 十分钟的时间转眼过去,他们叫上石河,下楼的时候与妹妹们汇合。 这次他们走了不同的路,往院外走去,到门口看见还停着一辆大巴车,车上基本已经坐满了人。 他们一出现,车里的人就都转头看过来,也不知道在聊什么,看那眼神大概是和他们有关系。 上了车,车里却很安静,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注视着他们一直走到大巴车后面,久久没有消失。 一个纵队,余乐走在最前面,在走到后半截车厢的时候停了一下。 后排的基本都是空的,只有白一鸣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靠窗户的位置,他刘海有点长,所以歪头靠在窗户上发呆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着一丝阴沉感。 直到感觉到余乐目光,眼眸缓慢流转片刻,又移了回去。 果然是一副目空一切的傲然模样。 余乐在前面的空位坐下,程文海坐在他旁边,说:“那小子是挺傲的。” 余乐嗤一声笑了:“你的智商和小孩儿一样,他那叫傲吗?” 程文海不懂:“什么意思?” 余乐正要说话,车开动了,两人的注意力顿时转移到了车窗外。 陌生的地方,即将开始的新生活,他们到对一切都感觉到好奇。 八卦别人这种事,他们都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不聊,不聊。 大巴车在山下左拐右拐,开了十多分钟,还没有看见任何大型的建筑物,但路边上的自建房在这个过程里渐渐多了起来,卖的都是滑雪的装备,还有不少餐馆,以及小卖部。 想来到了冬季,这里很热闹。 又开了十分钟,袁珂小妹妹转头提醒:“马上就到了,看那里。” 余乐和程文海的位置视野不对,两人都拉长了脖子往对面看,就看在山谷掩映间,露出了白色建筑物的一角。 继续靠近,建筑物的全貌还没展现,余乐更先看见的却是一条通往山上的缆车,像是一条贯穿天地的玉带,有小小圆形如玉珠似的缆车在其上平缓地滑动,延绵到山丘的背面,不得不让人赞叹人力的伟大。 一个大弯后,大巴车开上了一条宽敞的大道,道路两边旅馆林立,像是一个个挺拔整齐的列兵迎着他们,直至目视他们抵达滑雪馆。 这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滑雪馆,同样长方形的设计,正门修建的巍峨气派,尾部建在山根处,深棕的颜色沉稳大气,远了看整个场馆的主体建筑,就像是一条从大山里探出半截身子的巨龙。 头部高高扬起,龙啸九天。 余乐下了车,难免不去对比他此生见过的“唯二”两座滑雪馆。 论新旧和设计风格,京城的滑雪馆确实又新又漂亮,但论气息浑厚,以及那历史沉积感,眼前这栋名为“晶洋”的滑雪馆更具有底气和力量。 柴明此刻就站在滑雪馆正门的台阶最上方,他那冷厉凶猛的气势与这座滑雪馆浑然一体,整个人似乎也变得无限巍峨,高山仰止。 余乐:…… 呵,“借调函”。 但显然柴明的威严确实极高,程文海脖子一缩:“柴教。” 袁珂:“柴教!” 其他人:“妈呀!柴教回来了!!” 余乐不懂,问袁珂:“他骂过你?” “没有啊。” “你们都挺怕他。” “看着就很吓人好不好!” “……” 余乐想想,又问:“是头上的伤?” “啊?不是啊,就连脸很黑,好像,好像下一秒就要开骂了似的。” “不是没骂吗?” “但眼神很吓人啊!” “……” 余乐掐指一算,选训队一开始,柴明就跑京城活动关系“挖墙脚”去了,估计这边根本没怎么带过训练,却还是捞了一个“大魔王”的头衔,还真挺冤的。 啧,这看脸的世界。 和其他人的轻车简行不同,他们三个人手里都拎着一个黑色的旅行包,爬了好一会儿的楼梯,才来到了柴明面前。 其他队员,包括妹妹们都招呼一声“柴教”,低头快走。剩下余乐三人却只能站在柴明身边,他不动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动,更不知道柴明等什么。 直到他们顺着柴明的视线,看见了走在最后的白一鸣。 距离近了,柴明开口:“白一鸣,你过来。” 白一鸣仰着头,看一眼,又收回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柴明面前。 柴明指着余乐问:“认识吗?” 白一鸣看了余乐一眼,摇头。 柴明说:“国家队的新队员,这几天你负责带他们,跟着他们一起训练,选训队你暂时就不要参加了。” 白一鸣也没表情,“哦”了一声。 余乐看不懂柴明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利用优秀队员打压他们,制造双方矛盾,调动训练积极性?毕竟怎么想,他们的训练进度也不可能按到一块去,眼前这个可是个世界冠军! 再看看程文海、石河和自己,入门级新手了解一下嗯? 柴明简单说了两句,就带他们进了“晶洋”。 “晶洋滑雪馆”其实有两个功能,一个是室内滑雪场,一个是缆车乘坐的起点,从大厅进去,墙上贴着,地面立着,都是分流的标语。 一路走过去,余乐看见了“滑雪场箭头”,“缆车箭头”,“洗手间箭头”,“购物中心箭头”,“游客中心箭头”,以及“餐厅箭头”。 进了馆内,温度明显降低,体感已经到了十度左右,身上穿的长袖T恤已经无法御寒。 他们一路沿着更衣室箭头走过去,来到男子更衣室,没等捞门帘,里面传来章晓的怪叫:“柴魔头来啦!” 柴明贴上门帘的手一顿,接着一用力,门帘“唰”的被掀开。 余乐在身后默哀。 进了更衣室,里面的人都安静如鸡,章晓缩在人后面弯腰穿衣服,躬着个后背和屁股露出来,然后又在柴明的注视中,把屁股一点点地收了回去。 “章晓!”柴明开口。 章晓抬头,一副茫然天真的表情,脸上洋溢着笑容:“柴教有事吩咐。” 余乐看了程文海一眼。 程文海扬眉:“干吗?” 余乐说:“仔细看看缩小版的你。” “哈!我哪儿有这么谄媚!” 柴明突然回头:“程文海。” 程文海脸上笑容骤然灿烂:“柴教有事吩咐。” 余乐“噗”一声,笑翻了。 柴明让章晓带着程文海去找路未方拿更衣柜的钥匙,程文海有手机,章晓知道去哪里问电话。 然后又点了白一鸣的名字,说:“一会儿你跟着他们一起训练,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安排吗?” 白一鸣摇头,这样看倒是挺乖,看来在“大魔王”面前,是龙是蛇都得盘着。 柴明深深看着白一鸣说:“余乐是老国家队员,脾气性格都好,你的人际关系是个难题,好好跟你乐哥学学。” 余乐急忙矜持:“没没没,虚长几岁。” 白一鸣扫了余乐一眼,没说话。 柴明又说:“你的基本功好,和他们一起训练,也能更快得出训练效果。” 余乐点头:“对对对,互相学习,达者为师。” 白一鸣的眉心就算藏在了头发下面,余乐也能看出他蹙紧的眉头。 没过一会儿,程文海回来了,柴明见他们自己分柜子,就走开换衣服去了。 其他的队员先一步离开,更衣室里就剩下他们几个人,非常的安静,余乐觉得自己换衣服的动作都轻柔了不少。 第一次穿正经的滑雪服很不顺手,从背带到裤脚,余乐都是观察着白一鸣在穿,一套衣服足足花了十分钟,而且手腕脚腕腰上的防漏风条的存在,也相当的奇怪,整个人像是被拘在了一个大气球里,既臃肿又拘束。 在穿衣服的过程里,白一鸣一言不发,目光也很少落在他们身上,见他们动作生疏缓慢也不催,竟然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本书,就那么站着看了起来。 余乐也算是见多了运动员,这种有文艺范儿的运动员还是第一次看见,歪头抬手翻看封面,嘴里说着:“什么小说……五三!?” 白一鸣嘴角抿紧,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从他手里移开,一言不发的低头继续看。 余乐:??? 余乐:!!! 余乐:…… 喜欢看《五三》的白一鸣小同志,在余乐的心里瞬间就迷之梦幻了起来,导致他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和对方“破冰”。 白一鸣也不在乎没人和自己说话,柴明让他跟着余乐,他就跟着余乐,一起推开最后一扇门,进了滑雪场。 意料外的,自由式滑雪国家队训练中心的滑雪馆还没有京城那边的大。 里面虽然也有两条雪道,但坡度并不大,尤其是当初震慑了余乐的“大跳台”,在这里却低矮了很多,感觉上甚至不足90米,而且整体的灯光偏暗,体感并不是很好。 选训队的队员们已经在护栏里的平地上站好,一人怀里抱着一对滑雪板,路未方和另外一名教练正在说话。 他们出现,队员的目光都移过来,于是路未方看见后便走了过来。 隔着护栏,他双肘撑在护栏上,对柴明喊话:“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那边。” 柴明点了一下头,带着他们往路未方指的方向走去,余乐路过的时候,看见了路未方笑的眼睛眯眯,阴险狡诈的像只狐狸。 唔……感觉不是很好。 就这么沿着护栏一路往前走,越走越远,距离选训队员也越来越远。 这里的光更暗了。 程文海忍不住问白一鸣:“我们干吗去?” 白一鸣保持安静,在暗光下,那双眼里像是一点光都没有。 程文海看了余乐一眼,大概意思是这小孩儿他不喜欢。 余乐回应:就人那身家,人那成绩,你喜不喜欢重要吗? 程文海:没礼貌。 余乐:他会在落地窗前看五三。 程文海:“啊?” 递着眼色,走在前面的柴明终于停了下来。 余乐从柴明身侧看过去,看见了前方堆积如小山似的滑雪板。 柴明指着这座“小山”说:“今天上午你们把这些滑雪板养护整理好,完成了下午再训练。” 程文海:“啊?” 余乐:“……” 石河:“……” 白一鸣:“……” 程文海苦着脸问:“为什么啊?” 柴明一句话就怼了回去:“什么情况下滑雪板出问题?滑雪板最容易出现的问题在哪里?如何养护自己的滑雪板?滑雪板怎么构成的?你都知道吗?” 程文海:“……” 不知道。 他们这些半路出家的运动员,对滑雪板一窍不通。 柴明气势到位,理由又强硬,说完直接吩咐:“白一鸣,你教他们怎么养护滑雪板,不能用的放一边,能用的放另外一边。” 白一鸣闷闷地“嗯”了一声。 一个人,也不说话,走到“小山”面前,盘膝一坐,抽出一个滑雪板看了一圈,说:“板面没问题,固定器里面的弹簧坏了。” 余乐第一个跟上去,蹲下去的时候发现滑雪鞋蹲着很费劲,干脆也像他一样盘膝坐下。 摊手:“我看看。” 白一鸣看他一眼,将滑雪板递到了他的手里。 余乐有了方向,就去看,去摸,去压,问:“是这里吗?” “嗯。” “怎么修?” “修不了。” “那……哦,整个固定器都换了是吧?我看见上螺丝的地方了。” “嗯……” 余乐仔细又看过,然后将滑雪板递给挨着他坐下的程文海,“你也看看,是这里坏了,可以从这里下了螺丝整个换新……” 直到滑雪板换到石河手里,柴明安静地走开,他走到一半,路未方迎了过来,人未到,笑声便响起来,“你让他们去摸滑雪板真是绝了,那群小孩儿都看呆了,再带上一个白一鸣,更绝!不过你说余乐能改点儿白一鸣的脾气,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柴明回头看了一眼,眼眸变得柔软:“余乐的脾气很好,聪明自信还不失冷静担当,把白一鸣交给他是最合适的。” 路未方微笑:“这么高的评价?” 本以为柴明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但柴明却点头:“嗯,是的。” 作者有话说: 白一鸣:不想滑雪……不想读国际学校……不想拿世界冠军……我就想高考读大学。 第25章 余乐对柴明的训练方式没有任何质疑。 首先多年的运动员生涯, 让他对教练对运动员的爱护和期待深信不疑,更何况还是他几乎不懂的运动。 修理滑雪板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安排,但对滑雪完全空白的余乐而言, 也是一种知识储备。 一个上午,余乐就摸了两百多块滑雪板,从最上面的近期损坏, 到压在下方,可能已经坏了有三四年的滑雪板, 很快就摸清了规律。 最常见的还是滑雪板中间固定器的部分损坏,毕竟这个零件的功能很重要, 除了将滑雪鞋固定在滑雪板上,牢固的可以经历各种跳跃翻转的考验, 还要在运动员明显失去平衡的情况下,适时与滑雪板脱落,以保护运动员的肢体安全。 固定器损坏可以修理,也是最多的,所以在石河的身边已经堆放的很高。 除此以外, 也有磨损严重,底板变形扭曲, 还有滑雪单板从中间断裂的情况。 余乐对滑雪单板很感兴趣,白一鸣递给他第一块单板的时候, 他就翻来覆去地看了很久。 单板大概六斤重,宽度30厘米左右, 相当于三个滑雪单板并排,两头宽中间窄, 差距约五厘米, 长度略短于双板。滑雪单板从中间裂开, 虽然还没到断裂的程度,但基本韧性已经完全没有了。 余乐还留意到一件事。 他将滑雪单板平举起来,问白一鸣:“为什么单板的固定器和双板不一样?” 白一鸣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里余乐难得在对方脸上看见情绪,大概类似于“震惊”……震惊? 余乐微笑:“我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吗?” 白一鸣收回目光,视线落在余乐举起的滑雪板上说:“因为用力方式不同,单板更需要脚侧的发力,快穿与单板的融合性不好。” 这么一解释,余乐听懂了一部分,但又有了新的疑问:“快穿?快速穿上?双板的固定器是快穿?” 白一鸣又抬头看余乐,表情隐约有着“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是谁?我身边的是谁?”的迷茫感。 但也就是白一鸣这一副看“滑雪小白”的目光,让余乐知道,他对滑雪的了解真的太少了。 柴明安排没有错,他必须按部就班的从最基础开始。 上午的训练在十一点过结束,余乐沉迷研究滑雪板还有点意犹未尽。 程文海却抱怨:“耽误一上午的时间,我的洪荒之力一点都没有用出来,啊啊啊,我四十米的大刀什么时候才能出鞘!” 余乐:“你的刀难道不是九厘米?” 程文海追着余乐锤。 到了餐厅,圆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炖菜不少,但也有炒菜,热腾腾的米饭摆在不锈钢餐台上,看得出也努力兼顾了南方过来的队员的饮食习惯。 一共就三个圆桌,两名选训队教练和柴明也一起吃,小队员们都避开了教练,去了其他桌子挤,余乐等人自然就和教练们一起吃。 坐下,回头,白一鸣就站在原地左右看着,明显想去其他桌吃饭。难得一个空位,他刚要走过去,那空位就被一只手占着,男孩儿回头说:“这是章晓的位置,他上厕所去了。” 余乐喊:“白一鸣,这里来。” 白一鸣不动。 余乐就笑着招手:“来啊。” 白一鸣抿嘴垂眸的就过来了。 程文海眼神古怪地看余乐,余乐回他微笑,眨着眼,示意他回头聊。 午饭吃的比想象中好,大概也是饿了的原因,余乐在饭菜里也找到了一些香味。 只是比起京城运动员公寓那里的伙食,确实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好在余乐对饮食向来不讲究。 吃了午饭,就是午休时间,通知下午两点半在大门口集合,余乐和程文海就回了宿舍。 才一关门,程文海就问余乐:“干吗和那个傲娇小子走那么近?” 余乐看他:“吃醋啊?” “醋啊,醋大发了我。” “呵呵。” 余乐走到床边,躺下,上午没训练,却还是觉得累,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地上坐的久了点儿,肚子还有点小疼。 他揉了揉肚子,听程文海抱怨:“真不是个好脾气的,何止孤僻,简直自闭。” 余乐敛眸,想了想,还是说:“你说对了。” “啊?” 余乐提醒程文海:“还记得昨天过来的时候,路教提到白一鸣了吗?” “没记住啊,提了吗?”程文海坐在床边上看余乐。 余乐说:“说是白一鸣有问题,那时候我不知道什么问题,但今天相处就知道了,这小子确实很自闭。” “呵!我开玩笑的,你还要当真怎么的?那明明是骄傲吧?” “我和他相处的多,我知道。一个人不说话安静沉默可以是骄傲,但眼神骗不了人,他始终在回避视线。” 程文海被说服了,一脸八卦地来到余乐床边:“你是说这么个滑雪天才,是个自闭症儿童?” “感觉也没到自闭症的程度,但确实非常不擅长和人相处。”余乐后脑枕在双手上,慢慢分析道,“昨天柴教知道白一鸣极度不合群,今天就把他训练停了,安排和我们在一起,你说目的是什么?” “帮他治病?” “你又不是医生。”余乐给了程文海一脚,“就是让我们年纪大的多带带他,照顾他,给他一点团队感。而我也不是一个健谈外向的人,这事儿你做才最合适。” 程文海被余乐哄得使命感油然而生:“放心!下午就让他知道什么是团魂!奥利给!!” 余乐:“……”傻鸟。 下午再到滑雪场,柴明就在训练场里等着他们,陆地基础动作训练半个小时,踩滑板上雪地基础动作训练一个小时。 没有滑。 但真正的训练就是这样的枯燥无聊,万丈高楼平地起,一个运动员的上限决定于他的基础有多么牢固。 在选训队的小队员们在雪坡上滑的潇洒恣意,帅气的腾空挪移的时候,他们就不停的在原地练下蹲,连直跳,练左右倾斜控制板。 路未方半路跑过来笑嘻嘻地问:“无聊吗?” 程文海和石河点头,目光落在余乐脸上,余乐也点头,最后他看向白一鸣,白一鸣被看着迟疑了一下,点头。 路未方眉梢扬了一下,继而说道:“这样的基础训练以后还多着呢,和你们在那边不一样,那边儿训练就是培养你们兴趣。实在失望,坚持不下去,你们也可以回去。” 柴明在身后眉心狠狠一夹,把路未方给踹到了一边儿,叱喝:“滚回去。” 路未方嘻嘻哈哈地笑着,转身走了。 柴明再转头,看向余乐他们,开始“上发条”,“你们都是老队员,以前做过的基础训练也不少,更应该明白基础的重要性,坚持不下来,也给我坚持!” 这就是……想走也不能走呗。 早就领教过柴明专治du裁的余乐表示,呵,这话还真是你能说的。 不过柴明说的正确。 余乐作为前跳水全国第三名表示,基础真的是重中之重。 他就是因为能吃苦,小时候基础就打的特别好,其他孩子因为疲惫和疼痛逃避训练的时候,他都能统统忍下来,因而由基础垫定的成绩,才会让他以一个天赋不怎么样的运动员,成为国家跳水队的主力。 如今,不过是重来一次。 哪怕枯燥无聊,哪怕双腿颤抖,他都会让自己的动作必须正确标准。 这是一个横向的对比。 余乐坚韧和努力是看得出的优秀,即便是目前发展潜力最好的白一鸣都不如他够坚持。 柴明看的在心里点头。 无论任何的运动,能够在全国排名前三名,运动员绝对付出过,而付出向来有回报。 训练结束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柴明让他们上了一次缓坡,长时间的基础训练到了验证的时候,有没有练进去,滑两次就知道了。 平滑跳。 小跳台跳。 都在京城集训队的时候练过,但到了这里再次重复,柴明亲自教导下,就显得苛刻到吹毛瑕疵。 下蹲的角度不对,要喊停。 跳起来肩膀晃动,要喊停。 上跳台伸展度不够,更是要喊停。 别说余乐他们这三个入门级新手,就是白一鸣也被训过几次,但他修正下来也是最快的。 没有激情,没有兴奋,也没有战栗。 一下午的时间,就是这样在枯燥乏味的训练中过去。 他们甚至都没有离开过新手区的坡面。 这种基础训练是真的熬人,程文海叹气:“好累,什么时候可以滑起来。” 余乐看他一眼,问:“晚上想加训吗?” 程文海瞬间头大:“不要吧……” 事实证明,想加训也做不到。 训练中心晚上六点关门,没有车送他们回宿舍,要想加训,就得自己找车回去,票价十元,也不便宜了。 后来余乐又问程文海:“记得你说什么团魂,什么奥利给?” 程文海扶额:“别说了,我已经被熬干了,我滋养不了他,这个重任还是交给你吧。” 余乐轻笑,精气神还很足,倒是很适应这样的训练。 晚上回去,还是和教练员们一起吃饭,余乐想起一件事,问道:“何宇齐师兄呢?他们不住在这里吗?” 路未方说,“在别的地方水池集训去了。” “水池集训?”余乐想想:“听说还有水池比赛?” “哦,你也知道啊?那说明这项运动推广的还不错。”路未方说,“滑雪协会这两年一直在搞水池赛,“以赛代练”发展空中技巧,效果还不错。” 余乐点头。 “哦对了。”路未方想起,说,“你们还没上山看过吧,山上有四条雪道呢,现在没雪,但风景不错,回头空了你们拿自己的运动员证,坐缆车就上去了。” 余乐来了兴趣,他确实很想感受户外滑雪,就算如今没雪,也想看看那山岳郁郁葱葱的美景。 “明天就去。”柴明突然开口,“白一鸣你上去过吧?明天你带他们上去。” 路未方欲言又止,最后没有说话。 白一鸣看着是个傲气的,实际上竟然有点“软包子”,安排什么就点一下头,没有任何的质疑和反对。 这样一看,确实是性格有缺失。 就算余乐这么个好脾气的,也有不痛快,想要问个清楚的时候。 回到宿舍,程文海都看出来了,“白一鸣还真是个自闭的啊,我今天下午一直在观察他,除了你他就没看过任何人的眼睛。” “他看过我眼睛?”余乐还在宿舍里练基础动作,就当饭后消食。 “也不能说是看吧,他会抬起来看一眼,然后又移开,那模样羞羞怯怯的像个小姑娘,嗯……长的也像,和我脑海里想的滑雪大佬差距也太大了,还是个富二代呢,怎么就自闭了?” 余乐也不知道,又觉得这样聊别人也没意思,就转口和程文海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国内优秀的滑雪运动员啊,国外的滑雪大神啊,程文海说:“还有一些自由式滑雪的大神都不参加比赛,他们玩的才叫极限运动,回头给你看着视频,从山巅上往下滑,直升飞机上去的,坡度几乎笔直,一侧就是悬崖峭壁,那是真神啊。” 余乐点头,这个他知道:“因为容易受伤,所以正规比赛都限制动作和场地。” “诶对了,国外有一个巡回赛,就是滑这种野道,也有职业运动员去参加,还有摔伤摔死的,但职业运动员确实没有滑野道的大神厉害,我觉得这才是我向往的自由式滑雪。” 余乐与程文海说说话,这边练着基础动作,时间也就慢慢过去。 到了晚上,九点半熄灯上床睡觉,余乐半梦半醒的看见有手电筒的光在玻璃上一晃而过,然后是路未方的大吼声:“章晓你是不是想跑步!!还不睡觉!!!” 余乐听的勾起嘴角,章晓这孩子真是属猴的,淘的厉害。 第二天早上,他们跟车去了训练中心,然后白一鸣带着他们去坐缆车。 这个季节上山的游客也不少,不少人前一天晚上就赶过来,在附近的民宿住一晚上,第二天缆车一开就上山玩一圈,据说山上还是个避暑胜地。 余乐乘坐缆车,从山脚一路往上,先是缓坡,紧接着山势骤然陡峭,有些山体与地面近乎于垂直,只有依稀青草顽强地长在上面。 一边看余乐一边在心里暗自比较,这山哪里适合滑雪? 后来才知道,光缆车他们就坐了半个小时,到了地方,还有观光大巴等在外面,载着他们前往山谷。 白一鸣实在不是一个好导游,余乐只能自己要来旅行指南研究,山上有这个峰那个坡,还有冰川裂谷,各种自然风貌。还有四条滑雪道,分别处于三处不同的山峰,人力伟岸,在山上修桥搭路,以他们即将前往的山谷为枢纽,有观光车送他们前往。 车上坐着的都是上个旅行团的叔叔阿姨,他们有导游解释:“其他雪道不对外开放,而且现在也没有雪,我们今天主要的游乐拍照地点就是我们即将前往的山谷,那里全年积雪不消,所以昨天提醒你们带着的厚衣服,我们下车前记得穿上哦。” 余乐、程文海、石河一起转头去看白一鸣。 程文海惊叫:“还有雪啊大哥,你昨天怎么不说?” 白一鸣眨巴眼睛看向余乐,又垂眸避开与余乐目光对视,说:“我忘记了。” 呵! 这下好嘛,他们一个个都有标准昂贵的滑雪服,最后却落个在山里冻成冰棍的下场。 所以等到了地方,果然空气寒冷刺骨,叔叔阿姨们撒欢的去拍照,他们只能换乘一辆回去的观光车。 那里有羽绒服租借。 白一鸣自觉做错,很乖的站在柜台前说:“我手机没收了,没有钱,可以下了山给你们钱吗?这是我的运动员证。” 余乐已经穿上衣服,闻言好奇:“不能免费租借?” 工作人员的目光落在他们两个的脸上,笑着说:“也没说不行,要不这样儿,我给领导打个电话,你们等一下。” 工作人员去打电话,白一鸣看了余乐一眼。 余乐单手撑着柜台,微笑看他:“要不要说对不起和谢谢?” 白一鸣嘴角抿紧,不说话。 余乐一抬手,揉了白一鸣的脑袋一下,这么好的出生和才华,怎么是个小自闭,忒可怜了。 白一鸣被揉的一愣,眼睛就睁大了一点,但也没躲没避,只是看了余乐一眼,又把眼睛垂了下去。 再度到达山谷,已经是十点半。 叔叔阿姨拍照拍累,三五成群地找个地方坐下聊天,也有一部分人不知去向。 白一鸣自觉做错了事,下车后就一直走在前面领路,积极很多。他熟门熟路的在山谷里疾走,山谷里有很多建筑物,没有看见雪,谷中间还有片圆形的湖,有一排排商家就围绕着湖做生意,卖吃的用的玩的,淡季的原因,一路都是店家拉客的吆喝声。 白一鸣埋头猛走,绕过一个老板,却撞到了下一家餐厅的老板。 老板捂胸口说:“小伙子你慢点哦,我还有心脏病呢,你给我撞犯病了。怎么样,要不要来我们家吃口热的,我们家的味道最好了,物美价廉。” 他去拉白一鸣的手,白一鸣整个一电,躲开了,嘴角绷的很紧,明明是要瞪人,结果瞪了一秒,目光又闪烁到了一旁。 余乐见状上前,拦在两人中间,微笑:“大哥,我们是山下滑雪训练队的,今天上来看场地,下去就能吃饭,就不在您这里吃了。” 老板想强买强卖的嘴脸瞬间收敛。 余乐转身拉着白一鸣走,走出两步又回头:“大哥,寒冷的地方对心脏不好,您得注意身体。” 走的远了,程文海问:“那老板是要讹我们?” 余乐说:“讹倒是不至于,应该就是想做我们生意。” “都说景区黑。” “不是都整治过一圈吗?必须明码标价什么,不至于。” “那以后我们上来训练,还得路过他们家呗。” “我看上面的煮玉米不错,以后不买他们家的煮玉米。” “……”程文海想想,“呵呵”地笑了。 走出很远,商店都到了头,余乐才感觉到手里挣脱的力量。 低头。 咦?自己拉了白一鸣一路吗? 急忙松开。 gay里gay气的。 大概是感觉,沉默了一路的白一鸣难得开口:“这里是游客游乐区,冬天人多。再往前走,就到滑雪场。” 顿了顿,他说:“这个滑雪场,难度小,游客多,不好。” 后来程文海撞着余乐的胳膊,握拳低吼:“奥利给!” 余乐:“……” 到了滑雪场,坡下面已经没有雪了,但坡上可以看见未化的积雪,滑雪中心也大门紧闭,只有旅行团的叔叔阿姨在这里和“大雪山”的石碑合影。 看起来有点萧条。 白一鸣解释:“冬天人多。” 余乐说:“是了,很期待冬天。” 他们看了一圈要走,突然有人叫他们,“帅哥,能帮忙照相吗?” 程文海转过去:“好的阿姨,不用客气。” 余乐笑的踹他:“帅哥快过去。” 程文海抬手往头发上一抹,一副油腻姿态的去帮叔叔阿姨拍照。 余乐在旁等着的时候,从围栏观察里面的滑雪场。 目测坡度还是很高,有缆车延伸到视野不可及的地方,远比滑雪馆里面的雪道长,而且坡面不平整,左右弯曲,想象入了冬自己来这里训练,便是心生向往。 难怪张倩教练会将室外滑雪作为激励他们的最后一句,那是最强而有力的话。 只是站在这里就可以想象那时的畅快。 雪快下吧。 程文海回来,拍的兴起,也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递给一位头发花白的叔叔,“您帮我们拍两张,谢谢。” 程文海跑回来,一手勾着余乐,一手搭在石河肩膀上,比了一个剪刀手。 余乐看了白一鸣一眼,笑着抬手勾住了他的肩膀,拉到身边,也比了一个剪刀手。 白一鸣和石河都抿着嘴,看向镜头,露出腼腆的笑容。 “咔嚓”一声。 永恒留影。 从山上下去,错过了通勤车,柴明在停车场等他们。 “怎么样?”柴明将车开出去,问。 程文海说:“没什么雪,看了个寂寞。” “那这么晚?” “上都上去了,也得都看全啊。”没提忘记带厚衣服的事。 “每个峰都去了?” “也没,主要就在山谷里转转。” 柴明看他一眼,不再说话。 送他们回去,柴明也没进去吃饭,直接将车开到食堂门口又走了。 食堂里传来饭菜的香味,还有年轻人的笑闹声,走进去,教练都已经吃完离开,队员倒是都在吃,食堂专门为他们留了一桌饭菜,碗筷都摆好了,见他们进来就端菜上桌。 热气腾腾的炖菜,正是适合在山上冻过的几个人。 程文海坐下,拿起筷子对白一鸣说:“看,哥帮你一次,要不要说谢谢?” 白一鸣冷冷看他一眼,淡声说:“没必要。” 程文海生气了,委屈的对余乐说:“你看看他那眼神那表情?那不是骄傲自负是什么?怎么就自闭了?我帮他呢,这小子都不说谢谢,那眼神你看见没有?看见没有?太欠揍了。” 余乐想了想,叹气:“老柴又不会因为这事批评他,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程文海哇哭了,“你不爱我了!你帮他说话!” “……”余乐翻着白眼,不再理会这家伙。 “唉,老余啊,你们还真是零基础呢?”正吃着,一个人影跳出来,章晓一脸皮猴子似的对他笑,嘴里眼里都没个正形,“听说你们是国家队队员给我吓坏了,还以为你们要带训练呢,搞半天我还是师兄。” 余乐说:“师兄弟不是这么论的……” 章晓打断他:“诶,你以前什么队的?有什么成绩?” “……”余乐感受到了章晓的不礼貌。 但最先生气的是程文海:“小朋友,不是都说了,你有什么成绩?” 章晓下巴一扬:“我在省队,未成年男子组也是第一名。” “我拿过全国三米板铜牌。” “你又不是滑雪!” “那你怎么不和我比跳水呢?” 章晓语噎。 程文海倚老卖老地扶着他的额头,一推:“吃完赶紧睡觉去,连国家队都不算,牛气什么呢?国家队员在省里谁不是第一名。” 章晓扶着额头生气,嘀咕了一句:“国家队员怎么了不起,在这里还不是我老大。” 程文海摆手:“走走走,别打扰我吃饭。” 这时,余乐耳边却传来白一鸣的声音:“在这里也轮不到你老大。” 余乐惊讶看过去,白一鸣难得抬着头,黑漆漆的眼睛从刘海里露出来,锋芒毕露。 程文海“哇哦”怪叫一声,给白一鸣竖了个拇指。 章晓的脸通红一片,气鼓鼓地走了。 就在余乐的注视里,刚刚还一脸高冷骄傲的白一鸣,看了余乐一眼,视线闪烁,低头继续吃饭。 余乐抬手拍了拍他,白一鸣的嘴角也勾了起来。 下午柴明没来,路未方带训,说是柴明去开会,已经定下训练教案,按照昨天下午的训练就行。 又是无聊的一个下午。 选训队那边上障碍滑雪训练,年轻人们灵活的就像一只只的小猴子,章晓尤其灵巧。 障碍训练,不少人都会从道具上掉下来,章晓却每一次都从头到尾表现的很完美,那么快的速度下,穿着滑雪板上道具,既能稳稳站住,又能从容的旋来旋去,上了跳台,“唰”的就是一个帅气的旋转,平稳落地。 一气呵成滑到尽头,换来阵阵喝彩。 与这边的枯燥无聊成了正比,就连余乐都忍不住转头去看,更不要说程文海。 就在他们往那边张望的时候,滑至平地停下的章晓突然转身面对他们,高举双拳,做了个挑衅的手势。 “我靠这小屁孩!”程文海要撸袖子。 章晓初生牛犊不怕虎,大喊:“白一鸣我想过了,我到你那岁数我比你厉害!你现在跟他们训练,你基础多差啊!” 程文海怂恿:“上!是男人就不能忍!” 余乐一把拉住白一鸣:“别闹,你是世界冠军。” 本来也没打算去的白一鸣,表情复杂地看了余乐一眼,点头。 挺乖啊。 余乐想着,拍拍白一鸣的后背:“走吧。” 回到坡上,余乐问白一鸣:“他一直这样?还是今天?” 白一鸣想想:“最近。” “倒是听说这边儿竞争很激烈,没想到都明着来了。” “就该这样。” “?” “每周淘汰一半,他急我不急。” 啧,这话说的。 凡尔赛本赛吧? 第26章 提起选训队每周淘汰一半这事儿, 余乐倒是有点儿优越感。 他自觉自己是柴明挖过来的,又是国家队编制的运动员,想必柴明也不会轻易将他放回去, 和这群小孩比赛这种丢脸的事,想必是不用做了。 没想到,晚上接的一个电话, 却粉碎了余乐这样的想法。 是他跳水教练张建坤打过来的。 余乐来到晶洋三天,给张建坤发过去的消息如石沉大海, 余乐本以为他和张教估计就这么断了关系,没想到睡觉前, 张建坤掐着时间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张教关心地问:“到那边儿都还适应吗?听过比咱们这边儿冷多了, 你衣服带没带够?要不我给你申请两件春秋的衣服寄过去。” 张教关怀的话一说出口,余乐就酸了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抬手擦拭,揣着鼻音说:“还行吧, 吃的稍微不和口外,都还行, 我带了不少厚衣服过来,队里也有发, 这个冬天肯定是够了。” 张建坤在电话里说了很多,像个不放心孩子的老父亲:“那大山里湿气重, 你跳水湿气也重,那地方又冷又潮的你可给我扛住点儿。我打听过, 你们那边儿的温泉也很多, 没事多去泡泡除寒。身体才是成绩的本钱, 知道吗?” 余乐听着心里暖暖的,张教会给他打电话,还不是因为关心他。 张建坤叮咛个不停,问了食宿,又问了训练环境,还聊到他的家人:“你家里的情况我了解过,你说不告诉你家里人,我也能够理解,但瞒着永远不是最好的办法。” “嗯。” “所以说起这件事,我就必须要提醒你一句,你现在可不算他们自由式滑雪的人,你的国家队队员关系还在我这里,柴明也没来找我办过。 明白我的意思吗?你还在选训期间,一切都还没成定论,好好给我加油吧。” 余乐的后背一下挺直。 一句特别有名的话,可以用来形容余乐此刻的状态……那脑瓜子啊,嗡嗡的。 余乐没想到自己这看似一帆风顺的转队转项背后,竟然藏着的水那么深,两只千年的狐狸,在那儿玩聊斋呢。 真相本就伤人,话说开的张建坤更是直接说:“你要是在那边留不下来, 余乐,做好留不到滑雪队儿,就退役的打算吧。” 余乐抿着嘴角笑,轻声回答:“要是留不下,我也没脸回去了。” 张建坤叹气。 余乐又说:“人没退路的时候,一定会拚命的。” “你拿什么和人家练了那么多年的人,抢奥运资格?” “……”余乐迟疑了一下,“不知道,但总觉的远远没到绝望的时候。” 张建坤叹了一口气,挂了电话。 余乐听着耳边的“嘟嘟”声,放下手机看向在一旁假装看电视,却立着耳朵在偷听的程文海。 “都听见了?”余乐问。 “听了一些,没听全。”程文海坐起来,蹙眉。 “那咱们其实还不算滑雪队员这件事,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 “嗯,所以呢……” 程文海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气沉山河一声吼:“还睡你麻痹,起来练啊!” 第二天柴明还是没有出现,带训练的依旧是路未方,还是重复前几天的基础训练。 训练结束的时候,余乐就找上白一鸣,问他院里有没有健身房。 白一鸣看他。 余乐说:“就是滑雪的体能训练室,在滑雪馆还是院里?” “院里。” “吃完饭可以带我们去吗?” “……好。” 晚饭依旧不是很合余乐的胃口,大米饭配着点儿五花肉炖的大白菜粉条,那盐放的可以当咸菜吃。 余乐放下碗筷,见程文海拿起大葱卷吧卷吧往大酱里一拧,就要一口塞进嘴里。他急忙按住程文海的手,说:“你再吃这个,晚上不和你睡啊。” 程文海满脸都是“兄弟和美食可以辜负哪个”的为难抉择,最后无奈的将手里的大葱塞进石河的嘴里,自己委屈地拿了根黄瓜蘸酱吃。 余乐拍头:“乖。” 余乐等着他们吃完,一起去和更早吃完的白一鸣汇合。 白一鸣确实自闭不合群到了极致,吃完饭情愿一个人在食堂外面的树荫下看《五三》,也不愿意在暖呼的小屋里听他们聊天。 但配合度还是有的。 看见白一鸣在等他们,余乐松了一口气,微笑:“走吧。” 白一鸣带着他们往回走,但半路上拐进了一条岔路,后面吃完出来的有人看见了他们,章晓跑过来没礼貌地喊:“诶,你们干吗去?” 余乐说:“去训练房看看。” 章晓撇了撇嘴,站在原地不动。 再往前走,去食堂的路就看不见了,前面出现一个像工厂厂房那样的大房子,白色的水泥墙,上面盖着蓝色的彩钢瓦,玻璃门窗全部紧闭。 白一鸣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开锁的时候,余乐猜测白一鸣提前走是为了去拿钥匙,而不是和他们不合群。 其实这几天下来,白一鸣哪怕话少,也已经算是他们这个小集体的一员。 训练室打开,先是一股淡淡的霉味传来,白一鸣利索地开了灯又开了窗,那气味才消失。 里面不小,到处到摆放着余乐眼熟的道具,体操垫,蹦床,双杠,单杆等等,都是训练室里最常见的工具。但也有很多专用道具,比如平衡球,平衡板,平衡台,以及一些余乐叫不出的名字。 余乐指着两个矗立在地上,大概在一米五左右高度朝内弯出90°角的栏杆,栏杆内还有头对头的握手把手,下面则是是个较厚的平台,铺着材质不明的黑色履带,履带呈坡状,延伸出去约有三米的器械问:“那个训练什么?” 白一鸣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了一眼,眼神有点儿惊讶,声音难得有了起伏:“出发门,也不知道?” 余乐笑:“还真就不知道,怎么用?”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出发门训练器”前,白一鸣站上平台,双脚并拢,双手握上握手,手臂拉直的同时,身体往后倾斜,力量在这个身体上绷紧,就像是一张在蓄力的弓。 下一秒,他手臂猛地用力,整个人就弹射了出去,在黑色履带上跑了几步。 停下来,他说:“比赛出发用的,要穿滑雪鞋。” 余乐懂了,点头:“所以必须练上肢力量?” 白一鸣点头。 余乐又说:“腰腹力量和腿部力量也需要练,才能掌控雪上方向和速度。” 白一鸣继续点头。 余乐一拍手:“懂了,我上肢力量偏弱,接下来我会着重训练这一块儿。” 程文海说:“我也练上肢。” 石河:“我,我也……” 余乐又说:“刚吃完饭不适合剧烈运动,我们先软拉吧,记得朱明教练在提到倒滑时候,有提到开胯程度决定后滑视野。” 程文海:“可以,吃的有点饱。” 石河:“好……” 三个人各自找了个空地,拉筋开胯,一言不发的闷头就练,而且动作规范又积极。 白一鸣就那么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忍痛拉筋,嘴不知不觉间张开。 国家队队员的自觉性,没有亲眼看过,没有身处在那个环境里,绝对无法理解和想象他们能有多吃苦。 就好像少练那么一点,就会失去冠军似的。 明明在国家队里的大部分人,这辈子都没有摸到领奖台的资格。 曾经有国外媒体这样说过,“奥运选手,本就代表了一种坚韧不拔的精神!” 国内媒体说,“我们的国家队员,永远在砥砺前行!” 成为运动员,在市队,在省队,还有玩乐放松的时间,一旦成为国家队员就没有了,他们的赛场是世界赛场,面对的都是世界最强的运动员,这世界不缺天赋者,不缺吃苦者,也不缺好运者,所以想要冲上那个领奖台,站稳,站住,便是在千军万马中的逆水而行! 白一鸣不是第一次看见国家队队员,但确实是第一次看见滑雪入门级的国家队员,那些看起来特别简单的训练,他们也会像面对一个大跳台那么认真。 难免会有些触动。 白一鸣把自己的背包放在角落里,走到余乐身边,跟着他们一起拉筋开胯,并且告诉他们滑雪陆地训练的专项训练。 话不多,用自己的身体演示,要知道正在教导他们的可是未成年组的世界冠军,余乐也受益匪浅。 就这么大概练了二十来分钟,余乐算着时间差不多可上量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 雪山上飘下来的冷风从窗户钻进来,使劲的往皮肤上舔,余乐担心感冒便让大家去关了门窗。 “呜呜呜……” 走到窗户边,听见了风声。 程文海搓着鸡皮疙瘩:“卧槽,这是什么声音,好吓人。” 余乐关窗的动作一顿,眯眼在黑暗里寻找那一闪而逝的白色身影,“去把门关上。” “我关?”程文海指着自己鼻子。 “还要人陪?”余乐没找到,就将目光收了回来。 程文海“呵”了一嗓子:“我又不是怕,就是问问。”走过去,一手一个将铁门拉上,合拢。 余乐转头,从明光倒影的间隙里,看见了几个在窗外飘过的白影。 他敛眸想了一下,转手将窗户再次推开,这时大门外却传来锁链的声响。 程文海还在门边,吓的一个激灵。 余乐半截身子探出窗外,扯着嗓子大喊:“章晓你给我过来!” 一句喊完,他单手撑着窗户,一跃而出。 余乐没抓到在黑夜里疯狂逃窜的一群小屁孩们,只是在黑暗里听见了他们恶作剧得逞的大笑声。 黑夜里的山风尤其癫狂,“呜呜呜”声响像是老人的哭声。 回去的路上,余乐遇见了寻来的三人,程文海愤怒的问:“还真是章晓?他把门锁了!我们也翻窗户出来的!这臭小子让我抓着,揍不死他!” 余乐摇头:“没看清脸,不过能这么皮的只有他。” “按我说,这事儿就不能姑息!” “再说。”余乐看向白一鸣,“钥匙还在吧?” 白一鸣点头。 余乐拿钥匙开了门,等人都进来后,就用锁链从里面把门锁了。 白一鸣满眼不解地看他。 余乐解释:“那几个熊孩子不知道还回不回来,突然冲进来吓一跳多冤枉,也免得他们又从后面锁门。” 白一鸣冷着脸走开了。 程文海还很气,嘴里叨叨个不停,但训练时候的配合度却始终极高,余乐负责与白一鸣沟通,并安排训练计划,在这个小团队里倒是有着说一不二的威信。 一口气练到快九点,他们才回去休息,白天训练一天,晚上还加训,白一鸣的脸色都不好,但余乐他们本该更吃力的却脸色还算轻松。 白一鸣奇怪地看了说笑的余乐好几眼,远远看见宿舍楼的时候,他难得开口说话:“经常加训?” 石河摆手:“我没有,但平时训练量挺大的。” 程文海说:“我也不经常,但这位是个加训狂人,有时候会被拉着一起练,习惯了。” 最后视线都落在余乐脸上,余乐笑道:“不然我的全国十米台怎么来的?躺床上等天上掉下来吗?” 程文海“啧啧”,“好好的突然凡尔赛什么!” 余乐失笑:“全国第三名就凡尔赛了?” 程文海说:“梦之队前三名,你去问问跳水的老外,你凡尔赛不。” 余乐懒得和他斗嘴,看向白一鸣:“你平时训练量怎么样?” 白一鸣的眉毛和额头都藏在了刘海里,但余乐还是看见了他蹙眉的表情,嘴巴张了一下,又闭上了,也不知道余乐是那一句“戳”着他了,整个人都暗了下去。 回到宿舍,洗了个澡,就是一个好觉。 一夜过去,余乐再醒过来,觉得昨晚上自己可能睡的都没翻身。 他喜欢这种感觉。 醒的时候就拼命训练,睡着了管他天塌地陷,努力地练,香甜地睡,精彩地活着。 一觉睡醒,又是精神抖擞。 就这样,白天跟队训练,晚上一起加训,再睡个好觉恢复精力,一转眼就过去了三天。 但这天上午的训练明显有了变化。 柴明再度出现,将他们四人叫到选训队那边一起听训。 十五六七的孩子们也都发育起来,他们站在人堆儿里并不显得突兀。 柴明往队伍前一站,就像个“大魔王”似的,余乐注意到前后左右的人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看把孩子吓得。 柴明背手站在他们面前,声音低沉地开口:“今天礼拜六,这一周的最后一天,也是第三轮的考核。 老规矩,日常训练表现加上考核训练表现,淘汰12个人,不想走的今天就好好发挥吧。” 顿了一下,他刻意强调:“我会看你们每个人的表现,如果克服不了被考核的紧张,你们比赛也就没有参加的必要! 解散!” 路未方和另外两名教练上前,带走了他们负责的运动员,柴明留在原地,余乐、程文海和石河也跟着留下。 白一鸣看了一眼他以前的负责教练,最后选择站在余乐身边。 目光对视。 余乐先开口:“我们也有考试吧,听说我们关系还没有转过来,所以我们也不是滑雪队的队员,还需要参加选训是吗?” 柴明看着余乐,然后点了一下头。 余乐憋了小一周的疑问终于得到了答复,心里的那块石头也落在了地上。 也对。 他们一群入门级的滑雪新手,有什么资格成为自由式滑雪队的国家队员,就算再有潜力,也得刀山火海的走过一遭,证明自己有留下来的实力。 其他人也早就从余乐这里知道自己不是“空降”,所以接受良好,程文海撸着袖子斗志十足地说:“您就说吧柴教,我们考什么,肯定和他们不太一样,我们也有我们的考核标准吧?” 柴明正要说话,目光突然落在白一鸣脸上,“你在这儿干吗呢?” 白一鸣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程文海在身后喊:“加油!” 余乐也说:“别大意。” 白一鸣头也不回地摆手,走远了。 剩下他们三人,由柴明带着,去了缓坡区开始今天的训练。 今天显然并不是他们的考核日,他们的潜力还完全没有开发出来,柴明也不会贸然判断他们的能力。 不过柴明回来,他们枯燥地练了五天的基础动作终于可以换换。他们再次被带上高级滑道,像是让他们玩似的,柴明就像还在京城那样,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上去滑下。 柴明没说话,但余乐明显感觉到在经过五天的基础动作强化训练后,自己进步了多少。 滑雪变得从容了。 不用再担心自己摔倒的情况,身体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在出现危机之前,就比脑子更快地控制住平衡。 他们已经从有意识的控制身体,变成了无意识地保持平衡,这就是训练进步的一个最明显证明。 余乐来滑雪队一部分是被柴明步步紧逼坑蒙拐骗,一部分也是因为他是真的喜爱滑雪。如今从高处滑下,何止畅快,甚至想咆哮一嗓子。 被刻意压抑的热情像是爆发的火山,御风而行时,从帽子里探出的头发欢欣舞动,就连头皮都在战栗。 柴明这人是真的牛了,把人性简直研究透透儿的,他们这段时间的经历就类似于“一个大棒喂一颗甜枣”的弱化版。 哪怕已经悟透,他依旧在享受这一刻。 就这样,那边儿比的紧张激烈,他们这边也滑的精彩惬意,柴明盯着他们看一会儿就走了。 于是教练一离开,他们这边儿就更加放肆,那是真的跟玩儿一样,想怎么滑怎么滑,余乐还算娴熟地用着技巧,甚至在雪坡上来了漂移似的急转弯。 速度,倾斜度,雪飞溅到脸上,冰凉地浸润着肌肤,余乐的手脚热的都发烫。 只是玩的正兴起,柴明突然朝他们这边吼一嗓子,“你们过来!” 余乐眼底还带着笑,程文海脆生生地回着:“诶!来了!” 他们穿过绳网,来到另一侧的滑雪道。 这边的坡面比他们滑的要缓和一点,但坡上密布各种道具,雪台有六个,最矮的三米,最高的五米,像一个个翻翘的头发,在平滑的雪道上飞起。隔上二三十米就有箱子、铁轨和雪包,地形非常复杂。 这里是坡面障碍的训练场,也可以进行雪上技巧的训练。 据说这批选训队员前两周都在跳台那边进行空中技巧的训练,这一周才转过来,表现出色的有男队的章晓和女队的袁珂。白一鸣一开始就被叫去和他们一起练基础,因而这边的训练一直没有参加。 余乐他们过去的时候,这些队员正在坡面出发点上排队挨训,一个个低头耷眼,再配上他们稚嫩的面孔和蓬松厚实的衣服,像一只只缩着脖子排排站的鹌鹑。 柴明黑着脸训斥:“一个星期就给我看这么个玩意儿?还有人连箱子都上不去,你们在队里都训练的什么玩意儿?就你们这水准,我叫来几个新手到比你们滑的好!” 随后他指着余乐的鼻子说:“就他,正式滑雪半个月,进行基础训练的时候你们也看见了,就他来,也不会连箱子都上不去!” 余乐被指着鼻子,都对上了眼。 瓦特? 您是在说我吗? 我这水准怎么了?您其实是想拿我当反面教材吧? 柴明就在这时,对余乐说:“去,上个箱子!” 余乐头皮一麻。 卧槽! 你是想等我失败把我撵走?还是想和我同生共死?一起尴尬? 第27章 柴明的决定不禁余乐惊讶, 其他人也都惊讶,路未方甚至没忍住拉了柴明一下,一副想要劝下他的模样。 只是柴明在滑雪队的威望实在极高, 只是一个眼神又把路未方的手给“看”了回去。 柴明再度看向余乐,说:“怕丢人?那就干点儿不丢人的事。” “……”说的比唱的好听! 余乐心情不大愉快的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赛道上。 在他目光所极的区域里,是一片宽敞的雪道。 雪道上遍布道具和跳台, 看起来杂乱无序,实际却有着暗含的规律, 缓坡和陡坡间隔出现,陡坡上遍布一排形状各异的道具, 运动员可以通过道具间隙的空白区域,也就是缓坡, 选择和更换不同难度的路线。 不同的路线道具不同,难度不同,柴明指着的路线是看的出来的简单。 和其他遍布铁桥的路线不同,在这个线路上,余乐第一个需要挑战的道具是一个高约50厘米, 长有五米的宽箱。 这个高度的宽箱算是个入门级的高度,最高的箱子可以达到1米, 需要足够的力量才能跃上去。 但无论高箱还是矮箱,都还只是训练道具, 和正式比赛不同。 余乐目光移到它紧邻的铁桥道具上,那才是真的又窄又高还特别的长, 是明确可见的难度。 跳上去保持重心就已经很难,还要保证不会中途下桥。 只有真正的高手才可以在铁桥上旋转一圈, 潇洒落下。 余乐的目光从那根看起来就很困难的铁桥移开, 视线落在距离他最近的一个箱子上。 箱子高约80厘米, 宽度是50公分。 目测……好像也不是很难。 这几天一直在练习直跳的余乐,觉得自己跳上这个高度的问题倒是不大,但是能不能滑过箱子的5米长度,不会中途落箱,就不清楚了。 不过可以试一下。 余乐有尝试的冲动,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更好了。 好在他抗压能力很强,世界级的赛场也见过,更是接连遭遇挫折和换项,如今想来也是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柴老贼都不怕丢脸,难道他怕吗? 余乐点头,踩着滑雪双板,“啪叽啪叽”的走到坡边,蹲下身子正要滑,又重新站直,对柴明说:“您可不能因为我没成功就对我发飙啊,我可是第一次。” 柴明双手环胸地看着他,嘴角微勾,狰狞地说:“我不发飙,但会影响我给你的印象分,你最好给我一次性成了。” “……”这都什么人啊! 余乐想说我不滑了,但柴明低吼一声:“走!” 他杵地的雪杖下意识地往后一推,身体就倾斜下了坡。 “……”啧!这该死的条件反射! 余乐没有戴雪镜,所以滑下去速度很快的时候,冷风钻进眼睛里,他就只能眯眼去看。 眼睛眯着,视野缩小,于是眼睛里就只能看得见自己的目标。 唯一的目标。 那是一个原木色的箱子,梯形的形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箱盖很平,同样是木头制成,上面刷的一层亮油在经年的使用后,已经伤痕累累,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被滑雪板的底板刮出了本身的木头。 这绝不是一个新手可以挑战的箱子,余乐见过新手练习的箱子,就安置在坡底,同样的长度和宽度,高度却只20公分左右。 他连常规的训练都没有过,就要跳进阶级别的箱子,由不得他不去全神贯注地做这件事。 一旦失败,他可能骑在箱子上,或者摔下去,总之会很难看。 箱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余乐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注意力都放在了腰部以下,眼里心里就剩下他即将跳上去的位置。 滑雪杖被他紧紧握在手里,手指因为用力而绷出青筋,手套压迫挤出了深深的皱褶,像握着一把双剑的战士。 快到了! 就快了。 屈膝做好准备。 在心里默默算着速度和距离,在起跳点到来的瞬间,余乐如同弹簧一样,收紧的膝盖猛地往上提弹! 跳起!! 看的人比跳的人还紧张。 程文海和石河都屏住了呼吸,作为同样水准的同伴,余乐就像是他们的标准线,如果余乐可以成功,也代表他们可以进行同样的尝试。 再说这样的场面下,柴明又那样信口开河,不负责任,不争馒头争口气,恐怕再没有人比他们更希望余乐能够为他们这些转项的老国家队员,找回场子了。 他们现在的身份,是真心尴尬啊。 这些小崽子们,根本不把他们当回事,昨天竟然还恶作剧到了他们头上。 在国家队那边,谁敢!! 余乐靠近箱子,从他们站在身后的角度看,就好像余乐迟迟没有动作,就要撞上了似的。 石河猛地把头偏到一旁,害怕的不敢再看。 也就这一眼,他把那群选训队员的脸色看的一清二楚。 确实都很在意,一瞬不瞬地望着余乐,柴教想用余乐教训他们,他们也希望看见余乐失败闹个笑话。 其中白一鸣的脸上看不见多余的表情,站在选训队伍里,那模样和身边的所有人都一模一样。但也就是这个一模一样,说明的了他不同。 这几天对白一鸣已经有所了解的石河知道,对外界漠不关心的白一鸣,此刻正在乎余乐的发挥,而且他心里的期待一定和其他人不一样。 说起来慢,实际上很快。 就在石河看向白一鸣,分析他表情含义的时候,耳边突然爆响起程文海的声音:“好!!” 他匆忙回头,在那一瞬间,他的视网膜依稀捕捉到了白一鸣那双骤然被点亮的眼睛,以及他上弯的嘴角。 石河已经顾不上再看了,他迫不及待地转头看向余乐。 在飞扬而起的雪雾中,余乐正追风逐翼的向远方滑去,那亟待他挑战的箱子已经被他甩在身后,孤零零,徒劳地矗立着。 这是过了啊……没能看见的石河惋惜的不行。 这时柴明大喊:“继续!!!” 声音很大,带着血气,还有一丝压不住的喜悦。 石河看见余乐头也不回的往下滑,随后上了跳台,纵身一跃! 余乐飞起了。 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到了畅快,好像自己无所不能。 上箱子比他想的容易太多。 当他成功跳上去的时候,甚至不需要他找平衡,因为速度太快了,五米的距离还要去掉他跳上去的落脚点,也不过4.50米左右,在那样疾驰的速度下,好像一个呼吸的一半都还没有完成,箱子的尽头就已经出现在他的脚边。 在他准备落地的一瞬间,这段时间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发挥了作用,他的双腿下意识地弯曲。 随后身体猛地一沉,下落。 下一刻,双脚就传来了踩在雪上的触感。 现在的他,对身上的装备,对周围的环境,包括厚厚脚下传来的触感,已经可以依稀分辨出更为细节的变化,并且身体自然而然地寻找平衡。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雪感”吧。 落地是比较容易出现失误的地方,但余乐似乎在寻找平衡方面有着天然的天赋,在他的大脑做出指令前,他的身体就已经找到了重心。 肩膀连晃都没有晃。 稳稳地落在雪坡上,继续往下滑。 身后传来程文海的欢呼声,余乐的嘴角微微勾起,畅快极了! 之前滑高级雪道的热血还未褪,如今又被重新唤醒,而且沸腾的更加厉害。 余乐觉得自己浑身都得发热,血液冲到了脑袋里,耳清目明,仿佛无所不能。 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前方的跳台。 可以不跳的。 他知道,他的任务是跳第一个箱子。 但他停不下来。 他想上跳台! 继续往下滑! 恣意的!自由的!疯狂的!又帅气的滑下去!! 身后又传来柴明的声音:“继续!!” 余乐想,不用你说,我也会继续滑下去,因为我不想停!!! 他从跳台飞起,这一瞬间,被高高地抛出,这一刻福至心灵,就像跳水在半空的时候,他轻松的将双腿上收,胸口微微前倾,膝盖碰到了胸口,他的手也摸到了滑雪板。 【空中抓取】!! 自由式滑雪里一个技术动作,一个加分动作。 看起来不难,但落地是关键。 收紧的身体必须在落地前再度展开,并且找到自己的重心点。 余乐还没有学过这技巧,但他知道技巧的关键,也知道落地才是自己必须面对的问题。 就像跳水一样,入水永远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自己可能会失败,会狼狈地摔倒。 但是管他的呢!! 他已经完成了自己应该做的部分,剩下的就是他的自由时间,他想怎么做!他就这么做!! 沸腾的热血无法平息,余乐正在实现他对自由式滑雪最初的臆想,跳出去,摸着板。 他去做,并且做到了。 就是这么简单。 接下来就是落地。 他已经超额完成任务,摔倒也无所谓。 可他不想摔。 他的理智不想摔,他的本能更不希望他倒在雪上。 于是,手指松开摸着的滑雪板,身体再次舒展开来。 恰到好处的打开,也就是身体微微曲着,呈现出可以随时受力的姿势。 然后余乐发现这也太简单了。 滑雪台本身就有三米高,再加上台下可以修建陡峭的坡度,飞出去后,最高处与雪坡的落差几乎接近七米米。 才七米!? 只做一个空中抓取动作? 然后就等着落地。 就这样还要摔,是看不起我吗? 十米台转体360度接前屈体入水了解一下! 前滚翻900身体展开入水了解一下!! 向后翻腾900了解一下!!! 七米的距离,就这么一屈摸板再展开身体的简单动作,余乐在身体还处于抛物线的时候就已经完成,可以说接下来的动作就剩下握着雪杖等着落地了。 这重心都找不到,他这将近一个月的训练就白练了吧! 哦,对了,柴老贼明明知道他们已经练了三周多,却故意说只练了半个月,也是鸡贼得很。 余乐在半空等到的时候,还有空这样想了一下,紧接着马上收束因为狂妄而散乱的注意力,专注在脚下,在双腿,在腰胯。 “唰——” 滑雪板落在了雪上,毫无摩擦力,在接触的瞬间就往前滑去。 余乐感受到了巨大的震动力从双脚传出来,同时还有种自己的平衡力会遭到挑战的预感。 不过预期的挑战并没有到来,他就稳稳的在雪坡上站稳,继续朝下滑去。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空中动作太简单了? 除了被震了一下,落地比想象中的简单啊。 不过既然没有摔倒,挑战当然要继续了。 余乐的目光看见了前方的铁桥。 那是一个赛场中常见,难度最低的道具。 高有1米,有小跳台可以助跳,宽度却只有10厘米,长度在10米左右,又细又长而且还高,对新手实在很不友好。 视角的余光落在了横向距离大概在三米开外的箱子,那个箱子高度只有80厘米,只是比上面的长一点,长度应该在6米左右。 如果是上箱子,已经有经验的余乐,更有信心挑战那个箱子,而不是这个赛场难度的铁桥。 但已经来不及了。 已经滑下来的余乐根本无法在这个时候变换赛道。 就算教练没有告诉他诀窍,他也知道,笔直地跳上去,才是将道具从头到尾滑完的关键。 程文海在身后兴奋地“嗷嗷”叫,石河的声音夹杂在里面,放声大喊:“乐哥加油!!帅啊!!” 是啊。 作为连道具都没有摸过的纯新人,余乐的表现已经大大出乎了意料。 他超额完成了要求,怎么不让人惊叹,让人兴奋!! 路未方刚刚还一脸想要劝柴明的表情彻底没了,满脸的震惊。 作为教练,他最是清楚什么程度,多少“雪龄”的队员,应该达到什么水准。 至少他带过的队员,都跳不出他心里的框架。 这不科学!! 路未方在心里咆哮,看着远去的余乐,恨不得追上去近距离看看,这是什么妖孽级的天赋啊! 就他目前表现出的技巧,说他“雪龄”三年,都是表现比较出色。 现实,是余乐才训练了22天! 变态!! 路未方在心里喜滋滋地骂了一句,真是个小变态!! 余·变态·乐并没有纠结很久,或者说现实已经容不下他去做更多的选择,他必须面对他直线距离的那根看起就“很不好惹”的铁桥。 余乐是一个用脑子去运动的人,在他不得不做出选择之后,他就已经在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做,成功率才会更高。 当然,这个思考并不会影响他的滑行,以及方向和平衡的控制。 他的大脑自发地分成了两个区域,可以在他进行深度思考的同时,还能够完美地掌控身体的每个区域,协调准确地调动每一分的肌肉力量。 尤其他作为跳水运动员,已经习惯了瞬间思考,所以在很短的时间里他不但做出了决定,同时也控制身体迎接这份挑战! 铁桥高有一米,有助跳台,助跳台和铁桥中间还有一米的距离,从来没有上过这样的助跳台的余乐,对自己能否顺利飞过这一米的空白区域生出疑问。 能跳上去吗? 能跳上去! 自己是在急速往前滑的,只需要往上跳,惯性就可以让自己飞出一米多远,除非没有落在铁桥上,自己绝不会在那之前摔落。 这样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继而疑虑渐退,余乐目光专注,迎接挑战。 陡峭的助滑区。 平缓的准备区。 然后是助跳的小跳台。 就是这里!! 上! 余乐的牙根一咬,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像是化成狂风暴雪中的一片落叶,无法自控,无法依附,看似孤零零的随风逐流,但实际却运用自己身体的每一个弧线,每一道纹路,与大风,与暴雪对抗。 打着旋儿,蹁跹而下。 跳水运动员最棒的地方,就是他们的空中控制力。 作为曾经拿过世界大赛铜牌的余乐,自然更强! 他跳起来了。 飞在半空,身体里的每个细胞像是在这一刻苏醒过来,变成大力士握紧他的肌肉纤维,用力的那么一拉扯! 于是身体便在半空中绷出应该有的姿势。 屈膝。 矮身。 双脚并拢,寻找重心点。 电光火石间,铁桥来到了自己的脚下。 在他身后,路未方看的兴奋激动,也跟着担心不已,看见余乐起跳,忍不住着急大喊:“歪了!” 但话没说完,路未方就被打脸了。 因为在他看来,各方面都显得又所不足的余乐,还真就立在了铁桥上。 “嚯!” 好!! 路未方在心里喊了一嗓子。 如果准备更充分就更好了,重心还是有点偏,这和他上桥的姿势有关系,明显缺少专业训练,动作不够规范。 一旦偏了,必然失衡,中途下杆,摔倒。 路未方在心里迅速地判断,不知不觉的将余乐当成一名正式的滑雪运动员去品评,挑出各种他看的见的问题。 果然,余乐在十米长轨滑到一半的时候,身体还没有完全展开,同时铁桥也从他的脚下正中迅速地脱离。 要掉下去了! 余乐心里一紧。 他不想掉下去,他还没滑够呢。 这一刻,他心里没有身后正看着的人,也没有自己是个新手的觉悟,在掉下去的预感可能出现的同时,余乐做出了一个本能的反应。 就是挽救。 管他是不是不规范,是不是乱来,都要掉下去了,还不能挽救一下吗? 所以余乐跳了起来! 在杆上,跳起来了!! 大概是因为曾经复盘看过太多的比赛了吧,看过世界级运动员在铁桥上的动作,余乐甚至没去想自己这办法是不是很不合理,他只是不想掉下去。 就像裤子掉了,你就要用手去提一下。 他现在要从桥上掉下去,就要跳起来,重新调整位置。 但这个跳要怎么跳,是有讲究的。 上杆的时候,身体肯定是侧着,双脚必须处于一个水平,横踩在杆上。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首先不能单脚动作,毕竟脚上还穿着1.65米长的滑雪板。也不能双脚往上颠,以为可以靠着小小的颠腿就调整姿态根本不现实,速度太快了,摩擦力也太小了,也是这样精微的控制,越难。 看世界级的选手比赛,他们在铁桥上大多数会做一个动作…… 余乐跳起来的同时,他的力量就已经从双脚通过大腿,传到了腰腹上,感谢他练了十二年的跳水,这种空中用力改变姿态的发力方式,他做起来既轻松还准确。 他的上半身拧转,同时配合腰胯的力量,完成了一个转身,又叫180°转身。 陆地上很简单,就是转身跳个半圈,再落地,小孩儿都会。 只是在这个时刻却变得极其的难。 力量,平稳度和重心一样不能少。 同时余乐是在自己重心已经发生偏斜的情况下做出动作,那么他的力量,平稳度和重心就变得和正常情况下不一样。 正常的跳都还有失败的可能呢,更何况他突发奇想地尝试。 在他起跳前,根本就没人能够想得到。 路未方眼里,余乐滑到这时候,基本已经等同掉敲了,说不定还会摔个大屁股。 但下一秒! 余乐猛地跳起,转体180°! 前后脚换个位置,又踩在了铁桥上。 “卧槽!”程文海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路未方直接失声,下巴“咔吧”掉在了脚背上。 “!!!”其他选训队的人鼻孔一张,脑袋瓜子“嗡嗡”的。 “嗯……”柴明的下巴往上扬,又矜持地收回来,黑脸黑面的紧紧抱着自己,好像前面滑雪的余乐是他的敌人一样,眼眸黑的几乎要择人而噬。 就连余乐自己都有点意外。 完全就是本能的,“提裤子”而已,他想要找回自己的平衡,不想掉到铁桥下面罢了。 一时间,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所以只能去模仿比赛视频里那些世界级选手的动作。 诶,这一转身,就站住。 站住了? 哈!站住了! 身体还在铁桥上往下滑,这一跳甚至把余乐之前上杆过度发力的错误姿势给纠正了过来。 站在一米高的铁桥上,身体保持着正确的滑雪姿态,在风驰电掣间,沿着铁桥一路滑下……我真特么帅! 余乐甚至有种给自己拍照留影的冲动。 牛了!牛了!牛大发了!! 怀着澎湃的情绪,余乐下了铁桥,选了一个最近的跳台上去,也没再浪的去【空中抓取】做技巧。 越是兴奋的时候,越是要稳住。 这么牛气的技巧自己都完成了,再浪也没意义,万一摔倒了还丢脸。 对!就是这样,稳稳地滑下去就好。 第二跳台,落地。 进入平缓区。 速度逐渐慢下来。 直至停稳。 余乐在雪上悠然地滑了一个弧线,转身看向身后。 长长的雪道,遍布复杂的道具,一个箱子,一个铁桥,两个跳台,自己竟然真的完成了。 就好像征服了一座高山,强烈的满足感涌出来,充斥在他的身体每一处。 紧接着,便是雀跃。 我竟然完成了!! 我把它滑下来了!!! 余乐握着拳,忍不住地狠狠挥舞,望向程文海,望向柴明,望向山坡上的每个人。 看了吗?!! 我余乐,滑下来了!! “哇哦哦哦!!” “余乐你特么厉害了!!” “乐哥你最棒!!” 如期的欢呼声在这个时候,也适时地响起。 第28章 余乐挥手回应坡上的人, 目光又在柴明的脸上停顿了一下,之后他想要迈步的时候,发现自己有点做不到。 一气呵成地滑下来, 过程也很精彩,但因为过于集中注意力,力量的使用完全溢出, 他现在处于脱力状态。 不亚于一场百米冲刺,他甚至像躺在地上喘几口。 弯腰将滑雪板脱下来, 抱在怀里,余乐才再度上了传送带。 上去的速度很慢, 两个传送带差不多需要半分钟的时间,等他抱着滑雪板上去的时候, 又再度看见了一群挤成一团的“鹌鹑”,耷眉耷眼的,像是羽毛都沾湿成缕了似的,接受路未方的叱责。 路未方指着余乐的鼻子说:“看见没有?看见没有?人就训练了22天,障碍滑的好不好?嗯! 是, 余乐年纪大点儿,但时间明明白白的放在这里, 你们这里最少也是滑了三年以上的,集训那么多天, 就给我看这个? 要我说,你们通通不合格, 就这样儿还想进国家队?还想去比赛? 没一个行!!” 余乐歪头,把自己的鼻子从路未方的手指前躲开, 放轻了脚步地走到了程文海身边。 程文海用胳膊撞他, 笑的像是自己滑了这么个水准。 余乐由他撞着, 浅浅地笑。 程文海递眼色:装!你就装吧! 余乐:没装! 程文海:假! 余乐耸肩:不信算了。 他之前是挺高兴的,挑战自己完成了出乎意料的难度,他当然高兴啊。 可是上来看见路未方用他当例子教训选训队员,他又高兴不起来了。 他也知道,自己今天会去挑战坡面障碍,柴明就是希望能够用他刺激一下这些队员,顺便再看看他在压力下能够做到哪一步。但问题一上来,看见这么一张张稚气的面孔,袁珂脸上的婴儿肥都还没褪去呢,如今却红着眼眶都快哭了。 没觉得畅快。 他到底都这个岁数了,又是国家队转项过来的,哪怕他是滑雪的新手,过去十二年跳水的基础也在啊,身体素质就摆在这儿,他的起点就注定比其他人高。 都是十米台的全国第三了,就不能有点儿追求,和小孩比什么。 余乐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尴尬。 这样想着,余乐感觉到视线,抬头就看见了柴明在看着自己。 目光对上,柴明先开口:“胆子不错,技巧生硬。” 余乐点头,他就是胆子大。 柴明又说:“坡面障碍和空中技巧都练,回头有空带你去U型场地,让我看看你的强项在哪里。” 余乐笑:“柴教我能留下吗?” 柴明也狰狞着脸笑:“等你把技巧练了再说吧。” 余乐觉得自己不太可能被淘汰,柴明是真的挺喜欢自己的。 就看柴明眼睛里的温柔和喜悦,做不了假。 但自己该有的努力也不能少。 就因为余乐可以完成坡面障碍后,接下来的训练,他们就开始上箱子了。 就是建在缓坡上,离地只有二十厘米的箱子,柴明在旁边详细地指导他们规范的动作,余乐才知道自己能够完成之前的坡面障碍是真的有很大的运气成分。 准备动作,上箱,蹲身找平衡,准备动作,下箱,落地找平衡,滑走。 这是一系列的动作,柴明将动作拆解开来让他们练,练的差不多又让他们连贯地练,随后留下训练任务,招手路未方让他跟着自己走,就消失在滑雪馆里。 柴明去调录像去了。 滑雪场在各个方位安装了摄像机,目的就是为队员进行训练复盘,只不过需要去监控室才能看见。 他一到监控室就看见选训队的队员在推搡玩乐,其中章晓是最顽皮的那个,视线收回,意有所指地看了路未方一眼。 路未方作为章晓的教练,一改在人前的样子,维护道:“跳脱了点儿,但天赋很不错,这样的孩子聪明,一点就透,只要多盯着点儿就好。” 柴明没回答,找到余乐滑坡面障碍时候的录像,仔细看了起来。 其实整个过程很短,从出发到彻底停下,也就15秒左右的时间,倒是和老队员的速度不相上下。 路未方边看边说:“胆子是真大,敢冲敢做,不过这直来直往的,估计是方向的控制还不够。” 柴明点头:“不错了。” 路未方又说:“空中抓取算是勉强完成,但停留时间过短,留下的滞空感不强。” 柴明头也不抬地继续说:“没练过,敢做,不错。” 路未方指着已经上了铁桥的余乐说:“这一下就有点离谱,确实是出乎意料的技巧,但显然有误打误撞的成分。” 柴明这次转头了,蹙眉:“嘴里就不能有点儿好话?没有基础和天赋,你以为谁都做得到?” 路未方被质疑,却笑眯眯地开口:“总得有点儿不同的声音吧?柴总,你太喜欢他了。” 柴明:“……”沉默一会儿,悻悻地将头转了回去。 录像又再次回到了开始,从头看到尾,当再度跳转回去的时候,路未方唏嘘一声:“唉,这小变态,我也喜欢。 瞧瞧这放肆享受的样子,你看没,他绝对在笑,他真的很享受滑雪,而且平衡感太强了,咱们这个运动最需要的就是平衡感和瞬间爆发力,你看他平衡感天赋异禀,瞬间爆发力又是跳水这个项目的技术核心,我都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太苛刻。 这个训练时间,配上这个能力,超值,我甚至觉得他都可以和选训队一起训练……” “那就安排过去。”柴明突然开口。 “啊?”路未方歪头。 柴明说:“下周就把他们都安排到选训队里去。” “额,我就是说说,还是差……” “就这么定了。”柴明一言九鼎,果断停下余乐的录像,直起身的时候说,“一会儿把淘汰名单拿给我看……” 余乐和程文海他们在练坡面障碍的入门技巧。 这么短的箱子,这么宽的板面,以他们三人的能力,基本都是上手就能。但他们必须练下去。 他们都很清楚,整个流程并不是看他们能不能跳好箱子,而是训练的坡面障碍的基础动作。这套动作关系到他们以后跳上任何一个道具的平稳和成功率。 都是老队员了,这点儿好赖还是看的懂的。 因而虽然训练很快就变得枯燥,三人却始终没有停下来,只是偶尔在做分解动作的时候,程文海会拍拍余乐的“彩虹屁”。 同龄人的“彩虹屁”,余乐还是很受用的。 “乐儿啊,你上桥那动作是真的绝了,我是真的不敢想你敢在那时候跳起来。” “……” “还特么真成功了,你怎么敢,就不怕摔下来丢人?” “……” “我一开始以为你滑一个箱子就回来了呗,结果你又跳跳台……哦对对对,你还给我做个空中抓取,你秀儿啊!” “……” “真是看不出了,骚死了。” 余乐抬脚,把程文海踢到了一边儿。 程文海有个优点,他也会妒忌别人,羡慕别人,但对余乐不会,余乐在跳水队就压他一头,他也无数次的亲眼看见余乐为了这一点优势是怎么拼命的。 他自问做不到,所以就佩服余乐。 在他心里,余乐什么都能做好,只要他去做,就一定比自己做的好。 所以夸余乐是真心的,被余乐踹了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走回来,满脸憧憬地说:“我也想上去滑一次,说不定比你更好呢。石河,要不等训练结束,我们也上去滑一次?” 石河点头:“想滑。” 上午的训练就在这样的期待中结束了,选训队的小队员被训斥了一上午,身心俱疲地离开。 白一鸣落在队伍后面,看着余乐他们往障碍坡面的方向去,脚步一顿就跟了上去。 程文海最先上到坡上,一回头:“诶?白一鸣你怎么来了?” 余乐回头去看,果然看见了悄无声息跟上来的白一鸣。 白一鸣不说话,看了程文海又看余乐,余乐说:“我们滑一次就走,啊,对了!要不你给我们打个样儿?” 程文海竖起拇指:“这个可以,你可是世界冠军,今天都没好好看过你训练。” 石河笑:“来个难度高点儿的。” 白一鸣没拒绝,站在坡上看了一秒,就滑了下去。 真是一场精彩的坡面障碍滑。 白一鸣像一道风,迅疾又从容,遇河趟过,遇山飞驰,下一秒又一飞冲天,英气威武。 又像这雪白长坡上的一道光,带着万千星辉,点亮每一个被他触碰过的道具。 太轻松了。 上桥下桥,跳台旋转摸板,就像一段完美的舞,那是千锤百炼后呈现出的效果。直至他来到余乐滑过的铁桥,也从容地来了个180°的旋转,只是与余乐不同的选择了倒滑而下。 在那倏然远去的脸孔上,余乐看见了不一样的白一鸣,眼里有光,璀璨而耀眼。 余乐脱下手套,将双手举高头顶,大力地拍手:“白一鸣!你最棒!” 程文海有样学样:“白一鸣我爱你!我要给你生猴子!!” 明明还没到坡底,白一鸣一个侧身,顿停在坡面上,转头看向他们。 余乐和程文海一起给白一鸣比心。 石河慢了半拍,也举起双手,比心。 白一鸣咬着下嘴唇,嘴角俏皮的往上弯。 但是接下来他们三个人的尝试就显得有些惨不忍睹。 余乐并没有成功复制早前的辉煌,他在本就应该摔落的铁桥,狼狈地摔在地上,但奇怪的是他翻身站起来,还有心情哈哈笑。 程文海撸胳膊挽袖子说:“我来!” 一阵操作猛如虎,可惜落地平衡有点弱,从三米台落下的时候,程文海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不应该啊!”程文海摸着脑袋,“我不可能站不住啊。” 石河则是连第一个箱子都没跳上去。 他一跳,一落,骑在了箱子上,余乐看见还想着等会儿人下来怎么安慰,结果石河自己先笑倒了,做出骑马挥鞭的姿势,“哈哈哈哈!驾!!” 程文海评价:“沙雕。” 余乐被逗的肚子疼。 再转头,他看见白一鸣也勾起的嘴角。 四个人原本还存在的那些隔阂,突然就因为各自的狼狈,或优秀,消失不见。余乐才知道,石河也是个活泼的小孩儿,与程文海简直配一脸,一路上就像两只恼人的雀儿。 白一鸣虽没明显变化,和他们走的却更近,原本一米的“绝对禁区”,如今在余乐甩手的时候,手指竟然会从白一鸣的手背上摩擦而过。 他疑惑地转头。 白一鸣垂眸看着地面,似乎毫无察觉。 余乐收回目光,估计这份亲近白一鸣自己都没有察觉吧。 下午还是障碍技巧的训练,因为上午他们都滑过一次的原因,对自己的能力都有了一个更加明确的认知,训练就变得更加有针对性,就算教练不说,他们也知道自己应该练什么。 这是老队员最优秀的地方。 他们练的专注认真,也在享受训练,但选训队那边却截然相反,随着时间的一点点临近,气氛在逐渐紧绷。 今天下午,就要宣布第三批被淘汰的人选。 没人想走。 留下是荣誉,选训队员都是年轻人,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也都能明白荣誉代表着什么。 就连最皮的章晓都紧绷着脸,每一次的滑行都用尽全力展示自己。 柴明差不多四点才过来,他一出现,教练就叫所有的队员到平地处集合,就连余乐他们都停下训练站在了队伍里。 决定命运的时刻降临。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柴明身上,还有他拿在手里的教练本。 此刻,那本黑皮书,犹如择人而噬的魔书。 柴明在安静中将教练本打开,但没有念,他先说道:“再一次强调,考核不仅仅是你们的成绩,还有你们的潜力、执行力、理解力,以及你们自己本身。 “自己本身”是什么意思?应该有人没有理解到我的意思,训练就是训练,想玩大可以回家玩,这里是国家集训队,不是幼儿园,我也不是你们的幼儿园老师。 不会惯着你们。 是学这个的料,我一个都不会漏下,只要你们想学,只要我有,都给你们。” 这话有一点指向性,余乐即便才过来,心里都隐约有了猜测。 他站在选训队最后面,视线落在一个后脑勺上,也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听懂柴明指的就是他。 柴明将教练本翻开,看了一眼,说:“本届自由式滑雪国家集训队,暨冬奥人才选拔培训,第三期结束,接下来我念到名字的是可以参加第四期的队员。” “白一鸣。”第一个就是白一鸣,毫无疑问,沉默寡言安静听话,成绩又极好的他,绝对会是走到最后的人。 “袁珂。”是那个可爱的小师妹,不但甜美开朗,训练的时候也很认真,实力不输比她大的运动员。 “张媛爱……” 柴明继续念着,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念出来,有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余乐清楚看见那绷紧的后背松缓下来,但也有人在持续紧张着,随着时间流逝,剩下的名额越来越少,紧张的气氛越浓。 柴明念着:“姚海洋。”他“啪”的合上教练本,“就这些了,没有点到名字的队员去找你们的生活教练报道,把身份证交上去,她会帮你们买回去的车票……” 话没说完,章晓激动地开口:“柴教我没听见我的名字。” 柴明闭上嘴,眼眸黑漆漆地看他,停顿了足有三秒,说:“确实没有你的名字。” 章晓更激动,上前一步:“我滑的那么好,怎么可能没有我的名字,在队里我怎么也能排到前三吧?” 柴明目光平静的与章晓对望:“我之前说的话,你都没听见是吧?” 章晓蹙眉,脸绷的很紧:“所以幼儿园什么的,您是哪里认为我不够成熟。” 柴明说:“把人反锁在训练房这种事,我认为但凡有点儿智商的小学生都做不出。” 章晓短暂地沉默之后,猛地回头,余乐就看见了那张小脸上含恨带怨,噙着泪的一双眼。 余乐:“……” 躺枪。 解散后,留下的队员和离开的队员告别,一个个都哭成了泪人。 余乐三人,再加上白一鸣略显冷漠地站在一旁,注视眼前真情实意的一幕。 余乐问身边儿人:“章晓这事儿,咱们都没打小报告吧?” 程文海说:“不至于,这种淘气孩子抓住揍一顿就好,没必要断了人的事业。” 石河头摇的像拨浪鼓:“我没有。” 余乐点头,正要说“这样就好”,白一鸣说:“我说的。” “唰”的,所有目光都落在了白一鸣身上。 程文海急的眼珠瞪圆,一脸“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的表情。 白一鸣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发声,嘴角抿的很紧,眼神难得淬利带有锋芒,瞪的却是地上的一个小雪包。 余乐拉住想说话的程文海,想了一下后,说道:“说了也没错,我们不算选训队员,可以平静看待这件事,但以白一鸣的角度来看,这就是不正当竞争,是没造成伤害,否则就是套上麻袋打闷棍。” 白一鸣僵直的眼珠子转动,看向余乐,表情有点意外。 余乐被他表情逗笑:“想什么呢,我们可以一边儿的,虽然不能夸你做的好,但也不可能因为这事儿生气。” 程文海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看,我一句话都没说,震惊归震惊,我倒是支持你,一是一,二是二,做错了事,就该有惩罚。” 石河也点头:“我想说,国家队确实不是幼儿园,柴教没有说错,我们刘教也是这个说法,调皮捣蛋不好好训练的孩子,哪怕再有天赋,都会退回省队练练性子,我有个师兄硬是被憋了三年才成为国家队员,这次奥运会他拿了男子吊环的银牌,想象不到吧,以前老淘气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白一鸣,白一鸣冷硬的眼神又一点点被融合,抬头看过来的时候,眸子里氲着温度。 余乐抬手,拍了拍白一鸣的后背,笑:“多帅一小伙子,老那么冷着脸干什么,影响桃花运。” 程文海“呵”了一嗓子:“富二代加世界冠军,还要桃花运,那满树都是桃花了,轮得到你担心。诶,鸣儿,听说你家的滑雪场牛一批,什么时候去你家滑滑?” 石河大力点头。 白一鸣勾着嘴角,点了一下头,虽然没说话,心情是极好的。 不过章晓这边儿确实有点可怜,其他被淘汰的队员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只有章晓还追在柴明的身后讨说法,脸上的眼泪鼻涕一起流,擦都擦不过来,却倔强地望着柴明的眼睛,像一只负伤的小兽,凶狠,又可怜极了。 但当教练的,谁没点儿铁石心肠的本事,尤其是负责这种选训队的教练,早就练出了一颗铁心脏。 或许在宣布之前,还会犹豫一下,但一旦开了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否则朝令夕改,如何服众! 余乐虽同情章晓,但也和柴明想法一样,这么淘气的孩子,是应该借这次磨磨他的脾气。 宝剑锋从磨砺出。 他还小,多打磨一年,未必是坏事。 等着被淘汰的队员离开,包括章晓也哭着走了后,选训队就剩下十四个人了。 余乐他们往里面一站,一共十七人。 这次是路未方说话:“经过前面三周的基础训练,我们下一步的训练是结合气垫和实际场地的训练。 相信你们都感觉到了压力,我也不怕告诉你们下次要走七八个人,说不定就有你自己,都走到这一步,谁都不想被淘汰吧。 所以明后天都会训练,只有周末下午让你们休息调整半天。 现在上量了,给我咬着牙撑下去,都听见没有!!” 剩下的人这一刻都凝聚出了一种精神。 是不服输的骄傲,也是想要脱颖而出的坚韧。犹如被敲打过的铁器,已经凝实,且初具锋芒。 没有人教过他们这一刻该怎么回答,却还是异口同声地大声喊道:“听见了!!” 路未方点头,“送他们回去的车一会还会回来,今天会提前结束训练,等待的时间,你们自己放松一下。” “解散。” 路未方转身离开,柴明汇合在一起,才一坐下,就小声地问:“你要把余乐和他们放在一起训练,双方训练进度也不一样,再说淘汰怎么办,你还真舍得淘汰?” 柴明的目光落在余乐身上,沉声说:“他们也有选训队员不具备的优势,谁说他们的进度不一样。” 顿了顿,柴明毅然决然地开口:“这三个人,无论谁跟不上,我都不会手软。” 第29章 被淘汰的选训队员, 有的当天晚上就住进市里准备离开,也有的会多住一两天。 章晓当天晚上还住在宿舍里,吃饭的时候能遇见, 这孩子对他们的意见明显很大,一边蔫了吧唧的抱着饭碗吃饭,一边伙同身边的同伴一起给他们眼色。 余乐没往心里去。 不是他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而是章晓离开确实是他们这拨人做的,白一鸣做的就是他们一起做的, 被挂上个“打小报告的老队员”这样的头衔,他也只能受着。 总不能上去解释, 不是我做的,是白一鸣他, 我对你没有敌意……傻不傻啊! 好在章晓也是得了教训,晚上的加训很顺利,余乐还从白一鸣那里得到了很多训练上的小窍门,非常有助于提高成绩。 第二天大巴车更空了。 只是前面几排就能装下所有人,但白一鸣依旧选择坐在最后一排, 连带着余乐他们也只能往后面坐。 早上坐车需要半个小时,余乐也早就没有了才来时候的兴奋劲儿, 歪在椅子上,还想补觉。 当运动员就是这样, 好像总是看见他们在睡觉,机场睡, 车上睡,比赛前后睡, 老百姓看不见他们加训到晚上十点才睡下, 也看不见他们六点半起床出操, 大体力的消耗下,必须要足够的食物和睡眠作为保证。 余乐早两年出国参加世锦赛,张教在空闲时候说的最多的话就是:“都闭上眼睡觉,不准说话!” 余乐把头靠在程文海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却没睡着,只是养着神。 这时,余乐的头被程文海的肩膀颠了几下,他抬头就听程文海说:“不是去滑雪馆的方向。” 余乐往窗外一看,陌生的景色陌生的路,雪山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后面。 新的方向也惊扰了其他的选训队员,年轻的小队员询问曾经来过的老队员:“这是去哪儿啊?” 就有老队员回答她:“去气垫基地。” “哦,远吗?” “马上就到。” 余乐在心里嘀咕了一声,“气垫?” 这个时候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在自由式滑雪知识储备的不足,他在网络视频里有见过何宇齐的采访,何宇齐就说过:“今年我们上气垫上的多,我也在进行新动作的训练,希望在实际训练上能够完全运用出来……” 但搜遍网络,没有找到什么叫做“气垫”。 程文海也不知道。 但听前面的对话,显然他们都知道什么是气垫,这种专项的训练,不是这个行业内的很难了解。 余乐和程文海对视一眼,绷着。 可不能露了怯。 前面的人说很快,是真的很快,大巴车沿着一个铁栅栏开了没多久,就徐徐驶入大门,直至来到了一处大型设施前停下。 余乐目光定在那设施上移不开,下了车还在好奇地张望。 “这东西建的怎么跟过山车似的?” 从下往上看,都是三角形的稳固结构,钢筋铁骨搭成的铁架子,高度绝对在七八十米以上,两侧修有完全密封的护栏,而且看起来很高的样子。 如果只是看到这里,就完全像游乐园的过山车。 程文海这时指着一处,“气垫。” 余乐点头,他也看见了。 也就是这个气垫的存在,让余乐确认了这个建筑的用途。 气垫像个大气球填在了过山车钢架下方的夹层里,填充至饱满的气体让它鼓出一截,牢牢地嵌入钢架结构的顶板。 耳边能够听见充气机工作的“嗡嗡”声。 就是……挺气派的。 大东西啊! 滑雪这运动确实挺烧钱。 教练们应该很早就来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满头大汗,招手:“都上去吧。” 路未方走在最前面,来到钢架的一处立柱的下方,前面是一个敞开的小门,进了门就沿着楼梯拾阶而上,队员在他身后拉出一个纵队,似盘旋而上的小龙。 余乐落在后面,走在程文海前面,白一鸣则在他的前面。 一边观察,余乐一边问白一鸣:“之前来过?” “嗯。” “你参加几次国家集训了?” “五次。” 余乐在心里算了一下:“第一次是十二岁?” “十一岁。” “喔噢,好小,中间有一年没来?” 白一鸣身影一顿,转身看着余乐的时候抿着嘴角,面脸的不情愿还是说道:“那次被劝退,之后休整了一年。” 程文海听出了八卦的味道,探出头来:“因为什么?淘气?” 白一鸣不说话,继续往上走。 程文海又说:“爱哭?” 白一鸣依旧不理他。 程文海最后说:“那就是不合群了。” 白一鸣始终安静,于是成了千年谜题。 后来程文海问余乐:“你猜是什么?” 余乐说:“你也够八卦的了。” “八卦是我的精神粮食,你就不好奇。” “不好奇。” “哈,你就给我装!” 余乐确实不好奇,才十一岁的白一鸣到了国家选训队,他从小又是由他父亲在教练滑雪,极度社恐的不合群脾气,余乐估摸着不是被说成“自闭症”,就是说成“爱哭鬼”,总之不会是好话。 这种事就不要追着问了嘛,你还小吗? 余乐鄙视地看了程文海一眼。 程文海:??? 一口气爬上顶,相当于爬上三十层楼高的程度,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地喘,累是累,但站着休息一会儿,就能恢复如初。 余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吐出一口热气,左右观察。 站在上面,就变得一目了然。 这就是一条滑道。 倾斜而下的滑道大概在五十米左右,尽头是一个向上弯翘的跳台,背面就是一个黑白色的巨大气垫。 也就是余乐在下面看见的气垫。 他们现在站的地方是一个五十来平米的平台,上面架设有遮阳棚,到处摆放的都是座椅,角落里还堆着一排排的滑雪单板。 滑雪是个大项目,自由式滑雪、高山滑雪、越野滑雪和跳台滑雪,比赛不同,滑雪板不同,项目不同,教练自然也不同,柴明就是自由式滑雪队的主教练,华国在这个项目里,空中技巧成绩确实更好,这几年也陆陆续续地出了几个世界冠军。 单板却还在发展阶段,越野滑雪和北欧两项、现代冬季两项就更才起步。 余乐对单板也有点兴趣,但体系不同,发力和运动方式也不同,他既然是自由式滑雪的队员,估计是没有机会碰单板。 随后在这样的巡视里,余乐的目光定在了一个醒目的小屋里。 看着……怎么像电梯? 才这么一想,小屋的门大开,柴明和另外两名教练从里面走了出来。 果然是电梯! 所以为什么要爬楼梯? 柴明一来,瞬间安静,比什么都好使。 队员都怕他。 他说:“前五天上气垫,把所有基础的空中技巧巩固一遍,后两天实地训练。考核标准是气垫加实地,都认真起来,换鞋。” 余乐他们从背包里拿出自己背了一路的滑雪鞋换上,又去角落里挑选适合自己的板子,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咔嚓”声。 十七人排成一个纵队,像是即将出征的士兵,整装待发。 余乐他们自然在最后面,听柴明安排任务,并且做技术动作的分解。 一看就懂了。 第一个空中动作就是最简单的转体360。 余乐他们跳水也天天练着,难怪柴明会把他们放在选训队里一起练。 不急着跳,大家都在热身,主要是转开腰胯的柔韧性,余乐等人都很有经验。 路未方小声问柴明:“不用过去特别说一下?” 柴明摇头:“跳过一次再说。” “放在一起练真没问题吗?” 柴明没搭理他,问一次就得了,次次问,常常问,烦不烦。 路未方委屈,他不是心疼柴明费尽苦心挖来的余乐吗?万一折了呢?人没留下还白得罪一群人,他都觉得冤得慌。 这时,排在最前面的蔡靖做了自己准备完毕的手势,拿起头盔戴上,来到坡边,便帅气地滑了下去。 蔡靖是选训女队的NO·1,今年19岁,虽然没有什么亮眼的成绩,但在选训队很突出,一直是女队的主心骨,喜欢冲在前面,也很有担当。 余乐抬头去看,就看见蔡靖踩着滑雪双板往下滑,身体姿势很标准,特殊的滑雪板和特殊的地面也起到了减少摩擦的作用,而且比真正的雪地提速还要快。 “哗哗哗”的声音很响,转眼就滑到了远处。 紧接着就被滑道尽头的跳台高高抛起,她人在半空,身体拧转一周,随后落在气垫上。 “噗”的一声响,真怕滑雪板将气垫戳破了。 在她进行的过程里,柴明他们并没有直接去看本人,而是通过提前架设好的电视观看。 摄像头就安排在气垫的侧面和正前方,可以通过两个视角清楚地看见队员在空中的表现。 余乐一看这妹子的转体,不行啊。 在“跳水人”的眼里,动作真的又散又慢,不好看。 果然蔡靖回来,柴明就说:“身体再绷紧点,不要急着做动作,你抢了。” 立着耳朵听的余乐心里暗暗点头,那看来自由式滑雪的空中技巧标准还是和他知道的一样,那就不算难。 接下来又关注了几个运动员,柴明的指导也再一次证明了余乐的猜测。 余乐知道自己的力气该怎么用了。 队伍在往前慢行,跳完的人又排在后面,渐渐的有了些说话声。 柴明倒是不管这些,像个不动明王似的环胸坐在屏幕前,没有表情地看着。 不知不觉间,就轮到了余乐。 余乐戴上头盔的时候,却发现白一鸣已经走到了前面,他只能停了下来。但白一鸣回头看他一眼,踩着滑雪板横走几步,像只蹒跚笨拙的企鹅。回头又看他一眼,被刘海遮住的眼睛里带着一点明显的喜悦和邀请。 余乐:“……” 有种地主家傻儿子的既视感。 行吧,那我滑。 余·爸爸·乐宠溺地想着。 脚下的地面铺了一层像草坪一样的软垫,是为了防滑,只是经过不知道多久的风吹日晒,地垫早就翻卷凌乱,像是一堆枯萎却倔强的等待来年雨水的枯草。 防滑的作用倒是依旧,或者说更好用。 踩着滑雪板的双脚如今已经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来自脚下的触感,所以在滑上雪坡的瞬间,余乐就清楚察觉到了其中的差距。 果然和滑雪不一样,很湿滑柔顺,毫无颠簸,但没有雪地该有的粘性,提速非常快,没有基础的人会在这上面更容易摔倒,而且一直滚到最下面。 这可不是雪面,一路摔下去,可是会鼻青脸肿。 风从余乐的耳边呼啸而过,在这开阔的室外,余乐抬眸就可以看见远处的青山,蓝天白云,仿佛唾手可得。 余乐此时可没心思关注这些,他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脑子里就剩下前方的跳台,和他即将做出的动作。 转体360°,非常简单。 但他不能按照跳水的姿态去完全复刻,一手抱头一手抱腹,他是想用雪杖戳死自己吗?还是想大头朝下,栽下去? 助滑三十米,跳台转瞬即至,在上跳台前有一个略微平滑的准备区,这里是非常重要的区域,整个空中技巧的完成都取决于运动员在这区域做到了几分的准备。 余乐身体微蹲,身体肌肉力量调整,核心位于腹部,眼里心里就剩下前方的跳台。 角度突然上扬,跳台到了!! 跳台滑雪是不需要有“跳”这个动作的,因为从长长的助滑区域下来,速度已经累积到了极致,待得到了跳台上,速度就会转化成抛飞的力量,足以将人送上天空。 “哗”的声响,是与雪地完全不同的抛飞体验。 那种熟悉的身在半空的瞬间,失重感如期来临。 余乐几乎感觉不到这种状态,他早就习惯了。 所以在半空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就剩下技术动作,身体要挺直,双腿并紧,感觉不是很好,身上穿的东西太多,脚下还有那么大的一个累赘,做动作受到了限制,但也因为重的原因,冲出去的力量感很强,他只要把握住这个冲击力,轻而易举就能将身体旋转。 视野变化,蓝天与绿树交织,在眼前化成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卷,阳光耀眼。 余乐有瞬间的恍惚,有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滑雪还是在跳水,动作完全重复在了一起,他在潜意识里甚至想要弯下身去,用双手去触碰水面。 下一瞬,这种感受又淡了,脚下的滑雪板是真实存在的,他穿着衣服戴着头盔,并不是在那片碧波荡漾的泳池里。 他在训练滑雪!! “嘭”一声! 气垫传来很大的声响,余乐摔倒在一片柔软之中。 视野颠簸间,他在气垫上的第一次训练就这么完成了。 余乐一翻身,回头去看柴明,柴明还在盯着电视屏幕看,余乐环目,视线锁定一个摄像头。 果然他再回头的时候,柴明转头看他。 隔得有点儿远,也看不清楚柴明的表情,就看见路未方在对他摆手,示意他快点离开气垫。 余乐爬起来,抱着他的滑雪板,一脚深一脚浅地往边缘处走。 才一爬上去,熟悉的“哗哗”声就响起,白一鸣从高速急速驰来,就在他眼前凌空飞跃。 帅啊! 就算从跳水的角度看了,白一鸣的转体360姿态也很完美干净,而且完成的很快,还在高空处,他就已经并腿屈膝,做好了落地的准备。 “嘭”的一声响,白一鸣也落在了气垫上。 余乐离开的脚步慢了一点,他在回忆自己刚刚有没有做好落地的准备,思来想去,好像是没有。 啧,所以训练还不够,意识也还欠缺啊。 余乐这一路走的有点慢,早上初生的太阳挂在头顶上,灼烤一侧的脸,有些微微的热。 金光映入眼中,他回过神来,转头去看,白一鸣就安静地跟在他身后,程文海正从跳台飞起来。 于是他又停下来看。 果然是有差距,程文海的旋转做的很干净,时机把握的也不差,但和他一样,并没有做好落地的准备。 走了三分钟,余乐才再次回到平台,这里队员正排队等待柴明的教导,有的会多说几句,有的会点头示意通过。柴明根本没空看直播,路未方的工作就是个点播机器,不停的“暂停”和“播放”。 余乐又等了十分钟,才来到柴明面前。 这效率也不行啊,十七八分钟才跳一次,一个小时不到四次,一上午没有十次,这运动量也太少了。 回过神来,柴明在看他的录像,余乐也跟着看。 空中姿态果然完美的没话说,身体笔挺,旋转快速,人称“小旋风”。紧接着身体回正,余乐看见自己面朝前方,双腿并紧,微微曲着,落下。 咦? 我做过下落准备了? 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柴明看过一遍,回头:“动作稍微早了一点,别的都还不错,你们跳水运动员果然是空中技巧的王者。 去吧,继续,自己找感觉,你稍微有点紧张,再放松一点,动作就不会这么早了。” 余乐“高分过关”,转身离开的时候还满脸莫名。 我什么时候做的落地准备? 而且向来苛刻的柴老贼竟然挑不出我什么毛病,啧啧啧,别骄傲,沉住气! 之后的白一鸣也得到了柴明的高度认可,嘴里没说,目光里却都是赞许。然后就轮到了程文海和石河。 余乐排在下滑的队伍里,立着耳朵听柴明的点评。本以为柴明会在落地的问题上多说几句,但柴明却只是随意说了一句:“你的动作只做了一半,记得完成空中动作后要加上一个落地准备,这是一套动作,去吧,自己找感觉。” 程文海回来,余乐只觉得失望:“这就完了?” 程文海:“什么?” 余乐说:“动作做一半这事,这就完了?” “不然呢?”程文海的眉梢飞扬,“我们是第一次上气垫啊!有做过空中训练吗?我这样还不够好?”说完,程文海猛地闭嘴,看向余乐。 余乐笑。 程文海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变态。” 队员们继续跳气垫训练,一开始柴明还会挨个说技术要领,队员们的训练很快就步上正轨,知道自己应该朝哪个方向努力,教练也不需要挨个说话,只是观看训练,必要的情况下才提点一下。 柴明等人也终于空闲了下来,在那“哗哗”的噪音里,讨论刚刚队员的表现。 毫无疑问表现最好的是白一鸣,作为未成年组的世界冠军,他就像模板一样地存在,从出发到落地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包括往日的训练,甚至给国家队的教练造成一种自己无能的错觉。 因为没有什么可以指点,可以帮助他的地方。 剩余选训队员里也不缺一些在个别单项上面很突出,拿过全国未成年组冠军的队员,出色是必然的,但总是多多少少有点问题,还有进步的空间。 这也是进行国家队集训的原因。 至于新来的三个转项运动员,教练们也有自己的看法。 “还是都很不错的,才开始滑雪就可以跟上选训队的节奏,柴总的眼光向来不错,这次也没有错,这三个人都具有潜力。” “而且老队员真的很好带啊,聪明一点就透,还知道力气往哪里用,还有自己加训这件事,我感触太多了,年轻的小队员你不推他他就真的不动,脑子里就一个玩儿。” “让章晓回去我是支持的,回省里打磨一年,说不定会有更大的奇迹。” “要都是这样的老队员可就省心罗。” 柴明听到这里,头也不抬地说:“别老盯着“老队员”这三个字说,运动不分老小,只要有能力就上。” 路未方说:“余乐的进度是最快的,如果另外两个人是开车追赶十公里外的大部队,他就像在开火箭。” 柴明眼里有笑:“两个月后差不多就要下雪了,冬季项目的赛季也要启动。” 路未方想:“余乐那个省可从来没有滑雪运动员,能安排报名吗?” 柴明说:“怎么不能。” “嚯,五个月参加全国比赛,你野心够大啊。” 柴明眺望远处:“野心也需要被赋予。” 路未方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那个身影,失笑:“就那么相信他啊?” 余乐已经蹦了四次,越来越熟悉跳台滑雪空中技巧的感觉,再到后面训练,他也学其他的队员那样丢掉滑雪杖背手滑行,待到“准备区”就将双手高高举起来,直至弹射般地飞出去。 尤其被他重点学习的对象白一鸣,就算滑行结束,回到平台休息和准备,他都在默默学习观察。 白一鸣活动肩颈腰胯,余乐就跟着活动肩颈腰胯。 白一鸣进行分解动作练习,余乐就跟着进行分解动作练习。 白一鸣休息,余乐就坐在他身边跟着休息。 不懂就多看多问多想,都这个年纪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滑出好成绩是自己的,这才是真东西。 白一鸣去喝水,余乐也喝水。 白一鸣喝水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粘糕”似的余乐:“???” 第30章 白一鸣每次做完动作, 上了平台就会去喝口水,路未方在角落里堆了20箱的矿泉水,每个箱子上写着名字, 一人一箱,不限量地喝,管够。 这样安排也怕队员喝错了别人的水, 自己的箱子喝完了放回去,回头儿路未方把收破烂的叫上了, 还能卖十块钱呢。 白一鸣拧开水喝了一口,就一小口, 然后就放下了,转头看向余乐。 歪头, 眼睛里浮出问号。 余乐放下又喝空的矿泉水瓶,蹙眉:“洗手间在哪里?” 白一鸣带余乐去洗手间。 下了电梯还要走五分钟,余乐憋的难受,眼睛左右看,发现这里到处树疏草矮, 只能咬牙忍着,远远看见洗手间就冲一样地跑了过去。 解决完问题, 白一鸣才走进来,余乐走开两步, 问他:“喝水这么勤?” 白一鸣用一个“你不是也一样”的表情看他。 余乐“……” 白一鸣好在没多问,解释说:“小时候的习惯, 我爸是我教练,我妈就陪在身边。” 停了一会儿, 他又说:“每次训练一会儿, 我妈就递水……嗯, 这样。” 余乐“……” 两人往回走,余乐不再纠结喝水的事,不耻下问:“像这样的训练,等待的空间,你一般会怎么做?” 白一鸣好半天才说:“休息。” “休息?发呆啊?” “……嗯。” “不想想动作吗?” “小时候都练完了。” 余乐“……”打扰告辞。 白一鸣究竟是天赋型的,还是努力型的,余乐也不清楚,从知道他这个人存在的那天,就已经是个站在自由式滑雪顶峰的人。 隔得太远,他看不清,也看不懂。 但余乐也不想进行错误的训练,因此回去后,还是会盯着白一鸣看,观察、模仿、记忆,一天的一周转训练。柴明没有说过余乐一句,那就是没问题,余乐自己也感觉每一次都在进步。 这种感觉很好。 他从枯燥的训练里感觉到了快乐,正是蜜月期。 上气垫的四天,余乐练习了一周转,一周转空中抓取,螺旋桨式空中抓取,以及横叉空中技巧。 到了第五天,他们再度回到了滑雪馆里。 训练进行的很顺利,余乐很快把气垫训练的动作运用在雪上,几乎百分百的落地成功率,让他排在了选训队的第一梯队。 选训队到现在就剩下14个年轻小队员,同时也是国内自由式滑雪最出色的下一代,他们中间最短的雪龄都有4年,余乐能够在单独一个训练项目跟上他们,并且还名列前茅,可见天赋。 有些老队员的稳定性远远不如余乐。 但程文海和石河在选训队里有点勉强。 不是他们能力不够,能够被柴明提前内定,和选训一队一起训练,说明他们的潜力是很强的。 只是比起余乐的疯狂追击,他们确实就差了一点。 这让落在后面的程文海很焦虑。 “乐儿啊,明天是第四轮淘汰,我不会在这里被嘎嘣吧?” 余乐说:“嘎嘣不可能,应该会被砰!” 程文海看着做出手枪姿势的余乐:“……” 气急败坏:“都什么时候了还给我开玩笑,啪叽,哗啦,当当,啪啪,不就是哪个死法更好听吗?” 余乐替他选:“啪啪不错。” 程文海被逗笑:“一边去!” 余乐和程文海一起笑,笑够了,余乐才说点儿正经话:“我觉得你没必要有那么大的压力,我们的水准教练们都清楚,不过才接触自由式滑雪,就可以跟上选训队……重点,国家选训队的进度,已经很棒了好吧。难道还一点儿成长空间都不给?” 程文海趴床上点头:“我也希望是。” 这时,余乐手机响了,余乐拿起一看,是母亲打来的电话,心里就一突。 来这里后他不是第一次接母亲的电话,但每次都很紧张,他来滑雪队练滑雪的事情还瞒着他父母呢。 余乐脸色一变,程文海就爬起来,小声:“你妈?” 余乐点头。 程文海瞬间起身跳到余乐身边,两人并排坐着几乎将后面的床头遮的干干净净,余乐这才按下通讯键。 画面出来的第一时间,调整位置,确认背后就是一片大白墙,余乐和程文海一起露出了傻笑。 “妈。” “阿姨。” 视频里的母亲最近脸色好了一点,父亲的病情恢复的很好,连带着母亲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轻松。 母亲开通视频就问:“上次就想问了,京城已经这么冷了吗?你们都穿长袖衣服了?” 余乐:“……” 程文海小声嘀咕:“不愧是咱妈,这眼神也太利了。” 余乐看他。 程文海对余妈妈说:“就是太热了,开空调了,所以加件衣服。” 余妈妈说:“你们这也不是夏天的防晒服啊,穿的秋衣吧?你们屋里的空调不是不制冷了吗?换新的啦?给我看看。” 余乐:“诶,妈,说起来……” 程文海:“阿姨,叔叔最近……” 一通电话打完,程文海直叫:“减寿三年,乐儿啊,我需要牛羊鱼海鲜补补。” 转头,又蹙眉嘀咕:“这么骗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你要不让老柴帮你打个电话,老柴那么喜欢你,肯定会帮你说好话的。” 余乐把手机丢在床头,抱着后脑勺躺倒下去,“等我爸的病全好了,我就告诉他们。” “那要什么时候啊?” 余乐没说话,他不知道,瞒着家里他也很愧疚,但不能说。 第二天到了第四轮的淘汰。 也是余乐正式学自由式滑雪的一个月。 如他所说,教练不会在那么短时间内,对他们国家队转项运动员下手,他们都还属于培养的“幼苗”阶段,大概率还是要等到选训队到最后阶段,才会综合考虑他们的能力。 下午的时候,一口气又走了七个,选训队就剩下七个人,加上余乐等人总共十人。 二选一的淘汰几率不算夸张,只是同样让人伤感,女生那边哭的很惨烈,袁珂小妹妹更是哭的不要不要的,这次她有一个好姐妹被淘汰了。 余乐、程文海和石河再加上白一鸣四个人,就坐在训练场外围的休息区里,稳如老狗似的看着眼前一幕。 没办法,见的多了,很难生出太多的伤感。 要知道余乐和程文海都是参加过四次国家集训队的人,也是这样被淘汰走,下次又跑过来,直到成为同期最强的那个,成为了国家队员。 程文海说:“我是拿了那次的集训队第一,才进的国家队,你是拿了全国冠军后,直接招进国家队的好不好?” 余乐:“……好像是。”转移话题,“石河呢?” 石河说:“安教练把我招进去的。” 余乐和程文海:???这不清不楚的回答是什么意思? 石河沉默几秒说:“我爸认识安教练,安排我进技巧体操当陪练,我不甘心,就报名参加选训队,大热的项目生源很多轮不到我,但也有才组建的运动需要我们有基础的队员参加。 我去练极限飞盘,第一周就被淘汰了,因为他们需要组建一个年轻的团队,从小培养。 又报名攀岩,不是速度攀岩上奥运会了吗?要大招一批运动员,结果我上肢力量不够,也是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后来我听说街舞进奥运会了,国家队也要招人,我就在外面报了个街舞培训班,后来教练把钱退我了,建议我也别去报名参加集训队。” “哦,对了,报名自由式滑雪时我也想好了,这个还不行,就去报名小轮车竞速,你们知道小轮车吗?这种冷门的项目会比较好进,只要进去就会当成主力培养。” 余乐:“……” 程文海:“……” 就连白一鸣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真是杂草一样的精神。”余乐感慨地总结,“百折不挠,野火烧不尽。” 程文海点头:“佩服。” 白一鸣就看着石河,第一次去认真看石河的长相,一个不起眼的样貌,眼角眉梢透着股憨厚,人物其名,像一颗大河里的石头,任千涛万浪鞭打锤击,不动如山。 石河被夸奖的挠头,最后眼神复杂地看向余乐:“乐哥是跳水队主力,为了爱好也敢舍弃一切的去拼搏,我本就什么都没有,我不怕失败。” 余乐一时间百味杂陈,他抬头拥抱石河,告诉他:“会有适合你的项目,让你发光。” 石河点头,憨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余乐从未想过身边平平无奇的朋友会有这样让他钦佩的过往,那么坚韧的精神像是化成了鞭子,狠狠地抽了他一下。 疼的心都在颤。 将这段时间冒出来的那点儿小骄傲,又给抽了回去。 是啊,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他不过是参加个国家集训队,面对的只是国内一批较为年轻的运动员,别说他连国家队的队员都没碰见,就说每日在一起的白一鸣,自己又及的上他几根指头了? 不过是最基础的训练罢了,好,是应该的。 石河难得剖析了自己,一举得到了哥哥们和弟弟的关爱,晚上他们还会去石河屋里聊天玩笑。 第五次淘汰,教练团队变得温情了许多,只淘汰了末尾的一个人。 余乐开始进行完整的坡面障碍训练。程文海和石河则继续进行空中技巧的训练,而且上了余乐也没有练过的新难度。 教练在针对性训练了。 余乐他的控板天赋很强,平衡变态,而且反应机敏,胆大心细,非常适合较为综合性的项目,如坡面障碍技巧、雪上技巧和障碍追逐这样需要在复杂地形“作战”的项目。 程文海和石河则按照一开始目标推进,所谓空中技巧,正是适合跳水和技巧体操过来的老队员,少了前期训练的麻烦,只需要每天不停的跳跳跳、翻翻翻,再在落地的时候使劲儿摔摔摔,吃得苦中苦,就成人上人。 程文海揉着屁股看着在雪坡上浪的余乐:“……” 这特么和我一开始想的不一样啊。 程文海问余乐:“滑雪好玩吗?” 余乐说:“失误不那么多就更好玩了。” 程文海“呵呵”。 两人在回去的车上聊天,程文海虽然郁闷自己不能在雪上浪,但好在也很惊险刺激,日后若是上了120米的大跳台,那瞬间抛飞的高度足有30米,凌空飞跃五秒的时间,也很爽。 两人来到自由式滑雪队也算是达成所愿。 从车上下来,原本的大巴车已经换成了金杯中巴车,柔软的坐垫也让乘坐感更舒服,余乐和程文海都小小地眯了一觉。 他们跟在队伍里走进大门,往宿舍的方向去,石河问了一句:“今天没看见路教练。” 余乐等人看他,他又说:“路教练每天都在。” 程文海想想,“休假吧。” 不确定的猜测在他们回到宿舍,吃完饭不久后,就被推翻。 就像他们那天过来一样,天微微黑的时候,负责接送他们的金杯车这次直接开进了院里,停在了宿舍的楼下。 余乐听见声音去窗边,看见了从车上下来的刘薇、赵莎莎、单如月、季星棋,还有卓伟和林苗。 卓伟站在车门边上,脚边放着他的两个银色行李箱,惬意伸着懒腰。 突然,卓伟看见了余乐。 两人目光对上,卓伟脸上露出一抹沾沾自喜的笑。 余乐:“……” 这小子,怎么诈尸了? 程文海就站着余乐身边,一拳击掌,说:“他们这是被选出来,来主集训队进行二轮选拔吧?” 余乐点头。 答案是显而易见。 余乐三人被柴明特招,当初都以为算是进来自由式滑雪队,等到了这边儿才知道,他们去留还没有定论。 柴明身体不好,这边工作又重,不可能经常在京城的二队带训,毕竟这边才是“主战场”,但他一走余乐就闹“幺蛾子”,所以一来二去的,柴明才会提前把人带走。 带走余乐是一个,剩下程文海和石河也是他看好的队员,干脆就一起打包带走,这才有了余乐他们提前抵达自由式滑雪训练中心这件事。 他们不是滑雪队特招内定,而是柴明用着主教练的职位,大行个人便利,假公济私罢了。 因而在了解清楚这件事之后,今天再看见卓伟出现在这里,也就不奇怪了。 二队的选拔到了一个阶段,两个队伍肯定会放在一起,再行挑拣。 每年国家队的名额就那么多,滑雪队能够招进的队员有限,肯定是优中选优,尖上挑尖。 这时余乐看见朱明和张倩一前一后下来,身边还跟着路未方往他们的窗户指,几双眼睛就对上了。 程文海高兴的双臂挥舞跳来跳去,然后一拉余乐:“走,下去接他们去。” 余乐对着朱明和张倩挥挥手,转身就追了出去。 路过石河的房间还顺便敲了一下门。 三人下去,见到熟人,必然是一番寒暄。 “没想到你们今天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哈哈,又见面了,知道你们提前入选的时候,我那个嫉妒啊。” “这不也来了吗?” “那是那是。” 余乐在女队员中的人气颇高,见面就打趣。 “余乐大帅哥,几天不见又帅了。” “哇哦,看起来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来接姐姐啊?来箱子交给你了。” “还有我的,一起推。” 余乐看着脚边儿的四个大箱子苦笑,一句话怎么说的?这样的人气不要也罢。 调整握手高度,一手抓两个箱子,应该没问题。 女队员的宿舍在另外两栋楼,他被簇拥着走出去的时候,程文海眼睛都绿了,一转头,林苗追着他问东问西,卓伟阴阳怪气的用鼻孔看他,时不时还发出“呵”的一声响。 程文海郁闷不行,问林苗:“我们这里也不养猪在,哪儿来的哼哼声。” 卓伟也不生气,嘴角一扯说:“搞半天你们也还是选训队员,闹那么大的动静回去多丢脸。” “回不回去要看实力,你知道这边的训练进度多快吗?你还是努力追上来再说吧。” 卓伟抿了抿嘴,过了几秒说:“白一鸣也在这里吗?” 余乐推着箱子到了楼下,接下来就要上楼梯,女队员们纷纷道着谢拿过自己的行李箱,一个个都变成了“巨力女神”,提着自己的箱子健步如飞。 刘薇还有余力问他,“白一鸣还在吗?” 余乐点头,“在。” 想起这个自闭症的小孩儿,余乐也震惊他在圈子里的人气,包括自己好像来到这里询问的第一件事,也是白一鸣。 未成年组,U型场地技巧的世青赛蝉联两届世界冠军,同时还参加坡面障碍技巧这种华国才开展的运动项目,还拿下了一枚珍贵的银牌。 在白一鸣之前,华国男子组在坡面障碍技巧这个项目里连前八名都很难进入。 白一鸣就像一颗明亮的星星,挂在所有自由式滑雪运动员的头顶,照亮前方。 也只有真正靠近他的人才知道,这颗星星背后的黯淡。 把师姐们送到房间,余乐不方便久留,便道别离开。 回去看见好奇在走廊上张望的袁珂小妹妹,穿着卡通的孩子气十足的睡衣,扒在门上探头探脑,那脸上的肉肉实在可爱,余乐路过的时候没忍住,抬手在她头顶上拍了拍。 袁珂咧嘴笑:“乐哥,她们也是国家队员?” 余乐点头,想想又说:“嗯,很厉害的,别看她们才接触这个项目,但进步的速度会非常快。” “我知道,就像你一样。” 余乐笑着,走了。 回到男生宿舍,这边相对于女孩子那边就安静了很多,男队现在就剩下两个人,一个叫方仲,空中技巧国内连续三年的全国冠军,一个是白一鸣。 两人都不是好奇的性格,比起白一鸣,方仲这个人还有点儿傲,竞争心也很强,与余乐他们的来往比较少,所以对新出来的“竞争对手”们并不欢迎。 白一鸣就不用说了。 程文海在走廊上和朱明聊天,身边还站着石河,看见余乐回来,自然又是一番寒暄。 朱明亲热地拍着余乐的肩膀,说:“听说障碍道具都能上了?你小子厉害啊,这才多久。” 余乐笑:“是教练启蒙的好。” “你确实天赋很出色。” “没有教练指点,再有天赋也不行。” 两人一番“商业互吹”,都很满足,再次见面,和乐融融。 程文海在一旁龇牙咧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话没说完,白一鸣打开门走了出来,隔着三米远直勾勾地看着余乐。 余乐被提醒,只能对朱明道别:“约好了去训练,去食堂也顺路,一起吧。” “行。” 朱明扯嗓子把卓伟和林苗叫出来,下楼的时候又给女生宿舍那边的张倩去了一个电话,挂了电话才有空说:“晚上加训别上量,我还是那句话,教练制定的训练计划已经足够了,练过伤的就是自己身体,你们现在不觉得,时间长了就会很痛苦。” 余乐等人点头。 朱明又说了些他们晚上加训可以训练的项目,如今余乐已经入门,一听就懂,倒是和他们平日里加训的安排差不多。 快到分岔路的时候,朱明说:“好像队里的理疗师只去了两个跟着队员集训,剩下的还在院里值班,要不你们今天过去放松一下,可以泡温泉哦。” 话音落下,所有人眼睛一亮。 程文海惊讶:“院里就有温泉吗?没听白一鸣说啊。” 来了四次,因为过分孤僻也不知道的白一鸣:“……” 朱明笑:“不然宿舍为什么建在这里,我们脚下就有个温泉水脉,当初选址的时候就考虑过运动员的理疗问题。 在那么寒冷的环境里训练,再没什么比泡一个温泉更去乏。” 朱明也是个热情的人,与柴明比是天上地下,听见余乐他想去,路过食堂也不进去,带着他们往大院深处去。 又走了七八分钟,来到了后门,这里是余乐从未涉足的区域,站在后门口说:“这里出去往左手走,就能看见一个温泉假日酒店,你们带着运动员证过去,公共区域的温泉可以随便泡,记得叫上……” 说着,又指着身后的小白楼,“今天不知道是谁值班,泡温泉之前喊一声,就会有人过去,帮你们放松肌肉,也可以叫他们到宿舍。 礼貌方面就不用我说了吧,你们都是国家队员,也没少和理疗师打交道,什么时候该找他们帮忙,不要不好意思。” 朱明介绍完,又带着他们去了这栋三层的小白楼里,余乐在这里看见了教练员的办公室,还有熟悉的理疗设备。 唯一开灯的小屋里,坐着一个面红齿白的年轻男性,长相清秀俊逸,颜值很高,姓斐。 朱明看见人就说:“小斐,上次给你介绍的女朋友怎么回事啊?见一次就没有下文了?你这么害羞什么时候才能成家?” 斐清河从椅子旁站起来,腼腆地笑。 朱明拍着肚子说:“我饿的不行,就不和你多说了,这几个都是集训队的队员,最近运动量加大,需要你帮忙调整一下,你帮他们安排,我就先走了。” “饿的不行”的朱明说完就带着“饿的不行”的卓伟和林苗走了,剩下余乐他们与斐清河面面相觑。 “斐老师。”最后还是程文海先开口,“我们最近日常训练,晚上还在加训,也不知道有什么问题,要不您帮我们安排一下?” 斐清河点头,示意程文海坐下,然后就帮他捏手捏脚,一通按,再抬头,就说了:“肌肉紧,该,该调理,去泡温泉,去。” 斐清河说话声音很小,带着点儿不自信,笑容也是腼腆的,配上那张俊秀中透着丝古典韵味儿的面容,柳眉凤眼,便是光霞流转,让人说话的时候下意识放轻了声量。 斐清河随手拎起了椅子边儿的箱子,走在前面,下了楼便往后门去。 余乐想起:“没带运动员证,也没泳裤。” 斐清河转头,眼里带笑,摇头,路灯下的脸明暗层层,金色的光铺撒在细腻的皮肤上,勾勒出如油画般的光彩莹润。 余乐想,这么帅气的一个人怎么会留在这偏僻寒冷的雪山脚下,竟然还要靠相亲找对象。 程文海也忍不住担忧:“这地方是太偏远了啊?会不会也影响我的桃花运啊?” 余乐叹气:“你想多了,没有还怕什么影响。” 石河和白一鸣都被逗笑,睨着程文海看。 程文海气得眼珠子瞪圆。 第31章 说说笑笑, 到了温泉酒店。 接待大厅装饰的金碧辉煌,入眼一片土豪金,黄橙橙的犹如秋收时的喜庆。 斐清河“刷脸”找前台的服务员要了四条泳裤, 让他们进去换衣服,自己则拿着手机找个地方坐下,等待他们泡完后再为他们处理身体隐患。 余乐回头注意到前台大美人的目光, 望向斐清河的羞涩和紧张,哪里还需要朱明牵线相亲, 斐老师的“桃花运”看来旺得很呢。 进了更衣室,余乐把泳裤包装袋打开的时候, 沉默了一会儿。 跳水那么多年,感情必然深厚, 手里捧着这轻薄的布料,便是一番感慨唏嘘,终究还是没有走到最后。 余乐知道自己在跳水方面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在关键的比赛失利,之后又因为“后进者”的追赶而生出胆怯, 对未来生出迷茫和不自信。 他选择滑雪说到底也是一种逃避。 将手里的泳裤捏紧,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唯有在自由式滑雪取得优异的成绩,才能证明自己的选择没错。 是的。 一定要出成绩。 余乐换上泳裤, 四人一起走出去,都显得有点沉默。 因为程文海。 作为这个小集体的“气氛担当”, 程文海一旦安静下来,声音就会消失。 程文海也因为泳裤, 陷入了负面的情绪当中。 无论余乐, 无论程文海, 无论石河,说的再是冠冕堂皇,他们都是体育场上的失败者。 好在这份情绪因为温泉的出现,而瞬间被冲淡。 温泉池像是一颗颗明珠似的镶嵌在地上,池边用一个个圆形的大鹅卵石围绕,在树枝掩映间,倒映着灯火星光,粼粼闪烁。 此时已经七点过,温泉池里的客人也不少,尤其是阖家出行,到处充满小孩子的嬉笑声。 四人初来乍到,不知道何去何从,便边走边看。 他们边走边看,也有人看他们走。结伴而来的单身女性拉扯着同伴用眼神示意,小声嘀咕:“是对面滑雪队的吧?” “好帅啊。” “身材啊,关键是身材啊!” 曲径通幽,十步一景五步一池,大大小小,方方圆圆,红黄蓝绿青橙紫,袅袅白雾中,一团黄色地灯照亮池温。 “34度?太冷了,泡温泉得泡比体温稍微高点才解乏。” “39度?这也太热了,咱们泡不了。” “啊!这个!”程文海指着前方圆池,“37度偏热了点儿,将就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余乐对温泉不了解,也不讲究,程文海选好他就去泡,下了池子,一转身就看见匆匆赶来的斐清河。 “不,不是这。”斐清河结巴,到了面前才开口,“大池子,那,那是真温,温泉。” 余乐愣了一下,与程文海像两只青蛙似的仰着头。 “没,没效果。”斐清河摇头,清润的声线配着那张古风古韵的面容,有种羞涩的温柔,“起来,小心凉。” 说完,斐清河匆匆走开,二十秒后拿了张干爽的浴巾递给程文海,又将另外一张浴巾披在了余乐的身上,还帮他紧了一下,叮嘱:“山里冷。” 余乐确实感觉到了寒意,这里夜晚的温度已经降到十度以下,还有山风凛冽,寒刺骨。 不过起水晾了那么十来秒,腿上便像是挂了冰。 斐清河确认两人都裹好,微笑点头:“来。” 他匆匆赶来,又不是运动员,一路走回去耳边都能听见他的轻喘声,以及他缓慢却很努力克服的话语:“我没经验,换,换师父在就,会,提前告诉你,你们,小池都是,是烧的水,大池老池,有效果。” 往后几乎一路走到更衣室出来的地方,便是一个阶梯形状的大池子,最高处立的温度计39.1。 斐清河指着这39.1的池子说:“这个,下去尽量泡,泡,不行就起来,再下。五次后去,去那屋里找,找我。” 顿了下,又说:“一个,一个来。” 斐清河说完又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余乐和程文海走在前面,用脚拨了下水,便是汗毛一立。 “好烫!”程文海惊呼。 余乐吸了一口冷气,看向斐清河:“要下去?” 斐清河微笑点头,目光落在他们脸上,看起来淳朴干净,但显然有些看热闹的意思。 余乐和程文海身上到底是湿的,走了一路很凉,再加上都是泳池里出来的,对水有天然的亲近,浴巾一丢,顺着边儿,一边吸气一边跳了下去。 “我要熟了!”程文海大叫。 “烫猪皮了!”余乐笑他。 “你也是猪!”程文海反口攻击。 余乐眨巴眼睛,对哦,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白一鸣和石河落后一步,两人的运动没有水上项目,下水的过程非常谨慎。 “我不会游泳。”石河说,“这深度我站得住吧?” 白一鸣沉默地扶着池边,嘴角抿的很直,一手扶着池壁,浑身紧绷的肌肉线条毕现,像雕刻大师手下的完美杰作。 他们听见余乐和程文海的斗嘴,都笑了起来,于是这池水好像也就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将身体浸泡在水里初初是个很痛苦的事,但忍耐过了最初针扎似的痛苦后,又有了新的感受。 余乐将整个身体浸泡在水里,只剩下头露出水面,闭着眼睛忍耐,额头逐渐出现汗水,心脏跳的很快。 直到呼吸困难,他猛地站起来,“哗啦啦”的声响里,冷风环绕,是舒出一口气的凉爽。 程文海看他出水,洋洋得意,“你不行啊乐儿,男人就要会忍。” 余乐没搭理他,一屁股坐在池沿上,身上冒出的热气撵走了寒气,通体舒泰。 又是“哗啦啦”的声响,白一鸣撑着池沿坐在了余乐身边,脖子以下红的像煮熟的虾。 程文海高兴大叫:“白一鸣也不行啊。” 余乐对白一鸣笑:“你有专门的理疗师吧?” 白一鸣点头。 “泡温泉吗?” “有,不喜欢,多数按摩。” “不喜欢温泉,还是不喜欢水?” “热的,不舒服。” “泡一泡舒筋活血,比直接按摩有用。” “不舒服。”白一鸣重复。 这时热的满脸通红的石河看向同样脸色涨红的程文海,“海哥,我不行了,你自己泡。” 说完,“哗啦啦”的也起了水。 程文海最后站起来,骄傲地宣布:“我泡这个老厉害了,再来一会儿都没问题,你们也太不能忍了。” 余乐嘴皮一掀:“你这胜负欲是不是有点无聊?” “你管,别羡慕哥,就我这泡法儿,三次就能进去,是不是,斐老师。” 斐清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拖了张躺椅坐在他们身后,嫌冷还拿了两张毛巾搭在自己腿上,对着程文海点头。 这下程文海更得意了,撞着余乐说:“赢你一次。” “无聊。”余乐不屑。 四人说笑一会儿,白一鸣更先缩回水里,紧接着余乐也感觉到了凉意,一回到水下,针扎似的感觉再度降临,他咬牙切齿:“刺激!” 泡温泉别人是享受,他们是训练中必要的一环,在这么烫的池水里把自己泡透了,绝对算不上舒服。 程文海泡的时间最长,三次后受不了地起了水,与斐清河去了房间,余乐此时还在岸上散热。 一声轻柔的“哗啦”,水波摇曳,两个漂亮性感的女性紧贴在石河的身边,像条美人鱼似的滑进水里,转头那么羞怯的目光就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从身材看到脸,最后目光锁定余乐和白一鸣。 “你们是对面的滑雪队员吗?” 很普通的开场白。 但白一鸣表情冷漠,石河面脸羞涩,余乐左右看一眼,关键时刻程文海竟然不在。 最后还是余乐说:“是。” 她们是来要微信的,余乐以集训队里没收手机为理由拒绝了,女孩子不甘心,又要电话号码,余乐眼珠一转,报出了白一鸣的电话号码。 白一鸣猛地转头看他。 余乐抬手勾住白一鸣的脖子,对女孩们笑:“世界冠军小哥哥,有空多联系吧。” 女孩子们忙着记电话号码,挥手告别匆匆去了更衣室,余乐和白一鸣在池子里大眼瞪小眼。 白一鸣的脸越绷越紧,像是一头即将发威的野兽。余乐单手捧水,“哗”泼他一脸。白一鸣被泼的满头满脸,眼睛瞪圆,几分错愕。 余乐笑:“她们冲你来了,要我电话也是为了讨要你的联系方式,牵线搭桥这种事我不喜欢,你要觉得麻烦,不联系就是。” 白一鸣说:“你记下我电话号码了?” 余乐:“奇怪吗?一共十一个电话号码,七个六,看一眼就记下了。” 白一鸣敛眸,捧起沾湿的手,将头发将后梳高,露出深邃的眉眼对余乐说:“还有个号,九个六,只有朋友知道。” 余乐嘴角咧开,推他一把:“我仇富,一边去!” 说说笑笑,斐清河出来大叫:“下一个!” 余乐左右看看:“那我先去了,实在泡不住了。” 从里到外都烫熟了,根本用不上浴巾,余乐鼻孔喷出的气都像龙的火息,缭绕不散。 跟在斐清河身后上了二楼,余乐左右看,问:“程文海呢?” “上面。” “不泡了?” “不用。” 余乐上了二楼,只有一间房,推开里面就是一排按摩床,床边还摆着一些仪器。程文海就趴在床上,密密麻麻的磁贴吸附在他的脖颈后背和腿上,随着电流身体一抽一抽。 见他进来程文海歪头,“呵呵”笑,“你啊。” 余乐在他身边的按摩床趴下,问:“怎么样,享受啊?” 程文海视线上飘,看了斐清河一眼,嘴角一牵,“是啊,超,享受。” 空气里弥漫着药酒的味道,一双柔软的手在余乐的后背肩膀轻轻拍打,余乐闭上眼睛,或许能睡一觉。 泡这么热的池子,实在太耗费体力了。 下一秒,那双手在他的肩颈处寻到穴位,用力一按。 跟过电似的,余乐“嗷呜”一声惨叫。 头发矗立。 “哈哈哈哈哈!”程文海在一旁撒欢儿地笑,“斐老师下手老狠啦,哈哈哈哈,乐儿你忍住啊!千万别哭啊!哈哈哈哈哈!” 斐清河是个清风霁月的气质,本就清隽的面孔配着他断断续续说话的声线,便觉得该是个很温柔的人。 余乐实在没想到,他按穴位按的那么准,用劲儿用的那么大,整个人像条鱼似的在按摩床上弹跳了一下,疼得直接吸凉气儿。 不理会在旁边笑的癫狂的程文海,余乐说:“斐老师的技术很……好啊,一下子就摸……到痛点了。” 还是那么清润的声音在余乐耳后响起:“滑雪运,运动员的损,损伤大体相,相似。” “肩膀疼是因为用雪杖吗?” “一,一部分,高度集中下,下会,造成肌肉紧张。” “那斐老师帮我多按按,最近还真是觉得肩膀不太对劲,就麻烦您了。” “嗯。” 程文海不笑了,歪头看着余乐,说:“有时候真佩服你的逆来顺受。” 余乐回头,“给你一秒钟重新组织语言。” 斐清河笑:“从容,应对。” 余乐:“啧。” 程文海:“啧啧。” 余乐:“啧啧啧。” 程文海:“啧啧啧啧。” 余乐说:“好可惜你刚刚先上来,有小姐姐找我们要电话。” 程文海不和余乐咂舌了,猛地仰头:“啊?好不好看?你把电话给了没有?” 余乐说:“美得很,超级美。” “乐儿,你是我好兄弟,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啧啧啧啧啧。”余乐闷笑。 斐清河按的实在太准了,余乐痛的说不出话来。 这些痛点是以前跳水没有过的,他从京城带过来,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在身体里积累,确实到了应该好好处理的时候。 斐清河将他的痛点确认,揉按之后,同样贴上磁贴就走了,通过机器瞬间释放的电流刺激着余乐的穴位,一次次地调整他的身体状态。 接下来白一鸣上来,比起余乐他们,白一鸣滑雪的时间更长,运动伤本该更多,但他家里为他请的理疗师二十四小时待命,每天换着花样的帮他调整身体状态,因而在斐清河钳子似的手掌下,并没有感觉到更多的痛苦。 斐清河将他从头按到脚,赞叹一声:“状态,很好。” “……”白一鸣把脸埋在按摩床上,一言不发。 斐清河取了程文海的贴片,又去叫石河,程文海得了自由,旧事重提:“你不够兄弟啊,有这么好的事儿记不住我,你是不是过分了。我知道你天生事业心,那把我电话交出去不行吗?这个麻烦兄弟帮你分担了还不好?” 余乐转头去看白一鸣,白一鸣也在看他,余乐眨了下眼睛,笑。 白一鸣:“……”把脸重新埋进了按摩床里。 理疗的过程并不好受,完全就是一种忍耐痛苦的过程,但是当所有的贴片卸下,余乐再度站起来的时候,便是一身轻松。 “像是剥了层壳似的。”程文海是这么形容。 等着石河也结束,已经九点过,五人离开温泉酒店往回走,闻到了空气里飘散的烧烤味。 “想吃。”程文海吞着口水,遗憾,“可惜就要到门禁时间了,下次我们找机会出来吃一顿。斐老师,我们能吃吗?” 斐清河想想:“少吃,禁口令,不要吃。” 他们在烧烤的香气里走进滑雪馆的小门,斐清河在这里回到了办公室,四个人继续往前走,余乐说起正事:“卓伟他们也过来了,竞争性会变强,我估计他们的进度不会差我们太多,加油吧。” 程文海伸出手,“来一个。” 余乐第一个将手搭了上去。 然后是石河。 他们一起看向白一鸣,白一鸣在目光的注视下,也将手盖了上来。 于是四只手叠在了一起。 程文海摇晃着手,大喊:“一、二、三!奥利给!” 余乐:“奥利给!” 石河:“加油!” 白一鸣:“……” 沉默两秒。 程文海摇晃手,大喊:“一、二、三!加油!” 余乐:“奥利给!” 石河:“奥利给!” 白一鸣:“……” 沉默两秒。 程文海一甩手,“什么玩意儿,一点儿都不齐。” 余乐却忍不住地笑,“再来再来,奥利给!” 余乐伸出手,白一鸣将手第一个搭了上来,然后是配合度超高的石河,最后程文海气鼓鼓的也将手搭了上来。 余乐摇晃着手,大喊:“一、二、三!” 四人齐喊:“奥利给!!” 余乐笑着,看向白一鸣。 白一鸣酷着脸,将嘴角一点点收紧,路灯下的耳廓染上红霞。 …… 第二天训练,果然如余乐预料的那样,竞争性瞬间就强了很多。 原本选训一队一半的淘汰率给了队员很大的压力,但是当人员淘汰到一定的程度后,每一个都是人才,都有极高的潜力,教练团队也变得谨慎了许多,给了一队队员喘息的机会,松懈了几分。 但二队的人一出现,每一个都是更强壮更成熟的成年人,长年的运动更是让他们的体质强壮,完全可以负荷更高强度的训练。 更重要一点,比起这些年轻的小队员,二队的人几乎都没有退路,走到了这一步,无法留在自由式滑雪的选训队里,几乎就代表了他们退役的结局。 就像一头头“疯犬”。 其中最“疯”的就是卓伟。 卓伟和程文海、余乐本就有些旧怨,双方在京城的时候就撕破了脸,那之后余乐和程文海被柴明提前带走,给了卓伟很大的打击。 拼命训练,努力追赶,最终站在了这里。 卓伟是以选训队二队男子组最高分入选的。 初步划分也是空中技巧项目,并且尝试坡面障碍技巧训练,在京城的那片训练场上,那之后的每次考核,卓伟都一骑绝尘。 所以当第二天的训练开始,朱明带着空中技巧运动员去了一侧雪道,剩下柴明带着障碍技巧的运动员往另外一侧走去的时候,卓伟看着余乐,勾着嘴角笑了。 “你也练障碍技巧啊?”卓伟说。 余乐:“嗯。” 卓伟:“我坡面障碍也不错,上桥上箱都行。” 余乐不知道说什么,点头就当听见了。 卓伟有些不悦:“诶,你到什么程度了?” 余乐说:“桥箱也都能上。” “哦,那你提前过来,也快不了多少嘛,我下一步就可以试着滑全程了。” 余乐扬眉,看了卓伟一眼,卓伟矜持地笑。 他们一路上了传送带,卓伟的目光落在雪坡上架设的各种道具,用目光评估难度,突然歪着身子看向余乐身后的白一鸣,热情地喊道:“小白,一会得看看你世界冠军的风采啊。” 小白? 余乐忍笑回头看向白一鸣。 白一鸣耷拉着眼皮子连看一眼卓伟的意思都没有。 卓伟继续微笑歪头去看白一鸣。 余乐贴心的将身体往一旁侧,让他看个够。 白一鸣继续低头自闭。 传送带到了头,卓伟碰了个“硬钉子”,悻悻地将目光收了回去。 余乐忍俊不已,这还真是个错误的打开方式。 白一鸣这个人,要不是当初柴明硬要把他们塞在一起,强行捆绑导致同进同出,估计余乐也很难和白一鸣当上朋友。 这个人的“外壳”太厚,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和其他人接触的想法。 再上第二个平台,余乐问白一鸣:“昨天理疗和你往日的效果有差别吗?” 白一鸣抬起头来,看了余乐一眼又移开,点头。 余乐笑:“那你高薪聘请就亏了啊,咱们这里是免费的。” 白一鸣没说话,只是勾着嘴角摇了一下头,厚厚的刘海像丝绸,漾出柔顺的光。 余乐说:“该剪头了,头发太长伤眼睛,近视还怎么滑雪。” 传送带将他们送到坡顶,是每天练着的地方,余乐和白一鸣熟门熟路地排在出发的位置后面,等待开始今天的训练。 卓伟初来乍到,又碰到人狠话不多的柴明带训练,他一脸茫然,又不敢开口问,最后站在了余乐后面。 其实卓伟今天黏余乐黏的有点紧,毕竟熟悉这里的熟人就只有余乐。 这时,张倩教练也带着女队上来,大家再度汇合。 柴明说:“让他们都先滑一线,看看状态再说。” 张倩便指着中间的80厘米木箱说:“从这里滑下去,上4米跳台,过平桥,接第二个跳台,这是一号线。你们尽量尝试,不要勉强,陌生的场地会有一定的危险性,多看看其他人的动作。” 张倩指的就是排在前面的一队选训队员,尤其是白一鸣。 所以她又说:“要不先让白一鸣为我们展示一下,只有看过世界冠军的风采,你们才知道天花板在哪里。” 国家队的师姐们都对白一鸣慕名已久,话音落下,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在了白一鸣的脸上。 还有师姐拍手:“白一鸣你最棒!你是我偶像!” 俨然一副迷妹的模样。 白一鸣却像是听不见这些声音似的,转头去看柴明,见柴明点头,他就走了出去。 没有多想就滑了下去。 确实一场雪山的视觉盛宴。 轻盈飘逸,从容不迫,四米跳台他轻松一个侧翻,便轻盈落地,转眼又跳上狭长的铁桥,像是在钢丝上跳舞的芭蕾舞者,旋身一圈,随后从容落下。一路倒滑而下,在第二雪台又是个前滚翻,稳稳落地。 这是个在雪里出生的精灵,纯粹羞涩,套着冰冷的外壳,只有在雪上才能够展现出他那美丽多姿的内心。 “好!”余乐率先鼓掌。 “好帅啊白一鸣!”师姐们也激动大喊。 卓伟在白一鸣面前必须放下他那本就稀薄的优越感,也不落人后地大叫:“好!!” 白一鸣在坡下站定,像是没有听见这些喝彩声,弯腰取下滑雪板,往怀里一抱,低着头往传送带的方向去了。 师姐说:“这孩子好酷。” “也太酷了!” 余乐点头,白一鸣确实挺酷。 柴明这是却突然说话:“都看什么呢?” 一声叱喝,按下了一场雪上的盛宴。 年轻的小队员们依次滑下,或凌空飞越,或闪转腾挪,华丽的技巧和娴熟的滑雪技术浑然一体,刺激着每个人的想象空间。 从京城过来的国家队队员们,一个个像“土老帽”似的,看的目不转睛,惊叹连连。 “哇!帅!” “天呐这些孩子太帅了吧!” “没比我已经输啦!” “那个铁轨我肯定上不去。” 余乐前面的人不多,很快就轮到了他,他来的坡边,等待前一个人离开,突然感觉到视线。 一转头,卓伟就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目光是在说,我就看看,你什么水准了。 第32章 余乐就没把卓伟当回事儿。 不是他高傲自负, 也不是看不起卓伟,而是卓伟刚刚说漏了嘴,他没有滑过场地, 只是进行了障碍滑雪的基础训练。 可余乐这个阶段早就过去了。 他被柴明分来滑坡面障碍都一周的时间,这场地除了最难的五线,他全部都滑过。其中一号线是最简单的, 当初他被柴明冷不丁叫着,第一次滑坡面障碍的时候, 滑的就是一号线。 一门心思想上五号线的余乐,根本没法儿对卓伟生出胜负欲。 毕竟训练进度都不同, 滑这个,他还不一拳一个小朋友? 以大欺小这事儿, 他从来不干。 重新回一号线,余乐胆子比之前还要大,倏然滑下,轻松跳上80厘米高的箱子,似蜻蜓点水, 轻盈地在上面滑动,下一秒就到了头。 80厘米的箱子不好玩。 太矮还太短, 完全没有挑战性。 到了头,便落下。 滑雪板落在雪上, 身体不摇不晃,保存着前冲的势头, 转眼就来到了跳台上。 不过电光火石的时间,他还有余力再度调整方向, 确认自己确实是在跳台最中心上台。 身体猛地一轻, 有冷风拍打面庞的感觉, 眼睛在雪镜下睁的很大,景色快速飞移,乍然出现又忽地消失,随后猛地一颤,再度稳定焦距。 空中转体360°,跳台空中技巧成功!! “哇哦!!”张倩惊讶地大叫,继而不可置信地说道,“余乐已经练到这个程度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余乐的身影上,表情与她一般无二。 转眼间,余乐就来到了一米的铁桥上,他没有秀自己桥上旋转的技巧,因为现在他已经能够稳稳地站在铁桥上,从头滑到尾。 这次不过是今天的首滑,还在热身的阶段,再说桥上旋转有一定失败率,他也得顾虑自己的面子,就算不愿意向卓伟证明什么,也要将自己出色的部分统统展现在曾经队友的面前。 一场从头到尾零错误的坡道障碍技巧,最好不过。 从铁桥一路滑下,来到第二个跳台,余乐飞出,屈体空中抓取,落地。 滑雪板在脚下呈现一个十字交叉的形状,帅气的身影在半空中短暂的停留,像是想要强行烙印在每个人的大脑里。 抛物线到了最高处,又倏忽落下,风吹动帽子和发丝,如上升的气流般环绕将他托起,潮流与技巧在这个身体上交织呈现,有种非常明显的轻盈感,犹如生出翅膀。 飞出一段,悠悠落下,便是几分的意犹未尽。 余乐的身影消失在了众人眼中,再出来的时候正缓缓停下。 在视野的最远处,转身,摘下雪镜,挺拔的身影呈现出某种不明觉厉的气息。 与其他人不同,更像白一鸣滑完后留在大家眼里的颜色,那是一种特殊的气场。 这时,卓伟才闭上嘴,“咕咚”一声吞下了口水,面色难看地看向身边的队友,急需要她们说点什么……比如余乐被内定过来,所以练的更快,芸芸。 但惊呆了的队友在回神之后,脸上出现的却是惊喜的笑容。 刘薇直接双手成圈,放声大喊:“余乐!帅啊!!” 赵莎莎喊道:“永远的神!” 单如月大叫:“余乐!我要把你换成手机界面!” 季星棋不落人后:“我的天,这是什么级别的小天才~” 卓伟:“……” 张倩:“……” 柴明:“……” 以及走上来后就一直站在后面的白一鸣。 二队的人一过来,余乐的人气顿时显露无疑。 师姐们太爱逗他了。 这时,季星棋看见白一鸣,眼睛一亮,“这还有个大天才,你刚刚跳的也太帅了,我心里滑雪的天花板被你包揽了。” 刘薇摸着鸡皮疙瘩,却说:“滑的好,还长的帅,你家是不是做基因工程的?” 单如月吐槽:“刘薇你也是够了,不过白一鸣你再滑一个吧,我把你和余乐都设成手机界面。” 女孩子们因为两个人而兴奋了起来,变成一只只快乐的小黄莺,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她们越开心,卓伟就越不开心。 就在卓伟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突然一个身影闯进他的视角余光,焦距瞬间转移,看向隔壁雪道的跳台。 只见程文海站在跳台的出发点,正将雪镜戴上,随后连跳两下,抵达坡道的起点,再轻轻一跳,身体便骤然倾斜,急速下滑。 他手里没有雪杖,就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背手滑行,身形标准完美,速度还在加快! “唰”的一声尖锐的声响,已然抵达准备区。 继而身体重新站直,双手举高,似祈祷又似招展,直至被弯翘到了极致的跳台被抛飞出去!! 飞起来了! 身体绷得笔直,不松不散,在半空完成一个完美的直体后翻,随后落地。 “噗!” 在卓伟的不甘中,程文海像从天而降的战士,龟裂雪地,雪花飞扬,犹如任何一场超级英雄电影主角的登场,完美地落在了雪坡上。 滑下,远去。 卓伟:“……” 程文海也……!? 接二连三的,脸有点不适啊…… 这时,刘薇对张倩教练问道:“教练,我们个人的能力问题,还是我们的进度要慢一点,感觉大半个月不见,和余乐的差别真的太大了。” “对对对。”身边的姐妹们点头,“就算天才,差距也不会这么大。” 张倩的脸上还留有几分惊艳,想了想问柴明:“柴总,你们这边的训练进度拉的有点快。” 柴明说:“看他们能跟上,就直接塞进选训队,懒得带两拨人。” 张倩:“……”您老有权任性。 “所以余乐一来就在滑障碍吗?就和程文海他们分项目了?” 柴明说:“练了一周的气垫,把程文海他们放那边了,余乐这边儿我还在考虑。” “考虑?”张倩疑惑,其他人也在疑惑。 柴明说:“余乐跳水出来的,空中技巧本来就强,上大跳台也没问题,但就这个一号线,余乐过来的第三天我就让他试了一下,第一次上,一次就过。” “一次过?全都上了?”张倩眼睛睁大,掰着手指算了算,“所以训练两周,就能滑障碍了?” “对。”柴明点头。 张倩惊讶,其他人听的更是表情空白。 如今大家都不再是滑雪的“门外汉”,对自由式滑雪的六大项目都有深入的了解。 华国的优势项目是“空中技巧”“大跳台”和“U型场地技巧”,这三个比赛项目归根究底就是“空中技巧”的运用,只不过“大跳台”的高度更高,“U型场地技巧”相对更复杂,可以在空中完成的难度更多。 就类似于三米板跳水和十米台跳台的差别。 选训二队的队员都来自跳水队和技巧体操队,对标的就是“空中技巧”的相关项目。 过去华国的男子组,在这两个项目上还拿过一枚金牌,两枚银牌。 基础训练决定最终项目,选训二队的优势就不在“雪上技巧”,即便参与训练,也只是基础训练,真正去练“雪上技巧”的可能性很小。 练“雪上技巧”的可能性就已经不大了,更何况是尤其考验综合能力的“障碍滑”。 “坡面障碍技巧”比赛,整个雪道遍布道具和跳台,真正的赛场比这里长,足有640米,分为六个坡度,是室内训练场的一倍多。 比赛时没有箱子,只有各种各样形状不一的铁桥道具,弓形桥、窄桥、平下桥、弧形桥,桥面不过手掌宽窄,运动员倒滑上板、旋转上板,跳跃上板,花式百出,没有一处不考验滑雪者的控制能力。 白一鸣滑障碍技巧,理所当然,据说他两岁就在自家雪场里滑雪了,就是一个雪山里长大的雪精灵。 可是余乐呢? 他一个多月前才转项,才一接触障碍技巧,就展现出他非一般的天赋,这天赋甚至让柴明都为难,不敢轻易决定他的主项。 这是什么见鬼的天赋异禀啊?! 余乐回家养伤那两个月其实是回去洗“天赋树”了吧?简直就是自由式滑雪满点,王者归来啊! 只是一见面,被柴明提前带进队里的三个人,就给了二队队员一个好大的“下马威”。 卓伟简直怀疑自己过来的目的,是不是就是为了衬托余乐和程文海的天赋。 他可不认为,自由式滑雪国家队会一口气招收五个老队员,最多两个……嗯?两个? 卓伟想到这里,目光就去寻找程文海和石河的身影,无法不去恶毒的猜测,如果最后被淘汰的是程文海,那余乐…… 余乐此时已经抱着板子回来了,站在传送带上,目光落处却是五号线。 五号线基本都是大赛专用配置,上面架设有弧形桥和彩虹桥,跳台只有一个,在有限的距离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道具,白一鸣曾经滑过两次,余乐就在身后一路追着他往下滑下,看他腾挪闪转,那才是正真世界冠军的风采。 当白一鸣滑到尽头,余乐甚至感觉到了他的意犹未尽,余乐也连带着生出几分遗憾。 赛道太短了。 真期待下雪的日子。 站上平台之后,余乐期待地看向柴明。 在滑真正赛道前,先把五号线滑了吧。 柴明显然对余乐上五号线没兴趣,今天就是个基础训练,所有人都在一二三号线奔驰,练习跳跃翻转,桥上技巧。 坡面障碍技巧是一个考验创意的项目,需要运动员在有限的道具上玩出更多的技巧,余乐属于强化基础,都是标准上下,只是偶尔感觉对了,会试一些新动作,有成功也有失败,总之远远没有达到比赛的水准。 余乐在三号线上滑,白一鸣就在二号线,两人同上同下,几乎没有交谈,但余乐盯白一鸣盯的很紧。慢他一步,看他技巧,自己领悟尝试,白一鸣也由他盯着,每次都会在传送带前等着余乐,两人一前一后地再上去。 三个路线同时开放,训练的进度就变得很快,基本每次上去就可以接着滑。 余乐又一直盯着白一鸣,等回过神来看向二队师兄师姐们,才发现她们的训练进度确实落后一大截,一号线滑的断断续续,别说掉桥,有人就是上桥都上不好。 卓伟也一样,一米高的铁桥是他的难点,每次滑到那里都会失败,直到后来刘薇都上去滑完了,卓伟才算是找到节奏。 林苗比卓伟还要慢。 余乐琢磨着,二队的人除了刘薇师姐,恐怕都会被安排到空中技巧那边儿去。 程文海不高兴地说:“回头儿全部跑空中技巧,最后的淘汰率得有多惨烈。” 余乐想了想:“来障碍技巧,一片蓝海。” “得了吧,空中技巧我们教练多强啊,你们障碍那边有什么?有奖牌吗?过去和住冷宫有什么差别,当然要在优势项目上拼命啊。” 余乐说:“不好意思啊,我在冷宫望着你。” 白一鸣望着余乐。 余乐又笑:“别看我,等你上了成年组,还得加油啊。” 白一鸣却说:“不想滑,我想上学。” “啊?什么?”余乐没听清。 白一鸣却抿着嘴,一副说错了话的懊恼模样,之后无论余乐再怎么问,都不再开口了。 二队的到来为选训队注入了新的活力,原本已经冷清的宿舍晚上再度热闹了起来。 程文海这人的朋友缘凶猛,晚上加训回去,林苗听见动静就跑出来,非得跑他们屋里坐一会儿。 门一关,林苗叹气:“和卓伟三观不合,天天不是嘀咕这个,就是抱怨那个,负能量太足了,你说我又不是垃圾桶,天天接他的负能量简直影响心情。你们来的早,我就是想问问,可以换宿舍吗?不然搬去石河屋里也行。” 余乐和程文海对视,卓伟嘀咕的这个和抱怨的那个,估计和他们离不开关系吧。 原先在国家队里也算是和卓伟有些交集,还从来没听过他是个这样的人,难道最近的落差感这么强,都快得抑郁症了? 卓伟和林苗的事他们不方便插手,但林苗说什么都要从卓伟屋里搬出来,最后还要拉着他们帮忙,说是睡觉前把搬寝室的事情搞定。 林苗说:“帮兄弟一把,求求了。” 那能怎么办? 只能帮忙。 先是找到石河,将搬宿舍的事情谈好,之后四个人一起结伴去了林苗的房间。 卓伟躺在床上玩手机,他们国家队转过来的队员都没有收手机,教练对他们的自觉性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看见他们一起出现,卓伟放下手机就弹起站直,咬紧的腮帮子,一副打架我也不怕的姿势。 但最后余乐等人也只是一手拎一个,一次性就把林苗的行李用品搬空了。 余乐留在最后关门,转身时候看见卓伟脸上难堪的表情,便说:“有空过来找我们玩。” “呵!”卓伟冷笑。 余乐“啪”把门关上。 三观不合,确实没什么好玩。 这样一来,晚上的加训就多了个人,就当饭后消食,训练的时候聊聊天,既加深了感情,又强化了自身。 隔一天,或者三天他们还会去理疗室找斐清河,一起去泡温泉。 因为留下值班的另外一名理疗老师是位女性,就是为女队准备的,他们也不适应女老师帮忙理疗,所以就每次都选择斐清河值班的时候过去。 又过了一周,时间来到了八月底,一下子走了四个孩子,袁珂小妹妹也要回去读书。路未方还特别举办了一个“结业典礼”,所以选训一队的人都拿到了一个红皮本子。 余乐打开白一鸣的看过,里面写着“祝贺白一鸣同学参加国家自由式滑雪第七届夏季集训,以优异成绩毕业,特此颁发证书。” 余乐:“……” 这外面批发一块钱一本的证书,能不能正规一点? 他把结业证书递回白一鸣手里,“所以夏季集训结束,正式选训就要开始了。” 真正的选训,要开始了。 在国家队,无论哪个项目,都会更多地选择18岁以上的队员。因为小孩的文化课很重要,如果不是特别出色到教练认为不继续练下去就是耽搁了孩子的程度,一般是不会影响小队员上学。 回到省队,边训练边读书,再大一点,成绩更好一点,通过全国比赛,或者国家集训队的方式获得更多的锻炼,基本是大部分运动员都会走的流程。 小队员离开,剩下的就是成年组的队员,就读的体育大学会给与职业运动员很大的便利,某方面说,他们的大赛成绩决定着他们的学位。 世界冠军最后读博,留校当教授的太多了。 余乐今年21岁,在他成为国家跳水队主力,并且在世锦赛拿下第三名后,他就已经可以申请读硕了,只等退役后回去读书就行。 其他成年组的运动员也是一样,在这里拼的不仅仅是国家队的名额,世界冠军,同时还有他们未来的毕业证。 没有学业的限制,选训队还在继续。 小队员离开后,选训队就剩下一队包括白一鸣在内的三个人,包括余乐、程文海、石河在内的二队九人。 总计十二人。 第二天,柴明就把除了余乐、白一鸣、刘薇和一名一队的女队员留在坡面障碍场地训练,其他人统统安排去滑空中技巧。 朱明是空中技巧的行家,他常驻隔壁赛道。 柴明紧盯坡面障碍,只需要看四个人。 细节抓的更狠了。 同时余乐也终于开始了五号线的训练。 果然是非常难的道具。 彩虹桥朝上弓出,无论在滑上还是滑下的过程,控制难度都比笔直的铁桥难了太多。 柴明说:“彩虹桥的关键是控制速度,但又不能太慢,你的总时长会计入你的打分系统,今天先练两秒半过桥,慢下来找感觉,才能够完成的更快更好。” 所以余乐上了心心念念的五号线。 一上午的训练时间,余乐在一连串的失败后,终于找到诀窍,临近训练结束,成功上桥五次。 路未方从隔壁雪道颠颠儿地跑过来,低头去看柴明手里的秒表,“1.28?速度控制不了吗?成功率怎么样?” 柴明没说话,把秒表往上翻,连续五次,00:01.26,00:01.27,00:01.28,00:01.27。 路未方看过,直翻白眼。 一秒半的时间过三米彩虹桥,标准时间! 带这样的队员简直成就感爆棚,看把柴明嘚瑟的,脸都狰狞了还笑! 余乐正在往下滑,柴明让他上午滑两次弧形桥,下午就要开始练这个。 弧形桥分左弧形和右弧形,上轨后需要身体倾斜过桥,据说最难的是左右弧形都有的反向弧形桥,不仅容易失败,还容易受伤。 余乐靠一上午的时间,勉强征服彩虹桥,正是士气大振的时候,但一上弧形桥就惨遭碾压。 他骑在弧形桥的末端,捂着肚子从上面滑下来啊,疼得直吸凉气。 路未方啪叽啪叽跑过来,要将他扶起,余乐一把抓住路未方的手腕,问:“滑这个不戴护具吗?” 脑袋被狠狠揉了一下,路未方开玩笑地说:“断子绝孙也给我滑。” “残忍。”余乐咬牙切齿。 能开玩笑说明并不严重,余乐缓了缓就重新站了起来,仔细认真地研究眼前的道具。 路未方指着一处说:“看见了吗?这里就是为滑雪板准备的斜面,上桥后第一时间找到重心力点是关键,提高熟练度,你就可以忽视它了。” 余乐点头,跃跃欲试。 路未方说:“下午再练吧,车等着呢。” 余乐弯腰一把搂起滑雪板,“吭哧吭哧”往上走,“我就滑一把,两分钟。” 路未方就看着余乐的背影笑,叮嘱:“注意安全,没护具的啊。” 余乐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 “滑完再说吧你。” “你看着,我这次肯定能滑好。” “得了得了,给你点儿颜色,立马给我嘚瑟起来,这可是弧形桥。” “一样。” 路未方叉腰看着余乐的背影,抱着滑雪板小跑的模样,姿态轻盈的,充满了向上的力量,那是一种美丽的色彩,似阳光穿透苍穹,洒落而下。 嘴角不自觉地挂上笑容,路未方是越看越喜欢,见柴明担心余乐也走过来,便快两步到了他的身边,说:“这孩子好吧?” 柴明点头,眼里漾着笑。 天才还这么较真,这么努力,这雪道上,还有什么拦得住他? 第33章 隔壁的空中技巧训练也结束了, 程文海和石河、林苗看向站在传送带往上去的余乐,都满脸羡慕,“障碍滑就是好啊, 一共四个人,这么大的场地。” “不过被两个教练盯着训练,也很有压力好不好。” “压力这事得分人, 成绩好没压力,成绩不好有压力。” “到底是新学的项目, 怎么没有压力。” 林苗说完,就见自己被两人盯着, 不远不近站着的白一鸣也转头看他。 “??”林苗迟疑,“怎么了?我说错什么?” 程文海抬手搭上了林苗的肩膀, 对着他“嘿嘿”地笑。林苗不明所以,只能看向石河。 石河倒是个老实的,被看着就老实地说:“余乐学新动作可快了,又快又好。” “别拿常理看他。”程文海说着,眼里都是骄傲, “我们乐儿就是柴老贼都惦记的孩子。” “柴老贼?”林苗的关注点有点偏。 程文海搭在林苗肩膀上的手一翻,扣住了他的下巴, 让他只看前面,“看着吧, 障碍滑雪这一块儿,我们这一批人, 只有乐儿能跟上。” “那不还有刘薇师姐嘛……”话没说完,捏在下巴上的手晃了晃, 林苗闭嘴。 也就这说话的功夫, 余乐已经从坡上滑下来, 五号线全是道具,没有跳台,第一个道具就是平桥。 余乐轻松从平桥上滑过,落地轻盈,身形稳健,不过两个呼吸,就来到了彩虹桥前,那是选训一队都没练过的道具。 余乐跳上彩虹桥,身形压低,双手展开用于保持平衡,借着惯性,徐徐滑上,到达顶点后,身体一抬,便迅急而下,“唰”的一声,转眼便到桥底,稳稳落地。 林苗憋着的一口气才吐出来,惊讶:“一上午彩虹桥就练成了?” 话音未落,余乐却又是一条,上了那立在雪坡上,犹如新月的弧形桥。 “啊!”林苗一口气憋住,他没看见余乐练这个道具。 就见余乐一上弧形桥,身体便自然倾斜,在眼前画出一道新月弯刀的光,还没看清楚他怎么做的,就从头到尾滑完! “唰”的一声,余乐就被弧形桥的尾端甩了出去,飞到了隔壁雪道。 “噗通”摔在了地上,滑雪板从他脚上脱离,带起一片雪花。 连翻两圈才停下来。 林苗眨了眨眼,疑惑:“这是成了还是没成?” 程文海触电般的将手从林苗脖子上收回去,一拍脑门:“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白夸你了。” 林苗失笑:“别别别,我觉得挺好了。” “都摔成那德行,还好。” “至少我们连滑完都困难。” “不行,说好小天才步步高呢?”程文海撸胳膊挽袖子,想揍人。 “很好了。”站的不远不近的白一鸣突然开口,难得直视程文海,只是目光里有着不认同,“第二次滑到这个程度,很好。” 程文海愣住:“摔那惨样儿,叫好?” “对!”白一鸣的嘴角抿直,表情严肃。 程文海痛心疾首:“都是朋友,你这心偏儿的没边儿了,睁眼说瞎话。” “我没有。”白一鸣也生气了。 但没成想,程文海眉眼一转,有喜逐颜开:“所以我们乐儿真是个小天才步步高?” 白一鸣跟不上他变脸的速度,一张怒气沸腾的脸僵在了原处。 此时余乐已经翻身站了起来,连雪都顾不上拍,就眼巴巴地望向柴明。 柴明正一步步往他面前走来,路未方就跟在他后面,脸上挂着笑,隔着老远就在问:“摔迷糊了吗?” 余乐摇头:“我是速度太快了吗?” 路未方点头:“是速度快了,坡面障碍的关键点就是要对速度把握精准,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但作为第二次滑弧线桥的新人,我得夸你,滑的很好。” 柴明终于走到了余乐面前,抬手,为余乐拍去了肩膀上的雪,捏了捏他受过伤的胳膊,问:“没事?” 余乐这才想起,活动一下,摇头:“没事,柴教我刚刚滑的怎么样。” 柴明说:“挺好,一步一步来。” 余乐脸上这才有了笑。 他知道柴明很看重自己,所以对自己的要求也很高,所以柴明嘴里没什么好话,张嘴就是这儿有问题那儿有问题。 但他滑的这么臭,摔的这么难看,柴明却在夸他。 这别扭的脾气哦。 三人说着走下坡面,柴明问了一句:“那边儿情况怎么样?” “程文海和石河练的早,都还行,其他人还得过些日子。” “过两天安排他们上气垫。” “哦,对了,还有半个月,何宇齐他们就要回来了,要一起吗?” “分开……” 余乐想,这是国家队员要回来了啊。 面对他们这些来争夺大赛席位的竞争者,恐怕又是一番争斗了。 张阳就是两年前国家集训队选进来的小队员,面对年轻又有天赋的后来者,余乐说自己不担心都是假的,暗地里拼命地努力想要保住自己的优势和名额,但天不如人愿…… 余乐不让自己想太多,已经过去的事,如今他连项目都换了,况且作为后来者,他也野心勃勃想要虎口夺食,将名额从那些国家队员手里抢下来! 压下心里的蠢蠢欲动,余乐已经走到坡底,兄弟朋友们就在门口等着他,看他过来程文海脸上更是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乐儿,你摔的漂亮啊!” 余乐:“……” 程文海手舞足蹈:“噼里啪啦稀里哗啦嗯嗯啊啊呜哇呜哇!” “哥屋恩!”余乐翻着白眼儿,把程文海踹进了更衣室。 换衣服的时候,白一鸣说:“要压速度。” 余乐一听,急忙请教:“但尾部的弧形会导致方向变化,需要提前下桥吗?” “会影响完整分,速度慢一点,你会更从容。” “好。”余乐点头,已经有了训练方向,对下午的训练无比期待。 就是这样,滑雪似乎把他人生中所有的光和颜色都占据了,吸引着他全部的注意力,让他痴迷不已,想要不停的滑,永远滑下去。 多神奇,一个跳了十二年水的职业运动员竟然迷上了滑雪。 明明自己名义上还是跳水队的运动员,可他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有滑雪,自从来到这里,就从未生出回去的念头。 这是……即便拿不到奖牌,也想一直滑下去的快乐。 当他从晶洋滑雪馆里走出来,午时的阳光正浓,烫热的温度照在脸上,入眼所见的青山绿水,呼吸像是被点燃了火苗,跳跃着快乐的因子。 程文海问他:“笑什么呢?摔那丑样儿。” 余乐笑而不语,即便摔的很丑,摔的很痛,他已经在期待下一场踩上滑雪板的时候。 …… “余乐学动作真的很快,很多动作都是教一次就会,还有时候没注意,他就不知道从哪儿学了个动作,自己运用。创意技巧方面先不说,如果只论完成度,他已经没问题了,那么我提议这个赛季他就可以尝试参加比赛,也是一种经验锻炼。” 在国家队队员即将回归的前两天,在选训队教练员会议上,路未方充分领会柴明的意思,提出了留下余乐的引导性前提话题。 此时,选训队张倩教练、朱明教练、另外两名带领选训一队的教练,以及主教练柴明,分别坐在会议桌的两端,安静地听着路未方助教的发言。 今天就会决定一部分选训队员的去留,到目前为止的十二名队员,会被淘汰最少四人。 此次也是冬季赛季开启前,倒数第二次就队员去留问题开会,下一次就会得到最终的结果。 朱明听完路未方的话,点头复议:“咱们队一直都很缺障碍滑雪技巧的人才,刘薇不错,余乐更好,而且比起刘薇,余乐基本具备了参加比赛的能力,他的去留就不用考虑了,肯定要留下。” 说完,朱明看向柴明:“余乐的关系还没有转过来,这个我可以跑一下,但这之前你还是和他谈一下,人孩子过来心里不知道为难了多久,你软硬兼磨的把人带到这里,一旦真的办完手续,就改不了了,人毕竟是跳水……” “啰嗦。”柴明听的头大,打断了朱明的话,但迟疑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你尽管去,我谈就是了。” 张倩等人在一旁忍笑,“能让柴总吃瘪的,还得明哥。” 朱明摆手:“不管我的事,我怕他呢,要不是因为余乐,他能听话,我就问你亏心不。” 柴明生气,把烟往烟灰缸里一按,抬眸:“没完没了是吧,开会呢。” 顿时,又是一阵笑声。 随后,张倩说:“女队这边和我王姐也聊过,刘薇安排到坡面障碍我们就不管了,要说空中技巧,我觉得都还有很大的欠缺,倒是袁珂那小姑娘,明年差不多可以招进来了。” 柴明扬眉:“女队一个不留?” “季星棋还可以再看看。” “行,你们定。”说完,柴明看向朱明。 朱明很严肃,但凡必要他也不想招惹柴明,毕竟是顶头上司,但余乐这事他恐怕比柴明还亏心。 这小孩算是他亲眼看着,被柴明一步步给“算计”进的滑雪队,到底是跳水队的主力,柴明的“锄头”挥的太狠。 所以忍不住逼着柴明去和余乐“谈心”后,朱明就赶紧严肃收敛,认真说道:“林苗和卓伟比起石河和程文海确实要差一点,进步空间很有限……” 柴明突然打断他,说:“卓伟很有野心,也够狠够拼,再留一轮。” 朱明扬了一下眉,然后点头:“知道了,那么明天就公布吧。” “嗯。” 这边教练员开会到很晚,余乐他们从训练房加训出来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会议室的灯还亮着。 程文海看着那灯光说:“明天周五了。” 一句话,所有人都后背一凉。 程文海拨着头发上的汗水说:“队里现在剩下那么多人,不可能都留下,你们过来也快一个月,我估计也就是这次的事,咱们中间除了余乐和白一鸣,可能都会被淘汰。” 夜风很冷。 这样的时节,已经需要穿件外套保暖,前两天还下了一场雨,听说山上的山谷落了一层薄雪,才长出的小草小花都冻蔫吧了。 上山的游客多了许多。 但他们这群人,有人注定看不见雪,就要离开。 没人想离开。 100步已经走了99步,就算一开始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过来的人,练到现在也都不想放弃。 可惜职业体育由不得他们决定,教练员才有最后的决定权。 程文海缩着脖子,对余乐笑:“你看,是我把你叫过来的,我要是走了,把你留下你怪孤单的,我也不放心啊。” 余乐也笑:“放心,回头我会帮你大办一场,找个风水宝地。” 程文海戳余乐心口:“ 你这人有没有良心!” 余乐径自笑。 如果说程文海还有开玩笑的心思,那么在及格线边缘晃的林苗就真的笑不出来了。 自己能力如何,心里一清二楚。 他说:“我还挺喜欢滑雪的,如果明天真是我走,回学校就转到冰雪项目,回头当你们教练,看我怎么训你们。” 石河苦恼:“我感觉自己也很危险,海哥和乐哥都很厉害,就我天天被教练骂。” “骂你是因为你有进步的空间,你看教练都放弃我了。” “没有,是苗哥滑的好,教练才不说你。” “等了吧,别睁眼说瞎话,过分谦虚就是骄傲啊。” 两人商业互吹,逐渐尴尬,程文海跳出来解围:“说起来,白一鸣你不会留下吧?” 一句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转到了沉默寡言却存在感很强的白一鸣身上。 白一鸣更沉默了。 他一沉默,大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只能这么安静着一直回答宿舍。 每次的分离都难掩伤感,余乐最近老是在和熟悉的人和事道别,他知道这是自己走上一条新的未知路的必然,可这天晚上还是忍不住去想。 关了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正满心焦虑的时候,程文海突然开口:“还没睡吧?” “嗯。” “我在想,最后我和石河谁能留下,你说我要是留不下,白折腾这么久了。” “别乱想,万一都留下呢,咱们三个可是老柴单独带过来的,有点儿自信吧。” “和你比,哪儿来的自信,我们这一批对标的都是空中技巧,你能干,直接跳出去滑坡面障碍,完全就不用考虑竞争问题。一共就两个滑坡面障碍的,白一鸣还要走,剩下你一根独苗,柴明不得把你当眼珠子似的护着。” 说起这个,余乐翻身,就着夜色看向隔壁床,说:“白一鸣这两天心情不好。” “哪里不好了,他不就是那样儿。” “说不上来,但感觉的到,最近都不怎么搭理我,也不看我了。” “你是大美女吗?搭理你还看你?你观察的还挺深。” “哈!” 开过玩笑,程文海说:“其实小白这人还是不错,冷是冷了点,但说什么就做什么,我和你要是能留下,再加一个他,就完美了。 可惜白一鸣他爸就是教练,自己家里就是滑雪场,国家队是不会进的,这次走,下次就是在赛场上再见。 说到这个我就同情你。你现在滑坡面障碍没竞争性,回头对手就是白一鸣,那可是世界冠军,你说你怎么总是能遇见这种天才选手?” 余乐想想:“白一鸣不是明年才上成年组?” “年底的生日,这个赛季末期就上成年组了,到时候有得你搞。” 余乐又想想:“还行吧,说真的,我真觉得滑雪我有搞,到时候比比就知道谁更强,再说白一鸣的主项也不是坡面障碍,人拿的两个世界冠军可是U型场地。” “呵呵,孙毅在U型场。” 余乐想了想,想起来了。 孙毅,华国成年组自由式滑雪U型场地技巧的“王者”,在国际赛场上,也是唯一稳进决赛的选手,正处于体能巅峰期,一不小心就拿个奖牌完全有可能。 同时孙毅也是障碍技巧的主力运动员,在白一鸣没有升上来之前,他基本代表华国在U型场地和障碍技巧的“天花板”。 余乐很明显和孙毅撞项了。 他要想往上冲,但首先要战胜的还不是孙毅,而是排在孙毅后面的“孙二”“孙三”“孙四”,那些滑了可能十年雪的自由式滑雪国家队的老队员。 “别想那么远,你先好好留在队里,继续提升就好了。”程文海像是会读心术,他是真的为余乐想过。 余乐“嗯”了一声,闭上眼,说:“你也不用焦虑,空中技巧就你行,老柴也很喜欢你。” “呵呵,那倒是,想起老柴当时为了提升我们的兴趣,明明不能滑,还答应往下滑,最后摔那么一下,我就觉得特么的他爱我!” “……”余乐恶心地翻了半天白眼。 昨晚上聊的好好的,但第二天的情绪还是受到了影响。 这天上午他们甚至没有训练,教练一大早通知他们去办公楼的会议室开会,就是昨天教练开会那屋,柴明坐在主席位,左右两边坐着选训队的教练,队员就顺着往后坐。 柴明的对面不敢坐人,坐不下就坐第二排,每个人手里装模作样地拿着个小本子,会议没开始前,程文海就趴在桌子上画火柴人,日积月累的成果,小人已经可以在他的本子里打架。 “好了,开会。”柴明坐下,开门见山,“通过过去一个月的训练,我们教练员对你们的能力各方面都有了一个较为准确的评估。 我就不说废话,先说你们的整体表现,我还是很认可的,积极性,自主思考能力都很强,你们对自由式滑雪的热情我们也能够感受。 但队里名额有限,不是你们来到这里,我们就要,滑雪运动员的培养成本超出你们的想象,在这里就没有混吃等死的。” 说完,柴明抬头环顾一圈:“别嫌我说话直,我从事自由式滑雪教练工作十七年,一共招过四批尝试转项的老队员,能不能吃这口饭绝对比你们从任何人嘴里听来的准确。 所以接下来公布的名单,我不接受任何异议。” 会议室里安静的连呼吸都不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包括余乐在内。 余乐有把握留下,但就怕万一。 柴明短暂停顿的时间像是过来一天,然后目光落在余乐脸上,说:“余乐。” “啊?”余乐一个激灵,一时间有点蒙,这是留下还是离开啊? 柴明嘴角抽了一下,说:“你暂时留下。” “哦……”余乐长嘘一口气,缓了缓神,一股凶猛的热量爬到脸上,连耳朵都烫。 吓的。 只是这次没有人笑话他。 其他人也紧张。 余乐回过神来,来不及松口气,又立起耳朵听他希望听见的名字。 柴明继续点名。 “刘静。你和余乐继续练障碍技巧。” 刘静拍着胸口,脆生生应着:“知道了,柴教。” 柴明又说:“空中技巧,程文海和石河留下。” 卓伟放在桌上的手拳头一捏,就想站起来。 “还有卓伟和季星棋。”柴明又接着说。 卓伟差点儿被这口大踹气给憋死,一拍额头,仰倒在靠椅上,“柴教你吓死了我。”说完,又得意地笑了起来,去看没点到名的林苗。 程文海都顾不上高兴,转头就给余乐递眼色。 卓伟那货也留下来了? 嗯。 真特么没天理! 最后的名单出来,浩浩荡荡两个队加一起一百六十多个人,不过两个半月的选训,如今就剩下男队四个,女队两个。 淘汰率高达96%!!! 而且这还不是最后的结果!!! 答案公布,难免有人欢喜有人落泪。 但也有人将目光落在白一鸣的脸上。 路未方见这样,便对白一鸣说:“白会长最近应该是回来了吧,什么时候走,提前联系我,我帮你买机票。”也算是给其他人一个交代。 白一鸣被刘海遮住的眉心蹙紧,垂眸点头。 并不是谁都想留在国家队,像白一鸣这样的家庭条件,在国家队训练反而制约他的发展。 一个人滑一条雪道不舒服吗?想什么时候练就什么时候练,偌大个场子,半夜三更都能为他点灯。 不仅有自己的治疗师,教练团队,还有外教指导,高兴了随时买张机票就飞到瑞国住他个两三月,与世界冠军交流学习,被最顶尖的世界顶尖教练指导,就这条件还需要国家队? 白一鸣,一开始就不会留在国家队。 第34章 名单公布之后, 留下的队员就开始开训练会,淘汰的队员抹着眼泪,在路未方的陪同下, 去雪山上玩去了。 总要留下点儿好印象。 余乐晕乎乎地开完会回了宿舍,倒在床上缓了缓,突然从床上跳起来, 拿着手机就冲出了门。 快的像阵风,程文海都没反应过来。 余乐去敲了白一鸣宿舍的门, 其他人会答应上山去玩,但白一鸣肯定不会。 果然, 门一敲就打开了。 白一鸣站在门口,身后是他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 看见余乐站在门外,眼睛里难得多了些离别的情绪,最后气压极低地让开了位置。 余乐进了屋,说:“今天就要走啊?” 白一鸣沉沉地“嗯”了一声。 “还说晚上请你去镇上吃一顿呢。” 白一鸣说:“嗯,明天走。” “……”余乐笑了, 蹲在他身边,“为这一顿饭还改签啊?” 白一鸣不理他, 低头塞衣服。 余乐把手机往前递:“加个微信号,回头儿好联系。” 白一鸣默默拿出自己才领回来的手机, 加了余乐的微信号。 然后余乐说:“最近谢谢你了,教我很多东西。” “嗯。” “说实话, 一顿饭不算什么,你算我半个启蒙教练, 以后一定要常联系, 让我好好孝敬你。” 白一鸣抬头看他。 余乐笑:“你也真够无私的, 不知道什么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白一鸣很认真地说:“我每年都过来,我爸说让我来度假,看见谁顺眼都可以教。”顿了顿,他说,“你最顺眼。” 余乐黑人问号脸。 “来度假?什么意思?” 白一鸣抿了抿嘴角,说:“我爸是冰雪协会的副会长,我出国学技术,集训队的时候把新技术教给国家队教练,他们教给你。” 想了想,补充:“我也可以直接教。” 余乐都惊呆了。 白家人这是什么觉悟啊? 养个孩子,自己掏钱出国学技术,然后把孩子送国家队传授技术,活该你们有钱还有权啊! “所以……”余乐想到一件事,“柴教让你和我们一起的意思……是我想的意思吗?” 白一鸣“嗯”。 余乐得了答案,就定在了当场。 柴明简直就是把白一鸣强送到他眼前学技术,让他摘现成的果子,心简直偏的没边儿了。 做了这么好的事,却一句话都没提过,柴老贼,不,柴教练我爱你!!! 余乐心里荡漾的不行,在白一鸣屋里又呆了一会儿,约定了晚上吃饭的事,就迫不及待地出了门。 第一次,特别想要和柴明好好谈一次。 因为“假借调令”的事,余乐心里对柴明一直有隔阂,而且心里深处并不认可他的人品。 但他就是这么没有原则,且乐于以自己的感受作为道德判断,毕竟受益的人真真实实,实实在在是他自己。 柴明在他心里的形象变得截然不同。 这个人,从不在嘴上说对你好,他默默地做,默默地为你着想,不需要你知道,也不需要你的感谢。 余乐甚至有点忐忑。 值得吗? 我值得吗? 余乐下了楼,蹲在花坛边,有点儿想哭。 还没有一个教练对他这么上心过。 从市队到省队到国家队,每个教练都负责任,相处的时候也真心真意,可他也只是“流水线”上的一个,铁打的教练流水的运动员,因为那些好是有代价的,是他成绩。 只有柴明不管他是不是能留下,是不是能出成绩,就像是认定了他一定可以一样,把所有的好东西送到他面前。 余乐抹着眼泪想,叫爸爸会不会有点儿夸张。 被这个想法逗笑,余乐吸了吸鼻子,才发现身边一圈的草都被他薅秃噜了。 心虚地起身,换了个地方,余乐决定给柴明去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余乐心脏“砰砰”地跳,说:“柴教,晚上可以请假外出吗?想请白一鸣吃顿饭。” 柴明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沉,“嗯”了一声。 余乐感觉到柴明打算挂电话,又急忙说:“您现在有事吗?我想和您聊聊,必须当面说的那种。” 柴明沉默了足足三秒,说:“来会议室。” “嗯。” 余乐站起来的时候,突然有种心花怒放般的安全感,这个形容说起来古怪,但他现在就是如此。 天空如此晴朗~ 大山这般巍峨~ 空气是多么清新~ 啊~就要去见柴爸爸了~哇咔咔~ 但是在电话那边,柴明挂了电话后,脸色沉的能滴出水来,像个雕像一样坐在桌子前,好半天才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过来送文件的朱明,进屋就看见柴明的脸色,负气压压的他喘不过气,问话都小心翼翼:“怎么了?” 柴明眉心蹙得很紧,声音微微嘶哑,“余乐……给我打电话,说要谈谈。” “嗯,怎么了?你担心他是又想走?” 柴明瞪了朱明一眼。 朱明叹气:“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你就别逼他了,尊重懂不懂。” “……” “而且就你以前做的事,说实话,是教练能做出来的吗?强迫欺骗谈条件,你挖的不是退役队员,是现役的跳水队主力!” “……” “你敢保证他滑雪的成绩就一定比跳水好吗?” “……” “还有个事,我得提醒你,他爸病着呢,回头因为你的独断害人爸病重,你就等着赔条命吧。” “……”柴明说不出话,大口大口地抽烟,脸上的横肉跳了又跳,眼底终于生出心虚。 “柴教!”余乐的声音响起。 柴明手一抖,烟灰掉了。 朱明又深深看了柴明一眼,是安抚也是警告,然后起身离开。 路过的时候到底不忍心,帮柴明探了余乐的口风:“过来找柴教干吗啊?” 余乐的安全感在看见柴明后暴增,脸上洋溢着笑,往柴明那边看:“嗯,聊点儿事,教练慢走。” 说完,迈着“轻盈”的步伐就进了会议室。 朱明看余乐的背影,视线落在他不正常的脚上,一头雾水。 余乐进了屋,吸一鼻子气,关心说:“柴教,抽烟要开窗,二手烟比直接抽烟危害还大,您倒是好,一手烟和二手烟一起来,说不定还来个三四五手烟。” 说着,从柴明身后绕过去,把窗户一扇扇地推开,再转身,就望着柴明笑。 就因为这阳光灿烂的笑容,朱明没走成。 反应和预期对不上啊? 余乐往回走,拖了张椅子坐在柴明身边,表情也正经了起来,一看就是有大事要谈的模样。 柴明蹙眉抽烟,烟刚举起来,又放下了,按在烟灰缸上,掐灭。 “柴教。” “嗯。” “就是想和你聊一下最近的事。” “嗯。” “那个……”余乐看了门口站着的朱明一眼,眼神传达清晰,但朱明不但没走,还走了进来,在会议桌旁找了个位置坐下,余乐又闭上了嘴。 朱明看着明显紧张的上司,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余乐,你的天赋我们都是认可的,这也是我们强烈希望你过来的原因。 跳水那边你柴教是没有说死的,只说让你过来练几个月,但凡你觉得还是不行,完全可以回去。 你想,几个月也不耽搁什么,毕竟现在你们夏季项目那边属于休整期,多少退役一两年的运动员,再回来训练,也能出成绩是不是? 所以这事上,你该把心态放平,就当来学个新运动,以后到北方玩也有拿得出手的项目。 是不是。” 朱明斟酌了又斟酌,说的苦口婆心,既不想伤了余乐的心,也不希望柴明丢了面子。 到底是他们自由式滑雪队的主教练。 余乐边听边点头,也因为朱明这么说,便决定不再避着人,干脆抬手,牵住了柴明的手。 柴明被握着手:“???” 余乐说:“柴教,我知道你对我的用心,所以今天过来就是聊这件事,跳水队我就不回去了,以后会一心一意地留在滑雪队,努力出成绩,不让您失望,不给您丢脸。” 朱明黑人问号脸。 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瞪眼了眼珠子。 噎的难受。 柴明这时还回头看了朱明一眼,阴沉的脸色逐渐变得张扬,炫耀般得意的面容,一片狰狞。 朱明:“……” 我为什么在这儿?我在这儿干什么?我是谁? 柴明转头对余乐笑了:“怎么突然说这些。” 余乐挠头:“就是觉得都这个时候了,我也得好好表明自己的心意,告诉您我对自由式滑雪的喜欢,以及决心。” “嗯。”柴明的嘴角继续往上勾。 余乐又说:“所以感谢您以前对我的坚持和付出,还有未来更愉快的合作,相信在您的带领下,无论是我,还是咱们双板自由式滑雪都会有出色的成绩。” “嗯。”柴明努力压着嘴角,深沉点头,“知道了,以后好好表现,就这些事吧?” “没了。”余乐松了柴明的手,起身的时候还深深鞠躬,“柴教再见。” 余乐走了以后。 柴明看着朱明。 朱明看着柴明。 然后柴明起身给自己点了支烟,交叠的腿一抖一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一口烟悠悠吐出,微笑说道:“这小子还挺会说话。” 朱明:“……”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来着? …… 雪山小镇又叫蛤喇子镇,因为这镇里挖出过很多蛤喇的化石,至于大山里为什么有海边的东西,那肯定是地壳变动的原因。 蛤喇子镇以前是不是海洋不清楚,反正小镇里是没有海产品吃,沿街的商店开的不是烧烤店,就是牛羊肉的火锅店。 余乐、程文海和石河三个留下的,凑钱请要离开的白一鸣和林苗吃牛肉火锅,一人还分了两瓶啤酒。 味道不好不坏,价格倒是真不算贵,量大管饱,再加上林苗中途跑出去烤了一些烧烤,吃的满嘴流油,气氛很好。 一人两瓶啤酒没够,后来又添了一瓶。 余乐喝了两瓶就有点晕,但酒精助兴,气氛那么好,他也不想扫兴,便继续喝下第三瓶。 醉倒是没觉得有多醉,就是老跑厕所。 第三次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白一鸣跟他一起了身,余乐慢走两步来到白一鸣身边扭头看他,“你这一走,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未成年组和成年组比赛时间不一样。” 白一鸣也不说话,脸很红,这是个不会喝酒的,第一杯下肚就红,一直红到现在。 啧,未成年人啊。 余乐习惯了这样的白一鸣,就继续说:“今天一直说谢谢,但我觉得咱们的感情不能用你指导了我多少来算,这样太功利,没有人情,我只是想说,和你做朋友也很愉快,虽然你不爱说话,但性格很好,这是只有真正接触到你的人才能够感受到的温柔,以后也尽量打开自己接纳别人,你值得有更多的朋友。” 白一鸣看他一眼,拉开洗手间的门,走了进去。 镇里的火锅店,厕所就两间,男女不分,关上门就是一个密闭的空间。 余乐寻摸着是自己多嘴了,不过他和白一鸣绝对不是交浅言深的关系,临别前有些话总是要说的。 上完洗手间出来,白一鸣就在门外等他,过长的刘海挡住了半个眼睛,眸色深沉地看着他,难得开口说话:“出去走走。” “好。”余乐欣然同往。 洗手间旁边就是后门,走出去冷风便迎面袭来。 他们的外套落在店里,这个地方的夜里,穿一件单衣已经不足以御寒。 一出门,余乐的酒就醒了一半。 既然是白一鸣主动邀请,肯定是有话说,但余乐陪着他走了很久,都没开口。 蛤喇子镇不大,但背靠雪山经济很好,沿街都是餐馆和酒店,前两天下的初雪吸引了一批游客,接上到处停的都是私家车,餐厅里多多少少都有客人。 一家人一起出行的最多,带着孩子老人和乐融融地围着热气腾腾的餐桌吃饭,也有男男女女组成的自驾团,喝的面红耳赤,耳边回荡着笑声,鼻子里闻着饭菜的香味,都是满满的烟火气。 他们从街头走到街尾,人逐渐稀少,光线也暗淡下来,余乐看了白一鸣几眼,“要去哪儿?” 白一鸣像是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一圈,停下脚步,转了身往回走。 “……”余乐只能跟着往回走,“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白一鸣的嘴角抿了抿,张开又闭上,到底没发出声音。 于是,他们又走回到了饭店。 站在大门外,可以看见这家餐厅生意不错,是镇上客人最多的一家,程文海他们坐在靠里面的位置,聊什么聊的正开心,手舞足蹈一看就是喝嗨了的模样。 余乐停在这里,看向白一鸣,这小子确实有心事。 “再不说,我进去了。”余乐开口。 白一鸣不说话,但也不动。 余乐干脆走出两步,见他依旧不动,只能无奈地再度回到他面前,笑道:“这么为难,你要表白啊?” 白一鸣愣了一下,瞳孔地震,看把孩子吓得。 余乐便又笑道:“不是?那就是和你的理想有关系了?记得你好像说你要读书,是吗?” 白一鸣深深看着余乐,表情一瞬间很凶,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的野兽,但这样的反应又在眨眼间消散,带着一点无奈地摇头,好半天才说:“记事以来就在滑雪,我喜欢看书,想从这里走出去,还有朋友……”他说的很艰涩,但还是努力的将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很高兴认识你们。” 余乐笑着,眼眶微红,他知道白一鸣的难。 人是趋光的生命,天然渴望快乐和同伴,孤僻绝不是天然出现,白一鸣会独来独往与他从小到大的经历绝对脱不开关系。不缺钱不缺亲情甚至不缺荣誉的白一鸣,他的压力必然是来自一个对他有着绝对掌控能力的人。 他父亲。 想也知道,又是父亲,还是教练,给了爱就给不了成绩,在这样矛盾的身份下,白一鸣能有如今的成就,必然都是他父亲的强压的结果。 回去又会很辛苦吧。 余乐微笑着,张开手拥抱白一鸣:“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想我就发视频,有心事开不了口就打字给我,让我陪你聊聊。” 白一鸣只是反手抱住余乐,用了很大的力气,然后又干脆地松开,转身就走。 余乐在他转头的瞬间,看见眼角发出的光泽像钻石一样,当他再追上去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晚上喝酒喝的有点多,第二天起来还很不适,余乐争取时间冲了个晨澡,换程文海进去的时候,“我才22岁,就宿醉了?老的也太快了。” 余乐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外走,正好看见太阳从山顶上跳出来的一幕,黄橙的颜色将大山描绘出一个金边儿,瑰丽而波澜。 有朋友要走了,固然伤感,但对滑雪的热爱却给了他更多的力量,已经在期待今天的训练。 吃早餐的人已经减至一张圆桌,留下的人自有一种骄傲的喜气洋洋,刘薇双手捧着包子对余乐说:“那今天障碍那边不就是只有我们了?” “嗯。” “今天我要滑四号线,有什么好的建议。” “建议就是滑呗,摔一下也不疼。” “你就这么给女生建议?余乐你就是个直男啊!” 余乐笑。 程文海观察余乐,当他们吃完饭往大门外走的时候,问道:“昨天发生什么了?去见过白一鸣再回来就高兴的要飞了似的,晚上还和白一鸣单独跑出去,乐儿啊,你不直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不会嫌弃你。” “什么玩意儿!”余乐被气笑,“什么事都能弯着想,你还直吗?” 程文海生气,理直气壮:“要是白一鸣也不是不能考虑,关键太有钱了,我愿意委屈自己。” 余乐笑地停不下来。 程文海就看着他笑,也跟着笑,“乐儿,你今天怎么了?早上起来忘记吃药了?” 余乐就更大声地“哈哈哈哈”。 今天的天气是真的好。 天蓝的像水洗过了似的,冷风里泛着草木的香味儿,温度不高不低正正好,好像眼前的世界都不一样了,他从“膜”里挣脱出来,看见了一个真正的更真实的世界。 终于可以再度放肆地大笑。 队员就剩下六个人,中巴车将他们送到了滑雪场,余乐再度看见柴明的时候,感觉那叫一个亲切,眼里嘴角的笑就是停不下来。 柴明被笑得脸绷出了横肉,暴躁地说:“好好练,还有一次淘汰选拔,以为自己就万无一失了?” 余乐“嗯”地应着,态度保持认真,但对柴明的笑脸却没收过。 柴明:“……” 这天训练结束回去,淘汰的队员都走了,白一鸣的宿舍也人去楼空,在一起相处了快两个月,面对分离,余乐也挺难过的。 尤其是到了晚上的加训,训练室里就剩下他们一起过来的三个人,没了问东问西的林苗,也没了不说话像影子一样埋头苦练的白一鸣,竟有些孤独。 但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好像也没过两天,余乐就从“伤感”里走了出来。 因为国家队员回来了。 去外地集训,场地让给选训队员的自由式滑雪的国家队员们,在选训到达尾声的时候,像是夜晚归巢的倦鸟,托着行李从开到宿舍楼的大巴车上走了下来。 很熟悉的一幕。 差不多的时间,不久前才发生过。 余乐和程文海就站在落地窗前,望着一个个走下来的国家队员。 华灯出上,灯光朦胧,裹在这些陌生的身影上,呈现出某种意气风发的气场。 这是国家队员的光环。 余乐不知道在过去的那些年月,当他外训归来,从选训队员的眼前走过的时候,在他们的眼中的自己是不是也透着一点高贵。 即便同是国家队员的身份,但达者为师,作为自由式滑雪的初学者,余乐确实对这些“前辈”,有着一种尊敬。 自由式滑雪国家队员,记录在档的有男男女女的二十三人。 男队十一人,空中技巧六人,雪上技巧三人,障碍技巧二人,不是绝对定义,但大体是这么分布。 女队十二人,空中技巧四人,雪上技巧三人,障碍技巧五人。 比起跳水那强大的主力队伍和庞大的后备役基础,自由式滑雪的现役国家队员当真少的可怜。从队员分部可见,女队的障碍技巧更强,男队的空中技巧更强,雪上技巧则属于带着走,目前还没有出现一个可以独挑大梁的队员,包括教练员。 目前余乐能够叫出名字,对上人的只有见过几次的何宇齐大师兄,也是目前华国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男子组成就最高的人,拿下过世锦赛银牌。 还有知道名字恐怕对不上人的孙毅…… “啊!孙毅!”程文海突然开口,“卓伟认识他?” 余乐看不出谁是孙毅,但能够认出逆行迎去的卓伟。 卓伟来到一个身穿卡其色夹克的国家队员面前,两人一见面就笑,没有握手和拥抱,但眼神姿态看的出他们关系亲近,最后孙毅还当时打开背包,给卓伟拿了个小东西,卓伟就直接撕开吃了。 “卓伟和孙毅怎么还认识呢?”程文海对卓伟有敌意,如今他和孙毅走近,顿感不妙,嘀嘀咕咕地念叨。 好在何宇齐这时候也下了车,一副才睡醒的模样,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都是褶子。 程文海趴窗户边儿大叫:“何师兄。” 一声喊,不仅何宇齐转头过来,其他人也转头看了过来。 何宇齐眯眼看了他们两秒,“啊,你们啊,你们住这屋?回头找你们玩。” 程文海不客气:“我们去找你玩吧,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带回来?” “害,有,来吧。” 程文海得了答应,高兴的不要不要的样子,窗户一关,却狠狠说道:“要拼关系,咱们也有,走,抱一哥大腿去。” 余乐:“……” 好想拒绝啊,抱“一哥”大腿什么的,有当总教练“亲儿子”爽吗?哥现在的安全感已经很足了好不好。 第35章 余乐不方便说柴教的事, 主要柴教把白一鸣塞到他们中间,真正受益最大的就是同样滑障碍技巧的他,这明明白白的“偏心眼儿”, 说出来程文海估计得酸死。 好兄弟,有钱一起花有肉一起吃,不欺骗不内斗, 但这事儿委实不方便说。 无奈,余乐只能跟在程文海身后出了门。 他们下楼的时候, 何宇齐就在他们楼下等着,见他们下来便笑:“当时就觉得你们有能力, 果然留在最后的就是你们,我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说完, 何宇齐看向余乐:“当时还说是陪朋友过来,我都说了吧,喜不喜欢滑一次就知道,滑雪好玩吗?” 余乐和程文海相视一笑。 三个月前谁敢想,自己会在这里, 成为一名自由式滑雪的运动员。 “走吧。”这个“一哥”是个好脾气的,脸上挂着的笑和懒洋洋的眼神儿, 莫名的让人亲近。 “嗯。”他们一手一个拿过何宇齐的行李,一起走了出去。 自由式滑雪的国家队员宿舍就在他们旁边, 一样的别墅小楼,一个屋里住两个人, 出去外训的时候整栋楼都锁了,如今主人回家, 便是一片灯火通明。 何宇齐就住在一楼, 他说他懒得爬楼梯, 所以能换屋后就选了进门最近的屋,自从上一个舍友退役后,他就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 单独住一间也算是队里给主力队员的福利。 长期住的屋就和余乐他们的宿舍不一样,里面不仅摆了书桌椅子,墙上还贴了漫画画报。 程文海就以漫画漫画画报为切入点,与何宇齐聊了起来。 “哥,你也喜欢大海王啊?我记得我小学的时候就在追这个,现在都大学毕业了,海王还在大海里打来打去的。” 聊着聊着,随后转口又问道:“我看见卓伟和孙毅认识,你知道他们什么关系吗?” 何宇齐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好像带点儿亲戚吧,记得卓伟还找我问过孙毅,说是他表弟,孙毅倒是没见说过。” 随后他转头,直起身:“有事?” 程文海老实回答:“有点儿矛盾,所以有点儿在意。” 何宇齐表情瞬间茫然,看向余乐:“我是不是参合进什么利益斗争里面了?不行,我头晕,脑震荡后遗症。” 程文海:“……” 再好的开场不如别有用心的目的,余乐和程文海一起被撵出去的时候,程文海忐忑:“我这是得罪一哥了?我还没进队就四面皆敌了?卧槽,未来黯淡无光啊!干脆我立地退役算了。” “行,赶紧的。” “乐儿,你没人性,你都不安慰我。” “因为你我也四面皆敌了好不好。” “啧,兄弟嘛,就是这个时候一起同甘共苦啊。” “只有苦没有甘,拆了,拆了吧。” 余乐嫌弃的把程文海推开,转眼又黏上来,推又推不走,能怎么办? 只有勾肩搭背地一起走下去了呗。 脚下影子成双,天空月朗星稀,凉风吹过,格外提神醒脑。 林荫树下,两人嘻嘻哈哈,前路纵然坎坷,但有兄弟陪着,便能笑对。 余乐觉得,能和程文海一起滑雪,挺好的。 …… 国家队员集训回来,却放假一周,有的第二天就回家,有的留下在宿舍里当米虫,本来余乐以为会有一番龙争虎斗,结果却岁月静好。 柴明盯紧他和刘薇的训练,刘薇尝试五号线的时候,余乐已经可以在五号线滑的很好,不过该学的技巧还有很多,还远远没到松口气的时候。 相比他这边,空中技巧那边的竞争就明显惨烈,落差十五米的跳台翻着跟头往下落,程文海都摔成了“狗”,天天回到宿舍就嗷嗷叫,骂这不是他想要的滑雪运动,第二天上了跳台又要拼命。 没法儿,空中技巧那边留下三个人,最后怎么都要淘汰最少一个人,对手明明确确的就在身边,不拼命就回家。 于是,余乐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石河一次失误,摔晕在了跳台下面,救护车过来前斐清河先赶过来,检查一番说,:“目前来看没有外伤,脑部受到撞击昏迷,等醒过来再看。” 余乐跟着柴明一起过去关心同伴,程文海一副后怕的模样,问余乐:“我今天也摔了两次,第二次的时候失神了不知道多久,估计再严重点儿,也是个脑震荡。” 余乐说:“脑震荡这事在自由式滑雪该是挺常见的吧?” 程文海点头:“可不是,学个新动作就特别容易受伤,现在还是比较简单的呢。你看大师兄都摔成那样儿,谁还免得了不失误?” 自由式滑雪是比跳水的受伤率高更多更多的运动,在帅气的腾挪中,所有的成功都是运动员一个接一个的跟头摔出来的。 余乐记得自己问过柴明,自由式滑雪是不是容易受伤。 柴明回答他,是。 看见石河被抬出去,上了救护车,都没醒过来,余乐心里沉沉的。 他对受伤有阴影,要不是那次比赛让他肩膀受伤,或许他就不会在他的运动生涯末期,冒险转项。 或许,一枚奥运会的银牌就到手了,他也因此满足。 柴明跟车走了,朱明惦记石河伤势跟了出去,队员一时间没人管,都聚在一起说话。 余乐很担心石河伤势,这种担心大概只有他才能够如此真切地代入,只是一抬头,却看见卓伟眼底压不住的开心。 不会是…… 当然不会是卓伟做了什么,相信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做出那样卑劣的伤害他人的举动,最多就是为自己少了一个对手,幸灾乐祸。 朱明回来的时候,远远的就叫大家继续训练。 余乐离开前叮嘱程文海:“要小心。” 程文海点头:“放心吧,不会便宜了其他人。” 这话声音不小,卓伟也听见了,冷冷看了程文海一眼,转身往传送带去。 程文海也叮嘱余乐:“你也小心点,我看你浪的厉害,稍微收一点。” 余乐“嗯”。 不得不说,石河受伤这事是个很好的“警钟”,余乐接下来的训练谨慎了很多。 慢有慢的好处,可以耐心打磨细节,也不是没有进步。 结束训练下午回去,石河还没回来,电话打过去说是已经醒了,没有大碍,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 何宇齐说:“啊,晕了啊?还没有外伤,不就是脑震荡吗?这个我最有发言权了,一年不摔个一次都不完整,摔着摔着就习惯了。” 关心寻过来的何宇齐满脸淡然,“出问题还是你们基础动作有问题,让教练带你们多上气垫练,别自己练新动作,要学会保护自己。” 程文海心有戚戚然地点头:“这个跳台看着刺激,危险性好高。” 何宇齐摇头:“还好,其他项目该受伤一样受伤,余乐你不是跳水里都能骨折吗?雪地的冲击力比水还强呢,总之陆地动作不要偷懒,还要多琢磨怎么保护自己,预知到危险来临要迅速地判断还要不要坚持,否则都歪了,硬碰硬的结果就是受伤。” 何宇齐躺在余乐的床上,一副没有骨头的模样,这几天看他都是这样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躺着的模样,完全没有第一次见面的精气神。 而且还好吃。 躺在余乐的床上还剥核桃吃,虽说那口袋接着,还有些渣滓掉在了床上。 余乐看他两眼,他就把核桃递过来,“吃吗?补脑。” 余乐:“……” 说好的精神帅气的“一哥”呢? 帅还行,其他就剩下懒了。 到了吃饭时间,三个人一起出门,半路上正好遇见卓伟和孙毅往食堂走。 两边一见面,气氛就不太好。 孙毅其实长相挺乖,娃娃脸,大眼睛,留着思密达式的斜刘海,浓眉大眼的挺好看,但看人的眼神不讨喜,喜欢用斜眼将人从脚打量到头,然后视线定在脸上,皮笑肉不笑。 “你怎么从这屋出来?”孙毅问何宇齐。 “找他们去了。”何宇齐像是感觉不到孙毅的目光,和气地回答。 孙毅“哦”了一声,“今天摔了一个去医院了是吧?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留在队里。” 程文海生气想开口,被余乐一个眼神定住。 何宇齐挠挠头:“对啊,我都说我脑震荡了,柴教就是不让我退,搞得我天天训练心惊胆战,生怕摔个半身不遂出来。” 孙毅没想到何宇齐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带,想发的飚自然发不出来,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走了。” 快走两步,带着卓伟走到了前面。 余乐他们跟在后面,一个故意走快,一个故意走慢,很快就拉开了距离。 程文海憋不住:“孙毅怎么这么说话呢?” 何宇齐摆手,安泰喜乐地笑:“就是个小傲娇,顺毛摸就乖了,别把他说的话往心里去。” “这可做不到,你是哥,辈分和成绩都比他高,可以居高临下地看,我们凭啥受这冤枉气,傲娇还惯着。” 何宇齐呆呆:“那你想干吗?别打架啊,柴教让我管队员关系,别让我难做。” 程文海不说话,气得嘟嘴。 余乐笑,知道临近最终选训,就连程文海这么好的心态都绷不住,这两天是眼见着攻击性在变强。 不过走了一会儿,何宇齐又说了:“不过你没什么好担心的,孙毅不滑空中技巧,闹不到你这里,倒是余乐,你和孙毅走一个项目有冲突,估计那小孩儿刚刚想发飙的是你。唉,自打他来后,队里就老没消停的日子,为了我工作方便,你要不就忍忍,要不……就把他给我搞服了。” 最后一个字说完,余乐仿佛看见了何宇齐狰狞嗜血的一张脸,但再一眨眼,又是那懒洋洋的佛系脸,笑呵呵的模样,好像刚刚的狠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 所以说,“一哥”这种生物是相当可怕的,立于一个国家一个运动项目的最顶端,犹如国王一样的存在,纵然脾气成就各不相同,但骨子里都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然。 石河第二天从医院回来,却不能训练,动作大一点就“哇哇”的吐,余乐和程文海过去探望的时候,一句话还没说,石河先就红了眼眶。 “都这个时候了,我怎么能受伤呢?少一天训练得落后多少啊,马上就要定名单了,我要是这时候被淘汰,我,我……” 石河抹着眼泪吭哧半天说不出话来。 把这孩子急坏了。 程文海在旁边安慰半天也没见好。 余乐叹了一口气,说:“首先我是当过主力运动员,这样的选训也参加过,所以你先缓缓,我觉得我有资格告诉你具体的选训是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是余乐语气肯定,还是他作过主力运动员的身份确实有说服力,所以他一开口,石河的情绪就真的稳定了很多。 就连程文海也眼巴巴地看着他。 余乐说:“选训队员的最终确认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如果是通过比赛的方式确定,少了几天的训练你肯定会落后,但咱们的水平不是还不够吗?比赛结果肯定不是选择结果,教练通过的必然是潜力,以及训练表现来确定人选。 这两点上,我确定你不输给任何一个人。 相信我,好好养伤,这次的伤会成为你的勋功章。” 程文海怪叫一声:“这次的伤会成为你的勋功章!?余乐,我吐了!!看我鸡皮疙瘩,看看我鸡皮疙瘩!!” 余乐抬起一脚就踹上程文海,好好的气氛都给这二货搅和了。 两人打闹在一起,石河就在旁边看着笑,笑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好多了。 后来他说:“谢谢乐哥,谢谢海哥,我会调整心态好好养伤,争取早点回到训练场上。” 程文海笑:“乖。” 余乐揉了揉他的脑袋。 石河回来训练是在三天后,同时这天也是国家队员正式训练的日子。 十一长假结束,冬季项目也就正式启动了,归队的国家队员开始备赛今年国内的第一场比赛,“全国滑雪冠军赛”,一共三站,分别在蛤喇子雪山、张口子雪山和龙起雪山举办。 比赛有奖金,不多,第一名才两万,能有几个人拿到第一名,所以对于大部分选手而言,积分才是重点。 “全国滑雪协会”为了鼓励运动员多参赛,多“练兵”,并且为世界比赛做准备,所以这几年都采用积分制。 待得国外比赛开启后,“雪协”就会根据运动员的成绩和积分,安排世界比赛的选手。 据说,启动“积分制”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为了预防白一鸣那样的自费选手,全程参与度为“零”,国际大赛却跳出来要名额。 这就相当不和谐了。 不给,人家滑的好,碾压同期所有运动员。给了,让积极配合参加“雪协”举办比赛,并且每次都能拿到奖牌的运动员怎么想? 所以说,能够以一己之力逼着自由式滑雪比赛改立规则的白一鸣,是真牛X。 国家队员恢复训练,第一件事就是开“收心会”,余乐等六名选训队员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主持会议的是一个余乐没见过的教练,50来岁,发际线很高,眼睛不大,但看起来很有智慧的模样,打开教练本时醒的两下喉咙很有教授的风范。 后来余乐才知道对方姓温,全名温喜德,是男队双板的主教练。 老柴受伤差点儿死掉的时候,他一度顶上了主教练的位置,连带着老柴名下的队员,也就是何宇齐和孙毅这两个队里最优秀的队员也交给他训练。 后来老柴从“地狱”爬回来,“大神”是归了位,但孙毅没要回来,何宇齐还一门心思想退役。 告诉余乐这件事的是路未方,作为柴明的助理教练,他什么都清清楚楚:“所以选训队开始后,是柴总一力主张要开个二队,也是因为柴总名下没人,所以才会把你们三个提前带回来,一来这边离不开人,二来也是柴总有心培养你们。 啊?你问柴总和温教关系怎么样?就那样儿吧,你抢我队员,我占你升职空间,不说血海深仇,心里总归不舒服,所以也就是表面关系,没什么深交情了。” 职场的勾心斗角余乐不懂,但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孙毅对他确实不客气。 “收心会”说的就是那些个东西,换了个地方,内容基本一模一样,余乐觉得自己都可以站在那个位置上讲话。 随后再说说新赛季的安排,对大家的期许什么的,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匆匆过去。 等的不耐烦的柴明第一个站起来,对余乐说:“换衣服去。” 温喜德“呵呵”地笑,像是这时候才看见余乐,问柴明:“老柴,这就是你从跳水队挖的余乐吧,看起来还有点儿眼熟,应该是看过他的比赛,没想到主力都能挖过来,那天赋该是不得了的。 左右他和孙毅项目差不多,要不让他带带,我们再聊聊这届新队员的事? 你把小队员都送回去了,队里现在留下都是老国家队员,这事我是真想和你谈谈。” 就算余乐这时候还什么都不知道,也听出了这两人的不对付。 老柴可是总教练,这位温教练就当着队员的面驳斥他的决定,十分不给面子。 不过柴明也不是吃素的,看了跃跃欲试的孙毅一眼,冷脸说道:“自己基础都还有问题呢,能带谁。” 孙毅腮帮子一鼓,挺可爱的脸,眼神却阴沉沉地看着余乐。 “还有。”柴明把手指往桌子上一按,看向温喜德,“选训队我负责,集训队的成果怎么样,我今天倒是要看看。” 柴明明显都“一巴掌”打回去了,温喜德却还能笑出来:“也对,都下去训练吧。” 后来路未方在下楼的时候,就把两个人的关系说了,然后说道:“本来往年集训队都是柴总在带,今年温喜德也不知道怎么就拿到了集训队的领队资格,听说队员们都挺喜欢他的,集训的时候他还叫上队员吃了好几顿饭。 不过柴总的脾气和温教比起来,那确实是一个天一个地,队员对柴总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时候真是压的人喘不过气。” 程文海边听边点头。 余乐却说:“柴总就是那种做了事不说的人,他严厉也是想要出成绩,运动员不要成绩要什么?有个严厉的教练不好吗?” 路未方脸色大变,都想摸余乐的额头。 余乐怎么过来的他清清楚楚,强挖的墙角都是棱棱角角多硌牙啊,怎么一不注意就成了小棉袄了? 路未方对余乐竖起拇指:“觉悟高。” 余乐还不知道这话带着点儿讽刺,没关系,有“柴爸爸”盯着,他安全感可足了呢。 而且他发现柴明这人,还挺护短。 所以严苛什么的,都是“爱”啊~ 余乐真心的期待每天的训练,渴望自己提高成绩的同时,也愿意听取柴明的每个指正,都是那么多年的老运动员了,什么是对自己好的,还不懂吗? 今天开会的会议室就在滑雪场里,下了楼走个五分钟就到,余乐在和路未方八卦,落在了后面,进去的时候,都有点不习惯。 人很多,太热闹了。 有些日子没有十多个人一起换衣服。 也有好事的,看见他们进来,就有个“圆脸”贴过来问:“你们以前什么队的?” 程文海说:“跳水队。” “哦,梦之队啊?怎么想着来滑雪,咱们男队成绩可不好。” “喜欢呗。” “喜欢也要现实啊,跳水队能拿金牌。” “什么运动只要做的足够好,都能拿金牌。” “呵呵,理想主义。” 穿上裤子,还是这个“圆脸”,又说:“你们要是留下,该不会在老柴名下吧。我跟你们说,老柴他变态啊,到时候要是问你们有没有教练人选,只要不是老柴,其他人都行,谁教技术都一样。” 刚刚还和路未方一起嫌弃老柴脾气不好的程文海,眼睛一瞪,提高了音量:“只要柴教要我,我肯定跟柴教,我是他一手选出来的,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圆脸”吓了一跳,左右看一眼,悻悻地说,“好心提醒不领情算了。”就闭上了嘴。 余乐抿着嘴角伸手,将外套从衣柜里拿出来,穿一半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人群里说了一句:“你管这么多干什么,都还不算咱们队的呢,他不得使劲儿拍马屁啊。” “算了,新人能知道什么,要是温教当总教练就好了。” 不知道谁说的,这句敏感的话一说出来,整个更衣室都再没了声。 国家队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推一个撵着往外走,却意见出奇一致地将说话的人藏起来,让余乐始终找不到人。 余乐心里惴惴,替柴明着急。 “柴爸爸”你急着挥锄头的时候,后院着火了你知道吗? 换好衣服的队员陆陆续续的往外走,再没人试着和余乐他们接触,倒是卓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这群人打成了一片,说说笑笑的好不开心。 待人走了,余乐才看见落在后面的何宇齐。 “大师兄!”余乐一步上前,叫住人,“队里气氛都这样了,柴教知道吗?” 何宇齐愣愣地看他几秒,扶额:“头晕,换了衣服这里太热,我出去喘喘。” “……”余乐看着“晕遁”的何宇齐,有点儿上头。 倒是程文海说了一句:“肯定是知道,这种大势上的争夺,没理由当事人不知道,别说咱们能帮上什么忙,就是大师兄也没办法。” 余乐知道程文海说的对,但就是气,就是急。 第36章 两人最后走出来, 柴明就抱手站在入口处,脸色颇有几分不耐烦,身边还站着一副乖巧模样的刘静, 见他们出来,就急忙地递眼色。 果然到了面前,柴明就给了个“眼神杀”:“下次动作快点。” 国家队员已经在平地上集合站好, 幸灾乐祸地往这边看,见余乐被训像是看了场喜剧小品似的, 脸上都是藏不住的笑。 余乐抱着自己的滑雪板到了队伍前,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哪里。 他个头儿在跳水队是最高的, 但到了滑雪队也只能算中等,滑雪需要的灵巧与跳水不一样, 对个子没太大要求,当想要滑的轻盈流畅,瘦肯定是关键。 除了个别项目,运动员就没有胖的,余乐养伤两个月养出的“膘”, 早就在这段时间的训练里给耗没了,脸瘦出下颌骨的线条, 衬得眼睛明亮有神。 最后还是何宇齐对他们招手,指了身边的位置, 两人一站进去,男队最后一排瞬间拉长。 这次说话的换成了柴明, 言简意赅:“开会的时候该说都说了,我就不重复废话, 一句话, 国家队名额有限, 新人只是缺少训练时间,论能力不比你们谁差,还有侥幸心理的都给我收着点,将近三个月的集训要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就麻溜儿的给我让位置,该干嘛干嘛去。” 余乐听的直蹙眉,柴爸爸还是一如既往的能“拉仇恨”,说不出一句好听的话。 不过柴明还活着,又能走能跳,就没人能动他总教练的位置,队员们即便满心满眼的想要换个总教练,当着面也是不敢造次的。 总教练在队里的话语权之大,他要是认定哪个人不行,真能把人开除了。 柴明说完,环顾一圈:“都训练去吧。” 人群瞬间哄散。 各找各的教练。 余乐来到柴明身边儿,看着每个教练和他们面前一团团的人,算是明白了自由式滑雪队的布局。 国家自由式滑雪队一共有五名教练,三名助教。 总教练柴明。 男队主教练温喜德,空中技巧教练朱明和助教路未方、刘明。 女队主教练徐婉,空中技巧教练张倩,助教荣腾。 柴明原本手里捏着空中技巧和雪上技巧在队里排名一二的男队员,但因为受伤住院,队员暂时交给温喜德带,结果就回来一个何宇齐。 也就是说,柴明现在身边儿就是只有余乐、何宇齐和和刘静。 刘静是女队员,一旦确定留下,肯定会走,程文海和石河目前是朱明在带训练,未必会留在柴明名下,至于卓伟已经在抱温喜德的“大腿”了。 也就是说,最后柴明名下就余乐和何宇齐两个人。 何宇齐还时刻想着退役,丧的成天念叨自己的“脑震荡”。 余乐孤家寡人,看了一眼柴·孤家寡人·明,目露同情。 同是总教练,你混的也太差了! 自己、丁瓒、徐辉虽说名义上是张建坤教练带着,但张建坤教练是邓总一手提拔上来的嫡系,所以跳水队这一批男队最优秀的队员都是邓总的人。 看看你! 柴明看他一眼,狂霸酷帅地甩着下巴,让余乐走。 余乐叹气,跟在了后面。 何宇齐是跳空中技巧的,并不往坡面障碍的雪道走,分别前柴明布置了一下任务,就让他自己去练了。 站在坡面障碍的雪道也可以看见何宇齐的动作,不需要一直跟着。 余乐这边才是柴明接下来的主要工作。 三人踩着传送带上了坡顶,温喜德已经带着自己的队员,先一步来到了这里。 余乐认识温喜德身边的孙毅,也眼熟那个话多嘴碎的“圆脸”,至于剩下两个,他就叫不出名字了。 自由式滑雪队的人是真不多,主要滑雪的成本太高,又难以普及,人才的选拔比较困难,所以堂堂大国的一个国家队,在每个项目上最多三四个人训练,而且多数还需要跨项目。 只有空中技巧那边的人员充沛一些,毕竟空中技巧训练成本低,无论跳水、体操和蹦床,都能挖来有基础的运动员,更容易培养。 看见他们上了,温喜德就笑眯眯地说:“要不你们先滑?” 柴明蹙眉:“让他们先滑一次,就按照比赛标准来,我先看集训成果。” 温喜德笑:“行,那就按比赛,滑三遍,毕竟才放假回来,都得动动适应才行。” 女队这个时候也上来了,听他们谈话,便让女队也开始热身准备。 热身是活动身体,也是适应场地,障碍技巧的国家队员熟门熟路,一个接一个地往下滑找感觉,有时候甚至三个线一起走。 练的久了,都有默契,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该滑,什么时候要等一等。 一时间就听见“唰唰唰”的声音,一道道身影疾驰的雪坡上,犹如银河玉带上流淌而下的星雨。 只是这样一来,余乐和刘静就没有了训练的空间。 只能暂时在一旁看着。 柴明也没有催促他们的意思,明显也是希望他们能够通过观看有些领悟。 都是高手。 眼前是和选训队完全不同的视觉感受。 哪怕他们在国际上完全没有名气,但在国内,在这个项目上,是绝对排名在前的高手。 他们滑的如此熟练,而且格外从容,跳台旋转和上杆这些动作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基础动作,身轻如燕,迅疾如风。 犹如一片独特而美丽的风景。 队员们来回两三次,算是热过身,再回到坡上平台就不再下去,转肩松胯做最后的准备。 等人都回来,温喜德对着柴明笑:“那就开始吧。” 柴明点头。 “周晓阳你先来。”温喜德点了个名字。 被点了名字的人有点紧张地走上前,圆脸上的小鼻子小眼很有特色,原来他叫周晓阳。 周晓阳第一个出发,顺利地上了第一个平桥,没有技巧地滑过去,只是落地的时候转了一下身,变成了倒滑,然后倒滑上了第二根窄桥。上桥的时候做了个旋转动作,随后就一直滑到头,顺利落地,来到了跳台。 第一个跳台180°的侧旋转。 第二个跳台360°的左侧旋转,空中抓取摸了板中的位置。 余乐:“唔……” 之前看着还都挺热闹,花样百出的都很潇洒,一到正式滑行就保守太多了吧。 余乐觉得自己的一腔热血,因为周晓宇的第一滑,而被浇熄了。 怎么说呢? 看多了白一鸣的花式技巧,周晓阳的动作就未免过于平淡。 就这水准…… “和你差不多啊。”刘静突然捂嘴,对余乐小声地说。 余乐矜持:“没他稳定,有失误的概率。” “就最后那一跳还有点儿感觉。” “嗯,那个动作挺难看的,也只能在最后一个跳台,速度足够的情况下才能完成,正式比赛的场地比这个大,速度加速到极致,最后一个跳台的空中时间会更长,完成的动作也更复杂。” 说话间,第二个人滑下去,余乐没听清也没记住对方的名字。 这师兄倒是想在桥上晚点儿花样儿,但第一个桥上去就没稳,他没找到重心就试图旋转180°,结果自然是失去重心,从第一个桥上落了下去。 他站起来,放弃了第二个桥,直接挑战后面两个跳台,难度倒是比周晓阳高一点,都顺利完成。 刘静小声说:“还没你滑的稳。” 余乐继续矜持:“桥上旋身,我失败率也不低。” “你才练多久,他们练多久了。” 温喜德这时候有点不高兴了,对第三个人说:“好好滑,这是训练,又不是比赛,放松。” 这人看了柴明一眼,即便戴着雪镜,也能够感觉到他对柴明的畏惧。 从某方面来说,温喜德虽然收买了人心,但人心显然更畏惧“暴君”的存在。 余乐突然就明白了柴明的沉默。 他不需要做什么,手握生杀大权的他,不需要低头去安抚每一个人,他顶天立地,撑地华国自由式滑雪的天与地,不容动摇,不容挑衅,存在便是超然。 温喜德的声音落在了第三人的耳朵里,却成了压力,他滑的束手束脚,生怕出错,平淡寡味的与周晓阳凑成了一对儿。 刘静就“啧啧啧”地笑。 同样是被柴明选拔出来的刘静,即便最后会归到女队,但对柴教练的尊敬绝不是这些陌生教练可以比的。 而且余乐都能知道其中矛盾,刘静没道理不知道,该不高兴就不高兴,都是国家队员,谁怕谁,女孩子厉害着呢。 刘静的笑被人看见了,是女队的队员,不友好的目光碰在一起,双方都不甘示弱地对视。 余乐认出其中一个女生,大眼睛双眼皮瓜子脸,很漂亮的长相,不正是队里的“一姐”谭婷。 余乐上前一步,挡在了刘静身前。 和“一姐”闹矛盾非常不理智,而且女孩子们的争斗他也有所耳闻,简直不寒而栗。 双方的对视因为余乐的出现被打断,便都悻悻地收回了目光。 这时,第四名队员出发。 是孙毅。 但据说队里障碍滑雪最强的孙毅也没有给余乐更大的惊喜,毕竟和白一鸣在一起那么长时间,看惯了世界级的水准,孙毅确实差了一段距离。 不过听说孙毅的强项在U型场地技巧上,余乐一开始也没有对他有更多的期待。 等着男队滑完了,轮到女队,女队的标准要比男队低,但男队能做的动作她们都能完成,就说明女队确实比男队强。 当世界冠军谭婷开始滑的时候,那种看白一鸣滑的感觉,才再次在余乐眼前出现。 从容,流畅,而且轻盈,谭婷就像在雪里出生长大似的,掌控力太强,优雅又强大,让人移不开眼。 这就是世界冠军的风采。 男女队一共九名队员,第一次滑完后,大约也自觉表现不佳,上了平台就背手站着,等待教练的训斥。 女队教练徐婉还算满意,点出每人问题,勉励更多。 但男队这边儿,明显问题很多,他们自己都认为发挥不理想,温喜德却说:“这是回家都玩散了啊,都赶快把状态找回来,下一次好好发挥。” 余乐:“???” 这就完了? 为了笼络人心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收心的关键时刻,本就应该好好敲打,身为主教练却开口为队员找理由? 这可都是华国最优秀的自由式滑雪运动员,严苛的管束或许惹人厌恶,但赛场上没人去听你的理由,不进步就是退步! 一次将近三个月的集训,没有拿出更好的成绩,这就是教练员的问题! 余乐是从跳水队过来的,管理之严格,阶级之分明,几乎等同于军事化的管理,尊重是建立在你的自觉性和成绩上,跳不好还找理由?信不信给你停训三个月! 这样松散的态度,他还真是第一次看见。 这可是国家队!! 但偏偏每个人对好坏的看法不一样,男队的四名队员都感恩于温喜德对他们的维护,眼神是又信赖又亲昵,就连孙毅这个家伙在温喜德面前也收敛了眼睛里的骄傲,边听边点头,那眼神真是认可又窝心。 余乐看了一眼柴明,估摸着眼前着“父慈子孝”的一幕,估计有点辣柴明的眼睛。 谁知道看一眼,就被柴明逮着个正着。 柴明说:“你要滑?” 余乐:“啊?”什么? “也行,去吧。” “?”卧槽! 柴明:“……” 余乐:“……” 好嘛! 你丫的又拿我来找场子,看起来一拳一个小朋友不讲道理的“大魔王”,背地里的小算盘一样也不少。 你心黑啦!! 就不怕我摔了我们一起丢脸?!! 柴明绷着脸,眼睛一眯。 余乐抿着嘴,在大家的注视中走到了滑道出发点。 一手一个握着滑雪板,上下一错,滑雪板分开,被他一边脚一个地丢在了雪面上。 余乐穿滑雪板的时候温喜德还明知故问:“他要滑啊?” 柴明点头。 温喜德说:“现在这个程度,赛道已经能滑完了吧?” 柴明点头。 温喜德又说:“技巧练什么程度了?” “还在走基础。” “哦,那行,余乐你来。” 余乐就觉得温喜德有点儿假了,他都站这里了,还非得说那么两句。 但转头,余乐对温喜德笑:“嗯。” 温喜德见余乐回自己,就补充一句:“不用紧张,你就按训练时候滑,做什么都基础最重要。” “嗯。” 余乐听话地点头,再转回头来,取下了墨镜,挡住了眼里的认真。 虽说自己远远没有白一鸣牛逼,但就算竭尽所能,也要帮柴爸爸找回点场子。 刺入雪里的雪杖倾斜,将身体推出去。 于是身体逐渐倾斜,先是徐徐,很快提速,犹如奔袭的雪豹,绷紧矫健的身姿,纵身一跃。 便来到了第一根最简单的平桥上。 他双脚横踩在平桥上,坚硬的滑雪板与桥面接触,硬与硬的碰撞是截然不同的脚感。 用身体感知,用余光测量,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激活,捕捉着每一丝的气流流动。 于是当感知到自己上桥顺利后,余乐身体一拧。 在桥上就旋出了一个180度的转体。 【桥上跳】 稳定发挥! 随后稳稳落地。 “唰”的一声,远去。 温喜德嘴角的笑容一下僵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柴明一眼,又急忙看向余乐,急于验证心里的想法。 余乐却在落地的时候,脚一蹬,滑雪板在地上留下一道弧形的痕迹,便从容地换了一个路线。 是五号线! 等在他面前的则是难度最高的弧形桥! 换线是国家队男队没有做过的事,更何况是弧形桥。 或许他们都练过弧形桥,但在正式的比赛里,没有万全的把握都不会选择这个道具,毕竟一旦失败满盘皆输,一分都拿不到。 本来实力就有所欠缺的男队队员,更愿意选择保守的路线,情愿拼一个别人的失误,让自己好运“上位”。 如今回来展示集训成果,就连温喜德都不希望名下队员过于冒险,毕竟他们集训的内容还多是平桥上的技巧。 看见余乐第一个【桥上跳】转体180°,男队员们的脸色就很不好了。 是,他们对柴明有抵触情绪,面对这场考核心里都有些抗拒,消极应对,但那也仅限于给老柴看的情况下。 如今让一个还在选训队的家伙跳出来打他们的脸,他们受得了吗? 此刻,又见余乐换道朝着弧线桥去,脸色就更难看了。 那可是弧线桥! 正规比赛也很少人上的好不好! 对技巧的要求太高了,就连世界冠军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不会从弧线桥上掉下来。 在新的场地,紧张的赛场上,永远都是以保险为主。 但余乐上!去!了! 他斜滑过去,正好切着桥前的半米跳台的角上了台,角度正好对准弧线桥的上桥点,角度和时机选择的不可谓不准,简直让人怀疑有巧合的成分。 双板上了桥,身体自然倾斜寻找中心点,急速之下,圆月弯刀滑过眼前,便是一到锋芒。 眨眼间,余乐便轻松来到弧形桥的尾端,跳起。 艹! 还玩技巧!! 所有国家队员,以及温喜德心里都骂了一句,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余乐下桥时,又是一个270°的左旋转。 倒滑落地。 顿时心里就剩下“卧槽”两个字! 这技巧,在全国比赛的赛场才看的到了吧? 一颗四口日米!你确定是选训队员?你还不是国家队员?你才转项过来?你才练滑雪?? 一连串的国骂和问号在每个人的眼里跳跃,周晓阳惊的下巴都掉地了。 余乐技巧性很高? 不,他只是把弧形桥和转体倒滑落地结合在一起,都不过是基础动作。 但首先就是这个弧形桥不是谁都能玩的,再说他的动作轻松和连贯性,怎么看都是一个滑雪老手,表现的从容又平稳,而且身形相当漂亮。 要用周晓阳的话说,就是看着有种高手范儿,看他做动作就“轻盈”两个字,看不见任何的吃力感。 是肩膀的问题?还是腰胯?腿还是脚?总之就是身体协调的很顺眼,很舒服。 周晓阳很想移开目光,看看其他人的表情是不是和自己一样,还是自己的眼睛有问题,但他移不开眼。 好看的身形犹如舞蹈,飘逸的让人移不开眼,周晓阳就那么看着余乐倒滑落地,急速而下,抵达第一个跳台前。 说起有趣,余乐的倒滑技巧还没练。 到目前为止,他都在嗑正面滑行的各种技巧,因为没把所有技巧掌握,所以就一直没来得及练倒滑。 所以图一时爽快,在弧形桥下桥的时候浪了一下,结果余乐就把自己送上了囧境。 是正常上跳台呢?还是来点技巧性? 但是都没练过,翻跟头是一定会摔吧? 不想摔。 哪怕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个新手,摔一下很正常,但他就是不想摔。 可以好好地站着,为什么要趴地上? 转眼的功夫,余乐就已经来到了跳台,身体的倾斜告诉他现在的位置。 余乐身在跳台,看着远处坡上排排站,望着他的一群人,莫名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总不能就这么什么都不做地跳下去吧?那也实在太傻了。 必须展示一点自己学过的东西。 比如……劈个叉? 说劈就劈的余乐,心动腿动,在身体腾空的同时,双腿轻轻松松就拉开了一个150°的角。 剩下的30°被厚重的裤子限制,无法再继续分开。 裆太紧了。 而且提前也没有准备,余乐只能遗憾地悻悻作罢,将腿收了回来,落地。 糟糕! 余乐落地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是倒滑的。 没有旋转就没有正滑。 那第二个跳台怎么办? 唔…… 那就再劈个叉? 余乐谨记上次的经验,在上跳台前提了一下裤子。 而且在提前有了准备之后,余乐这次在起跳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身体一离开台子,双腿就已经往两边分开。 那么多年的柔韧性可不是练着玩的,在裤子已经有准备的情况下,这个横叉比之前的角度又开了10°,达到了160°,几乎已经等同于“一字马”。 再加上这一用劲儿,跳水的习惯性动作也就跟着出现。 吸气。 提臀。 绷足。 于是这一刻,注视着余乐的国家队员和教练们,就看见了一个与【横开跳】相似,又好像不一样的动作。 这个动作从正面看未必好看,但是从他们的角度来看就非常的帅气。 余乐身在半空,双腿分开,努力绷直的足让他的滑雪板仿佛变成了一双翅膀。余乐的上半身又有点往下压,垂直落下的双手分别斜握滑雪杖,向上倾斜的角度与滑雪板几乎到达是个平行,于是一大一小两个三角形规规整整的在这一刻呈现在每个人眼前。 余乐将跳水的规整和精致在滑雪场上完全呈现了出来。 就是……很不普通的一跳,但因为出色的姿态语言,而出现了出人意料的效果。 作者有话说: 裤子:当时就是吧,有点儿突然。 第37章 坡面障碍技巧比的是什么? 比滑雪比技巧? 不!在那之外, 还有创意! 没见过的新动作,更潇洒的意境,酷炫的招式, 才是障碍技巧的核心。 华国队自由式滑雪落后太多,在后面疲于奔命的追赶,不停地学习高分动作, 除了空中技巧,几乎没有原创动作。 原创, 引领,超越, 几乎都成了柴明的心病。 他太渴望拿出一下新的,能让世界震惊的东西。 如今。 那团光就在眼前。 柴明激动的几乎想要去拥抱。 当余乐消失, 几乎已经没有人去关注余乐是不是顺利落地,在他身影消失的下一秒,温喜德就迫不及待地问身边的徐婉:“这算新动作吗?” 徐婉想了想,摇头:“很难界定,横开是很常见的动作, 只是他做到几乎等同于一字马,而且空中的角度非常漂亮, 巧合的部分太多,但并没有没有超出横开的范畴。” “那就让他超出。”柴明坚定地开口, “把这个姿势标准化,角度控制, 再想想加点难度,做原创。” 徐婉说:“怎么加啊?” “绷足角度再增加, 试着去空中抓取, 或者角度大于180°, 把手举起来什么的,让余乐自己试,他会有办法的。” “让他来?” “他不来我来吗?我也要分的开腿!”柴明对这个提议嗤之以鼻。 徐婉捂嘴笑。 女队员也在笑。 就是男队那边脸色极其难看。 余乐滑这一趟下去,简直就是在每个人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就连自觉表现还不错的孙毅,都有种被余乐羞辱的感觉。 按照余乐滑雪的雪龄来看,无论怎么说,他们这些国家队员都是应该以碾压的基本存在。 余乐和他们滑的水平一样就已经是羞辱了,更不要说他滑的比他们都好。 温喜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听着耳边的说话声,目光就落在余乐的身影上,直到看见路未方兴奋莫名地冲上去给了余乐一个熊抱,他的眉心才微微蹙了一下。 余乐被路未方抱住,嘟着嘴眼看着就要亲过来,他吓得使劲往后躲,躲得路未方不得不放弃,他才松了一口气。 差点儿就不干净了。 啧! 路未方的好心情并没有被余乐的强力拒绝影响,他搂着余乐的肩膀对他竖起拇指,赞道:“你这个水准已经可以去比赛了,你知道多少人能够在桥上旋转,多少敢去挑战弧形桥?就是第一个跳台臭了点。还有,别拿屁股对着观众,会被扣分的。” 余乐摸着鼻子笑:“转不回来了。” 路未方后知后觉,一拳锤在余乐的胸口:“你小子,我都忘记你倒滑技巧都没学呢,胆子够大啊!” 说完,路未方勾着余乐的肩膀,把他送去传送带:“走,我和你上去,听听他们怎么说你。” 余乐不太确定:“我刚刚滑的就行不行。” 路未方说:“行啊,太行了!” 余乐又问:“没给柴教丢脸吧?” “必须长脸啊!”说完,路未方一脸莫名地赞叹,“你倒是真心喜欢柴总。” 余乐转头再看向高处,所有人似乎都在看着他,柴明也看着他,余乐的心脏这时才“砰砰砰”地乱跳起来。 他迫不及待地走下传送带,朝着柴明走过去,就像是一个考试得了一百分的孩子将试卷递给家长的时候,满心渴望一个夸奖。 于是。 他等到了。 柴明目光柔和的就连那张脸都温柔了起来,对他点头:“很好,镇定冷静,知道自己滑什么,该怎么滑,对得起你过去训练的每一天。” 余乐笑容灿烂,露出一排白亮的牙齿。 柴明抬手,犹豫了一下,按了按余乐的脑袋,眼里浮现笑容。 所有人都嫉妒疯了。 柴明什么人啊啊啊? 永远只会贪婪夺取,永远不会满足的大魔王啊啊啊! 无论他们滑的多好,无论他们多么努力,柴明脸上永远都是严厉!都是你们一个个都是“卢思尔”的嫌弃表情啊啊啊! 凭什么啊!就这水准,也不是多好啊!距离世界大赛的水平还远了去,最多就是胆子大一点,运气好一点,以及柔韧性强了一点!一个练跳水的职业运动员,柔韧性好不是正常的?跳台连技巧都不会,除了劈叉就是劈叉,这很难吗? 孙毅咬着嘴唇把头偏到了一旁,走到坡边就滑了下去。 脆弱不堪一击的光环,随便一下就击碎了好不好,有什么得意的。 孙毅认了真,拿出了他比赛的状态,上桥旋转,上台翻腾,一气呵成的把这次集训的成果展示出来。 只要他认真,余乐的那点儿东西又算什么! 在国内都拿不到名次的水准,有什么好骄傲! 他滑的很好,完美展现出了队内成绩仅限于何宇齐的技巧水准,甚至因为他的年轻和冲劲,注定在赛场上应该绽放的光芒。 只是……到底慢了一步。 一开始的轻慢姿态,被余乐狠狠地打压之后,好像如今再做什么都达不到“下马威”的目的,自然……也无法唤回柴明的目光。 柴明自从余乐上去后,视线就没有从余乐脸上移开。 他将余乐刚刚的动作,掰碎了似的,一个个分解开来的指导,每一字每一个句都充满了耐心和期待,眼里闪着光,那是看见珍宝的眼神。 余乐的天赋是毋庸置疑的,他对平衡感的控制强的变态,而且什么东西一教就会,一练就抵得上别人一周甚至一个月的成果,他就像是天生应该滑雪的人。 而且更优秀的是余乐旋转上的技巧,有他自己的诀窍,和国家队教的不一样,柴明也不想改,因为这样显然更适合他。 如果可以,柴明简直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知识都传授给他,然后由着他“自由生长”,或许会“生长”出他想都没想过的姿态。 面对这样一个,如果自己能力不够,就赶不上成长速度的队员,柴明确实看不见别人。 孙毅看见这一幕,彻底郁闷了。 就像是他在天上炸了个缤纷绚丽的烟花,却没有人举起手机拍照发朋友圈。 柴明难得说了很多,余乐也认真记下,直到柴明说:“你跳台劈叉那个动作还能分的更开吗?” 柴明手肘打卡朝两侧举起,做了个角度,“这个程度。” 余乐摇头,小心翼翼:“这个程度跳水的女队员才能达到吧,而且你这个角度……怕是只有柔术了。” 柴明收回因为期待而压上前的身体,直起身后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那就再说,要不你把柔韧性再捡起来?” 余乐:“……不是说自由式滑雪不练柔韧性吗?” “……”柴明思考两秒:“你要练。” 余乐:“……” 余乐特后悔自己在半空劈了个叉,如果时光倒流,他绝对不在半空劈个叉…… …… 与国家队员合训的第一天并不愉快,第二天第三天乃至之后的一周时间,他们都互不理睬,偶尔训练还会因为场地问题争执两句。 这都不是事。 眼下余乐最关注的还是选训队的结果,程文海和石河的去留问题。 一周后,柴明通知六名选训队员到办公楼的会议室开会。 程文海腿一软,瘫在余乐肩膀上,连带着余乐心里也“咯噔”一下,大脑晕眩。 这是……选训的最终结果要来了。 历时三个月的自由式滑雪的大选训,新老队员加在一起足有180多人,一批批地选拔上来,就连潜力巨大的小队员都暂时送回省里读书,如今队里就剩下6名从其他项目转来的运动员。 六个人里,男生占了四个人。 按照国家队的选拔标准,最后入选的人选大概率只有一到两个人,余乐被淘汰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包括程文海在内,都有被淘汰的可能性。 余乐和程文海这一路陪伴,本身又是好兄弟,当然希望程文海留下。 还有石河。 石河也很努力,如果不是意外受伤,进度和实力与程文海差不多,如果能够留下,自然更好。 “卓伟留下我要是留不下,我得疯。”程文海穿着鞋嘀咕,“他现在还落后我一大截,我后滑转体都练了,他还在嗑正360。” 余乐能说什么,只能说:“别东想西想的,过去就知道了。” 程文海哭倒在鞋堆里:“臣妾做不到啊~” 余乐拉着忐忑的程文海往办公楼去,上了二楼的会议室一看,这么多人? 本来以为会像之前公布选训结果,只有柴明说话,这事就定下来,最多再加个路未方在旁边掠阵。 没成想,探头一看,自由式滑雪的“大脑袋们”都到了。有总教练柴明,女队主教练徐婉,女队教练张倩,男队主教练温喜德,教练朱明,再加上拿着纸笔做会议记录的路未方,可见场面正式。 余乐看的心里都有点打鼓。 他是大概率能留下,但大概率也有概率,而不是百分之百。 忍不住视线往柴明那边看,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点儿蛛丝马迹,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但是余乐发现一点特异之处。 教练们各自坐着,身后摆放着给队员坐的空椅子,更早来的卓伟竟然坐在了温喜德的身后。 余乐和程文海坐在柴明身后的时候,都多看了卓伟几眼,然后再对视一眼。 有猫腻!! 又过几分钟,刘薇和另外一名师姐过来,视线也先是定在卓伟身上,然后和余乐一样,在柴明身后坐了一排。 石河是最后一个过来的,脸上的忐忑最明显,小脸绷着,进屋就忙不迭地招呼了一圈,顾不上看会议室里某种代表了立场的座位分布,就在门边找了张椅子就要坐下。 “石河,来!”程文海喊他。 石河屁股刚坐在椅子上,又要站起来。 “就那儿吧。”柴明开口。 石河又坐了回去。 路未方得了提示,先开口说话:“本届选训从七月中旬到今天,一共是一百天,省队报名人数125人,平均年龄16岁。从跳水、体操等队里招募56人,平均年龄23岁。 从基本能力上看,明显选训二队在个人条件和自觉性上更加突出,考虑到选训一队队员文化课等问题,所以经过教练组开会决定,本次选训的重点就放在了选训二队上。 到目前为止,一共有六名队员,余乐、程文海、石河、卓伟和刘薇,季星棋。 现在我对以上队员做出队内综合评估。” 路未方看向余乐,余乐的后背也挺直。 他说:“余乐在滑雪、灵活度、控制力上有明显优势,根据这段时间的专项培训,他尤其适合雪上技巧和障碍类技巧的项目,而且潜力很大,跳水队转项过来,今年21岁。 安排在柴明总教练名下。” 留下了! 余乐松了一口气,旁边程文海的手也搂了过来,是为他祝贺,这结果不出意料。余乐便反手搂上程文海,大力一抱,为他加油。 路未方嘴角勾起来,目光移开,却落在刘薇脸上。 类似的话基本重复了一遍,只是最后宣布:“暂时决定由张倩教练担任你的教练,有什么想法可以下来谈。” 余乐听的扬眉,这话里的意思是刘薇还可以选教练呗? 为什么自己就一句话定了? 算了,本来也就没打算换教练,是总教练不香吗?还是柴爸爸不好? 两名队员的去留公布后,温喜德笑呵呵地说了一句:“障碍技巧人才难得,你们有这个天赋就要好好努力。不要考虑自己的年龄问题,滑雪的运动年龄比你们原本的项目要长的多,尤其是体操,刘薇你在那边就是老大姐了,到了我们这边还是年轻人,再滑两届冬奥会不是问题,所以要认真为自己接下来的运动生涯做好规划。” 瞧温教多会说话,温情鼓励,笑容徐徐窝心得很。再看柴明,冷着一张脸,就像在说:你们统统的我一个都不想要。 就这臭脸,难怪队里闹“叛·变”。 接着温喜德就说了:“卓伟我就带走了,特别好一孩子,坚韧上进,基础很好,我很喜欢他。” 卓伟在身后听的眉飞眼笑,格外享受其他人羡慕的目光。 余乐将目光从卓伟脸上移开,担心地看了程文海一眼。 卓伟会去温喜德队里,想来也不是无迹可寻,在如今这个敏感时刻,温喜德一定会认真考虑孙毅的意见,以卓伟和孙毅的关系,或许一开始卓伟就知道自己会留下。 这是这样一来,名额就被占完了,就剩下石河、程文海该怎么安排?都坚持到这里了,难道还是只能回去吗? 担忧的时候,柴明说话了:“那石河和程文海我带走。” “!!!!” 一句话,如天降甘露,同时为余乐他们带来了清爽,长舒一口气。 有人接收了!! 程文海和石河脸上瞬间绽放笑容,程文海更是兴奋地大叫一声,转身就对余乐举起了手。 余乐笑着与他击掌,两人下一秒就拥抱在了一起。 程文海抱了一会,还不忘记对石河招手,“来来来。” 石河没好意思,就摇着头,腼腆地笑,一张老实敦厚的脸笑的更质朴。 后来已经浪起来的程文海扒着柴明的座椅靠背,黏糊糊地叫了一声:“柴教~” 柴明转头,夹着眉心看他一眼。 “柴教,多多指教。” 柴明盯着程文海看了几秒,眉心的褶子又徐徐地舒展开来,最后点了一下头,“努力吧。” “嗯!”程文海重重点头,重重应声。 那么现在,就剩下季星棋没有去处了。 她很着急,脸色惶然地来回看,最后目光就定在了张倩的脸上。 张倩便对她笑,像是具有治愈的能力,用柔软的目光安慰她。 最后是徐婉开口:“季星棋你就来我队里,我主带空中技巧,而且我看你也非常适合这个项目,基础过硬,是个好苗子。” 季星棋被吓的不行,如今骤然转折,还得了表扬,激动的都快哭了,捂着脸使劲地点头,“嗯嗯,嗯,嗯,好,我不会辜负您的期待,我一定加油努力。” 那么新队员的归处就算是解决了。 竟然六个人都留下来了? 这是什么皆大欢喜的结局!! 或许这里面有些余乐不知道的原因,也可能和两年后的冬奥会有关系,总之自己在意的人一个都不用走,这就是件大好事! 公布了结果后,就是“动员会”了。 在会上柴明主要说了两件事。一是抓紧时间把关系转过来,队里会统一办理,除非特殊情况,就需要队员配合。二就和比赛有关系了。 奥运会还有两年,也就是后年的冬季举办,但如果是按赛季来算,余乐他们还有两个赛季的准备时间。 “今年和明年。”柴明说,“我的要求是,在下个赛季到来之前,你们必须完全掌握所有的技巧并熟练运用,并且具备参加国内比赛的水准。同时我也会给每一个教练定下要求,你们答应收下了队员,就要负起责任,他们对标的是两年后的冬奥会,如果连国内比赛的水平都没有,我到时候会找你们说话。” 徐婉和张倩点头,朱明更是深以为然,只有温喜德笑了:“那是当然,明年参加比赛我还是有十足的把握,只是明年才比赛,对余乐是不是过于宽松了一点,我看他障碍技巧实力不错,今年有什么安排吗?” 这话说的。 余乐倒滑技巧才刚刚起步,就算正滑的能力还不错,他依旧属于入门水准,竟然让他今年就参加比赛,而且是以一个国家队员的身份参赛,这里面是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总之温喜德和柴明的不对付,已经升到了明面上。 余乐本以为柴明要不不理会温喜德,要不就怼上一句,谁知道他听完了却点头:“是这个想法,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余乐。” 余乐拉长脖子。 柴明说:“这个赛季我会帮你报个项目,就坡面障碍吧。” 余乐:“……”确定不是赌气? 柴明没等到余乐回应,难得补充一句:“你的能力可以去试一试了。” 余乐点头,他相信柴明的判断。 其实要说余乐如今的水平,肯定是达不到国家队队员的水准,那天能够震惊四座,纯粹就是因为那帮老队员消极怠工,后来余乐滑出水准给了他们一个很大的下马威,最近训练认不认真不说,更是个顶个儿的要强,尤其是余乐和柴明都在的时候,那表现力比教练说十句都顶用。 虽说余乐在那天算是小小露了一下脸,但看过国家队员的水平,他知道自己参加正规比赛,显然还差了一大截。 进入一个新项目,哪怕再有天赋,也需要时间成长。 今年就参加比赛? 如果不是柴明觉得他可以试试,他绝不会去参加比赛。 几乎可以想象网上会怎么骂他。 【好好的跳水不练,跑去滑雪,你逃跑的姿势真难看。】 【哈哈哈,这不是那个失败集锦里炸鱼的那个国家队员吗?】 【震惊!!继而脑袋里就剩下一个字,这是什么JB蠢货,竟然放弃梦之队?你丫好歹也拿过世锦赛铜牌,能不能有点儿智商?】 余乐但凡懦弱一点儿,就不该换项,也不该在自己实力没有得到足够体现的时候去比赛。 可如今坐在这里,听着柴明对他这么说,好像就变得无法拒绝,也不想辜负信任。 总归,刀山火海早晚也有走一场。 百转千回的思绪飞扬的凌乱张狂,但很快又收束整齐,变得干净透彻。 余乐对着柴明点头:“嗯,明白了。” …… 参加比赛的事情既然要定下来,余乐的训练进度就得加快,柴明留下他和程文海、石河,名下仅剩的三名队员,要求每天下午下了训练还要加训两个小时。 柴明的“承诺”在这个时候兑现了。 柴明说过,做好了敲碎了骨头再被重新捏一遍的准备吧。 余乐在那片雪坡上,何止骨头被敲碎了,他脑袋都要炸了好不好! 柴明带训急了是要骂人了,声音提的很高,像鱼雷一眼在耳边轰鸣,“还能再笨点吗?”“这么简单的动作学不会?”“掌握了就是掌握了,没掌握就是没掌握,装什么装!”“你还有空休息?给我起来练!” 这是余乐以前没体会过的训练,说不怀念张教的训练方式是假的,但是他自己选择来到了这里,是他选择的一条荆棘路,早就做好了双脚淋漓淌血的准备。 忍着,努力,更认真地训练,把自己变成一根离弦的箭,不需要回头,也不能回头。 时间悠悠,半个月的时间转眼过去。 国内的冬季项目也启动了一个来月。 在过去的一个月时间里,市一级的比赛已经结束,省里的比赛完成了报名,再下一步就是全国比赛。 全国比赛有报名要求,参赛运动员需要达到省一级水准,也就是国家一级运动员的水平。 余乐有证,世界级的运动员证。 但那是跳水的,在滑雪这一块儿上不算数,他得先拿到证才能报名参加国内比赛。 所以在省队进行比赛的期间,余乐必须去考比赛资格。 两个办法,在全国雪协每年举办的滑雪考级里考职业滑雪级别,但每年的考级都在赛季末,也就年底寒假期间,那时候国内比赛基本都结束,余乐肯定是赶不上了。 因此,余乐只能去参加比赛。 省一级的。 说起这个级别,肯定是有“歧视链”存在,哪怕每个人都是从市里选拔省里拔尖,才能进国家队,但一个国家级的运动员基本是不会参加全国以下级别的比赛,世界级的运动员就更不会了。 余乐都很多年没参加过省里比赛,五年?还是六年? 这走了回头路的感觉,真不是滋味儿。 “你们省里没有滑雪队儿,但你得有个挂靠的,你想去哪个队?”路未方问余乐。 余乐摇头。 路未方咧嘴一笑:“没了解过?那我帮你决定了,去魔都队吧,那边刚刚开展项目,名额充沛,而且魔都有钱哦,拿了奖牌奖金不少。 说句实话,你来滑雪是很正确的决定,跳水那边竞争激烈,奖金给的也不多,大家都盯着奥运会的金牌,好像拿不到金牌就是个二流水准,但滑雪你就是能在世界排名前二十,都能有不菲的奖金。 再说退役后,滑雪的出路比跳水广,没准还能出国工作。” 余乐见路未方喜滋滋的自卖自夸,失笑:“就没差的了?” 路未方想想,叹气:“哎呀,起步晚,你也知道我们教练能力还不够,所以说呢,平台这么低,才有拿到前二十名都发奖金的机会,你想想要是拿了枚牌子,啧啧啧……谭婷拿了两枚金牌,队里和省里,再加上雪协的奖金,一口气赚了这么多。”路未方比了个手势,一脸的财迷样。 余乐倒是知道这事儿,滑雪的奖金是真的比跳水高上太多,而且门槛相当低。有一句话路未方没说错,跳水是“梦之队”,所以没有金牌的实力就是二流,余乐之前头顶上有徐辉和丁瓒,他坐了多少年的冷板凳,难得拿了枚铜牌还是徐韩被调剂去了跳板,而且他输掉了银牌,回来没一句夸奖,网上和生活里,全都是质疑声。 这两个项目给他的感觉,差距实在太大了。 路未方看懂余乐表情,拍拍他的肩膀:“别多想,成绩是给有实力的人准备的,我看好你。 那么就这么定了,你去魔都,程文海和石河回自己老家,就各自奋斗吧。” 余乐点头,谁叫这次选训队里留下的人就他一个南方人,只能自己单独行动。 程文海甩手:“兄弟加油,千山万水总是情,拿个第一行不行!” “……”余乐说:“聚散也有天注定,你没第一也别见。” 两人说完一击掌,路未方在旁边笑倒在桌面上,指着他两说:“横批,两个活宝。” 第38章 余乐从蛤喇子镇一早出门, 等到了魔都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就他一个人,推着个行李箱, 行李箱里装下一套换洗的衣服和一套滑雪装备就全塞满了,滑板被他背靠背地扣死在一起,套着一个滑板套, 单独背在身后。 黑色的袋子斜背在身后,上过肩膀, 下抵小腿,来往的旅客都会多看他一眼, 余乐紧了紧背带,自觉要点儿酷。 手机微信叮咚跳动, 余乐拿起来看,【我就在门口,穿了一件黄外套。】 没等回复,那边又来消息,【看见你了。】 余乐放下手机, 往门口张望,看见了一名穿着浅灰色休闲西服的男人朝自己走过来, 西服袖口只到手肘,衣扣敞开, 露出里面的白衬衣,刀削斧凿的面容配上仔细梳理的发型, 就是很高配的质感,成功人士的标准形象。 余乐在看他, 他也在看余乐, 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余乐嘴角已经露出商业胡吹的标配笑脸,主动迎了上去。 结果这人在他即将开口的前一秒,将目光收回去,与他擦肩而过,露出了身后“乡村包围城市版”的秃顶教练。 余乐一个“刹车”,在原地站定,与对面的中年人小心翼翼地再度确认了一下眼神。 是你了,没跑儿! “余乐!”李教练开口确认。 余乐点头,“李教练你好,我是余乐。” “对了对了,看你身后背的滑雪板我就认出来了,一路过来辛苦了吧,赶紧回去吃饭。” 余乐礼貌鞠躬:“还麻烦您来接一趟,我在飞机上吃过,您还没吃呢吧?要不我请您就在机场吃了晚餐?” 李教练摆摆手,热络地上去推着余乐:“这地方吃饭多贵,回去有吃的。” 余乐自然只能点头儿。 别看李教练发量不多,但衣服穿的很精致,开来接他的车也是一辆价格不菲的宝马,说话更是面面俱到,让人听着如沐春风。 知道余乐对魔都新队不了解,也知道余乐是从跳水转到滑雪的老队员,说出口的都是余乐愿意听的话,整个过程余乐也逐渐放松下来,对魔都队的第一印象格外的好。 魔都队的滑雪馆在城郊,从机场过去竟然还不远,不过二十分钟,余乐就看见了那栋宏伟的建筑物。 比蛤喇子镇的滑雪馆大了一倍,能和京城的滑雪馆比大小,在硬件设施上,国家队是输的彻彻底底。 谁知,李教练把车绕到滑雪馆后面宾馆的时候却说:“就一个小场子,和你们那里没法儿比,滑雪还是滑室外的更过瘾,气氛脚感都不一样,听说今年你们那里要举办三场比赛,还有个世界锦标赛,第几站来着?” “……第一站。”余乐绷着脸,虽说没见过室外滑雪场有多气派,可也不能这个时候露了怯。好歹现在他也是自由式滑雪队的国家队员。 余乐的关系转的很顺,跳水队那边早就定下的事儿,余乐都没过去,他的档案就已经调到了自由式滑雪队,据说这几天跳水队和自由式滑雪队就会在网上发声明。 至于办理魔都队的手续就更简单了,一个电话的事儿,他的名字就出现在了魔都队的队伍名单里。只是他到底不在这里训练,所以就没有安排宿舍。 李教练把余乐送进宾馆,和他一起去二楼餐厅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说:“明天上午九点比赛,我担心你不熟悉场地,所以晚点儿我带你去现场看看,不怕累吧?” 余乐失笑:“运动员怕累还是什么运动员。” “也是,国家队的队员一个是有天赋,一个就是觉悟高,自觉性强,如果我们队里那些小子都像你们一样,成绩也多少能出来,害,滑雪队我们建了四年,年年比赛垫底,你说是我们教练不好?请的都是自由式滑雪的退役队员,主教练还和你们柴教当过同事。你说是队员问题,这就……哦,对了,你南方人,听说那边儿都不下雪,怎么就突然想练滑雪了?” 李教练的话没错,估计自己也不是故意的,但余乐还是听出了他对自己的质疑。 南方人,才转项的新队员,原先练滑雪的,关键一个没有滑雪条件的城市出来的运动员,要说天赋才华什么的,肯定是不如在雪里长大的孩子吧? 余乐到他们队里,说是挂靠的国家队员,但队里肯定就没当回事儿,细数各项条件,太牵强了。 李教练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讪讪笑着:“不过柴教练不是一般人,那么多年的总教练,看人的眼光是一等一的,他说你够,你就肯定够。” “赶紧吃,我们去场馆里看看。” 余乐急忙刨下最后一口饭,咽下,笑:“吃完了,走吧。” 幸好行李还没有放进房间,余乐将滑雪板往身后一背,托着行李箱就跟着李教练进了电梯。 从这里步行到滑雪场很近,走侧面的小门,相当于过一条街就到了滑雪馆的地界。只是广场宽阔,滑雪馆本身又大,进了馆里又走了好半天,他们才来到靠近正门的更衣室。 余乐拿了钥匙一进去,好多小孩儿! 包邮地区古来有之就是富庶之地,鱼米之乡,直到现在也是华国经济最繁荣的区域之一。 这么大的一片儿地,就一个省一级的滑雪队,因而周边但凡学过滑雪的运动员都会来这里参加比赛。 省一级的比赛最大的特点,就是全都是孩子。 男更衣室里都是被安排过来熟悉场地的运动员,小点儿的身高到余乐的胸口,大点儿的也有比余乐高的,但面孔稚嫩,眼眸澄澈,看起来就很小。 就像之前的选训队员。 余乐进去他们本身并不关注,直到余乐从行李箱里拿出队里发的滑雪服,胸口的国旗标志就像会发光似的,所有的目光“唰”的全部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哥,这衣服是国家队的衣服吧?我看见国旗了。”当时就有开朗的男孩开口说话。 还有人说:“这是仿的吧?多少钱啊?” “能给的链接吗?我让我爸给我买。” “我也要。” 余乐在国家队里待的时间长了,就没觉得国家队员有多稀罕,如今被人眼睛发绿的围上,他才意识到国家队员对于这些孩子而言意味着什么。 是他们成为运动员的终极目标。 这样受到瞩目可不是好事,余乐对自己的能力没谱,国家队员要是滑的还不如省队队员的水平,就是为国家队抹黑。 心里一转,余乐笑:“朋友换下来的,我借来穿。” “你朋友是国家队员?” “他那里还有不穿的旧衣服吗?” “我也想穿。” 一句话没有止住大家的好奇心,余乐不敢多说,就是微笑摇头,快速换好衣服,这才躲了出去。 大门一推,熟悉的寒冷,熟悉的坡道,熟悉的雪。 他在护栏外面边走边看,很快就发现了正规赛场与训练场的不同。 坡面障碍技巧雪道上的桥布局不同,而且侧面还有赞助商的广告,【星星奶,为运动健儿加油!】 唔…… 余乐左右看过一眼,不会一个省级的比赛,到时候还会有记者和摄像机吧? 李教练不知道去了哪里,余乐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只能自己先练着。 滑雪板是全新的,出发前路未方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副新板,是平时用惯了牌子,但路未方也说了:“新板不像新鞋,但也有磨合期,到了地方多滑滑,尽快适应。” 余乐将双板扛在怀里,像扛着一柄巨剑似的,踏进雪地,上了传送带。 在坡道障碍上适应场地的人不少,尤其有很多小队员,身体灵巧的在桥上上上下下,能力还是不错。 余乐的底气不太足,看谁都像是高手。 直到他发现也有很多目光落在他穿的衣服,又试图分辨他的长相后,余乐将头顶的雪镜拿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如果从桥上掉下去……幸好我拼命护住了脸,嗯! 戴上雪镜,余乐也到了顶,从平台走过往下看,还真是长。 “晶洋”的雪道只有不到400米,标准的坡面障碍技巧赛道是630米,选手必须完成三个桥道具和三个跳台,通过时间分、技巧分和创意分,由九名裁判打分。 室内滑雪馆受限于土地大小和建筑问题,早年就没有一个标准室内赛场,直到这几年才建成了两个。 一个在魔都,一个就在京城,余乐还都滑过。 第一次滑这种标准道,余乐其实也有点紧张,都顾不上身边来来往往,一个劲儿往他胸口上扫的目光。 他在观察坡面上的道具。 道具桥虽说大体就归类为“直桥”“窄桥”“彩虹桥”和“弧形桥”,但在这个基础上,还可以甚至更多的花样。 就比如上届世锦赛,大赛方就将“直桥”提高难度,虽然笔直往下,桥面却设计成了阶梯的形状,几乎可以想象滑在上面的酸爽。 结果就是那些世界级的滑雪运动员没一个人选择该道具。 哪怕裁判强调,更高难度的道具,哪怕普通技巧滑过去,他们也会给更高的分数。 坡道障碍技巧选手在比赛的时候,可以选择自己想要滑的路线。 道具区,又被称为“街道区域”,大比赛里地形复杂,通常在设有三个道具的同时,还有高高低低的雪台,或者是“墙”,选手可是自由发挥,越是创新,越是高技巧,越好。 不过这里因为是省一级比赛的原因,比赛的难度很出乎意料。 “街道区域”并不难,基本都只有两个基础道具,两边再设置一些方便侧面上桥的平台,道具也非常规整。 感觉挺简单的。 平时训练就练习这些的余乐松了一口气,也跃跃欲试。 他把滑雪板打开放在了脚边,一脚一个踩上去,正要往下滑,动作突然定住。 转头一看,就发现有七八个人在他后面站着,个儿都不高,小脸儿冻的红扑扑的,眼巴巴地看着他。 余乐抬手摸了一下脸,嗯,雪镜还在,摔了也不怕丢人。 收回目光,余乐“唰”的滑了下去。 完整的赛道,第一场比赛,我来了!!! …… 宾馆的床非常好睡,席梦思垫子上还裹了一层乳胶垫,躺在上面软硬合适,特别助眠。 余乐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难得还有点儿恋床,翻来翻去的寻摸着自己以后要是有了房子,也要买个睡觉这么舒服的床垫。 “叮咚!” 手机微信铃响,余乐拿起看了一眼,是程文海发来的消息,【怎么样?有没有拿第一啊?】 【没呢,你是不是最后一名?】 就这么和程文海聊了话一会儿,余乐才确定再这么躺下去不行,今天可有比赛,就算没教练在身边盯着,该有的热身一样都不能少。 只是将程文海的聊天窗口退回去的时候,余乐看见了好友列表里的白一鸣。 这段时间,他陆陆续续地发了七八条消息,但白一鸣一条都没有回过,该不会是回了家又被收了手机吧? 余乐想着这一心向学的世界冠军,摇头笑了笑,放下手机,起床洗漱。 早餐在二楼,电梯门一打开,余乐就听见了年轻人吵杂的说话声,这次比赛的运动员大部分都安排在这家宾馆里,余乐隔壁房间就住着特别闹腾的女孩儿,睡前还听见她们“咯咯咯”的笑声。 走进餐厅,不是很大,人却很多,大大小小的孩子围着一张张的圆桌吃饭,排队在餐台前取餐。 早餐大同小异,余乐应对这样场面的经验很多,拿着餐盘去想去了取餐区。 队伍在缓慢地移动,余乐早餐喜欢吃点汤汤水水的东西,比如面条和米粉,也不排斥包子和油条,但不喜欢吃馒头,他排在这里主要是为了拿鸡蛋,早餐的两个鸡蛋是标配。 眼看着快到鸡蛋面前,身后突然有人说:“他们说昨天看见国家队员在滑坡面障碍,该不会是比赛裁判吧?” 余乐转头看去,就见另外一人说道:“怎么知道是国家队员?” “穿着国家队的队服呢。” “那不是白一鸣,白一鸣我偶像,他都不进国家队。不过国家队员也很牛逼就是了,知道是谁吗?” 余乐迅速将头转回来,伸手够了两个鸡蛋,转身就走。 拿了鸡蛋又要去端一碗面,热台前排了六个人,余乐是第七个。 才一过去,就听见前面两人在说:“咱们这次比赛的裁判是个国家队的队员,昨天穿着国家队服滑雪,刘元他们都看见了。” “是认识的吗?” “说是戴着雪镜没看清楚脸,不过滑的是坡面障碍,就那么几个人,会不会是孙毅?” “怎么就不是白一鸣?” “白一鸣自己家有雪场的好不好,他爸就是教练,理疗师医生都配齐了,还要国家队那些资源?老牛逼了!” 余乐摸了摸鼻子,左右看了一眼,怎么觉得大家都在议论同一件事。 国家队员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吗?!! 呃……是挺奇怪的。 当裁判就离谱了吧?教练没资格当裁判吗?雪协那么多有证的裁判还不职业吗?不就是穿着国家队服热了个身,怎么就…… 好不容易低调地端了自己的那碗面,才找到空位置坐下,身边竟然有着自来熟地男孩儿对他说:“听说白一鸣过来当裁判,昨天还给做了滑雪表演,超级厉害,世界冠军啊!你知道吗?” 余乐:“……” 小兄弟,能不能不要在脑袋里随便加戏啊? 余乐一顿饭吃的滋味难辨,当时就决定要把自己的马甲捂紧一点。 所以比原定计划早了二十分钟出发,去了赛场。 他站在租借衣服的前台,说:“这是我选手证,可以在你们这里租一套滑雪服吗?” 服务员看了一眼余乐的选手证,又看了余乐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说,你好歹也是比赛选手,连自己的滑雪服都没有,还真是不够专业。 余乐:…… 再换上衣服,余乐终于自在了很多,再没有目光围在自己身上,他从容地进了滑雪馆。 省一级的比赛一般没有观众,但亲友团会特别多。 都是些未成年的孩子比赛,很多家长都会跟到赛场,有些家庭条件好一点,或者住在同一个城市的,简直就是老中青一起上阵。 所以观众也还是很多的。 余乐选手牌是6号,昨天李教练直接拿给他,这么小的号码明显属于省队编制。 但这次参赛选手一共有130多人,亲友团的数量就比较大了,一眼扫过,少说四百人。 余乐既找不到省队的位置,也找不到李教练,便自己走流程,签到,看赛程表,然后找个地方把滑雪板和雪鞋一放,就热起了身。 租借的衣服没有国家队的队服舒服,过于宽松还不保暖,明明都是两个加的加大码,这是被多少人穿大了。 热身没多久,他身边陆陆续续的也来了些人,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现。 “我问过工作人员,没听说白一鸣过来。” “对,我们教练也说,白一鸣不可能过来当裁判。” “那昨天的国家队员是谁啊?” 突然,说话的人拍了余乐一下,“哥你是魔都省队的吧?” 余乐一个激灵,转头,点头。 是个笑容很灿烂的眯眯眼年轻人,他得了回应,还和同伴炫耀:“我就说看年龄,肯定是省队的。” 余乐:……嗯,和你们比,是长的有点儿老。 眯眯眼问余乐:“昨天他们说白一鸣来了,您是省队的,您肯定知道吧?” 余乐肯定地摇头,他必须知道啊,一心向学的世界冠军持续失联中。 “哦……”眯眯眼很失望地叹气,随后又问,“那这次比赛为什么会有国家队员啊?” 这问题真刁钻,余乐面无表情地想,因为那个国家队员没资格参加全国比赛,他只能来考证。 在余乐拒不配合的再一次摇头后,眯眯眼也失去了继续打探下去的兴趣,和同伴去了一旁。 余乐长出一口气,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不受瞩目,就不用担心失误,他可以摔倒,但国家队队员的那身衣服,却不能在这个级别的赛场,成为其他人口中的笑料。 低调比完,拿了资格就赶快扯呼吧。 还差十分钟比赛的开始的时候,裁判员进场。 李教练便在其中。 省一级的比赛,自然是由省里面的教练来担任裁判,只有五名裁判,没有大赛级的赛场专业,但用来判断省里运动员的水平已经足够。 余乐在这里只认识李教练,但现在显然不是上去打招呼的好时候,反正热身也没结束,余乐感觉继续躲在角落里做自己的事情。 但那边的李教练却在找他。 出来前就给余乐去了两个电话,但余乐把手机放在了更衣柜里,急的李教练团团转,生怕自己没有完成上级安排的任务。 柴明在电话里说:“这是奥运选手,主力队员,接下来要参加全国巡回赛,就从你们那边帮我把他的比赛资格处理一下。” 李教练就不明白,一个主力队员,连参加全国比赛的资格都没有,还是什么主力队员。 不是他心里阴暗,要去看轻谁,实在是这事儿不符合逻辑。 但即便如此,他也得把余乐安排好了,给柴明一个交代。 这可好,人没了,房间里敲门没人,打电话没人接,万一要是出点儿什么事…… “问过了,余乐已经签过到了。”被安排出去的同事回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李教练长舒一口气,肩膀也松下来:“也对,人世界大赛都参加过,比赛的程序还不会走。” “都参加过世界大赛了?不是来拿全国大赛资格的吗?” “跳水,跳水啦。” “哈!?” 省里的比赛一共就一天时间,“坡面障碍技巧”的比赛和“空中技巧”同时比赛,“坡面障碍技巧”比完中午会重新布置场地,下午进行“雪上技巧”比赛。 三个比赛每个选手都会上场滑两次,取最高分,直接决定名次。 先成年组,后未成年AB组。 受限于场地,哪怕是全国唯二的大型滑雪馆,依旧无法和室外比拟,“U型场地技巧”和“障碍追逐”直接就不设比赛项目,“大跳台”只有成年组,小孩儿练着太危险,因而即便有场地也不比。 余乐很喜欢这样的安排,干净利落不拖拉,比完就回家。 在这样的赛场上,余乐没有往日比赛的激动,就剩下不自在。 “成年组坡面障碍技巧选手请到签到台签录,比赛将在十分钟后开始。” 场馆里的广播突然响起,余乐热身的动作一停,去墙边儿拿上自己的滑雪装备,又顺手戴上帽子,往签到处签到。 到了地方,看见围在那里的都是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甚至比自己看着还大的成年人后,余乐心里的那股子不自在,才淡了去。 市里省里练滑雪的成年人还是比较多,昨日李教练就说过,有一百多号人要比赛呢。 但是等余乐签完到,工作人员带他们踏进雪场,余乐数了一下,加他一共就二十六名选手,男选手十一人,女选手十五人。 坡面障碍技巧比赛国家一直缺少教练资源,能够开展这个项目训练的体校也不多,所以参加他们这个项目的选手也比较少。 据说为未成年组的小选手滑坡面障碍的要多一点,主要出了一个白一鸣和谭婷,偶像效应,很多孩子会主动要求滑这个项目。 至于成年组嘛……基本都是省队队员内部调剂,带带拉拉的在练。 女子组的水平高一点,练的人就多一点。 体育其实也很现实。 优势项目基础设施一般都比较好,练的人就多,当然竞争也很强。 滑雪华国一直比较弱,魔都队的省比赛,一个坡面障碍技巧就十一个男选手,只要不是滑的最差,轻而易举就能拿到前八名。 一直千军万马里冲杀的余乐,第一次发现比赛的压力竟然这么小。 不算自己,就十个对手,怎么的自己也要拿个第三名吧? 这次出来,路未方也说了,“只要拿个牌子,你的水平就得到体现,魔都队就可以直接带着你的成绩去雪协办理全国比赛资格。” 那就以第三名……? 不,拿个银牌吧,在跳水队当了万年老三都不够,在省一级的比赛还不能觊觎一下银牌吗? 余乐给自己定下一个短期目标,好好滑,拿第二名。 第39章 (虫) 传送带将他送到落差150米的雪坡最高处, 像京城的滑雪馆一样,这里同样在最高处建了一栋休息室。 他们进了房间,小屋不大, 摆满了联排的塑料座椅,屋里没有暖气,但比外面暖和, 对即将比赛的运动员而言,保持身体的温度很重要。 余乐找了个没人坐的座位坐上, 开始整理自己的装备。 女子组先比,看起来都很紧张, 整理头发的整理头发,调整滑雪板的调整滑雪板, 还有人在仔细地擦拭雪镜,余乐左右看了一眼,不明觉厉。 大概是余乐脸上就写着“小白”两个字,有一名很瘦的男选手一屁股坐在他身边,说:“你是大众组的吧?” 说完, 目光往余乐身上的衣服看。 余乐蹙眉:“还有大众组?” “对啊。”瘦巴巴的男人说,“我就是大众组的, 我是滑雪发烧友,原先北方的, 雪龄快二十年了。” 余乐想想,说:“我才练没多久。” “多久?” “100……多天?”余乐也不太确定地说。 对方却满脸惊讶:“一百多天就考到滑雪高级了?这么厉害?” 余乐眨巴眼睛, 不知道怎么说。 好在社会人士多圆滑,见余乐不爱说, 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 笑着话题一转:“咱们大众组就是来凑热闹的, 前三名肯定被省队的人拿走,重在参与嘛,哈哈哈。” 余乐笑,好奇问,“省队都哪些?你知道谁在这个项目比较厉害吗?” “那应该是罗刚吧。”想了想,他炫耀般的说道,“未成年组的时候和白一鸣碰上,还赢了白一鸣。” “啊?”余乐扬眉,是真的被炫耀着了。 “呵呵。”男人笑了,“大了白一鸣5岁呢,他17岁的时候,白一鸣才12,肯定不能和世界冠军比。而且他到了成年组,也一直是队里障碍技巧第一人,每年都去参加国家集训队,差点儿就进国家队了。” 余乐回忆了一下,确认选训队里没有名字叫罗刚的人。 正想着,男人突然豪放大喊:“罗刚,正聊你了,今天又是第一呗,奖金高啊。” 余乐目光随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了一个戴着顶橘色毛帽子的年轻人。 颧骨有点高,下颌也比较宽,但因为瘦的原因,从正门看脸上有着一个“凹”字形的形状。浓眉大眼的很精神,也很有男人味儿。 余乐还第一次亲眼看见这种硬汉风的同龄人。 罗刚显然也是认识男人的,听见叫喊便看过来,点头微笑。 目光在余乐的脸上划过,又落在他的租借的衣服上,很快就收了回去。 紧接着余乐就听见罗刚问身边的同伴:“不是说那个国家队是滑这个比赛吗?” 呃…… 余乐把头转了回来。 他现在对自己的认知力不足,看谁都像是高手,尤其罗刚那满满的硬汉风,还真让人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近,告诉他:我就是你要找的国家队员。 女子组比赛开始的时候,男人邀请余乐去窗户边看比赛,余乐自然好奇。 第一名女队员踩着滑雪板横在出发点,稍作准备,并腿一跳就滑了下去,速度不快,她在控制速度,直到抵达第一个道具前,她选择的是最简单的平桥。 跳上去。 “好!”男人激动大叫。 余乐却蹙眉,总觉得速度好像有点太慢了,而且落脚点也不对。 正想着,这名女选手没能滑到平桥的尾端,而是在还剩下两米来远距离时,就提前下桥。 “啊!”余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有点惋惜,如果一开始的速度快一点就算冲也冲到桥尾了吧?那这个道具她就可以拿到一个完成度分,可惜…… “好!”谁知道男人却大叫一声,“王雪加油!” 余乐不明白,这是在鼓励,还是真夸奖。 但在第二个窄桥,这名名叫王雪女选手,直接就从窄桥的窄处掉下,一屁股坐在了雪坡上。 “哎呀!”男人痛心疾首。 余乐觉得这女选手的实力太出乎他的意料,难道也是大众选手? 但很快,余乐就发现了问题。 能够平稳地通过全部道具,在这个级别的比赛场里,就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能力,能够在跳台上完成转体的技巧,就会换来一阵掌声。 余乐看着眼前的比赛,想想自己,后背悄然间就挺直了。 女子组一共十五个人,从准备到滑下去,以及完成打分,一个人只需要三分钟左右的时间。 每个选手可以滑两次,比赛时间总计一个小时左右。 余乐到后面就没再看比赛了。 他突然变得信心十足,身体里也涌出了一股莫名的能量,催促着他做更多的准备,继续这样无所事事的可不行。 就在他热身热的身体再度发热的时候,一个人走到了他的身后:“国家队员?” 余乐回头,就看见了罗刚。 罗刚的“凹字形”脸实在让人一见难忘,眼睛也是炯炯有神,近了看睫毛浓长,有点像丁瓒。 余乐对自己的身份有认知,存在很多尴尬,并不想和省队的队员有过多的来往,但人家既然找过来,他自然也必须回应。 “是的,余乐。”余乐伸出手。 罗刚垂眸看他的手,然后握上,“罗刚。之前一直找你来着,寻思一共就十一个人,却没看见一个穿国家队服,你的衣服呢?” “太显眼,就租了一套。” 罗刚瞪眼:“你还嫌弃。” 余乐觉得罗刚在那一瞬间气得想甩开他的手,但又忍住了,余乐也只能解释:“太打眼,我是从别的项目转项到滑雪队,实力又不够,穿着不好。” 罗刚定定地看他,说:“和我想的不一样,这么低调,回头儿比完赛,我请你吃饭。” 呦,遇见个豪爽的。 余乐的社交习惯比较被动,所以身边主动类型的人特别多,他还就喜欢和这种强社交的类型来往。 好玩。 “行。” 当即就答应了。 罗刚是地道的南方人,但无论长相还是脾气,都有北方人的直爽,和余乐不说相谈甚欢,但也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一会儿。 只是罗刚的行为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力,有人过来,罗刚就指着余乐说:“找到了,余乐,国家队啊。” 另外一个人就说:“你就是啊!怎么穿这么一身衣服?”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同样的话重复了很多次,但余乐并不讨厌,大概每个人的眼里都没有他想象中的竞争性和敌意,算不上热情爽朗,但也礼貌客气。 这就够了。 余乐对魔都队印象分又加了不少。 到底是他滑雪生涯的档案归处,日后全国比赛,度娘百科,包括新闻报道上,他的名字前缀都是“魔都队余乐”,他的荣辱与共也会和魔都队捆绑。 如果是一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团队,不是更好吗? 经过罗刚介绍,参加今天坡面障碍技巧比赛的选手,魔都队是五人,但只有两个人的主项是坡面障碍技巧,剩下是练雪上技巧和U型场地技巧的队员。 以及苏市那边有个滑雪队,两人报名了这个项目。 剩下四人,一个余乐,还有三个大众选手,也就之前主动搭腔余乐的老洪,都是拿到滑雪高级证书的滑雪发烧友。 余乐挨个握手,直说:“我是没好意思穿国家队服,以前练得其他项目,也就滑雪三个月,这次就是想来学习累积经验,滑的不好怕玷污了那套衣服,所以瞒了大家很抱歉。” 余乐是被动社交人格,一般不爱主动,但如果轮到他说话做事,不说面面俱到,但也不会让人不舒服,这也是他身边好哥们儿特别多的原因。 长得帅,说话舒服,办事低调,没道理不喜欢。 余乐和大家相处愉快的时候,女队的比赛就那么接近尾声。 罗刚回过神来,“赶紧热身,都动一动,就到咱们了。” 大家这才“哗”地散开。 罗刚最后走,只是临走前说了一句:“到底是国家队员,柴教练什么眼光我还是知道的,你啊,不会太差。” 余乐笑,摇头:“真的三个月。” 罗刚说:“估计和我实力差不多,我还不是国家队员呢。” 余乐继续笑:“没有没有,真不行。” 谦虚一番,罗刚呵呵笑着,走了。 余乐身边终于清静下来。 但被“围观”的时间太长了,还没好好热身,工作人员就通知男子组的准备上场。 上场的顺序按选手证上的号码排练,余乐是六号,本以为自己前面怎么都有两个,罗刚一定在自己前面的时候,工作人员就喊了:“六号,余乐,你先来。” 余乐睁大眼睛,“我?” 又指罗刚:“你多少号?” 罗刚把选手证从滑雪服里掏出来,15号。 余乐:“???” 罗刚笑:“先发了一部分的女队,发到男队的时候,李教练就把你的牌子先留下了。” 余乐:“……” 那就来吧。 余乐最后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寻了个位置穿鞋,然后抱着滑雪板站在了门口。 罗刚在他身后上场,就在他旁边站着,看见他脸上的茫然,便知道紧张,笑道:“别紧张,省比赛而已,随便滑。” 余乐点头,不紧张,就是没想到自己第一个滑,本来还想看看罗刚的水平,自己也好心里有数,现在不行了,就是两眼一摸瞎,只能拼命做到自己最好。 这时最后一名女选手出发,完成自己的第二次比赛,工作人员叫着,“余乐准备。” 与此同时,罗刚为了缓解余乐的“紧张”,便随意聊到:“还不知道你转项前是练什么的?” 余乐左耳朵是让他准备,右耳朵是罗刚的话,只能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跳水的。” 说完,他一步迈出小屋,一脚踩在了雪面上。 望着悠长的雪道和星罗密布的道具跳台,以及视线尽头围坐一圈的亲友团观众,深呼吸了一口气。 来吧,此生自由式滑雪的第一次比赛,可不能太丢脸啊! 与此同时,罗刚紧跟着余乐来到门外,嘴里嘀咕着:“跳水?余乐?好像听过这名字啊……” 第一次比赛应该是紧张的。 但余乐没有感觉到紧张,就是有点儿激动。 他在几乎所有人无法理解的目光下,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滑雪,所谓压力已经不足以言语。 他就像一根已经压到了极致的弹簧,渴望一瞬间的释放。 想要把自己这段时间学到的东西统统展示,想要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自己就是滑雪这块儿料! 所谓失败,这些担忧,在他站在出发点的时候,好像突然就变得不再重要。 他渴望一场畅快淋漓的比赛,在雪上尽情的舞蹈,展现所学所懂所爱。 是的,没错,他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滑雪,喜欢自由式滑雪! 就像每一个选手的出发,他将身体整个横在出发点上,就像之前的每次跳水比赛,大口地呼吸,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然后活动肩膀腰胯,在将滑雪镜放下来的同时,他的目光已经定在自己选定的路线上,同时不断用脑海构思自己需要做到的动作。 身边的裁判提醒他,“可以出发了。” 余乐点了一下头,最后捏紧手里的雪杖,似即将踏上战场的战士,再一次深呼吸后,他身体转了过来,正面面对赛道。 滑雪板与雪面的摩擦降到最低,一出发,速度就升了上来。 “唰!” 是已经日渐熟悉的,滑雪板与雪面摩擦的声音。 雪面不是很蓬松了,但脚感正正好,不十分光滑,也不会阻滞,一切感觉都很合适。 包括此刻的状态,是比赛的状态,够冷静,够兴奋,也够清醒。 速度很快就升了上去,变得比女子组快,但余乐没有压速度的想法。 作为一名赛场上的老将,他很清楚,比赛就是把平时训练的东西都拿出来,而不是试图在赛场上搞什么突破。 这种靠运气的事儿,根本不稳定。 他只要滑出他训练的水准,就够了。 转眼的功夫,第一个道具已经遥遥在望。 余乐想都不用想,他的第一个道具就是窄桥。 已经练惯,练的顺手的道具,没必要为了成功率去换,这才是训练的目的。 训练难道不就是为了在赛场上更好地展示出来吗? 滑雪板在窄桥前微微上翘,他来到了第一个助跳的雪台,这是最简单的道具,甚至不用他往上跳,只要在之前滑行时对准了方向,经过雪台助跳后,再侧身落下,就那么简单。 落。 滑雪板传来碰上硬物的触感。 速度骤然加快,因为桥面比雪面更光滑。 但余乐站的很稳。 他就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一个道具怎么会有人失误。 提前有那么多准备的时间,足够做到最好了吧。 像是飞檐走壁,又像一支潇洒的滑步舞,余乐轻松的在窄桥上滑过,中间骤然变窄的宽度对他毫无影响,因为他一开始的重心就是最窄的地方。 转眼,窄桥就到了末端,脚下宽度再次变得容易掌控。 余乐算好距离,在这一瞬间往上一跳! 转体! 旋转270°。 落地。 稳! 轻松稳定地落地,身体不摇不晃,不松不散。 干净利落的好似不费吹灰之力。 “唰!” 又是让他毛发舒畅展开的摩擦声。 完全不需要稳定身体的时间,滑雪板就带着余乐继续往下滑去。 老洪站在小屋里的玻璃窗户前,身边站着他的同伴,所有人都拉长了脖子看。 直到余乐的身影从跳台下方出现,并且变成倒滑之后,老洪骂了一句:“卧槽!不是说只学了三个月吗?” 他的疑问没有得到回应,因为余乐已经抵达了第二个道具前。 速度太快了,而且大家目光都被余乐锁住,哪还记得说话。 余乐这一次面对的是“平桥”和“彩虹桥”,从他在冰面上蜿蜒留下的痕迹,毫无疑问他选择的是“彩虹桥”。 这是哪个更难选哪个啊! 彩虹桥和平桥是两个概念。 平桥只要对准了方向,速度够快,瞎滑也能滑完,但彩虹桥不行,对方向、速度和控制力的要求提高了好几倍,今天的女子组就没有人去滑过彩虹桥。 但余乐选了。 他不但选了更难的桥,而且为了应对彩虹桥的难度,他还在上桥前完成了一个90°的转体。 在世界赛场,这样的上桥方式不算什么,最厉害的是倒滑450°上桥。 但这可是省队的赛场! 有能力的尖子都进国家队了,剩下的总归是实力差了一些,对于他们来说,能够顺利地滑完所有道具就行,如果能够在下桥的时候再来一个转体,就非常棒。 更多的不指望。 于是,自我感觉不怎么样的余乐,就像是在高维空间锤炼过似的,哪怕只是相当普通的水平,到了这个赛场也有具备了碾压的实力。 右侧转体90°。 上桥。 余乐身体一压,脚下的滑雪板微微分开,于是速度有了控制,在上拱处明显慢了下来。 待得到了最高处,他又猛地站直,身体重心往前压。 下拱,冲!! 似踏浪而行,逐波疾走,意气风发,帅出了一个高山仰止。 速度骤然加快,余乐迎着风,享受这样的急速。 与此同时在来到彩虹桥末端的时候,用了最大的力气往上一跳! 往上跳,而不是往前跳,这是滑雪的基础。 因为惯性会带着他往前方落。 如果要说找身体重心位的话,跳水运动员绝对排名前三。 过去十二年的记忆在身体苏醒,在他进行空中转体的时候,头和脚就是一个笔直的轴线,以头顶最中心处为轴心,带动整个身体旋转。 脚下的滑雪板仿佛呈现了螺旋桨般的残影,转瞬间就是一圈。 “好家伙……”老洪都来不及说完,只能在心里补充完整,彩虹桥加上右转体270°,你可以去参加全国比赛了,三个月?哈!!! 余乐稳定的轴心,是他在滑雪项目上的天赋之一。 轴心稳,落地就稳,空中动作也好看。 紧接着身体一沉,滑雪板接触雪面,平稳落地。 “啪啪啪啪!” 观众席这个时候竟然传来了掌声。 几乎“鸽”了整个女子组比赛的亲友团观众,注意到了余乐的不同。 上的最难的桥。 上桥下桥都有技巧。 而且落地还这么稳! “这是谁啊!好厉害啊!!”有人大夸着鼓掌。 也有母亲在叫身边拿手机打游戏的儿子:“快看那个人,很厉害,再玩手机给你没收了,看!” “这个滑的好!”有人惊叹地站了起来。 也就是余乐在彩虹桥落地的一个转体,那挺拔俊俏的身影,像一道雷鸣闪电似的,劈在了罗刚的脑袋上。 啊啊啊啊!他想起来了! 余乐……余乐,余乐他不是跳水的吗? 掌声未落,余乐已经抵达了第三排道具前。 老洪在屋子里起哄大喊:“上弧形了!” 弧形桥。 所有道具桥里最难的道具,就连国家队员一般都不会练这个道具,因为失误率太高,为了拿到成绩,他们情愿选择分数低一点,但更容易过的桥。 但余乐偏偏就在大家的注视中,朝着这个桥笔直地冲了过去。 没办法,“启蒙老师”很厉害,白一鸣的弧形桥就滑的很好,当时还缺少滑雪常识的余乐就理所当然地跟着学,后来柴爸爸看见了也从没有提醒过他这个桥不好上,反而一副你滑不了这个桥,你就是个辣鸡的表情。 余乐就那么理所当然的和弧形桥硬嗑,关键还嗑赢了!! 余乐在弧形桥上的成功率很高。 他甚至觉得弧形桥比彩虹桥好过。 只要速度够快,身体的倾斜度达到,滑弧形桥就像荡秋千一样,特别过瘾。 余乐特喜欢在弧形桥上圆月弯刀似的滑过,然后再被“嗖”地抛出去的感觉。 余乐身在助滑区,脚下便左右倾斜,流畅的摇摆间,便在雪坡上留下一道无人造访过的反向弧线线。 没有人想去弧形桥,就连国家队员都不会选这条线,更不要说是省级比赛。 当余乐来到弧形桥前方的雪坡时,甚至感觉到了脚感上的不同。雪变得蓬松,有滑过去压紧的感觉,而且很滑。 滑就代表快,也代表需要更高的控制力,电光火石的功夫需要作出的判断太多,难度极具加大。 只是余乐不在乎! 他要的就是速度! 速度越快,他完成弧线桥就越干净! 他期待的,“嗖”的甩出去的快感也就越强烈。 有时候他甚至将通过弧形桥当成一种游戏,让他的愉快的,而不是枯燥的训练。 所以在这样骤然加快的速度下,余乐只需要关注一件事。 那就是上桥。 从什么角度上桥,用多大的力量,才能落在自己想要抵达的位置,是弧形桥道具给余乐的第一个考验。 在助滑区蜿蜒滑行的身体,在抵达某一个角度的时候,便被提前结束,于是雪坡上就留下了一个头大脚小的“S”形状,余乐在收尾处已经找到了大概的位置。 随后进入准备区。 雪面上没有明显的标志,但这里的坡度更和缓,因而速度不会再增加,也就给了运动员更多精微校正的时间。 在过去的三个月,余乐不停在补足“基础短板”,而过去十二年的运动生涯,他已然具备了足够的身体素质和比赛意识,因而微调的技巧早已有了天翻地覆地变化,腰腹带动双腿只是稍微拧动一点,因此滑板尖端便正对着他要上桥的位置。 只是…… 余乐很快发现了问题。 不知道是他平时训练的助跳台比较宽的原因,还是这个助跳台不够标准,他必须紧紧擦着助跳台的一角,才能够对准他的落点。 角度太刁钻,可能稍微有一点偏差,他就上不了助跳台。 这就尴尬了吧。 不想在助跳台前失败的余乐只有一个办法。 他只能提前将可能无法上台的右脚抬起来。 但这样无形中就增加了难度。 弧形桥本就不好上,还要提前做个小动作,不稳定性瞬间增加一大截。 但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就算有意见也要滑完才能向大赛方提出。 余乐冷静地应对着眼前的难题,在即将上助跳台前,如计划的将右脚抬高,他不敢抬的太高,只是前段微微翘起,但还是有一瞬间的失衡。 好在他很快稳定,在感觉到另外一只脚也随着地势的变化而变化后,他又迅速将右脚放了下去。 笔直冲向弧线桥。 跳! 一个小细节,关乎比赛的成败,因为太细微了,无人察觉。 但技巧性的运动项目,追求的就是这个微乎其微的精细微调,可以说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平日里的苛刻训练,肌肉记忆,和临场的判断,全都是一名选手能够在众多水平一样的对手中,脱颖而出的关键。 余乐处理的很棒。 没人察觉,更是代表了他的稳定性和沉着。 当他落在弧形桥上的瞬间,滑出一道潇洒弧线的同时,掌声再次响起。 他挑战了国内少有选手挑战的弧形桥。 而且他成功了。 潇洒帅气的身姿在他飞出去的瞬间,犹如阳光烙印在虹膜上无法褪去的残影,直至深刻记忆。 “好厉害!” “国家选手吧?” “这特么是降维碾压啊!”老洪哀嚎一声,兴奋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两年前的瑞国冬奥会,华国在坡面障碍技巧比赛上,没有一个运动员具备比赛的资格,零参与度。 这么大的国家,连一个坡面障碍技巧的运动员都拿不出,不尴尬吗? 作为滑雪发烧友,老洪真是有种恨铁不成钢,恨不得自己亲自上场。 可他也没那实力啊。 但是去年,华国出了一个白一鸣,四年的世界赛场征战,终于在他即将成年的那一年,拿下了世青赛该项目的银牌。 奔走相告,普天同庆啊! 导致现在华国练坡面障碍技巧的小运动员都多了。 只是这依旧无法填补,华国在这个项目成年男子组的空白。 因而看见余乐的表现,他们这些圈里人才会骤然亢奋起来。 嫉妒? 怎么可能嫉妒?! 自己什么斤两心里没点儿数吗? 既然自己做到不到,当然希望出现那么一个存在,可以填补那份遗憾,带着他们的期待,去征战世界赛场! 余乐。 余乐。 很多人在这一刻都在心里默念了一下余乐的名字。 目光落在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上,祈祷他能够滑出更出色的成绩。 作为对手,他们只有祝福。 那是对这项项目的热爱,也是对国家的热爱! 余乐在骤然响起的掌声中,来到了跳台。 连续三个跳台,他需要进行三种不同技巧的展示。 旋转,翻滚,腾挪,空中抓取。 难度越高分数越高,两个难度融合在一起,分数更高。 余乐在空中项目上格外有优势。 他不恐高,又喜欢追求刺激,可以说速度越快,高度越高,他的挑战欲就越强。 在上第一个跳台前余乐早就已经有了安排。 下滑的路带着一点弧线,在五米高的跳台上从一侧滑到另外一侧,滑出了一个弧形。 这是他在为左侧转体做出的准备动作。 因而在他被斜抛飞出去的时候,身体自然而然的朝着左侧旋转。 余乐的身体紧紧蜷着,在空中完成一个360°的转体,同时单手摸同侧板心。 这是一个【安全抓板】 也就是360+【安全抓板】。 世界级的优秀运动员可以完成三周转体的同时,摸板尾,不过余乐做不到,摸板尾或者板头都会导致重心变化,变成偏轴转体,这个技巧余乐还没练。 哪怕余乐越滑气势越足,也想浪,这时候也得憋着。 过去的跳水经历告诉他,只有千锤百炼的动作才能够帮助他拿下高分,永远不要靠运气。 但即便是这个相对于基础的动作,在这样的赛场上出现,也足以惊艳四座。 “哇啊啊啊啊!”有人尖叫了起来,是一个参加比赛的小姑娘。 她身边的同伴全部站了起来,捧着心拉长了脖子看。 还有人大叫:“是他!国家队员!” 对! 不用穿队服。 哪怕是租赁的保暖和透气度都差了一截的滑雪服,但是当他从这个赛道上滑下,尽情展现自己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认出他。 是他! 他就是那个国家队员! 突出实力! 碾压所有人的存在! 就是国家队员!! 余乐没有辱没他国家队员的身份,他做到了!凭借自己的实力,征服这个赛场!! 转体390+空中抓取,落地的时候有点不稳,屁股一瞬间压得很低,几乎碰到了雪面,在职业赛场上,这就是扣分的点。 但余乐没有摔,他在蹲下滑行的下一秒,又靠着极强的腿部肌肉,和腰腹肌控制自己站了起来。 还有两个跳台,比赛还没有结束!! 越是到比赛的后半程,余乐就越是要提醒自己稳住。 他没有“赌徒精神”,所以他讨厌一切的无用功,哪怕他前面做的再好,结尾却摔倒,就是浪费! 还有两个跳台,放肆的情绪一定要收敛回来,所以第二个跳台动作最简单。 正面上跳台,转体540°,双手抓同侧板,空中抓取动作又名【卡车司机】,这个动作就像卡车司机握着方向盘一样,因此而命名。 他的能力还不够,目前只能够保证最多一周半转体的成功率。因此更要多方面地展示自己不同的抓板技巧,以及正反面起跳、旋转和落地的方向。 身体一颤,余乐这次稳稳落地。 一个完美的落地! 而且是反向落地! 他朝后滑着,转头看去的姿势,有种持剑而立的卓然风姿。 观众已经可以近距离地看见他的身影,还有他这一刻的姿态。 小女孩捧脸,发出嘤嘤嘤的声音,“好帅!” 妈妈们也嘴巴微张,赞叹,“这孩子也太有范儿了!” 而担任裁判的李教练此刻正被他的同事骚扰:“他是我们队的了?已经办理入队手续了?这特么是天降紫微星啊,我们队儿竟然平白得了这么个大宝贝!” 李教练哪顾得上回应他,时间落在余乐身上,简直恨不得缠上去。 满心满眼的就剩下心里的咆哮:再来点!再来更多!哈哈哈哈!你快飞起了!!哈哈哈哈!! 余乐此刻正面对他的第三个跳台,也就是这次比赛的最后一个跳台。 也是整个赛段最高的跳台,高低处落差足有12米高,而且在逐渐加快的速度上,选手也会被抛飞的更高。 按理来说,这里是可以做出更多高分动作的跳台。 余乐打算稳住别浪的基础,是建立在自己可以完全掌握技巧动作的前提。 这么高的落差,足够余乐在抛飞起来的时候,做他想要做的动作了。 那就是屈体前滚翻一周!! 又名,【迷雾空翻】! 唔……作为一名……算了,总之余乐觉得自己翻跟头还挺厉害的。 他没有眩晕感,翻跟头的同时还能够完美稳住自己的轴心,空中姿态嘛……应该也是很好看的。 对于现在一来就练滑雪的年轻孩子,练习空中技巧的时候进行翻跟头的动作,一直都是一个难度训练。 但这些难度到了他这样的老运动员眼前,就变得特别的基础。 一周而已啊! 这都翻不了吗? 余乐倒滑着,直至在跳台上被抛飞出去的前一刻,坡顶上的老洪他们还在猜测余乐会运用什么技巧。 倒滑上跳台最简单的就是侧轴躯体抓板270°,变成正面落地。 老洪他们这些滑雪发烧友的做这个动作的成功率一般在30%左右,在他们眼里倒滑本身就是一种技术高超的表现。 直到余乐在空中双手抓板,做出一个屈体前滚翻…… “……”老洪等人直接失声了。 惊的。 吓的。 连口吐芬芳都忘记了。 这是什么神仙大佬啊? 在这个级别的赛场做滚翻动作?你不光是要碾压我们,还是在我们头顶上碾来碾去好不好!! 真特么的……好爽啊啊啊!!好兴奋啊啊啊!!亲眼看见大佬比赛,想要跳舞怎么办啊啊啊啊!! 罗刚不想跳舞,他已经想起余乐是谁了。 就这标准的屈体前翻动作,是不是很眼熟啊呵呵呵呵。 你一个跳水大佬跑来当滑雪大佬是怎么想的啊啊啊啊!劳资真怕你大头朝下往下扎啊!!! 可惜罗刚纵然既无语,又担忧,但他到底看不见余乐在滚翻后的发挥。 跳台挡住了他的视野。 可前面的观众却看的清清楚楚。 距离这么近,在余乐一跃而出,翻滚的时候,他们甚至有种自己被冷风刮了脸的错觉。 目光被牢牢的地捕获。 旋转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而且轻松到了极致,姿态完美,干净利落,好像在大脑判断出他究竟在做什么动作的时候,他就已经将身体再度展开。 与此同时,千锤百炼后的一个动作得到了展示的机会! 就见他的双手抓住了同侧滑雪板的板头位置,在身体展开的时候,双脚自然而然地翘上弯翘,于是滑雪板在半空中呈现出一个“V”的形状。 【萧音抓板】!! 余乐的双手抓住双板板头的时候,他的身体还在进行翻腾后的余转,双腿也展开到笔直的程度,顿时在半空中呈现出顶天立地的感觉。 刹那间的惊鸿。 直至“唰”的一声,像是在耳边奏响的乐曲。 余乐就那么轻松的再次反向落地了。 反向上台+迷雾空翻一周+萧音抓板+反向落地。 高技巧! 绝对的高技巧! 在省队里无敌了!! 呜呜呜呜~妈妈我看见咱们国家真正的大神了!! 急速而来的身影在来到平地前骤然降速,男人潇洒的在雪面上画出一个弧线,急停。 站定。 “啪啪啪啪!”掌声如山呼海啸般的袭来,不过三四百人观众的赛场,竟然响起了如同成千上万人的掌声。 还有年轻人在尖叫:“好帅啊!!” “超级厉害!” “大佬了!!!” 余乐还在看自己滑过的雪坡,大口地调整自己的呼吸。 当掌声在身后响起的时候,他一边回头,一边将雪镜摘了下来。 他都想好了,如果滑的不好,就戴着雪镜灰溜溜地上去,第二次还滑的不好,就戴着雪镜直接躲进更衣室里。 但是……听着那些掌声和尖叫声,余乐便大方地摘下了雪镜,把全脸展露了出来。 啧,早知道这样就穿国家队服了,有点儿亏。 第40章 余乐对自己的表现也挺满意的, 除了第一个跳台落地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失误,全程发挥的都不错,他想要做到的动作也都做到了。 既然如此, 当然要大大方方了嘛。 余乐一回头,意料外的英俊面孔就出现在了所有观众的面前。 他没有时下明星的精致美,常年的运动在他的面孔上留下的是硬朗的线条, 也没有丁瓒那么迷人的大双眼皮,但他眼尾狭长, 浅浅的双反而让他眸光精炼,鼻梁不算太挺, 配上那双眼睛却恰到好处,尤其笑起来的模样, 一排白亮整齐的牙齿,就像阳光降临,就连这滑雪馆里的寒冷都被逼退,有种暖洋洋的舒适。 他抬手,回应为他尖叫的观众。 成功的首次赛场, 为他增添了无尽魅力的同时,也为他增加了极大的自信。 就好像生怕自己表现不好, 躲躲藏藏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似的。 余乐弯腰取下滑雪板,背靠背一扣, 然后扛在了肩上,再度与观众挥手告别, 走到了传送带上。 他还有第二次比赛。 省一级的比赛远远没有那么严谨,没有当场公布分数的程序, 滑完的选手要尽快离开比赛区域, 直到回到坡顶的小屋里, 才会由上面的裁判,通过对讲机得知分数。 余乐对自己的分数很在意,恨不得把滑雪板顶在脑袋上变成螺旋桨,直接飞上去。 传送带太慢了。 不过上了一半,有人影滑下。 是罗刚。 余乐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这可是据说省里滑这个项目最好的运动员,别自己自我感觉良好,结果人家更好。 收敛,收敛。 余乐的目光追逐着罗刚,试图在心里暗暗比较,但是过了一会儿,余乐脸上的紧张情绪就退了去。 罗刚的能力还是有的,也会选择窄桥、彩虹桥这些难度更高的道具,但是技巧运用的相当克制,只是在第一个第一个窄桥上桥的时候做了个转体动作,之后全部都是正面上桥,正面下桥。 等到了跳台区,他也会做一些旋转动作,只是不会进行组合,也就是旋转一个台,摸板一个台,再旋转一个台。 因为角度问题,余乐不知道他落地的情况如何,但从他看见的部分就能得知,自己的分数必然比罗刚高。 所以…… 哇哦! 说不定能拿一枚金牌!? 想到这里,万年老三替补的余乐都激动的快哭了。 自从到了国家队,就没觊觎过的金牌,又再度回来了吗? 虽然只是省里级别的,但那也是金牌啊! 余乐荡漾的都想掏手机发个朋友圈,内容他都想好了,他得咬着金牌,发文字消息,不是金的。 呵呵呵…… 传送带到了头,罗刚也结束了他的比赛。 余乐荡漾的心,随着双脚重新踩在雪面上,又克制地收敛回来。 过去的经验告诉他,这世上永远不缺天才,更不缺好运者,在事情没有成为定局前,绝对不能高兴的太早了。 丁瓒可是比他晚一年进的国家队。 张阳比他晚了三年。 每一次,每一次在他觉得自己可以上去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斩断他的希望。 余乐扛着滑雪板走到了出发点的裁判面前,还没说话,老洪他们就涌出来,帮他问:“来了吗?多少分啊?” 裁判却一直盯着余乐笑,作为省队的教练,一想着这小子现在签在他们队里,他就不想当裁判了,只想跑下去和自己的同事大吹特吹,聊聊余乐,聊聊他们魔都队的未来。 “呵呵呵呵~”这小子,真是越看越喜欢。 我们队哒!! “刘教,您倒是说话啊!”老洪急的不行,双脚都跳起来了。 “刘教”被打断了臆想也不生气,看着余乐笑:“多少分重要嘛,就这水准肯定第一啊!” 老洪扯着嗓子,大拇指一立:“那必须啊!就这水准都可以代表咱们国家出战了。” 余乐觉得这有点夸张,急忙说:“还不够,还得练,我还有成长空间,给我时间我会努力。” 老洪“啧啧”,对同伴:“听见没有,人的起点就是我们的顶点,还有成长空间,我已经在期待今年的全国比赛了。” 余乐摸摸头。 笑。 这时刘教的对讲机响了,余乐心里一紧,立着耳朵听分数。 谁知道对讲机里却说:“下一个选手呢?” 于是所有人往“下一个选手”方向看,谁知道这家伙不比赛,就站在余乐身边一边看一边笑还一边听。被叫到名字,愣了一下急忙往出发点走,还多嘴了一句:“全国比赛他也是拔尖儿的,等着吧,回头儿在世界赛场上也能看见他,我张云佳看人贼准!” 一群人哈哈地笑,作为裁判的刘教也温柔地催促:“赶紧滑,回来了再聊。” “好嘞!”说完,这哥们儿激动地滑了下去。 余乐本来还想继续询问自己的分数,结果目光竟然没能从才滑下去的那位选手身上收回来。 他遇见桥,绕开,遇见跳台,绕开,一气呵成滑到底,然后抱着滑雪板就高高兴兴的上了传送带。 还真是“赶紧滑,回来了再聊。” 一刻都不愿意多等。 其他人看见,竟然只是笑。 老洪还说:“怎么的,这是明年不想比了呗?这么轻慢比赛?刘教给他红牌!” “红牌”也没人紧张,反而响起一连串地笑声。 “大众组”本就是来凑个热闹,成绩对他们来说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一句“重在参与”足以道明。 就连刘教练也没当回事,只是对回来的人说了一句:“下把还是好好滑哦,到底是比赛,拿点儿真东西出来啊。” 那人“哈哈”笑:“我那点儿真东西在余乐面前算什么,就是闹着玩。” 余乐只能连连摆手:“这是我全部的东西了,真才练滑雪不久,有太多没掌握,国家队都排不上号,就别提其他。” 就在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完,并且再度回来的罗刚,一直站在人群地外面,安静地听,盯着余乐看了很久,突然开口:“余乐,想问一下,你是不是奥运会受伤落选的那个人?还上了新闻?” 他话音落下,一片安静,继而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余乐:“……” 啧,怎么分还不出来? 此刻,裁判席。 李教练在选手们登场的间隙,与其他裁判凑在一起交流,讨论余乐。 主要还是余乐的这个分不好打。 作为省队的教练,他们具备的裁判资质也就只能进行同级分数的判断,但余乐的水平明显是超出了省一级的水准,完全具备国家队的实力。 在他们看来,余乐各方面都表现的很好,还是自己队里的“天降紫微星”,真是恨不得给六个满分。 这样明显不行,他们不能打的太高,那样太不专业了,不得闹多大的笑话。 但打的低了更不行,现在不都讲究鼓励式,爱的教育吗?给人希望必然给人绝望更能成长。他们是真的希望余乐能够滑出成绩,滑的全国顶尖,滑到国际上去。 那么这分就得斟酌了再斟酌,谨慎落笔。 这就有点儿难办了。 男子组其他的选手,包括罗刚的分数都已经出来,就只有余乐的最后得分,有点儿高的过分。 和国际比赛不同,他们只有五名裁判,也不需要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追求公平,三名裁判分别负责看两组道具,剩下两名裁判看整体表现,本来就很不严谨了,他们还没有配置高清摄像头进行慢放分析。 结果大家分数一拿出来,不是9.8分,就是9.5分,最后得分比罗刚足足多了20多分。 这就有点尴尬了。 这分数究竟能不能拿出去啊? 最后打分的重任就只能落在了他们这群裁判里唯一的一名职业裁判头上。 “黄判,你打,你打就是了,把我们四个人的分一起打了,按照标准来,我想余乐也想知道自己的真实分数。” 黄裁判嘴里发苦。 他对余乐感觉挺好的,一旦打分肯定有很多的感情色彩在里面,他真心觉得余乐挺厉害。270°上下桥,国内优秀的运动员也是可以完成,但成功率未必高,而且余乐的流畅度确实很强,从容优雅,给人的好好感度极高。再说360°的转体跳台,省队里能达到这个级别,算上空中技巧和U型场地技巧这两个项目的运动员,360°发挥稳定的男队员也就七八个人,要是再加上个摸板动作,罗刚都还做的不稳定呢。 余乐他确实已经很棒了,远远超出了省里的水平。 可就是吧……拿9.8分就有点太夸张了,这明显睁眼瞎啊!就算再有个人情感,也不能大笔一挥,胡乱打分到这个程度。 但多少分合适呢? 必须要好好想想,谨慎打分。 告诉自己应该站在什么角度打分,省队的角度和国家队的角度,最后的分数可完全不一样。 所以在黄裁判埋头思考的时候,雪坡上的人没能等来分数,反而八卦了起来。 “啊!奥运选手!?”听了罗刚的话,老洪吓的头发丝都支楞了起来。 他这一咋呼,本来一开始还没有想歪的其他人,跟着一起想歪了,看着余乐的眼神瞬间不对,“你是奥运选手?你还受伤了?我怎么之前没听过你名字?你原先在哪儿训练啊?你怎么跑来滑雪啊?” 一连串的问题送到余乐面前,余乐只觉得头大。 你们都不比赛啊? 然后就听见刘教练兼出发台裁判说:“余乐原先不是练滑雪的,他是跳水队的奥运选手,确实才转项几个月,就是没去成奥运会后转项的吧?” 余乐:“……” 怎么裁判也跟着一起八卦啊啊啊啊! 这时候有人竟然掏出手机麻溜地搜索余乐的名字,然后惊喜地大叫:“找到了找到了!真是跳水队啊!还拿过世锦赛第三名?那你的奥运资格都拿到了吧,怎么就受伤了呢?” 最后一句话说的是痛心疾首。 余乐:“……” 好想在地上扒个洞,钻进去啊,能不能结束这个尴尬话题。 好在这时刘教练的对讲机终于响了,里面传来李教练的声音:“男子组报分,男子组报分。” 瞬间,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立着耳朵听,听余乐的分数。 李教练在对讲机里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说话前还干咳了一声,“余乐,7.5,7.6,7.5,7.0,8.0,8.5,整体表现13.90分。最后得分60分。” 余乐仔细听完,扬眉。 第一个道具他拿了7.5分,第二个道具是7.6,一路听下来,他在最后一个跳台拿了8.5的高分,所以哪怕他在第二个跳台做出了540°的旋转,却没有反向上台反向落地的第三跳分数更高咯。 余乐在心里暗自分析分值差距的原因,下一秒注意力又落在了最后的总分上。 60分? 这个分数……是及格分吗? 这时间李教练又在对讲机里说:“罗刚,6.8,6.3,5.0,6.0,6.1,6.2,整体表现10.9分,最后得分47.3分。” “彭杨本轮没有成绩……” 对讲机的沙沙声消失,有人当场就感慨了一句:“今年是打真分啊。” 余乐:??? 老洪挤眉弄眼地笑:“因为咱们这里来了个国家队员,必须严谨起来好不好。” 余乐:…… 接个还有人说:“这肯定是黄判打的分,他是职业裁判,罗刚你和国家队员还是有差距啊。” 罗刚被拍着肩膀安慰,却笑道:“所以他是国家队员,我死活就是进不了国家队,现在我是服了,有天赋的就算转项三个月,也比我这种练了一辈子的强啊。” 这话说的就有些伤感了。 虽说余乐是“别人家的孩子”,是对比的优势方,但是思想还没有从跳水那十二年的经历里转换过来的他,感同身受。 天赋和努力,在最顶尖的赛场上,看起来是缺一不可。 但在“金字塔”底部的基层,其实更加残酷。 他叹了一口气,上前拥抱罗刚。 罗刚笑着:“没事,早就接受了,你左右是我们队的,以后就看你表演了。” 余乐点头:“我努力。” 男人间的友谊很奇怪,不过是一场比赛,余乐就像是接到了某种代表“传承的火焰”,并且得到了罗刚的认可。 不过也好在有了分数,大家也就没再追着余乐问他为什么不继续跳水,反而跑来滑雪,这样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刘教练也像是终于想到了自己的裁判职责,催促下一名选手上场。 余乐终于可以回到小屋里休息一下。 他还有一场比赛。 虽说下一场不比,他也拿到全国比赛的资格,但这样完整的赛道和赛场,以及向更高分数的追逐,才是运动员的精神。 他必须抓紧时间为第二场比赛做准备。 他一忙碌起来,其他人也不好再来打扰他,有人举起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照,余乐看了一眼,在是否阻止对方发到网络上这件事犹豫了一下,但最后也没阻止。 该来的早晚要来。 一旦拿到资格,他就会参加下个月的全国比赛,到时候就会有媒体进来,他转项到自由式滑雪队的消息也就瞒不住了。 还有他父母……这样一直瞒着也心里不安,好在看起来自己的成绩不算太差,父母问起,也算有个交代吧。 对方是不是拍了自己的照片,发了朋友圈,余乐并不清楚,第二场比赛的时间很快,余乐感觉自己还没怎么构思好第二场比赛的动作,就又轮到他了。 这一次,既然已经确定可以拿到资格,余乐又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比上一轮的状态就更加轻松。 他试图尝试一些他练了却还不太熟练的技巧动作,结果在第二个跳台,试图交叉摸板的时候,就摔在了地上。 爬起来继续滑,但最后的分数却远没有第一轮高。 全程分被扣的很惨,唔……不及格了。 两场比赛比完,余乐也就不再上平台,而是直接出了护栏。 一步还没迈出去,就被一群活泼开朗的孩子围住,男男女女的都有,他们的父母还在身后露出欣慰的目光,像一群小黄莺叽叽喳喳地叫。 “你是国家队的吗?” “你为什么来参加我们省里的比赛啊?” “你滑的好好,我可以加微信吗?” “哥!我也是滑坡面障碍的,有什么办法和你滑的一样好,你可以教教我吗?” 余乐被团团围住,这种感觉他还从来没体验过。 当年他在省里成绩拔尖儿的时候,还不流行这样的夸夸彩虹屁,孩子们也没有这个开朗外向。 后来他到了国家队,前面的人永远是最光彩夺目的那一个,他站在一旁,同样被那光芒照耀地睁不开眼。 有点儿无措呢。 余乐脸红了。 耳朵也红了。 后来就连脖子都红了。 他的身子被唔在厚厚的滑雪服里,像个正在蒸汽的馒头,热腾腾地冒着汗。 视线都不知道落在哪里。 不是害羞,是高兴,是战栗,是一种自己终于踏上理想之路的幸福感。 后来是罗刚拯救了余乐。 作为魔都省队的老大哥,罗刚那张男人味十足的脸很有威慑力,搭着余乐的肩膀往外带,孩子们就不敢追着说话了。 余乐被带着往更衣室走,听见罗刚说:“看你脸红了,还以为你需要帮助,现在才想起这种事你应该经历的多了,我没有多事吧?” 余乐想了想,笑:“可没经验,所以还有点儿享受。” 罗刚看他,一副想把他推回去的模样。 余乐按住罗刚的手,笑:“不过时间再长一点,就需要帮助了。” 于是罗刚就笑了。 他们结伴儿进了更衣室,更衣室里有罗刚的队员,他就把余乐推出去:“余乐,队里传的国家队空降兵。” 那队员握上余乐的手,又问罗刚:“那你赢了输了?” 罗刚瞪眼:“开什么玩笑,都空降兵了,我怎么干的过,输了。” “那咱们队就有障碍技巧的王牌了呗?我叫叶天择,余乐你好。” 余乐的手被热情地摇着,他说:“你好,我是余乐。” …… 颁奖典礼之前,罗刚和叶天择都想让余乐穿上国家队的队服,但只拿了可耻60分的余乐,觉得自己还没资格去展示自己国家队员的身份。 他不过是在一个省级比赛里拿到了第一名,但在专业裁判眼里,他的水平也不过就是刚刚到达及格线。 他可是国家队员,如果没有傲人的实力,算什么国家队员。 所以最后余乐是穿着租赁的滑雪服登上领奖台,魔都队的总教练帮他颁发了奖牌。 在握手的时候,这位总教练说了一句:“欢迎来到魔都队。” 一次比赛,他不但得到了自己必须要拿到的全国比赛资格,对自己实力有了一个较为明确的了解,也获得了魔都对从上到下的认可。 这份认可会伴随他滑雪运动的整个运动生涯,哪怕他无法在这里停留,没有一位教练指导过他,但是当全国比赛的号角吹响,他穿上的就是魔都队的战袍。 荣辱与共! 为队争光! 晚上余乐被叫去吃饭,原本说好是罗刚请,结果根本轮不到他。 队里直接安排了一顿饭局,不仅魔都队包括总教练在内的全部教练都到场,甚至还有魔都体育局里的人,以及魔都冰雪协会的主事人。 固然余乐的成绩并没有那么惊为天人,但对于滑雪项目极其拖后腿的魔都体育局而言,余乐的加盟确实是让他们增加了一份力量。 而且在得知余乐才转项不久,就是那名因为受伤没能拿到奥运资格的跳水运动员后,所有人都对余乐充满了期待。 一个有比赛经验,有滑雪天赋,身体素质还是奥运级的人才,一旦让他弥补上基础的短板,未来会如何? 未来可期啊! 晚餐很热闹,也有些魔都自由式滑雪的主力队员被叫过来,目的也是为了让他们认识,毕竟未来会在同一个赛场上奋斗。 教练们喝酒,运动员喝水,余乐却被魔都教练当成“眼珠子”护在,其他人还能喝饮料,结果到了余乐这里,就被说,“喝饮料对身体不好,不给他倒不给他倒。” 余乐的杯子举了个寂寞。 罗刚说:“我们队里这些年一直安排人去参加国家队的选训,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骨子里就没有滑雪的基因,没有一个进过国家队,拥有一个国家级的运动员,都成了我们队的念想了。” 余乐点头:“北方三大队是最厉害的,两广省也有点儿人,咱们队是因为起步晚,以后会有的。” 罗刚被余乐这句“咱们队”说的心花怒放,眉开眼笑,拿起水杯和余乐撞了一下,“喝酒……水!” 余乐为自己杯子里倒上一杯茶,豪气一撞:“喝水!” 第41章 余乐的机票定在两天后, 也就是省比赛结束的第二天。 比赛一共是两天时间,余乐的比赛在第一天上午就比完,下午被叫到省队“认门”, 晚上又一起吃饭,最后直接被当成大宝贝似的送回房间。 李教练叮咛:晚上不要不要不要出门,安全为上哦~ 就像一个吓唬孩子, “晚上会有大灰狼呦~”的语气。 余乐别的优点不说,听教练话一直都做的很好, 既然不让他出门,他就只能在宾馆里憋着呗。 没事做干什么? 余乐拿着手机开始查看魔都的旅游攻略, 难得来魔都一趟,远了不去, 市区总是要玩玩。 结果行程路线都定好了,大半夜的又接到李教练的电话,说是明天带他去魔都冰雪协会办手续,录入档案。 好嘛,这下哪儿都不用去了。 余乐觉得自己是被圈着的鸟, 一门心思的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却被笼子拘着无法展翅。 所以第二天出门也不是很有精神, 想说世界那么大,我什么时候才能去看看。 结果李教练把他送进雪协, 拿走他的身份证离开了两分钟,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几张文件让他签字压上手印, 接着便笑:“完成!” 余乐:“……” 不知道这个时间去迪士尼还能排上队不。 本以为这次来魔都,就这么蹉跎匆匆, 谁知道再出了雪协的大门, 一辆浅灰色的别克商务车就停在门口, 一名笑容甜美的小姐姐站在车边儿对他摇着手里的小旗子,“余乐你好,我是你今天的导游,走吧,今天由我陪你在魔都玩。” 啊?啊?啊?! 余乐猛地转头去看李教练,嘴角的笑容浮出,压都压不下去。 李教练笑,抬手搭上他的后背,将他轻轻推上车:“去吧,玩的开心。” 余乐是真的玩的开心,不花一分钱,有专车接送,还有个小姐姐一路帮他讲解,那热情的,嘴巴巴地说,“这里照张相吧。”“渴不渴给你水。”“你还想去哪儿玩啊~” 余乐:“……” 好歹也是前世界第三,为啥如今他一个国家队入门级的运动员,会有这么大的待遇差距? 晚上余乐把自己今天在魔都旅行的照片发给了程文海,程文海发出“啊啊啊啊啊!”的声音。 余乐靠在床头,笑的合不拢嘴,想了想又把自己和导游小姐姐的合照发了两张过去。 程文海:【????】 程文海:【!!!!】 程文海:【这是什么?】 余乐就【嘿嘿嘿……】 后来又敲字,【导游。】 程文海:【这是什么鬼待遇!!我也要去魔都队!!】 程文海:【羡慕的眼泪从眼角流下……】 余乐:【哈哈哈哈哈!】 戏弄完了程文海,余乐退回自己的好友页面,手指滑过,最后点开了丁瓒的微信头像,【我加入魔都队了,下个月就要参加全国比赛。】 然后又点开白一鸣的微信头像,【我在魔都队,全国比赛见。】 网络成为了最好最方便用来维系感情的通道,即便大家不在一座城市,不再从事同一项运动,甚至可能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回复消息,但只要还有一方想要维持住这段情谊,便总会有一份心意传递到对方手中。 白一鸣依旧没有回复消息。 虽然他很少聊自己的事,但余乐知道,白一鸣活的并不快乐,他的人生在他出生前,就已经被人制定,这个过程里即便他有反抗,但换来的都是更加强力的镇压,久而久之,他便失去了倾诉自己内心的力量,变得沉默寡言,不再会与人相处。 但另外一边,来自高山的“大藏獒”却发出了凶猛的咆哮。 【滚!谁要听你的消息!都说了你要走,就不做兄弟,没事老给我发什么微信,气还没消呢!】 余乐发了个【摸头.jpg】 丁瓒:【老张说你的资料转走了,我都气死了我,你还真敢,就是个疯子!】 余乐:【嗯,对,前几天转的,因为入选了嘛,就算是滑雪队的人了。】 丁瓒:【我是在生气,你还解释,真想给你一拳。】 余乐:【哈哈哈,应该不远了,下个月的冠军杯,有赛场在京城,到时候我去找你玩。】 丁瓒:【别,看见你我更生气,真会揍你哦!】 余乐应对丁瓒很有经验,只需要把这小子凶狠的咆哮听成别扭的关心就好,于是落在耳里就像小奶狗的“汪汪汪”,奶凶奶凶就剩下可爱。 【我进赛季了,应该会有禁口令,到时候咱们就去训练中心门口吃涮羊肉,我请客。】 【我不吃,你听人说话啊喂!】 【还有,你给我做杯奶茶过来,我想要加冰的。】 【谁给你做奶茶!】 【我还有礼物送你,就是不知道张教会不会在下个月安排外训。】 【不可能,奥运会才结束,所有人都累死了,今年休整期长着呢。】 余乐窃喜,丁獒炸开的毛被他撸顺了。 不过丁瓒紧接着又说了一句:【我前几天和张教聊过你的事,你知道为什么队里会放你走吗?他们说因为奥运会结束,左右都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休整期,你大学毕业又暂时没有读研的想法,去找一些新发展也是好的。余乐,不是教练放弃你,没人放弃你,多少退役两三年的运动员依旧能够回到赛场上拿金牌,所以你不是选了那条路就只有一条路走。我希望你在滑雪上能有好成绩,也想告诉你,你要是觉得你还想跳水,我们也愿意你回来。】 余乐笑着把这段文字反复看了好几遍,都没舍得移开目光。 国家队是个有人情味的地方,教练对每一个队员都当成自己的孩子喜欢,只是孩子大了,都有各种各样的去处,并不是谁都是读书当科学家的料。他们愿意给孩子一定地选择自由,也会为孩子考虑未来的就业问题。 只是在那一个人人都想要拿金牌的地方长大,余乐也有自己的理想和自尊,再回去跳水什么的,就算了吧。 第二天,余乐启程回了蛤喇子镇,换车换机,折腾了将近一天,等回到公寓早就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 程文海没回来,据说比完赛还顺便回家了一趟,要后天才归队,屋里就只有余乐一个人。 余乐屋里备着些垫肚子的食物,一口气吃了五个小面包还欠欠儿的不够饱,干脆就给自己泡了杯方便,放了两根火腿肠。 这些食物进了大赛季是不让碰的,火腿肠里都是瘦肉精,一查一个准,但现在无所谓。余乐到底也是老国家队员,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什么时候需要注意什么,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方便面快泡好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 余乐走过去的时候还在寻思这时间谁能来找他,程文海和石河没回来,他和国家队员也不对付,大师兄何宇齐是个又宅又佛的家伙,特喜欢闭死关,就剩下一个路未方,但路未方在他们出门的时候一起走的,上了往京城飞的飞机,就是去帮他们办理入队手续,今天还没回来。 东想西想了一堆人,等门一开,屋外站着的是斐清河。 斐清河穿着宽松的便服,但手里拎着个箱子,俊逸的面孔,笑起来如沐春风。 “斐老师?”余乐有些惊讶。 斐清河将手里的箱子举起来:“柴教练叫,叫我过来。” “过来……”余乐愣了一下,继而就想明白了,顿时呕心,柴爸爸就是这么个人狠话不多的脾气,面前冷漠无情,背后却为你牵肠挂肚。 斐清河进了屋,视线就落在桌子上的方便面:“吃……这个?” 余乐点头,解释:“现在可以吃吧?队里没下禁口令吧?其实我冬季项目不太了解,还是已经不行了?” 斐清河摇头。 余乐没明白,但摇头总归是不行的意思,他当时就说:“那行,不吃了。” 斐清河却说:“去我屋,我,我给你下面吃,吃。” 余乐扬眉。 斐清河笑:“运动员要,要健康。” 斐清河首先一点没恋爱,没恋爱没结婚就没家,所以住的就是训练中心的宿舍楼。 但教练们的宿舍和运动员不一样,他们住在另外一栋楼里。 就是从大门口进来,最先看见的那栋四层楼高的白楼,据说那是最早以前的运动员宿舍楼,后来运动员搬出来,就给了教练和工作人员当宿舍。 别看以前这楼是一间间的小单间,但变成员工福利之后,还做过一次改建。 施工队进去将不是承重墙的墙体全部敲掉,重新做了规划,隔出了一个个有室有厅的套间,居住面积都是五六十个平方。 一般有家室的工作人员和教练,都会将爱人安排在附近工作,这种事局里也会帮忙安排。 有了家嘛,才能踏实工作。 斐清河自然也分配了一套宿舍,但他年纪轻,资历浅,所以住在四层顶楼,余乐跟在身后一路上楼,感受到了很多陌生的烟火气。 余乐七岁学游泳,带带拉拉的当成兴趣,就不算他的运动年龄,直到他快九岁的时候,市游泳队组建跳水队,余乐被小伙伴儿拉着去面试,莫名其妙的就进了市体校的跳水队。 从那时候起他就长期住校。 原本在市里的时候,周末还可以回家住两天,等进了省队就基本是过年过节才回家了,毕竟到了寒暑假反而是训练的峰期,全身心地投入到训练里,还要在全国各地打比赛。和家人聚少离多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宿舍住惯了的人,对这样住家似的环境非常陌生。 一路上来,能够看见门口摆放的鞋架和撮箕扫帚,家家户户的大门上都贴了对联,还有一个大大的福字喜气洋洋。 走廊里都飘着饭菜的香气,还有不知道哪家孩子的大笑声。 上了二楼的楼梯拐角,有人走了下来,赫然是温喜德和他的夫人,这位夫人第一次见,是一位特别温婉的女士,微胖的体态,笑起来尤其招财。 温喜德看见余乐,也没惊讶,目光在斐清河脸上绕一圈:“比赛听说拿第一名了?” 余乐笑:“省里的比赛比较简单。” “那也是你的第一场比赛,该是很紧张的,让斐老师帮你放松一下也好。”离开了训练场,温喜德就像一名普通的中年男性,脸上的笑容也看不见一丝半点的算计。 “嗯。”余乐点头。 告别温喜德,继续上楼,来到四楼。 四楼的烟火气就没那么足了,有些屋里应该是没住人,所以也没有贴对联和福字,摆在门口的鞋架里鞋也少,一看就是一个人住的屋。 门是对着开的,每一层能有八个房间,四层楼有十二个,屋里面积肯定不大。 余乐这样想着,进了斐清河的宿舍。 确实不大,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但住个单身男青年正正好,窗户外面就是雪山,银月如船,正挂在山巅上,清辉洒落,夜景如画。 想来冬天的景色也是极好。 斐清河将箱子放在茶几上,让余乐在沙发上坐下,还为他贴心地开了电视,然后就洗手做汤羹去了。 余乐在这屋里呆着感觉还不错,他敬重教练,向来懂礼,但也拘束。但斐清河是理疗师,而且还是单身,这么坐着没一会,余乐就想说被抽掉了骨头似的,懒洋洋地靠在了沙发上。 电视里播着一场足球比赛的集锦,介绍的是世界最著名的足球明星,一个进球全场欢呼,解说员也用着情绪饱满的声音夸赞这位“足球国王”。 但余乐看见的,是每一次采访时,他身后队友的尬笑。 余乐不太爱看体育频道,主要作为业内人士,还是不太成功的那一个,他有点儿“仇富”心理。 这想法显然不对,一点儿都不阳光,所以他就不看。 只不过在别人家里他也不能看别的,那样会显得他不够专业。 就像过年回家,明明他运动了一年,想看看相声小品综艺节目,结果他爸一开电视就是五套体育频道,还兴致勃勃的和他讨论这个比赛那个项目。 他知道个屁! 最初的时候,他连自由式滑雪是什么玩意儿都不清楚。 不过在人家家里,该装还是要装一下。 没过一会儿,余乐闻到了食物的香气,面煮在锅里飘溢的面香,还有鸡蛋在锅里与油共舞时候发出滋滋声响。 唔……他不喜欢吃馒头和发面的包子,但对面条没什么抵抗力。 何况还是煎蛋面。 他就像一只闻到香味的小狗,抖着鼻子就进了厨房:“斐老师,好香啊!” 站在锅台前忙碌的男人穿着围裙,暖黄色的光照在他的身上,有种格外的温柔,像极了妈妈的味道。 尤其他转身看过来那一眼,余乐就想开口叫一声“妈”。 “就,就快好,等,等等。” 瞧瞧这话说的,和他妈一模一样。 余乐走到身边,假模假样:“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吗?要不我下楼丢垃圾。” “不用。”斐清河摇头,将鸡蛋翻了个面,问,“辣?甜?麻酱?” 余乐急忙摆手:“麻酱不要,一直吃不惯,我就吃清汤面,一点葱花,一个鸡蛋,再舀上一大块的猪油,吃的喷香。” 斐清河笑,点头表示懂了。 斐清河应该是经常自己做饭的,至少煮面很麻利,三两下帮余乐调好了味,面条正好煮熟出锅,白软香滑的面条上盖着一层油,飘着绿色的葱段,再把鸡蛋往上面放,隔壁的小孩都馋哭啦! 余乐吃的很香,一边吃一边夸,吃人嘴短,那就多夸夸,说的斐清河笑眯了眼,后来把余乐按在沙发上,捏捏按按,狠劲儿地磋磨。 斐清河看着特别斯文的一个人,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知识分子,实际上手劲儿大的要命,穴位还捏的特别准,余乐一个能忍的人都被压的直哼哼。 说实话这个按摩的过程一点都不友好,哪怕按完后很舒服,要不是他们搞运动的必须要理疗,他都不想看见斐清河。 斐清河今天按摩的时间比平时长,主要余乐刚吃完饭,在手脚部位按了很久才挪到腰背上,等着给余乐上完电疗之后,便抹着汗进了洗手间洗澡去了。 余乐被电疗电的一抽一抽的,趴在沙发上歪头看电视,“足球国王”的特辑已经播到了尾声,几个广告过去,画面一转,竟然是“跳水国王”的特辑。 “跳水国王”徐辉。 余乐心里一直想要干掉的一个,奈何干不掉,只能靠年龄的优势战胜他。 在才结束的夏季奥运会,徐辉宣布退役,挂着一脖子的金牌,风风光光,央爸五套还为他拍了个人物特辑。 电视里的徐辉是个不算帅,但冠军光环很厚的一个人,只是往台上一站,好像就坐在了王座上,目光落处皆是王土。 余乐作为他曾经的队友,必须得承认,这位大师兄是真的太有跳水天赋了。 而且人有天赋,人还努力,谦虚低调,照顾后进,是一个特别有人格魅力的人。 这边儿播了些徐辉跳水比赛的片段,画面一转,一张大脸就出现在了电视屏幕上。 余乐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儿弹起来。 电视里那个不是他吗?! 余乐就看见怼脸拍的自己帅的阳光灿烂,特别的上镜,而且张嘴就是标准的普通话,声音清亮干净:“大师兄特别照顾我们,有什么问题向他讨教,他都会回答,而且生活上也很照顾我们,我记得有次肠胃炎,半夜发作,必须得去医院,当时就是大师兄照顾的我,在病床前递水递纸,又跑来跑去的找医生,担心的不得了。我就想说,大师兄,我爱你!!” 余乐笑着,抬手一抹脸,擦了满手的眼泪。 他吸了吸鼻子,又笑了。 他没能熬到大师兄正式退役,他却先走了,这整的……呜…… 那天晚上,他突然特别思念大师兄,回到宿舍后,就给大师兄发了个视频请求过去。 手机里,出现了刚才不久才在电视里出现的那张脸。 看见人,余乐的鼻子就有点酸。 徐辉其实也不是特别开朗的人,但对他们小的却很照顾,他的优秀从容来自于他自身的能力,那是一种哪怕我把我会的毫无遮掩都教给你,你们依旧赢不了我的自信。 一个在跳水方面特别特别有天赋的人。 视频里的徐辉戴着金丝眼镜,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一支钢笔,就坐在书桌前面,台灯照着他的脸,光线有点暗。 “乐乐啊,你小子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在那边都还好吧?” 余乐点头,好奇:“你在干吗?” 徐辉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挠着头发抱怨:“我要疯了,这些字一个个我能看懂,连一起我一句都不认识,早知道就别那么冲动宣布退役,与其读书,我情愿去翻上一百个跟头,太难了!” 余乐哈哈哈大笑。 徐辉说:“你别乐,你退役了也一样,对了,滑雪那边儿怎么样你还没说呢?” 余乐笑:“选训通过,正式进了国家队,前几天刚刚去省里比了个赛,冠军。” “嚯!厉害了!才学多久,就拿省冠军了?我就说,要不是你觉得自己能行,你肯定不会选择离开,运动这个东西,能不能做好做到最好,其实心里都清楚。丁瓒那小子我都不知道说过他多少回,让他别念叨你,你有自己的想法,要尊重,要理解。” 余乐恍然大悟,“难怪这个粘人精最近都不粘我,还以为分开这点儿时间就生分了。” “能吗?那家伙认主的,没准这会儿一边纠结要不要给你打电话,一边嘤嘤嘤地哭。” “不至于不至于,你这么说的我都有愧疚感了。” 徐辉笑,笑着笑着表情又严肃下来:“去滑雪也别忘记和朋友多联系,换项而已,不至于兄弟都没得做,这么多年的队友,这样的缘分多难得啊,值得一辈子。” “嗯,我知道。”余乐受教,点头。 和徐辉大师兄聊过之后,余乐心情好多了。 身边的人,埋怨他也好,震惊也好,甚至生气的骂他都好,说到底都是用他们自己的角度和态度在关心自己。 陌生人,谁理你啊? …… 余乐像是放下了心里一块石头,晚上睡的很好,只是这天五套的徐辉特辑却在他不知道的互联网上,点亮了一丝火光。 有人在微博发文: 【今天看了央爸五套的人物专访,很感慨徐辉的时代就这么过去,好在我们梦之队人才济济,丁瓒、张阳都是很棒的后继者。只不过就是想问一句,余乐小哥哥,你还好吗? 余乐是20XX年选入国家跳水队,并且一直奋战在十米台上,爆发力很强,发挥也很稳定,并且也轻松拿到了奥运资格。 只是在国内最后一场全国锦标赛上,意外受伤,导致奥运退赛,如今半年过去,竟然再找不到一丝半点余乐小哥哥的消息,请问有没有业内人士出来回答一下。】 该博主还是个不大不小的网红,微博消息一发出来,评论区里就热闹了起来。 【好可怜,奥运会前受伤,该不会是退役了吧?】 【退役会有通知的,我刚刚看过官网,奥运会后虽然退役不少人,就连徐辉也退了,但确实没有余乐的名字。】 【余乐谁?】 【余乐】【动图】 很快动图下面评论下面出现了很多评论。 【卧槽,这个我看过,是我们国家的?】 【不是说发挥稳定,练那么多年还能摔这样?】 【2333333我还以为是老挝什么国家的选手呢。】 【第一次发现我们国家还有跳水运动员这么差的。】 有人取笑,就有人抗议。 【意外谁都有,那么短的时间,一个分神可能就出事了。】 【能别笑吗?失去奥运资格已经很可怜了,理解一下吧。】 【余乐肩膀骨折了,回家养伤,他实力在那里,水平比张阳还好一点,估计回来还是主力。】 【重头再来,不要气馁,要加油哦!】 还有一群人在叫。 【跳水队第一大帅哥,超级喜欢他!同求余乐小哥哥的行踪!】 【不要退役啊啊啊啊!我超级喜欢他的!】 【就没有人知道吗?好想给跳水队打电话啊,你们谁有电话,或者总局的也行。】 【同求+1】 …… 余乐在梦里翻了个身,把被子搂紧了一点,迷迷糊糊地想着,这才几月份啊,冷得和寒冬腊月似的,什么时候通暖气啊…… 厚实的被褥将他团团裹住,温暖的气息环绕在身体一圈,思绪顿时戛然而止,余乐再度陷入沉沉的梦乡。 一夜好梦。 …… 第二天一早,国家游泳队的办公室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的人自称是跳水粉丝,想要了解一下余乐的问题。 国家跳水队的人都知道余乐去哪儿了,但邓总在大会上专门提过这件事,包括队员,提醒他们对于余乐的去留问题暂时不要对外公布,因为具体去向还没有确定。 大家都知道,这是邓总对队员的爱护,担心余乐去了那边不行,再回来却回不来。 但是前几天,余乐的个人档案已经转到了滑雪队,并且双方都拟定在近期官网正式发布公告。 所以说还是不说呢? 这位接电话的办公室科员犹豫了一下,决定留下一手,便含糊说道:“我们也正在讨论余乐的问题,应该近期会有公示,谢谢你对我们跳水队的关心,再见。” 电话挂掉,那边的人是一头雾水。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又好像说了很多事,什么意思啊? 品,仔细的品,然后骤然惊悚。 微博。 昨天发帖的网红名下多了一则留言。 【我打电话去泳队了!他们告诉我针对余乐小哥哥的问题还要专门出公示,谁能告诉我什么意思啊?是要把他开除的意思吗?哇的一声哭出来!还我跳水队里唯一一个身高、颜值和实力都在线的余乐小哥哥!!!】 一石惊起千层浪! 帖子的热度再次升了起来。 【瓦特!震惊脸!】 【不会这么没有人情味吧?受伤就让人退役?】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其实我更吃丁瓒小哥哥的颜,我喜欢他的大眼睛,不过余乐确实身高够就是了,难道是个子太高影响了翻跟头才受伤的?】 【能不能不歪楼?而且关身高什么事啊,余乐为了弥补身高缺陷,他的空中翻腾是公认最快的,爆发力超级强好不好?】 【2333333333身高缺陷!!!!】 网上在闹,邓总在办公室得到消息后,也把张建坤叫到了办公室,两人碰头商议余乐的事。 邓总说:“今天有人打电话问了,余乐确实消失了很长时间,既然关系都转走了,要不就发通知吧。” 张建坤苦着脸:“再等等让我想想,公告一发出去,可就定了。” “老张,余乐在滑雪队挺好的,进了国家队,也进了魔都队,还去省里拿了个冠军,在那边儿的事是肯定定下来了,不可能回来。” 张建坤抹着脸不说话。 邓总就说:“这事儿我们也是商量好的,你心里清楚余乐留在队里的发展很有限,十米台有丁瓒,还有张阳有了大赛经验气势很足,必然走在余乐前面。双人台他的个子能和谁配?他的速度就是丁瓒都跟不上,根本就组不了双人。你再舍不得,也该放手,老柴不比你少喜欢余乐,人还用自己的职业生涯赌上带余乐上冬奥会,你行吗?” 张建坤这次沉默了更久,在邓总灼灼的目光中,最后沮丧地说:“但他在那边才练多久啊?柴明要有一眼就把人看透的眼光,滑雪队早就是梦之队了。你说他万一练到后面,突然一下就到顶了呢?他要是想回来……” “回来干什么?”邓总寒着脸质问,“他自己选择的路,他哭着也得走,再说就不能想点儿好的。万一柴明看人就准呢?万一余乐就是吃这碗饭的呢?万一人奥运会就真能拿冠军呢?我倒是情愿相信,余乐是这块料。反正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给老柴打个电话,约个时间一起发了吧。” 张建坤咬着牙,好半天,然后从邓总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燃。 出去了。 屋里传来邓总打电话的声音,张建坤站在窗户边上抽烟,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和那方寸之间的一瓦蓝天,将一支烟抽到了尽头。 屋里打电话的声音还在继续,成年人的寒暄总要东拐西绕说上半天,才会奔向主题,直到现在关于余乐转项通知的事儿还没聊到。 张建坤把烟灭了,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余乐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嘟嘟”了半天,余乐没接。 训练的时候,余乐向来不带手机,手机的铃声在更衣室里响了很久,最后寂寞地消失了。 余乐在训练。 但柴明接了邓总打来的电话。 他一边看着余乐的训练,一边听着电话里邓总的说话声,偶尔回上两句,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地听着,交谈到了尾声,终于谈到正事。关于余乐吗,柴明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凝神听完,沉声说了一句:“他不走,我也不会放,发吧。” 挂了电话,柴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先停下,你今天继续练基础动作。” 余乐用雪杖杵着雪面,一步步迈到柴明面前,有点担忧:“我是动作走形了吗?” 看着着一脸好学的认真样,柴明嘴角就往上勾:“不是,巩固一下,准备练新动作。” “好!”余乐顿时眉开眼笑,他就喜欢练新动作。 柴明想起了,又说了一句:“过几天有课要上,好好听着。” “什么课?” “讲一下打分规则,裁判习惯,以及一些新技巧动作的分析,你现在缺很多基础常识,要认真学。” “好嘞。” 柴明看着余乐自己一个人跑到角落里,认认真真地练基础动作,一遍遍地重复,不厌其烦地修正,柴明看着看着,嘴角就勾了起来。 余乐绝对是他见过的所有运动员里,最自律的一个。 那种自律会给人一种感觉,就是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征服所有。 更何况余乐的滑雪天赋如此的强,这种强与强的结合,几乎让柴明看见了余乐的未来。 璀璨。 夺目。 所以当余乐知道自己上了热搜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程文海都回来了。 余乐不是很喜欢上网冲浪,也不怎么关心今天明天谁上了热搜,他的事情很多,主要是训练。尤其如今算是“百废待兴”,他又进步迅猛,训练确实使他快乐。 程文海呢,倒不是不务正业,他训练的时候也很认真,更是喜欢自己如今的项目,只是他没有余乐那么变态,在屋里都闲不下来的踩平衡球。 一回屋,程文海就会彻底放松下来,把自己往床上一横,像张皮儿似的摊成一片,上厕所都要多忍一会儿,闲来无事拿着手机就不撒手。 有一说一,程文海的理论知识比余乐扎实,对自由式滑雪的世界观也比余乐强,他很喜欢看滑雪类的比赛,不仅仅是自由式滑雪,只要和滑雪有关系的比赛、新闻、采访,都会看。 所以程文海一刷手机,就把余乐刷出来了。 余乐的相关热搜的排名也不是很高,在三十多位就再没上去过,他毕竟不是运动明星,也没拿过世界冠军,不符合追星人的要求,要不是颜值能打一点,他换项这件事又实在有些争议,连这个程度的热搜都上不去。 热搜标题也很简单,#如何看待跳水运动员转项滑雪# 第42章 内容发起人正是那位网红, 挺漂亮一姑娘,而且是纯天然的,能唱歌能跳舞还会弹钢琴, 以前是运动员出身,游泳、田径都练过,最神奇的还会马术, 拍短视频吸粉500多万,据说家境也是相当豪横。 她在话题里, 表达了对一名跳水主力运动员跑去滑雪表示出了相当的不理解,并且隔空喊话, 余乐一定会后悔。 博主带节奏,其下话题也大多与博主的态度一致, 不理解,觉得余乐就是个神经病。 当然,话也没这么直接,发言者都还是很含蓄。 运动员不同于娱乐明星,他们的成绩都是靠自身奋斗而来, 品质向来极硬,即便余乐这事儿在他们看来就是“脑袋有包”, 但也不至于说的过于难听。 可不支持,看好戏的态度却已经在那里了。 程文海先看见的, 发现评论区不是很和谐,瞥了余乐一眼, 没提这事,反而寻着消息爬到了国家体育局的官网上。 官网今天连发个公告, 一个是跳水队公告, 另外一个就是自由式滑雪队的公布。 一方宣布, 余乐已经不是我们跳水队的人了,一方面宣布余乐我们自由式滑雪队收了。 程文海在官网里翻来翻去,最后不高兴了:“那么多人转项,怎么就你一个人发公告?差别待遇这么明显,宝宝不开心。” 余乐看他,从平衡球上下来,走过去一把拉过他的手机,然后就看见了自己的转项的通知。 这一瞬间,余乐的心里确实有些难以描述的失落。 不是后悔离开了,只是很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已经和过去诀别,再没有回头的可能。 好在前几天才在徐辉大师兄那里“加过油”,余乐很快整理情绪,对程文海笑道:“好歹也是主力队员,总不能无声无息的就换项吧。” 程文海抱着枕头生气:“不是主力就没人权是吧?我也是千军万马闯过来,抢到了自由式滑雪队一个珍贵的名额,凭什么不捎上我的名字。” 余乐说:“讲道理,你在跳水队不是主力,到了滑雪队还没拿到主力。” “你也不是主力。” “好歹我在跳水队是主力吧……”好嘞,车轱辘话又说回来了。 程宝宝没发现,继续不开心:“是,你是主力,有单独的公告,还能上热搜,不开心。” 余乐:“热搜?” 程文海回神,表情惊恐地看着他。余乐很快就意识到,这个热搜不是什么好热搜,不然程文海不会瞒着他。 后来余乐看见了自己的热搜,没仔细看,看了排在前面的几个内容就放下了手机。 没什么好看的,无论外界怎么看他,怎么议论他,做选择的都是他自己,他有自己必须这么选的理由。 他只是担心自己因为上了热搜,转项的事被他父母知道。 想着要说,却一直没和父母说过。 很难开口。 “海儿啊,你说我要不要提前和我爸妈说呢?还是等他们自己发现?”余乐没主意,趴在床上问。 “你和你爸妈说,他们肯定会很生气吧,你没去成奥运会,你爸都气出病了,这要是知道你转项,不得又复发啊?”程文海也趴着回答他。 余乐点头,“我就想再拖拖,万一他们这次没发现呢,等我出了成绩,再告诉他们,他就不会生气了。一个省冠军什么的,我可说不出口。” 说到这个,程文海就有点丧气。 他回省里比赛,连前三名都没拿到。 H省的滑雪实力太强了,国家队有一小半都是H省的队员,就算这种省一级的比赛他们不出面,但省里依旧有很多实力强大的队员。尤其程文海练的又是华国比较强的项目,空中技巧,他一个才进国家队的人,确实很难在那群“龙”身边出成绩。 好在全国大赛的资格是拿到了,至于能不能参加比赛,再说。 程文海揉枕头:“好好说话呢,凡尔赛什么,还省冠军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不会说话就圆润地出去!” 余乐被气笑,一把扯过他怀里的枕头:“你滚吧!” 两人瞬间就打闹在一起,结果什么都没讨论出来。 后来余乐想,告诉家里这件事,再缓缓吧。 余乐的热搜第二天就下去了,热度也降的很快,互联网就是这么一个快节奏的地方,余乐很幸运的没有接到父母的质问电话。 倒是队里请的老师来了。 这位老师可大牌了。 他原本是奥国的一名世界级滑雪运动员,退役后成为了一名国际裁判。今年四十七岁,在他十年的裁判生涯里,几乎参加了全世界所有的自由式滑雪的裁判工作。 他的话,代表了几乎大部分国际裁判的打分标准。 这次被邀请过来,他主要说的就是坡面障碍技巧的判罚标准。 是国家队邀请,也是国际雪协给他的任务。 两年后,冬奥会会在A国的比奴约克山脉举办,举办国在四年前就提出了将坡面障碍技巧设为奥运会比赛项目的要求,并在国际奥委会经过了两年的考察之后,在上一届冬奥会举办之前,宣布该项目成为正式奥运会项目,并且归入自由式滑雪之中。 也就是说,在那之前,自由式滑雪只有空中技巧和雪上技巧两个项目,其中空中技巧又分为跳台技巧和U型场地技巧。 并没有坡面障碍技巧这一项比赛。 所以在确认该项赛事通过后,华国国家队才开始组建队伍,进行专业的培养。 这也是滑雪队为什么没有优秀坡面障碍队员的最主要原因。 教练没有执教经验,队员不是系统培养,这样要能出人才,就奇怪了。 至于为什么谭婷能够拿下坡面障碍技巧的世界冠军,那就要从另外一个方面说起。 雪资源充沛的国家,如奥国、瑞国等等,早就在玩坡面障碍技巧运动了,但是那时候这个运动不叫“坡面障碍技巧”,它叫做“X-Games”。 翻译过来就是,极限运动。 一个由红牛赞助,“我出钱你出命的运动”。 每年这些冰雪国家都会举办很多场类似的巡回赛,用高超的滑雪技术去挑战险峻的山峰,左侧是大于70度的险坡,右侧就是千米的山崖,在崩落的大雪中与风儿竞速,与云儿比险,因此受伤致残,或者因此身亡的滑雪大神不在少数。 但因为丰厚的奖金,以及对自己本身的追求和挑战,人们依旧趋之若鹜。 华国自然也不缺少这样的极限运动爱好者。 谭婷的哥哥就是一名世界有名的滑雪极限运动员,也是唯一能够在滑雪极限运动这项运动里,排名进前十名的华国人。 在这样的影响下,谭婷确实有着国家滑雪队队员所不具备的野性和技巧。 所以在坡面障碍技巧成为奥运项目后,国家滑雪队就找到了谭婷的哥哥谭季,但谭季表示,“这种被限制了条条框框的比赛多无聊,我不去。” 但他把妹妹送到了国家队,“女孩子滑这种无聊的赛道就好了,安安全全的还能拿奖牌,滑什么极限运动,摔死你!” 就这样,谭婷在规范后的坡面障碍技巧比赛上,为华国滑雪队拿下了数枚金牌。 但也因为坡面障碍技巧是一个新项目,规则也不断在变化,变得更加规范,甚至不允许选手做出过于危险的动作,对跳台的落差也有严格的要求。 在国际雪协不断变化的规则里,可以说全世界的滑雪队都是一头雾水,满身的力气不知道往哪里放。 因而除了一些书面通知外,像米洛·米尔纳这样的裁判就会被邀请到各个国家,当面教学。 米洛·米尔纳必须来华国,因为华国有谭婷,这样的世界冠军他们都很重视。 余乐这种坡面障碍入门级人物,纯粹就是顺带的。 但这一次的课,对华国队的作用相当大。 余乐对坡面障碍技巧的打分细则一直有点懵,他看过很多的比赛,见过几乎所有的动作,也知道哪个动作分数更多。 但是。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完成度,有人就高,有人就低,为什么啊? 米洛·米尔纳说:“因为坡面障碍技巧是一个由裁判印象打分的运动。” 他说:“我们的打分标准是从动作的完成度,技巧难度和创新这三个大项,从十分往下扣,最后得出总分。 “完成度”要看你一个动作的完成度,也要看你整体的完成度。“技巧难度”顾名思义,难度越高分数越高,但两个高难度技巧,会比你在两个高难度技巧中间加一个简单技巧的分数高。 “创新”是我们最希望看见的东西,哪怕是一个最简单的创新,可能都会拿到你们最高技巧的分数。 “多样性”是我们对坡面障碍技巧的期待。” 米洛·米纳尔站在讲台前面,幕墙上投影的画面变成了两张照片,一名女运动,一名男运动员。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余乐戴在耳边的同步翻译器就响起声音,“那么接下来我要聊一下男女运动员的差别。” 米洛·米纳尔继续说道:“在提到男女运动员的差别前,我需要说一句,就是裁判的整体印象分很重要,这个整体印象分代表什么? 代表你们在上场之前,裁判就已经为你在心里划定了你的分值区域。” 话音落下,教室里的的气氛顿时浮躁,听课的队员面面相觑,觉得这很不公平。 余乐却眉梢一扬,了然了。 说起来,跳水也是裁判印象打分。 这种判罚方式,他还真的很清楚。 米洛·米纳尔并不急着说话,只是微笑着等待气氛重新平静,他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一定会引起骚动,但这是事实。 是米洛·米纳尔从事“X-Games”裁判多年,并且在这两年深度参与“坡面障碍技巧比赛”的裁判工作后,得出的经验。 但气氛始终没有回落,有一起听课的教练在后面咳了一声,教室里才终于安静下来。 米洛·米纳尔对柴明递去感谢地微笑,继续说道:“女选手,我们通常只从高度、空中稳定性和抓板这三个要素,确定我们对你们的整体印象分。 在过去的比赛里,只要你们能够稳定地发挥,并且能够维持你们的难度和进步空间,想要提高你们的印象分就不难。 就比如谭,我对你的印象非常好,看见你出现,我就愿意给你9.0以上的分数,只要不出现失误。” 谭婷得到表扬,收获了队友很多羡慕的目光。 这时,孙毅突然开口用英语问道:“那您对我的印象呢?” 米洛·米纳尔笑了一下,委婉地拒绝回答孙毅的提问,就像在说,你是哪根葱?我对你完全没有印象。 孙毅不高兴了,嘴角眼看着就耷拉了下来。 米洛·米纳尔又继续说道:“那么男选手的整体印象分是什么? 我和我的同事们做过很多次的分析,我们很愿意将我们的想法分享给你们,那就是难度储备。” 说到这里,米洛·纳米尔停顿下来,让所有人去捕捉他话里的重点。 ——“难度储备”。 很重要,很重要。 接着才继续说:“在男选手同样完成高度、空中稳定性和抓板的基础上,男选手必须完成难度储备。 也就是说,你们需要更多的周期,在每一场比赛里,拿出不同的,更多的,高难度的技巧,告诉裁判,你们的上限远远不止这场地里这一点东西。” 余乐的后背靠在了座椅上。 掐指一算,他还有两个赛季就进冬奥会了,但这个赛季他几乎没戏,他一个高难度动作都不会,所以想靠下个赛季增加自己的整体印象分太难了。 所以他还要等下个冬奥会吗? 米洛·米纳尔还在继续说:“在我的记忆里,盖伦·内维尔,他擅长二十二种空中技巧,空中偏轴转体1600,双板十字交叉抓反侧板这样的难度,信手拈来,他已经站在了坡面障碍滑雪的最顶端,只要没有失误,我会给他9.5以上的分值。” 说完,他微笑:“9.50以上的分值,你们觉得他值得吗?那是一位站在王座上的男人,他出场即代表着难度,代表着最顶尖的实力,代表着观众的欢呼和掌声。 你们也是这么认可的吧? 这就是一名坡面障碍技巧难男选手,该具备的难度储备。” 余乐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未来……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他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省冠军能代表什么?全国冠军更不代表什么!他要征战奥运会,就必须更快地踏上世界赛场!!! 这天学习结束后,余乐找到柴明,直接表明决心:“我想进行难度储备,所以有什么办法可以更快的进行难度技巧训练?我不怕摔。” 柴明深深地看着他,像是在心里做着什么样的斗争,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但最后他点了一下头:“我来安排。” 余乐目光坚定地点头:“好,绝不掉队!” …… 十一中旬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 一夜之间,大山披上纯洁的白纱,像一个含羞待嫁亭亭玉立的姑娘,手捧银色花束,在天地之间,眺目远望。 山下也有一层薄雪,均匀地铺在地上,盖在树梢,世界变得银装素裹,娇俏多姿。 蛤喇子镇也迎来了旅游的旺季。 余乐坐车前往滑雪馆,路上看见很多的大巴车,路边的小店也都开门了,店主人笑脸迎人,乐呵呵地数钱。 到了滑雪馆,前几日还很空旷的停车场,他们八点半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挤得爆满,还有陆陆续续赶来的私家车在公路上开来开去,寻找停车位。 大巴车在停车场外堵了很久,纵然有专用停车位,进不去也白瞎,干脆打开车门,让他们步行前往。 这样的天气,滑雪服已经可以直接穿在身上,并不都是统一的黑红色的队服,也有很多早几年,颜色各异的衣服,但胸口的国旗始终一样。 他们穿着厚实的运动鞋,后背背着高出头部的滑雪板背包,也有个别人将滑雪板拎在手里,虽不整齐,但绝不散乱的从人群里走过。 目光顿时汇聚而来,像是注视着一道绝美的风景线,游客们纷纷停下了赶路的脚步,为他们停留。 有人举起手机,朝着他们拍照,余乐身边有的人视若无睹,有人则只是装成不在意的模样,只有程文海激动地去撞余乐的肩膀:“有人拍照呢。” 余乐:“……” 悄悄挺直后背,其实他也觉得自己挺帅。 余乐不算运动明星,但也不缺被媒体围绕,作为跳水队的主力,比赛前后都会有媒体出现,粉丝追逐,他跟着徐辉后面走也没少露脸,每次跳水队有采访,一般也会叫上他。 被围观的事儿不少了。 但今天的感觉怎么说呢? 应该说是,冬季运动项目确实和夏季项目有很大的“壁”,他就没穿过这么厚的衣服被围观过,而且滑雪服是真的很符合他的审美,背后再背上一双滑雪板,他简直有种自己是一名正在执勤的军人的错觉。 他们走离停车场,又到了售票区,然后来到了排队区。 到处都是人,广场拉上了围栏,摆放出“回字形”的通道,即便诺大的广场都装不下蜂拥而来的人群,队伍都排到了售票区。 回头再看,还有很多的车在往这里赶来。 孙毅走在最前面,身边跟着一个好友和卓伟,就那么顺着“长龙”往上走,余乐算是初来乍到,不明真相,便跟在队伍后面。 他们从广场外侧绕过,来到工作人员通道,守门的保安远远看见他们就拉开了大门,于是他们就在那些钦羡的目光中,走进了滑雪馆。 不过今天,他们要去的不是滑雪馆里,而是缆车处。 今天一大早他们就接到了通知,要上山训练了! 就因为这个原因,余乐是真觉得自己这么走一路,真是帅呆了! 他七月份进选训队,现在十一月中旬,也算是练了一百多天的自由式滑雪,这还是第一次去室外,去大山,真正地滑雪。 其实从前几天飘小雪的时候他就在期待这一天,总是听说山上在建滑雪道,就一直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昨夜的一场大雪让一早睁眼的余乐简直想要高歌一曲。 终于可以滑户外了!!! 孙毅领着他们在员工通道里拐来拐去,余乐不大能记清楚路,只知道爬了很多楼梯,后背都有些出汗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抵达了缆车乘坐处。 一出现,工作人员就暂停了排队等候的游客,招呼他们乘坐驶到前面的一辆缆车。 孙毅和卓伟一低头就迈了上去,同行的还有另外两名队友。 国家滑雪队在吸收了他们这些转项的老队员后,已经有将近30个人,缆车却只能坐四人。 余乐他们又排在后面,一时没事,就东看西看。然后就看见了一群举着手机对他们“咔咔”拍照的游客。 被拦住的游客并没有生气,反而格外兴奋,“嗡嗡嗡”的声响里可以分辨出“国家队”这样的声音。 余乐摸了摸鼻子,和程文海一样,将后背又挺直了一点。 这时,有人认出了他们,大叫:“那不是谭婷吗?我是你粉丝,最喜欢你了!” 谭婷抱着滑雪板,戴着毛茸茸的咖啡色毛帽子,对着朝她喊话的地方挥了挥手。 也有人叫了何宇齐的名字:“何宇齐,你最棒!” 何宇齐咧嘴笑了一下,倒是难得有些冷淡。 缆车一辆一辆地转过来,队伍的人就越来越少,终于轮到余乐他们。 程文海和石河他们三个人始终在一起,何宇齐今天难得和他们挤了一辆车。 缆车驶出平台,便沿山而上,山脚下都是松柏矗立,青翠葱葱,但没过多久,这些松柏便戴着上了一顶顶的白帽子,再往上走,便是白色纱裙,纯洁梦幻。 余乐的手轻轻贴在玻璃上,垂眸往远处凝望,沉醉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无法回神。 作为一个南方人,对雪总有些无法言说的浪漫和憧憬。 “哥,你好酷。”程文海却对大雪山的兴趣不大,而是选择抓紧时间抱住何宇齐的大腿。他学着何宇齐刚刚回应粉丝的表情,“嗯哼”了一声,“够冷够帅。” 何宇齐却一声轻笑:“说啥呢?我是头疼。你知道我脑袋摔了多少次吗?但都没有上次狠,差点儿就过去了。这些跟头几乎都是在这山上摔的,我一想着上山滑,就头疼。” 余乐收回目光笑,马屁拍马腿上了吧? 程文海脸皮厚,嘿嘿地笑:“要是多摔几次,能像你一样拿到银牌,我也高兴。” 何宇齐用一种你不懂的眼神看他,随后目光一转,落在余乐脸上:“最近练的有点狠,你没受伤吧?” 余乐摇头,想说就这么一次次的摔,摔的他连右肩膀骨折过的心里阴影都给摔没了,再好不过。 何宇齐便又说:“还是注意一点安全,柴教疯你不能跟着一起疯,毕竟受伤了影响的是你的事业。” 余乐觉得这话不太对,但想想又没错。 最后哈哈笑着,含糊回应:“谢谢哥,知道了。” 到了山上,出了大门,就看见并排停在门口的两辆摆渡车,一辆等着拉游客,一辆专门接他们去目的地。 先上山的队员已经在车里坐好,余乐他们最后出来,一上车,车就开了。 余乐来过山上一次,记得路,但这车却没去上次的地方,而是在一个岔路口拐了个弯,往另外一条积雪深厚的方向去了。 大巴车缓慢行驶在撒了盐的雪路上,沿着山体绕了不知道多少圈,待得再一个大弯驶过,余乐便看见了一条瀑布似的雪道从山顶飞流而下,山河气派。 最终,车停在了滑雪场的大门外,这里虽然也停了几辆车,却看不见游客的身影。 何宇齐见他们表情,说:“游客从东门进,这里是西门,出去就是训练场,一般不对游客开放。” 说完,何宇齐抬头看向大门口上挂着的横幅,说:“一旦下雪,比赛就要开始了。” 余乐也看见。 那横幅上写着——【20XX年蛤喇子山精英滑雪联赛】 门廊下还立着一排的展牌,展牌有雪山照片,有滑雪选手的大幅照片,他还看见了何宇齐、谭婷,以及包括孙毅在内,华国比较有名的滑雪运动员。 上面印有文字——【精英滑雪联赛,等你来战!】【迎接冬奥,创佳绩!】【我就是滑雪精英!】等等,用着凌厉飘逸字体印刷出的比赛标语。 “精英联赛”,余乐知道。 因为他报名了。 比赛就在四天后举行,比赛场地就是他们国家队的训练场。 比赛分为大众组和精英组。 在国家体育总局冬季运动管理中心注册的雪上项目运动员只能报名精英组,而且成绩并不算入冰雪协会为运动员设置的赛季积分。 换句话说,这比赛不算正规的。 正规的比赛要在七天后,同样的场地,由冰雪协会主办,是名为“20XX年华国冠军杯巡回赛”的比赛。 那才是华国职业运动员必须奋斗的赛场。 只是余乐没有挑拣比赛的资格。 他缺少滑雪比赛经验,甚至连室外滑雪都没有过经验,“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再小的比赛也能够累积比赛经验,他必须大小比赛全部参加,才能具备去挑战冬奥会奖牌的资格。 毕竟他和程文海不一样。 程文海的追求并不是奥运会,而是滑雪本身,他的目标甚至不是国际大赛,而是国内排名。 但余乐是从跳水队的主力队员转过来的,他甚至拿到过奥运资格,所以他奋斗的最终平台也不会是国内。 因而柴明对他的安排,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程文海这个时候说:“就是参加这比赛吧?” 余乐点头。 何宇齐看见了,眼眸一眯:“你打算今年就进赛场,难度储备什么的?” 不愧是资深滑雪选手,一眼就看出了余乐的打算。 余乐点头。 何宇齐扬了扬眉,想说什么,最后按了按脑袋,这是他的习惯动作,通常会伴随一句,“头疼我有脑震荡。” 不过这次何宇齐却嘀咕:“四个月……你们是疯了,头疼。” 余乐:“……” 一段简短的交谈,他们已经落后了很大一截,程文海急着进入“新世界”,催着他们往里走,也只能停下交谈。 南门更衣室的环境和山下滑雪馆差不多,只是再不需要那扇厚厚的保温门,而且他们也不会在更衣室里换衣服,只是将背上山的随身用品锁在更衣室里。 何宇齐还特别提醒一句:“别带手机进去,容易丢,耗电快,还有受伤的危险。” 本就没有带手机习惯的余乐,将柜门一关,点头。 从更衣室再往外走,脚上的鞋就已经换成了滑雪鞋,滑雪板套也锁在了更衣柜里。 余乐将滑雪板用单手捏着,眺望眼前景色。 他现在已经越来越熟悉滑雪板的重量。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完全赛道级别的跳台滑雪道,在紧邻的另外一侧,则是一条坡面障碍滑雪雪道。 两条雪道玉带似的,分别从两座山峰的山腰处垂直落下,最后汇聚在一个极大的平台上。 也就是余乐他们现在脚踩的地方。 这个平台很大,大的看不见边,甚至连着其他方向更多的滑雪道。 坡面障碍滑雪道的旁边就公共滑雪区域,共用一个平台,中间用绳网拉出了一个三米的隔离带,此时已经有不少游客发现他们出现,正往这边走。 这个公共滑雪区域的另外一边,是一条高级雪道,也是高山滑雪雪道,曾经还举办过世界高山滑雪锦标赛。 余乐还听白一鸣说,这山上,还有一个单独的区域是U型场技巧训练场,好像也是共用一个平台。 余乐眯眼往东方看去,依稀看见了他们上次上来时见过的建筑物,于是U型场地的位置也就清楚了。 不行,好刺眼,眼睛疼。 余乐看了两眼,实在受不的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知道户外滑雪有“雪盲”这种症状,但没想过朝阳洒落在雪山上,望的久了,眼睛会那么痛苦。 揉揉流泪的眼睛,余乐一边低头戴手套,一边走向教练所在的地方。 教练们更早地上来了。 户外雪道这两天才修整完成,即便有试跳员,但雪道的安全性和规范性还需要教练们亲自走一遍才行。 昨夜里才铺满的雪面上留下一路蜿蜒的脚印,在每个道具和跳台前环绕,并停留很久。可见检查的细致入微。 走近了看,每个教练都冻的缩着脖子,帽子上还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小雪,一颗颗一粒粒地铺出他们认真负责的态度。 柴明对余乐招手,示意他跟自己走,留下他名下的两名队员,程文海和石河交给朱明和路未方教导。 对此,程文海和石河都对余乐递出了同情的目光。 不是不想被更好的教练指导,但那样鬼畜的训练方式,也只有“变态”跟得上。 余乐跟着柴明上了坡道障碍雪道。 柴明说:“感受三次,就正式训练。” 余乐点头,成为了第一个从这条新雪道上滑下的人。 三次之后,余乐果然开始了他的“变态亡命”模式。 难度动作很漂亮,但摔的也很漂亮。 平铺的雪道上,因此留下了余乐摔出的一个个浅坑。 “嘶。”程文海在传送带上,看见余乐又一次从10多米的高度摔到雪坡上的时候,忍不住抱着膀子,对石河说,“咱们参加不了今年的比赛,还是有理由的。” 石河也表情复杂,点头:“不愧是世界排名第三的跳水运动员,天赋什么的果然还是没有勤奋重要。” 程文海笑,洋洋得意:“我们乐儿啊,说不定很快就是世界排名第三的滑雪运动员啦。” …… 三天的时间转眼就到。 余乐花了三天的时间去克服自己对户外滑雪的不适,而且户外雪道的真雪和室内的人造雪脚感存在一些微妙的不同。 这些都需要去克服。 也正是因为克服这些外在因素,余乐这三天不但没有练新动作,已经练完的技巧动作成功率,还倒退了很多。 因此第三天精英赛比赛举办的时候,余乐并没有拿到理想的成绩。 在华国很多滑雪大佬缺席的情况下,余乐在这样较业余的比赛里,输给了H省过来的两名省队队员,自然也输给了报名参加了坡面障碍滑雪技巧的孙毅。 孙毅轻松拿下精英赛的冠军,还有两名国家队员分列亚军和季军。 两名H省的省级选手,排名第四名和第五名。 余乐? 第六名。 他两次跳,都在跳台部分出现大失误,摔在了雪上,被裁判扣了很多分。 一次21.50分。 一次17.30分。 分数那叫一个难看。 一天的比赛结束,余乐回到宿舍吃晚饭,就听见卓伟的大笑声,还有孙毅喜气洋洋的脸。 倒是没人当着余乐的面贬低,但那张狂的表情朝着谁过来的再明确不过。 余乐吃了两口饭再咽不下去。 比赛出现这样的失误,他也心情不好。 程文海坐在旁边,安慰说:“要不我们把难度降下来?你现在两周不是还搞不好吗?只跳一周不行吗?” 余乐嘴角抿紧:“我得刷难度储备。” 程文海急:“那你首先得有成绩啊!”他一把拉过石河,“你说是不是?” 石河没想被突然疑问,眨巴着眼睛吭哧了一会儿,然后说:“海哥,我觉得不能这么说,乐哥和我们的定位不一样。” 程文海沉默了下来,然后巴拉着头发不说话了。 第43章 吃过饭, 程文海问余乐:“今天还需要加训吗?我陪你。” 余乐摇头:“让我整理一下,而且这段时间绷得太紧,各方面都很累, 想去找斐老师放松。” 程文海咧嘴一笑:“那我陪你泡温泉去。” 余乐有斐清河的电话,三言两语敲定了泡温泉的事,只不过斐清河也说了:“今天孙毅也找我了, 就一起吧,温泉池那边儿见。” 余乐抿了抿嘴, 挂了电话。 他不是输不起的人,或者说, 他其实还挺能冷静看待自己和孙毅这次的成绩差距,他只是不喜欢对方那捂都捂不住的挑衅和张狂。 这种强烈而直接的敌意他还从没有感受过, 有点儿让人生气。 余乐把脸埋进温泉池里,让自己冷静下来。 会生气,就说明自己还不能冷静看待这次的成绩,心里多少有点儿不服气。就像程文海说的,如果他跳难度低一点的技巧动作, 成绩未必就比孙毅差多少。 孙毅是滑U型场地的选手,兼项坡面障碍技巧也不过是这一年的事儿, 要说他的坡面障碍技巧有多强,国内再是厉害, 出了国就是连积分都拿不到的运动员。 余乐一想着自己现在的水平连世界三流水准都达不到,就挺生气。 怎么这么笨啊! 在空中足足飞三秒的时间, 你600交叉摸板都站不稳,很难吗?很难吗?训练的时候不也有成功的时候?怎么到了比赛都不行呢? 后来余乐又想。 所以还是训练的时间不够, 距离冠军杯只剩下三天的时间, 明天能多练几个就多练几个吧。 “咕噜噜……” 把胸口的一股废气在水里吐出来, 余乐在“哗啦啦”的声响中抬起头来,就看见孙毅和卓伟一共五个人正从对面下水。 夜晚温泉池边的灯光有些暗,余乐抬头的动作吸引了对方的目光,他们在池边一顿,像是这时候才看清楚他们在这里。 卓伟顿时就张狂地笑了,大声地说:“我去!这水也太热了!” “是真烫。” “别的池子水温低点儿。” “那起不到效果。” 卓伟又大笑:“哎呀,今天比赛别看没滑几场,累死了。” “比赛就是有点熬人。” “其实比完赛下山也行,回宿舍睡觉多美。” 卓伟放声说:“我这不是等孙毅嘛,也没白等,拿了个冠军。” 孙毅已经泡进了水里,他骨架子小,个儿也不高,偏偏头有点大,平时穿了衣服看不出来,这样下水时就能看见他的身材比例像个“大头娃娃”。 这形容并不带贬义,而是陈述事实。 孙毅有张娃娃脸,眼睛还大,睫毛浓而长,当他将身体整个沉进水里,就剩下脑袋的时候,就……其实还是有点惊悚。 光太暗了,水波倒影在那双眼眸深处,会在瞳仁里泛起亮橘的颜色,像一只在黑暗里,眼睛会发光的猫。 温泉池挺大,双方割据一边并不会影响对面,但是声音大就有点儿不能忍受了。 卓伟的“彩虹屁”放的噗噗响,孙毅就一脸自得地笑:“一个业余比赛的冠军,这有什么好说的,简单。” 卓伟也靠着孙毅沉下去:“也没那么容易,精英赛说是全国比,说到底对手就是咱们队的人,我输了我认了,幸好还有个成绩,让我知道我现在的水准在哪儿。” “嗯。”孙毅惬意地将头搁在池沿上,刚把手也拿出搭两边儿,又一哆嗦给冻了回去,“过两天那个才是大比赛,好好加油吧。” 余乐听出了他们的装腔作势,也想离远点儿,眼不见心不烦,只是他们泡温泉指定这个池子,而且还要尽量泡透,上上下下少说都是三次。 现在走,又前功尽弃了。 只能忍着呗。 水很热,泡不了一会儿就心跳加速满头大汗,余乐感觉到自己的极限到了,正要起水休息,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腿上。 余乐顺着手的方向看了一眼程文海,也只是目光的一次对视,他就明白了程文海的意思。 那就……再泡泡。 对面的人坚持的并不比他们久,有人受不了的起了水,陆陆续续的,一共五个人,起了三个,就剩下卓伟和孙毅还在水里。 两人都脸上通红,汗如雨下,呼吸也变得急促,但都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即便没有任何的言语争吵,双方显然都进入到了一种忍耐力的比拼中。 余乐头晕。 但也没打算起来。 男人的胜负欲有时候很可笑,甚至愚蠢,但在某一个时刻,它就是存在的,而且必须赢。 就是这么要强。 在池岸边坐着的三个人也感觉到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没等凉透,又缩回到了池子里。 这下,比拼变得更加直接,而且艰难。 高温让心跳的实在太厉害,余乐张开嘴吐出一口白烟,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手一离开水,就被冷空气环绕,舒服的他想一直摸脸摸个不停。 这比拼什么时候到头儿啊。 就在余乐跃跃欲试,告诉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别在这种小事上较劲儿,万一热出个好歹影响了明天训练的时候…… “哗啦”一声响。 孙毅像只煮熟的虾似的站了起来,仰着下巴:“我找斐医生去了。” 转身就走。 只是他离开池子的时候脚很软,一脚踩上池沿没站住,身体往后一仰,“啪”一下又摔回了池子里。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入的水,大概是失去平衡的时候狠狠蹬了一下池子,结果直接就摔到了余乐他们这边儿。 孙毅像只落水的旱鸭子,“咕噜噜”地使劲挥手,竟然没有站起来。 余乐下意识的脚下一蹬池壁,滑了出去,一抓一拉,就把孙毅从水池里提了出来。 余乐和孙毅的身高差距还有点大,他急着救人,力气就用的特别大,结果这一提就把孙毅提的双脚离了池底,也导致自己被孙毅撞了一下,差点也摔倒。 稳住,站定。 余乐和孙毅大眼瞪小眼,孙毅顶着被水压塌的头发,眼睛睁的溜圆,水在他脸上混乱地往下淌,狼狈极了。 “咳!咳咳咳!”下一秒,孙毅就痛苦地咳嗽了起来。 余乐完全没想过帮他拍后背,也没有兴趣弥补双方的关系,看见卓伟慌乱地跑过来,他将手一松,转身走到池边,一屁股坐在了池沿上。 不行,太热了,要人命! 这样的意气用事,以后还是免了吧,赢了也没什么成就感。 一次意外打断了双方无声无息的比试,程文海和石河也从水里爬出来大口地喘气。 三人一起看着孙毅被护在中间,上岸,走远,程文海说了一句:“谢谢都不说。” 余乐笑:“得了吧,没打架就不错了。” 程文海提气:“我怕他?!” 余乐笑:“我怕行了吧,他们五个人呢。” “啧!” 孙毅也不知道恢复的怎么样,但之后就再没出现过,其他人也没再回来。余乐他们自然恢复正常程序,该泡泡,该晾晾,只是为了避开孙毅等人,也没去找斐清河。 直到斐清河找过来,他们才知道孙毅他们早就走了。 …… 接下来几天,余乐遭到了柴明暴风骤雨似的敲打。 上一场比赛,他没有发挥好,不止他难受,柴明也不舒坦。竞争无处不在,余乐的竞争在赛场上,柴明则是在职场,看似不同的地方,但因为他们的关系,又变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种感觉很好。 余乐想赢比赛,柴明也想重新找回自己在滑雪队的位置,两人的力气往一处用,哪怕累,但为了同一个目标去努力的感觉非常舒适。 他们每天上午九点半才能到山上,午休还要下山,因此下午结束训练的时间延长了一个半小时,七点半下山的时候天都黑透了,八点过才能吃到晚饭。 每天训练,和在路上奔波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但余乐和柴明却还会在这个基础上,加训一个多小时。 柴明带着病,在黑夜里将余乐送回宿舍,一起吃着热过一顿的饭菜,同时分析讨论今天训练上的问题。 柴明没有纠结余乐上次比赛的失误,虽然他不高兴,但却把所有的心力投注在未来。余乐也是如此。 这般忙碌了一天,余乐睡下的时候已经十点过了,头挨着枕头就睡,再一睁眼就是第二天。 程文海说:“乐儿啊,你是真累了,昨晚上我都听见你的呼噜声了。” 余乐说:“吵你没有?要不我搬出去住。” 程文海摆手:“比我爸打呼噜轻多了,我妈都能忍,我还忍不了?翻个身继续睡呗,你就继续住。” 余乐笑:“等比完赛会好一点。” “我知道,比赛要加油。” “20XX年华国冠军杯巡回赛”在“精英赛”比完后,第四天举行。 余乐也只有三天的训练时间。 说长不长,说短还真的短,余乐感觉自己好像还没从那种疯狂的劲头儿里走出来,比赛的日子就到了。 意犹未尽的,还有很多遗憾。 他觉得自己还缺一点时间,也没有完全准备好。 坐在上山的缆车里,余乐正拿着手机低头敲字。 程文海坐在身边,车厢里只有他们三人,“我看了一下赛程表,未成年组要和我们一起比。第一天上午是未成年组的空中技巧和成年组坡面障碍,下午是未成年组坡面障碍和成年组U型场地技巧,明天上午是未成年组U型场地技巧和成年组空中技巧,后天决赛。” 说完这些,程文海说到重点:“白一鸣报名了,说不定就在山上,这小子竟然不联系我们!!” 余乐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他确认自己这段时间确实给对方发了最少二十条消息,尤其是这几天连续发过去的消息并没有被拉黑的提醒,看了又看,眉心蹙的很紧。 再抬头,说:“看见人,冷静点儿,我觉得他的手机应该是被收了。” 犹豫了一下,又说:“白会长听说是个挺严苛的人。” “有柴教严苛吗?”程文海不服,为自家柴爸爸正名,力争第一! 余乐摇头,没见过怎么知道,只是道听途说。 缆车到了山上,游客等候在长廊下,等待回来的摆渡车。 今天的比赛吸引了很多热爱滑雪的游客,旅游区的接待量又到了一个新高峰。 但作为老牌的滑雪胜地,山上的摆渡车一般是够的,只不过今天有三辆车用来专门接待比赛的运动员,所以游客才会在这里排上长龙。 余乐他们一走出去,就发现外面热闹极了,有游客不顾安保人员的劝阻,跳过围栏,死活要和谭婷合影。 余乐过去的时候,那名游客正被安保人员请走,还不甘心地回头大喊:“谭婷!我是谭季的超级铁粉!!你今天的比赛也要加油!!你们是我心里永远的NO·1!!!” 在滑户外这些天,余乐也见惯了游客对他们国家队员的好奇,更是习惯了自己透明人一样的位置。 在滑雪这个领域,他的资历实在太浅了,而且他的跳水成绩也算不上闪耀,站在人群里,根本没人知道他是谁。 余乐收好目光,从工作人员出口走出来,往车门方向走去,一只脚刚刚迈上车,就听见有人大叫:“余乐!!!” 余乐动作一顿,寻着声音看过去,就看见一名穿着白色羽绒服,头戴毛领大帽子的女孩又绷又跳地对他招手。 脸庞露出的部分很漂亮,画的妆也很精致,是一个特别符合现代审美的年轻女孩儿。 但余乐确认自己不认识。 目光对上,那女孩突然去摸自己架在手机架上的手机,一边忙叨地调整位置,一边大声说:“宝宝们!我看见余乐了!这是什么好运气啊!!余乐啊!余乐!!跳水的余乐!!” 余乐:“……” 原来是个主播。 余乐应付这个场面还是很有经验,便笑着朝那边的方向挥挥手,不等对方说更多话,腿一用力,上了车。 车上,大部分人都坐下了,懒洋洋地靠坐在椅背上,积蓄着今天比赛的力量。 余乐扶着座椅的椅背,一步步地走进去,路过卓伟的时候,就听见他说了一句:“啧,余乐你跳水的还是滑雪的?” 闻言,余乐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他。 卓伟缓缓睁开眼:“听见她叫的吗?跳水的余乐。” 余乐想想,点头,微笑:“确实,我在跳水方面还是有些成就的。” 卓伟也笑:“那就回去跳水啊。” 余乐笑笑,没理会卓伟的挑衅,又走了出去。 没有成绩,确实说不了话。 但没关系,他正在创造成绩。 陆陆续续的,车里的人都坐满了,程文海最后一个上来,忙忙叨叨的找到余乐就一屁股坐在他身边:“那女孩你知道是谁吗?” 余乐看他。 “房姐,房雨琪。” 余乐顶了一脑袋的问号。 “成天练的脑袋都秀逗了。”程文海恨铁不成钢,“你转项能上热搜,就是她发起的话题,大网红。” “啊,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程文海都被余乐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脑回路吓傻了。 罪魁祸首?! 正好车动了,余乐转头看向车窗外面的房雨琪,眼睛里有了几分敌意。 程文海:“……” 车往外开,一路颠簸,最后来到滑雪场南门。 这里变得不一样了。 横幅和海报都变成了“冠军杯”的东西,而且无论是展牌的摆放,还是工作人员,都远比“精英赛”热闹了太多。 余乐一下车还踩在了红毯上。 红毯一路延伸,抵达更衣室的大楼,前面竟然有人排队,都是一些省一级的小孩,看脸年纪就不大,但个头儿都不矮,有些该是比余乐还高一点,都挺拘谨地跟在他们教练身后,穿着统一的蓝色滑雪服,背着滑雪板的角度都是一样的。 “J省的。”程文海说。 那不就是石河的老家? 正想着,石河超过他们走了上去,一起的还有几个同样从J省出来的国家队员,男男女女的都有,一现身那名J省的教练就笑容灿烂地迎向他们。 “你队呢?” “魔都队呢?” 余乐和程文海同时开口。 下一秒两人又同时说。 “看见了。” “在那边。” 在这样的全国比赛里,国家队的队员代表的都是自己所在省队比赛,无论哪个运动都一样,余乐和程文海对这样的流程再熟悉不过。 两人相互摆了一下手,朝着自己代表队的教练走了过去。 负责在门口等余乐的依旧是李教练。 李教练戴着帽子,好像一下年轻了十多岁,有些微胖的脸上笑起来特别亲善,一来就将余乐抱住,“好久不见。” 四天前的“精英赛”,魔都队没有运动员过来,所以距离余乐去省里比赛,确实有二十多天。 余乐四天前的比赛成绩不好,看见李教练脸上也有点挂不住,毕竟当初他们对他期待挺高的。 原先跳水的时候,拿不到世锦赛的奖牌,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代表队,现在就更愧疚。 但李教练却亲切地拥抱他,脸上的笑容,嘴里说的话,没有丝毫的不妥,最后他将放在脚边儿的行李袋一打开,露出里面黑色的滑雪服,说:“加衣服头盔滑雪鞋滑雪板,两套,是我们今年队里发的队服,滑雪板你不适应我回头给你送到宿舍,衣服先穿上吧。” 余乐一眼就看见了背包外面的商标,滑雪界NO·1运动品牌,一套专业装备两万多,他们为他准备了两套。 果然是有钱豪横的魔都队。 比国家队发放的装备还好。 不是说国家队穷,而是这里存在一个赞助的问题,和总局签订赞助合同的是奥国的一个品牌,在世界上也很有名了,但比起魔都送过来的品牌,却微微差了一线,价格自然也要便宜一点点。 余乐把背包拎起来的时候,有种自己拎了四大万的感觉,沉甸甸的啊。 踏实! 说来好笑,余乐都是国家队跳水队的主力了,而且世界排名也很高,但他拿到的比赛奖金数量非常少,到现在他都靠补助和津贴生活。 国家队队员补助4100,地方补助4000,如果有集训一般每个月还会得到2000左右的补贴,没有集训他每月工资固定8000多一点。 在京城那地方就算包吃包住也活的非常拮据。 最近他换项,是在月中旬到的自由滑雪队,跳水队和滑雪队十月份都没给他发钱,穷的是叮当响。 但是魔都队大气啊,在他十一月份参加省比赛,展示出自己的实力后,才回来地方补助就到了他的手里。 五万!! 魔都队财大气粗,不但给了他十一月份的钱,还多给了他是十月份的补助,以及他在省里比赛拿冠军的奖金两万,简直美滋滋。 今天,他一弯腰,抓着背包往上一拎,那金钱的重量便甜蜜地压弯了他的腰。 越来越觉得过去十二年,自己亏了老多钱。 和李教练有说有笑地去签录,在名字前面写上魔都队的时候,余乐和李教练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魔都队这次发放的队服很漂亮,黑色的底色,在拉链袖口的地方却是斑点状的炫彩,当真是低调奢华有内涵,冷酷高雅还闷骚。 余乐穿好了衣服,程文海才进来,盯着他看了一眼又一眼,眼里都是羡慕。 地方的补贴和当地经济有关系,也和冰雪项目在当地的收益有关,魔都队所在城市的人均收入极高,冰雪类比赛项目的门票是其他城市的三五倍,当地人依旧能随便买单,所以哪怕魔都队现在的成绩排在最末尾,但给的补助却是所有队里最高的。 程文海的嘴角流下了羡慕的眼泪。 不方便多聊,李教练在门外等着,余乐在程文海眼前转了一圈,一手抱着滑雪板,一手搂着滑雪头盔,大步流星地走了。 程文海在身后一擦嘴,“啧!” 到了门外,余乐看见柴明也在。 李教练正抓着柴明的手,热情洋溢的进行商务人士的吹捧“业务”,柴明在外人面前也努力放松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但李教练依旧被这两米八的气场压的有点紧张。 余乐一出现,像是拯救了两个人。 握在一起的手,触电似的收了回去。 “柴教,李教。”余乐礼貌招呼。 李教练说:“我在和柴教练聊你下一步的去向呢,难度储备这事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辛苦你了,现在就要为冬奥会做准备,我真的很期待你踏上冬奥赛场的那一天。” 余乐说:“我会努力的,不过也要把今天这一关过了,我毕竟还是接触滑雪时间太短。” “我知道。”李教练捏了捏余乐的肩膀,“只要把目标定下,我们一起去努力就好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见外知道吗?你是魔都队的队员,我们就是你永远的后盾。” 也太会说话了。 余乐便只能笑。 柴明今天要担任未成年组比赛的裁判,不方便跟着余乐走,所以李教练就带着余乐去了魔都队的休息区域。 只是在分开前,柴明说:“相信自己,你已经做的很好。” 余乐点头,“全力以赴过,输了也无憾。” 柴明牵出脸上的横肉,目光柔软的对余乐点了一下头。 和柴明告别,余乐来到了魔都队的休息区域,他认识的人都来了。 罗刚一看见他,远远的就走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说:“听说你精英赛成绩不好,别往心里去,你在我心里,潜力无限大。” 一开始李教练还对罗刚递眼色,但听他说完,又笑了。 轻拍余乐的后背:“每个人的成长都需要时间,你已经在飞了,总不能瞬移,那是魔法。” 余乐懂,点头,也很感恩。 魔都队对他的期待很大,但也知道什么时候要放低期待,并不给他压力。 说来好笑,余乐的压力,来自他自己,以及他已经离开的跳水。 余乐被簇拥着坐进队伍里,第一次看见魔都队的所有队员。 没成年的孩子更多。 因为是一个新的队伍,滑雪运动在南方也确实开展的晚,一名优秀的运动员最好从小培养,所以魔都队这几年的竞争点都在未成年组的B组,也就是小于十二岁的组别。 这些年培养的小队员,今年正好进入A组,按照往年成绩的评估,现在魔都队在未成年A组也具备了争夺奖牌的能力。 罗刚正在和余乐聊这件事,他是一个很爽朗的大哥型性格,熟悉了之后既不冷酷,也不算豪放,就是一切都正正好,让人容易亲近。 他说:“所以我们队最差的就是成年组的选手,你过来让我们队里从上到下都很高兴,我们在成年组年年垫底,一个职业的都没有,包括我。 我啊,原本是北方的,有点儿滑雪基础,但进行职业训练实在太晚了,各方面提升都特别慢,尤其是一些基础上的问题,即便意识到,也很难改正。 我最近也特别了解了一下你,十二年的基础训练,单在体能上就是我们队最好的那个,现在还有柴教练指导,我有种感觉,每次见你,你都会有飞跃性的进步。 这次打算拿多少分啊?” 余乐笑:“100的满分,怎么都要及格吧?” “不是及格了吗?”罗刚指的是省里的比赛。 余乐说:“那是因为打分裁判对我有印象分定位,我实际上哪里值那个分数,对了,你知道难度储备吗?” 余乐是一个如果接受到对方善意和热情,就会以同样,甚至更多的热情回应的人格。 他对魔都队有种很特殊的归属感,和钱没给关系,嗯,是的,真的和钱没关系,他是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感。 这种感觉他在跳水队是没有的。 华国的跳水队真的太强了,他的成绩远远不够让他找到被人需求的感觉。 人之所以坚强、勇猛、无畏,很多时候就是因为他们的背后有自己必须拼命保护的人。 魔都队让他生出了一种团队的荣誉感,或许这叫做“团魂”? …… 今天上午,未成年组的空中技巧和成年组的坡面障碍技巧比赛同时进行。 观众席就建在两条雪道尽头,环绕平台外围所盖成的半圆形建筑物。余乐他们每次训练走过的运动员更衣室只是冰山一角,实际上这座建筑物可以容纳一万名观众观看比赛。 毕竟是曾经举办过“世界滑雪锦标赛”的蛤喇子雪山,专业运动的配套设施相当齐全。 今天的比赛是进入赛季后的第一个全国级别的正规比赛,整个赛程不仅仅是程文海嘴里说的部分。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这里还会举办“高山滑雪”、“跳台滑雪”、“单板滑雪”一共四种滑雪运动大项的比赛。 如果形容的再功利一点,“冠军赛”的成绩,不仅仅关系到运动员下一步参加“全国锦标赛”,世界级比赛的名额竞争,其实也和运动员的收入挂钩。 今天,华国几乎所有自由式滑雪的省主力运动员,全部到位。 未成年组和成年组一共有两百多名运动员参加比赛,其中还有不少兼项的运动员,每个项目报名人数大概在60人左右。 再算上教练团队,工作人员,坐在这观众席上,也就是冰山一角。 在另外一个区域里,已经上座了两千多名观众。 还有人在陆陆续续的往这里赶来。 余乐在和罗刚聊完后,又和他们一起去热身。 这一路上余乐都在找白一鸣。 但没有看见。 白一鸣的身影淹没在人海里。 和余乐一起要参加坡面障碍比赛的罗刚,以及魔都队其他成年组男女运动员,十二个人。 这也是余乐参加省一级比赛的原因。 这个级别的比赛,有级别限制,必须具备高级滑雪能力的选手才能报名。 自由选手,需要达到国家级运动员水平,高级滑雪级别。 如果余乐不从省比赛里走,其实也能拿到资格,只是这样利用国家队队员的身份去抢,既不道义,也违背规则。 余乐前往准备区,既要在那里进行最后一次签到,抽出上场顺序,也要在那里进行最后的比赛准备。 今天没有试滑赛道的机会,包括罗刚他们在内,都是昨天下午抵达后,在夜场里试了两次赛道。 余乐昨天走的比平时早一点,倒是错过了。 他一路往下走,一路将目光往裁判席的位置看,“你知道白会长吗?” “?” “华国雪协的一名副会长。” “啊!白一鸣他爸?” “……对。” 罗刚便站住找了一圈:“没看见,不过一般这个时候,白一鸣他爸主要当教练,对白一鸣是真的用心,我有见过他爸当教练的样子,怎么说呢……就是特别优秀的父亲,优秀的教练,和白一鸣交流的时候特别的温柔,也难怪白一鸣现在在未成年组世界排名第一。 换了这样的爸爸,谁不能成啊?” 余乐:??? 这个回答怎么和他知道不一样? 罗刚说白会长温柔。 网上说白会长严苛。 白一鸣对他爸……怨念极深。 带着疑问,余乐去了一楼的签到台。 刷身份证,人脸识别,再在签到本上签下名字,最后将手伸进箱子里,拿出一张纸条,“33号”。 一个不早不晚的位置。 罗刚在旁边问:“坡面障碍多少人报名。” 工作人员说:“男子组是36人。” 罗刚笑:“那你这号码靠后了。” 余乐:“……” 坡面障碍技巧比赛国内开展的太晚,底子就特别地薄,那么大的国家,成年组一共就36个具备实力的运动员,其中还大部分都是罗刚的水平。 相比起来,女子组就有47名选手报名,主要谭婷开创了一个自由式滑雪的明星时代,在国家的宣传下她现在很火,很多女队员也更愿意尝试坡面障碍的运动。 签完到,罗刚抽到了一个个位数的号,急的他到处找地方热身。 余乐不急,他还在找白一鸣。 白一鸣的主项是“坡面障碍滑雪技巧”和“U型场地技巧”,余乐知道在这个地方不可能找到他,但总要看看。 他有点担心。 这一走就断了消息,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就这么在热身的人厅里穿梭,看着大大小小的运动员紧张备赛,就在余乐即将放弃的时候,他看见了在角落里的白一鸣。 第一眼是被熟悉的身材吸引目光,第二眼再看见那厚实的刘海,余乐就确定了身份。 活着就好啊!!!! 余乐高兴地冲过去,正要开口喊:“白……” 声音又被掐在了喉咙里。 余乐看见了白一鸣身边站着的一名成熟男性,侧脸和他在网上看见的照片一样。 是白祥磊。 白祥磊的身高比白一鸣矮一点点,四十多岁的年纪正当壮年,头发茂密,脊背挺直,身上上位者的气质很浓。 他们在说着什么,或者说白祥磊在说话,白一鸣只是在听,低着头听,气氛不是很好。 余乐的脚步慢了下来。 慢慢走到附近。 他听见了白祥磊的说话声。 那声音和语气绝对和批评没关系,但是余乐听了一会儿,竟然有些不寒而栗。 白祥磊说:“我知道,我也能够理解你选择参加空中技巧比赛,是为了丰富自己的能力,尽可能多的找到更多的发展方向。但是我们每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这一点必须承认,坡面障碍和U型场地的训练已经占据你所有的时间,你很难再开展新的项目。我们不能本末倒置,为了一个没必要的项目去用心,这只会影响你本身的成绩,对不对。” 一开始余乐听见这些话的时候,还觉得很对,频频点头。 但接着白祥磊又说:“我也知道,我最近抓的你有些严格,你在国家队结交到了新的朋友,我从未反对你交朋友,我也希望你能够很快乐。但是你从国家队回来后状态很散,我们的交流发生了问题,我甚至觉得我们关系也有点危险,非常不利于你之后的训练。我答应你,这次比赛结束后,我会把手机还给你,只要你回到以前,我绝不会阻拦你和你的朋友来往。” 余乐听到这里,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但哪里不对一时间又想不明白。 直到白祥磊再一次说道:“我知道,你瞒着我报名空中技巧,是对我收走你手机的反抗。一鸣,你要知道这是错的,我在知道你瞒着我的时候,我是生气的。但是我选择原谅你,不能有下一次了,知道吗?骗人的小孩是不对的。” 余乐毛骨悚然。 第44章 余乐听着不远处的声音, 开头点头认同,渐渐不寒而栗。 连续的“我知道……但是……”,看似温柔说教的背后, 余乐听见的是一种父母对子女绝对的掌控欲。 当我们小的时候,这样被父母说教,我们感受到的是父母的体谅, 以及他们话语中这个世界的存在。 但是!! 白一鸣已经十七岁了!! 他的父亲依旧用着掌控性十足的方式与他交流,让早就已经可以掌控自己人生的余乐, 感觉到了从天空压下来的巨大手掌,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甚至对白祥磊都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畏惧。 还真是……“温柔一刀”。 在这样环境里长大的白一鸣, “太乖”,“太听话”。 余乐没再靠近, 他不会贸然地闯进这样的环境里。 他的主观看法未必是白一鸣的想法,况且白一鸣还有没有成年,他的父亲确确实实对他有着监护权。 余乐叹了一口气,心情突然低落了很多,低着头走了。 在他走出没两步, 一直低头聆训的白一鸣突然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垂下了眼眸, 视线落在地上一处,就像之前他在国家集训队的每一天, 他的眼神始终不敢与人接触。 余乐回到魔都队的人群里,罗刚多看了他几眼, 余乐便急忙调整心情,与身边的人说说笑笑, 热着身, 等待比赛。 不过四五分钟, 场外传来劲爆的音乐,一道声音优美的女生激情说道:“各位观众朋友,各位来宾,第XX届滑雪冠军赛第一站,在晶洋雪山正式启动。 在这里,我们会看见运动健儿身披战衣,用他们娴熟的滑雪技巧征服眼前这座巍峨大山。 冬季,是静谧的季节。 冬季,也是热血激情的季节。 再次我预祝各位选手,赛出实力!赛出风采!” “各位观众,今天上午的比赛为未成年组空中技巧比赛,以及成年组坡面障碍比赛,他们将要挑战的分别是你们正面对的两条雪道。 空中技巧赛道,出发后选手会挑战坡度为70°的助滑区,面对六米高的跳台挑战。抛飞后最高落差可以达到15米,选手将会在半空中进行一周转、二周转、三周转,等难度的挑战。 裁判会根据选手的空中姿态和落地控制进行评分。” “另外一条赛道,由三个道具区和三个跳台区组成,该赛道垂直落差161米,每个区域都有不同的地貌和跳台,选手可以自行选择道具。 坡面障碍技巧也是自由式滑雪比赛,持续时间最长的一项比赛,对选手的综合能力要求极高,裁判将会严格按照选手在每个挑战区域的表现进行打分。 接下来,有请我们的选手入场!!” 简单地介绍了今天上午的两场比赛,也就代表比赛正式开始。 罗刚抽到了4号的签,第一时间就出发前往比赛区域,余乐和其他人留下继续热身。 余乐其实不太喜欢靠后面出场,等待的时间太长,他会觉得疲惫,裁判更会出现审美疲劳。 预赛毕竟和决赛不同,选手水平参差不齐,而且还会出现大量同质化的技巧动作,一旦让裁判的状态进入疲劳期,就到了拼“难度储备”的时候。 要不是前段时间时间米洛·米尔纳为他们上课,直接戳破了这层窗户纸,余乐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情况。 他原先也不是很在乎。 他在跳水上的“难度储备”是世界金字塔顶尖的级别,只要不出大问题,裁判对他的整体印象分都在9.0以上。 可现在不行。 作为滑雪界的新人,余乐确实一直在为这件事焦虑。 “臭手!” 余乐嘀咕了一句,看着不是很有底气往外走的罗刚,想说要是可以换就好了。 比赛一开始,有些选手急的跑去等待区看比赛,热身室里的人好像一下就少了一半。 余乐一抬头,就看见了远处对角线的白一鸣。 白一鸣蹲在地上,像个青蛙似的压腿松筋,他父亲就在旁边坐着,明明很普通的姿势,余乐总觉得白会长手里像拿个鞭子似的。 视线对上什么的就不用想了,白一鸣根本就不抬头。 参加比赛的选手里也有认出白一鸣的,试图上前打招呼,白一鸣不回应,白会长温柔的将来人劝走,在白一鸣身边围成了一个无形的墙。 后来就再没人过去了。 “到罗刚了!” 余乐听见同伴喊声,将目光收回来,快步走到门边往外看。 看别人比赛的选手,像是比自己要参加比赛的选手还多,门外挤着的都是人,再加上屋檐挡了半截视野,等罗刚从跳台跳下来的时候,余乐看他的速度和技巧难度,就知道他在前半截出现了重大的失误,他一定“丢”过速度。 好在坡面障碍滑雪有两次机会。 远远看见罗刚沮丧的往这边走,余乐转身绕到了入口处等待,同行的还有魔都队的队友。 他一出现,所有人都围过去,拥抱他,想说安慰他。 罗刚摆摆手笑:“没那脆弱,还有第二场呢。” “只剩一场,压力会很大吧?” “还好还好。” 大家散去,余乐正准备继续热身,突然听见有掌声和尖叫声响起。 身边有人好事:“怎么了?” “有国家队员上场了。” “谁啊?” “孙毅啊!我靠,帅啊!” 罗刚问余乐:“孙毅在你看来什么水平?” 余乐想想:“挺强的吧,目前算是国家队里这个项目排名一二。” “他不是滑U型场的吗?” “兼项障碍也一年多了。” “比你厉害。” “你说的。”余乐失笑,“肯定比我厉害,我才滑多久。” “我觉得你也很厉害。” “正在努力。”余乐笑,努力“啃”下所有的高难度动作,一举超越。 罗刚这人还挺顾虑别人感受,显然是感觉到了余乐的尴尬,便不再说话。 余乐便找了个墙根坐下,这时才彻底安静下来,在脑海里再一次地过动作。 经过了又一个三天的强化训练,余乐能够感觉到自己更稳定,高难度技巧的成功率有明显提高。 但还不是百分百。 好像滑雪这个运动,也做不到百分百的完美。 即便是看盖伦·内维尔的比赛视频,在落地的时候偶尔也会发生一点小问题。当然这并不是他为自己找借口,盖伦·内维尔最出色的地方是他哪怕落地出现失误,他也能够挽救,并且继续比赛,滑完全程。 而余乐……他一旦摔倒,就很难接上后面的动作,就好像罗刚那样,放弃整个比赛。 余乐的目标就是成为盖伦·内维尔那样的运动员,滑最难的动作,无惧任何失误,没有任何的事物,可以阻挡他冲向终点的脚步。 在脑海里一遍一遍过动作,包括角度和速度。 他属于东道主选手,训练的主场就是这里,他很清楚自己每一次的失误是哪里没有做到最完美,也只有尽量解决这些问题,他才能够赛出自己想要的分数。 柴明昨晚上吃饭的时候问他:“你打算跳多少分?” 余乐说:“怎么都要85分以上吧,华国裁判看华国选手,就是王八和绿豆对了眼,印象分都那么高了,我还拿不到85?” 85分在世界赛场都可以拿金牌了。 余乐是狮子大开口。 但是被骂成“王八”的柴明却笑了,点头:“这个目标不错。” 85分。 85分…… “孙毅分数多少?”罗刚问身边人。 身边的同伴一路小跑出去,再回来的时候说:“68.30分,没有明显失误。” 余乐立着耳朵听。 啊?才68分? 自己定85是不是有点高了? 罗刚又问:“现在最高分?” “对,最高分。” 再后面就没声了。 罗刚那边走远了一点,拉着他的队友们小声地说:“你看看,你们看看,这就是奥运选手,比赛前的状态调整多学着点,这稳的。” 坡面障碍技巧全程滑完也就20多秒的时间,参加这个项目的成年组选手也不是很多,余乐觉得自己好像刚刚整理好状态,罗刚就在叫他。 “28号,你差不多可以出去了吧。” 余乐点头,起身的时候往白一鸣的角落看了一眼。 人不见了。 “白一鸣已经比完了?” “啊?” 余乐摆摆手,有点儿懊恼,白一鸣不是空中技巧的主项,也不知道这次他比赛的成绩怎么样。 在余乐心里,白一鸣的位置特别高,像是摆在台子上供着的人,亦师亦友,如果可以,他很不希望看见白一鸣的成绩不好。 起身的时候,顺手捞起了脚边放着的滑雪板,滑雪板上有很多划痕,是余乐到了国家队后发的板子,不过一百多天的时间,磨损度相当于省级运动员滑了一年多的程度。 白天晚上地练,若是论滑雪时长,余乐的时长绝对顶的上省级专业运动员的一年,非专业运动员的两三年。 罗刚的目光落在余乐的滑雪板上,将他送到了门口,说:“加油。” 余乐点头。 走了出去。 第一轮赛程过了大半,比赛也进行半个多小时,大家的热情头儿早就散了。 余乐沿着走廊往前走,这里位于观众席的正下方,有两排座椅,上面坐满了选手和他们的教练,孙毅和另外两名同样参加比赛的国家队员坐在一起。 也就在他们的头顶上,有一个“LED显示屏”,上面流转显示已出场选手的成绩。 正好他一走过去,屏幕上就跳出“坡面障碍技巧男子成年组”的成绩。 第一名,H省队,孙毅,68.30分。 第二名,H省队,周晓阳,62.80分。 第三名,J省队,田斌,60.50分。 第三名不是国家队员,是个省队的队员。 能够滑到60分以上,很厉害了。 余乐目光往下,最后一个国家队员,排在第10名,38.20分。 出现失误了,前期掉杆的可能性比较大,也只有前期出现失误,才能够保持初速度,完成后面跳台上的技巧,但全程分会被扣的很惨。 将目光收回,余乐从三人眼前走过。 他能够感觉到那三人的目光追着他,算不上奚落,国家队员其实在外人面前还是比较克制,竞争都是私下里进行,而且如果不是不可调和的矛盾,都不会开口争吵撕破脸。 媒体和粉丝都盯着呢,演也要演的和乐融融。 因而,对余乐这种冷淡的态度,已经算是比较明确的态度。 他们不合。 不来往。 余乐走到最后的检录处,在按下指纹印的时候,工作人员的目光落在他腰腹上贴着的号码牌。 “33号”,魔都代表队选手,余乐。 从围栏走出去,有一条由广告牌围出的小道,略微狭小,需要将滑雪板竖直才能通过。 从弧形的通道走过,就来到了传送带前。绳网将传送带区域与比赛区域隔开,但巨大的孔洞可以让他清楚看见隔壁雪道正在进行的空中技巧比赛。 空中技巧比赛的速度就更快了,基本一分钟一个,但空中技巧是华国雪上项目里难得的优势项目,参赛的小选手非常多,所以现在都没有比完。 一个稚嫩身躯在余乐望过去的时候,正从跳台飞起,优雅旋转的身体像是一朵绽放的雪花,在这连绵起伏的冰雪山脉里,闪烁着独有的光彩。 很不错的样子。 小孩稳稳落地,他的朋友和家人在为他鼓掌,他也兴奋地握拳,不停挥舞。 余乐笑着就要将目光收回,下一秒,视线突然落在一处,与隔着一条雪道,两层绳网,定定看着自己的那双眼,对上了。 白一鸣? 余乐有点惊讶,被这个巧合冲击的瞬间兴奋了起来,他使劲地挥手。 白一鸣就那么看着他,黑色的衣服和藏在滑雪镜下的眼,在这样移动的过程里,就像是被红与黄的绳网切割成了无数块,乱七八糟的,混成一团。 余乐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下,莫名觉得自己这样的快乐,也是不对的。 空中技巧的雪道比坡面障碍技巧的雪道短了一大半,余乐踏上第三个传送带的时候,转头看向停在原地的白一鸣。 距离越来越远,对面的身影逐渐变得朦胧。 余乐突然弯腰将滑雪板放在脚下,再直起身的时候,他把双手高高举过头顶,阳光在他的拇指上跳跃,他大声嘶吼:“奥利给!!” 真是一个“中二”的行为。 但总是要做点什么吧。 傻了吧唧的,会被别人笑话,但如果可以驱逐白一鸣身上那浓郁的负面能量,他会一直叫,一直喊。 一座微型的山峰阻断了他和白一鸣的目光对视,余乐放下手,不好意思地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拿起自己的滑雪板,紧紧抱在怀里。 好了。 接下来是他的赛场。 比赛在继续,余乐上去的时候,29号正好滑下去了。 余乐的目光就自然而然地追逐着,一路滑向远方。 这名省队队员的实力还不错,所有的区域都顺利通过,采用了前期保守后期大胆的战术,在道具区域里几乎没有运用任何难度的技巧,直到第二个跳台,他进行了一个600度抓板的技巧动作,第三个跳台进行了300度侧轴交叉抓板技巧。 第三个动作,真是余乐练的要生要死的难度动作其中之一的简化版。 这个动作又名——“螺旋桨”。 选手会在半空中进行一周翻腾的同时,进行转体300度、600度、900度,最高能达到1200度的难度动作。 一旦完成的偏轴转体越多,交叉的滑雪板转速就越快,直至在选手翻腾至少头下脚上的时候,就呈现出“螺旋桨”的视觉效果。 这个动作也是盖伦·内维尔的招牌动作之一,全世界能够在比赛里,从容完成1460空中技巧只有他一人,至于其他的模仿者,该说是在无数次的失败后成功的一次。 旋转不难,但落地太难了。 需要足够的速度进行距离冲击,尽可能在空中停留的时间更长,而且还要在完成动作后将身体拧转过来。 又不跳水,大头朝下就爆西瓜了。 总之很危险,华国选手肯定没有这个实力。 余乐也只能练弱化版。 想到这里,余乐将目光收回,走到了旗门后方,将滑雪板往脚上一穿,就闷头开始热身。 30、31、32都是余乐不认识的运动员,他们也不认识余乐,双方视线碰上,又冷漠地交错而过。 不过余乐看见出发点裁判的时候,又笑了。 原来路未方在这里工作呢。 这次比赛,国家队的教练基本都受邀担任组织裁判工作,不过没有裁判证的都只能担任一些助理裁判的工作。 就像路未方这样,在出发点守着,以确认选手出发会不会违规,不参与打分。 路未方对着余乐眨了下眼睛。 余乐也眨了眨眼。 交谈当然是不能交谈的,人言可畏啊。 此时对讲机响起,路未方板着脸说:“30号准备。” 排在余乐前面的30号选手紧张地活动肩膀脖子,又走了几步,来到了出发点,滑了下去。 自由式滑雪里大部分项目不需要“出发门”,只有障碍追逐这类竞速类项目,需要针对性训练。 目前华国在“障碍追逐”这个项目里,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运动员,无论男女。 30号实力就明显的不行了,而且过于紧张,第二个杆就提前落地,第三个桥想要旋身上桥又踩偏,再次落地。 虽然没有摔倒,但连续两个失误还是影响了他之后的发挥,尤其是失误带来的减速,让他的第一个跳台险些落在过度的平地上,第二个速度也没有太大的提升。 第三个跳台速度起来了一点,但心态崩的一塌糊涂,什么技巧都没做的直接落地。 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对运动员的综合雪上实力,应急处理能力,以及心态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30号选手的失败像是开启了一个魔咒,31号,32号,全部都在第二个桥上发生失误,哪怕他们选择了最简单的桥,还是无法做到训练时候的表现,连带着后面的区域也因为种种原因,而无法达到他们预期的效果。 在这样的连续失误的比赛中,余乐终于站在了最前面。 路未方的对讲机响起声音,虽说依旧保持这那副铁面无私的模样喊着:“33号准备。” 帽檐下,狐狸眼黑亮逼人,眸子里映着余乐的身影,然后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余乐大受鼓舞。 从平台到出发点还需要走过一个坡度较为缓和的距离,大概是五米左右,余乐侧着身子往下走。 在这里左右都插着一面旗帜,印有“华国冠军赛”的logo,在寒风中猎猎舞动。 起风了。 细小的雪粒从一侧吹过来,敲打在脸上。 余乐再次整理滑雪镜和头盔,戴着厚厚手套的手指在滑雪杖的握手上弹动,调整好位置。 然后滑雪板竖正,滑了出去。 依稀的,好像听见山脚下响起的尖叫声和掌声。 余乐分了一瞬间的神。 应该是白一鸣吧? 但是很快,迎面扑来的冷风又将他的注意力拉扯了回来。 现在在比赛,不是分神的时候。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要挑战的第一个道具。 户外的滑雪比赛,很容易受到天气因素的影响,雪粒落在铁桥上,也会加大控板的难度。 余乐对这次比赛投注了所有的精力,他不能在这次的赛场再出现“精英赛”上那么重大的失误。 第一个道具区到了。 这里并排摆放着三个选手可以挑选的道具。 最简单的平桥。 标准的彩虹桥。 以及弧形桥。 国内比赛设置的道具难度不高,同样更多是考验基础。毕竟就算摆上去了也没有人敢滑,还不如上标准道具,至少可以看见国内自由式滑雪运动员的整体实力。 余乐没有选弧形桥。 弧形桥需要足够的速度,才能够安全通过,但才出发的他,速度并不快。 这条赛道他确实滑了很多次,作为东道主,如果这点判断能力都没有,这段时间他算是白练了。 所以余乐选择的是彩虹桥。 从出发点滑到这里,速度正合适,不是很快。 而彩虹桥正好需要控制速度。 上彩虹桥前有个小跳台,余乐已经滑到跳台前,在飞出去的同时,肩膀拧转,于是腰胯也跟着被带动。 一个270度的左侧上桥,在眨眼的功夫,余乐以一种轻松自如的姿态,成功上桥。 应该说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在今天以前,没有人知道余乐,甚至因为他穿的是魔都队的队服,裁判对他的整体印象分并不高。 魔都队的坡面障碍技巧选手,向来都是比赛排名靠后。 今天第一轮的比赛里,魔都队最好的选手罗刚都出现了失误,更不要说其他人。 但余乐一出手,就是一个270度的旋转上桥! 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 他选择的是彩虹桥!! 负责坡面障碍技巧一共是7名裁判,会就难度、技术进步、多样性和完成度等进度对选手进行评分。 Difficulty(难度):不只取决于转的圈数,和起跳、落地方式,抓板等都有关系,连续高难动作组合的得分也会高于在两个高难动作中间夹杂简单动作。 Progression(技术进步):尝试之前没有人做过的动作,推动整个运动的发展,裁判一般会把最高分预留给全新的动作。 Variety(多样性):考验选手的综合能力,通过要求选手在一轮比赛内使用各种不同的起跳,旋转和抓板的方式,防止选手“偏科”。 Execution(完成情况):空中抓板的时长,落地位置是否为最优,落地时有没有手触地、侧滑,在道具上有没有提前掉下来等等。*网络资料 6名裁判打分,三个道具街区,三个跳台,以10分的满分减分法提交分数。全程分尤为重要,占据40分。 最后由打分系统,去掉一个最高分一个最低分,剩下四名裁判的平均分值为最后得分。 第7名裁判是裁判长,不参与打分,有监督权。 此刻一共六名裁判就站在雪坡的一侧,位置大概是两名裁判在第二道具处下方一点的位置站定,方面更好观察选手三个道具区域的表现。 他们脚穿滑雪板,在选手下来自己区域时候进行观察判定分数,随后会跟着滑行十多二十米的距离,继续观察后三个跳台区域的表现。 还有两名裁判会在第一个跳台区域等待,这里是最佳观看位,几乎可以观察到整个赛道。 最后两名裁判就站在最后一个跳台的下方,除了第一个道具的视野相对不佳以外,他们不需要移动就可以观察到几乎所有技巧区域。 主裁判则和公证员、分数裁判蹲守在终点的裁判屋里,他们的面前摆放着三个电视屏幕,通过架设在雪道外侧高杆上的摄像头,进行全程观看,并且核算分数。 此时的余乐已经出发,并且方向相当明确地选择了彩虹桥。 坐在屏幕前的主裁判在判断出他的选择后,第一时间就将身体往前倾斜了一点。 所谓艺高人胆大,没有点儿实力和胆子,都不会挑战这个道具。 比赛到现在,也就五个人在出发的时候挑战了彩虹桥,并且都表现不错。 第一组道具嘛,速度还没有起来,彩虹桥和平桥几乎没有难度差别,唯一的差别是他们在技巧方面的处理。 在五名挑战彩虹桥的选手里,只有两名国家队员使用了技巧上桥,剩下三名则只是在下桥的时候运用技巧。 所以,在连续三名选手失败后,要迎来一次转折? 主裁判是华国少数自由式滑雪运动的世界级裁判,经常在全世界的滑雪比赛里担任裁判工作。 今天回国主持裁判工作,看着国内运动员的水平,何止焦虑。 差太远了。 华国这项运动,运动员的平均水平是多少分来着? 50分。 包括孙毅,如果不是整体印象比较高,国内比赛又以鼓励为主,他根本拿不到接近70的分数。 换句话说,余乐的第一场全国比赛,裁判组对他的整体印象分并不高,又或者说是根本没有印象。 0分的印象,在他选择彩虹桥的时候,变成了五分,不能更多。 接着,就看他的下一步发挥。 就在裁判们对他评估印象的时候,余乐也来到了彩虹桥前,轻盈一跳,旋转270度左侧上桥! 很轻松! 很稳! 尤其是他半蹲着上桥,当桥面上弓,他随着桥面站起来,直至来到最高处,也站得最为笔挺,身体前倾,手中握着的滑雪杖,竟有种莫名的英姿,好像顶天立地,好像伟岸潇洒。 印象分,“叮铃铃”! +5。 不错啊! 小伙子的范儿很不错,比孙毅的姿态明显优秀,有种优雅俊帅的感觉。 手握“双剑”的余乐从彩虹桥的最顶端滑下,站直并且前倾的身体让他的重心倾斜,在下弓处的时候,获得了更多的初速度。 “唰”的一声响,余乐获得了他需要的速度。 在桥尾处,旋身一转,又一个转体270°,反向落地! 好! 俗话说的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选手的实力不管他在队里还是全国排名第一,究竟能不能行,还是要在赛场上见。 就现在这个选手,技巧上下彩虹桥,难度明显,范儿也十足,一看就能看出他是一名不错的坡面障碍技巧选手。 印象分,“叮铃铃”! +10分。 裁判也因为余乐第一街区就向孙毅靠齐,甚至更为优秀一点的能力,而变得谨慎了起来。 没有商量,几乎所有裁判都做出了第一个道具区域分,暂时不打分,不做判断的决定。 后面还有更多的挑战,一个动作学得好并不代表实力强,只有从头到尾的优秀,才能出成绩! 主裁判看着已经前往第二个道具的余乐,有心想要了解他的身份背景,但比赛真的太快了。 坡面障碍技巧比赛基本25秒以内就可以结束比赛,他必须不错眼地瞧着。 瞧着瞧着。 主裁判就看见余乐朝着窄桥过去。 唔……有点失望。 在道具区里,最简单的就是平桥,然后就是窄桥。 只是这点差距在职业运动员的眼里,几乎不存在,窄桥就是低难度道具! 省队运动员滑的也就是这个难度,毫无惊喜。 于是,刚刚加到20分的印象分,“叮咚”一声,掉了2分。 18分了。 距离及格还远呢。 主裁判连续眨了一下眼,缓解干涩的眼睛,再一睁眼,就看见余乐又一个旋身上桥。 又是一个270!! 正面上桥! 这小子的旋转能力不错,很稳,难度也有…… 思绪刚刚转到这里,就看见上桥的余乐,并没有停下他旋转的脚步,在确认上桥并且重心稳定的情况下,他进行了第二次180°的跳跃旋转。 【桥上跳】!! 270°正面上桥+【桥上跳】!! 连续两个难度技术动作!! “啊?”主裁判发出了一声轻微地惊呼。 这一瞬间,他有一种自己正在参加世界大赛的感觉。 这种连续的高技巧,以及从容感和优雅感,他发誓,在国内的比赛从未看过。 这是哪儿来的运动员? 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国外的高手归化到华国啊? 两个高难度的技巧运动,在裁判们的心里,“叮叮当”地响,瞬间就加了50分。 78分! 何止及格! 还是中上水平呢! 要不是等着看余乐的跳台出来,就凭着余乐前两个道具的技巧运用,他们就已经对余乐留下了深刻的记忆,极好的印象分。 这是名很出色的运动员。 但可笑的是,他们之前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赛前的裁判会议白开了,这么一个运动员他们竟然在赛前没有丝毫地关注。 叫什么来着? 33号选手,余乐!? 咦? 这不是国家队才转项过来的那批运动员吗? 开会的时候倒是提了一嘴,但考虑到他们才转项不久,即便身体素质都不差,又很对标空中技巧,但短时间内也很难出成绩,谁也没往心里去。 包括余乐的来历,也没人在会上提,因而几乎所有人都对余乐底细不明不白。 冷不丁的,在今天看见余乐的比赛,心里眼里就剩下两个字,惊艳!! 难度有,还从容,像是在雪上浸泡了十多二十年的老家伙,滑雪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既优雅,又潇洒。 余乐在两个道具上的表现瞬间就征服了裁判,哪怕他下桥的时候没有运用上技巧,也不会再降低裁判对他的印象分。 那可是270°正面上桥,接180°【桥上跳】啊! 如果说,余乐是在下桥的时候做的转体技巧,他们还要平静点,可这上桥转接桥上跳,没有足够的实力和自信谁敢做? 平地转直线都要晕能,更何况是在那么快的速度,踩着滑雪板在窄桥上做,多厉害啊! 裁判们在心里一致夸赞余乐,惊艳无比。 至于余乐。 懊恼的要死。 他漏动作了。 他之所以选择窄桥,就是为了玩技巧,上桥转、桥上转和下桥转,平时训练的时候大体都可以拿下,这是他重点训练的一个“难度储备”动作。 结果呢? 到了比赛竟然没有发挥好!! 他几乎可以想象柴爸爸黑成锅底的脸。 当然他自己也不好过,白瞎那么多的力气和准备,桥上的一旋让他差点失衡,转眼就到了下桥的时候,哪里还敢再加动作。 总之就是没做好。 比赛还在继续,后面还有难度。 第二轮再发力吧。 余乐都来不及叹气,更来不及为自己精心筹备却惨遭滑铁卢的表现反省,下一个道具就已经近在眼前。 毫无疑问,这个道具要挑战的是弧形桥。 余乐在弧形桥上别有天赋,对他而言弧形桥和平桥的差距并不大,只是最近的训练重点都在前两个桥上,他确实很缺时间,这个桥暂时没办法加难度。 就保守地滑呗。 这是一个和训练时候不太一样的弧形桥,上桥的前半段桥身往雪道外面倾斜,然后在六米处骤然又朝内弯折。 直入直出,一副钢筋铁骨绝不妥协的硬朗姿态。 但余乐不能和它硬碰硬。 若是角度选择不好,弯折处一定会掉桥,这也是余乐和柴明都没有进一步在这桥上安排技巧的原因。 余乐现在的能力确实还无法驾驭这种桥。 当然他上弧形桥,本身就已经代表了他的能力。 追着余乐滑下的第一组裁判和第二组裁判在这个位置汇合,视线的余光用来控制方向,剩余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眼前的身影上。 不出所料啊! 实力者果然会更喜欢挑战难度! 弧形桥。 今天就没一个选手上去过。 包括国内现在在这个项目,排名第一的孙毅。 他选择的是隔壁的长滑道,足有二十米,并在上面完成了一个旋转动作,并旋转下桥,获得满堂喝彩。 只是裁判更希望看见选手去挑战难度桥。 体育运动的发展,是为了探索人类的极限,在二十米的长桥上做动作,不过是高级滑雪运动员的基础能力,国际级的运动员基本都十拿九稳。 在这同质化严重的情况下,裁判们更想看见的是创新,是挑战。 再没有什么比一名选手去挑战弧形桥更好的了。 余乐一滑上弧形桥的跳台,就已经宣告了他在裁判心里再度加上筹码。 10分! 必须再加10分! 敢上弧形桥的都是真勇士!! 裁判在心里咆哮,也期待着余乐在弧形桥上玩点儿花招……算了,不玩也可以,有点儿担心他掉下来。 好感度加到88分的结果,就是裁判会更多地站在运动员的角度出发,既希望他突破,也希望他能够顺利地完成比赛。 看着余乐果然只是无技巧上桥,也没有桥上技巧,这滋味难免有点酸爽。 小失望,以及小小的认可。 到目前为止都表现的很不错,还挑战了难度弧形桥,保守一点也对。 弧形桥的弯折部分,从裁判的角度看,几乎在余乐身上看不见难度。 就像是流淌过碎石的河流,又像是吹过哨岗的晨风,带着一抹优雅和平静,从他们眼前疾驰而过,“嗖”的一下,又飞向远方。 唔……速度有点快啊。 然后下一瞬间很多人都头皮一炸! 太快了! 导致飞出去的距离特别远,看那方向,竟然是朝着二十米长桥飞过去。 要撞上了!!! 在空中飞过的人影好像出现了慢动作,围观的裁判在这个过程里心跳加速,一瞬间汗水就涌了出来。 “啊!”有人还紧张地叫了一嗓子,同时脚步迈出,已经准备去救人。 这样的速度撞到隔壁的铁桥上,会受伤吗? 别说余乐到目前为止表现出来的优秀,就是其他的运动员出现任何的伤势,他们都不愿意看见。 一切发生太快,就好像更深层的思绪都还没来得及浮现,仅仅是暗道一声糟糕,但又在下一瞬间,所有的思绪都断裂消散,土崩瓦解。 他就看见余乐在雪坡上,以极快地速度斜飞出了三四米的距离后,脚上的滑雪板,出乎意料地踩在了20米长桥的尾端。 又滑出三米,从容落地。 裁判:“???” 主裁判:“???” 观众:“???” 这特么是什么骚操作? 是失误了吗? 还是……技巧? 但这不重要,因为观众席这时已经骤然响起了欢呼声! “哇哦!!” “帅!!” “啊啊啊啊啊啊!好帅啊!!” “跨桥了!跨桥了!!” 他们像是被狂风掀起的海浪,骤然从座位上跳起来,发出兴奋激动的大喊声,为他欢呼,为他尖叫!! 第45章 如果说前两个道具, 还没人对余乐有期待,又因为离得太远的原因,观众几乎没有反应。 当余乐来第三个道具的时候, 他的赛程已经基本到半,观众坐在三楼的观众席上,已经可以较为清楚地看见余乐从陌生的道具上滑出来, 在经过一个闪电般折射的过程里,他又踩上另外一个桥, 凌厉落地的画面。 没见过啊! 这什么动作啊! 算不算技巧啊? 但就是好帅啊好不好! 速度和惊险度一样不缺,简直让人称绝!! 房雨琪房姐跟着其他人一起, “哇哦”一声叫了起来,一时间都顾不上将镜头对准余乐。 她正在直播。 直播间里有2000多名观众。 以她的人气而言, 这场直播的观众算是非常地少了。 没办法,现在是早上,粉丝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上班,再加上余乐的人气不高。全世界的人民都知道“跳水皇帝”是徐辉,要不是余乐还有点儿颜值撑着, 谁会知道第三名又是谁。 但房姐喜欢余乐。 特别肤浅的理由。 喜欢他的颜,还喜欢他身材。 跳水队个儿都不高, 就只有余乐达到她对男性身高的最低要求,尤其是往十米台上一站, 双手两侧平举的时候,从手臂肱二头肌一路牵引拉伸而下的肌肉, 在腰腹上跌宕起伏。再配上那张阳光俊朗的脸,简直正中红心。 房姐不远千里跑来蛤喇子山是为了看滑雪比赛吗? 怎么可能! 她就是追着余乐来的! 在这冰天雪地里苦熬了快一个小时, 看着她看不懂的滑雪比赛, 幸好有直播间里的粉丝陪她聊天, 终于是等来了余乐出场。 33号,余乐。 她早就打听好了。 在余乐出场前,她说了:“我们要给余乐加油哦!无论他滑的怎么样,但这份运动精神值得称赞,更需要我们的鼓励,宝宝们,我们现在一起为余乐祈祷!” 然后余乐就滑了出来。 一开始房姐也看不懂,离得又远,语气不太确定:“挺帅的,滑雪果然是我喜欢的运动。余乐的难度这算不算高啊?” 下一秒,房姐就原地跳了三尺高,又蹦又跳大声尖叫:“啊啊啊啊!我乐神!!!好帅好帅好帅好帅!!啊啊啊啊啊啊!!” 房姐手舞足蹈,哪里还顾得上直播,摄像头直接就移到了滑雪道外面,距离余乐十万八千里。 直播间里:【??】 【????】 【姐疯了?】 【我也要看!姐姐!!!】 余乐这一跳不仅把观众区都炸了,主裁判都被炸的眉毛抖个不停。 这是巧合吧? 这必须是巧合啊? 不科学啊! 他当那么多年国际裁判,就没见过这么嚣张跨桥的!! 弧形桥有,跨桥没有!! 主裁判睁圆了眼睛定定地看着余乐,想要看出他这个动作是否存在巧合性,同时不得不开口:“他魔都队的?” 助教这边早就翻开了资料,说:“国家队,柴明一手带出来的,哦对了,他叫余乐,原先跳水队……” 后面内容主裁判根本没听见,继续关注余乐的第一个跳台,嘴里说道:“老柴一手带出来?难得带出个好的。” 好。 是真的好。 其实这和余乐是不是在弧形桥上,做了那么一个出其不意的技巧无关。 而是他之前的表现,难度技巧和滑雪姿态,就足以征服这位眼界开阔的主裁判。 一看就是底子很厚的运动员,在雪上滑行的时候,有着自己的从容和态度,尤其敢于挑战高难度技巧的行为,实在让人不得不去称赞。 初印象特别好。 而且还会生出更多的期待,想要看见他接下来更多的表现。 在那从观众席传来的欢呼声里,主裁判甚至愿意用较为苛刻的要求,去期待余乐的第一个跳台。 华国的优势项目是空中技巧。 老柴带出来的人,空中技巧向来不差。 既然在道具上已经收获了足够的惊喜,那么他愿意用世界级的眼光去看这位名叫余乐的选手,在跳台区域的表现。 转瞬间。 第一个跳台已经来临。 余乐心脏“砰砰”乱跳,他有点紧张了。 他不该紧张的,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兵,他对赛场的丰富经验是他最重要的底气。 柴明也是看准他能够在赛场上克服各种不良影响,才会陪着他一起疯。 在运动员里,平时训练好,比赛出毛病的队员太多了。 那是你无论花费多少精力,他平时的表现又有多么出色,随便干掉世界冠军,但都不想将他放在重要赛场的类型。 有什么用? 一比赛就发挥成那样,还不如退役! 但余乐刚刚还是紧张了。 比赛的环境多多少少有点影响他,让他比平时训练更加保守,不想出错。 而坡面障碍技巧是非常吃速度的一个运动,一旦迟疑,速度慢下来,很多动作必然失败。 若是过于兴奋,也会出问题。 总之,余乐确实被第二个道具的失误影响,变得稍微保守了一点,这也让他的速度比训练的时候慢了些许。 一旦速度慢下来,结果就是直接导致他在这个道具上设计的下桥动作,无法完成。 真是,差一点就无法完成。 当他从弧形桥末端,飞出四米多远,来到20米长桥的时候,双脚的触感与平时训练不同的瞬间,他就有种自己可能要失误的感觉。 好在长桥这边的距离非常短,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掉下去,就要面临落地问题。 因而在连续的小失误,导致的落地可能失败的预感下,余乐虽然紧急在空中修正了自己的姿势,他还是在落地的瞬间蹲在了地上,不但屁股接触到了雪面,右手也摸到了雪面。 滑雪板在雪地上铲出的雪花,就是他落地失误的最好证明。 这一摔,得扣多少全程分啊? 白滑了。 可恶!为什么就不能发挥的稳定一点! 连续两次的失误,让余乐的心态有点小崩,情绪失控。 他紧张了。 什么鬼! 明明训练的时候好好的,怎么临到比赛各种各样的问题都出来了? 余乐根本听不见观众席的欢呼,也感受不到裁判们对他的惊喜和喜爱,他陷入自己失误的沮丧情绪里,难以自拔。 尤其是落地失误后,因此而降低的速度,更是让余乐郁闷。 这个速度不够啊。 第一个跳台设计的动作,根本做不出来。 全完了。 悲观的情绪笼罩过来,但很快又被余乐心里的火苗驱逐。 冰冷的空气拍打在他的脸上,裹挟的雪粒落在他的唇瓣儿上,下嘴唇倏地一凉,便骤然清醒。 不能放弃! 不能放弃!! 不能!!! 他咬着牙根,逼着自己必须从刚刚的失误里走出来。 因为后面还有三次考验,还有跳台。 他必须冷静!必须思考!必须把这些负面情绪撵走! 滚开吧! 不需要的念头,统统给我消失!! 他靠着老运动员的心理调节能力,狠狠的把自己从负面情绪里拉扯出来,雪镜下的眼闪烁着急速思考的精光。 速度不够,第一个跳台就不能按照原定的计划进行,他就必须想一个新动作。 什么动作呢? 不如……劈个叉? 柴明对他的劈叉还挺期待的,说:“那个动作好好研究一下,没准能算是个改进。” 什么改进? 就因为他劈叉劈的够直吗? 这对运动员难吗?只要稍微在柔韧性上用点儿力气,就可以完成的动作,有什么难的? 余乐当着柴明的面倒是没有反驳过,如果在劈叉的基础上还能开发出新动作,他很愿意尝试。 凡事不能说死嘛。 因而在这个原因下,余乐在失去速度的情况下,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横开跳。 对高远度的要求又不高,他的横叉也确实比其他男选手更好,那就……来吧? 余乐腿上的裤子有点碍事,太厚了,防风防水的布料几乎没有什么弹性,里面还穿了一条保暖裤,想要把腿打开就得冒着露……的危险。 所以余乐不得不在比赛中途,做了一个相当多余的动作。 他提了一下裤子。 在下了道具,抵达跳台的短短二十米,也就是三秒钟的时间里,他提了一下裤子。 滑雪杖被他握在手里,手指塞进衣服的下摆,扣进裤腰里,然后一提。 主裁判:“??” 裁判:“??” 雪道平整员:“??” 余乐已经来到了跳台前。 骤然上翘的滑雪板,已经不需要看,就知道抵达了什么位置。 瞬息间。 余乐就像在十米台上,即将越入水中的前一刻,深呼吸一口气。 跳起! 腾空! 他用出全力,将双腿朝着两边打开。 腿部瞬间就有种被拉扯住的感觉。 但他还没有达到极限。 习惯了的带着一点疼痛的撕裂感都没有出现,他就被限制住了。 啧! 所以临时决定这种事果然不科学吗? 习惯了一个跳水前,必须报备难度,必须将每个细微动作都抠到最好的余乐,还没办法适应坡面障碍技巧这种极为灵活的比赛。 在遗憾中,落在了雪地上。 “啪啪啪啪!”热烈的掌声却从观众席传来,还能够听见叫喊的声音。 有风,还有小雪。 离得远了,听觉和视觉都被山里的天气干扰,变得模模糊糊不够真切。 直至此刻余乐才听见有这样的声响。 是因为我吗? 跳的那么差,肯定不是我,应该是隔壁赛道吧。 余乐不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在前面的表现,已经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当尖叫和掌声响起,就连隔壁赛道的选手和教练员都在往这边看。 于是,就看见余乐提了下裤子,然后劈了个叉! 对! 在半空中劈了个叉而已?难吗?好看吗?刺激吗? 别人做是不知道,但余乐做的确实不一样,很好看,还有那么一点刺激。 因为他的姿势太漂亮了! 练跳水出来的运动员有个习惯,就是足背绷得特别直,当他将双腿打开的时候,他的滑雪板就像蜻蜓展开的一对翅膀似的,带着他倏地飞了起来。 在飞雪中,俨然有种莫名的神秘与美丽感。 很难形容。 但就像有人走路的姿势就是更好看一样,这是长年累月经过专业的训练,塑造出的一种气质和身体姿态。 余乐在劈叉的时候,不仅脚背绷的直,上半身还会有种下压的习惯,好像生怕自己的柔软性展示的不够似的。 因而在这样的习惯之下,他朝前看的头,脊背还挺直,双手握着的滑雪杖从身体的两侧飞出,这一系列的动作,在他往上飞的时候,逐渐变化,直至达到了最顶峰,完美展开。 残留在视线里的画面,甚至有种余乐在半空停留了一瞬间似的。 雪山连绵。 冰天雪地。 阳光朦胧。 飞在半空的蜻蜓美得甚至有些脆弱,像诗,像画,像相片上留下的永恒瞬间,同时也烙印在了所有人的眼睛里。 “漂亮!!” “好美!!” 观众发出赞叹的声音,如果拉长了脖子还看不清楚,干脆起身。 房姐的直播间里就剩下“啊啊啊啊啊”的声音。 房姐本人反而变得沉默,身体如雕塑般呈现出僵硬的姿势,脖颈上扬,嘴巴张开,眼睛里冒出两颗红艳艳,扑簌扑簌跳着的心。 她最喜欢余乐身上的线条感,不像西方人崇尚的那么膨胀夸张,而是流畅内敛的曲线,宽肩窄臀大长腿,极为符合东方人的审美。 余乐来滑雪,就穿上厚厚的衣服,欣赏帅哥的乐趣顿时少了一半。 就是,挺可惜的。 也就是直到这一刻,房姐再度感觉到了她所喜爱的线条。 不是人身体上的肌肉线条,而是肢体线条,即便被厚厚的衣服裹着,即便连脸都看不清楚,但是在他飞起腾跃的时候,男性向上的力量,就像那背后的雪山,为她带来雪崩似的冲击。 “好帅~~~”房姐发出迷妹般的赞叹。 余乐在视野正前方落地,稳稳地立于雪坡上,追风逐翼般的迎面驰来。 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最满点,声音像是被高强度地压缩后,又猛地爆发。 “啊啊啊啊!余乐加油!!” 房姐放声大喊!! 直播间里。 【余乐加油!!】 【余乐最棒!!】 【男神了!!】 【也太帅了吧,简直就是速度与激情,爱了爱了!!自由式滑雪最爱!!】 于是下一秒,在狂欢的人群,就看见了更让他们炸裂的一幕。 余乐在第二个跳台旋起来了!! 为了能够用出更大的旋转力量,余乐在滑上雪坡的时候做了一个弧形的前置处理,短暂消失的身影在出现的瞬间,便位于雪道的右侧,但弹射出来的瞬间,却是朝着左侧方向飞翔。 将近十米的高度落差,余乐身体蜷着,单手抓在板上,一只手握着雪杖,快速旋转的身体像是一个陀螺,又像是舞出残影的剑客,带着一往无前的潇洒与潮流的美感,在视网膜上留下一连串的残影。 帅爆了!! 于是欢呼再起! 现场的观众与直播间里的观众一起为余乐大喊! 主裁判看到这里,点了一下头。 很不错的一个难度动作,左后看上台,翻腾一周加转体一周,同时配置有一个标准的【安全摸板】,也就是单手抓同侧板外侧,空中摸板的时间很长,几乎是在落地的前一刻才松开手,这里处理的很加分,还有空中姿态的运用,都非常符合一名国家级别运动员的水准。 这个动作并不难,但想要做好,没有足够时间的训练和滑雪的基础是绝不可能的,省一级的大部分运动员都只能做转体一周,国家级运动员会在转体的同时,进行翻腾。余乐确实达到了他较为苛刻要求下,自由式滑雪运动员的标准。 这个水准,只要稳定发挥,在国内争个国际大赛的名额是肯定没问题了,孙毅比余乐滑雪时间多的多,整体表现的难度和技巧也基本达到了国际级的入门标准。 但……就是缺少一些惊艳感。 很规矩,就像是流水线下生产的产品,足够的标准,也足够的优秀,却让人缺少记忆点,淹没在大众里。 或许因为余乐是一个陌生的选手,一露面就发挥出了这个赛场一流的实力,才会让他记忆深刻吧。 不仅是难度,还有空中姿势,以及他的大胆创新。 空中横叉的时机把握和姿态,弧形桥跨桥技巧,这些都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就像是在上万的人群里,他是最闪光耀眼的唯一存在。 余乐嘛,我记住你了。 余乐在第二跳台顺利落地后,他的速度已经加到了极致,转瞬间就来到了第三个跳台。 当视野在急速飞驰,速度达到了他能够累积的最高速之后,余乐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大脑空前的集中。 三个道具,三个跳台,垂直150米的高度,在这腾挪跳跃的过程里,就像是不断踩下的油门,他停不下来,也不能停下来。 这飞一般的速度,就是他需要的! 最后一个跳台。 他必须飞的更高,飞的更远。 才能将这些天努力训练出的最难技巧,真正呈现。 成败,在此一举!! 余乐“唰”的冲上跳台,转瞬间就被弯翘的台面抛飞出去。 他在向上飞。 一股气被他从下往上地抬,脊背带动臀部往上提,同时肩膀往左侧拧动,于是他在往上飞出的同时,身体不但在旋转,也在进行翻滚。 这是一股巧劲儿,对余乐来说向来不难。 他轻松的在他需要做动作的时候,分秒不差地调动身体的每一丝的肌肉,在最正确的时候,做到最正确的步骤。 这是一名技巧型奥运级别选手最基本的素质。 不就是翻腾周转吗? 不难! 难得是他的初速度能够带他飞出多远,难得是落地的那一瞬间。 此刻的速度是够了,已经达到了他训练时候的水准,余乐即便有心做更难的技巧,他也做不到。 更何况,他不是个有“赌徒精神”的人。 按部就班的比赛更合理。 所以,在他旋起来的时候,就不会再去管半空的情况,因为他的身体会自发的按照训练的进行,那是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 这个时候,他必须将注意力放在落地上。 但余乐的不关注,他的理所当然,在其他人眼里确实炫酷到了极点!!炸裂到了极点!! 啊啊啊啊啊! 好帅的动作!!! 只见从最后一个雪台飞出的人,带着一抹如纱如雾般的雪花,在万众瞩目中,飞上了半空。 他在旋转。 他又在翻滚。 【迷雾技巧】! 复杂的动作,交织在这个身体里,在半空呈现,让滑雪的门外汉甚至无法分辨他的动作究竟是什么,又是不是很难。 但,一定很酷! 因为在他的身体呈现在抛物线最顶端,并且持续往下降落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倒立的。 脚下的滑雪板交叉出螺旋桨的形状,在极短的时间里,快速的旋转。 对! 就是“螺旋桨”! 啊啊啊!帅爆了好不好!! 这动作简直就是在挑战极限啊!!! 滑的就是心跳! 玩的就是激情!! 爱了爱了! 这个运动爱了!! 主裁判的眉毛扬高。 bP……F……F……哇哦!! 向后躯体翻腾一周,单手抓取,同时转体一周360,两周720……是1080! 好小子!! 胆子够大!! 盖伦·内维尔的绝技也敢挑战? 不是才转项吗? 就不能低调点? 你登场的第一个比赛就敢跳这样世界顶尖的技巧都做,你是想捅天!! 这样的念头刚刚出来,余乐落地。 稍微早了一点,所以他的重心还没有找好,导致他的周数虽然够了,他的身体却还没有展开,重心都还在后面。 “噗”几乎是一个深蹲的姿势,屁股落在了25度的斜坡。 身体的平衡机制在这一刻拼命地发挥作用,他浑身的肌肉像是听见“冲锋号”的士兵,疯狂的前拥,前仆后继地挽救他的失控。 力量在一瞬间达到极致,在他将屁股强撑着离开雪面的时候,满地雪花被他脚下双板呲的胡乱飞舞,当真是“迷雾”当中。 但还是在那巨大的冲击力下,重新站了起来!! 有掌声和尖叫声同时响起! 是为余乐贡献的今天的第一个两周跳而兴奋,也是在为余乐在最后一刻能够力挽狂澜而欢呼。 那么最后这个跳台算成功了吗? 只能说是勉勉强强。 落地很不干净,有太多的多余动作。 绝对不算是一个很好的发挥。 对于从梦之队出来的余乐,最标准的追求根本无法让他满意自己的这一跳。 挽救回来了怎么样? 就是失误了! 但余乐的沮丧,并没有影响主裁判对他的好感,尤其是在这一摔后,他反而踏实了下来。 对嘛。 饭要一口口地吃,步子要一步步地走,这一步迈那么大,天没捅穿,地被你干了个大窟窿。 没受伤就好。 有点担心。 主裁判眉心蹙的很紧,整张脸都绷出的凌厉的线条,睁大了眼睛关注着余乐的动作。 看见他缓缓滑到平处,一个圆弧停下,站定之后也没有揉腰锤腿的动作,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关系,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本钱,不受伤,就还能再战。 主裁判笑着收回了目光,一摊手,从助理裁判那里要来了余乐的资料。 这一看,好家伙!! 世界跳水第三名的奥运选手,竟然来滑雪了?!! 余乐在一片掌声中,脱下滑雪板,将滑雪板拿起,并背靠着背扣上的同时,叹了一口长气。 对自己的发挥,是十分的不满意。 或者说,从今天出现小失误开始,他就已经很不满意了。 低着头,往前走,纯粹是心累。 他一个国家队老运动员,能够走到那个位置,自然不是“训练凶比赛怂”的类型,他稳定的赛场发挥一直都是他引以为傲的事。 但是自从全国跳水锦标赛,他出现那样重大的失误,并且因此受伤后,似乎就变成了最不应该的运动员类型。 他真的感觉训练的时候还行,成功率也在80%以上,但今天从第二个道具开始就不断出现失误,导致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连他筹备许久想要惊艳亮相的“迷雾跳”两周都没有成功。 迷雾跳是一个带有自转和翻腾的动作,他都没想过去抓板提高难度,只是把基本动作的跳跃完成。 这都不算是高难度动作了,他还是在落地的时候失误了。 他的心情就像被云层遮住的太阳,闷的都要出血。 就这么低头,快走出护栏的时候,头顶观众席的护栏后面突然探出头来,有一个男士担忧地问他:“没受伤吧?” 余乐停下脚步,仰着头眯眼望了过去。 对方说:“超级棒的,虽然最后落地不稳,但你真的很厉害。” 余乐继续笑,只当安慰。 这时候又有人探头出来,同样高壮的男性,对余乐说:“要是最后站住了,你就是这个。” 他竖起了大拇指。 之前说话的男人不高兴:“就算现在也很厉害,就前面的道具和跳台,就没一处不好的,就是我今天看见的最厉害的一名选手。” “我又没说他不够好,你这急吼吼的解释什么?” “我就看不得你这样!” “来!你看!你要咋的?” “对,我就要看你怎么的!” “你看啥!” “看你咋的!” “你再看!” “我就看你了咋的!” 余乐一看这样儿,哪还顾得上郁闷,连忙扯着嗓子大喊:“别别别,别生气!我下把努力,你们别吵架。” 北方人彪悍啊,他还真怕“你看啥看你咋地”的段子一出来,就掏刀了。 好在两人还真不至于那么彪,在余乐急赤白脸的“劝说”下,两人只是互瞪着,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倒是在另外一边儿,房姐探出了她那张,特别漂亮精致的脸。 手机像个□□一样对着余乐,笑容灿烂的对余乐挥手。 “乐神,我是房雨琪,你的小粉丝!我和我直播间的小可爱们有句话想要告诉你!那就是,我们!爱!你! 呃……等等,我看看…… 乐神乐神你最棒!换项也是第一名!高空跳水英姿帅,自由滑雪潮流飒!我们都是爱你的小可爱!!” 说完,房雨琪抬手一弯,在头顶上比了一个“心”。 余乐:…… 突然就不郁闷了怎么办? 不可以啊!! 你要知耻而后勇!!披荆斩棘逆流而行啊!!怎么可以让自己的情绪这么容易就被带偏了? 大哥和网红小姐姐你们其实是一伙儿的吧? 余乐忍不住笑,对着房姐挥手,又去看吵架的大哥,这时程文海和石河又把头探出来:“乐儿,没事儿吧?” 余乐摇头。 程文海得了回应放下心来,便用手指了指侧面。 余乐一转头,就看见在绳网那边站着的白一鸣。 白一鸣没说话,发现余乐看着自己,就把目光移开了。 余乐对这小子挺心疼的,急忙小跑过去,刹车不及时,抬手按在了绳网上,雪簌簌的往下落,余乐扬起笑容:“没事,没受伤,放心吧,下次我继续努力。” 白一鸣又抬眸看他,点头,声音不大:“速度不够,上台上的弧度给的也不足,还有,要有信心,你有点迟疑了,旋转的速度才会慢。” “好嘞!我记得。” 白一鸣说完又安静了下来,余乐就看着他笑,问:“成绩怎么样啊?” 白一鸣没说,只是继续提醒道:“预赛两轮,决赛三轮,裁判更希望看见你技巧的多样性,不要死磕一个技巧。” 余乐眨眼:“知道,难度储备。” 白一鸣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形容,想了想,然后点头,“嗯。” 话题再度中断。 两个月没见,果然有点生疏了,白一鸣又不是性格外放的人,余乐也不太擅长处理这样的情形,白一鸣视线的回避,就连大眼瞪小眼都做不到。 好在程文海跑了过来,爽朗的性格,扯着嗓子说:“乐儿,我们小白刚刚也老厉害了,bFFDF,他拿了95的全场最高分,比二名足足多了十五分,不愧是我们的滑雪小王子,随便跨项,轻轻松松拿冠军,老厉害了!” 余乐顿时开启夸夸模式,和程文海一唱一和,“那不是废话,能玩U型场地和坡面障碍技巧的人,开空中技巧模式就是按个按钮的事儿。” “那不是,等到人成年了,够你吃一壶的。” “白一鸣,咱们今天就改项空中技巧,给这家伙吃十壶。” “别别别,我怕你。”程文海双手合十,求饶。 白一鸣在两人刻意的逗趣里,笑了。 说:“我主项是U型场地。” 换句话说,我不和乐哥抢,也不和海哥抢。 真是个乖乖可爱又贴心的好弟弟。 可惜两层绳网中间还有一米多的空白区域,不然余乐就伸手去揉揉白一鸣的头了。 这孩子,唉……也不能说人爸爸不对,每个家都有每个家独特的地方,但就是挺想把他从某个让他不舒服的物质里拽出来,对他好点儿,再好点儿,让他能多笑笑。 哄了白一鸣一会儿,满满的正能量送出去,余乐自己都顾不上郁闷,情绪莫名其妙的就散掉了。 分开前,他对白一鸣说:“放心吧,我经历的失败比你想象的多,钢筋铁骨的还能有什么让我倒下?下一场比赛,我肯定表现的更好!” 白一鸣点头,阳光洒落在他脸上,驱逐了脸上的阴郁。 这一聊就是十分钟,坡面障碍技巧的第一轮比赛都结束,广播里通知比赛第二轮开始,余乐不得不回去为下面的比赛做准备。 知道白会长在准备室里,余乐就不打算在里面找白一鸣了,回头儿说不定白一鸣又要被说教。 与白一鸣挥手道别,程文海也把头缩了回去,余乐这才往建筑物里走。 他贴着护栏走了一截路,然后绕到了出口的位置,这里站着不少人,不知道是工作人员还是裁判,余乐也没注意,正要埋头往里面走,肩膀就被拍了一下。 回头,不认识的人。 那人鼻梁上架着墨镜,露出的半截脸上挂着笑容,说:“你来滑雪来对了,我们滑雪运动又添一名猛将。” “?”余乐一头雾水,随后礼貌回应:“滑的不好,没发挥好。” “我觉得特别好了,你一滑完我们就都在聊你,才知道你是转项过来的,这是没练几天啊?以前练过滑雪吗?” “没,但搞运动搞了很多年,身体素质还不错。” “跳水余乐,我都知道,就是你很棒,特别棒。” 余乐和这位工作人员道别,被没头没尾地夸了一通,反倒觉得人家是在安慰自己。 他最后一跳摔的那么难看,全程分肯定稀里哗啦扣的惨烈,有什么好的。 结果,他路过“LED大屏幕”,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名,魔都队,余乐,65.20分。 余乐:“???” 这是神马玩意儿? 怀疑自己看错了,余乐还仔细地又看了一遍。 第一名,H省队,孙毅,68.30分。 第二名,魔都队,余乐,65.20分。 第三名,H省队,周晓阳,62.80分。 …… 没……错? 摔成那样儿?第二名? 余乐再一转头,就看见孙毅一脸郁闷地看着他。 目光一对上,孙毅的眉毛都要立起来,像一只弓着背炸毛的猫,伸出指甲要挠他一脸的血。 余乐对这种明晃晃的敌意有点儿没辙儿,不擅长处理,只能摸着鼻子,继续往屋里走。 唔……嘴角有点儿绷不住,为啥那么想笑? 进了屋。 余乐就笑了。 第46章 (虫) 这排名有点出乎意料, 以余乐现在对这个项目的认知,只能做出一个基本的解读。 他设定的难度技巧,只有他自己知道, 哪里失误了也只有他自己清楚,至少在其他人眼里,他除了最后一跳的落地出现了重大失误外, 整体的表现是可圈可点的。 彩虹桥和弧形桥部分,上下桥和桥面上都有动作设计, 而且展示了自己正面上桥和背面上桥的能力,就算裁判扣掉了他很大的全程分, 但他确实完成了国内少有的1080。 再加上前面的难度技巧,勉强支撑他拿出一个不差的成绩。 3.10分。 自己距离国内这个项目的第一人, 差距也不是很大。 还是在出现很多小失误,以及最后一跳落地失误的情况下。 孙毅作为华国目前为止排名第一的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他肯定有自身的骄傲和骨气,余乐要是全面碾压,完美发挥, 倒也还好。 如今被余乐用摔倒的姿势按在地上摩擦,难怪脸色会那么难看。 余乐认为, 孙毅就算去抗议,也是有可能的。 但没有。 余乐回到准备室里, 罗刚和其他魔都队的队友就围过来与他拥抱,李教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 笑的合不拢嘴,直夸余乐棒棒哒~ 第二名? 第二名也不差啊! 历年来排名靠后的魔都队, 冷不丁的从天上掉下个“大宝贝”, 他们能不高兴?余乐的潜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遗憾什么?怕是要敲锣打鼓高歌“好运来~好运来~” 李教练不敢冒然插手余乐的教练工作,除了夸奖就是鼓励,然后左右一看:“柴教练今天有裁判工作,在空中技巧那边儿,恐怕没时间过来指导你,自己一个人行吗?” 余乐点头,“柴教能教我的都教我了,我知道自己毛病,下次会努力调整。” “那就行,那就行。”李教练拍着余乐的肩膀呵呵的笑,是越看越喜欢。 正说着,有人带着一身寒气跑了进来,一来就拉着余乐的手往一边走,余乐被拽的措不及防,仔细一看,原来是路未方。 “路教?” “嗯,换位置,我就顺路来找你。”路未方将余乐拉到一边,说,“我就是提醒你一句,也是柴总的意思,错误的动作不要死磕,既然都确定进入决赛,就多玩点儿花样,尽快熟悉赛场。” 余乐点头,接着又疑惑:“能确定进决赛吗?第二轮大家发挥会更好吧。” 路未方整个人都传递出一种很焦急的状态,含糊:“国内选手的得分我们心里有数,65分以上随便进前十二名,接下来就放心地造作撒野。”说完,腿一夹,“不行,去厕所了。” 余乐看着路未方匆匆跑掉的背影,忍不住地笑。 肩膀上的担子突然一下就轻了。 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并不是他要对比什么,但他确实能够感觉到不同教练尖,不同的观念。 张教练是个平时相处,和训练都算和气的人,但他对比赛很认真,一旦出现失误,他会非常明显地表达出自己的不愉快,需要哄很久。 柴明却是个平时训练特别严厉的人,会大声喊,会训斥,甚至会骂人,可经过这段时间的比赛,余乐却知道,柴明已经在平时将自己能够给与的全部都教给了他,并不会强迫他在滑雪比赛上必须要达到什么样的标准才算过关,他给了余乐足够的信任和自由。 并不是说这两个教练放在一起比,谁好谁不好。 而是两种不同的运动导致的教导理念的巨大差异。 跳水是绝对标准的,什么钉配上什么卯,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一个绝对标准化的运动项目。 而自由式滑雪,或者说是坡面障碍技巧这个运动项目,却是一个综合性很强的运动,考验的是运动员的滑雪基础,临场判断,空中技巧,创造力等等,有着明显“极限运动”痕迹。而“极限运动”代表的就是一种人类挑战自我的自由。 就像人类长了腿,就是为了走出去,看看陌生的世界一样。 手里的滑雪板赋予了他插上翅膀的能力,让他得以在这雪山之巅,肆意飞扬,追逐梦想。 他很享受现在的一切,人与事。 完全不同的两种运动,在余乐的体能碰撞,让他既克制又张扬,稳定又疯狂,在那成与败的一线间,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项惊险刺激的运动。 第二轮的选手已经开始上场,余乐转回去没多久,就看见路未方急急忙忙地往外走,远远看见他,捂在肚子上的手捏成了拳头,拇指笔直竖起。 来去如风。 余乐笑,再低头,脑子里想的就剩下下一场比赛的事。 都在告诉他,不要纠结在失败的动作上,尽量多样化地展示自己,但总归有些意难平。 还是想要试试的。 但是重复上一轮的动作更不合适,所以他就必须要好好规划接下来的动作。 罗刚在离开前叫走了所有人,让他们不要打扰余乐,便喜滋滋地离开。 很难去妒忌余乐什么,只是有些羡慕他可以那么快地成长起来,距离省队比赛也不过才20多天,就已经完全超出了当时的水平,站在了他努力了一辈子也无法站上的高度。 这是天赋,是机运,更是换项后,脱胎换骨扒层皮地努力。 最开心的是余乐是他们魔都队的人,终于有那么一个人可以站出来,缓解他们自由式滑雪队的困境。 这就是最好的。 再一回神,罗刚已经走了,余乐见没人来打扰自己,便乐得能够清静,多想想,多练练。 他把下一轮的动作和路线在心里反复地编排,同时需要做技巧的时候,可以在地面做的他都做了,反反复复的也不嫌麻烦,更感觉不到累。 魔都队队友在余乐身边不远站着,旁观余乐的认真,也逐渐被感染的认真,不再嘻嘻哈哈,埋头为比赛做准备。 李教练在一旁看的频频点头。 所以说,榜样的作用是巨大的,如今可算明白人家为什么成功,自己却始终没有成绩了吧? 余乐身边的人换了一圈,罗刚再回来,余乐从思考的状态里走出来,“怎么样?” 罗刚吓一跳,压低了声音:“打扰你了?还是我说话太大声了?” 当一个铁汉脸用这样柔情的语气说话的时候,余乐后背的鸡皮疙瘩“唰”的就冒出来一层。 “额,没有。” “那准备的怎么样?” “还可以。” “不要有压力,你肯定进决赛,接下来只要拿出自己的风采就好。” 余乐扬眉,好像大家对他在上一轮最后那一跳,完全没有要求啊? 这种毫无压力的比赛,余乐几乎已经忘记是什么感觉了。 毕竟他总是在积蓄力量,总是想要超越前面的人,想要站在最高的位置,野心让他无法停止奔跑。 确实有点儿累。 但好像已经适应了。 现在还远远不到放松的时候,他的难度储备还没有刷够。 “嗯,我知道。”余乐笑着回应,没有解释的必要,他就喜欢暗地里悄悄憋劲儿,他就是传说中永远对同学说我不看书就是玩实际上半夜复习到三点考试一定名列前茅的类型。 每次比赛就像拿到考试成绩的时候,暗爽。 与罗刚简单地谈了一下,罗刚第二轮表现勉强还行,滑完全程,拿了55分,挂在决赛名单的尾巴,说不定下一秒就被超越。 罗刚表示自己很坚强,这站不行,还有下一站,整个赛季那么多比赛,他作为魔都队的前·一哥闯进个决赛还是没问题。 余乐对“一哥”的称呼还有点敏感,“那现在一哥谁啊?” 又看罗刚的目光,喜上眉梢:“我啊?” 当个省队的一哥,没什么好谦虚的,余乐当年就是从省队一哥变成国家跳水队N小哥,这滋味,这称呼,还挺怀念。 …… 再一名魔都队队员回来,余乐知道自己差不多该出去了。 出去的时间比上一轮早一点,热身准备提前结束,屋里确实憋闷,而且他对目前为止的成绩排名很感兴趣,也想出去看看。 将滑雪板提在手里,余乐和罗刚、李教练打了一声,走出门外。 外面在下小雪,风力达到了三级,这是一个不太适合滑雪的天气,但又没到暂停比赛的程度,因而比赛还在漫天飞雪中进行。 余乐的把毛帽子戴上,滑雪镜和头盔拎在手里,一边看LED屏幕的显示,一边往前走。 视线的余光扫了一下,孙毅不在老位置坐着,一直和他同进同出的周晓阳那几个也都没在,热身准备室很大,又被很多立柱和展牌挡住视野,在里面看不见人很正常。 余乐又将目光移开,脚步缓缓停下来,站在一个不会妨碍其他人观看比赛的位置,等待坡面障碍技巧的分数跳出来。 不过在这之前,余乐已经看见了隔壁未成年组的最终比赛成绩。 果然还是白一鸣的成绩最好,95.60分,比第二名选手的81.50分,高出了将近15分。 白一鸣是一个很全面的运动员,坡面障碍能够滑好,他的空中技巧也是仔细练过,就算得不到成年组的世界冠军,也是位于第一梯队,以他的能力滑未成年组,还不是一拳一个小朋友。 而且空中技巧和坡面障碍技巧比赛的赛制不一样,所有的选手依次上场滑一轮,前六名直接进决赛,剩余的选手比十二轮,争夺剩下的十四席位。 共计20名个决赛名额。 白一鸣排名第一,稳进决赛,所以接下来不用比赛了,他应该已经离开,为下午的坡面障碍技巧比赛做准备。 现在隔壁的空中技巧第二轮比赛已经结束,前二十名决赛选手已经决出。 如今裁判和工作人员正在齐力整理赛道,为女子组的比赛做准备。 这时屏幕一跳,新的分数出来。 余乐的目光顿时凝聚。 第一名,H省队,孙毅。 第一跳:68.30分(标红) 第二跳:30.50 第二名,魔都队,余乐。 第一跳:65.20分(标红) 第二跳:0.00 第三名,H省队,周晓阳。 第一跳:62.80分(标红) 第二跳:17.00 …… 余乐看见分数的时候,扬了眉。 他知道,孙毅还是一个非常有底子的运动员。他练了八年的滑雪,启蒙和初期或许慢一点,但到了国家队,经过更为系统专业的培训后,哪怕他才兼项坡面障碍技巧不久,各方面的能力肯定比余乐强。 尤其是在“难度储备”上,余乐第一轮就拿出了他最难的技巧,后面肯定疲软,但以孙毅的“难度储备”,一定比余乐多了不是一星半点。 明显孙毅想要提高难度冲击更高分的时候,发生了失误,才会在第二轮只拿到30分。 坡面障碍技巧是一个非常讲究连贯性的运动,一旦在某个区域发生问题,就一定会影响速度,进而导致后续一系列的动作都无法如愿开展,分数就会降的很低。 余乐幸运的,是他虽然在道具上有失误,但他的临场判断很快也很准确,在确认自己无法完成技巧下桥之后,就干脆不做也要保持速度。 要不是他正确判断,没有逞强,那他第一个跳台的横叉都做不出来,滑上跳台的时候就会速度全失,直接掉落在跳台下的平台区。 比赛就可以结束了。 所以很显然,孙毅的失误不是在最后一个道具区,就是在第一个跳台上,总之让他被迫结束了比赛。 除此以外,就是排名第三的周晓阳。 作为国家队员,周晓阳的实力也不弱,平时训练也看见他能够拿出的难度技巧,如果发挥的好,超越余乐的分数也有可能。 可惜也失误了。 17分的成绩,说明他道具区出现的大失误,进而直接放弃接下来的比赛。 这是很正常的事。 坡面障碍滑雪是“极限运动”,失误率极高,在稳进决赛没有压力的情况下,选手一定会做更难的动作。 而且如果是两轮做同样的动作,第二轮的分数一定没有第一轮的高,哪怕你做的再好。裁判更愿意看见的是创新。 在各方面的压力下,选手就会在贡献出更多酷炫花招的同时,也贡献出更多的摔跤姿势。 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保证,自己在坡面障碍技巧上不会摔跤,除非他什么都不做。 看来孙毅和周晓阳对目前的分数还算满意,都去大胆尝试过,就是没成功,因而他们的分数没有变化。 就像所有人告诉余乐的,第二轮开心地造作吧! 余乐忍不住勾了嘴唇。 越来越喜欢坡面障碍技巧这个比赛。 自由度太高了。 一旦想到以后自己可以学会更多的难度技巧,可以在一场比赛里随意地搭配完成,细胞就在蠢蠢欲动,战栗兴奋! 他最后在户外看台的坐椅上坐下,这里是最后的准备区,在正规的比赛里,只有叫到名字的选手才能够坐在这里,准备上场。 在今天的比赛现场,管理不严,选手们随便进出,只要不进入到赛道区域就可以。 还没到他上场,余乐就先找了个地方坐下。 屁股刚刚挨上凳子,一名选手闯进视野。 那人从第三道具区潇洒地滑出来,如一道疾驰的黑光,来到跳台区域。 第一个跳台正滑上台,倒滑落地,转体一周半,左偏轴,左手抓左板,一个【安全抓板】,这是最基本的一个抓板方式。 第二个跳台,倒滑上台,同样一周半偏轴转体,正面落地,右手抓左板,双板交叉成十字架,看来这个选手已经把一周半的空中技巧练的很娴熟,表现的相当稳定。 第三个跳台,还是转体一周半,【日本抓板】,反向落地。 虽然没有翻腾动作,但还是不错哦。 全程流畅,落地也没有失误,即便余乐对坡面障碍技巧的打分还无法做到更专业的评估,也知道这名选手进入决赛应该没问题,他比罗刚滑的好。 在平地上缓缓停下的选手,身上穿着和程文海一样的,H省队的队服,兴奋地挥拳为自己喝彩。 他的队友也在看台上为他大喊助威。 H省队是华国滑雪项目最强的省队,如今国家队有三分之一的运动员来自H省,包括“一哥”何宇齐和“二哥”孙毅。 出色的成绩,为这个团队积攒出了极强的集体荣誉感,他们的为自己队友加油的时候,总是不留余力。 格外热闹。 倒是国家队这边,实在有点散,“团魂”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但余乐相信这个状况,在他们进入国际赛场的时候会有所改变。 那个时候,都是华国人。 余乐看着这名选手离开赛道,心满意足地回到屋子里,目光追逐,莫名被对方脸上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了。 风好像都小了一点。 猎猎飞舞的旗帜变得温柔,徐徐舞动。 大山里的天气就是这样变幻莫测。 这样,又看了两组选手比赛,余乐再度起身,就在外面找了个空地做了简单的热身。 停下。 轮到他上场了。 余乐在门口,再度录下指纹,然后一边理着头盔和滑雪镜,一边走上熟悉的路。 这次没再看见白一鸣。 但隔壁未成年女子组的空中技巧比赛已经开始。 女孩子的难度向来比男性要低一点,更不要说是未成年组的比赛,但在那看似寡淡无聊的比赛里,又能够看见女性独有的坚韧一面,空中的线条也与男性截然不同。 只能说,是各有各的美吧。 连续上了四个传送带,足足四分钟,余乐才来到坡道的最高处。 出发点的裁判换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路未方不知道换去哪个岗位了。 打分裁判应该也有些替换,在这样的天气下,一直踩着滑雪板在雪坡上站着,比想象的还要耗费精力。 会影响裁判打分的精准性。 余乐前面还有三个选手在排队准备,就像上一轮似的,他刚刚上去不久,第29号选手就出发了。 他还记得,前面的三个选手都在第二个道具出现失误,导致失去了初速度后,后面的发挥都很不好,分数很低。 因而,站在这里,就能够感觉到低气压。 这样的比赛发挥,下去后,教练一定会批评吧。 在重重压力下,哪里还笑的出来。 余乐本来是这样想的,一上去就在最后面站着,想说自己准备就好。 没想到排在前面的那人回头看他一眼,便笑了:“你好厉害啊,我滑完就看见你的比赛,难度好高,尤其是那个跨桥,还有横开跳特别惊喜。就是那个横开跳,我一直以为就是个基础跳跃,没想到把身体开发到极致后,超级美,简直就是艺术感。你真是太厉害了。” 得。 这是个喜欢“夸夸夸”的选手。 奇了怪的是,余乐虽然跳水成绩从来没拔尖儿过,但他身边却有很多喜欢“夸夸夸”的人,因而在处理这场面上,他还真有点经验。 “没有没有,哪里那里。我也看了你的比赛,第一个道具就可以看出你很强,如果第二个道具不失误,你一定可以拿高分。总之第二轮比赛,我们一起加油。” “好的。”这人笑着,戴着的滑雪镜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尤其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他的滑雪镜边缘处是荧光绿色的,很骚,也很耀眼。 余乐看不见他的眼睛,但看见了他笑开的嘴角,还有那种愉快的气息。 交谈间,又有一名选手出发,余乐提醒:“到你了。” 对方点头:“我会加油,你也加油!争取进入决赛再和你见面。” “一定能行,你可以的!” 大概是有过交谈,余乐对他前面这名选手多了几分关注。 看着他轻盈上了道具,又潇洒的下桥,在桥上舞蹈,在雪坡上疾驰,最后犹如一颗星,从跳台冉冉升起,发出璀璨的光芒。 余乐想说自己的“商业互吹”还是挺准确的嘛,这还真是一个实力不错的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 在他确保了道具部分的成功后,后面跳台部分也确实拿出了一些还不错的难度技巧,是有可能进入决赛的水准。 所以说,“夸夸夸”和虚伪没关系,人类本身就是追逐光明与快乐的生命,当身边有人告诉“你可以”的时候,那是一种力量,会让你变得更强。 余乐很喜欢别人夸自己。 因而也不吝啬地去夸别人。 在这样的互相鼓励中,总比被一路骂到大好吧? 接着,余乐就想到了柴明。 唔……唔……唔……算了,教练不一样,严师才能出高徒嘛。 余乐走了一会儿神,又很快把自己拉扯回来。 就要轮到他比赛了。 陌生的出发点裁判,对他可没有什么好脸色,催促一句:“33号准备。” 余乐点头,站在原地。 裁判看他。 余乐示意,他不打算再往下走,他就要在这里出发。 这里距离旗门还有将近五米的距离,这里没有赛道平整员处理雪面状态,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出发点,但也没有规则说不能从这里出发。 比赛规则只是说道:选手必须从旗门后出发。 这里当然也在旗门后。 出发点裁判多看了余乐一眼,虽不明白他的选择,但还是点头,同意了他的请求。 更何况是一名很优秀的运动员。 现在裁判组都在讨论这个才转项四个多月的选手,在他跳水队的背景下,以及今天比赛那堪称惊艳的发挥,哪怕最后摔倒,依旧在他们的心里,烙印下一种,可以称之为“传奇”的形象。 今天比完赛,裁判群里,一定是这位会成为话题的最核心。 因而,余乐在做出这样的请示后,这位出发点的裁判还挺期待他的表现。 雪面平整员离开,裁判手里的对讲机发出“可以比赛”的声音。 “出发。” 出发点的裁判发出指令。 余乐深呼吸一口气,在原地使劲跳了一下,用着骤然加快的速度穿过旗门,向着他需要挑战的区域,疾驰而去。 速度果然比第一次快! 这正是他需要的速度! 余乐的目光看向第一组道具上的弧形桥。 就是你了!! 上一轮就想“上”你,这次多滑五米,终于有机会了。 滑的多,余乐对速度的感知也变得敏感,哪怕只是快了两三迈,他也能够有隐约的感觉。 风在呼啸。 雪还在下。 风裹挟着雪花,拍打在他的脸和唇上,一瞬间针扎似的冰冷,然后又扑簌簌地落下,落在帽子上,落在肩膀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滑雪镜后的眼微微地眯着,焦距凝固在一处,头脑也因为比赛的原因,而变得空前的清醒。 他的目光定在弧形桥,自己预定落上的位置,一口气深深吸入,就在滑雪板脱离跳台,飞上空中的同时,身体拧转。 技巧上桥! 第一个道具就上弧形桥!? 艺高人胆大。 因为有第一轮的成绩兜底,余乐敢于挑战更高的难度。 很多人,就连弧形桥都不敢上。 他们是滑不完全程吗? 并不是! 而是有失败的几率! 在重要的比赛面前,能够完整的滑完全程,并且拿到分数,才是最佳的处理方法。 但余乐不但直接选择了弧形桥,他还技巧上桥! 当他旋身上桥的瞬间,就已经有裁判在心里大声喝彩! 大胆的飚雪吧!放肆地造作吧!就算失败也无所谓,拿出你的勇气,让我看见你更多的能力!! 踏上弧形桥的余乐身体微微前倾,与脚下的弧形铁桥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余乐对弧形桥有种天然的天赋,他很擅长处理弧形桥的弧面结构,他好像天然就知道自己应该立在什么角度,身体摆出什么姿势。 他对弧形桥唯一的需求就是速度。 在这样的桥面上,如果速度不够,即便是他,都无法滑到最后。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在远离旗门的位置出发。 哪怕多那五米的距离,也能够多提升一点速度。 他需要速度,一鼓作气地抵达尾端。 而他做到了! 技巧上桥,不但容易失去平衡,也会因为角度问题,影响速度。 他没有失误。 所以一切都刚刚好。 他逐浪踏雪,潇洒的在桥上蜿蜒而过,像一把锋利的刀,带出凌厉的线条,在每个人的眼底留下一抹无法消散的痕迹。 “好!”这一次,第一时间关注余乐的主裁判大叫着,脸上泛起笑容,他就喜欢这种去挑战,挑战成功的选手! 那好感度蹭蹭地往上升啊! 100分?不!200!300!往上刷啊! “啊啊啊!乐神从意想不到的道具上滑出来了!”房姐在大叫,将手机尽可能地往前送,并对直播间里的粉丝说,“这是难的吧?是不是难的?我们乐神就是不走平常路,平平无奇滑雪小天才!” “你们谁能想到?他跳水那么好!滑雪也能那么好!全国比赛第二名!老天爷!!我们乐神就是天才本才!!” “乐神加油!” 直播间里的观众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一万,平台判定这是一场比赛的直播后,因为体育频道竞争力不高的原因,房姐的直播很快就在二级频道拿到了一个推广位。 一时间涌入很多观众。 有迷茫的,【这是比赛?不明觉厉。】 也有兴奋啊,【啊啊啊啊!自由式滑雪的坡面障碍技巧比赛!我知道!今天就在蛤喇子雪山举办,全国自由式滑雪地冠军赛哦!超级耐滑雪的!】 还有人纯粹凑热闹,【哈哈哈哈,什么鬼?哈喇子山吗?全山的人都在流哈喇子吗?笑死了!】 还有专业的,【这个人厉害了,他选的是弧形桥吧?这个桥超级难的,是所有道具里最难的一个桥,这是高手,绝对地高手。】 房姐正好看见这条留言,兴奋大叫:“我们乐神就是体育NO·1,能滑雪能跳水,横跨冬夏两季,高手!!” 嘶吼间,余乐已经一个旋转,顺利反向下桥。 【麻花技巧】!! 突破华国历史地完成了一个弧形桥的上下桥技巧。 【麻花技巧】,就是上桥的时候和下桥的时候使用完全不同方向的旋转,270也好,450也好,总之是一个相反方向作用力的难度动作。 需要选手在旋转方面,有非常强的控制能力。 这也是比赛里非常加分的一项。 在国际大赛里,很多选手都会尽量使用这个技巧,为自己获取更多的分数,他们唯一的差别就是一般不会使用跳台上桥,而是愿意在侧面上桥,这样也导致他们的两个动作会挨的很近,难度更大,分数也更高。 华国的比赛是真的没有人去贸然挑战弧形桥,就算挑战了也多是下桥做个技巧,弧形桥太难了,技巧上桥更难,没人敢挑战。 世界比赛,挑战弧形桥技巧的选手也不是很多。 怎么说呢,就是会妨碍他们的桥上技巧,不是不会滑,只是选择这个桥,会妨碍他们拿更高的分。 华国内的比赛就不一样了。 坡面障碍技巧还处于一个才起步的阶段,选手们偶尔也能拿出一个难度动作,但更多的还是基础。 这也今天三组道具都设置的比较简单原因。 考验的是更加基础的东西,无论是平桥也好,还是弧形桥也好,你敢去挑战什么桥,也代表了你的水平在什么程度,让裁判对你有一个更加准确的评估。 据说,第二站,京城那边的赛场,道具就比这里难得多。 余乐不去想那么多,他只要比好眼前的赛就可以。 相信随着比赛的一次次进行,他一定也会成长,去挑战不同的“街区”,玩不一样的花样儿。 弧形桥挑战。 270上桥。 270反向麻花下桥。 很棒啊! 不仅主裁判在屏幕前叫了一声好,关注余乐的所有裁判也格外的兴奋,甚至有蹲守在赛道旁的裁判,当场鼓掌。 “砰砰砰!”厚厚的手套无法发出清脆的声响,拍打的声音变得沉闷,但一声声地擂在胸口上,反而更具震撼。 余乐也听见了。 但他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因而也不知道这是一名重要的打分裁判,为他送上的掌声。 他的心里眼里,就剩下他即将挑战的道具。 窄桥。 在上一轮,他就在这窄桥上出现了失误,各方面的原因导致他没能完成下桥技巧。 都说尽管撒野吧! 都说放肆的玩吧! 都说你的分够了,你想怎么滑就怎么滑! 余乐没别的想法,就是想把自己失误的地方找回来。 或许是跳水的原因,他确实有点完美主义,更有一种类似于精雕细琢,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 他必须!在这个赛场上,完美地完成一次,他这段时间日日夜夜训练的难度技巧。 哪怕,这次依旧有可能失败,他依旧要去做。 如果不做,就是逃避,他就永远无法进步。 更何况他还怕什么呢? 他不是已经进入决赛了吗? 那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奋斗吧! 同样的倒滑,同样挑战的道具,余乐身体拧转,注视着自己滑去的方向,身体和脚面都微微倾斜,微微地调整方向。 校正,再校正。 然后旋身向正上方一跳! 滑下来的速度带给他飞出去的能力,旋转的身体只需要保持轴心的稳定,然后再做好落地的准备。 “踏”的一声,滑雪板的底板与桥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多不少,也就是倒滑270°上桥,正好落在重心处。 这一跳找的太准了,余乐甚至不需要花费精力去调整姿态重新找平衡,一落在上面,因为重心的原因,他就稳稳站住。 少了找平衡的步骤,他的时间更充裕。 这次一定可以! 余乐心里有感觉。 这次一定可以! 第47章 同样的道具他已经练了很多次, 身体的本能就已经在告诉他,什么时候是可以的,什么是不可以。 那种自己可以达成所愿的感觉, 在落在杆上的瞬间,就很明显地传递给了他。 他心思如电! 那就赶紧的啊! 下一步! 走起! 这一刻的余乐不能说是心花怒放,但也相差不远, 身体再度拧转,似舞蹈, 轻盈柔软,又如蜻蜓点水, 优雅妙曼,在铁桥上旋出一朵烂漫的花, 继而翩然落下。 【桥上跳】技巧并不难。 还在训练队,第一次没有练习就上桥的时候,他为了重新找回重心,就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做出了一个【桥上跳】的动作。 这个技巧, 通常来说只要是职业运动员,单独做都可以完成。 难的只是旋转之后, 自己的重心还在不在,又不能不能完成整个铁桥。 有些人, 一旋就旋下去了。 也有人,旋的偏了重心, 下桥的时候不得不继续找重心,进而影响了下桥的技巧。 余乐上一轮上桥就有点小问题, 并不是十分的稳, 接着做【桥上跳】的时候, 又把这个本就偏了的重心变得更偏。 别看坡面障碍技巧自由度那么高,但重心和平衡永远是最核心,它决定了你能够在道具上达到什么程度。 很有意思,余乐的柔韧性在跳水队真的很一般,又因为身高问题,让他必须苦练爆发力。 因而他天赋中的平衡感在跳水里根本得不到体现。 直至他来滑雪,只是一次试滑,就让柴明看出了天赋上的不一般。 平衡天赋加上跳水苦练的爆发力,终于成就了余乐的滑雪实力。 倒滑270°上桥,接【桥上跳】,下桥的时候,再一次的旋转,270度,正面落地! 稳啊! 原来这才是余乐上一场比赛想要完成的难度! 主裁判看到这里,终于明白了。 余乐的上限已经达到这个程度了吗? 上下桥和桥面技巧都展露出娴熟的一面,像是刚刚敲打出来的利刃,虽还欠些火候,但已经能够看见锋芒。 余乐第二轮的表现,让这位国际级的主裁判,再一次地为他刷新了“难度储备”印象。 相信他还可以做更难更多的动作。 相信他会研发出更有趣的招式。 甚至会有点相信他,他会在世界赛场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这就是整体印象。 如果让这位主裁判现在给他打分,他很愿意给余乐50分以上的一个分数。 什么?余乐不是拿到65分的成绩吗?为什么他只给50分? 因为国内比赛和国际比赛不同。 国际裁判的要求更苛刻,也更追求立场上的公正。 在国内的比赛里,裁判则有很浓的“自己人”情怀,也会愿意给出更高的分数,给与选手鼓励。 所以这个50分的整体印象分,不但代表了这位主裁判的态度,也代表余乐去国际赛场上,如果发挥正常,他已经可以拿到比赛积分。 就比如欧洲杯滑雪比赛,只有前25名选手能够拿到20的积分,这20的积分会是世界滑雪冠军赛和世界滑雪锦标赛的“敲门砖”一样。 从某方面而言,50的整体印象分,已经代表了余乐可以拿到“敲门砖”的水准。 上一届的欧洲杯,第25名选手,就是50分。 余乐一定还会成长。 已经很厉害了。 华国这个项目在过去赛场上,除了白一鸣在未成年组一骑绝尘,成年组可是在这项目上举步维艰,拿一个欧洲杯的积分都很难。 更不要说下一步。 余乐他至少已经迈过这个门槛。 主教练已经在期待下一次在国际大赛上与余乐见面的画面。 至于第三个道具,余乐倒是没有在玩那惊险刺激的【跨桥】技巧。 上一轮他的【跨桥】技巧虽然有点小失误,他还是勉强完成了,如今到了第二轮,他也想要拿出一点新东西。 比如那个20米的长桥,就可以让他做很多的花样儿。 他这次选择了侧面上桥。 就是滑上平台,贴个铁桥滑出去,在平台的尽头,也就是铁桥三分之一处起跳。 这个选择也是为了给裁判展示他更多的能力,他不是只会从雪台上桥,也可以自己从侧面跳上桥。 只是侧面上桥他的确实练习还不够,未免失误他也不敢太浪,所以只是猛地往左前方一跳。 没有技巧。 就是跳跃上桥。 此时的速度很快。 他前面太顺了,一点速度都没有丢失,速度已经临近30迈。 同时,他又选择的是侧面上桥,平滑的平台更是在瞬间加快速度。 余乐往前狠狠一跳!! 惯性速度加上蹦跳的推助力,他就像是在半空中飞翔而起,划出一个浅浅的弧线。 然后“嘭”的一声响,最终落在了20米桥上,接近15米的位置。 【灾难上桥】!! “好!” 旁边的工作人员大叫了一嗓子。 【灾难上桥】,选手会在半空中跳跃非常远的距离,最后落在桥的末端,对速度的控制和爆发力的要求都很高。 这是一个很有技巧性的动作,世界大赛决赛的选手,通常都具备旋转【灾难上桥】的能力,但失误率也不低。 没跳上去的,跳过的,以及跳上去又摔下去的画面,比比皆是。 可选手们依旧会努力去完成这个动作。 在他们的预赛和决赛里,总要做一两个,提高裁判对他们的整体印象。 余乐的技术不够,就不玩太多花招,他打算用最简单的方式,完成【灾难上桥】,然后稳稳地滑下去就好。 只可惜。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余乐的【灾难上桥】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完成。 他对速度判断出现了误差,跳的太狠过了头,直至落下! 确实上桥了,但只是滑雪板的板头搭在铁桥上。在那叫好声里,平衡一失。他朝后仰倒,一屁股摔在了雪坡上,还滚了一圈。 害! 余乐在那天云地旋中叹了一口气。 练习度不够,还是失败了。 学滑雪的时间绝不是客观原因,他现在就像囊中羞涩的富二代,即便知道自己的身体里还藏着一座宝藏,也只能处于有心没招的窘境。 果然现在还不是放肆造作的时候。 余乐将目光从天空收回来,翻身站起,沿着雪道一层,继续往下慢慢地滑。 他今天的比赛,止步于此。 雪道上,裁判们注视着余乐还在继续的身影,替他惋惜。 有工作人员叹气:“掉了。” 便有人回答:“可惜。” “是啊,也不是太难的动作,失误就觉得特别惋惜。” 是啊,如果没有失误就好了。 但在失误里寻找成功,这不就是自由式滑雪里,坡面障碍技巧的魅力吗? 人类不断追逐着自己的极限,然后超越极限,这个过程里不断伴随着失败和伤痛,然后在某一个时刻,惊艳全世界的人。 余乐已经找到了他下一步训练的方向,已经传递出了,这个动作我早晚能成的信息。 所以。 他早晚还会再来。 便拭目以待吧!! 余乐结束今天的比赛,他的分数也只是止步在65.20分上,从大屏幕前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便一埋头,进了热身室。 李教练和罗刚他们就在门口等着他,一进屋就获得了一个热情的拥抱。 李教练说:“你是我们队唯一进入决赛的选手,已经很棒了。好好调整,把心态处理好,尽快从失误里走出来,决赛的时候加油。” 余乐点头,他已经走出来了。 罗刚问他:“接下来呢?要不要去我们住处玩一下?” 余乐摇头:“我下山再练练。” “晶洋?会不会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不会,我很习惯这样的高压状态,放心吧,我自己可以。” “是的,你不一样,你一定可以。”罗刚握拳在余乐胸口锤了一下,“加油!” 余乐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留下魔都队的队员看着他。 这一瞬间,心里的思绪很多,但归根究底,都在钦佩余乐,并且明白,一名奥运级别的运动员,绝不是天上掉下来,随随便便就可以得到的。 如果没有足够的抗压能力,以及披荆斩棘逆流而行的决心,他绝对走不到今天。 所以我等凡人,就只能继续仰望了。 李教练“啧啧”咂舌:“看看人家,这才是一名优秀选手的状态啊,你们连个决赛都进不去,还叫着去玩,还真有脸了!” 以前这话会有人反驳,说既然都进不去决赛,就放松一下嘛。 但今天没有。 当有了成功者的对比,才会知道他们过去的态度有多“混”。 因为知道自己队伍开展的晚,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够,知道新的小队员就要起来了,所以就混混度日,队伍的荣誉就靠小朋友去拯救…… 太不应该了。 “那我们接下来干什么?”罗刚知耻而后勇,勇敢发问。 李教练被问的一愣,对啊,这群小伙子被全员淘汰,接下来干什么呢? 余乐出了门没直接离开,而是去更衣室先给程文海打了个电话。 他在电话里说:“你下午比赛我就看不了了,我去晶洋再琢磨琢磨,应该还能提升。” “自己一个人练啊?” “柴教和路教都在当裁判。” “那行,注意身体。还有,为我比赛加油。” 余乐笑:“加油加油加油!!” 挂了电话,余乐想想没什么需要处理的,就抱着所有的装备,坐上了回程的车。 一个小时后,到了山下的滑雪馆。 滑雪馆里没有人。 山上一旦下了雪,这里连游客都没有,再过些日子就要停业进行设备检修了。 毕竟支撑这么一座大型滑雪馆的制冷用电,简直可怕的就像是养了一头“吞金兽”。 余乐进去的时候,滑雪馆里只开了几盏大灯,偌大的空间里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怪吓人的。 他跑到配电房又开了几盏灯,再回到馆里的时候才发现那坡上的雪因为没人管理,质量变得相当糟糕,已经不适合训练。 这就…… 余乐一时间头大,还不如留在山上,等比赛结束后,用比赛场地训练,自己这眼巴巴地跑下来是为了啥? 所以说,还是吃了对滑雪这项运动,缺少常识的亏啊。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如果只是训练单个道具,可以自己整理雪面。” 余乐惊讶回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白一鸣。 白一鸣一手抱着滑雪板,一手抓着帽子和手套,后背还背着一个背包,里面装的该是他的滑雪鞋。 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来,弄乱了刘海,露出一双浓丽的眉毛,还有那双眼睛。 往日里,视线总是在闪躲,浮出朦胧的黑光,但在余乐与他目光对视的瞬间,此刻这双眼睛却是闪亮的。 然后又在对视里,一点点地移开。 “白一鸣!?你怎么来了?”余乐很惊喜。 白一鸣没说话,也没再看余乐,而是左右找了一圈,就朝着工具屋走了过去。 余乐脱下滑雪鞋,追了上去,看见白一鸣从工具屋里拖出了一个单人手持的整理雪面的工具。 余乐有见工作人员用过,好奇往屋里张望:“还有吗?两个人快一点。” “没有。”白一鸣把工具用双手一提,往雪坡上去了。 余乐追上去,帮着一起分担了力量,笑眯眯地说:“程文海告诉你我在这里啊?” 白一鸣点头:“灾难跳很可惜,你要练那个吧?” 白一鸣自闭,沉闷,但不代表他不会关心人,只是不擅长把自己的关心说出来。余乐见他不停地回避自己的问题,便不再逼他。 “对,这个技巧我想重点练一下,还有空中技巧,我今天没有发挥好。” “你只能练道具,跳台下的雪需要更加松软,这个工具不行。” 余乐很遗憾,但也不强求,点头:“行。” 白一鸣用的工具余乐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看模样很像个除草机,但工作原理完全不同。它很沉,圆盘压在地上,会将硬了的冰打碎,最后在犁过的雪面上留下一道道的痕迹,雪会很快变得松软。 但小型工具能够处理的只有坡面五厘米左右的深度,这也是白一鸣不让余乐去跳台的原因。 万一摔了,那下面可以坚冰,会受伤的。 白一鸣操作工具很熟练,余乐两次想接手他都没答应,于是余乐就侧坐在栏杆上,跟着白一鸣的动作,也慢慢地往下滑。 “你怎么会这个啊?”余乐歪头,“你回家还干这个?” “嗯。” “真的?” “除了滑雪,别的也没事干,练累了自己就平雪。” “累了睡觉,看看书啊。” 白一鸣的嘴角抿直,没说话。 余乐叹气,拍了拍白一鸣的肩。 地上笔直的雪线弯曲了一瞬,白一鸣转头看向余乐。 余乐说:“不至于你读书这事儿你爸也不让吧?” 白一鸣摇头:“平时要上学。” “那么?” 白一鸣又不说话了。 白一鸣熟练地使用工具,将余乐要用上的道具周围走了三遍,用脚反复踩踏,确认OK后,他将工具一关,就沉默地往下走。 余乐就坐在平桥的尾端看着白一鸣,叹了一口气。 要把白一鸣的情况告诉别人,估计还得说他矫情,这么好的条件和成绩,可以说是滑雪世家,还一心向学,有病吧? 但这就是白一鸣的现状,他或许并不是想要读书高考,他只是想要脱离自己被完全掌控的人生,因而在无法摆脱的情况下,连带着自己的性格也变得孤僻,极难相处。 他像一个窝在壳里的蜗牛,整个缩进去,就留下一对触须感受这个世界,冷淡又黏糊地守护着与他们的友情,躲在壳后面悄悄地看了又看。 有点儿可怜,也挺可爱。 所以在白一鸣再回来的时候,余乐就用最灿烂的笑容迎接他,然后积极地讨教着各种各样的滑雪技巧。 即便白一鸣不愿意接受现在的生活,依旧不能改变他是现在国内最天才、最年轻的滑雪运动员。 被别人需要的感觉,也会带去幸福感。 这天比完赛,余乐从中午到下午都没有离开,累了就休息一会儿,然后继续训练。 白一鸣的话并不多,也没有指点江山的意思,该说的时候说,大部分时间沉默。但他很快就把破冰的工具拿出来,继续开发其他道具的坡面,因为他认为余乐会需要训练。 余乐确实需要,道着谢,认真训练,如果表现的好,他就会看见白一鸣脸上的满足感。 后来快四点的时候,白一鸣接到了一个电话,脸上才洋溢出的那点儿快乐,像天空薄薄的云,风一吹就散了。 他爸叫他回去吃饭。 “走了。”白一鸣把电话收起来,低着头往下走。 余乐把滑雪板取下,抱在怀里快步追了上去,“我也走了,累的都跳不动,特别想找个地方躺下。” 白一鸣点头:“斐老师。” “嗯,回去就找他,你也要好好休息,明天上午还有比赛。” 仔细地叮嘱一番,两人在滑雪馆的大门口分开,一个往上去,一个往下走。 走出两步,余乐回头,对白一鸣摆手:“明天见啊。” 这话突然让满脸沉重的白一鸣笑了起来。 他点头。 再离开的时候,脚步似乎轻了一点。 …… 余乐回去的时候,程文海已经回去了,余乐累的往床上一趴,就咸鱼似的摊着一动不动。 程文海看他这样儿,建议:“我把斐老师叫过来?” “好。” 程文海打了电话回来,看他还原本的姿势摊在,叹气:“太拼命了吧,今天成绩不是很好?” “哪里好了。” “第二名不好?” “可以完成的没完成,到处都是问题,明明可是拿更高的分,却只有第二名,哪里好了。” 程文海趴在床边笑:“乐儿啊,你变啦,第二名都满足不了你啦?” 余乐眉梢一扬:“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先来个假的听听?” “我们是职业运动员,是华国最强的自由式滑雪运动员,我们以后的对手是其他国家的运动员,我们是要为国争光的,当然要精益求精,力求完美。” 程文海“哈哈”笑,“那真的呢?” “我特没不服!要没有屁股蹲那一下,我比孙毅分高,第二凭什么让我满足,我是奔着冬奥会去的,对手是国外的运动员,国内我都拿不了第一,到了国外还比什么?” 程文海锤着腿笑:“哈哈哈哈,好赖都是你说的,你脸还真大,就知道自己一定能拿到奥运资格?” 余乐说:“现在不就是在争夺资格的过程吗?不拼命,资格从天上掉下来啊?” 程文海一下就不笑了。 好一会儿,程文海说:“乐儿,我特别喜欢你看的明白,而且也拼命争取这一点。说真的,要不是你老是用这种不服输的劲头儿,在我身边晃来晃去,估计我都退役了,也不会想来滑雪队再试试。” 他盘腿坐在地上,头趴在床上,深深看着余乐:“我也在想,来滑雪队就好像在开始我的第二段生命,都有过一次经验了,这次怎么都要更好是不是?如果只是想在国家队混个退休工资,我一开始就应该躺平等着。” 接着他打断余乐说话,笑道:“反正就是挺高兴和你当兄弟的,有你在身边儿,我就觉得总会生出力气往前跑。” 余乐觉得这话怪肉麻,正要反驳两句,结果亲口说出话的程文海,猛地直起身子,搓着自己的手臂:“妈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算了,还是去气气丁瓒好了,他最近都不搭理我,我就得逗逗他。” 余乐抬手拉住程文海:“你别惹他,他真会揍你的。” “我现在在蛤喇子雪山,他有本事就来揍我啊!” 余乐觉得距离真不是问题,惹毛了那头藏獒,他未必不会千里奔袭,就为了咬你一口,撕你一块肉下来。 但正要劝的时候,敲门声响,程文海弹跳起身,风一样的开门去了。 门被打开,手里提着医疗箱,剑眉星目的斐医生走了进来。 余乐躺平,算了,先理疗吧,他真的受不了了,浑身都疼的厉害。 理疗结束,余乐又强撑着去吃过晚餐,才八点过一点就沉沉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就是第二天早上。 一觉足足睡了十一个小时。 不过今天余乐没有比赛,他也不打算再练,坡面障碍技巧的决赛要滑三轮,在拼尽全力的赛场上,体力的留存很重要。 如果可以,余乐想一直躺在床上。 可惜他昨天答应今天上午去看白一鸣比赛,再说今天程文海和石河也有比赛,他必须起床。 起床洗漱吃饭,余乐跟着上了送运动员去索道的大巴车。 今天上午的比赛主要是成年组的空中技巧和未成年组的U型场技巧。 国家队的空中技巧开展的早,U型场地也是一样,这两个项目华国的整体水平在世界都排在前面,时不时的就会在某场世界级的比赛拿到奖牌,也拿过冠军。 关键在这两个项目上,男队和女队发展的都不错,比较平均,因而今天有比赛的人很多。 29名新老国家队员,一共出发了17人,男9人,女8人,何宇齐自然也在其中。 何宇齐作为华国自由式滑雪国家队的“一哥”,其实存在感并不强。 一来是性格的原因,不爱多话还一心想退役,又佛又丧。二来就是他的成绩也算不上毫无争议的强,不过是世锦赛第二名的成绩,比起谭婷的坡面障碍技巧世界冠军,以及还在未成年组混的白一鸣那闪闪发光的成绩,何宇齐在队里的威信也稍显不足。 但不管事、不张扬也有好处,就是何宇齐的朋友很多,没有什么天然的敌人,即便是骄傲如孙毅,也会对何宇齐有个基本的尊敬,最多在暗地里觊觎一下他的“一哥”位置。 所以何宇齐身边一圈都围坐着人,随时聊着什么。 余乐上去,何宇齐停下交谈看他:“今天要上去?” 余乐说:“看比赛。” “行,看看空中技巧的比赛也好,我听我国外一个朋友说,坡面障碍技巧不是从X-Games改过来的吗?咱们不是已经申请了下届的冬奥会吗?想把大跳台和团体赛也申请进奥运,所以资格具体怎么拿不好说,雪协那边有人提出要把大跳台和坡面障碍技巧兼项,如果这事儿成了,你就还得练空中技巧。” 余乐完全没听过这事,立马就在何宇齐身边站定,惊讶:“真的?” “有这个说法,最后怎么算积分,我们可说不算,但确实是有这个风声。” “柴教没说过,他知道吗?” “当然知道,我告诉过他,只是小道消息,就算是真的,也是六年后的事,我看柴教肯定是先抓你的坡面障碍,一步一步来吧。” 车子启动,余乐在后面找了个座位坐下,程文海和石河都坐在他身边,三个人嘀嘀咕咕得聊着何宇齐嘴里的“小道消息”。 程文海说:“那你还要兼项大跳台?” 石河说:“怎么还两项算一个积分呢?” “那怎么办?乐儿的坡面障碍技巧主项是肯定不改了吧?” “都是新项目啊……” 余乐觉得何宇齐说的对,“六年后的事捕风捉影跟着紧张,还不知道国际雪协和奥委会那边儿到底怎么想呢,先顾好眼下吧。” 大巴车在清晨微弱的星光里前行,一直到他们坐上缆车,在缓缓往山上去的过程里,余乐看见太阳从山的那一边升起,照亮一片厚厚的云海,金色的光辉洒落在云层上方,在他眼前呈现出犹如仙境般的美景。 就连心情也仿佛得到了洗涤,变得无限宽广,那一点不确定和焦虑感,很快就被他压在了心里深处。 今天是比赛的第二天,山上没有第一天那么热闹了,观众大概少了三分之一,很多人在上山后选择自己去体验滑雪,最多在必要的时候,在绳网的后面看看比赛。 余乐下车后,直接去了观众台,有点为难地看着分别处于看台两端的观众席,叹气。 观众席很长,位于三栋建筑物的上方,中间用桥连着,比赛期间主办方在桥上铺了地毯,又解开上锁的大门,允许观众在不同的建筑物上游走。 串联起来的三栋建筑物像个月牙形状,中间最厚实的部分就是游客滑雪中心,修建的很气派,每天接待上千名游客,不但是蛤喇子镇镇民的主要收入来源,也与国家滑雪队的收入息息相关。同时这个游客滑雪中心的看台不仅可以看见两侧的雪道,同时还可以看见一条高山滑雪的雪道。 两边的建筑物却是朝两侧躬出,相对于修建豪华的是余乐此刻站着的部分,正前方有两个举办过世界自由式滑雪锦标赛的雪道,同时也是国家队员训练的主要场地。 最后一栋建筑物,就相对于最小了,那里只能够看见U型场地的训练和比赛,观众的容纳数只有300左右。 从余乐脚下这处观众席,走到U型场地的观众席,只是上上下下就要走五分钟,如果遇见比赛,路上都是人,没有十分钟,根本走不过去。 一想着他还要为两个比赛当拉拉队,一时间头都大了。 在观众席上迷茫地站了一会儿,余乐下楼去要了两边的赛程表,结合选手的上场顺序,余乐做出规划。 大部分时间是肯定要呆在空中技巧这边,第二十分钟和第四十分钟他肯定要往U型场地那边赶,就是这样一来,程文海的比赛估计是看不见了…… 余乐好痛苦啊! 感觉自己就像准备翻牌子的皇上,既想要关怀受了委屈想要人安慰的白妃,又觉得程皇后也很辛苦需得他陪着。 啊啊啊啊!所以那些“海王”究竟是怎么做到左拥右抱还不翻船的? “干吗呢?” 余乐听见声音,转头就笑:“你跑上来干什么?” “程皇后”说:“看见你拿了东西就走,我喊你也没听见,所以就来看看。” 余乐心虚。 程文海已经换好滑雪服,选手牌挂在脖子上,一边说话一边戴着手套,他歪着脑袋去看余乐手里的赛程表,继而恍然大悟:“哎喂,怎么的?选不过来了?觉得对不起我了?还想去给小白加油是不是?” 余乐:“……” 程文海说:“要我说,你就是个傻的,从这里过去少说十分钟,这一来一回二十分钟,你能看见什么?一开始你就不该犹豫,找个地方坐稳了,安安心心地看比赛,还想左右逢源,美得你冒泡。” “哎喂……”余乐老尴尬了。 “所以……”程文海说,“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过去吧,小白上场的时间还特别早,你再耽搁一会儿人都比完了。” 余乐真诚:“但我也想留下给你加油。” 程文海咧嘴一笑,张开手臂。 余乐愣了一下,上前抱住他:“加油,你没问题的,我看好你。” “行了,怎么都要进决赛是不是,决赛的时候给我加油就行了。” 余乐笑着,放下手臂转身,顺手将赛程表拿起来在手里团吧团吧,准备找个垃圾桶丢了。 程文海在身后说:“拍点儿视频回来,小白可是连续两届的世界冠军,要不是我有比赛,我都得跑过去看。” 余乐摆摆手:“得了,回头你比完了直接过来,让白一鸣直接滑给你看。” 程文海一拍脑袋:“可不是!比完等着我啊,我要过去。” “我会和白一鸣说的,你安心比赛,加油啊!”余乐狠狠挥了一下拳头,才转身离开。 余乐在观众席上足足走了13分钟,才达到U型场地技巧比赛的观众席前,到了这里才发现,不是因为第二天比赛观众变少了,而是很大一部分观众们都跑到这边来看U型场地的比赛。 300多个观众席位,余乐过去的时候,不但一个空位都没有,护栏两边站的都是人。 余乐看了又看,确定实在是没有自己坐的地方,只能把选手证从衣服里面掏出来,离开观众席去了楼下。 楼梯一共折返三次,随后用警戒线将楼梯一楼分成两个部分,观众通道直接通往建筑物外面,选手和工作人员通道则通往建筑物里面。 余乐把自己的选手牌递给工作人员看,工作人员什么也没说的将他放了进去。 这处选手热身室更小了,还没有那边儿一半大,更无法和游客滑雪中心比。 屋里挤了很多人,还有很多看起来不过十二岁左右的孩子,在教练的带领下,热身准备。 因此,挤在楼上的观众怕有不少人,都是这些孩子们的家长。 余乐小时候学跳水,在市里比赛的时候,父母也会去看,为他加油。后来他进了省队,比赛就变成了全国各个省市跑,他家也没有那个经济实力跟着他打比赛。等着他再大点,出国打比赛,就更不用说亲友团加油。 他已经习惯了独自参加比赛,也对这种比赛的环境颇有几分的如鱼得水。 挂着选手牌在屋里转来转去,直到找到白一鸣。 没过去。 他爸白会长在旁边。 这父子两个人之间的气压依旧很低,白会长背手盯着白一鸣热身,离得远了也不知道他是否在说话,直到白一鸣再度站起来,视线突然就定在了他的身上。 他看见他了。 或许是这一眼看的很深,也或许是这一眼让白一鸣那张麻木的脸上,突然有了别样的神采,白会长也顺着目光转过身来。 看见了余乐。 第48章 (修) 余乐正对白一鸣笑着, 但被白会长看了一眼,他脸上的笑容不知道怎么就消失了。 国家冰雪协会的会长,对儿子又有那么强的掌控欲, 说实话这样一个人无论怎么想都不好相处。 余乐不是讨厌白会长,单纯就是有点怕这么一个身份,一个脾气的人。 既然已经打了照面, 余乐也不至于没了礼貌地转身就走。 他悄悄吸了一口气,带着笑容就走上前去:“白会长你好, 我是余乐,我来给白一鸣加油, 会不会打扰他准备了。” “没有。”谁知道白会长却笑着对余乐主动伸出手,“昨天你的比赛我看见了, 你的情况我也了解过,你很棒。” 余乐握住白会长的手:“选训队的时候我和白一鸣关系很好,他算我半个启蒙老师,坡面障碍技巧上真的教了我很多,我很谢谢他。” “白一鸣没什么朋友, 也不爱说话,你们能相处好我也很高兴, 昨天上午比完赛,他说他下去找你, 听说你们一直在滑雪馆里训练?” “比赛没发挥好,除了练也没别的办法。” “我知道你的情况, 包括你转项的时间,以前的成绩, 以及你今后面对的压力, 找时间我请你吃顿饭, 好不好。”说着,白会长将余乐往前拉了一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看起了很慈祥。 交谈到这里就结束了,余乐提起的心放下去,真怕白会长再来个“我知道……但是……”的句式。 好在除了他儿子,他对其他人要克制很多,有着身为领导和长辈的态度,说话做事恰到好处。 余乐和白会长道别,然后又对白一鸣挥手,说了一句:“加油!!” 然后自己去了赛场里面,在选手准备区找了个地方坐着,胡乱跳动的心脏这才平稳下来。 就是……还好吧,也没那么吓人。 距离比赛还有十多分钟开始,余乐左右无事,目光就落在前方巨大的U型台上,这是他完全没有接触过的项目,近了看果然是一个非常气派的巨型道具。 准备区的位置位于出发点,全长160米,在视野略微低矮的情况下,一眼看不到头,但能够感受到那6.7米的垂直落差,会带来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和兴奋度。 选手会在这宽有22米的巨大U型台上,以超过50的时速进行“Z字形”的滑行,并且在跃上空中的瞬间,完成不同难度的技巧展示,整个U型场地必须完成至少5个技巧动作,1440度的转体,是目前世界成年组男子比赛的封顶技巧。 因为他的连续性和在不断速度累积后越来越高的难度,其实非常具有观赏性,而且因为建造成本,以及更早成为奥运项目等原因,在华国推广的很早,也是人才济济,无论女子组还是男子组,包括未成年组,都有在这个项目争夺奖牌的实力。 时间过去的很快,当广播通知选手准备比赛的时候,余乐才发现白一鸣一直没有出来。 看来白会长是要把人留在最后,并不希望突然出现的自己,影响白一鸣的比赛状态啊。 这点余乐还挺能理解的。 白一鸣现在是世界未成年组U型场地的卫冕冠军,“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他现在摔不得,更输不得,哪怕是一点小小的问题,都会被无限扩大。 白会长想要保护白一鸣,也想要保护他现在的荣光。 所以……保护可以理解,但这种保护孩子似的方法,就是有点稍微的过度。 9点整。 比赛开始了。 抽到一号的小选手,从余乐的眼前走过,小脸绷出看得见的紧张,个子看起来也不小了,但脸很嫩,抱着滑雪板的姿势也能看出来他的不自信。 当他从准备区走出去,走到出发点的时候,余乐听见头顶上传来这名选手亲友团的加油声。 “乐乐加油!” “乐乐勇敢点!” “乐乐!滑自己的,不用紧张,就当训练,正常发挥!” “我们爱你,乐乐!” 熟悉的名字钻进余乐的耳膜,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突然的,想父母了。 家人对自己的期待,还有不理解,说到底都是出于关心。 没人会对陌生人提出任何要求。 只有真正重要的人,才会去担忧,去生气,去希望对方选择在自己看来最好的那条路。 瞒到现在总归是不对的。 余乐心里生出莫名的冲动,告诉自己,等这次比赛结束,无论结果如何,都应该对父母讲了。 哪怕被骂也好,一定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 “唰”的一声响,那名叫“乐乐”的选手从出发点滑下,卷出雪雾升腾,追逐着风与阳光,驰向他的战场。 用他勇敢的胆量和矫健的身躯,去征服!去挑战! 余乐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感动。 或许是有些代入自己了吧。 因为从无到有,因为一腔热血,因为不服输的信念,也因为那些人那些事,让他对“运动员”这个身份有了更加深刻的领悟。 此时景色格外的美,他愿意让自己心软在这骄阳之下,感受这片温暖。 “乐乐”已经滑到最后,全程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招,但足够流畅也没有失误,他的亲友团激动的在头顶上尖叫个不停。 余乐跳起来,跑到“LED显示屏”前看分数,然后囧着一张脸回去了。 一号选手,李予诺。 人不叫“乐乐”,叫“诺诺”。 感动的情绪顿时没着没落的,还有点好笑。 摸摸鼻子,余乐重新坐下。 这一去一回的功夫,二号选手已经在滑,三号选手在出发点就位,四号选手和五号选手等待在最后的签录处,点到名就出去。 余乐往门里看,白一鸣是七号,应该快出来了吧? 搓搓手,余乐干脆站起来,守到了门口。 这时候也顾不上白会长了,他过来不就是为了给白一鸣加油的? 把头往门里看,就看见白一鸣拎着他的滑雪板低着头往外走,前前后后道路两边都是对他投以注目礼的人,还有不少人似乎想要上前攀谈,又被白一鸣一张冷脸给冻在了原地。 就这么在余乐的注视中,白一鸣低着头出了门,垂着的眼眸始终注视前方一米的地面,完美地错过了就站在他身边的余乐。 余乐挤了满脸的笑僵住。 这瞎子,怕不是真近视吧? 结果走出去三步的白一鸣突然停下,低着的头抬起,视线落在准备区的座位上,看了又看,明显在找余乐。 余乐就站在他身后,忍不住被逗笑,这小子真是可爱爆了。 他展开手,从身后一把抱住了白一鸣:“白白,找什么呢?” 白一鸣绷紧身体在下一秒放松下来,头微微侧着转头看他,嘴角上扬。 余乐说:“早就在门口等你了,你视而不见从我面前走过,瞎啊?” “……”白一鸣只是抿嘴笑。 余乐松开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专门来给你加油的,不会跑,你好好表现,我录视频,回头还要给海子他们看,看看我们世界冠军的风采。” 白一鸣转身,看他一眼,视线又移开:“海哥今天也有比赛。” “嗯,不管他,他要没比赛,都来看你比赛了,你尽管滑好。” 白一鸣点头。 余乐就看着白一鸣笑了又笑,努力把自己正面积极的情绪传递给他,同时按着他的肩膀将他转了一圈,推到了签录处前。 “去吧去吧,我好激动,还没看见你滑U型场地,给我帅起来啊!” 白一鸣不说话,低头录下指纹,想了想,又点头。 余乐真是喜欢又心疼这个能力强却自闭的小子,白一鸣在那边儿录指纹,他就在身后帮他理了理帽子,整理翻翘的衣领。 收回手的时候,纳闷地想着,自己这是什么见鬼的“父爱”? 唔…… 算了,姑且算是哥哥对弟弟的疼爱吧。 陪着白一鸣签录完毕,又在这里等了两分钟,终于轮到白一鸣。 余乐拍拍白一鸣的后背,多的话不说,他相信以白一鸣的能力,在成年组都能厮杀成第一名,更何况是在未成年组。 所以鼓励的话就不用说出口了,安静地陪伴,然后静静地欣赏他的比赛。 余乐用一颗老……“哥哥”的心注视着白一鸣出发的背影,正被自己感动,突然头顶爆出各种兴奋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白一鸣!!” “加油!加油!加油!白一鸣加油!!我们爱你!!” “超级喜欢你!” “你最棒了!” 余乐:“……” 他从护栏探头出去,想要看见头顶欢呼的女生,结果视线被屋檐遮住,看了满脸的寂寞。 白一鸣的人气还真是不低啊。 也对,自己还在京城选训二队的时候,就被身边人不停科普白一鸣,超强的实力,帅气的运动,再加上一张帅脸,可是超级吸粉。 一直觉得白一鸣是在压抑中活着的余乐,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想错了什么。 但走出去的白一鸣却完全没有理会头顶的尖叫,抱在他的滑雪板一直走到出发点才停下。 他弯腰穿鞋,起身的时候转头看了余乐一眼。 下蹲起身做最后准备的时候,又看向余乐的方向。 直到他来到出发的位置上,最后再度看向余乐。 余乐听见头顶上隐约传来说话声:“白一鸣的教练在下面吧?” 不是。 是他的好兄弟。 余乐眉梢一扬,找到些许优越感,抬手挥动,再狠狠握拳。 加油!! 白一鸣出发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 无风。 无雪。 太阳挂在瓦蓝的天空,发出的光照亮整个世界,白雪耀眼,有青松翠绿,有山峦起伏,因而心胸也变得无限开阔,在那乍然一现的霞光里,余乐看见在雪上飞舞翻腾的精灵。 余乐快被头顶上的尖叫声震得耳鸣了。 白一鸣的每一个翻腾都娴熟的好似一场舞蹈,犹如艺术性般的不断冲击着他们的视觉。 速度比其他选手好似快了不止一倍,因而在空中停留的时间格外的长,他在半空中从容地做着各种各样让人拍案叫绝的技巧动作,一个900度的转体,就那么在余乐的视野里,轻松完成。 太棒了! 余乐觉得,眼前的白一鸣,就算去了成年组,也会在世界大赛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再一转身,白一鸣的分数已经出现在了“LED显示屏”上。 94分的成绩高出的第二名将近30分,如君王般的降临,稳坐于王座之上,无人敢去挑衅,只能臣服。 世界冠军的能力,太强了。 余乐一边为白一鸣高兴,一边又有点遗憾这样一名优秀的运动员,竟然不是国家队培养出来的。 是我们的教练体系有问题吗? 还是我们的教练能力确实不够? 有些东西不能深思,因为这会影响教练在队员心里的形象,但他相信这个问题,队里的每个教练一定想过,而且正在努力改善。 会好的。 从无到有的建设,总是最难。 但只要有坚信不疑的信心,就一定可以做的更好。 白会长将白一鸣送进国家集训队,不就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吗? 分享,交流,学习,以及进步。 余乐并没有在华国自由式滑雪最荣光的时候进入这个团队,但他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来到了这里。 无论白一鸣,还是谭婷,包括何宇齐,自由式滑雪的人才正在涌现,以后一定会像梦之队那般,有无尽的人才,投入到这项运动里。 想到这里,余乐忍不住笑。 还真是干一行爱一行啊,自己现在简直就是已经完全站在自由式滑雪的立场去思考问题了。 远远的,看见抱着滑雪板往回走的白一鸣,余乐左右看了一眼,去了入口处接他。 结果刚过去,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白会长。 余乐第一个反应就是躲开,他不太想和白会长单独相处。 但白会长看见了他,微笑点头:“余乐。” “白会长。”余乐走过去,再度招呼。 “嗯,感觉你有点怕我啊。” “呵呵。”余乐挠头。 白会长说:“白一鸣的手机之前一直在我这里,我看见你经常给他发消息。” 余乐点头:“对,这样……会不会打扰他训练?” “挺好的,白一鸣比较内向,没一个同龄的朋友,就算有也被他“冻”走了,你年纪大一点,是和其他人不一样,晚点儿比完赛,你们去玩吧。” “……”这是什么见鬼的结论?为什么那么像家长对幼儿园小朋友说,“找上你的小伙伴去玩吧。”好歹比白一鸣大了四岁,我读书的时候他连话都说不清楚,您老这是直接无视我成年人的身份,一杆子把我打到未成年组了? 但话说回来,白一鸣他爸对他的好感度还不低,竟然允许他们出去玩。 唔……不对,用“玩”这个字太难受,应该说是,允许他们做朋友。 奇妙! 余乐沉默在自己和白会长出乎意料的“打开方式”上,直到白一鸣走回来,就听见白会长说:“错误的地方还挺多,自己要好好想想怎么更进一步,你明年年初就到成年组比赛,如果还是这样不重视,不改正,你就毫无优势可言。 自己好好想想,刚刚的问题在哪里,尽量争取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说完,白会长说:“余乐你跟我来,不要打扰他,让他自己想一想。” 余乐:“……” 其实,还有挺独断的,完全没有给白一鸣放松的意思,不停扭紧的螺丝非常可怕,希望一会出去玩……呃,嗯……“玩”的时候,自己能让白一鸣放松下来。 余乐跟着白会长走了,但两人并没有交谈,白会长只是不希望余乐打扰白一鸣的“反省状态”。 余乐懂,就在一旁看着白会长打电话。等着第二轮的比赛开始,余乐就又跑了出去,白会长也跟在后面一起走了出去。 站在护栏的后面,看着白一鸣独自走过签录处与出发点长长的距离,余乐无法形容这一瞬间的感受,也无法描述为什么产生那样的冲动,冒然对白会长直言道:“白一鸣独自思考的时间太长了,您应该也感受到了他现在的状态,他需要更多的陪伴,需要融入更复杂的人际关系,并不都是好的,但您应该相信他可以处理。” 白会长没有回答。 余乐一直等了很久,等到白一鸣比完赛回来,来到他们面前,白会长依旧没有给出余乐想要的回答。 暗叹一声,对白一鸣笑着说:“走,陪我训练去。” 白一鸣看了白会长一眼,余乐也看向白会长。 白会长点头。 坡面障碍技巧的雪道今天没有比赛,场子空下来,就有很多的选手在训练,余乐过去的时候,看见了孙毅也在上面。 “孙毅也来了。”余乐说,“你觉得孙毅怎么样?” 白一鸣不明白。 余乐说:“在队里的关系不好,甚至说有点糟糕,但算不上讨厌,最多是脾气上不合,他也不是一个喜欢做小动作的性格,又很拼命,也还不错啦。” 然后余乐又说:“卓伟这个人,就是胜负欲太强,但因为自身实力跟不上,急的狠了就爱说点儿不中听的话。” “周晓阳呢,纯粹就是个没主见的家伙,但其实挺单纯的。” “说起来还有温教练,他和柴教的事儿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总归是一些工作上的较劲儿,我既然是柴教招进来的,总要给柴教争脸,但你要说我多敌视温教,也不至于,干了那么多年主教练的工作,还是有能力,也有苦劳的。” 白一鸣困惑地看余乐。 余乐哈哈地笑了一嗓子:“就是我这人心大,遇事喜欢往好的方面想,日子过得宽心比什么都好。 白一鸣,你超棒的,今天看你的比赛,太带劲儿了!那么多人喜欢你,那么多人为你欢呼,都是你过去每一天的汗水换来的,我觉得你很好,超级棒。” 余乐说到这里,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拐弯抹角的就是希望白一鸣开心,但总觉得自己也没说明白,估计白一鸣听了更迷糊。 但这个时候,白一鸣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 余乐扬眉,你知道什么了? 白一鸣却指着前方说:“走吧。” 这一次,白一鸣与余乐一起进行了坡面障碍技巧的训练,他们一起研究“街区区域”应该怎么滑才更帅。 余乐说:“这里要是能来个450度上桥,接一个灾难上桥,那不是帅爆了?” 白一鸣二话不说,从上面滑下来,果然450度灾难上桥,然后从桥上摔了下来,灰头土脸。 余乐“哈哈哈”的笑,“不行吧?不行吧?” 白一鸣爬起来:“我觉得行!” “那你再来。” 白一鸣一言不发,又上去再来,依旧摔了下去。 余乐一拍手:“我看见希望了,继续继续。” 白一鸣揉揉屁股,蹙眉:“你不试试?” 余乐说:“确定?我万一成功了你怎么办?” 白一鸣手上的动作一顿,“呵!”竟然冷笑了一嗓子。 唉呀妈呀! 余乐老激动了。 这小孩可算会露出点儿情绪来了。 他抱着滑雪板,高兴地滑下去,但等着临到面前了,又紧张了起来,心里直打鼓。 这可是世界顶尖高手玩的招,他能行吗? 但看着就站在旁边的白一鸣,余乐一咬牙,在心里暗自盘算着距离和速度,猛地一跃,同时身体旋起。 没有450度。 只有270度。 但是当双脚踩在桥上的时候,余乐都惊呆了。 他从桥上落下,稳稳地落在雪地上,还滑出去了几米。 将滑雪板在坡上用力一横,余乐回头去看白一鸣,视线对上,都有短暂的失语,随后余乐大叫:“白一鸣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我可以啊!!” 白一鸣嘴角一抿,脸上一副不服气的模样,那眼神就像在说,270°的灾难上桥,谁不会啊! 白一鸣去滑,余乐得意洋洋叫嚣:“来啊!来啊!270度,你灾难上桥我算你赢!” 然后白一鸣滑了下来,在余乐的目光中,高高跳起,依旧是不妥协的450°上桥,但这一下跳的太远,直接跳过了整个直桥,落在地上又是一通摔。 余乐眉飞色舞地看着爬起来的白一鸣,“270,我再来一次,我要成了,你输。” 余乐从上面滑下来,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的能力还没到450上桥的水准,但270上桥的成功给了他无限的信心,他的感知就好像突然变得敏锐了起来,让他在起跳前的一刻有种莫名的明悟。 他该怎么跳,用多少力气,又应该落在什么位置,就好像有数据浮现在他的脑海,告诉他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跳! 身体再度旋转。 像是飞起来一样,在半空跳跃了很长的时间。 待得身体来到预定的位置,他的双脚也同时落在了桥上。 和刚刚一模一样! 重心平稳,从容落地! 余乐举起手臂“嗷呜嗷呜”地叫,向白一鸣宣告自己的力量。 白一鸣生气了,腮帮子竟然鼓了起来,像个小孩儿一样,转身就往坡上去。 他要继续跳! 他不能输给余乐! 还要在全方面碾压的情况下,赢了余乐! 于是他滑下去,极度地控制身体,在半空中旋出漂亮的残影,飘逸的既像一片随风舞动的落叶,在落下去瞬间那飞跃了七八米的距离,又像从天而降的战士,“嘭”的一声响,滑雪板与金属桥面重重地碰撞在一起,发出金戈铁鸣的声响。 成功了!! 余乐大叫着,扑上去拥抱白一鸣,白一鸣看着自己征服的道具,被余乐摇晃着,第一次完全地笑开嘴角,露出了牙齿。 余乐在他的眼里,看见了明亮闪烁的光。 …… 两天的时间,空中技巧、坡面障碍技巧和U型台技巧,三项比赛的成年组和未成年组的预赛全部完成。 余乐准备下午好好休息,为明天的决赛养精蓄锐。 因而在和白一鸣分开后,他就直接下了山。 余乐回去的时候,程文海已经回去了,在屋里看手机看的“咯咯”笑个不停。 余乐一看他这样,心就放下来一半。 “怎么样?”一屁股坐在程文海的床边,问道。 程文海放下手机,然后脸看着就垮了下来:“挂了尾巴,勉强进了决赛,但石河在我后面没能进去,空中技巧的竞争性太强,我都想转项了。” “自己菜还怪对手强。”余乐开着玩笑,又认真想想,说,“那能练什么?你的基础训练一直都在空中技巧方面,你总不能练雪上技巧吧?” 没想到程文海还认真想了想,说:“为什么不行?可以试试啊!你都敢去滑坡面技巧,我怎么就不敢练雪上技巧了?” 余乐点头:“那你比完后和柴教聊聊吧,看看他的态度。” “行,他是专业的,帮我分析我就听,要是觉得我实在不是那块料,我死磕空中技巧也行,就算达不到世界级别,我也努力在国内争个奖牌,都换过一次项了,还有什么资格再挑。” 说完,安静了一会儿,余乐也有了点精神,问:“卓伟第几名?” 程文海顿时眉开眼笑:“63分,我还拿74分呢,他,差远了。” 余乐点头,不出所料,卓伟天赋潜力确实都差了他们一截,不然柴明归队的时候不会只带走他们三个,要不是温喜德把他收了,他不可能留在自由式滑雪的国家队里。 训练的时间这么短,程文海可以在竞争更为激烈的空中技巧比赛里拿到决赛名额,说明他的能力还是很优秀。 所以说啊,有对比,才有幸福感啊。 空中技巧比赛是国家队竞争最强烈的一个项目,而且省队也不弱,余乐详细问过排名,也明白了程文海的压力。 “一哥”何宇齐今天的预赛都没能拿到第一名,第一名被国家队的另外一个队员抢走了,一共9个国家队员参加比赛,只有六个人进了决赛。 也就是说,国家队除了被淘汰的两名转项队员以外,还有一名老队员发挥失常。省队竟然抢走了20个决赛名额里的大半,这种情形让余乐想到了“梦之队”,省里的队员也是内卷相当严重。 有些省队员明明实力很强,但不进国家队,因为他们更信赖自己现在的教练,拿着国家级运动员的级别证书,在省里读书训练,平时想不到,一旦到了比赛的时候,就全部都出现,个顶个地厉害。 自由式滑雪的空中技巧已经达到了一个人才储备很好的程度。 这是好事。 只是运动员要想出成绩,就必须更努力。 余乐打心里觉得,程文海这样一直回避竞争的心态,不好,也不对。 …… 今天是比赛的第三天,经过两天的预赛,以及昨天下午裁判会议,复检之后,决赛的名单就彻底确定了下来。 余乐昨天晚上就通过手机消息,拿到了接下来两天的决赛名单。 今天 11月14号 上午: “成年组坡面障碍技巧决赛” 其中余乐、孙毅、周晓阳进入决赛;成年女子组,刘薇水平不够,未能进入决赛。谭婷和另外四名国家女队队员进入决赛。 “未成年组空中技巧决赛” 白一鸣报名比赛,并以预赛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决赛 下午: “成年组U型场地技巧决赛” 孙毅和谭婷分别以第一名成绩,进入该项目决赛 “未成年组坡面障碍技巧决赛” 白一鸣未报名该项比赛;未成年男子、女子乙组,袁珂小妹妹和章晓皮猴子以优异成绩进入决赛,因为比赛时间差距,始终没有与余乐见面。 明天 11月15号 上午: “成年组空中技巧决赛” 何宇齐只拿到了预赛第二名,程文海排名第20,幸运晋级;成年女子组,季星棋实力不够,未能进入决赛 “未成年组U型场地技巧决赛” 白一鸣世界冠军主项,毫无争议的王者晋级;未成年男子、女子乙组,袁珂小妹妹尝试该项目,成功以第八名进入决赛 拿到决赛名单后,不光余乐等人在核对名单,讨论不休,其他宿舍也是同样在议论,很快就成为了国家队内部【超话】。 从名单可以看出很多东西,哪个队更强,哪个队的潜力更大,以及各个项目如今的全国领军人又都是谁。 何宇齐大师兄在自己的优势项目上,发挥失误,丢掉了预赛第一的名次,让人实属意外。 白一鸣成绩始终如一,而且作为明年就会升上成年组的他,在不同程度上,给每个人都带来了压力。 余乐的异军突起也不能不让人注意,毕竟他进入这个运动项目确实太短了,却能够压下在这个项目努力五年的周晓阳一头,比在预赛拿了冠军的孙毅话题度还要高。 一晚上的浮躁气氛,不同的名字从每个人的嘴里反复被提及,余乐这天晚上甚至睡的比平时还要晚。 他本以为只是他们屋里才这样,谁知道第二天早上,去了食堂才发现,昨夜的话题到现在还在延续。 食堂里的国家队员都还在议论这件事。 他端着餐盘找到一张空位多的圆桌坐下,没注意桌上都有谁,直到程文海醒了一下嗓子提醒,他才看见坐在同桌的孙毅。 他们一群人坐在一起,讨论的是决赛名单的“进阶版”,昨天下午裁判复检的大大小小传闻。 “王志佳的分数判定高了,卡车司机抓板,左手根本没有抓到,后来是主裁判提出来复盘,才发现问题。不过他的成绩好,就算扣下来三五分,也在决赛名单里。” “昨天运动员宿舍区有小孩打架,听说取消了比赛资格。” “温教说裁判组复盘白一鸣的U型场地,主裁判说就算按照成年组国际大赛的标准,白一鸣也有拿冠军的实力。这小子是真厉害,要是上了成年组,咱们队里怕是都没人及的上他。” 话音落下,一片安静,不知道多少目光在孙毅的脸上绕了一圈,又快速收了回去。 孙毅很不好运的和白一鸣完全撞项。 两个人的主项都是U型场地,兼项都是坡面障碍技巧,而且人家白一鸣的空中技巧也很强,未成年组就有在世界上争夺成年组奖牌的实力,各方面都在碾压孙毅。 孙毅的脸色不太好,筷子“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直接diss说话那人:“他什么条件我什么条件?这有什么好比的,我要是从小就滑,能比他差?还有别没事哔哔这些,烦不烦。” 没人说话,餐桌前的气氛重新安静了下来。 吃过早饭,天还黑着,今天上午有比赛的队员,将会乘坐第一班车上山。 也有些去帮同伴加油的队员,程文海、石河和刘薇、季星棋都跟着余乐一起出发,为余乐,还有其他队友加油。 国家队老队员,和转项过来的国家队员,关系直到现在都不算融洽,最多是维持一个表面的关系,再加上教练之间也有些矛盾,最终形成了各种大大小小的“小集体”。 余乐上车的时候就看见计文泽一个人坐在了后面。 计文泽是国家滑雪队的老队员,甚至算是核心人物,平日里和最核心人物的孙毅走的很近,关系也很要好,但就因为今天早上说了几句话,就被孙毅排挤了出来。 计文泽看见余乐他们上来,莫名其妙的就笑了一下,一副对余乐他们示好的模样。 余乐走在最前面,看见了,便回了一个笑,但没有往计文泽身边坐,拉拢他的意思。 他相信现在国家队里的这批人,也不是故意要搞什么小集体,这种关系无论在哪个队里都不会提倡。 要说脾气相投,走的近一点,无可厚非。 但若是为了出气,加入另外一帮人,再搞点拉踩的小动作,一旦双方的矛盾被彻底激化,可是一件危险的事。 余乐在京城那边见过好几次小集体的明枪暗箭,闹到最后不是教练插手阻止,责令个回到省队反省的结局,就是被媒体发现曝光,最后总局直接出手,开除也是有的。 余乐现在身处在这样的同队不同派的复杂关系里,已经很不舒服了,自然更不想搅进更复杂的环境里。 用微笑给足礼貌,同时坚决地拒绝这种问题人物接近自己。 他从计文泽的身边走过,坐在了他后面。 其他人便也跟着他坐在了后面一圈。 程文海用上推里余乐一下:他想干嘛? 余乐眨眼:想和我们聊聊。 程文海嘴一撇:聊个屁,不和他聊。 余乐笑:我也这么想的。 后来余乐又问:“这次比赛的总裁判叫什么名字来着?” “刑世杰。”回答余乐的是刘薇,“国际自由式滑雪裁判,在国际上还挺有名气,去年、前年都被邀请参加自由式滑雪世锦赛担任裁判,好像今年参加的裁判工作更多了吧。” 余乐又问:“就是职业能力很强呗,白一鸣升上来真能直接拿成年组的世界冠军?”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回着。 “是有竞争奖牌的实力,不是一定拿冠军,这谁敢拍胸口保证啊。” “白一鸣真的很厉害。” “其他国家也很厉害,主要还是看比赛时候的发挥吧。” 余乐想想也对,教练能够教给运动员的很有限,更多还是要看自己的领悟能力。 白一鸣的基础似乎从他出生那一天就被决定了,他的父亲全力以赴的将他培养成了一名滑雪运动员,白一鸣也确实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待,成长成了大家期待的模样。 但在这样备受期待的高光路上,白一鸣不快乐,或者说他已经大到不愿意呆在笼子里,想要挥动翅膀飞向一个陌生世界的冲动。 有这样想法的白一鸣,是危险的,余乐不认为他能够正面成年组赛场的压力,未必不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影响他的比赛成绩。 人和人终究不一样。 余乐吃着人间烟火,觊觎一杯琼酿。 白一鸣住在天上,却渴望品味人间繁华。 想到这里就有点急啊。 他隐约感觉,随着白一鸣成年的日子接近,他的转折点也到了。 所以他就不信,白会长会感觉不出来,再这样强压下去,白一鸣的反弹只会更加严重。 想到这里,余乐就没了说笑的心思,干脆抱着膀子往座椅上一倒,闭上眼睛想动作。 先把今天的比赛比了,白一鸣的事情以后再慢慢想。 他不说话,其他今天没比赛的人就更不会开口,大家安静下来,纷纷倒在椅子上,补一个“回笼觉”。 车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安静了下来,只能够听见引擎的声响,以及车轮碾过柏油路面的“沙沙”声。 余乐睁开眼,正好看见通往雪山的缆车,像是穿在一跟银绳上的珍珠,一颗颗,一串串的,发出金色的光。 今天,有风。 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比赛日子。 第49章 当地气象局发布天气预报, 山里的风力最高可能达到四级,还会伴随落雪,会很大程度影响今天选手地发挥。 更甚至会出现暂停比赛的情况。 余乐坐缆车上山的时候, 就能够感觉到缆车比平时摇晃了一点,就连每天都能够看见的“云海太阳图”,也因为风大的原因, 变得混沌。 金光被吹散,视野变得一片朦胧, 天色灰暗。 到了山上,风更大了, 他还听见工作人员在讨论,如果风力再大一级, 就会暂停缆车运行。 “能不能比赛啊?”程文海替余乐着急。 比赛是需要状态的,尤其是一名有经验的老运动员,决赛时候的状态,往往会从好几天之前就开始在身体里积蓄,如果比赛发生变化, 往往最受影响的就是运动员。 余乐现在就像一把打磨着一把刀很久的刀客,他已经封刀入鞘, 精气神也被封入身体里,等待亮剑时刻。 但现在事情可能有变, 就像是不给他拔剑的机会,时间一长, 要不就泄气,要不就超载, 总之很不好。 余乐安慰程文海:“没事, 等会儿到了地方, 我自己整理状态,放心吧,我有经验。” “你能有什么经验。”程文海笑骂,“跳水比赛,什么时候因为天气原因取消过比赛?你根本就没经验好不好!” 余乐摊手:“那能怎么办,要不我去跳个大神,让老天爷别吹风了。” 程文海想想那画面,突然就笑的停不下来:“哈哈哈哈,完蛋了,画面感好强,我要笑死了,哈哈哈!” 余乐:“……”毛病!! 从缆车出来,换乘摆渡车,雪粒敲打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哒哒哒”的声音。 往日里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高高挂,今天却还是一片昏暗,摆渡车开着前照大灯在大雪中缓缓行驶。 速度比平时慢了很多很多。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赛场也是一片惨淡,观众席和雪道上都看不见人,大雪纷飞,所有人都缩在了建筑物里面。 余乐他们下了车,只能缩进选手专用的更衣室里安静地等待。 在山上,手机信号都不好。 不过唯一的好事,就是在这里,余乐碰见了白一鸣。 今天上午余乐和白一鸣都有比赛。 白一鸣的主项是U型场地,兼项是坡道障碍,谁都没想到这次比赛,他没有报名坡道障碍技巧,反而出乎意料地报名了空中技巧。 为此,白一鸣还被他爸用“我知道……但是……”的句式,狠狠地训斥了一通。 更衣室里太挤了,大部分今天有比赛的选手都挤在里面,甭管外面是不是冰天雪地,这里面竟然热的像是在蒸包子。 一名选手戴着眼镜,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把眼镜拿下来擦拭。 余乐和白一鸣站在角落里,转头就看见白一鸣脑门上冒出的汗,余乐说:“你把外套脱下来吧,太热了。” 白一鸣没吱声,但低头乖乖地脱衣服。 余乐见他脱下来,又问他:“一直忘记问了,你怎么会报名空中技巧,坡面障碍不滑了?” 白一鸣就是个闷葫芦,耷拉着眼睛不说话。 余乐左右没事,就追问:“聊聊嘛,为什么啊?难道想试试自己是不是全面手?” 白一鸣抿嘴,继续安静。 余乐便又说:“不过你空中技巧还是很厉害啊,完全达到了国家队的一线水平,等你上来了,说不定能者多劳,你干脆一口气把自由式滑雪的六项都报了吧。啊对了,一直没看你滑雪上技巧,怎么样?” 白一鸣继续沉默,就在余乐觉得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突然开口:“我爸把我手机收了,很生气。” 余乐眨巴眼睛,继而扬眉:“你这是迟来的叛逆期啊?就为了和你爸对着干?” “看了赛程表,坡面障碍和空中技巧都在上午比赛,知道你一定会参加坡面障碍。” “还和我有关?”余乐忍不住提高音量,很多目光扫过来,余乐闭嘴。 白一鸣却真点头:“担心我爸不让我出来见你,就是想告诉你,我手机被收了。” 余乐:“……” 这小孩儿,太可爱了。 大概是因为白会长管的太严的原因,竟然有种质朴的天真。 余乐抬手搭上白一鸣的肩膀笑:“我知道,肯定是有原因,再说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不会因为你不回消息就和你置气闹分手。” 白一鸣点头笑,“嗯。” 就这样等了二十分钟,早就过了签录的时间,更衣室里的广播终于迟迟响起。 【请参加成年组坡面障碍技巧比赛的选手,前往签录处签录。】 【请参加未成年甲组空中技巧比赛的选手,前往签录处签录。】 【通知通知,请……】 从门口开始,人呼啦啦的往外走,余乐提醒白一鸣穿好外套,两人跟着人群一点点地挪动,终于来到门外。 风小了很多。 但天空并没有完全的放晴,太阳被云层遮挡,抬头望去,只剩下一片朦胧,视野不是很好,有些微微的暗。 余乐对北方大山里的气候不了解,问白一鸣:“还会刮风吗?” 白一鸣眯眼看去:“再过一会儿,太阳把云晒透就好了,但天气有反复的可能。” “这种视野会影响比赛吗?” “不会。”白一鸣想了想,“会影响心情。” 余乐被逗笑:“什么心情?阴雨天的那种心情吗?” 白一鸣很认真:“阳光会让心情晴朗。” “……”真是个老实孩子。 两个组别的比赛在不同的签录处,进了准备室,里面的游客已经被清走了。 游客中心的吞吐量足够容纳三五千人在里面躲避风雪,连带着今天没有比赛的程文海他们也被“清理”的不知道去了哪里。 余乐手机没带在身上,又不敢出去找人。 他签录的时候抽签,抽到了三号签,很靠前的位置,现在必须赶紧热身。 赶紧赶慢地,在身体的温度和柔软度都逐渐进入最佳状态的时候,李教练匆匆找了过来。 “余乐,你的东西在哪儿呢?需要我帮你看吗?” “一会比赛加油,不用有压力,冠军赛三站,回头还有全国锦标赛,你慢慢进步就行,知道吗?” “好嘞,要不要喝口水,我专门给你泡的枸杞水,用矿泉水烧的水,正热乎呢。哦对了,这杯子是新的,我昨天下山买的,我看你一直没拿队里发的那个,该给自己准备还是要准备,知道吗?” 余乐倒着谢,接过李教练递来的保温杯,将瓶盖扭开,热气倏地冒出来。余乐看着水面上飘着的五颗枸杞,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哧溜~” 水温是挺烫,但没到烫伤嘴的程度,从试探性地喝下一口,到更大口地咽下去,于是喉咙到胃袋似乎都到了滋养,舒畅的汗毛孔都张开。 余乐喝的开心,李教练就在旁边微笑看着,眉毛还随着余乐的动作扬了又扬,眼里满满都是慈爱。 余乐放下水杯道谢:“谢谢,是我没经验,确实应该用保温杯带点水,感觉真的很好。” 李教练替余乐找理由:“你以前跳水的,什么时候缺过水。这次比赛柴教他们又忙着当裁判,也就我这个闲人没事儿干。行了行了,你赶紧热身准备,我看这天气,一会儿肯定得比赛。” “嗯。” 余乐热身,李教练就守在余乐身边,看着脚边的滑雪板,手里还拿着个保温杯。 他从不指点余乐训练上的事,只是单纯地陪伴,很多时候没等余乐开口,他就先想到了。 “余乐,我看你好像在上场比赛跳了个横开,你现在这条裤子可以吗?” 余乐想想也对,横开这个动作究竟要怎么改良还没想好,但出场率意料外地高,遇事不决就先劈个叉,好在自己基础好,横开也能够做的很漂亮,所以裁判还是给了他一个不错的分数。 现在谁也说不准,余乐在赛场上,会不会再次出现个“遇事不决”。 让裤子做好准备也是应该想到的。 余乐在地上蹲了两下,然后双腿往下一开,一个“一字马”就横在了地上。 “我靠!”陌生人在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余乐急忙尴尬地站了起来。 “可以。”他对李教练说。 李教练揉揉鼻子,忍不住笑:“余乐你这人,有时候还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余乐便低头笑了。 就这样,也就过了五分钟,头顶上再次响起广播声。 【通知,通知,成年组坡面障碍技巧比赛即将开始,请1号、2号、3号选手,前往赛场。】 【通知,通知,未成年甲组空中技巧比赛即将开始……】 余乐顾不上再和李教练说笑,他最后活动了两下腰胯,拿起自己的滑雪板往门外走去。 李教练在身后一边拧杯盖,一边追着他说:“再喝点儿水,再喝点儿水。” 余乐:“……” 怎么跟妈妈似的。 转过身,余乐看着已经递到嘴边儿的保温杯,一边道着谢,一边喝下了最后一口。 “李妈妈”因此而变得一脸满足,像是与孩子告别的老母亲,挥着手:“我知道你能行的,加油!” “……嗯。” 出了门,天气比之前果然放晴了不少,太阳虽然还躲在云层的后面,视野却好了很多。 余乐将滑雪镜取下来,看了一眼,还行,也就放心了。 余乐和前面两名选手先后签录,一起乘坐传送带上了坡顶。 在半路上,余乐先看观众席,意料外的观众席上面坐满了人。然后又去看隔壁雪道,白一鸣抽的签在第7位,无法再像上次那么巧合的遇见,隔壁赛道与他们一起往上走的是三名看起来身形都完全长开,不看脸就像成年人一样的未成年组选手。 “乐哥。” 前面的人突然转身,余乐吓了一跳,“啊?” “我叫安吉,J省省队的,很高兴和你一起比赛。”热情的小伙子打着招呼。 余乐很快反应过来,便笑着伸出手,“你好,余乐,魔都队的。” “对,就是想要问你,怎么去魔都队了?你要是来我们J省就好了,我们队挺厉害的,队里气氛也很好,我们主教练昨天都聊到你,说是不知道你当初在选省队,要是知道,就把你争取过来了。” 余乐能说什么?总不能说路未方推荐魔都队的福利待遇好,而且他容易出头啊。 他只能说:“我是南方人,所以考虑了一下,就去的南方的队伍。” 闲聊间,他们上到雪道最高处,这里的风似乎大了一点,但阳光反而变得充足,从高处往下看,一条莹润的玉带铺洒而下,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余乐站在这里,就下意识地进入到了比赛的状态里,眼睛落处都是他即将滑过的路线,视线所及是他即将挑战的难度,安吉似乎说了什么,但余乐并没有听清,甚至没有收回目光去询问的意思。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从容面对比赛,余乐也不从容,他的从容只是建立在不断的思考和规划,百分百确定可行之后。 可惜以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能做到百分百的执行。 从现在开始,他必须集中注意力了。 雪道上还有工作人员在平整雪面,出发点的裁判拦下了一号选手,将对讲机托起来,等待各部门就位的通知。 等待让时间一下子变得漫长。 一秒钟变成了三秒还是五秒? 总之余乐回过神来的时候,第一名选手还被拦在旗门的后面,没有出发。 余乐最后看了一眼雪道,问安吉:“怎么还没开始?” 安吉笑道:“你已经准备好了?” 余乐赧然:“对,刚刚听见你在说话,但我脑袋里在想东西,就没及时回复你,抱歉啊。” 安吉摆手:“我就特别羡慕你们这样专注力特别强的人,我就不行,越紧张越静不下,说话就是在分担压力。” “我知道,我有个朋友也和你一样。” 正说着,出发点裁判的对讲机终于响了,他来到一号选手身边,将手伸出来,一抖一收,“准备出发!” 一号选手深呼吸一口气,滑了下去。 余乐的目光追着他。 决赛的选手,实力就不会太差,都具备了花式上下桥和最差都是一周转难度摸板的能力。 这位H省队的一号选手也是一样,在余乐的注视里,以270度的技巧上桥,又以270度的技巧下杆,朝着第二街道区域滑去。 安吉的性格意料外的开朗热情,他站在出发点的位置,还在为自己的对手拍掌叫好。 这性格和程文海很像,看起来大大咧咧的还很话唠,但为对手鼓掌,在赛场上大叫,都是他们解决压力的方法。 余乐见安吉一时间顾不上自己,就急忙再度收敛思绪,在脑海里快速地继续过动作。 他站在原处,双眼放空,直到安吉滑下才猛地回神。 安吉出发了。 接下来就轮到他。 余乐没有去看安吉的比赛,他怕受到安吉的状态影响,就那么低着头,站在出发点的平台上,用滑雪杖一下一下地戳着雪面。 站在这里,他的大脑反而一片空白。 当然不是他因为紧张而放弃思考,是他正在最后调整自己的状态。 坡面障碍技巧真的是一个需要既冷静,又激情,而且极度考验临场判断力和耐力的运动。 决赛他们还要滑三轮。 考虑到比赛越久,体力就越会降低,其实第一轮的比赛非常关键。 安吉应该到底了,远远的余乐都听见了掌声。 今天天气不好,但并不能阻挡观众们的热情,今天的观众比预赛的时候多了一倍,听说山上山下的旅馆都住满了人,雪山景区的游客数量创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次新高。 对讲机“沙沙沙……” 反正余乐是没听清楚在讲什么,但出发点的裁判对他伸出了手,平举出的手臂并没有拦住他的去路,严格说来还差半米多远,他的动作只是一个信号。 上下挥动一下,接着高高举起:“准备出发!” 余乐深呼吸一口气,再吐出来。 将深深插·进雪里的滑雪杖拔·出来,往前走出两步,接个横在了坡度在20多度的斜坡上,再度调整呼吸。 出发! 滑雪板的尾端转到了前方,他背对着整个雪道,朝下滑去。 对!这次余乐选择了反向出发。 他往下倒滑,从腰胯部分往后拧转,在保持方向不变的情况下,肩膀几乎横在雪面上。 这个姿势让他的视野更开阔。 可以完美判断自己的方向。 这一次,他打算向裁判先展示自己倒滑上桥的本事。 决赛三轮,固然第一轮很重要,但余乐始终认为,难度储备才是重中之重,他必须向裁判展示自己全方位的能力,没有明显短板的情况下,提高裁判对他的整体印象分。 余乐出场了。 在他不知道的赛场外,不知道多少人在关注他的比赛。 所有的裁判,这两天的交谈过程里,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次余乐的名字,不过120天左右的训练,固然有多年运动打下的基础,但他的在滑雪上的天赋确实强的可怕。 成长的太快了,让人不可思议的速度,活的仿佛在传说里。 关注余乐的也有主裁判刑世杰。 前天坡面障碍技巧比完后,他回去复盘过余乐的比赛片段不少于十次。 作为滑雪走出去的世界级裁判,他真的很期待华国能够在世界赛场上拥有更多的竞争力。 以前他期待的只有何宇齐、谭婷和白一鸣,现在他的名单里多了一个余乐。 短短120天,从一个滑雪小白训练到这个程度,真是让人期待他完全成长之后的实力。 除此以外,还有柴明、路未方、程文海等人。 当然,房姐又带着她上万人的直播间赶来了。 每个人都望着那个从最高处滑下的身影,期待他的一场精彩表演。 “唰!” 滑雪镜里面的世界与用肉眼观察的不太一样,同样的视野,但颜色却暗淡了很多,完美地保护滑雪者因为阳光照在雪面上,而导致的双目刺痛。 但同样的,又有点小小的妨碍视野展开的更大。 余乐一直在熟悉和适应滑雪镜的存在,他现在还不能完全无视滑雪镜带来的视觉上那一点点偏差,好在他的身体比他的大脑更容易形成记忆。 滑雪板的尾端向上翘起,是和高山滑雪、越野滑雪等其他滑雪类项目完全不同的设计,其目的就是为了让自由式滑雪的使用者,在倒滑的时候,滑雪板的质感与正滑的时候完全无异。 倒滑的速度在一点点加快,但完全在余乐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他这次选择的是最简单的平桥。 平桥从桥头到桥尾,一共有7米长,桥面有一个与雪坡略微平行,坡度小于10°的倾斜度。 平桥的左侧和右侧都是雪台,左侧更高一点,距离桥面大概是半米的高度,右侧则低矮许多,垂直落差达到一米。 如果选择侧面上桥,他就必须选择这两个雪台中的一个。 余乐选择了落差一米高度的雪台。 这并不让人意外,余乐总是会做出比他人更难的选择,对于在选训队第一次就敢上0.8米箱子的余乐而言,这个1米的高度,实在算不上难。 难的是他必须旋转跳上去。 270°也好,450°也好,一旦旋转起来,不可控的因素就太多了,马上就变化成了难度技巧,高级模式。 这一次,余乐在第一个街区,要挑战270°的倒滑上桥。 他滑上落差一米的雪台,这是一个完全与海平面平行的雪台,上面用蓝线画着区域的线条,提醒选手你距离尽头还有多远。 余乐根本没有空去看蓝线在哪里,他有自己的跳跃习惯,在他感觉到距离差不多的时候,便猛地往上一跳! 270°倒滑上桥。 很轻松,完全没有压力,余乐就旋转着跳出了一米多高的距离,并且在旋转之后,稳稳地落地了平桥上。 好! 很简单,很稳地成功了! 余乐站在平桥上,滑雪板与光滑的桥面摩擦,发出“呲呲”的声音,还有被风吹上去的雪粒被滑雪板碾碎,纷纷扬扬地洒落。 他一脚前,一脚后,微微蹲着的身体,在确定找到平衡后重新直立了起来。 这个动作当然不是为了耍帅,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队教练告诉他,在桥上站的直,裁判会给更多的分。 换句话说,这个动作并不算规范。 但柴明带余乐训练,就从未纠正过他这一点。 余乐属于“半路出家”,练了十二年跳水后,才来从零开始学习滑雪,在过去那么多年,他的身体拥有自己的记忆和习惯,并且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处理平衡问题。 教练们都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百分之百正确”的姿势,尤其是坡面障碍技巧运动里,谁敢说只要按照他的姿势去做,就一定可以成功? 因而余乐的姿势是他习惯性处理方式,是过去那么多年的锻炼,烙印在他身体上的痕迹。 好在还挺赏心悦目。 至于余乐,这个时候完全不会考虑姿态是否好看,他站直身体的主要原因,是为了抗衡旋转上桥的“惯性”。 又或者严格说来,他并不是要“站直”。而是在“站直”的这个过程里,随着身体的变化,去和“惯性”对抗,才会出现这么一个并不符合坡面障碍技巧桥上正确姿势的动作。 不正确,但他确实做到了,不是吗? 270°的倒滑侧面上桥,在稳稳落在桥上的瞬间,直起身来,于是所有的摇晃和危机就像是被阳光消融的冰雪一样。 稳极了! 姿态还特别的好看,非常的具有个人风格。 余乐在与上桥的“惯性”对抗中,轻而易举取得了胜利,夺回身体的掌控权。 随之,目光就落在了桥尾处。 四米。 三米。 二米。 双腿再度用力,向上旋转跳起。 克制的,只用一点点的力气跳起来,旋转270°。 是反方向的旋转!! 是【麻花跳】!! 来了! 再一次出现的【麻花跳】。 一个上桥和下桥方向完全相反的旋转!! 帅啊!! 很棒的桥上控制和旋转能力!! 而且下桥的时候,余乐的力量控制的相当精细,让他的落地也变得格外轻松,不松不散,干干净净地正面落下。 “不错!” 能够看见这一幕的人都得点头。 【麻花跳】绝对是一个难度比较高的动作,即便是在世界比赛的决赛场里,也会有选手使用这个技巧动作,他们表现出来的也并不会比余乐高到哪里。 更何况余乐在桥上的姿势很漂亮,和喜欢蹲着并且含胸的那部分运动员对比明显,让人眼前一亮。 随后,那些目光追随着第二个街区,猜测余乐的选择。 在预赛里,余乐两度在这个街区选择了窄桥,并且通过两轮的努力,成功展示了他技巧上下桥和【桥上跳】的能力。 确实给了每个人很大的惊喜。 那么今天呢? 余乐选择是什么? 考虑到余乐的训练时间,他能够掌握的技巧,挑战新的动作肯定不可能,但又特别期待他能拿出更多的东西。 但谁都没想到,余乐既没有选择他已经滑过两次的窄桥,也没选择这个街区其他的桥。 他竟然笔直朝着最高的雪台滑了过去。 这个街区设有平桥、窄桥、彩虹桥三架桥。 虽然桥头的位置并不平行,有的更早一点出现,有的更晚一点,但这三座桥的桥身却是完全平行。 桥与桥之间有大概两米的距离,这个距离中间的位置,就是所谓的雪台。 有些雪台会与桥往前平行,一直到桥结束。有些雪台会设计成与海平面完全平行的程度,长或者短,方便选手在这个雪台上进行侧面上桥的动作。 更有的雪台设计的比所有桥都高,高出一米,甚至一米五。 此刻,余乐滑去的就是位于这个街区较为中心,高于所有桥的雪台。 一个比赛至今,还从未有一名选手造访的区域。 主裁判刑世杰在看清楚余乐去向后,眉毛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这个余乐太有意思了? 跳水的人不都是规规矩矩的吗? 他为什么总是走不寻常的路。 明明不是一个喜欢另类出头的性格。 但也因此,他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为,像是为国内显得有些固化的坡面障碍技巧比赛,添注了一些新的空气。 看比赛也变得有趣了许多。 那么,在第二街区,你的计划是什么呢? 然后刑世杰就看见余乐从最高处猛地滑下,空降到了他脚下的彩虹桥上。 那是一个不标准的彩虹桥,就说它是个“折断桥”也是可以的。 在桥的前半段大概五米长的距离,都是与雪坡平行,倾斜度大概在10°左右,但是这样平缓的桥面会在第五米的位置,形成一个骤然陡峭的角度,倾斜度大于20°。 很难有人能将这个桥滑完。 至少国内没有。 但因为20°倾斜度的桥尾只有两米的原因,这个桥并不难过。 只要跳起来就好。 在时速基本达到40码,可以较为轻松地越过两米的长度,并且落在地上。 裁判会通过选手起跳时身体倾斜度来确定,他是否提前下桥,还是刻意设定。 此刻余乐挑战的就是这么一个“彩虹桥”。 他从高处落下,滑行的冲击力和自身的重量叠加在一起,就像从天空落下的陨石,与地面狠狠撞击,形成一种硬汉般的撞击风格。 “砰”的一声,很大声响,滑雪板与桥面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 那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哪怕是距离五百多米远的观众都可以听见这声响。 “怎么了?” “好响啊!” “是摔了吗?” “啊啊啊啊!我乐神要保重啊!千万不要受伤!!”房姐发出恐惧的尖叫声,在她的直播室里阵阵回荡。 【突然紧张。】 【哎呦我的耳朵。】 【吓死。】 【余乐加油!!】 余乐在那声重重的碰撞声后,落在了桥上。 还挺轻松的。 他对高度不是很敏感,从未有过恐高的情况发生,更何况只是从1.5米的高度跳下去,他的双腿一曲一伸,就轻松化解了这硬碰硬带来的冲击。 与此同时,他克服惯性的那一招再次出现,依旧在落在桥上的第一时间,将身体站直。 并且为下一个动作做准备。 又或者说,也没什么准备的时间。 在这样时速达到40迈的速度下,5米的平直部分可以说是转瞬即逝,更何况他从高台落下,直接就丢了2米。在不计入末端2米的倾斜部分,他必须在3米的铁桥上做出最快的反应。 成功落在桥上的同时,他就必须为下桥做准备。 这期间的时间不足一秒。 余乐又跳了起来! 他的身体就像装了一根弹簧,再一次倏地弹起。 旋转! 左侧! 270度! 这一次为了跨越2米的距离,余乐用了更多的力气。 他跳的更高,也跳的更远一些。 跳跃力加上惯性让他轻松跳出了三米的距离。 然后,反向落地。 这一次,余乐有点危险。 反向落地向来很难,余乐又跳的太高太远,担心重心过于靠后摔倒的他,必须把重心放在前面。 但他的重心过于靠前了。 而且哪怕他跳出了三米,他落地的时候,也基本是擦着桥尾落在地上。 惊险一幕啊! 看着几乎快擦着双腿中间支出来的铁桥,余乐本就重心靠前,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态一乱,他大双腿就不受控制的往两边分。 落地出现失误了! 余乐来不及后怕,靠着他强大的肌肉力量,把双脚又掰了回来。 将自己从失败的边缘,岌岌可危地挽救了回来。 滑雪板将雪搓起来,一层雪雾飞扬。 很美丽,也很惊险的一幕,可惜余乐在这一次失误里,丢掉了最少5迈的速度。 再向下滑行的时候,他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减慢了。 这就是坡面障碍滑雪,看起来一个个不同的街区,似乎毫无关联,实际上却与速度息息相关。 在这项运动里,速度的变化直接关系到选手技巧动作的难度,尤其是在跳台区域,选手必须保证自己达到70迈的速度,才有可能在跳台上,完成三周转体的技巧动作。 哪怕少5迈,落地时候的距离都可能差距在三米以上,三周转就绝不可能完成! 余乐在第二个街道区,因为落地的失误,丢掉了他的速度,即便那之后他还需要经历一个街区,但依旧会影响他后面跳台区域的表现。 现在留给余乐两条路选择。 在街区更好的表现,放弃一二跳台区的两周转,以及在街区追赶速度,争取在第二个跳台区达到理想时速。 余乐在察觉自己失误的一瞬间,就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想那么多干什么? 先把眼前的路走好,后面的部分就靠自己的实力追赶! 呵呵。 达不到70迈就不能跳三周? 呵呵,见过十米台跳水世界第三名,是怎么完成三周翻腾吗? 而且,说三周太远了,余乐知道现在的自己,并不能很好地处理三周转体的落地,他现在更有把握的还是两周转。 所以速度还是绰绰有余。 余乐心思一转,突然发现现在这个速度很棒,在不考虑后面跳台部分的情况下,是一个较为容易进行难度技巧的速度。 就是……嗯…… 他的脑袋里突然就出现了昨天上午,就在这里,与白一鸣玩闹的一幕。 该不该试一下呢? 余乐有点犹豫。 那个动作他之前并没有练过,当时能够成功,绝对有些巧合的成分。 第50章 余乐不想冒险, 他有自己的安排,而且他也不是喜欢去做没把握事情的性格。 可也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他的滑行方向就往计划外的方向偏了过去。 在这个街区, 有弧形桥,他预赛第一轮在弧形桥上实现了一个【跨桥技巧】。预赛第二轮他选择了20米的长桥,完成了一个最简单的【灾难上桥】动作。 余乐原本打算在今天决赛的第一轮, 用把握更大的弧形桥进行第三个街区的展示,他甚至不打算强行进行【跨桥技巧】, 只是在弧形桥上进行一个270°的上桥动作,【跨桥技巧】比较随缘, 速度够就试试,不够就试着进行270°的下桥动作。 可惜就这么一个犹豫的功夫, 他的方向已经往左侧滑去。 弧形桥在最右侧。 视线落在自己滑过去的方向,余乐心里瞬间无语。 这就…… 但很快他又重新振作起来。 既然现在已经不能改变方向了,而他的感觉告诉他这个速度进行【灾难上桥】的成功率更高,那就做吧! 犹豫什么! 自己可是在赛场上! 余乐也是个干脆的人,在发现计划改变, 而且无法再修正的情况下,他也当断则断, 将嘴边一口浮着的气,往下猛地一压! 身体肌肉绷紧, 同时微微下沉。 来了!! 他滑到20米长桥的左侧方平台,全神贯注地感受脚下的速度, 感受风刮过脸的力量,在粗重的呼吸声中, 猛地往右斜方用力一跳! 视野在急速旋转。 绷紧的身体, 扭转的腰胯, 如同一台强劲的发动机,带动脚下的滑雪板,发出“呼——”的一声锐响。 身体从雪台上一跃而起,搅动着风雪,飞过五六米的距离,终于在铁桥即将消失的时候,稳稳地落在了桥面上。 “嘭”的又是一声响。 而这个时候,余乐留着的头,始终注视落处的视线才移开,随着身体拧转的力度,丝滑般的旋回正常。 270°【灾难上桥】,成功!! 余乐来不及庆祝,甚至来不及做更多的思考,他的身体就是一沉。 下一秒,落在了雪地上。 并且朝前滑去。 余乐心脏“咚咚”地乱跳。 因为突如其来。 也因为惊险刺激。 一个计划外的技巧动作,做之前凭着一腔热血,做完后血液沸腾,心跳不止。 这不好。 这很不好! 作为老运动员,余乐很清楚,这样的心跳会影响他接下来的状态,他会因为体力消耗过大,出现轻微的缺氧,同时大脑变得不清醒,不但影响他后面跳台的发挥,甚至会过度消耗他的体力,影响后面的两轮。 他必须马上平复下来。 必须!! 余乐紧张和危机,无人知道。 所有人都在欢呼他跳出来的新动作。 主裁判刑世杰更是忍不住一拍手,“好!” 余乐通过两天的比赛,充分地向他展示了自己正面上下桥、反面上下桥、侧面正反向上桥的能力。 尤其他的桥上旋转技巧,实力真的很强! 刑世杰眼前的余乐,就像他看见的国外出色的选手,固然他的难度上限还不够,却已经呈现出高手的风范。 120天而已啊! 可见余乐的天赋,还有他的基础体能有多强。 早知道就让柴明早点去跳水队挖人了! 刑世杰在心里惋惜着,勾着嘴角看余乐的比赛。 前面两位选手的比赛,他都是绷着脸看完,满心满眼的为华国自由式滑雪的未来担忧。 现在又变了。 看见余乐他就莫名的开心。 嘴角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勾起来,眼里漾着满足的笑容。 看来,这次比赛结束,自己该去国家队走走了。 可惜刑世杰“爱的目光”并没有让余乐感知,余乐心脏还在不受控制的胡乱跳动。 他需要时间,才能平复。 可坡面障碍技巧却是个争分夺秒的运动,哪怕丢掉5迈的速度,都会影响他后续的发挥。 他不能减速。 不但不能减速,还必须要加速,去追赶他在第二街区丢掉的速度。 从第三街区到第一个跳台,中间的距离太短了,不过100米的距离,倏忽间,不过两三秒。 余乐藏在围巾下面的嘴,大大地张开,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在那“咚咚”的声响里,这团冷空气突破他在脑海里布下的迷雾,千钧一发之际,如指路明灯般的给了他方向。 他在街区的发挥很不错,分数不会特别低,只要他保住全程分,至少他会有一个还不错的分数。 已经是决赛了。 余乐! 这是决赛! 不要浪费机会!你的每一滑都很重要!! 强烈的信息在大脑里轰鸣,终于轰散了他眼前的重重迷雾,整个世界都为之一亮。 跳! 必须好好跳! 该做的动作不能少! 哪怕你今天在跳台下摔断了腿,也要在跳台上拼尽全力的一跃! 这是比赛!这是比赛!! 身体倾斜,跳台的尽头已经在眼前出现,他看见了雪坡下,观众席屋顶的一角,也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蓝的天空。 他飞起来,想要摸到天,他旋转着,向太阳撒娇。 蜷着的身体,是为了最终的展开,就如同握紧的拳头就是为了挥出去一样! 向后翻一周360°。 右手抓右侧板外侧。 同时偏轴180°,选择反向落地。 第一个跳台是最好进行反向落地的位置,因为速度还没有达到峰值,不可控的因素较少,对于余乐这样水准的选手,将反向落地安排在第一跳台最合理。 速度还算合适,翻转时候的轴心也很稳定,只有视野在疯狂的变化,从看着前方的观众席,转眼就变成了看着出发台。 刹那间,余乐甚至看见了出发台上的裁判,还有等待出发的选手。 紧接着,落地。 余乐的感觉是好的。 他更早的就完成了空中旋转的部分,在双脚落在雪上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落地的准备。 但倒滑落地的难度确实超出他的想象。 双脚接触到雪地的瞬间,伴随剧烈撞击而来的,竟然是往左侧倾斜的力量。 轴心偏了!! 余乐是一名很出色的跳水运动员,而跳水运动对“正轴”的训练苛刻到微米的程度,轴心从头顶都脚心与地面是完全垂直的角度,如果在空中进行“正轴”的旋转动作,可以说余乐碾压所有的滑雪运动员。 他怎么也算是世界排名前三! 但相对而言,余乐的“偏轴转体”就不那么好了。 过去的身体记忆,会让他在进行“偏轴转体”的时候,自然变正,偏偏坡面障碍技巧的跳台部分,基本都伴随“偏轴”技巧。 因而余乐在跳台上的天赋,可以说极好,也可以说不好。 跳“正轴”的动作,就放120个心,只要给他的时间足够充裕,轻轻松松变成“空中小陀螺”。 反之。 一旦用到“偏轴技巧”,就多少会出现失误,靠点运气。 余乐这一跳,要从正面起跳,反向落地,他就必须有“转体”动作。 翻腾一周加转体半周,不算多难,但没有运动基础的人,肯定是很难做到。 余乐也没觉得这个动作难,不过一周翻腾,他随便就可以完成。 只是滑雪板与雪坡一接触,他就知道完了! 他的重心偏斜,出现问题。 好在重心偏的不厉害,甚至不需要余乐去思考自己应该怎么挽救,他的双腿就自然而然地猛地分开,使用更大的占地面积的方式,成功稳住了身体。 没摔。 但落地不干净。 而且速度再一次丢失。 余乐都还没有为自己惋惜,裁判们却都惋惜地怪叫了一声:“哎呀!” “可惜了!” “这个不该丢分啊!” 看见这一幕的裁判忍不住发表自己的观点。 他们以余乐在预赛和前半截表现出的实力作为标准,参考余乐的可以轻松完成的难度,顿时一片遗憾。 这个动作,余乐确实应该完成的更好。 为什么没做好呢? 应该是心思太多了吧。 余乐只能这样想了一下,就赶紧清理自己胡思乱想的大脑。 上一个跳台,哪怕他在心里咆哮,哪怕他坚定的一往无前,但在这个过程里,他确实生出了犹豫。 犹豫让他的动作不够干脆,让他的用力点也变得不清不楚,用他跳水教练张建坤张教练的话说,“脑子里都胡思乱想什么呢?是平时的训练不够吗?就不能相信身体的肌肉记忆?跳就完事了!” 或许是决赛,也或许是今天的第一滑,余乐太想滑好了,从进了决赛开始,他知道自己脑袋里的东西多的不正常。 如果说一切都按照计划,完美的完成,还好。偏偏这一路滑下来,他因为速度苦恼,因为错过弧线桥苦恼,甚至因为失误,心跳加速,脑子混沌,而彻彻底底地影响了比赛状态,让他在一个基础的跳台动作上都出现了失误。 就像一个新手。 第一次参加比赛的新人。 一点都没有老运动员的沉稳,慌乱的比个孩子都不如。 太糟糕了!! 好在余乐到底是一个老运动员,而且有着很多参加国际比赛的经验,哪怕不是同样类型的比赛,他确实比其他人更擅长处理自己的比赛状态。 不想了。 不去想刚刚的失误,不去想等会儿可能拿到的分数,至于裁判会怎么看他,柴教是不是会骂他,更不要想。 冷静下来,余乐。 丢掉已经过去的“包袱”。 你可以的! 这样的心里安慰说起来很长,但现实在余乐的脑海里,不过是倏然一转的功夫。 不需要美好励志的形容,也不用去想前因后果,余乐脑海里的概念更加的直接干脆:没摔就行,继续干! 不是破罐子破摔,罐子还没破呢。他努力点儿,肯定能找补回来。 还要加油!! 第二个跳台已经在眼前,速度没有明显的加快。 因为在第一个跳台落地的时候,余乐那带有小失误的落地,再度让他丢了速度。 那么这个跳台怎么办? 完成翻腾和转体这样的技巧有点勉强。 那就…… 余乐也是干脆,当断则断。 这个跳台他放弃了。 他必须要追赶速度,把最大的希望放在第三个跳台,只要他的速度可以再度上到60迈,只要…… 来到第二个跳台,身体被抛飞了起来。 余乐这一次没有做翻腾动作。 空中时间肯定不够,他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将身体转回正面。 转体一周半就够了。 余乐脑袋还算清醒,也必须清醒计算自己接下来需要面对的挑战是什么。 只是单纯转体一周半太简单了,他还得加点什么。 抓板的技巧在脑袋里一闪而过,他也想过劈横叉这样的动作,他觉得裁判和观众好像都还挺吃这个动作。 但最后,他统统都没有选。 在飞上半空,身体做出一周半转体的同时,他选择了抓同侧板内侧的抓板方式。 这个动作又叫做【日本抓板】。 右手从膝盖的后方,擦过小腿,在扣住右侧滑雪板内侧的同时,因为距离更远,角度刁钻等问题,他的重心必须靠后,因而在他的手扣住同侧板内侧的同时,他被抓住板的那条腿必然会被拉的往后一提,向上曲起。 同时身体在半空中无法受力的情况下,腰腹部也一定会往前躬出,于是手臂、腰腿就会在身体后面,形成一个类似于圆形的形状。 这个动作只是做出来,就很好看,在网络上搜索滑雪照片,这个动作出现的概率很大。 因为和其他靠移动和翻腾来冲击视觉效果的空中展示不同,这是一个完全靠肢体语言形成的美好画面。 无论怎么拍,即便是静止不动的也很美。 余乐飞在半空,哪怕只有一个一周半周的转体动作,但他的抓板方式却为这个最简单的动作添加了足够的帅气。 朝前躬出的身体,与手臂和腿形成一个圆圈,有那么一瞬间,他就像捕捉到了太阳。 他用身体圈住了太阳!! 继而,又在下一瞬间,松开手,将身体的轴心努力地找回来,稳稳地落在地上。 一周半转体+【日本抓板】,还算简单。 这一次,余乐落地的很稳。 他成功保护了自己的速度! 但是看就这一幕的大部分裁判,尤其是一些助理裁判,并不能理解他的做法。 比如刑世杰身边的助理裁判,就在余乐落地后,第一时间说道:“因为第一个跳台,所以他打算放弃这一轮吗?” 对! 这个动作以余乐到目前为止表现出的实力,就像他放弃了一样。 其实很多今天进入决赛的选手,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可这些人里不应该有余乐,他注定会在更高级别的赛场上奋战,这个程度已经无法满足所有人对他的期待。 刑世杰听见了,却没有回答这句话。 他有自己的判断。 更何苦时间太短了,已经不允许他为余乐辩驳。 此时的余乐,已经抵达第三个跳台前。 刑世杰眼睛一眯,脸色骤然变得严肃,浑身的肌肉无意识地绷紧,一股强烈的难以形容的气场,将整个空间笼罩。 助理裁判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卡在了喉咙眼儿里,不明白刑世杰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欲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他说错了什么话?要挨揍? 于是就在助理裁判胡思乱想的时候,他视角的余光里出现了余乐飞上半空的身影。 就像夏日星空上,飞过的一道流星,拖拽着长长的尾巴,从视野的这一端,以绝艳的光彩飞到了另外一端。 他在半空中翻腾,帅气的身影烙印的虹膜上,同时还有一道焰火被点燃,就像在轰鸣一声后,骤然璀璨。 视线被骤然地捕捉,将这位助理裁判的注意力,以一种蛮横的不讲道理的方式,强硬地拉扯了过去。 脑袋里一片空白的同时,他的职业能力发挥作用,心里在迅速地做出判断。 向后翻腾一周。 转体一周……两周! 同时【萧音抓板】!! 哦哦哦哦哦! 落地成功了!!! 在观众席响起欢呼和掌声的同时,这位助理裁判也猛地一拍手,大声叫好:“好!!” 于是,刚刚所有的质疑都烟消云散,他瞬间读懂了刑世杰浑身紧绷的原因。 这位国际级的主裁判早就看出来了,余乐在连续失去速度的情况下,简单完成第二个跳台的动作,并不是为了放弃。反而是为了第三个跳台积蓄力量,完成国内坡面障碍技巧比赛的“天花板”动作。 一周翻腾+两周转体就是1080。 并伴有难度极高的单手【萧音抓板】。 1080! 已经是国内极少人能够完成的难度动作。 尤其值得一提,是余乐还做了【萧音抓板】这个动作。 【萧音抓板】需要选手在半空中抓住滑雪板板头的位置,当双手同时去抓两只滑雪板板头的时候,滑雪板就会在半空出现一个“V”的形状, 这个动作很难,因为在翻腾的时候去抓板头,这么远的距离,一个是时间,一个就是重心一定会偏移。 因而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选手要处理的重心问题就难度加倍,落地也会变得尤其困难。 因而为什么有【安全抓板】,又单独有【萧音抓板】、【日本抓板】这类的称呼。 酷炫的技能,也带来了难度的提升,当然要起一个独特的称呼啊! 【萧音抓板】的难度真的很高,尤其是在余乐做出了1080的空中技巧中,哪怕只是单手的【萧音抓板】,能够这么顺利的落地,实在让人惊艳。 太棒了! 这位裁判助理大叫着站起来,和观众一起鼓掌喝彩,视线移不开屏幕里的余乐,脸上止不住的都是傻笑。 “还以为他要放弃比赛了呢。” 刑世杰直到这个时候,后背才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没有人注意,从余乐出场开始,他就一直保持身体前倾的姿势,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屏幕,也不回应任何的话语。 他必须去认真地观看,评估余乐的实力和潜力。 现在,他又得到了一份数据,那些在心里默默打出的分数,与之前的分数汇合在一起,最终再次得出了余乐的整体印象分。 依旧是50~55分。 这个程度,去世界赛场上,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危险的,未必能够拿到积分,晋级更高的赛场。 唯一幸运的,是距离第一场国际级的比赛,“欧洲滑雪杯”,还有一点儿时间,以余乐的成长速度,应该可以勉强达到他的期待吧。 最后,刑世杰将目光从主屏幕移开,落在了另外一个屏幕上。 这个屏幕很特殊,背景是黑色的,字体是白色,上面有名字,也有数字。 正是这场比赛的打分系统。 一共六名裁判,通过手里的仪器,将余乐的分数送到打分系统里,当所有的分数出现,系统就会自动计算出余乐的最后得分。 前三个街区的分数,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出来了,裁判们都给了一个比较高的分数,7.5到8.5都有,最后系统去掉一个最高分,又去掉一个最低分,最后将剩余四名裁判的分数计算出平局值。 第一街区,7.90分。 第二街区,8.40分。 第三街区,8.00分。 看来裁判们对余乐在第三个街区20米长桥的表现,保证了一定的理智。 余乐虽然成功完成了,国内少见的270°【灾难上桥】,但他落地确实出现了失误,这个部分一定要扣分。 还算公正。 刑世杰暗自点头。 视线再往下看,进入到跳台区域。 第一跳台,7.60分。 一周翻腾+半周转体,倒滑落地,以及【安全抓板】。 分数明显偏高。 要刑世杰打分,也就5.50分左右。 但他的那套要求是以国际级选手的标准来判断,并不是非常适用在国内的赛场上。 现在不都鼓励“爱的教育”嘛。 再说搞知识的大学生,参加国内和参加国外的知识竞赛,难度也不一样。刑世杰对眼前的分数,表示可以理解。 7.60就7.60吧,在他看来只算入门的技巧,在国内能完成的人确实不多,值得鼓励。 再往下看,第二跳台的分数还没出来。 有两名裁判一直没给分。 第二跳台正是助理裁判发出质疑声的那一跳,余乐只是在完成了一周半转体的时候,做了一个【日本抓板】的动作。 这个动作很简单,也比较基础,本来不应该打分迟疑,但刑世杰懂这些裁判在犹豫什么。 余乐这个小子的肢体动作太漂亮了! 搞跳水,使劲儿开发身体柔韧性的运动员就是不一样,明明只是一个向后躬出身体的一个动作,其他选手做出来就是棱棱角角,硬邦邦的呈现出飒气十足的潮流感。但余乐他一做,就在潮流感里多了些别的东西,如优雅,如艺术。 他是一个将自己的身体开发的很好很好的运动员。 那么这样的优势需不需要鼓励呢? 既然在预赛的时候,余乐靠横叉的一跳拿了个还算不错的分数,这一跳又应不应该给他一个不低的分数? 各种因素,都是裁判在落下分数前,需要考虑的。 毕竟他们打出的每一个分,都必须对选手负责,尤其是余乐这样潜力巨大的选手,这其中的分寸非常难以把握。 刑世杰也不急,看了一眼屏幕里在焦急等待的余乐,又淡定的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认为,余乐在前往世界赛场之前,他必须知道一个常识。裁判越慎重,就说明你的分数越关键,而在这个过程里,也是在刷新裁判印象的好时机。 等着吧,让裁判多想想不是坏事。 这样的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逝,目光再转到打分系统上的时候,第二跳的分数出来了。 6.0分,6.0分,6.0分,6.5分,6.5分,6.0分。 最后得分:6.12分。 刑世杰眉梢一扬。 所以裁判们还是判定余乐这一跳,虽然拿不到高分,但也基本及格了吗? 我们国内的裁判还是太宽容了啊。 这样想着,刑世杰将目光离开了第二跳台的分区,看向第三跳台。 虽说心里对这个分数不认可,但他也同意国内的比赛,可以按照这个标准来打分。 再往下看,到了第三跳台。 分数马上就变得喜庆了起来。 8.00分,8.50分,8.50分,8.20分,9.00分,8.20分。 最后得分:8.35分。 “嚯!”刑世杰没忍住,张嘴发了一个音。 打9.00的裁判叫什么来着?好嘛,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个人感情色彩还挺强烈啊?1080加一个【萧音抓板】就给这么高分?要是白一鸣完成了一个1440加双手【萧音抓板】,你是不是要打20.0分? 最后8.35分,当然也是严重偏高的,但考虑到整场比赛的标准,只要他们能够保持住立场,刑世杰自然也会接受这个分数。 如果说对其他人宽容,却只对期待更高的余乐苛刻,当然不行。 至此,三个道具、三个跳台的分数全部完成,剩下还有一个全程表现分。 这个分数主要从整体的流畅度,技巧的多样性,还有整体难度做一个整体打分,满分是40分,大前年冬奥会坡面障碍技巧男子组的冠军盖伦·内维尔,就拿到了38.80分的高分。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兼具创新和难度,完美的几乎没有一点瑕疵。同时也是这个赛级比赛最高的全程分。 这个分数非常有讲究,更甚至整体印象分的占比率会非常高,再加上满分40分的分数,很多选手都会争取拿下更多的全程分。 就比如余乐,他为什么第二跳选择了简单的动作,单纯只是为了第三跳蓄力吗?当然不是。 他在蓄力的同时,也是怕第二跳出现失误,影响全程分。 坡面障碍技巧是一个非常全面的雪上运动项目,不仅仅要求选手不“偏科”,同时还要求足够的临场反应能力。 余乐在这个部分的处理,就非常有“老将”的风范,完全没有被前面连续两次的失误影响,在赛场瞬息之间,做出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判断。 刑世杰很喜欢。 他喜欢余乐的潜力,喜欢他强大的成长性,但如果只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的发展会有一定的限制。 但现在看来,他的智商也是够用了。 余乐基本具备了世界级自由式滑雪优秀运动员的素质。 未来可期啊。 而他们国内的裁判,显然对余乐的好感一点都不输给刑世杰这位主裁判,在全程分上,他们纷纷给出了余乐高于20分的分数。 还是在余乐有明显的两次落地失误的前提下。 全程分: 20.00,21.00,20.00,22.00,22.00,25.00 唔……还是同一个的裁判,给出了远高于其他裁判的25分,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余乐嘛。 最后扣掉一个最高,扣掉一个最低分,拿到21.25分。 区域总分46.37分,加上全程分21.25分,最后得分67.62分!! 还行。 与预赛的标准差别不大,说明裁判们还是坚守住了自己的底线和立场,没有被个人情感影响太大的公正性。 只有那位每次被扣掉最高的裁判,需要约谈一下,呵!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审核分数说起来慢,但刑世杰作为经验丰富的国际裁判,也就是目光扫过,瞬间就在心里得出结论。 这个分数可以通过。 他抬手在面前的平板电脑上按下确认按钮,【主裁判确认通过】。 下一秒,分数就出现在了余乐一直等待的LED大屏幕计分板上。 “啪啪啪啪啪!” “余乐加油!” “你真是太棒了!” 余乐绷紧的脸终于松缓下来,在那骤然响起的欢呼声中,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双腿,嘴角露出了笑容。 还不错。 比他预计多了一点点。 弯腰将滑雪板抱起来,余乐朝着向这边鼓掌大喊的人群挥手,还算满足地离开了分数等待区。 在他的身后的屏幕,最醒目的位置,出现了他的名字。 第一名魔都队余乐 第一跳:67.62分。 第二名…… 第三名…… 目前一共只有三名选手登场,余乐比第二名选手多了13分。 67.62分。 比他在预赛滑出的最好分数,65.20分还要高2分。 这多出的2分因为在大屏幕上没有显示,余乐不太确定是他道具部分拿下的分数更多,还是最后一跳的成功为他拿下了更多分,反正不会是全程分,他确实失误太多了。 考虑到自己在这一轮的表现,与预赛时候的表现对比,余乐甚至觉得这应该是一个整体印象分的提升。 只要每个道具多给他零点几分的提升,再在全程分上多给他0.5分,可不就是赢在了这2分上了吗? 想看小分。 余乐抱着滑雪板埋头往后走,满脑子都是去看小分的想法。 他得知道自己进步在哪里。 结果才从“LED屏幕”前走开,就看见程文海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选手区,看见余乐就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笑哈哈地说:“最后那一跳帅了,全都是我们跳水运动员的风采啊!” 他身后跟着石河,石河还附和点头:“看见你第二跳失误的时候,我吓的心脏都停了,乐哥你的比赛状态确实太好了,特别稳。” “稳如老狗。”程文海说。 余乐抬腿就给一脚,两个人骂骂咧咧的就进了屋里。 “刘薇她们呢?”余乐进去没看见一起上来的人,好奇询问。 程文海怪笑:“你就知道问她,你怎么不问问白一鸣的成绩?” 对哦……啧,不是一起上来,看见程文海自然就会想到刘薇和季星棋,而且他说的是“她们”,“她们”好不好! 程文海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青春年少幕艾正当时,一颗骚动的心总是无法平息,便是看谁都和他一样,好像脑子里除了谈情说爱那些个东西,就没有其他。 余乐冤枉啊! 事业未成谈什么恋爱?训练不香吗?出成绩不香吗?拿金牌它不香吗?! 他在竞争性强的可怕的跳水队里被足足压了十二年,如今冷不丁来了个竞争压力小了太多的自由式滑雪,还想让他正常怎么的?他必须变·态啊! 余乐努力为自己申辩:“白一鸣的成绩有什么好问的,必须第一名好不好?肯定90分以上,毫无悬念的冠军,我担心他做什么?诶,对了,白一鸣多少分?” 程文海痞气十足的耸肩抬手:“我怎么知道,他还没比呢。” 余乐又想揍人了。 聊到白一鸣,余乐转头寻找一圈,“已经出去了?” “嗯,我下来的时候正好出去,你这分打的够久的了。” “60分以上,基本具备竞争奖牌的实力,我万一能拿冠军呢?裁判肯定要慎重点,确认再三,此少侠根骨惊奇啊!” “呸!”程文海都快恶心死了。 石河在旁边笑的肚子疼,最后说:“乐哥,海哥你们两个太好玩了,每天听你们斗嘴,跟听相声似的,还是连续剧。” 余乐和程文海对视一眼,笑了。 程文海抬手搭上石河的肩膀,往另一头的门外带:“留他休整一下,我们去给白了个白加油去。” 石河:“啊?” 程文海:“白一鸣啊,你这人能不能有点儿想象力和幽默细胞?” 石河:“对不起,海哥……” 程文海:“别别别,你怎么又认真了,我开玩笑呢,你就不能学的像乐儿那样,脸皮厚一点?” 要不是隔开了三米远,余乐的冲上去给程文海屁股来一脚。 什么玩意儿! 第51章 送走了程文海, 李教练又跑了过来,笑的特别喜庆,头顶正中瓦亮瓦亮地倒映出灯光, 让人看上一眼就能感受到他的快乐。 “余乐,余乐,来, 喝水,你刚刚是不是觉得水热?我打开盖晾了一会儿, 温度正好,喝一口吧。” 余乐再顾不上程文海和石河说了什么, 连忙双手接过保温杯,连连道谢。 李教练就挺着肚子, 握着手,目光落得余乐脸上,笑的合不拢嘴:“成绩很好啊,如果在预赛里,这成绩应该可以拿牌子了。” 余乐喝下水温正好的枸杞水, 点头:“有进步就行,不过孙毅的基础比我强, 他要是不失误,分数肯定比我高, 还有周晓阳……” “慢慢来,不急的, 我们每一局都拿稳他,我看你也是在前面出现失误, 如果没有失误, 你的跳台分肯定更高。” 余乐想起来:“您看见我的小分了?” “那倒没有, 得去裁判那边才能看见,你想知道?我现在就去看。” 余乐没叫住匆匆离开的李教练,低头看一眼手里的杯子,挺不好意思的。 他把水喝尽,又去了一趟洗手间,正打算出去关注一下孙毅和周晓阳的成绩,就看见了在热身室里转来转去的路未方。 “路教!”余乐远远地喊了一嗓子,他知道对方在找自己。 路未方果然在找他:“余乐,来来来,柴教让我给你捎个话,让你下一轮试一试降低一点街区的难度,重点放在跳台区。” 余乐蹙眉:“分数也不能提升啊。” 路未方笑:“死脑筋,你来比赛是来拿冠军的吗?你是在熟悉赛场,在提高自己的难度储备,从预赛开始,他已经把你街区的实力展现了出来,现在你必须给裁判看见你在跳台上的能力。” 余乐懂了。 路未方又说了不少建议,也不都是柴明提出的,他是柴明的助教,一直在带余乐的训练,他对余乐的了解不比柴明少,说出来的问题也都在点儿。 尤其他提道:“你出最后一个街区的时候,是不是慌了?跳台上显得有点迟疑,对不对?” 余乐点头。 他就又说:“先不说你前面发生小问题这事儿,但你应急处理的能力还不错,失去速度的情况下,优先拿更多的全程分,不愧是我们世界第三。” 余乐被囧了一下。 “您这夸的太离奇了,都不是一个运动,跳水哪里需要想那么多?” 路未方却收了笑,拍上余乐的肩膀:“徐辉想什么我不知道,但你肯定想的多一些。余乐,我一直觉得吧,过去人生的每一个坎坷和波折不是没有意义的,它会让你变得更强。所以当你习惯于处理自身压力之后,当你来到坡面障碍技巧这项需要判断力的运动,都是你过去为自己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天赋。 你天生就是吃这口饭的,我必须承认,我站在你的位置上,处理同样的事情,都未必有你处理的更好,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余乐笑了,沉默半晌,点头:“好,这碗鸡汤我干了!” 路未方本来温情脉脉地拍着余乐的肩膀,闻言一巴掌就糊上去:“我给你说道理呢,你给我开什么玩笑?” 余乐苦着脸:“知道知道,但好尴尬啊,不行让我搓一下鸡皮疙瘩。” 路未方气死。 后来路未方把余乐留在屋里,恢复体力,他跑出去看孙毅的分数。 孙毅在第七个出场,周晓阳在第十个。 在孙毅没上场前,余乐始终排名第一,另外一个国家队员以63.50分,排在第二。 等待排名的过程很痛苦,余乐已经习惯这样的过程,所以找了个舒服的座位往上一坐,闭着眼睛休息。 路未方回来的很快,他回来的时候李教练也回来了。 两人见面,还在余乐的面前寒暄了两句,才把他们看见的消息告诉余乐。 李教练把所有的小分写在了纸上,递给余乐,没有多说。 路未方说:“69.45分,你现在在第二名。” 果然啊。 随着比赛进度的推进,越来越适应赛场的选手,发挥也会越来越好。 李教练怕余乐难过,小心翼翼:“要不我再过去一趟,把孙毅的小分拿了?” 路未方觉得可以,正要点头,余乐开口叫住:“谢谢李教,我先休整一下,知道他比我高就好,具体的小分等比完赛再看。” 李教练和路未方对视一眼,然后点头,就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余乐的排名被赶超,肯定不高兴,人之常情。 但这个时候谁都没办法帮助他,必须自己消化吸收,自己调整状态。 教练唯一能做的给他空间和时间。 身边安静了下来,余乐又再度闭上了眼。 有点无奈。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像徐辉哥,或者是白一鸣那样,自信的近乎于狂傲,不怕任何人的挑战? 突然,耳边传来衣料的摩擦声,还有一团热量涌来,余乐睁开眼就看见白一鸣坐在他身边,程文海和石河就站在白一鸣的身后,歪头看着他。 三个人,三双眼,带着烫热的温度,一下子就将余乐的心口暖呼了过来。 “比完了?”余乐未语先笑,露出一排白牙。 白一鸣点头。 “怎么样?” 白一鸣说:“还行。” 程文海说:“什么还行?跳的比我好了半个地球,系数7.8顶格的难度,拿下了98.80分,直接锁定冠军,我看他爸都在犹豫,是不是要再给他兼个项,来着十项全能,金牌脖子戴不下按头顶上,金光闪闪白孔雀。” 白一鸣:“……” 余乐太喜欢程文海说话了,一说话他就想笑,导致如今他看见人就觉得开心。 想想那画面,简直太美! 程文海没问余乐为什么一脸沉重地坐在这里,他有自己开导余乐的方式,这已经是两个人之间的默契。 好端端的喂什么鸡汤,坐月子吗? 这一点,老路是真不如程文海。 白一鸣就是安静地坐在旁边,他心思细腻,肯定是知道余乐的压力,但自觉嘴拙人笨,被人拿来开玩笑哄余乐,自然不会生气,反而努力勾起嘴角,对余乐笑。 唯一单纯的就只有石河,他没看出余乐的压力,听见程文海说笑,他就哈哈笑,程文海不说话他就安静站着,是最棒的“捧哏”。 就这么三个人,用各自的方式,一起努力,一下子就把余乐从负能量的“泥潭”里拽了出来。 所以,看着这么重要,这么棒的三个兄弟,余乐告诉自己,接下来也要好好加油啊! 说说笑笑再加上休息,时间一转眼就过去,屋里的广播通知“坡面障碍技巧”的第一轮即将结束,请1、2、3号选手就位的时候,余乐的心情已经完全调试了过来。 他起身,在大家的祝福里,往门外走去。 斗志很足。 不还有两轮吗?可比跳水的机会多多了! 继续加油行不行! 只是路过“LED大屏幕”的时候,余乐的目光被屏幕上的排名“抓住”,脚下停顿了两秒。 之后,他干脆地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离开。 在他身后,“LED大屏幕”上正显示着第一轮所有选手的分数。 第一名 J省队周晓阳 第一跳:70.24分 第二名 H省队孙毅 第一跳:69.45分 第三名魔都队余乐 第一跳:67.62分 …… 余乐抿着嘴角去看远处的大山,山体上挂着成片的白雪,像是穿了一件颜色深深浅浅的薄纱。 很美,有着这个季节独有的梦幻瑰丽。 但又有无法被白雪遮挡的部分,是山峰,是巨石,是一棵青松立于山峭上,在寒风中笔直地生长,郁郁葱葱。 这是温柔下的峥嵘,也是大山的傲骨。 张倩教练说的没错。 在室外,在大山里,与风共舞,与雪战斗,那才是精彩。 只是一眼,余乐便觉得心胸骤然开阔,有正气回荡不休。 没关系。 还有两轮,自己一定会越来越适应这个赛场,一定会越滑越好。 万年老三什么的……我特么就是不服气了! 他来到山顶,第二轮的比赛还没有开始。 排在他前面的那位“二师兄”正在和“一师兄”兴致勃勃地讨论第一轮的比赛。 余乐听着内容,走了过去,他如今心态调整,已经可以倾听讨论。 “二师兄”安吉看见余乐过来,顿时比了嘴,显然有点忌惮在余乐面前说那些话。 余乐主动询问:“我刚刚在屋里,周晓阳的比赛你们看见了吗?都上70分了?” 安吉这才说道:“就是发挥的特别好,听说全程没什么问题,后面两个跳台都上了1080。” 余乐听完点头。 能连续完成两个1080,就足以说明周晓阳前面几乎没有失误,从头到尾没有丢速度。 以周晓阳的实力,只要发挥好,拿这个分数太正常了。 严格说来,周晓阳才是国家队里,坡面障碍技巧这项运动的“一哥”。 他一直在练这个项目,基础特别好,难度储备也不错,但周晓阳不是个比赛型的运动员,他一参加比赛就容易出现失误,据说去打欧洲杯的时候,他打了两年,没有一次进入决赛,十拿九稳的动作都能失误。因而在去年,队里调剂,就把孙毅安排到了坡面障碍技巧上。 孙毅是U型场地技巧成绩最好的运动员,性格又偏于嚣张,很有自己的态度,因而一到坡面障碍技巧就夺走了周晓阳所有的光彩,再加上周晓阳也是越滑越不自信,时间长了,大家一聊起坡面障碍最强选手的时候,嘴里就只有孙毅一个人。 至于周晓阳心里什么想法,压力大不大,余乐从未试图去了解过。 周晓阳被孙毅压着,还愿意跟孙毅走,支持温喜德当总教练,这么一个立场完全不同的人,余乐确实很少会去想他心里的委屈。 只能说,今天沉默许久的坡面障碍滑雪“一哥”,终于支楞了一把,力压孙毅,成了爷们儿。 应该是很开心的。 扬眉吐气啊! 就是不知道孙毅什么想法了。 余乐让自己的联想展开了一下……抱歉没忍住,他一下就笑了。 忍着笑,这幸灾乐祸的心思说出来可不地道,憋住,憋住。 好在这时出发点裁判的对讲机响了。 余乐的注意力被转移,顿时就没了玩笑的心思。 第二轮比赛即将开始。 这次也要好好加油! 不再被其他的事情影响,余乐的目光再一次落在赛道上,仔细构思自己第二轮比赛的路线。 或许是路未方带来的话给了余乐很好的指引方向,他很快就有了不错的计划,待得一号选手出发后,余乐收回目光,为接下来的比赛热身。 安吉很紧张,看了余乐好几眼,似乎想要找他说说话。只是余乐做事太专注,根本不和安吉“渴望”的眼神对视,偶尔视线碰上,余乐完全无视地略过。 安·紧张就话唠·吉遇见余·紧张更沉默·乐,最终只能落寞地出发,滑出了余乐的视野。 余乐反复做了几个下蹲动作,又扭转几次腰胯,远远听见观众席传来的掌声,便自觉地走到了出发点。 旗门距离坡顶还有五米的距离,他往下滑了一点,将滑雪板一横,在旗门后一点定在了原地。 等待着。 这个过程时间会被拉的尤为漫长,感觉像是等了两三分钟,实际上可能连一分钟都没有,出发点的裁判就开口:“准备,出发!” 余乐点了一下头,最后一次确认装备准备情况,然后朝下滑去。 最初的时候速度很慢,他的滑雪板尾端移到了前方,再一次地倒滑出发。 第一个街区,他选择了彩虹桥。 倒滑270°上桥,在完全通过弧形区域后,又是一个【麻花270度下桥】。 余乐的桥上旋转技巧很不错,这和他的天赋,以及这些年的训练有很大的关系,他的旋转很稳,如果有数据采集他每次旋转的数据,就能够分析出,他永远在同一个位置发力,并且起跳,半空中的姿势标准的一模一样,直至落下。 作为技巧类的运动员,他很清楚怎么加强自己的实力,就是千百次反复的训练,形成绝对的肌肉记忆,在比赛的时候,他的身体就会自然而然达到要求,而不需要他在再去计算太多。 至少270°的左右旋转,他现在已经练的很熟,除非他对出发点的计算发生了错误,否则很少会出现失误。 彩虹桥。 270°上。 270°麻花下。 非常轻松地就完成了。 转眼就来到了第二个街区。 这个街区余乐选择的是侧面上桥。 平桥。 270°上。 桥上180°换方向,又叫做【桥上跳】。 下桥没有技巧,直接正面上桥。 这个道具的技巧难度就比较低了,至少对于余乐而言,他对【桥上跳】这个技巧,掌握的还是很娴熟,训练到了现在,只要不是因为道具的原因,他在平桥上做这个技巧很难发生失误。 当然,对于其他人而言,这个动作还是有些难度的。 就这样,行云流水,流畅地通过了第二个街区,余乐来到了第三个街区。 这一次,他选择的是弧形桥。 现在的速度非常棒,两个较为简单技巧的街区几乎没有影响他的速度,以目前的时速,他轻轻松松就可以通过弧形桥。 这一次,余乐甚至没有做技巧上桥的动作,他从正门的雪台直接滑上弧形桥,身体倾斜着,滑出一个妙曼的弧度,滑雪板与铁桥发出“哗”的一声响,他的呼啸声中,毫无压力地从桥尾飞了出去。 下一秒,他滑雪板就落在了那20米长桥的尾端,一切都刚刚好,速度刚刚好,位置刚刚好,包括双脚踩在平桥上的脚感,都与平时训练的最好状态一模一样。 “唰!” 电光火石的接触,让人汗毛炸开的舒爽声音,成功落地。 太流畅了! 虽然明知道这是自己降低了难度后的结果,但这种流畅感还是让人感觉到舒服,不像比赛,更像是在玩。 他滑着自己可以完全掌握的技巧,从容地面对每一个道具,更为纯粹地享受速度带来的感觉。 寒风刮在脸上,细小的雪沫瞬间就被他灼热的脸庞灼烤成烟雾,在周身一圈萦绕出白色的雾状。 直至再一次卷起翻飞的雪,化成裹挟天地的龙卷风。 余乐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但是当速度与激情同时诞生的时候,他确实感觉到了无尽的畅快。 而且这里可是户外啊! 抬头就可以看见天,举手就能够摸到太阳,他呼吸着甘冽的空气,在这腾挪闪转间,就好像飞过群山峻岭的鸟儿,心胸变得开阔,敢去天涯海角! “难度降低了啊。” 与此同时,刑世杰身边的助理裁判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但流畅度和完成度却提高了。 这一次,看来改变了作战方案。” 刑世杰笑:“刚刚有看见柴明把路未方叫过去,然后路未方又急急忙忙地跑进了选手休息室里。” 助理裁判笑:“这是高人指点。” 刑世杰点头,确实是高人指点。 可以看出来,从预赛到决赛的几场比赛,余乐一直在很努力的展示的他的全面性,恨不得将他的“上限技巧”一股脑的用出来。 “上限技巧”注定是比较难完成的,是一个人的能力极限,属于超出他掌控的部分。 因而在刑世杰的记忆里,余乐天赋很高,赛场经验也够,但是大大小小的失误就没有少过,就好想这个家伙其实一直处于特别勉强自己的程度,他滑的磕磕碰碰东倒西歪,其他人看着也揪心,担心他是不是下一秒就会失误。 这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就不说裁判了,哪怕是正常人,也更喜欢看主角大杀四方的小说,而不是从出生就坎坷到了事事不顺的悲剧吧? 柴明给余乐指的路是正确的。 这小子确实应该滑一些他能力范围内,可以完全掌控的技巧,让裁判对他改观。 “哇哦!这小子就算不去拼不去搏,也还是很厉害嘛。” 换句话说,给裁判们“兜个底”,告诉大家,余乐的下限又是什么程度。 现在看来,余乐是把“基础桥”已经吃透了,如果只是正面上桥,滑到桥尾的话,哪怕是最难的弧形桥,他都完全没问题,而且还可以在简单的桥上,做到270°上下桥的技巧。 不说【灾难跳】,不说450°,不说桥上动作,只说他现在的实力,在街区区域,已经是国内极其优秀的运动员。 余乐降低难度的一滑,反而给裁判吃了一口“定心丸”,纷纷在心里点头,不错不错,就算降低了难度,也还是很具备实力啊。 这小子真厉害。 这就是刑世杰夸柴明的原因。 柴明在隔壁未成年组担任裁判,看起来好像没有管过余乐的比赛,但实际上他每场比赛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由着余乐自己发挥,又在适当的时刻稍微点拨一下,就把余乐这个有点“失控的陀螺”,拉回了圈里。 听说国家队队员要换主教练? 呵! 他下去了,谁能上?在国内,谁能把他们这些裁判的心思摸透? 因为助理裁判的话,刑世杰走了一下神,再度回神的时候,余乐已经从跳台上飞了出去。 刑世杰在那一瞬间就捕捉到了余乐上台前的速度有多快,不过第一个跳台,他就飞出了极远的距离。 同时,他身体扭转,左侧的偏轴转体,接上一周的翻腾和【日本抓板】,高度和距离都很棒,所以给了他足够时间完成动作。 轻松落地。 不过刑世杰现在也看出了余乐的弱点。 他的偏轴转体明显有点弱,所以在偏轴一周和翻腾一周同时完成的时候,他再去做【日本抓板】的技巧,身体就不敢像上一轮那样舒展到让人看着就觉得很舒服的程度,就像大部分运动员一样,手抓到了板上,身体一回正,就赶紧松开找平衡。 因而也丢掉了他身上特别的闪光点。 当然,这个动作是没有问题的,他做的非常好,姿态标准,高度漂亮,落地也很完美。 无论谁看见了,都会给他一个不错的分数。 目光追着余乐,看着他往第二个跳台滑过去,速度非常快,绝对达到了70迈。 这个速度可以在第二个跳台做很多技巧了嘛。 刑世杰将身体完全倾,期待地看着余乐。 他已经清楚余乐为什么要在三个街区选择较为简单的动作了,当然不是只为了全程分,也不仅仅是把自己的“下限”展现出来,柴明这个家伙还是很聪明,知道他现在就像看余乐的跳台能力。 毕竟……之前的比赛,余乐被道具区牵走了太多的注意力,不断挑战高难度的动作,出现大大小小的失误,影响了太多的速度,让他只能在最后一个跳台拿出一点东西。 这明显不够。 一名优秀的坡面障碍技巧,怎么都要“入得厨房,上得厅堂”,不仅能够从容应对街区的难度,还要把华国运动员的底气,征服跳台的实力拿出来。 而且余乐作为一名前跳水运动员,他的空中技巧不应该差的。 只是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刑世杰一直没看见。 现在可好,柴明像是把他的心思摸透了,直接把余乐送到他眼皮底下,给他看他想看的。 这个老狐狸。 刑世杰在心里骂了一声,同时嘴角抿紧,眸光凝练,全神贯注地看向余乐的第二跳。 这一跳余乐竟然选择的是左侧的“三分之一馆”。 三分之一馆,顾名思义,就是将一个大跳台分成了三个部分,正对的是主跳台,比较适合选手做不偏轴的翻腾动作,同时如果选手选择主跳台完成偏轴转体,他的难度肯定更大,分数也一定会更高。 而在主跳台两侧,分别有两个角度倾斜的跳台,又叫“左侧三分之一馆”和“右侧三分之一馆”。 因为自然倾斜的角度,会帮助选手更好的进行偏轴转体,但同时也会因为道具滨帮助的原因,会被自然扣掉90°的周数。 两周偏轴变630°,三周偏轴变990°。 即便如此,能力不够,又或者想冲三周转体,但确实转不过来的选手,都会选择两侧的“三分之一馆”,先不管他扣不扣“周”,就是飞出去在空中成功转了三周,也是漂亮的,裁判也会给出你在正跳台只能转二周,更高的分。 总之,当余乐调整方向,往“三分之一馆”去的时候,刑世杰就知道,自己这次的关注重点应该是余乐的偏轴转体。 来吧。 让我看看你最弱的部分,达到了什么程度吧。 余乐来到了左侧的雪台,他控制着滑板,在雪台滑出一个明显的弧形。 这样更加有助于他将偏轴抛飞出去。 甩动的力量可以让他转出更多的周数。 他知道,滑正雪台跳偏轴转体,更能够证明实力。 可他做不到。 他就只能选择辅助工具。 哪怕被扣周,他也想在半空中旋转的更多,更多圈! 身体倾斜,弧形上冲,从右侧上台往左侧滑,冲到坡面一半的时候,又用全身的力气控制,转向右侧。 于是当他来到跳台边缘处的时候,整个人几乎快横在了跳台上,下一秒倏地就脱离了跳台。 就算不用力,他都会随着这股倾斜的力量抛飞,在半空中自然而然地旋出剩下的半圈,更不要说余乐在这个过程里一直在积蓄力量,直至爆发! 他的肩膀带动着腰胯在半空中拧转,因为出发时就伴随的倾斜力量,当他的翻腾和转体动作一起做的时候,轴心自然而然就变成了倾斜的角度。 他随着那抛飞的力量,不断的用力翻腾,就像回到跳台上,身体无论怎么转,他旋转的核心都在腰腹部。 肌肉纤维的力量从腹部拉扯了出来,将他的身体的每一寸肉都拉紧,犹如被一个大力士掌控着,压制着,就连呼吸的自由都被剥夺。 在这个过程里,他感觉到了自己最为轴心的部分。 那是无论偏轴,还是正轴,都不会改变的,唯一永恒不变的区域。 这个感觉余乐一直都知道,但他缺少时间,无法用大量的训练去寻找感觉,确定感觉,以及去使用,熟练地运用。 今天,他再次找到的偏轴的轴心。 看他还是无法运用。 然后周数就到了。 他必须开始下一步动作。 这次的速度真的太棒了。 他飞的很高,而且飞的很远。 翻腾一周+偏轴两周。 摸板尾!! 时间太充足了! 棒极了的速度,将他送到了高空,就好像在飞! 他知道,如果换成世界级的选手,这个高度足够他们再来一个翻腾,或者转体,更甚至换了白一鸣,翻腾和转体同时再来一个,也有可能。 但余乐不打算冒险。 无论他现在是不是滑的很好,都不能改变他确实是滑雪新人的事实,他和白一鸣、孙毅这些运动员还有很大的基础差距,他在落地的时候还不能处理的很好,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够化解难度动作带来的冲击力。 所以,一个1080的偏轴跳跃……不,扣掉侧面跳台的周数后,他只有990的一个转体跳跃之后,他便迅速的将身体摆正。在距离地面还有七八米时,他已经将双手打开,双腿微曲,等待落地。 有自知之明的最大好处,就是余乐做足了准备,落地的轻松自如,平稳过度,只是身体一蹲一力间,就继续往前滑了出去。 刑世杰的嘴角耷拉了下来,眉心也蹙的紧紧往上提,眉尾下滑,导致整张脸出现上下两个“八字”,简直丧气到了极点。 失望啊。 和他想看见的水平,出入太大了。 好吧好吧,他也知道,自己期待的有点高,别说余乐做不出来,孙毅都做不出来,也就白一鸣能让他满意。 他知道自己一定要降低期待值,用更低的预期去看待余乐的发挥,他毕竟才接触滑雪不久,很多东西都还没来得及。 这些他都懂,就是这一瞬间难掩失望,又是蓄力,又是亮肌肉的,最后来了个软绵绵的“小拳拳”,换谁不吐血。 看来余乐还得在国内的赛场上在打拼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成长到各方面都理想的程度…… 正想着,余乐就从第三个跳台上飞了出去。 第三个跳台又名“印钞机跳台”,没有左右馆,但整个台非常大,宽度在十米,长度有八米,与台下的平台垂直高度是六米。 选手如果处于70迈的速度下,被抛飞的高度可以达到12米,比三层楼还要高。 最后还需要在倾斜度在25°以上的雪坡上站稳,并继续滑下去。 之所以在最后一个跳台建的最宽最高,除了考虑到选手来到这里的时候速度已经很快,需要更大的距离去处理角度问题外,也是希望选手能够在这里拿出最为精彩的一跳。 就正对着观众席,距离观众最近的地方,凌空飞跃,翻腾闪转,拿出自己最帅的一面,让观众为他欢呼,为他鼓掌。 余乐在第三个跳台,同样用了从右往左再回到右侧的弧形线,去提前蓄力,解决他的偏轴问题。 但这也暴露了,余乐确实在跳台方面略微欠缺,不如道具区的能力。 他现在,只会一侧方向的偏轴。 这都是余乐接下来应该补足的地方。 这样想着,刑世杰就看着余乐在飞出去后,翻腾一周,偏轴一周,两周……哎哎哎!?还有个半周? 1260!! 啊啊啊啊啊! 来了来了!! 这是【螺旋桨】!!! 两周半的螺旋桨!! 漂亮啊!! 刚刚那种强烈的遗憾感瞬间就从刑世杰的心里消失。 他的脖子一撑,后背一挺,随着余乐的身体转正,进入落地部分的时候,嘴巴也跟着张开,一口气卡在了喉咙眼儿里。 成功啊! 给我成功啊!! 空中部分那么完美!! 前面的整体表现也流畅的行云流水! 所以最后一步,给我成功啊!!! 强烈的期待,就像是闷了一周的雷雨,终于在某一个时刻发动,所有的轰鸣声都堆在一起,刑世杰的期待和兴奋也像是积累到了一个必须发泄的程度,在余乐即将落地的瞬间,猛地发出咆哮。 给我稳住!!! 余乐落在地上,身体好像在这一刻被瞬间地拉长。 因为他的双脚自然的垂下,于是滑雪板就跟着一起倾斜,双腿就好像突然就变长了。 但是下一秒,滑雪板又猛地抬起来,变成了与坡度完全契合的倾斜度,同时身体受力,膝盖弯曲卸力,整个人又倏地矮了一截。 就在这一伸一缩间,余乐的身体极具有弹性,完美地处理了所有从高空坠落的力量。 继而,像一个在战场上疾驰的战士,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一声大吼,战马嘶鸣,鲜衣怒马,一骑绝尘而去。 “好!!”刑世杰没忍住,叫了一声好,兴奋的眉眼皆弯。 还行还行,表现的还不错,达到了自己对他的一个预期啊! 充分利用最后一个跳台的特殊性,以及之前累积的速度,成功让完成国内顶尖的1260空中技巧。 固然为了保证成功率,余乐没有去做任何摸板的动作,但“基本盘”就在那里,摸板也是早晚的事情。 不错,挺好,他很满意。 刑世杰笑着长出一口气,然后骤然回神,僵了笑脸。 左边是助理裁判,右边是计分裁判,身后还有两名工作人员,自己这明显的期待和反应,不专业啊!太不专业! “咳!”刑世杰醒着嗓子,想要说点儿什么。 突然。 身后传来清脆响亮的击掌声,他吓的猛地回头,就看见他的助理裁判和积分审核裁判,就在他的脑勺后面,相互拍了一下手掌。 “成了!” “没摔!” “吓死我了!” “可不是,直捏冷汗。” “幸好没摔,不然我今天一天的心情都不愉快。” “哈哈哈,刑判,你别介意啊,我们也不参与打分,就让我们有点自己的倾向和喜好吧,余乐确实是今年的黑马,我很喜欢他。” “我也喜欢啊,心都还在噗噗的跳。” 刑世杰醒了醒了嗓子,把自己脸上的笑容努力憋了回去,然后转头,看向打分系统。 可嘴角还是使劲往上勾,废了好大的劲儿,才终于压了下去。 第52章 这耽搁的一会儿时间, 余乐已经享受完欢呼声,并且滑到了LED屏幕前等待分数。 程文海和石河两人就隔着个护栏站在他身边儿,一起往屏幕上看, 刘薇和季星棋则从观众席上探出头来,眼巴巴地看着余乐的头顶。 “呦,余乐有两个发旋呢。”刘薇的关注点有点歪。 分数出来的同样比较慢。 余乐第二轮的表现不错, 因为涉及到奖牌的问题,裁判的打分都会比较慎重, 反正是比其他选手多等了一分多钟。 然后屏幕一跳。 刷新了!! 余乐的名字出现在第二位。 第一名 J省队周晓阳 第一跳:70.24分 第二跳:空白 第二名魔都队余乐 第一跳:67.62分 第二跳:70.05分(标红) 第三名 H省队孙毅 第一跳:69.45分 第二跳:空白 排名一出来,程文海就和石河一起尖叫:“哇哦哦哦!!” 第二名! 排名上去了! 而且是70分!! 余乐脸上, 笑容骤然绽放。 竟然拿到了70以上的分数!! 与此同时,头顶上也响起欢呼和掌声。 “啪啪啪!” “第二名!!” “第二个70分!” “太帅了!” 观众席挂有电视屏幕, 如果安装了追踪拍摄装置,观众就可以通过电视画面观看选手前面部分的比赛。可惜冠军赛的级别还是低了点,主办方只是修整了雪道,没有媒体购买转播权,自然也就没有追踪拍摄摄像机。观众只能在电视画面里看见选手的分数和排名。 分数一出来, 所有人都得为余乐欢呼。 具有争夺前三名实力的选手,都是华国最优秀的运动员, 无论谁都可以,他们很高兴看见选手的进步, 看见余乐把自己的排名又往上挪了一步,甚至期待后面的选手能够再度实现超越, 第一名的周晓阳也能再度创造佳绩! 会对这一成绩生出遗憾的,大概只有余乐的朋友, 还有他的粉丝了吧。 房姐从预赛那天起, 就一直住在山上, 有比赛看比赛,没比赛就直播滑雪,不过两天的功夫,房姐已经可以在新手区纵横自如,运动天赋确实很出众。 连带着,这几天不断直播滑雪运动,她的粉丝也增加了一批相当职业的滑雪业内人士。 “啊,好可惜啊!连0.1分都不到,差一点就拿第一了。”房姐把摄像头对准屏幕,确保直播间里的人可以看清楚上面的数字,遗憾地开口,“余乐的最后一跳很棒,从我的角度看,飞的很高,而且在空中翻了很多跟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清,他具体做的是什么动作,求业内人士解答。” 下一秒,直播间里就有人打字:【1260转体两周半翻腾一周反向落地,确实是个难度比较高的空中技巧,可惜没抓板。】 【没有抓板,要不是反向落地,这个动作分数到了国际赛场上就是渣渣。】 【国内坡面障碍技巧的实力还是差了一点。】 【我偶像盖伦,推荐主播去看看盖伦的比赛,就知道国内外选手差距。】 直播间里的文字翻的很快,房姐快速地看过几条有用的信息,然后说道:“乐神才转项4个月好不好?我就问你们,4个月这个水平够不够? 哦,对了,新来的小伙伴可能不知道,乐神原本跳水的,之前从来没听说会滑雪。” 【够!】 【够!!!】 【绝对够了,很厉害!!】 【哈哈哈!四个月,120天,我刚刚脱离新手区啊哈哈哈哈。】 【不可能吧?如果说他只练了四个月,那让国家队那些从小滑雪练到大的人情何以堪,太夸张了,我不信。】 【我也不信。】 【以前肯定会滑雪。】 【主播怕不是被忽悠了?】 房姐眨了眨眼睛,有些生气了:“不信大家现在就可以去度娘余乐,余庆安乐,如果搜不到,可以再加上国家跳水队,你们看看他履历。 六岁开发游泳兴趣,九岁进入市体校跳水队,十二岁进省队,十七岁进国家队,大家都是体育粉,应该明白职业运动员的训练安排多紧张,怎么可能去滑雪。 他还是奥运选手,要不是赛前受伤,这次的夏季奥运会说不定还能拿个奖牌。” 面对房姐明显提高的音量,直播间的评论区安静了几秒钟,再一眨眼,系统消息里面就刷出了一排【XXX离开房间】的系统提醒。 但剩下的人却积极的参与到了这件事的讨论里。 【确实没时间。】 【那不是真的只训练了100多天?】 【我*,真**牛*。】 【啊啊啊啊!我还是不相信!!让我这个滑了三年,只敢上平桥的人情何以堪!!】 【奥运选手转项滑雪?我听着怎么这么不靠谱?跳水队可是梦之队,能成为奥运选手,那就是世界前三好不好,他疯了才跑来滑雪。】 【2333333,不奇怪,他都快22岁了,张阳丁瓒不比他厉害,他留下还有什么用?要我也及时止损。】 房姐说:“亲爱的们,余乐转项的事情我们不要讨论了好不好,是什么才会让一名运动员离开他奋斗了十多年的运动项目呢?只要想想我们离开自己的家,去陌生的城市,就知道余乐在这个过程里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我们必须要尊重运动员,他们为了国家为了荣誉,几十年如一日的奋斗,我们不应该只看见领奖台上的荣耀,没有拿到奖牌的人更多。 这些人有的毕业从事教练工作,有的进行体育研究,还有和运动员一起训练却永远不上赛场的陪练,他们才是我们华国体育的基石。 在房姐的直播间里,我希望大家都有一个最重要的准则,就是尊重我们每一位运动员。” 房姐的话,马上就得了粉丝们的支持。 【我认同。】 【确实。】 【尊重每一个运动员。】 【所以我只当体育粉,不粉娱乐圈,他们值得。】 【如果是国际级运动员的身体素质,我觉得余乐有这个成绩还是能够接受的,毕竟我这种跑一百米都狗喘的人不能比。】 【哈哈哈哈,余乐为什么去的是魔都队啊?记得魔都队不是排名最差的吗?】 【氪金才能吸引紫微星。】 【哈哈哈!余乐为我们大魔都加油啊!!拿下第一,回家奖金多多滴!我们,不,差,钱!!!】 直播间里的画风又变得奇怪了起来,这突然轻松的气氛很难形容,大概就是“滑四个月就达到这个程度简直天降紫微星但一结合你是一名国际级运动员的体质我特么怎么就觉得你无论滑好滑坏都是棒棒哒呢”。 直播间观众的概念,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转了一个弯儿,对这个第二的排名一下就变得满足了起来。 最重要的一点。 一位粉丝说了,【如果这是买股体育,我一定下重注在余乐身上,他是一只绝对的潜力股!】 房姐点头。 对!之所以在看过余乐的预赛后,她开始疯狂迷上余乐的原因,正是因为余乐身上的那股藏都藏不住的潜力,让人对他充满期待,想要看着他,养成他,渴望看见他蜕变的瞬间。 至于现在……成绩不好也无所谓,失误了也没关系,反正我们乐神就是最棒的那一个!! …… 就在房姐和她的粉丝们讨论的时候,余乐早就已经回到准备室里,并且拿到了李教练特意守着的小分。 “谢谢。”余乐拿过纸条的时候真心的感谢,他确实太想知道自己上一轮,哪个部分的表现得到了裁判的认可。 李教练摆摆手,在余乐身边儿坐下,拧开自己随身带着的保温杯,笑眯眯地喝了一口,想说这小子被教的太好了,谦虚礼貌成绩好,越看越喜欢。 至于余乐这一轮没拿到第一名这事儿,李教练比余乐本人还想的开。 没关系,第一名是早晚的事。 这一场不行就下一场,下一场不行还有下下场,潜龙在渊,早晚要一飞冲天,翱翔九天。 余乐这个时候已经低头在看他的小分,程文海和石河一左一右地从他肩膀后面探出头来,一起仔细地看。 程文海问,“第一个……8.50分,这么高?” 余乐说:“彩虹桥,270°的上,270°的麻花下。” 李教练在旁边一听:“哦这个高,这个厉害。” 程文海又说:“第二个道具,6.80分?你做什么了?举中指嘲笑裁判了?” 余乐被逗笑:“平桥270°上,中间做了个桥上跳,桥太短了,下桥的时候没来得及做动作,估计裁判都觉得太简单。” 李教练说:“不简单了,不简单了,270°上桥就很厉害,你还有个桥上跳,我们队里的小子这个水准都要碰运气。” 程文海又说:“第三个道具你做什么难度了?” 余乐的目光落在8.20的分数,说:“算是玩了一个有点难度的花样儿,其实一点都不难,就是对速度有些要求。” “呵,你还是仔细解释一下吧,我觉得我们对难度的认知是不一样的。” “就是什么都没做,直接上了弧形桥,然后利用弧形桥的方向,跳到了隔壁20米的长桥上,接着就落地了。我这不是想要速度嘛,都第三个道具了,我更不敢浪,所以就选择最简单的弧形桥了。” “呵!呵!呵!”程文海怪笑了起来,“你管弧形桥叫简单?打扰了英雄,告辞。” 程文海被石河拉住,一旁的李教练就“呵呵呵”地笑个不停,点头:“我觉得弧形桥还是有难度的,余乐我们低调点儿。” 余乐:“哦。” 程文海生气的对石河说:“我想揍他!” 说笑两句,自然不是真的生气,紧接着程文海的目光就被后面三个跳台区的分数吸引。 作为空中技巧主项的运动员,程文海对跳台的分数更敏感。 他的手从余乐的肩膀上方探出来,敲打着明显从某个教练本上撕扯下来的纸张,说:“我就不太明白了,为什么你们坡面障碍技巧就没有难度系数分?搞什么难度储备,整体印象分,这明显是方便搞黑幕啊!” 余乐惊讶:“你怎么这么想?” 李教练表情也认真了起来:“因为坡面障碍技巧不一样,是我见过的自由度最高的运动项目,之所以不设难度系数分,正是因为不想磨灭这项运动自由的灵魂。你想想吧,一旦设立了难度系数分,也就同时在无形间设立了一个框架,无论跳水也好,空中技巧也好,比赛追求是精益求精的标准,是模式化的训练,这都与坡面障碍技巧的灵魂宗旨相悖。” 程文海听完,挠头:“我知道,您说的我都知道,但是我想知道,这种全凭个人喜恶去打分的比赛,谁又能制约裁判呢?就像我就不喜欢非洲女人一样,你能保证一个非洲裁判他也不喜欢非洲女人吗?” 余乐:“……” 李教练:“……” 不愧是程文海,这个例子举得太让人无言以对。 偏偏还很犀利。 一针见血。 人类审美无法共通,没有难度系数积分的约束下,谁能保证一名欧米的裁判,不会对亚洲的选手审美偏斜呢? 如果只是单纯刷“难度储备”,余乐可能在华国裁判面前,只需要出100%的力,就可以得到他们的认同。 等到了亚洲裁判面前,他必须出的力就变成了120%。 到了欧米裁判眼里,就必须150%,200%,甚至更多。 谁能够统一裁判的审美? 恐怕就连国际冰雪协会的会长都做不到。 后来还是余乐说:“如果我在一场上限是270上下桥的赛场,完成450的技巧,他们会给我高分吗?如果我在人均720的跳台赛场上,完成1080的技巧,他们就算不愿意也会给我高分吧? 这不就是我现在正在做的?” 程文海安静了下来,想了想点头:“算了,你总是有主意的,别理我瞎比比,负能量太足……诶,第一跳分数也不错,拿了7.0分,是什么来着?” “720日本抓板,抓板时间太短了,担心高度不够来着,我对速度的敏感度确实差了一点,感觉在空中等了老半天才落地。”余乐看着7.0分,有点惋惜,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腾空的高度,如果能力能够跟上,再来一周就好了,“还得多练练。” 李教练点头:“滑雪也是一个需要熟练度的运动,以后会比较辛苦。” 余乐笑:“没觉得,我喜欢滑雪。” 程文海吐槽:“他要是知道什么是辛苦,我还放心了,就怕哪一天睁开眼就猝……” 余乐往后靠,用后背撞了程文海一下,程文海闭嘴。 但后半截的话,其他人还是听懂了。 余乐现在的成绩已经很好,在单项上,全国排名前三,这个好成绩肯定不是天上掉下来,余乐在背后付出多少努力,想也知道。 所以能说什么呢? 努力了就拿到成绩,这不是好事? 不过李教练还是在暗地里想着,回头找程文海聊聊,让他劝劝余乐,成绩好固然不错,身体更重要。 哦,对了,不知道余乐配套团队怎么样,比如营养师、理疗师等等,等回去了要和队里提一下,试试看能不能都给配齐了。 李教练分神的功夫,余乐已经和程文海聊起了第二跳。 “翻腾一周,转体两周,不过上的是四分之一馆,要被扣周。” “哦,所以只有7.90分。” 余乐看向自己第二跳台的分数,7.90分。 比他预期的分数低了一点点,就算口扣周,他在空中也算是完成了1080,而且还摸了一下板尾。 第一轮的最后一跳,他1080°【萧音摸板】拿了8.35分,在摸板难度基本差不多的情况下,仅仅扣掉90°的周数,他就少了将近0.5分。 0.5分啊! 在跳水比赛里,分数可是以0.00,围绕小数点两位后竞争,这0.5分无论是在余乐眼里,还是在程文海眼里,都是大分了。 因此也说明,在坡面障碍技巧里,选手选择的道具很重要。 就如同他选择弧形桥挑战,哪怕只是做了个跨桥的技巧,裁判就给了他8.2的高分。一对比他选了“三分之一馆”,用简单的道具辅助自己完成难度分数,裁判就理所当然地先在心里减掉了0.5分。 余乐越是解读这些分数,就越是明白自己在坡面障碍技巧这个项目里的诸多问题。 判断力不足,还容易紧张,对夺分项不敏感,很容易侧重一处的时候,疏忽其他部分的表现。 总之还需要继续训练,参加更多的比赛,让自己在这项运动里,真正变得从容。 余乐在总结自身的优缺点,程文海就开启夸夸模式:“快快快看三跳,8.65分!!牛逼了!!是不是今天单个区域最高的分数啊?” 余乐却说:“周晓阳肯定比我高。” 李教练想想:“第一名那个吗?他最后一跳拿了9.00分。” 程文海肩膀垮下来,余乐笑:“看吧。” 程文海不高兴了:“为什么啊?我记得你跳的是1204,反向落地好不好?不是三周,是三周半行不行!” “转体只有两周半,虽然反向落地,但我也是没抓板。” 程文海眼睛一瞪:“卧槽!你怎么会忘记抓板?你下次再忘记,直接大头朝下算了!” 要不是李教练在,余乐得和程文海逗两句嘴,现在他只能乖乖解释:“我不是忘记,是因为我没有把握,这个动作已经是我的冒险尝试,抓板很容易出现失误。” 程文海没说话,用余光看了李教练一眼。 李教练听到余乐的解释,表示理解的点头,见没人说话,就附和了一句:“余乐的决定也没错,全程和区域分,都到最后了,总得顾一头。” 接着他粲然一笑:“这不全程分就拿下来了嘛。” 随着他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最后的手写分数上。 第一街区:8.50分 第二街区:6.80分 第三街区:8.20分 第一跳台:7.00分 第二跳台:7.90分 第三跳台:8.65分 全程分:23分 区域总分47.05分,竟然比第一轮还要高! 因为流畅,因为零失误,因为他的难度储备已经达到了一个水准,比起磕磕绊绊的第一轮,他在街区的表现可以称为“完美”。 除此以外,这一轮的全程分也比第二轮多了将近2分,余乐最终拿下了70.05的分数。 距离第一名周晓阳的最好分数70.24,仅仅少了0.19分。 余乐能够追赶到这个程度,平心而论很厉害。 李教练很满足。 石河很钦佩。 程文海虽然嘴里叽叽歪歪说个不停,但心里眼里都是为余乐生出的骄傲。 要知道,这届选训一共六名转项运动员,除了程文海和余乐进入单项比赛的决赛,其他四人根本就没出成绩。 但程文海是挂在最后一名进入决赛,注定无缘奖牌,不垫底就是他的追求。 这么横向一对比,余乐一来就能和国家队的其他人互相竞争,还具备“干掉”和“超越”的能力。 这不叫厉害叫什么? 在复盘解读了分数之后,程文海就带着石河去看比赛,说是要看看孙毅和周晓阳第二轮的表现。 李教练见余乐把他准备的枸杞水喝完,笑眯眯地找地方灌水去了。 余乐又剩下一个人。 他还得休息,为第三轮准备。 比赛到了现在,对脑力、体力和心力,都是一场很大的考验。 坡面障碍技巧这项运动,绝对是一个综合性非常强的运动,对选手的滑雪技巧,临场判断,以及体能上,都有极高的要求。 别看余乐是一名世界级运动员的级别,但在这项不断挑战体能耐力的项目上,他是真的感觉到了一种来自于体力上的疲惫。 每一次跳跃,都拼尽全力,每次腾空,都消耗脑力,短短二十秒的过程里,他需要处理的数据太多太急,疲惫感也随之而来,强烈袭扰。 余乐需要好好休息。 他甚至不想关注其他人的比赛。 再说坡面障碍技巧也不是直接对抗类的项目,与其关注对手的每一次比赛,不如自己拿到好成绩。 余乐争分夺秒地休息,调整状态。 先是李教练回来,拧开的保温杯冒出袅袅热气,他将保温杯放的远一点,生怕烫着余乐,后来不放心又守在保温杯边上。 接着是程文海和石河过来,告诉他孙毅许是压力大了的原因,第二轮没发挥好,道具区就出现失误,第二轮也就拿了22分。 但他们再出去关注比赛,最后却只有石河过来,这个老实孩子被程文海怂恿,带给余乐一个不好的消息,周晓阳再次突破自己,第二轮拿着了72.50分。 石河说完担心地看着余乐,但余乐只是笑。 他想起了那个圆脸爱笑的家伙,没什么主见,但又特别渴望参与感,所以也不在乎孙毅抢了自己的名头,跟在孙毅后面跑来跑去,没什么立场,其实人缘还不错。 第一轮的顺利,似乎给了这个家伙很大的自信,越滑越好了。 “乐哥。”石河盯着余乐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干脆就坐在他身边,“你的心理素质不是盖的,好厉害,太淡定了。” 余乐想想,也可以谦虚敷衍,但还是说:“一步步来,这一步当年我就走过,现在也不过再走一次,还好还好。” “真不担心吗?” “想肯定要想,但不是还有第三轮吗?” “感觉能赢?” “不能,周晓阳确实比我能力强,我还需要继续补足基础,最近一门心思抓难度储备,但这次比赛就暴露出来,我基础还是不够,小问题出的太多,一直在影响后续的发挥。” “已经很厉害了。” “所以把缺点补足了,还会更厉害。” 石河点头,有了些自己的理解,最后说道:“我要跟乐哥学习。” 余乐被逗笑:“别别,别这么,一起努力。” 周晓阳比完,也就代表第二轮比赛到了尾声,余乐和石河聊完,就起身出发,开始他的第三轮比赛。 李教练看他有动作,就急忙去看保温杯,可惜水太热了,他最后将保温杯端在手里,跟着余乐一起走了出去。 走到半路上,李教练一直在左看右看,说:“柴教和路教都没来?你这一轮有什么想法?” 余乐想想,说:“他们的意思,应该是我自由发挥吧。” “这么散养?” 余乐和石河都笑了。 柴明肯定不是要散养余乐,这次的比赛,余乐已经充分地暴露了他身上的问题,基础上的短板肯定不是制定计划就能翻盘,余乐知道,接下来的训练才是狂风暴雨。 余乐告别李教练,前往出发点,然后在不久后开始他的第三轮比赛。 此时,已经结束了隔壁未成年组比赛裁判工作的柴明,正站在一个小山丘上,用望远镜观察余乐的比赛。 他看着余乐出发,再度在街区增加难度,挑战自己能力的上限,也看见他在第二个街区侧面270度反向上桥的时候失误,又拍拍屁股起身,就像平时训练一样,不在乎分数,开始挑战后面的项目。 路未方没有望远镜,只能眯着眼看,看见余乐摔倒后继续往下滑,说:“余乐是在街区的能力不够吗?” 柴明没说话,直到看见余乐滑到底,他才放下望远镜说:“正好相反,他非常喜欢街区,更愿意在那上面下功夫。” “但是……” 不等路未方说完,柴明就继续说道:“换成任何人,翻了十二年的跟头都烦了。” “……”这话还真是精辟到一针见血啊。 柴明惜言如金,说完后就从山丘上跳了下去,路未方在后面吓的一个激灵:“哎呦你小心点儿!” 柴明看他一眼,踩着松软的雪往下走,雪坡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 路未方下来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跳下来的小山丘,可有两米高呢,下面也不平整,装什么酷,就算不怕崴着脚,你那脑袋也经不住折腾啊! “柴总!柴总!我们接下来干吗?去找余乐啊?” “去开裁判复盘会,刑世杰估计也有事要和我聊。” “刑世杰?找你干吗?” 余乐成为滑雪运动员后的第一场正式全国比赛,此刻正式落下帷幕。 他第三轮的全程分被扣空,第二街区的分数也很低,虽说最后他依旧努力将后面的部分滑完,只是丢掉了速度后,他的技巧难度也被限制,最终得分只拿到了30.50分。 呵呵,比孙毅第二轮的分数高。 比完赛的余乐一身轻松,脱下滑雪板后也没再进屋,而是守在室外的等待区,观看后面的比赛。 这么一看,余乐确实看出了国内优秀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和普通运动员的差距。 余乐无论滑的顺不顺,只要第二跳台不出现问题,在丢失速度的情况下,他依旧可以在第三个跳台完成至少一周翻腾和一周转体的动作。 但他站在这里看了一会儿比赛,很快就发现,参加坡面障碍技巧比赛的省级运动员,他们更擅长转体摸板的空中技巧,实力强一点也好,弱一点也好,转体一周是有的,摸板也一定是有的,但翻腾技巧却出现的非常少。 翻腾就是翻跟头,并不难,平时的训练不说,就算普通人也能在床上滚出一连串。 但到了比赛当中,出场的选手都很谨慎,大概是因为翻腾容易导致轴心变化,视野的角度也不一样,所以会更影响落地的成功率,选手如果为了在最后一跳拿下全程分,他们都会尽量用转体的方式来处理这一跳。 不过单调的局面,很快就因为一个身影的出现而被打破。 余乐仰头看过去的时候,一个身影从高处飞出,像是破雪而来,带着一片蒙蒙的豪光,卷出一片豪放气派的暴风雪。 帅极了! 难度也很高。 在转体两周的同时,还完成了一个翻腾的动作。 1080! 【安全抓板】! 是孙毅! 看他冲出来的速度,余乐就清楚他在前面部分表现的还不错,不然不可能会在最后一跳,达到那样的高度让他完成这个程度的空中技巧。 孙毅稳稳落在地上,惯性带着他往下一直滑到了雪道的尽头,身体倾斜,滑出一个弧形,控速,直至在余乐三米外停了下来。 然后孙毅将雪镜从头顶上,很暴力地拉扯下来,不看余乐一眼,目光定定地落在LED屏幕的计分板上。 赛点来了! 孙毅对他这一次的发挥还算满意,也有信心让自己的排名再往上挪一挪,如果能够超过周晓阳就更好。 余乐在孙毅严肃的表情里,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这么在乎分数,说明这次滑的很好啊。 坡面障碍技巧真的是一个很具有观赏性的比赛,只可惜整个赛道太长了,观众席的位置无法看见全程,他不知道孙毅在前面做了什么动作,又发挥的如何。 这项比赛,似乎更适合坐在电视机前面观看。 这一次,裁判也用了很长的时间给出孙毅的分数。 关系到前三名的分数,裁判向来很谨慎。 在这漫长的等待里,身边一圈的人都被余乐和孙毅的严肃感染,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 大概只有房姐的直播间里,观众们在疯狂。 【给我作法少少少少少少……】 【少少少少……】 【紧张!!我先去尿个尿。】 【啊啊啊啊啊!我不管!!我就要乐神赢!!!】 【这个部分我最受不了了,先闭眼睛,等结果。】 【作法少少少……】 房雨琪也在紧张地等着分数,紧张到连话都忘记说了,更顾不上看直播间里的留言。 她像身边的一群人,都站起了身,等待积分榜上出现新的变化。 祈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分数还没出来,有人捂着眼睛,有人咬着嘴唇,还有人嘴里念念有词。 支持孙毅的人总归还是更多的,毕竟孙毅是国内很有名的滑雪运动员,在U型场地技巧的比赛里,一直稳坐第一把交椅,喜好滑雪运动的人必然更加熟悉孙毅,也更愿意为孙毅祈福。 这一轮孙毅发挥的很不错,说不定可以超过周晓阳,拿到第一名呢。 哇哦!那就太棒了!稳坐U型场地技巧和坡面障碍技巧第一名的孙毅,在白一鸣成年前,说不定就是自由式滑雪的“一哥”了! 这些人可不管何宇齐人家是世界赛场上拿到了奖牌,眼下就顾着国内的名次,再说何宇齐这人低调的几乎没有存在感,要不是比赛露个脸,经常会把他忘记。 孙毅这人就特别好玩,很喜欢在个人平台上发言,又是个开朗的性格,路人缘挺好的…… 正想着,积分榜突然闪了一下,画面有了微小的变化。 分数出来了。 第一名 J省队周晓阳 第一跳:70.24分 第二跳:72.50分(标红) 第三跳:空白 第二名魔都队余乐 第一跳:67.62分 第二跳:70.05分(标红) 第三跳:30.50分 第三名 H省队孙毅 第一跳:69.85分(标红) 第二跳:22.00分 第三跳:68.20分 “哎呦……” 一连串的惋惜声响起。 分数出来了,但排名没变,孙毅这一轮的分数并没有让他实现排名上的突破,比他第一轮的分数还要低。 为什么? 余乐看向孙毅,就看见孙毅的脸色一寒,猫儿眼里红光划过,抬脚就往护栏上踹了上去。 “嘭”! 好大一声。 余乐吓了一跳。 但孙毅发泄完,看也不看余乐一眼,气鼓鼓地转身离开。 等孙毅走远了,余乐才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视线再度扫向积分榜……1秒……2秒……3秒,哎等等!第二名??我拿第二名了?我竟然拿第二名了!? 这样的想法一浮现,余乐浑身就像是被过了电似的,战栗的皮肤支楞起来,头发显然炸开! 我竟然拿第二名了? 我是第二名?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余乐欣喜若狂,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近乎于张狂地绽放出来。 他太高兴了! 在跳水队拿了那么多年的第三名,国内国外比赛都是第三名,他竟然终于拿第二名了!!! 战栗。 兴奋。 开心。 眼前仿佛瞬间多了更多的色彩,空气也变得甘甜,就连那天上漂浮的云层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程文海跑出来,脸上是跟他一样夸张地笑容,隔得远远的就在大叫:“乐儿!乐儿!你看见了吗?不是第三名!!你是第二名!!” 余乐一把抱住扑过来的程文海,在他的大脸蛋上“啵”的一声,亲了一大口。 不愧是最好的兄弟,清楚他这些年的心结是什么,知道他最开心的点儿又是什么,会在这时候冲出来喊出他最想听的话。 真是爱死你了,我的海子!!! 两人因为一个第二名,而欢呼起来。 或许不明真相的人,会以为他们没有追求,没有想法,甚至是大惊小怪,拿了第一再欢呼不行吗? 不行! 余乐太高兴了。 他终于从“万年老三”的魔咒里走出来,他的名字前面终于是个“二”了!! 第53章 两人旁若无人地庆祝, 然后余乐猛地回过神来,一把将程文海从自己的身上“撕”下去。 “不行,我去给我妈打个电话。”余乐把滑雪板往程文海怀里一丢, 终于有勇气面对自己的父母。 “啊?”程文海接住滑雪板,愣愣地看着已经风风火火地跑远的余乐,扯着嗓子大喊, “别走远了,还有颁奖典礼!!” 余乐听没听到不知道, 但李教练听到了。 李教练手里还拿着保温杯,保温杯里的枸杞红艳艳漾在阳光里, 在袅袅的白烟里舒展开自己的身体。 他乐呵呵地看着两个小子的庆祝,高兴地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 “呃……”脸色一僵。 回过神来, 这可是余乐的杯子,糟糕了,还得消毒。 余乐这个时候已经冲进了更衣室里,他迫不及待的打开柜门,拿出手机, 播出了他惦记很久的电话号码。 这一次,没问题了, 终于可是坦荡地告诉父母,我换项不是为了逃避, 而是为了更好的未来! …… 坡面障碍技巧男子组的比赛,在十分钟后, 全部结束。 周晓阳没能再次打破自己的记录,在第三轮也出现了失误, 但他无论第二轮还是第一轮的成绩, 都让他稳稳坐住了冠军的宝座。 不过今天上午的比赛还没有结束, 接下来还有女子组的比赛,因为有谭婷的原因,这场比赛受到的关注度远比男子组高,还有些观众只为谭婷而来,此刻正陆陆续续的赶来。 在比赛中场休息期间,会举行两次颁奖典礼,由某位名望足够的领导,为刚刚结束的两场比赛获得前三名的选手,颁发证书和奖杯。 眼看着颁奖典礼的时间就要到了,余乐迟迟没有出现,程文海急的只能去找人。 更衣室里没看见人,准备室里当然也没有,当他准备打电话的时候,余乐从大门外溜溜达达地走了回来。 程文海的目光定在余乐的脸上,眼睛是红的。 “怎么?被骂了?”程文海上去,小心翼翼地问。 余乐吸了吸鼻子,笑:“没有。” “那?” “怎么说呢,你记得前段时间我上热搜的事儿吧?我爸我妈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我爸说我妈当时就想进京把我劝回去跳水,后来被我奶给劝住了,说是我没告诉他们就是怕他们担心,就是……害,反正他们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都忍着没问,就想听我主动说,现在听我滑了个第二名,挺高兴的。” 程文海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目光落在余乐的眼睛上:“挺好的啊,那你哭什么?” “没有啊。” “明明就哭了。” “唉你这人烦不烦,都说不是了。” “我靠连我都瞒着,你什么狼狈的样子我没见过,至于吗?” “得得得,我领奖去了。” “去去去,你就装吧。” 余乐快步走了,边走边笑,程文海就在后面跟着,嘴角也大大多咧开,自言自语:“这下好了,咱爸妈得老自豪了吧?我儿砸,放哪儿都是根葱!” 余乐反脚就踹,两人打打闹闹的地跑向了领奖台,到了近前儿,程文海的速度慢下来,直至在原地站定,笑眯眯地看着余乐走到亚军的位置,一脚踩上去,程文海心满意足,“我们乐儿终于是不再站在左边了。” 他身边儿站着石河和李教练,都跟他一样,被余乐脸上的笑容感染,也从程文海的话里听出了余乐的不容易。 总归是又往前迈了一步。 哪怕这次第二名的“含金量”不如跳水的第三名,可余乐的未来,却已经变得更加明朗,日子也有了盼头儿。 领奖台就设在空中技巧雪道的平地上,靠近观众席的位置,背后有长宽高大约三米的展板,上面印着醒目的弧形文字。 “20XX年华国滑雪冠军巡回赛——晶洋站” 小字:“主办单位:全国冰雪协会、滑雪国家训练队、E省冰雪协会、蛤喇子雪山景区……” 领奖台是刚刚才从仓库了里拖出来的,不知道用了多少届,边角处都有些掉漆,最土的是在台子的下方用红色油漆写了“1”“2”“3”,像是生怕领奖的运动员不知道站在哪里。 余乐站在“2”的位置,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边儿的台子要高一点,总之往上面一站,空气甘甜,视野都变得清晰了。 他的右边站着这次比赛表现出色的周晓阳,但这家伙没有拿了第一的喜悦,时不时就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孙毅。孙毅的脸色必须很不好,阴沉着,抿着嘴角,谁也不看,微微蹙着眉心,望着远方出神。 余乐知道这两人的心思,赢了不开心,输了更不开心,这人与人的关系实在是复杂。 不过他很开心就是了。 他现在还在上升期,进步空间太大了,站在这里,他就已经在期待下一站的比赛。 还会更好的。 一定会更好。 愣神的功夫,背后一直播着劲爆音乐画风一转,响起了熟悉的《运动员进行曲》。 余乐心神收束,挺直后背,好奇的往展板后面看。 一名托着托盘的礼仪小姐先走了出来,身上穿的衣服像拜年时候小娃娃穿的喜庆棉袄,毛茸茸的立领托着一张精心打扮的脸蛋儿,长的好身材也好,笑起来还有一对儿酒窝。 好像是“游客中心”那边儿的前台接待,“雪山一枝花”,程文海提过几次。 她在领奖台前站定,微笑地望着围观的人群。 这些人群里有选手的亲朋好友,如程文海,还有工作人员,但其中最醒目的是三名记者,他们举着相机,在最好的位置,已经等待很久。 余乐没有看见熟悉的体育记者,不确定是因为冬季项目和夏季项目的体育记者不同,还是这个比赛的级别还没到出动央爸记者的程度。 有点儿失望。 余乐觉得这也算是自己小小的“高光”时刻,如果有个熟悉他过去的老熟人出现就好了。 “虚荣心”这东西,是人就有啦~ 目光再一收回,就看见白祥磊会长紧跟在后面,走了出来。 呃……所以颁奖的大人物就是白会长吗?好像也不怎么出乎意料。 白会长代表华国冰雪协会为这次比赛获得前三名的选手颁奖,同样金银铜三色的奖牌整齐摆放在礼仪小姐的托盘里,白会长按照冠亚季军的名次一次颁发奖牌。 除了奖牌他们还有一本证书,硬壳的纸质,白色的底,绿色的纹路,余乐拿过来后粗略地扫了一眼,就跟国家队送给集训小队员毕业证书类似的级别,批发五毛的成本,最值钱的就是盖在落款处的,“华国冰雪协会”的钢印。 白会长没有多说,完成自己的工作会就按照流程和领奖台上的选手合照,余乐也就按照流程一手拎着银牌,一手举着证书,两边儿嘴角往上一提,笑! 咔嚓!咔嚓!咔嚓! 记者和摄影师的快门就疯狂闪烁。 这个时候,就连一脸不高兴的孙毅也努力挂上笑容,而心里是真高兴的周晓阳更是笑的尤其喜庆张扬,那张肉呼呼的圆脸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可爱憨厚。 这时,有记者说:“能再换个姿势吗?都是国家队的吧,亲密一点。” 余乐看周晓阳,然后一脚迈上冠军的领奖台,抬手搭在了周晓阳的肩膀上。过了两秒,余乐的手臂上又搭上了一只手,转头看过去,是一脸别扭的孙毅。 余乐失笑,习惯自然地将头往周晓阳的头上靠,露出一排牙齿,笑的阳光灿烂。 就像往日,他将头靠在徐辉哥头上一样。 “咔嚓!咔嚓!” …… 坡面障碍技巧男子成年组的颁奖典礼结束后,就轮到空中技巧男子未成年组的颁奖典礼。 余乐下来的时候正好迎面撞上从人群后面走出来的白一鸣,看见这个负能量满满的世界冠军,余乐就忍不住用灿烂的笑容面对他,同时一伸手,狠狠地抱了一下。 “我等你。” 拍拍后背,余乐收回手,走到了人群里,和程文海他们站在了一起。 白会长给白一鸣颁奖,白一鸣面无表情着一张脸,但是白会长却在笑,面具化的笑容。 余乐知道,白会长对白一鸣报名参加空中技巧的比赛很不满,说不定还把他改换项目的责任算在自己的头上,不过白一鸣倒也争气,高分拿了个冠军,再次证明了他“滑雪天才”的头衔。 嘴里再不高兴,心里再不满,也多少该是骄傲的。 颁奖典礼后,余乐以为自己能和白一鸣玩一会儿,结果两句话没说完,白一鸣就被他爸叫走了。 白一鸣抿了抿嘴,明明很不高兴,却不敢反抗。 余乐在身后说:“好好休息,下午看你比赛去。” 白一鸣回头。 余乐又说:“我们都去。” 白一鸣嘴角一勾,露出一抹淡淡微笑。 这次冠军赛的决赛尽量安排在一天,据天气预报报道,明天会有大雪,再加上之后还有单板滑雪比赛,所以赛程就安排的非常紧张。 余乐想找柴明聊聊,才知道他又被安排去U型场地担任未成年乙组的决赛裁判,就连路未方都又被叫去守出发点。 滑雪就是这么一个靠老天爷赏脸的运动,碰着天公不作美,赛程就得发生变化,如今三个场地同时开启比赛,工作人员忙的脚不沾地,余乐找谁谁不在,想讨论一下比赛的得失都不行,最后干脆跑去看女子组坡面障碍技巧的比赛。 “那走吧,我也看看。”程文海说。 余乐左右看一眼,“李教练呢?” 程文海说:“说什么消毒去了。” “啊?” 一起上到观众席,观众比男子组比赛的时候多了不少,余乐身上穿着比赛时候的衣服,所以即便戴着墨镜,穿过观众席的时候也被不少人认了出来。 有人找他握手,还有人想攀谈几句,热情度很高,但知道他底细的几乎没有,余乐简单地寒暄了几句,最后走进了教练席位。 在观众席里,有一片视野很好的区域,这里用警戒线拉着,圈出了一处教练区,如果用望远镜站起来,可以看见整个赛道,方便教练员观察和指导。 这里自然是坐不满的,就算余乐他们坐进去,也有很多富裕。 可惜都没有望远镜,只能眯着眼瞎看。 挺伤眼。 余乐看了一会儿就累了,不只是眼睛累,还有一种大赛结束后的疲惫,他转动脖颈,目光游移,发现程文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一名教练热情的交谈了起来,两人说到什么还哈哈地大笑起来,不愧是他们小团体“气氛组组长”。 视线在程文海身上稍做停顿,余乐再将目光转开,就被坐在旁边不远观众席上的一张笑脸抓住,再移不开。 是那位“罪魁祸首”的网红。 房雨琪就坐在余乐后面一排,距离他隔了四个座位,被余乐看见的第一时间,就将手伸出来,手臂贴着前排椅背滑了一路,一直来的余乐面前,笑:“你好余乐,我叫房雨琪,你之前跳水的时候就在关注你,很高兴能和偶像这样近距离的认识。” 余乐握上手:“你好。” 房雨琪高兴地笑眯了眼,几乎将上半截身子都探出了座椅,激动说道:“你好厉害啊,这么短时间就这么强了,从跳水队无缝转到滑雪队,依旧是前三甲,最强的队员。 这是运动天赋吧?我这几天接二连三的被你震惊,我真的太崇拜你了,尤其你滑雪之后,我看见了你身上更多的发光点。整个人都……” 房雨琪想了想,举起手摇晃:“bling~bling~闪闪发光。” 余乐笑了:“只是坡面障碍技巧比较潮流,符合现代审美,但要说到实力,我坡面障碍技巧的能力,还是差了太多。连去国际大赛的资格都没有。” 房雨琪认真听着,边听边点头:“我就比较外行了,也是这段时间才开始了解自由式滑雪这个项目,知道咱们国家在空中技巧和U型场地技巧,绝对算是强国。你从跳水队转过来,按理来说,对标的应该是空中技巧,我看程文海他们也是在练空中技巧,所以为什么你会选择……” “啊?”发出声音的是程文海。 听见有人叫他,程文海就转过头来,目光落在房雨琪身上就移开了,有点激动地开口:“你叫我?” 房雨琪的话中断,对程文海笑。 程文海再顾不上和教练吹牛,起身潇洒的一跳,翻过座椅,一屁股就坐在了余乐身后。 他从身后搂着余乐,下巴搁在余乐的肩膀上,笑眯了眼望着房雨琪,说:“为什么乐儿要滑坡面障碍技巧是吧?当然是因为我们乐儿就是个滑雪小天才! 第一次乐儿陪我去参加选训,我们主教练第一次看见乐儿就惊为天人,想尽办法将人招进队里。 坡面障碍技巧那是一般人能玩的吗?没有足够的雪龄,没有专业的训练,还有体能,就这运动,不是我说,我去滑能从头摔到尾。 所以乐儿就是个天才,天生就该搞这项运动。” 这一连串的“彩虹屁”,夸的余乐几乎失声,耳根发热。 天才什么的,再夸夸? 谁知道房雨琪得了“内部消息”,兴奋的不得了,又串了两个位置,直接和程文海面对面:“乐神陪你选训,他被看上了?哈哈哈,这不是小说桥段吗?是真的啊?” “骗你干什么?余乐陪我去之前,连什么是自由式滑雪都不知道,糊里糊涂地就参加了一天的训练,我发誓,他绝对不会滑,连什么是滑雪板都不知道。” 余乐无奈:“夸张了,滑雪板我还是知道的。而且这种话题能别当着我面聊吗?怪尴尬的。” 房雨琪和程文海一起笑。 “夸你呢。” “就是!夸你呢!” “因为你是真的很棒啊。” “就是啊~乐儿你最棒了~” “程文海小哥哥的脾气性格也是一等一的好,之前都不知道。” “对,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话多脸皮厚,来来来,是不是想听更多乐儿滑雪的内幕,我们过去点儿聊。” 两人嘀嘀咕咕地走远了,留下余乐一人,无语良久。 这时李教练终于拿着保温杯走了上来,他笑呵呵地坐在余乐的身边,一脸神秘的将手机掏出来,给余乐看了一段微信聊天内容。 【李教练:嗯,第二名。】 【陈教练:真没想到,天赋这么强,才训练四个月吧?就干了个全国第二?我真是吓了一跳。】 【周会长:我现在在许会的办公室里,都很高兴,这也是咱们队第一次在成年组拿到排名吧?必须要给奖励,我们协会拿一半,你们队拿一半,回头儿给人送过去。】 【李教练:奖励怎么算?我们冠军是5万的奖金,第二名是3万,但余乐也是我们第一个在成年组拿到奖牌的队员,要不这次我们特殊化一点,给他冠军的奖金吧。】 【周会长:这成绩值得奖励,按照亚军的双倍发放,回头我和你们严总商量一下,正好你在那边儿,尽快就给他发了。】 余乐看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群名字。 “魔都冰雪协会自由式滑雪群”。 “6万?”余乐吸了口凉气儿,难以置信。 李教练点头:“我们后天才走,估计不是今天就是明天的事,你把你卡号发我,我们直接转你卡上,应该还有奖状、表扬书什么的,这个就不着急了,你看是给你寄过来,还是你有空过去拿。” 余乐沉浸在天上掉钞票的幸福感里,笑得眉眼皆弯:“您安排就行,怎么都可以。” 后来李教练给了个提议,“下个月第二站不是在京城举办吗?干脆我给你带过来算了,好好努力,我和队里所有人都期待你更好的表现。” “嗯。”余乐答应的那是慷锵有力。 后来程文海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满脸唏嘘:“氪金果然让人快乐,连你这个天降紫微星都能吸引过去,全国第二名就奖励6万?你要是拿了冠军,或者去了世界赛场拿个好名次,不得给你在魔都搞一套房啊?魔都那地方的房子多贵! 余乐,你必须感恩啊!你得谢谢我让你陪我滑雪,你看看,简直名财两得啊!” 余乐就笑。 他确实要谢谢程文海。 还是那句话,和钱没关系……至少没多大关系,他确实通过滑雪找到了新的“春天”,而这项运动也确实为他带来了无尽的热情和自信心。 这天余乐在山上留到全部比赛结束才离开。 不停在观众席上转战U型场地技巧比赛和空中技巧比赛。 一天的比赛结束,余乐在意的人,也纷纷拿到了这个冬季,自己最新的比赛排名。 白一鸣,获得空中技巧未成年男子甲组第一名,U型场地技巧未成年男子甲组第一名,分数之高,全部碾压第二名的小盆友15分以上,98分不给他满分是怕他骄傲。 何宇齐,获得空中技巧成年组第一名,并且前三名都达到了国际大赛的优秀标准,何宇齐的最后一跳,据说有机会在国际比赛上争夺奖牌。 程文海,幸运的在空中技巧成年组决赛里没有垫底,20名决赛选手,他拿到了第17的排名。不仅是“唯二”进入决赛的转项运动员,还实现一个不小的突破。天赋还是很出色的。 孙毅,获得成年组坡面障碍技巧第三名,U型场地技巧成年组第一名的成绩。绷了一上午的脸,终于在拿下冠军的时候多云间晴,转而灿烂大笑。 待得最后的颁奖典礼结束,天已经漆黑,有裹挟着大雪的风从山的那边刮过来,吹熄了山上的灯火,吹得“呜呜”乱叫。 余乐坐在往缆车处开去的摆渡车里,看着道路两边被刮得婆娑摇摆的松柏,有点担忧。 果不其然,到了缆车处,工作人员敲开车门上来通知,这样的天气缆车不能开放,暂时只能等风雪小一点,或者就在山上留宿一晚。 余乐他们还好,无论如何,队里都会帮他们安排食宿问题,但是宾馆订在山下,或者市里的游客,情绪都开始变得激动,拥挤在缆车站里,或情绪激动,或沮丧流泪的与工作人员争吵交流。 余乐他们没有下车,在缆车站里稍微停留了一会儿后,摆渡车就再次开动,往山上的游客住宿区开了过去。 程文海就坐在余乐身边,拿着手机不断给房雨琪打电话,但山上的信号太差了,打不通,打通了也没人接,急的程文海将手机丢在腿上,难得脸上没了笑容。 余乐说:“晚点再试一下吧,不用急,游客中心那边一定会做好安排的。” 程文海点头:“我就是想喊她跟我们一起走,一个女孩儿黑灯瞎火,还和情绪那么激动的人群在一起,万一伤着怎么办。要是能跟我们走,咱们这么多人,调一个房间给她还是可以的。” 余乐点头。他知道这和程文海是不是对房雨琪有“企图”没关系,纯粹就是个心肠好、主意正的家伙,他是真的担心房雨琪一个人不安全。 回程路上,雪下的更大,暴雪遮挡了视野,车灯只能照到方寸之间,驾驶员开的很慢很小心,连带着车里的气氛也逐渐紧张。 29名自由式滑雪的国家队员都在车上,座位不够挤着坐、抱着坐,还有人站在座位中间的走道上,沉默地感受着汽车摇晃的弧度。 “咚”的一声巨响,黑夜里有什么打在了车顶上,女孩们发出一连串惨烈地尖叫,抱成一团,余乐也被叫的一个激灵,呼吸顿停。 在车灯的余光下,他看见程文海脸上的血色,早已消失不见。 “卧槽!”程文海骂了一句。 余乐却因为这声中气十足的骂,反而放松了下来,他眯眼望向车外,简直就是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这样的天气,要是单独一个人走在外面,估计真会被埋了。 好在回程的路还有惊无险,用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他们终于还是来到了游客住宿区。 当住宿区的第一盏照亮眼睛的时候,余乐和程文海同时松了一口气,两人对视一眼,竟然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蛤喇子山作为老牌的滑雪胜地,山上建了很多的旅店,有公家的,也有私人,而且进入住宿区后,地面的雪就薄了很多,铺筑的水泥路面还做了防滑处理,暴风雪前撒的盐也起到了一些作用。 摆渡车的速度提高了一点,载着他们往最大的宾馆开去。 余乐听见有人说:“是去晶洋。” 晶洋宾馆,顾名思义,是公家开设的旅店,也是山上最大的宾馆,入住环境不算最好,但入住量和入住率都很高。 这次冠军赛,晶洋宾馆就是主接待宾馆,柴明他们在比赛期间也一直住在这里。 余乐上山下山很多次,却一直没有来过。 车徐徐开进大门,最后在宾馆接待大厅的门外停下。 车门“嗤”的一声开开,坐在前面的人,争先恐后冲了下去。 余乐在后面,下了车,当双脚踩在水泥地面上,竟然有种隐约脚软的感觉。 这大山里的暴风雪是真的吓人啊! 大厅里灯火通明,透这暖暖的光,余乐走进去,看见了不知道在这里已经等待了多久的教练们。 柴明就站在门边的垃圾桶边上,垃圾桶最上方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其中蓝色的烟嘴最多,是柴明平日里抽的牌子。 看见余乐和程文海他们走进来,柴明的眼眸柔软下来,眉心也缓缓是舒展开来,他没有戴帽子,所以一边大一边小的脑袋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脸色不是很好,嘴唇泛着白,像是过度疲劳,或者饥渴导致。 余乐走过去的时候,看见了柴明嘴唇上翻翘的一块白皮。 路未方更先开口,狐狸眼里再看不见往日的狡黠玩笑,担忧的眉心挤出了一个深深的褶子。 “这雪说下就下,你们过来的时候暴风雪橙色预警都发了,给我们吓的不行,早知道就让你们留在缆车那边儿了,这一路也吓坏了吧。” 程文海急忙安慰吓坏了的教练:“没事的,我们驾驶员开的老稳了,没什么感觉就到这里,挺好的,这不平安来了吗?” “知道不会有什么事,就怕个万一。”路未方拍拍程文海的肩膀,“你心倒是大,余乐呢?” 余乐自然报喜不报忧:“我们那么多人坐在那么重的一辆车里,得多大的风才能把我们吹跑?真没事。” 简单的寒暄了两句,就听见温喜德扯着嗓子大喊:“都过来一下,大家都过来,我们集中一下,简单把今天晚上的住宿安排一下,来,都过来!” 路未方扬眉,语气不满地嘀咕一句:“怎么的,这又是他的了呗。” 余乐听出不对劲,去看路未方,路未方却闭了嘴,明显不想让他们知道具体的事。 温喜德把所有国家队员叫到面前,大声说道:“宾馆里已经住满了,我们和宾馆协调后,宾馆方面和所有入住单间的客人做了协商,大部分人都答应可以和人合住,我这里有份名单,谁去什么房间都写的清清楚楚,你们住进去要有礼貌,再不方便也要将就一晚上,客客气气的知道吗?都别惹事啊。 孙毅来,你帮我念一下名单。 还有,晚上不要乱跑,等雪小一点,应该会有一部分无法下山的游客被安置到这里,环境比较复杂,你们不要跑下来打扰他们,也别大小事都找服务员,小事自己克服,大事联系我们教练,知道吗?” 余乐听着温喜德的话也没毛病,所以路未方抱怨那一句是…… “周晓阳,0812号房。” 这时,孙毅已经大声念起了房号,余乐的思绪只能再度中断,仔细听自己的房间。 “卓伟,0505号房……” “程文海……” “石河……” 也不都是去住其他房间,也有腾出来的空房间,安排了两个,甚至三个队员住进去。 余乐倒是挺想要一个单人大床房,就他程文海、石河三个人挤一挤,也挺好的。 可惜这样的单人房都优先安排给了女队员,就算剩下几个实在安排不进去的女队员,最后安排到合住的房间也必然是女性工作人员的房间。 余乐拿到了自己的号码,1003。 当号码被念出来的时候,孙毅抬头看了他一眼,前面的国家队员也都回过头来。 余乐:“?” 等余乐不明所以地拎着他的滑雪装备踏进电梯的时候,才发现这栋楼只有十层。 按照大部分宾馆的布局,价格昂贵的房间都在更高层,入住十层楼的一般不是身份毕比较高的人,就是很有钱的人。 余乐在发现这个事实后,很快就确定,自己的房间号绝不是随意安排,根本就是刻意的。 那么房间里答应借住的人是谁呢? 电梯在层层地停下,程文海和石河等人都陆陆续续地走下电梯,在六层的时候,电梯里就剩下余乐一个人。 有点忐忑。 这也太尴尬了,就不能在空房间里挤一挤?哪怕睡沙发打地铺也可以。 为什么要和人合住啊? 电梯在十层悠悠停下来。 余乐拎着自己的行李走出电梯,左右看一眼,很快就找到了1003号房间。 十层楼的房间不多,门对门的设计,一个单边儿也就四扇门,这层楼也就八个房间。 1003号房在电梯出来的左边,余乐在寻找的过程里,发现右边儿靠最里面的一扇房门是打开的,明亮的灯光照在走廊的地毯上,呈现出柔软的质感。 余乐莫名地多看了两眼,然后敲响了1003的房门。 一敲,才发现房门没有锁,门被敲开一条缝隙,光落在脚背上。 里面传来陌生的声音:“进来吧。” 声音听起来很成熟,声线压的很低,有点口音,但说的太少,很难分清。 余乐莫名紧张,很难想象自己竟然要和陌生人同居一室,睡一晚上。 会不会太草率了? 他是国家队员,好歹也算个小小“国宝”,万一是别有居心的人呢? 但门还是被推开,余乐看见了正起身走过来的男人。 个子很高,身上穿着轻便宽松的家居服,穿在他身上却像一套时尚的服装,气宇轩昂的姿态,短短几步走的就像模特走在T形台上。 脸有点长,从颧骨处直直地收束下来,看不见一点颌骨,就像漫画里线条形状,眉毛浓丽,眼眸狭长,但和余乐的阳光,路未方的狡猾不一样,这双眼睛像刀片,呈现出锋利的质感。 在余乐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也用那双手术刀似的眼睛将余乐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剥皮去骨,细细切割。 余乐顿时就察觉到这个人的不好相处。 像是一个长期处于审视状态的人,不是总裁就是人事部长。 这人来到余乐面前,个头比预计的还要高,几乎逼近190,余乐视线微微上移,看见这人嘴角勾出距离感十足的面具式笑容:“进来吧,等你很久了余乐。” 所以,自己住进来,果然是特意的安排,这人认识自己,并且想见自己。 可我不认识你啊!! 在心里哀嚎着,余乐应着声,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开着暖风空调,外面暴风雪呼啸,屋里却瞬间就能热出人一身毛毛汗。 余乐非常拘谨,不敢胡乱动作,忍着热坐在了男人指定的沙发位置上。 这是一个套间,一室一厅的配置,余乐感觉自己坐着的沙发松软宽大,晚上应该能睡个还不算差的觉。 就……将就一晚上就好了。 男人让余乐坐下后,自己却没有坐,而是倒了一杯水放在余乐面前的茶几上,个子高的人手也特别大,水杯落在他手里像玩具。 “哒”的一声轻轻放下,然后才在余乐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继续用那进攻性极强的审视目光,看向余乐。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余乐身上已经出汗了。 他忍不住开口:“我能脱下外套吗?” “哦。”男人点头,“脱吧。” 余乐急忙动作,只是这个过程里发现,这样也太被动了,还是要主动打破尴尬,所以外套一脱,他再抬起头,脸上便已经挂上了让人无法讨厌的笑容:“实在是打扰了,请问怎么称呼您?” “刑世杰。”男人浅笑,这样介绍自己。 第54章 刑世杰说:“我是你们比赛的裁判, 听说你们留在山上下不去,所以大赛组找到我我就答应了。” 余乐一听是裁判,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果然并不是不相关的人, 队里办事还是应该放心。 刑世杰饶富兴致地看着余乐,视线滑下,落在余乐腿上:“要不把外裤也脱了吧, 放松点,都是业内人士, 我也认识你,不然和个陌生人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换谁都不自在。” 余乐点头,起身:“那我洗手间换了?” 刑世杰本来想说没必要, 还是尊重余乐点头:“行。” 余乐没带衣服上山,但好在冬天的衣服是一层套一层,里面还有保暖衣裤,在这屋里足够用了。 他起身往更衣室里走,突然听见外面传来模糊的争吵声, 隔着门听不真切,余乐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这一专注了听, 就听出了说话的声音。 是孙毅。 孙毅的声音有点细,而且音很高, 平时说话他会故意压一点声音,有种拿捏的腔调, 但偶尔声音失控就会特别的尖细。 这声音穿过门,轻松将话传到他的耳朵里:“这是队里的安排!你不让我住, 那我住哪儿啊?” 对面说了什么, 余乐不知道, 但孙毅又大声说:“好歹也算同事,你把我拦门口是什么意思?要不你跟我下去,你去说不让我住,我和谁还不能挤?” “说话!白一鸣!” 余乐自己都没反应过来,门就被他大力拉开,两步冲出去,就看见自己之前注意到开门的房间,孙毅就站在门外,白一鸣堵着门口不让他进。 余乐出门的动静引起了争吵中两人的注意,白一鸣像是雕塑一样的身体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把拨开孙毅,冲到了余乐面前。 眼神很凶,在生气。 嘴角抿紧,在委屈。 但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鼓鼓地盯着余乐看了几秒,然后又把视线移开了。 余乐顿时觉得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似的,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啊?你住这里啊?那刚刚上来,就应该先到你这里来招呼一声。” 白一鸣不说话。 孙毅抱着膀子,也一副气鼓鼓地样子看着余乐。 余乐说:“外面下大雪了,我们下不了山,你知道吧?不止我们,大部分游客都被堵在山上了,房源特别紧张,所以就安排我们和人合住,都是业内人士,我那屋还是个裁判,孙毅你不也认识吗?” 白一鸣的嘴角抿的更紧了,孙毅下巴扬起来,白一鸣沉默了几秒,难得开口争辩:“因为他们说你住进来,我才答应。他是谁我都不认识,凭什么让他进屋。” 孙毅手臂一下就放了下来,之前看好戏的模样消失不见,一张脸青了又红,没等余乐说话,就冲出来巴拉白一鸣:“白一鸣,你不认识我?!” 他气疯了:“你给我再说一遍!你不知道我是谁?” 余乐一把将白一鸣拉到身后,正面面对孙毅:“冷静点儿。” 屋里的光照在孙毅的半边脸上,也照出了他额头和脖颈上绷出的青筋,眼眶都红了,恶狠狠地瞪着余乐身后的白一鸣:“你在睁眼说瞎话!你认不认识我?是我要住你屋里吗?就这么安排的,你不同意换就是了,你当谁稀罕?哪儿不能住啊!” 白一鸣不说话,余乐也觉得这事儿没谁对谁错,便抬手拦住张牙舞爪指着白一鸣鼻子的孙毅:“行了行了,要不我陪你下去找温教,我帮你提,可以吗?” 孙毅本来针对白一鸣的怒气,瞬间转移到余乐身上:“我需要你帮忙吗?我自己不会说?我就想问他,不认识我是吧?以前见过的面都不算是吧?他是智障吗……” 余乐原本拦住白一鸣手臂的那只手,往后一拧,狠狠地扣在了孙毅的手腕上,声音沉了下来:“能要点儿脸吗?都说不认识你了,你谁啊?谁都得认识你是吧?” 余乐动了怒,手劲儿有点大,孙毅又被扣住了手腕,疼的脸色瞬间都变了。 同时让他变脸的还有余乐的话,瞬间就戳破了他的骄傲和自尊。 恼羞成怒。 孙毅手已经抬起来,就要去打余乐。 余乐也做好了防御和反击的动作。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出来:“诶诶诶,干什么呢?” 孙毅的拳头都已经挥出来了,在看见说话那人的脸后,脸色瞬间一变,挥出的手臂不但猛地一收,还高高地举出了一个投降的姿势,满脸惶恐,猫儿眼睁的溜圆。 余乐回头,看见了刑世杰。 走廊的灯光很暗,照的刑世杰的脸格外地冷,审视的视线在他和孙毅的脸上扫来扫去。 长时间的沉默,时间像是过来一个小时。 然后刑世杰说:“孙毅你到屋里住。” 刚刚还伸出爪子要挠人的孙毅,乖的像个小奶猫,“呜咽”了一声,一句多的话都不敢说,拎着自己的行李就站在了刑世杰的身边儿。 刑世杰的目光又落在余乐身上,嘴角牵出一丝微笑:“看来小白同学今天在等余乐,只能以后再聊,记得去我屋里把行李拿了。” 余乐不太明白孙毅这畏惧的姿态代表什么,毕竟孙毅连柴明都不怕,敢跳槽到温教队里,平日里也是一副“一哥不管事有事来找我”的态度,没想到对这位裁判这么畏惧。 因此,余乐还又深深看了刑世杰一眼,才点头:“好的,我现在就过去拿。” 余乐去刑世杰房间拿行李,再出来的时候刑世杰和孙毅在外面说着什么,孙毅低着头依旧是那副畏惧的模样,看见余乐出来,一脸严肃的刑世杰却笑道:“赶紧进屋吧,外面冷,不要往楼下去,听说楼下的人很多。” 余乐一边点头,一边来到守在门边的白一鸣身边,一起进了屋。 门一关,余乐就看着白一鸣笑,然后抬手在白一鸣的脑袋上揉了一下:“厉害啊,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白会长呢?” 白一鸣抿了抿嘴:“对面。” 余乐眨眼:“没人敢找他腾房间吧?” 白一鸣摇头,确实没人敢,冰雪协会的副会长,管着华国全部的冰雪运动,位置高着呢,但凡不是真的没办法,肯定不会有人想要打扰他。 余乐把行李往墙边一丢,松了一口气似的倒在了沙发上,惬意地笑了:“能和你住一个屋太好了,和陌生人住太别扭,我现在彻底放松。” 白一鸣走到沙发的另外一头,坐在了扶手上,表情严肃:“我不知道你住他屋里,是我影响你了。” 余乐低头看他:“?” “刑世杰,主裁判,华国唯一自由式滑雪的国际裁判,你应该认识他。” “啊!?”余乐弹坐而起,满脸愕然。 余乐也觉得他应该认识认识这样的大人物,可惜现在再回去也来不及了。 再说…… “算了,看见你就很高兴了,那位裁判以后有机会总能认识的。” 白一鸣显然很喜欢余乐这样说,嘴角微微地勾着,点头:“海哥他们?” “在楼下,等等,你这屋看着挺大,我问问他们要不要上来住。” 白一鸣点头。 余乐给程文海先去电话,打了两次都显示占线中,再给石河打过去,石河电话里说话掐着声音:“我和裁判住一个屋,不方便再走了。” 听见石河来不了,余乐有点失望,“炸金花”变成了“斗地主”,程文海再不来,就只能他和白一鸣两个人玩“金钩钓鱼”。 好在没过两分钟,程文海打电话来说:“乐儿,你给我打电话?我正好要联系你,你不用担心,房姐在山上订的房间,现在安安全全在屋里。香格里拉你知道吗?这山上最贵的宾馆,她就住那个。听说房姐家卖房子搞房地产的……” 余乐听着程文海说,心虚的不行,他就压根没想过房姐的事。 活该他没女朋友。 呵呵,不过程文海不也没有吗? 分着神,听程文海说完,余乐才将白一鸣住在楼上的事儿说了,程文海一听,二话不多:“我去!” 没过一会儿,程文海就拎着大包小包地跑了上来。 这下好了,可以继续“斗地主”。 程文海在楼下和一名冰雪协会的小领导住在一个屋里,对方是真诚欢迎程文海“拼屋”,但程文海要走,人也是真诚欢送,总之好聚好散,大家都高兴。 程文海一来,顿时就有意思了。 这位“气氛组长”搞气氛那是一等一的好手,一来就噼里啪啦一通聊,聊完了又从背包里掏了一大把的牛肉干出来,一边吃一边打牌,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三个人还跑到窗户边儿看雪,在冷风里啃牛肉干。 窗户外面的暴风雪还在下,只是小了不少,冷空气隔着玻璃往脸上扑,但谁也没觉得冷。 他们挤在一起,嘻嘻哈哈,尤其聊起孙毅被白一鸣挡在门口这件事,程文海都快开心死了。 “该!小白不都说了要和你住一个屋,要我看就是温喜德背地里搞的手段,之前我就觉得路教话里有话,这不,就这儿呢。别的不行,搞点儿小手段还真是不输人。” 余乐正要说,那位刑世杰主裁判好像也是点了自己的名,话没说出口,身后传开来开门的声音。 “咔哒”一声响,余乐转头看去。 白一鸣他爸,白祥磊推开门走了进来。 余乐的腮帮子顿时定住,看着越走越近的白会长,就觉得嘴里的牛肉干不香了。 第55章 余乐也有点怕这个掌控欲十足的白爸爸, 同时还敬畏他作为冰雪协会副主席的身份。 “嗯,都在呢?”白祥磊将门关上,一边走过来一边笑道, “知道比完赛了一身轻松,大家也累了那么长时间,但屋里屋外的温差那么大, 容易生病,下个月不还有比赛吗?生病感冒少说三五天不能训练。” 余乐对这“知道……但是……”的句式莫名畏惧, 二话不说,转身就关了窗户。 白一鸣脸上的笑也没了, 总觉得有什么黑色的物质附在他的身上,存在感在一点点地消失。 只有程文海不知道厉害, 第一时间开启了“社交达人模式”,上前热情攀谈:“白会长您好,我是白一鸣朋友,我叫程文海……” 余乐松了一口气,有程文海应付着, 感觉刚刚莫名绷紧的空气都松缓了下来。 不过就是……为什么白会长手里会有这个房间的副卡,不放心儿子都到这个程度了?是不是管的太紧, 抓的太严,就不能给一点儿空间? 白会长最后坐在了沙发上, 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指使白一鸣去自己屋里拿了茶杯过来, 一副要坐下长谈的架势。 别说牛肉干不香,就连这屋里的空气都不香。 但很快, 余乐就意识到白会长过来并不是要管他儿子, 也不是对他们警惕, 而是在通过这样闲聊的方式,为他们科普国内外自由式滑雪的大形势,以及他对自由式滑雪这项运动发展前景的看法。 也就是这个时候,余乐才意识到,白祥磊不仅是白一鸣他爸,他还是一名非常出色的滑雪教练,同时还是华国冰雪协会的副会长。 白会长在聊了很边边角角的“长远话题”后,话锋一转,说:“你们两个人都是很有潜力的运动员,我很看好你们,而且我觉得你们应该有一个更大的进步,以应对下一步的欧洲杯。” 说到这里,白会长的目光落在了余乐的脸上,很明显这句话更多是在对余乐说。 顿了顿,接着才又说道:“京城站比赛之后,很快就到欧洲杯,如果这个比赛赶不上,你们今年的国际比赛基本就都失去资格了,因而接下来我建议安排一个集训,到我那边去,强化训练一个月。” 余乐看向白一鸣,继而点头。 可以啊,没什么不可以,他在国家跳水队早就习惯了动不动就封闭集训几个月,再说集训还有补助呢。 白会长笑:“欧洲杯很重要,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京城站,两轮比赛,足以确定一个基本的排名。程文海,你刚到进入决赛的水平是吗?那你接下来一个月就更要努力,如果进不了今年欧洲杯的名单,你今年就完全白费了。” 程文海呵呵地笑:“您不用担心我,我和余乐这个奔着世界大赛去的人的不一样,我先满足国内排名,再去追求国际成绩。您也别嫌我没志气,主要时间太短了,我也会拼命练,但就怕让您失望。所以您希望的目光,一定要往这儿看!” 他的手平举着,手心向上,手指尖几乎戳到余乐的鼻子上。 余乐:“……” 真想“tui”你一口! 还挺会转移压力! 不过与其说是程文海转移压力,不如说是他看的明白,对自己也有自知之明。 什么国内排名?什么国际大赛?是他现在能碰的吗? 他的目标是在六年后,能在京城冬奥会争夺到一个比赛名额,就心满意足,以他的天赋在今年是绝对出不了成绩。 但程文海这句话又恰恰好说到了白会长的心里,他啰啰嗦嗦的讲那么多,还真是为了一个勉强进决赛的运动员吗?当然就是为了余乐啊! 如今他需要台阶,有人就把台阶送上来,就因为这个,白会长对程文海也生了些好感。 这小子要是不搞体育,回头儿说不定能到冰雪协会来工作。 白会长将目光收回来,这次真正看向余乐,说:“和你们柴教商量一下吧,我相信你有那个能力冲击积分。” 余乐点头,这也符合和他柴教的规划,只是没考虑集训的问题,去白一鸣那里也挺好。 那之后又聊了一会儿,时间就快到九点了,白会长接了个电话,再放下的时候便站起身说:“你们三个住这屋?要不白一鸣你去我屋里住。” 白一鸣抿着嘴不说话。 余乐笑道:“我们在沙发上将就,也就一晚上时间。” 白会长没多说,点头离开。 门一关上,程文海耷拉下肩膀,长出一口气:“给我吓坏了。” 余乐还真没看出来。 “只能不停地说话啊,就怕一安静就尴尬,我吃了那么多牛肉,嘴巴说干都不敢喝口水,我难啊,太难了。” 这就是“社交型人才”,换了个人,哪儿来那么多话。 余乐想起昨天自己和白会长单独待在一起的半个来小时,尴尬的都可以用脚趾头抠出个“三室两厅”。 晚上他们三个人挤的一张床,都以为会睡不好,结果头挨着枕头,时间一到,一个比一个睡的沉。 比赛太累了。 赛前的强化训练,比赛时候的精神紧张,再加上在山上熬了一天,临到了晚上,竟然还遇见一场暴风雪,车上担惊受怕了近一个小时,余乐这一觉睡得似乎连翻身都忘记,面朝窗户地睡下,醒过来依旧面朝窗户。 程文海在身后抱着他,正处于要醒未醒的状态,余乐一动弹他就翻了一个身,发出一声不明意义的嘟囔。 而余乐正面面对的是白一鸣,白一鸣面朝着他,眼睛睁开一片清明,也不知道醒了多久。 余乐看见人,便勾着嘴角笑了一下,问:“想起个事,白会长还要主持接下来的比赛吧?他不回去,你一个人回去吗?训练怎么办?” 白一鸣有点迟钝地眨了一下眼睛,想了想说:“家里也有教练。” “能一样吗?” 这时候,程文海又翻过来一把抱住余乐,嘟囔着说:“他家开了华国最大最有名的滑雪俱乐部,里面教练多着呢,听说还有两个外教,白会长不回去多得是人教他,再说我们小白的实力,教练还能教他什么,主要就是保持体能,坚持训练就行了。 是不是,小白?” 白一鸣“嗯”了一声。 余乐懂了。 人家家里没有矿,人家有山有俱乐部资源数之不尽,训练这种事确实不用操心。 程文海又说:“柴教要是真的带我们你那里集训,你作为主人可是要帮我们安排最好的食宿啊,周末再安排下山玩一玩什么的,可以不?” 白一鸣乖乖“嗯”。 程文海恬不知耻:“有没有漂亮妹妹……” 余乐用脚踹了程文海一下,果然就是这句,人还没成年呢。 程文海被踹的呜咽一声,倒是闭嘴了。 三个人聊完,起床梳洗,余乐走到窗户边撩开了窗帘,入眼便是一片素白的,如同童话般的世界。 昨夜的暴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只有鹅毛般的大雪从天空纷纷扬扬落下,没有了风的助阵,雪花变得温柔了起来。 梳洗完的程文海探头看了一眼,嫌弃窗帘碍事,干脆一把将窗帘拉开,屋里霎时间明亮。 “这么大的雪啊,今天怕是下不了山吧。明天的比赛估计还得往后延。” 余乐看他。 程文海挤眉弄眼:“你这个南方佬不懂,雪就算能停,索道还得检修,没有一两天的功夫搞不完,下面的上不了,上面的下不去,不如在山上好好玩一玩。对吧,白一鸣。” 余乐看见白一鸣也走了过来,这小子虽然因为父亲的原因特别自闭,但吃住行确实不差,就他身上穿的这件睡衣,看起来像丝绸的质感,但听说还很保暖,银黑色的条纹坠感十足,一看就价格不菲。 这次再见白一鸣,脸上多了圈印子,是户外训练戴滑雪镜导致的肤色差距,不算特别明显,但也挺喜感。 白一鸣他们家那座雪山开放的早,听说白一鸣离开国家集训队,回去就在滑户外。余乐他们上山才十来天,但像白一鸣那样儿,也是早晚的事。 余乐原先就觉得泳队队员,戴泳镜后眼睛上那两个圈特别有意思,就像颜色长反了的熊猫,身上黑眼睛白。 但如今才发现,泳队是“浣熊反体版”,滑雪运动员才是“熊猫”。 脸上这两个圈太大了。 导致就算白一鸣穿着这般优雅质感的睡衣,也不像个贵公子。 暗自笑了一会儿,余乐便问今天怎么安排。 程文海说:“如果能出去,等雪小一点,我想去游客区看看,天天上来就训练,那边儿的游乐设施都没玩过。” 余乐点头,有点儿兴趣。 下楼吃饭,正好遇见路未方和柴明都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就顺便请了假。 柴明点头。 路未方说:“雪小点再出去,带钱了吗?那边儿可不认你们的运动员证,干什么都要花钱。” 于是余乐瞬间就想起了自己的比赛奖金。李教练不是说这两天就发给他吗?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到账? 再一回神,余乐就听见路未方说:“我看你们昨天好像和一个美女走的很近,是粉丝吧?今天出去玩可以,不要和粉丝走近了,都是老队员,知道我的意思吗?” 程文海嘴角一下就垮了下来。 余乐这才知道,程文海竟然想带着房姐一起玩。 和网红密切来往?谨慎!谨慎啊! 作者有话说: 程文海:昨夜里,和乐儿、小白睡得很好。 白一鸣:昨夜里,和乐哥,海哥睡的很好。 余乐:昨夜里……为什么我睡中间? 第56章 后来余乐又找到机会, 将昨天白会长说的事提了一下,柴明没马上答应,只说知道了, 便埋头继续吃饭。 余乐等不到回答还有点儿着急,他是真的想去白一鸣他家的雪山看看。 雪在上午八点半就停了,在房间里都可以听见铲雪的声音, 主路上还有铲雪机在工作,程文海去打听了一下, 确认今天缆道确实要检修,他们就安安心心高高兴兴地换上衣服玩去了。 从住宿区到娱乐区还有一段距离, 一般都是由宾馆准备的小型游览车送过去。 他们下去的时候,门口堵了很多人, 不能下山的选手都有出去玩一下的想法,还有昨天晚上安置进来的游客,大厅里挤的人山人海,游览车来来去去了不知道多少趟,根本不够用。 余乐排在后面的队伍里, 已经等了三辆十分钟,就听见身后传来程文海说话声:“嗯, 我们这边车不够用,还要等一会儿才能过去。” 余乐回头, 眉心微蹙。 程文海挂了电话还挤眉弄眼地笑:“房雨琪,在那边儿等我们呢, 到时候就说是偶遇。” 余乐:“……” 程文海见余乐脸色,有点不安:“不行吗?我人都约上了, 放女孩子飞机多不好。” 余乐想了想, 说:“还是不要轻易试探老柴的底线比较好, 明明白白说了不行的事,你就不怕他拿皮带抽你?” 程文海脸色变了又变,继而哭丧着脸:“那你说怎么办?昨晚上都说好的事。” 呵! 昨晚上就定下来了? 想的还挺远。 余乐说:“你就说吧,你是不怕柴明?还是想追人家。” 程文海说:“说追就过分了,就是约着出来玩一下,我凭什么追人家啊,人家给我电话号码不是冲着你的。” 余乐对这诱惑性十足的话近乎于麻木,一根筋的和程文海聊“正事”,“别拿我说话,行吧,就是一起玩,又不想违规是吧?那交给我吧。” 程文海眼睛一亮:“你有办法?哎呦我的乐儿,我就知道关键时刻都得靠你,你就是我的主心骨啊!耐你啊我的乐儿~” “哥屋恩!” 余乐让程文海他们继续排着,自己脱离队伍出去打了一个电话,再回来的时候给了程文海一个搞定的眼神。 程文海好奇,问:“你说什么了?柴教答应了?柴爸爸就这么爱你?你说说他就答应了?我不开心,他偏心。” “行了,一会儿看你就知道。” “哼!还卖关子。”程文海哼唧着不满,然后又拉着余乐,“说一下啊。”没脸没皮。 程文海这事儿办的比较草率,到了现在变成了姑娘和教练都不能辜负,连带着白一鸣和后面赶来的石河都好奇了起来,三个人六只眼眼巴巴地看着余乐。 余乐记住故作高深,曰,不可说不可说。 又过来五六分钟,眼看着他们已经排到门外,再来一辆车就有出发的时候,余乐等的人终于来了。 路未方一边走出电梯,一边拉着衣服链,穿过人山人海,来到余乐面前:“什么事啊?非得把我喊下来?” 程文海等人看见人就闭上了嘴,也一起望向余乐,余乐说:“请您一起玩。” “算了吧,这山上我玩的次数多了,没什么意思还花钱,你们去就是了。”路未方没兴趣。 余乐就说:“还有点儿事想和您聊一下,今天上午您应该没工作吧?” “那倒没有,行吧,陪你们走走。” 于是,路未方就站在了余乐的身边。 余乐回头,眨眼:怎么样? 程文海扬眉:就这? 余乐:那你说该怎么办? 程文海默默掏出手机,给房姐发消息。 等了许久的车终于来了,余乐他们坐上这辆蓝色的景区内游览车,四敞大开类似于电瓶车。 不过在这高寒地带,这车烧的却是油。 从住宿区到娱乐区需要十五分钟的车程,远远地看见大门口,余乐就回头递了个眼色给程文海。 程文海比了个OK的手势。 原本守在大门口的房姐不知道去了哪里,游览车开进大门往里又开了50米,抵达终点站。 所有人一哄而散。 各自玩乐去了。 余乐不知道程文海那边怎么安排,但他找路未方过来也不全是为了帮程文海解决问题,他确实有事儿要聊。 两个事,他今天想来,越想越想不通。 “路教,昨天房间安排是不是有针对性的?我一开始住的是刑世杰裁判的房间。”余乐和路未方走在后面,没目的性地跟着前面的人走,余乐问出了疑问。 路未方说:“对啊,我也奇怪呢,听说你昨晚上住的白一鸣屋里,刑判你见到了吗?” “见到了。本来都进了刑判屋里,后来听见争吵声出去,白一鸣不让孙毅进屋。” 路未方眉梢一扬:“白一鸣也是……” 后来路未方解释,余乐才知道,昨天临时“拼房”是柴明提出来,又找的人才在短时间帮国家队员安排了临时住处。温喜德的人脉和面子远不如柴明,被安排着跑了两个房间,结果等队员一来,这事就成他办的了。 这也是路未方会明显表现出不高兴的原因。 安排房间的时候,刑世杰说是想认识一下余乐,白一鸣那边说可以让余乐、程文海、石河住进去,所以一开始安排的是余乐进刑世杰房间,程文海进白一鸣房间。 但后来房间安排从温喜德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程文海和孙毅的房间就调换了。 路未方到底没有柴明那样的城府,年轻还是个助教,嘴里不太“把门”,余乐一问,他就给秃噜了出来:“昨天光顾着想温喜德站出来抢功这事儿了,倒是没注意你说的换房间的事。有一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白一鸣其实每年到国家集训队,有“反哺”那意思,我说的你明白吧?” 余乐点头,他知道。白一鸣去国外学技术,回来了到国家队给国家队教练展示,提高国内自由式滑雪的水平。这当然不是白一鸣的想法,而是觉悟更高,真正关心国内滑雪水平的白会长安排,就这一点上,确实很让人钦佩。 路未方又说:“白一鸣手上捏着很多的技术,但他的性格你也知道,谁都不能让他系统的去教,他怎么训练我们就怎么研究,特别被动。 一直到现在,你们来了。 我看温喜德的意思,就是想安排孙毅也和白一鸣来往一下,套个近乎什么的,所以就有了这么一件事。” 余乐听到一半儿其实就明白了,脸色不变,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事儿说起来……也挺正常的吧。 人心都是肉长的,总会有点儿多多少少的偏心,温教练看他成长那么快,就肯定要找原因,自然就找到了白一鸣身上。 那后面再怎么安排就不奇怪了。 这事儿,理智上能想明白,情感上能不能接受,却是另外一回事儿。 温教练这个人心思太多,太会专营,确实不太讨喜。最关键他“挖”的是余乐的“墙角”,这就让人很难喜欢。 因此在这样的情绪下,余乐说话也变得直接,且有了更多的立场。 “就是我今天早饭提的集训那事儿,柴教这个时候真的适合离开吗?他带着我们走了,留下温教在队里……合适吗?” 这也是余乐的第二个问题。 又或者说,这两件事有很大的关联,让他不得不一起提出来。 路未方叹气,正要说话,就看见一个女孩儿从展牌后面走出来,与程文海迎面撞上的时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唱起了双簧。 “哎呀,你们也来玩啊?” “嗯,下不了山就来逛逛,没想到这么巧。” “对啊,好巧啊,要不一起吧?” “这个……” 两个人一起看向路未方。 路未方:“……” 余乐笑。 路未方能怎么办?总不能真把人撵走吧?再说他在这里看着,总不会出什么事,只能点头:“行吧。” 余乐第三个目的达成。√ 房姐的出现转移了路未方的注意力,如今又到了游乐区里,之前的话题就再没谈下去。 玩。 开心地玩! 山上的消费是真不低,余乐从来没尝过有钱的滋味,就算比赛拿下6万奖金,那不是还没到手吗? 而且他还想把钱寄回家里,他爸这次生病,家里花了不少钱,正是缺钱的时候。 所以余乐玩的相当克制。 “雪上飞机”? 不是幼稚园小朋友才玩的那种原地转圈圈的玩意儿吗?坐一次38元?唬我不知道价钱是不是?我侄女儿去公园坐一次才10元! “雪道飞驰”? 坐在轮胎上顺着雪道滑很刺激?有踩着滑雪板从十多米的高度翻着跟头落地爽吗?竟然收费48?喂喂喂开开心心给钱的那个姓程的和姓石的,你们有病啊? “狗狗拉雪橇”? 不就是巨型阿拉斯加拉车吗?是没见过狗还是没坐过椅子?在场地里转两圈合个影就要35元?狗粮真好赚,谁给钱谁…… 然后余乐就看见对什么都没兴趣的白一鸣,默默地拿出钱给了老板,他也不坐车,就蹲跪在大狗身边摸一摸,拍一拍,接着就开始专心致志地“rua”着狗脑袋,眼神是又软又黏。 余乐掏出手机,犯贱地冲过去:“白一鸣,给你和狗狗照张相啊?这大狗太漂亮了。” 白一鸣挪到大狗身边,脸和狗头贴在一起,望着余乐的时候,嘴角高高地勾着,竖着手指比了一个“二”。 第57章 余乐兴致勃勃地拍了一连串的照片, 很喜欢白一鸣这样开心的脸。 白一鸣不舍的起身,又揉揉狗,然后理所当然地去和余乐换了位置, 拿着手机也要为他拍照。 狗的主人说:“合照二十。” 余乐说:“我们给钱了,他也没坐车。” 狗主人指指一旁的价格表。 合影20元(一人)。 余乐腹诽奸商,一边掏了20元出来, 不高兴地递了过去。 既然给了钱,当然要好好拍了才行, 余乐也学着白一鸣“rua”着狗脑袋,厚实柔软的毛, 有温度从深处涌出来,阿拉斯加犬的眼睛纯善, 大尾巴慢慢悠悠地摇晃着,在这寒冷的大雪地里,虽然不是十足的热情,但是这恰到好处的亲切,却传递出一种别样的温暖。 余乐抬眸看向白一鸣, 笑。 似乎不需要问白一鸣有没有养宠物,一个想要通过高考逃离家庭的少年, 他的生命里必然有很多的“求不得”。 后来白一鸣拍完照,又迫不及待地跑过来摸狗, 余乐就在把位置让开,与路未方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 望着难得真情流露的少年。 路未方感慨:“白一鸣的性格是真的难搞啊,倒是对你和狗比较放的开。” “……”会不会说话你! 后来他们走走玩玩, 再次到了滑雪场的游客中心大楼前。 滑雪场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滑雪玩了。 因为比赛的原因, 滞留在山上的大部分人都是滑雪运动员, 以及滑雪爱好者,一时间没去处,便都跑过来滑雪玩。 路未方说:“你还没滑过高山滑雪吧?要不要试一下?” 余乐的目光从下到上,一点点扬起头来,望着那条玉带似的滑雪道,眼底渐渐闪烁出了光芒。 他想滑。 没人提的时候,他还想不起来。但是当没期待过的提议在耳边响起,余乐才发现他真的太喜欢滑雪了,想要滑不同的赛道,哪怕是这样陌生的高山滑雪雪道。 “我没带滑雪板。”余乐嘴里这么说着,但双脚已经带着他往游客中心走去。 路未方也不说话,笑眯眯地跟在后面。 在他们身后,石河和白一鸣都不是会提意见的性格,再说高山滑雪他们也都很有兴趣。 只有程文海,一边看着心仪的滑雪道,一边留着脚步与房姐走在一起。 房姐说:“我是初学者,你们肯定要滑那种高级雪道吧?我滑不了。” 程文海压下心动,“没事,我们也经常滑,你在新手区还是中级区?要不要我教你?” 房姐的目光落在余乐已经远去的背影上,遗憾叹气:“别了,你单独留下陪我,教练那边不好交代,而且玩一上午真的很累,我在滑雪中心的三楼喝杯水休息一会,你和他们一起去吧,真的很谢谢了。” 程文海还想说,房姐说道:“三楼你们去过没有?那上面有一个很大的屏幕,它会随机播放不同的画面,如果有特别出色的滑雪高手,镜头就会一直锁定,以你们国家队员的实力,必须上镜头啊,怎么样?去试试。” 程文海来了兴趣,点头:“好。” 余乐听说游乐区带运动员证不管用后,就没有带证件出来,白一鸣也是一样,就只有石河带在了身上。 好在路未方可以刷脸,单手往台上一撑,狐狸眼眯着笑,桃花儿片片飞,装备间里工作的大哥大姐就把装备取了出来。 而且担心装备问题会让他们这些“国宝们”受伤,还专门拿的新装备。 一共是五套,标准的高山滑雪板。 余乐拿过滑雪板还研究了一下,确实不一样。 余乐是滑坡面障碍技巧的选手,他滑雪板首尾两端都有明显弯翘,而且完全对称,方便正滑倒滑。 比起程文海他们的滑雪板,他的还要短小一点,长度只有1.55米,是为了方便各种技巧施展,身体也会更加灵活。 高山滑雪板就明显地长了,尺寸是路未方报的,他相信路未方的专业性,所以滑雪板立在地上,比习惯的高度高了十厘米。而且尾端的弯曲弧度不但小,就像是为了防挂一样,应该完全翘起来的部分像是被剪掉了一样,少了一截。 路未方见余乐在看,便说:“普通的民用板,也可以倒滑,但你应该会感觉不舒服,尽量正面滑吧。” 余乐用手摸着平直的板尾,点头。 随后路未方又递了头盔给他们,便率先拎着自己的滑雪板换鞋。 余乐他们都穿着标准昂贵的滑雪服出门,工作人员已经见怪不怪,今天来的都是这样的客人。 但滑雪鞋却是租赁的,一穿上去就感觉很不爽,脚感的贴合度,脚底的弧线,以及鞋帮的高度,好像都变得完全陌生,余乐就像一个滑雪的新人,站起来的时候路都不会走了。 好想回去拿自己专用的装备啊。 其实有这种不适感的不仅余乐,几乎所有人都蹙着眉看脚下。 路未方看见这一幕,问:“要不把房卡拿给我,我去你们屋里把装备拿过来。” 当然不行,过来玩而已,哪有那么娇气,还让教练去拿装备。 “适应一下就好。” “就是随便滑滑,您可别动。” “可以滑,将就将就就习惯了。” 连忙开口,挽留已经在脱鞋的路未方,大家有的跺脚,有的来回走路,有的直接摊手。 路未方看见便笑:“那就走吧。” 他们从另外一个门走出游客中心,就来到了滑雪场外,站在这里往左边看,就可以看见他们平日里训练的雪道。 昨夜里下的大雪将雪道覆盖,就连绳网都一节节地挂上了雪,有工作人员在雪道上忙碌,清理积雪,为明天举办的单板滑雪比赛做准备。 他们步行穿过整个平地,朝着雪道缆车的方向走去。 这座滑雪场曾经举办过世界高山滑雪锦标赛,所以有一条非常标准的高山滑雪道,全长3156米,起点位于山巅的海拔2152米处,整体落差900多米,在国家高山滑雪中心建成之前,这里一直是华国最好的高山滑雪道。 现在高山滑雪中心还在建设,听说目前只是训练雪道建好,国家滑雪训练队的队员大部分都在那边训练,只有自由式滑雪队驻扎在蛤喇子镇的晶洋雪山。 一旦建成,那里将会成为世界有名的高山滑雪道,这里就只能在国内排名第二。 排名第三的就是白一鸣他家的滑雪场了。 余乐上山训练不足十天,又忙着比赛训练,压根就没来过这边。 又或者说,他一个勉强也算是华国自由式滑雪坡面障碍技巧排名前二的滑雪选手,这辈子还第一次坐上雪道缆车。 雪道缆车就像挂在绳子上的座椅似的,头顶只有遮阳的顶棚,可以容下两个人坐的缆车,因为要放装备的缘故通常一个人乘坐。 程文海最先上车,然后是路未方,轮到白一鸣的时候他看了余乐一眼,然后一矮身坐在了椅子上。 余乐让石河先上,自己最后一个上。 在他坐下后,扶手会被放下来,挡在身体前方,起到一个基本的保护作用。 缆车载着余乐缓缓往山上行去,低头就可以看见在初级和中级雪道上滑雪的游客,完全没有技术可言,只要稳住不摔倒就算很不错。 参加比赛的选手,哪怕12、3岁的小孩儿,都会选择前往高山滑雪道挑战这条雪道。 再往上走,圈外的初学者渐少,只有不断从高处疾驰下来的身影吸引余乐的注意力。 余乐的视线随着雪道一路往上,注意力完全凝聚在那如同白蛇蜿蜒,环绕山丘的气派景象上。 在山脚下真的完全想不到,这上面别有洞天,弯弯曲曲的雪道呈现出大自然的瑰丽,以及人力的伟岸。 就这样,沿着雪道边缘一路往上山去,大概是十分钟的样子,余乐看见远处立于山峰上的终点站。 程文海已经下车,抱着滑雪板对他们挥手,迫不及待的兴奋模样感染了余乐,让余乐也生出了迫切想要挑战这条雪道的战栗感。 余乐最后一个下缆车,全员到齐。 路未方转动脖颈,说:“给我做好热身,好好的滑,别丢了国家队员的脸。” 余乐觉得这就不讲道理了,他们是自由式滑雪运动员,又不是高山滑雪运动员,半路上会发生什么事情谁知道呢,连个适应的时间都不给? 从缆车站走出去,又到了游客中心,这里还有小卖部,餐饮店和咖啡店,每个坐在店里的客人都是专业的滑雪打扮,滑雪板立在椅子边上,余乐总觉得这个画面异常地熟悉,就像经常在海报和照片里看见过似的。 大幅的玻璃倒映着蓝天白云,升腾着袅袅白烟的咖啡杯与微笑的人,这是雪山之巅的惬意与浪漫。 再往前面走,就到了出发点。 这里建成了一个原木色木条风格的平台,上有遮掩的芦顶,四方大敞,大概50平米左右。在旁边还接着不少小屋,屋里屋外有不少人,除了工作人员,还有滑雪教练。 这些滑雪教练当然和路未方不同,他们没有编制,属于聘请和打工的方式,主要为旅客提供滑雪指导。 如果余乐滑雪出不了成绩,几年后退役,且没有混上编制的话,就可以到这些地方来应聘工作。 收入还颇丰。 他们走过去后,有人上前想要说话,也有人想要上前招揽生意,但这些意图在他们认出路未方时纷纷消散。 随后,他们又分辨出了余乐等人身上穿的国家队队服,那显眼的国旗锈在胸口上,醒目亮眼,气场都好像凭空多了一米八。 必须二话不说地放行啊! 也有人打招呼:“路教练你今天也滑啊?” 路未方笑:“给拘山上了,就玩玩呗。” “那今天要大开眼界了。” “别别别,都多少年没练过,不摔跟头都不错了,体能各方面都差太多。” 路未方原本就是高山滑雪国家队队员,退役后在体育大学修的教练课程,后来就分配到了自由式滑雪队里。这些年一直跟着柴明工作,同时也在筹备自己的职称考,目标是成为一名正式的自由式滑雪教练。 国家队员嘛,就算退役到五十岁,专业能力也比普通人强太多了,更何况路未方也才三十出头,正当壮年。 双方一番商业互吹,待得都心满意足,路未方就像个鸭妈妈一样,吆喝着,带着四只蹒跚学步的小鸭子。 往山下滑去。 第58章 路未方也不敢大意, 尤其除了白一鸣以外,其他都是才转项的队员,高山滑雪自然有其险峻的一面, 所以就滑在前面压速度。 余乐等四人就紧跟其后,时而滑成一列,时而两两并肩, 时而如箭头一般,时而又变成了圆弧形。 余乐在感受高山滑雪不同的美妙处。 大概只是在玩吧, 所以他只感觉到了开心和舒畅。 整个雪道很长,不断左右蜿蜒, 没有道具也没有雪台,只是能够感觉到雪面有着明显的不平整, 需要分一些注意力去关注脚下。 剩下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四周围的景色上。 特意打造的雪道,似乎每隔百米都有不同的景色,有些地方好像一马平川,有些地方波浪起伏, 一个接近于90°的大弯滑过去,眼前便是豁然开朗, 连绵起伏的山峰上云海层层,压出了雪意高亮, 气派山河。 余乐被美景吸引,大部分时间根本顾不上脚下, 平日里训练的本能在这一刻发挥作用,他们保持着高于20迈的速度, 在雪道上自由奔驰, 如电, 似风,无拘无束,畅快滑行。 高山滑雪,又是不一样的感受。 突然,坡度骤然陡峭,前面压速度的路未方高声大喊:“加速了!” 身体猛地躬出,滑雪板并直成一条直线,如同一道光,迅速远去。 余乐左看一眼程文海,已经斗志昂扬,像一只掐架的大公鸡,已经迫不及待地煽动翅膀追了上去。 右看白一鸣,不动声色,却已经超出余乐一个身位,像是一只优雅的雪豹,不动声色的捕猎,紧随其后。 石河向来不爱争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在了后面,余乐第一眼竟然没看见人,再转个身才看见他。他从左后方慢慢追上来,就要与余乐并肩。 余乐身体一矮,勾着嘴角,加速!追上去!! 于是,一场高山滑雪的追逐战就此开始! 路未方一马当先,独领风骚。 白一鸣紧随其后,姿态优雅从容。 程文海的胜负心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出现,他紧紧追着白一鸣,竟然想要超过这个雪山里长大的精灵。 余乐被拉开很大一截,顾不上多想,只是不断提高速度,想要追上前面的人。 在他身后,传来石河滑雪的声音,紧紧地缀着他,却又始终不争不抢。 五人在雪道上疾驰而下,排出一个长长的纵队,技巧娴熟地绕过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雪丘,带起无数片晶莹的雪花,如纱如雾。 突然,排在第二位的白一鸣离开队伍,往左侧一条挂着“难度坡段,减速慢行”标识的特殊雪道滑去。 程文海不明所以,也反应不及,自然而然跟上,连带着余乐和石河也跟过去偏了方向。 “诶!”程文海刚想开口,就见白一鸣突然从一个雪台飞出三米多高,一个潇洒的转体一周,配上【安全摸板】,流畅从容,更是安全落地。 转眼间,便又往前疾驰而去。 程文海大叫:“卧槽!卧槽!” 这明显就是坡面障碍技巧的玩法儿,空中技巧可没有摸板这么一说,三米的雪台更不能翻腾。程文海手忙脚乱,好在底子够硬,临场发挥,依旧完成了一个直体的一周转,落地一阵晃悠,但到底站稳。 余乐就在后面,早就有了准备,上台前绕了小小的弧形,同时身体拧转,蓄势待发。 待得滑雪板来到跳台边缘,蓄力一冲,就是一个360度的偏轴转体。 身在半空,双手抓同侧滑雪板外侧,【卡车司机】抓板! 帅! “好!” 石河身后大吼了一声,顾不上自己就要上台,为余乐大声叫好。 滑雪的时候玩这种突然出现的道具,大概就是坡面障碍技巧选手最高光的时候,临场的应变能力太强了,只要给他们一点东西,就能玩出花样来。 余乐在叫好声中从容落地。 一周转体他已经可以百分百得把握,怎么跳怎么有。 只是待得身上回正,他突然发现自己与程文海拉近了很大的距离,两人此时差距不过三米来远。 如果只是高山滑雪,这距离还没什么,若是坡面障碍技巧,可就容易出现事故。 余乐一开始本能的想要降速,拉开自己与程文海的距离。结果这一犹豫的功夫,又和程文海拉近到了两米。余乐顿时确认,程文海刚刚的跳台落地发生失误,丢速度了。 拉开距离还是超越? 余乐完全没犹豫,脚下滑雪板一拧,身体倾斜,转眼的功夫就从程文海身边擦了过去。 两人的距离甚至不足半米。 “啊!靠!”程文海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超,吓的一个激灵,张嘴就口吐芬芳。 余乐懒得理会,“喂”他一嘴的雪和尾气吃,如闪电般的追着白一鸣就去了。 是的,男人的胜负欲有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上一秒余乐还一脸佛系地享受自然风光,下一秒他的竞技之魂就汹汹燃烧,眼里就剩下前面的那一个身影。 原来,刚刚白一鸣就是为了超越路未方,所以走了内圈的道。 白一鸣这些年陆陆续续的也来国家队“度假”过好几次,每年比赛晶洋雪山也都是主要的举办地之一,这条高山雪道他自然滑过不是一次两次,哪里有什么东西他也算是清楚。 路未方一句“加速了”,点燃的不仅是程文海的胜负欲,连带着也“打开”了余乐和白一鸣的竞技状态。 加速?那就来了! 比一比,看谁更快! 白一鸣内侧超车,程文海措不及防,落地失误丢掉了速度,余乐抓住机会,赶超一人,成功进入前三甲。 接着,又冲进第二名。 路未方绕了个大圈,继续他高山滑雪那一套,在主雪道上滑的惬意,完全不知道身后的“鸭宝宝们”蒲扇着翅膀全部飞走了。 待他再看见人的时候,白一鸣已经从第二个雪台飞出来。 同样是只有两米高的雪台,飞到最高处身体与地面的落差也不过三米,但白一鸣依旧还是来了一个跳台动作。 和余乐之前一模一样的偏轴转体一周,【卡车司机】摸板。 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动作,潇洒到让人尖叫的飒爽,像是残留在瞳孔上的光中的剪影,在身体打开的下一秒,从容落地,继续远去。 余乐此时距离白一鸣足有七八米远,被白一鸣空中技巧部分的动作帅到,想说自己也得来个帅气的。 然而转念一想,三米的跳台,台下还没有专用场地的倾斜度,自己怎么帅啊? 转两周?转三周?他还不得把脑袋干个大窟窿? 苟一轮吧。 余乐向“生命安全”妥协,规规矩矩地来了一个单手抓板的正轴转体,从容落地,追着白一鸣就从路未方眼前超了过去。 路未方一不小心就被人弯道超车,不但不生气,盯着余乐气势汹汹,战斗欲十足的背影,心里突如其来的就生出了一个想法。 这不就是“障碍追逐”的场面吗? 这两个人为啥就没一个人是练“障碍追逐”的? 比起坡面障碍技巧,华国还有个拿得出手的谭婷,在“障碍追逐”这个项目就是真的颗粒无收,无论男队女队,到现在都没有进入过半决赛,成绩不是一般的差。 如果余乐和白一鸣去…… 这个想法一生出,路未方就停不下来,加快了速度跟在两人后面一路观察,那疾驰的身影和浓郁的竞技气氛,也让路未方心里那突如其来的心思,越发地强烈。 而此时,余乐已经将自己和白一鸣的距离拉近到了五米。 余乐是有心追,白一鸣是没想到身后还有人追着自己,在一个尽了全力,一个略微克制的情况下,距离还在不断地拉近。 余乐就这么追了白一鸣足有五百米,终于到了说句话白一鸣就能听见的程度。 明明可以提醒白一鸣,但余乐偏偏就不。 憋着,悄悄超过去。 但是怎么超呢? 一路上余乐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没有专业练习过追逐技巧的情况下,想要通过这样的最简单的滑行,在抵达终点前超越前面的人,余乐知道根本不可能。 所以…… 就这么尾随了一路,余乐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又看见了那处标明“难度坡段,减速慢行”的木牌,悬挂在头顶横穿而过的绳索上,在风里一荡一荡。 心里一喜。 来了!! 就是这里!! 很幸运,白一鸣在这里并没有选择特殊路段,而是沿着更加平滑的外圈主路,进行常规的滑行。 余乐眼睛一眯,已经看见了这条特殊路段的特殊之处。 那里错落着两个小山丘,不过三十公分高,直径大概两米,像是两头威风凛凛的拦路虎,拔地而起,出现在他的眼前。 所以这是……雪上技巧赛道!? “……”瞬间后悔。 这玩意儿他不会啊! 难怪白一鸣不滑呢,那家伙也不练雪上技巧。 换换换,赶快换路,肯定会丢速度,得不偿失,回头儿别摔了。 但这一路滑下来的速度多快啊,都这时候了,一条滑雪道的选择就是瞬息之间。 当余乐后悔想要换条路的时候,已经晚了! 惯性速度带着他一路往前,朝着那两个小雪丘,直直地冲了过去。 余乐无可奈何,也别无他法,退无可退之下,陡然生出一股豪气。 滑! 怕什么! 两个小雪丘而已! 我六米的跳台都敢上,跳了十二年的水都敢换项,还怕这两个小小的玩意儿? 冲鸭!!! 第59章 余乐朝着雪上技巧体验区, 一头撞了进去。 好在为了追上白一鸣,虽说速度一直敞开了滑,但这处雪道确实平缓, 再加上前面还有两个“波浪路段”进行减速,待得余乐抵达这里的时候,速度已经慢到了30迈以下。 就这速度, 他可以轻易在桥上玩出花样儿。 也是他选择挑战“雪上技巧体验区”的底气。 就在白一鸣转弯,选择在主雪道滑行的时候, 余乐在他身后两米处,悄然与他分开, 笔直冲向前方。 最初,地面还很平, 但一秒后,坡面骤然陡峭,两个近了看很有几分巨大的小山丘,矗立在他眼前。 余乐没专门学过雪上技巧,但“没看过猪走路, 还没吃过猪肉”吗?都1202年了!哪儿不是资讯,电视手机什么看不见一两个雪上技巧的视频呢? 更何况他还是个练自由式滑雪的职业队员。 像他们这些运动员, 玩的就是个自由,玩的就是刺激, 就是滑雪道上的不一样。 余乐看见小山丘,想着“雪上技巧”的关键点, 身体一拧,顺着坡面的线条, 想着将滑雪板倾斜了, 自然也就能处理了前面的雪坡。 结果双脚才一落在小山丘上, 余乐就察觉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脚下的触感相当不舒服,滑雪板又硬又直还特别长,他根本没办法如他想的那样潇洒的跳两下就跳下去。 此时速度还在,脚下又不平整,如果他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获得再一次起跳的用力点,除了扭动自己的身体,别无他法。 就像视频里看见的那样儿,没等他的大脑做出动作判断,为了保持住平衡和重心,屁股就自然往左侧撅了出去。 嚯! 感觉到自己扭曲的身体姿态,余乐就先囧了。 所以滑雪上技巧身体就必须这样儿吗?程文海还想滑雪上技巧,他那身老骨头能行吗? 余乐一个恍神,同时双腿往前一蹦,屁股往另外一侧撅出去的同时,他跳到了下方的第二个小山丘上。 这样的坡面,如果不是进行专业比赛,余乐确认自己还是能够处理,但如果真要滑这个,他身体的发力方式,还有基础技巧都得从零开始。 算了,想太多也没用,队里现在连个好点儿的雪上技巧教练都没有,而且自己在坡面障碍技巧这项目上还没研究透呢,肯定不会再考虑其他。 余乐收敛心思。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将这两个小山丘跳好,保证不摔的前提下,同时还不能丢太多的速度,否则他选近路超车就成了玩笑。 …… 余乐不知道,他和白一鸣的追逐战被摄像头捕捉,实时传送到了游客中心,三楼的休息大厅里。 这里是一个水吧,也做快餐服务,屋里摆着一个个小小的圆桌子,最多围绕四个座椅,同时在方便观看的位置,挂了一个台75寸的大电视,电视画面里播放的正是余乐想要近道超越白一鸣的画面。 镜头有点远,画面的清晰度也不高,哪怕镜头一直追着拍摄,如果不是熟人,根本无法分辨出现在镜头里的人是谁。 这些摄像机本来是作为安全防护使用,只是经营者突发奇想,找了个小哥天天守在监视器屏幕前,一边给大厅里的观众放歌,一边挑拣些有意思的画面,直接转进电视屏幕里。 余乐他们五人排成纵队往下滑的时候,就被监控室里的小哥发现,转过画面。 但今天来滑高山滑雪的都是职业运动员,高手比比皆是,没过几秒,画面就切到了别的地方。 待得二十秒后再转回来,余乐和白一鸣已经开始了滑雪追逐,并且余乐悄然追上。 监控室小哥想看见结果,便也觉得观众想看结果,就将画留在余乐和白一鸣身上,再没转开过。 三楼的人,便都看见了余乐和白一鸣在进入弯道的前一刻,分别挑选的两条路。 “哦!分开了!” “挑的是近道,要超了。” “不好说,那里面可是两个小山丘,别提多难滑,要我就选主路,远一点,至少不会丢速度。” 听着身边人的议论,一眼就认出余乐的房姐,双手合十放在嘴边,紧张地盯着画面。 奇了怪了,又不是比赛,为什么自己又开始跟着紧张。 唔,果然是因为很喜欢乐神啊! 紧接着就在大家的注视里,看见余乐从一个小山丘跳到另外一个小山丘,屁股左右扭了一下,像一只轻盈的猫,连续两下跳跃,便从容落地。 “哇哦!”有人叫了一嗓子。 “好轻松!”也有人评价。 “这两下处理的很好啊,漂亮!”还有人赞叹。 房姐在心里尖叫,乐神!!我永远的神!!!果然你做什么都是最棒哒!最棒哒!棒棒哒!! 余乐其实自己做的很别扭,就是哪儿都不对劲儿,但他身体协调性好,柔韧性也很强,他觉得不舒服,落在别人眼里却格外从容。 而且连续两次跳跃,余乐落地后再往前滑,就知道自己丢了太多的速度。 好像有点儿得不偿失。 要是熟悉的跳台,就不会丢速度了。 此时白一鸣的弯路已经过半,而且速度保持的极好,他一转身,就正好看见从小山丘上跳下来的余乐,愣的身体都直了几分。 余乐却顾不上看白一鸣,他丢了将近一半的速度,根本没法儿超过白一鸣,唯一庆幸的是这个雪坡的坡度比较陡峭,能稍微帮他追赶回来一点。 应该还没到认输的时候。 余乐隔着老远给了白一鸣一个挑衅的眼神,然后脚下疯狂蹬板。 快啊! 超过他!! 白一鸣瞬间就明白了。 挑战抛过来,他稳稳地接住,眼神也开始变得认真。 眼眸微眯,瞳孔凝聚,在心里默默计算双方的速度和距离。 我更快! 瞬间,他就得出了答案。 但他还想更快!! 在竞技场上,他不想输,哪怕那个人是余乐,他也必须赢! 弯下腰,迈动双脚,白一鸣再次加速。 双方都得加速。 在即将交汇的时刻,两人同时看向对方。 隔着滑雪镜,都看见了彼此眼里的胜负欲。 但是,他们似乎要撞上了…… 不能停! 必须冲出去! 这个时候谁怂了,谁就是孙子! 几乎完全一致的念头在两个人的心里同时浮现,谁都没有刹个车先让对方的想法,竞争的欲望就像是已经嵌入他们身体的DNA中。 超越! 胜利! 第一名! “要撞!”屏幕前的观众发出惊呼。 有人已经捂着眼睛不敢看,“哎呀呀!” 进而瞬息之间,那竞争的两人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如果用正常的计算方式,速度更快的白一鸣肯定还会在余乐前面,而且可能会将距离拉开至到三米以上。 可惜所有人,包括白一鸣都错算了一个条件。 余乐他走的是近路。 什么是近路。 就是直来直往的一条路。 即便路上设置有障碍,只要通过障碍,他滑出去就是正对着主雪道,不需要任何的多余的动作。 白一鸣确实速度比余乐快,尤其是在他发现余乐在和自己比试之后,当机立断的加速也尤其地干脆。 但过快的速度,也导致白一鸣在处理前方90°拐弯部分,需要更长的距离进行提前减速。 超速转弯是要翻车的。 白一鸣的胜负心一瞬间因为余乐的出现,而暴涨到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过的程度,脑袋一热就在不应该加速的地方加了速。 结果…… 在白一鸣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已经无法控制身体,就要朝着绳网撞过去。这一刻,他将自己从小到大训练的滑雪技巧全部用上,身体一度倾斜到与斜坡将近30°的角度,单手撑在雪面上,几乎横躺在地上。 滑雪板就在他身体一圈,铲出了漫天的雪雾,“哗”声大作。 飘移! 双板滑雪大回转绕旗门的技巧! 帅爆了! “嗷嗷嗷嗷!”屏幕前的观众怪叫了起来,被白一鸣这一手高超的技巧秀的肾上激素一阵喷涌。 有人甚至都跳了起来,“高手!这是高手!!” 白一鸣赢了帅气和路人缘,可惜他和余乐的这次突如其来的较量,终究还是输了。 余乐从白一鸣身后三米处直直地滑出去,如瞬移一般,“唰”的一下就冲到了前面。 白一鸣这时才转了方向,站起来,速度却瞬间丢了三分之一。 瞬息间的身位变化,却已经无力挽救。 白一鸣再追上去的时候,却被吊在身后十米开外。 白一鸣加速赶超,双脚并用,像一支离弦的箭。 余乐却在他前面绕来绕去,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障碍追逐里挡人的技巧。 白一鸣好几次想加速超到前面去,又被余乐给挡了回来,难得被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两人就这么在雪道上,一路以最快的速度蛇形而下,追风逐翼,好不痛快! 直至远远地看见雪道上的人多了起来。 比赛结束。 他们到达中级滑雪区了。 中级滑雪去的坡度只有10°左右,还到处都是人,已经不适合再全速前进,余乐缓下速度,看向终于追上来与他并肩的白一鸣,摘下了脸上的滑雪镜。 笑出一口大白牙,明灿灿地张扬。 没等余乐说话,白一鸣说:“再来一轮。” 白一鸣向来被动滑雪,他爸说一不二,抗议无效,他虽说挂着青年组世界冠军的头衔,但对滑雪的热爱度始终不高。 今天他却只想滑,疯狂地滑一场。 “再来一轮!” 他大声地重复。 第60章 “再来一轮!”白一鸣固执地说。 余乐当然不答应。 “不比了, 我赢了,我赢了世界冠军,我就是世界冠军。” 白一鸣嘴角一抿, 这人怎么还耍无赖呢? “再来一场。” 余乐眉开眼笑:“不比,我赢了。” 白一鸣的腮帮子鼓了起来,生气。 余乐就“哈哈”地笑, 抬手搭上白一鸣的肩膀回头去看。这时路未方才带着些许慌乱地滑下来,身后还跟着两只“鸭宝宝”。 到了近前, 路未方生气:“怎么滑这么快,赛道都不熟悉, 万一出事怎么办?再这么没有分寸,就统统给我回去!” 余乐看向白一鸣, 耸肩:“看,都说了不能比了吧?” 白一鸣不说话,耳朵都给气红了。 余乐看他这样,又“哈哈”地笑,好不得意, “路教,我赢白一鸣了, 我赢了个世界冠军。” 路未方翻白眼,吐槽:“你还真能耐。” 余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又对才停下的程文海和石河说:“刚刚我赢白一鸣了,厉害不?” 程文海眼珠子一瞪, 最佳捧哏:“哎呀!真的!?你干掉了个世界冠军!你就是新的世界冠军!” 余乐大手一挥:“升国旗奏国歌!” 程文海扯着嗓子就开唱。 两人一唱一和,白一鸣听着听着又不生气了, 明媚的阳光照在他绷紧的脸, 嘴角往上勾, 压都压不住。 后来再上去,路未方再三叮嘱控制速度,注意安全,余乐向来听教练的话,彻底熄了争强好胜的心思。 反正赢的是他嘛。 就因为这事儿,余乐今天一天的心情都棒极了! 中午他们回到酒店睡了一个午觉,等到下午四点,就有通知发过来,说是索道检修完毕,可以下山了。 下山,就意味着分离的时刻到来。 大概是今天玩得太开心,大家都有点舍不得,分开前,程文海还不断与白一鸣确认:“回头去你家集训,你可得准备好吃好住好玩的。” 白一鸣就点头,脸上的表情放松,还挂着一丝笑容。 余乐他们先走,拎着行李到了门口,转身,给白一鸣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 白一鸣想点头来着,接着脸色又一暗。 余乐想起他被收的手机,暗道自己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忙补救:“估计过两天就见面了,回头儿我和你再滑一场,让你赢。” 白一鸣暗下的脸又有了点光,点头。 余乐他们拎着行李下楼比较早,还有不少队员没到,早上挤在大厅里的人都不见了,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大厅沙发上的刑世杰。 大概是昨天孙毅住进刑世杰的屋里,经过一夜的相处关系比较融洽,在其他人都避开刑世杰的情况下,只有孙毅坐在刑世杰旁边的座椅上,虽然没有交谈,但关系看着是好的。 余乐不羡慕。 认识这位国际裁判固然很好,但既然没有深入认识的缘分也不能强求,再说裁判也不能直接给选手发金牌,坡面障碍技巧的裁判可足足有七个,再偏心影响也有限。 再说今天玩得很开心,巩固了他们四个人的友情,还赢了个世界冠军,多开心。 得失之间计较太多反而就失了平常心。 正想着,刑世杰突然抬头看了过来,目光与余乐对手,点头微笑。 余乐便还了一个更恭敬的鞠躬,却没有往前靠。 国家队员陆陆续续抵达,最后队里的教练也从电梯里出来。 余乐在看见柴明的时候,也看见了走在他身后一步的温喜德,看见人似乎才想起来今天光顾着玩了,还有件事没有解决。 温喜德一心想当总教练,队里的队员还都向着他,这个时候柴明带着他们去集训,无论怎么想,都不妥。 那和白一鸣的约定…… 就在这时,走出电梯的温喜德目光在大厅里绕了一下,随后在看见刑世杰的时候眼睛一亮,他越过柴明大步走了过去,紧挨着孙毅坐下,同时手搭在孙毅的肩膀上,与刑世杰热情地攀谈了起来。 一看就是在热情的在帮孙毅刷这位国际裁判的好感。 余乐看见这一幕,心里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往周晓阳那边看了一眼。 果然,周晓阳眼巴巴地往温喜德那边看了一眼又一眼,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后,又落寞地将目光收了回去。 周晓阳可是这一站,坡面障碍技巧的冠军,却被温喜德忽略到这个程度。 看来温喜德做人做事也有失了分寸的时候。 心情复杂的将目光收回来,就看见柴爸爸正用那双老鹰似的眼睛,凶戾地看着自己。 余乐顿时表示,我们柴爸爸就不一样,偏心偏的人尽皆知,就爱给我开小灶,从不遮着掩着,坦坦荡荡的才是真男子汉! 余乐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双标”点了个赞。 “柴教~”余乐黏糊过去,想说去白一鸣他家的事,“那个集训……” 柴明淡着张脸:“回头再说。” “哦。” 虽然这么说,柴明却在几秒后问了一句:“想去?” 啧!看我们柴爸爸就是这么面冷心热,那些觉得柴爸爸凶的人是眼瞎吧! 余乐得了柴明的爱护,自然要投桃报李,“也要根据您的情况考虑一下,其实在哪儿训练都行,我觉得现在就算换地方训练,也不会比就留在这里,提升更多。” 柴明听完没说话,看脸色像是默认了余乐的理由。 余乐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又要和白一鸣失联了。 后来人齐了,车到了,所有人拎着自己的装备行李,开拔出发。 …… 干职业运动员这一行,一旦进入赛季就特别辛苦,余乐昨天下山后也就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开始照常训练。 山上有比赛,他们就在训练室里练体能,连续三天的高强度体能练下来,余乐感觉自己都掉了一层皮,几乎都忘记了集训的事。 听说山上的单板滑雪比赛今天已经比完,就在余乐琢磨着是不是要回山上训练的时候,柴明突然在这天训练结束的时候通知他们,“收拾行李,明天出去集训。” 余乐有点儿惊讶,没想到这个敏感时刻,柴爸爸还敢往外跑。 递眼神给路未方,路未方没看见。 程文海倒是单纯地开心:“可算来了!就等着呢!” 石河也很高兴,出去集训可以换环境,还有集训补助,又能提高成绩,总之都是好事。 就连何宇齐都被叫了过来,柴明通知他:“明天去集训。” 何宇齐“哦”了一声,依旧一脸的丧气。 这次结束了训练,四个人一起往外走,加上何宇齐,他们四个算是柴爸爸全部的班底,关系向来不错,何宇齐对他们一直也多有照顾。 程文海很期待:“哥,白一鸣他们家的雪场怎么样啊?” 何宇齐想想:“还行,怎么?” “集训不是去白一鸣他们家雪场吗?” “去他们家啊?”何宇齐有点惊讶。 “对啊。”程文海就把白会长邀请这件事给说了。 何宇齐边听边点头儿:“白会长和柴教私交很不错,以前就经常去他们家,吃住都挺好,还有温泉直接接进屋里,就在一楼的后院,就是温度有点高,一般都拿来洗澡,你们用温泉洗过澡吗?头发会特别硬,这一点我不太喜欢。” 程文海听的向往,边听边点头,缠着何宇齐说更多。 何宇齐对白一鸣家的滑雪场印象不错,说的基本都是好话,连带着余乐都在期待这次的白山集训。 结果第二天到了机场值机,机票拿到手里一看,飞京城的!? 余乐:??? 石河:??? 何宇齐:??? 程文海嘴角抽搐,最后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啊!???” 用柴明的话说,训肯定要训一下,但去白山滑雪场有什么意义?白一鸣会的不都教给余乐了?就他们家里那些外教还真能比国家队的教练好了?行,就算好,程度也很有限,在柴明的考量里实在不算优势。 自由式滑雪全国冠军赛的第二站在京城举办,这一站基本关系到紧接着就要举办的欧洲杯自由式滑雪比赛,不容有失。 余乐还没到什么场地都能够挑战的地步,最好去提前熟悉赛场,只有稳稳拿下这一场,余乐才能获得欧洲杯的公费比赛资格。 自由式滑雪欧洲杯今年在奥国举办,进入前25名的运动员,都可以得到20点积分,参加世界杯比赛。 也只有进了世界杯,余乐才有机会参加赛季最大世界性比赛,世界滑雪锦标赛。 这是一个往上走的阶梯,差了一步都不行,就算白祥磊不说,一直在为余乐筹谋的柴明也不想他错过任何一场比赛。 里面毕竟还涉及到“难度储备”这件事。 没有两个以上的周期,根本无法“刷”出一个裁判认可的难度储备。 除此以外,何宇齐也是世界大赛选手,他就算不用“刷”难度储备,同样要和余乐走同一个程序,预防万一,提前到京城滑雪中心去熟悉场地也是好的。 至于程文海和石河就是顺带的了。 不是疏忽他们,更不是看不上他们,仅仅是他们的成长性确实不如余乐,而且他们对标的是两年后的冬奥会,空中技巧又没有难度储备这么一说,今年带着训练提高基础就行。 这些话柴明不会解释,路未方负责当他的嘴巴,将这里面的好好坏坏分析了一通,顺利安抚了每一个失望的目光。 接着路未方也对余乐单独解释:“你担心的事,按理来说不该你担心,我也没必要和你说队里这些事,可惜之前嘴巴没把门,我只能告诉你,柴总看好你,在这为成绩论的地方,你的成绩就是他站稳脚跟的根本。” “……”余乐。 突然上压力,这次训练一定很辛苦啊。 然后路未方又说了:“温喜德早晚也得跑过来,不会耽搁太久,我们也就早出发几天,不用担心。 再说,朱明还在呢。” 路未方生了双狡猾的狐狸眼,结果一点儿城府都没有,就是个“大嘴巴”。余乐敢发誓,他绝对被柴爸爸训过,结果一张嘴就什么都秃噜了。 最关键,这家伙不仅说事,他还把自己分析的都说了,导致余乐现在队里的情况更了解了。 时间一到,他们上了飞机,等着机长提醒乘客将手机打开飞行模式的时候,余乐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给京城那边儿的朋友发消息。 他这是要回大本营啦! 必须亲戚朋友走一圈啊!丁瓒、徐辉、郭云泽等等,掰手指头一数三十来个,都得见面,再加上教练组那边儿,嚯,还挺忙! 第61章 飞机上天的时候, 余乐已经在想定在那里吃饭,去探望张教的时候带什么礼物,京城别的地方他不熟, 奥林匹克区却像他家似的,哪里是安全的定点饭店他清清楚楚,甚至还有一点衣锦还乡的小激动。 他滑了个全国第二呢! 才练了几个月的滑雪啊?他就成了“二哥”! “二”, 多洋气。 选择性忽略这名次的槽点又多多,余乐心里喜滋滋, 在外奋斗的年轻人,就怕一事无成, 他多少还是带了成绩回去。 这样一想,去京城训练, 倒是比去白一鸣那边儿更好。 可怜的小白。 下了飞机得赶快打个电话过去。 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中途吃了个飞机餐,又睡了个午觉,时间转眼过去,再一回神, 他们已经从廊桥上走了下来。 京城昨天才下了一场雪,听说就是晶洋雪山那边儿飘过来, 但霸气的暴风雪到了京城这钢铁丛林里,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静谧地飘了一夜, 挂在树梢上,铺在花园里, 清晨再被环卫工人一扫,就默默地退了场, 一点儿都不影响大都市的生活节奏。 余乐、程文海下了飞机第一件事就是手机开机, 给三五好友挨个发了消息过去, 就连老实孩子石河也有几个知心好友。 接着余乐又给张建坤教练打了个电话,把行程告诉了他,但见面的时间没约定,只说有空联系。 最后才轮到白一鸣。 多少还是有点心虚。 余乐一直挺关心白一鸣的心理状态,如今说好了又不去,他怕白一鸣因此抑郁。 结果电话打过去是白会长接的。 余乐听见这位“虎爸”的声音,心脏都突突狂跳了两下。 还能不能好了!你家白一鸣都17岁了好不好!还天天跟管幼儿园小朋友似的,什么都要插手,什么都要限制,连手机都收,没成年就一点人权都没有是吗!? 余乐心里咆哮,嘴里恭敬:“白会长,我是余乐,白一鸣在吗?” 白祥磊说:“训练去了,手机我拿着,看是你的电话就接了。路上都还顺利吗?现在已经到京城了吧?你们柴总说的也对,你现在的能力还不够,更多地熟悉场地才是关键,这次要好好加油,京城站的比赛至关重要。” 余乐“嗯嗯啊啊”,原来这两人私下里已经沟通过了。 大约上次的宾馆里的“夜谈”,让这位白会长单方面觉得他们的关系拉近了一些,所以惯常管束白一鸣的话,也有一小部分用在了余乐身上。 “知道你关心白一鸣,说好的事情发生了变化,想要亲口告诉他,但他现在在训练,我就不叫他来接电话了,再过不到一个月你们又会在京城见面,到时候再联系吧。” 换句话说,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但为了不影响我家白一鸣训练,在下一场比赛之前你们就别联系了。 余乐要不是知道白会长就是这么个脾气,他差点都觉得自己就是那天天不学好追着白一鸣想谈恋爱的小女生,如今被人家爸爸拐弯抹角地用“学业为重”敲打了一番。 得嘞。 白一鸣这边是别指望联系上了。 好在放下手机,丁瓒洋溢着喜气的微信消息就回复了过来。 【真的?已经到了?你住哪儿啊?我去找你!】 就是这么一句话,余乐觉得每个字起笔落笔,都像自由式滑雪的滑雪板,两头往上翘,仿佛一张张笑弯了的嘴。 总是在微信里咆哮的家伙,今天可算顺毛了。 余乐去问路未方,在得到答案后,把地址发给了丁瓒。 这次他们集训入住的就是参加滑雪选训队时的宾馆,从机场赶过去的时候,丁瓒要是拿到地址就出门,说不定还更早到。 余乐已经在期待与老朋友的见面。 他们离开机场,坐上国家体育局安排的接待用车,就朝着滑雪馆的方向开了过去。 金杯车很宽敞,才在飞机商务舱挤了几个小时的余乐等人,谁都不想碍着谁,余乐就单独坐在了单座的位置上,低头刷手机。 大概是冷不丁从那质朴落后的雪山脚下再度回到大城市里,就像离群索居的人回城第一件事总是要想了解一番城内的资讯。过的跟苦行僧似的余乐,难得主动地上网看新闻。 这一看,余乐才发现自己好像在上次的比赛之后,稍微多了那么一丢丢的人气。 他微博实名认证,挂上的金章后面缀着的还是“国家跳水队运动员”。 就这么一个忘记了改过来的地方,差点挤爆了他的手机。 看着只有99+的私信,一点开手机足足卡了三秒,才开始跳动,又足足跳了五秒才停下来。 余乐看着都有些心疼他的手机。 无论是以前的跳水粉丝,还是如今的滑雪粉丝,基本除了表白关心,全都在提醒他需要换实名认证了。 再看粉丝数量,也从原本的五万多涨到了八万。 比赛也就过去四天而已,都快赶上他过去十二年积攒下来的人气。 不明白。 要说跳水,他在国内排名跳台第三,到了国际上基本也是第三的程度。 但滑雪这边儿,他就算拿下比赛第二名,到了国际上也连个决赛都进不了。 怎么人气突然就涨起来了。 余乐不太爱看微博,主要他不是喜欢在网上分享自己现实的生活,再说他被加进了“跳水失败集锦”以后,评论区里的留言总是有些扎心,哪怕是关心的留言,对于那时候的“玻璃心”余乐而言,都是一种伤害。 如今他最新一个微博下面的评论,画风就彻底改变了。 【乐神呜呜呜呜,帅爆了!你应该一出生就去滑雪!】 【你大神还是你大神,换什么运动项目都能玩的风生水起,以前我觉得换我从小练一个项目我也行,现在表示我不行,换项目是万万不行。】 【看了视频跑过来膜拜大神,比赛要加油!加油!加油!】 【坡面障碍技巧比赛,奇怪的知识点又增加一个。这项目太帅,简直就是速度与激情!】 【大佬,快收下我的膝盖,它永远为你存在。】 再下面基本风格不变,都在夸余乐天赋强,选的运动又飒又潮,换个运动能这么快上手,你大佬就是你大佬……反正就是各种夸夸夸模式。 余乐看着高兴归高兴,但没再往下看,反而对一部分人嘴里提到的视频感兴趣。 怎么找? 微博里问人吗? 好像不太合适。 余乐最后打开网页,试着输入“余乐”的名字,“刷”一下出来上亿的搜索结果。 排在前面的,全是余乐的滑雪视频。 余乐一开始还以为这滑雪视频是自己参加坡面障碍技巧比赛的决赛视频,没想到打开一看,竟然是前两天他们一起玩高山滑雪,他与白一鸣追逐的那一段。 就是……这视频哪儿的? 当然是都快被余乐遗忘的房雨琪,在他们滑完结束的第一时间,跑到监控室求到的一份。 画面不好,远,还有点模糊,但是视频上始终浮着两个名字,穿黑色炫彩滑雪服的是“余乐”,穿黑色纯色衣服红色裤子的是“白一鸣”。 房雨琪拿到视频,一帧帧地敲上名字,还时不时的在两人滑行的中途加上他们的身份背景介绍,以及他们正在做什么的说明。再配上一首激情的英文歌曲,就这么硬生生的把余乐给捧成了一个“小粉红”。 余乐没戴耳机,一开视频,动感的音乐就在车里回荡,他急忙关小了声音,可惜还是晚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程文海激动的一屁股跳出来,睁圆了眼地说:“哎呦我去!你也在看呐?” 说着他把手机翻过来,画面里果然放的是这段视频,而且画质好像比余乐看的好上不少。 程文海挤眉弄眼地笑:“房姐是下了大功夫了,听说熬了两夜才把视频做出来,昨天晚上一发出来,就火了。” “什么?”何宇齐喜欢这音乐,有些好奇地探出头来看,“呦,都有小视频了?柴总,今年的采访不如就叫余乐出面吧,他可以当咱们队的形象代言人。” 路未方则是警告地瞪了程文海一眼,他和一个网红眉来眼去的事,柴明不知道,这是要不打自招怎么的? 程文海瞬间蔫吧了,他特怕教练。 倒是何宇齐难得多话,从前座扭过头来,问余乐:“去玩高山滑雪啦?好玩吗?” 余乐点头。 “高山滑雪好玩,还是自由式滑雪好玩?” 余乐看着转过头来的路未方,以及柴明的后脑勺,“……”简直送命题。 何宇齐就笑,笑完了又说:“这一刻的感觉是不是很奇妙?” “嗯?” “又回来了,在所有人不看好的情况下离开,带着成绩回来。” “嗯。”余乐勾着嘴角看了一眼窗外逐渐熟悉的景色,高楼大厦,蓝天白云,何止奇妙。 余乐对自己的名气不是不在意,都什么年代了,还不明白名气和成绩是对等的吗? 他没有成绩哪儿来的名气,没有名气也就代表他职业领域没有好的成绩。 这次突然小火一把,虽说是房雨琪运作的结果,但他比赛的成绩要是不好,房雨琪会帮他做这些吗?估计骂骂咧咧就走了,还在网上吐槽他是个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大傻子。 但无论是突然增加的人气,还是他再度回到京城这件事,就好像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变得都不再是他,换了皮骨,换了灵魂,只有思想还在缓缓消耗吸收着这一切。 第62章 何宇齐就看着突然愣神的余乐笑, 笑的莫名其妙,又转了回去。 余乐突然扒着前排座椅靠背,贴上去问何宇齐:“哥, 记得第一次去滑雪馆选训,还是你发的衣服,你说真的, 那时候你真觉得我能行?” 何宇齐一脸莫名看他:“什么?” 余乐很快意识到是自己自作多情,人根本没记住那件事。 但何宇齐这时候又说:“啊, 你说那事儿啊?就是觉得看见个认识的人挺好的。余乐,你可是很有名的, 梦之队的前三名,又长这么帅, 但凡不小心看见媒体采访跳水队的新闻,照片和视频里就一定有你的脸。 我那时候就在想,你跑这儿来干吗啊?单纯好奇?那你得试试,你肯定会喜欢,滑雪多好玩啊, 是不?” 余乐听了何宇齐的解释,就笑了:“感情你就是顺口安利, 亏得我还当真了。” “哈哈哈,就不能是我有先见之明啊。”何宇齐大笑。 接待车绕着五环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 远远的终于看见了那座坐落在京城五环外的庞然大物。 长方形建筑物,用银灰色的钢铁做着装饰, 过于庞大的规格衬得旁边的高楼大厦就像一根根绣花针,来往的汽车变成了火柴盒, 天也矮了, 地也窄了, 就好像所有的一切在它身边都显得黯然失色。 京城滑雪馆。 这是一处新建成不久的滑雪馆。 余乐参加选训的时候,这座滑雪馆正处于试运行阶段,无论游客和训练队都很少,据说这次举办的冠军赛第二站,是它第一次举办全国性的正规比赛。 余乐一次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离开的时候也懵懵懂懂,如今再度回来,看见这座滑雪馆,眼里就好像多了很多东西。 比魔都的滑雪馆明显大一些,因为这场馆里不单有进行坡面障碍技巧的滑雪道,还有国内唯二的室内大跳台。 在选训队的时候,余乐就一度被大跳台的高度和气派惊艳,认为能滑大跳台的才是真勇士。 现在嘛…… 余乐想起这段时间队里都在议论的事,不出意外,下届奥运会大跳台就会成为奥运项目,与同为“极限运动”类项目的坡面障碍技巧,大概率会合并积分。 也就是说,那个滑大跳台的“真勇士”,可能真是他。 “哥,大跳台和障碍技巧的积分确认合并吗?”余乐又去问何宇齐。 何宇齐是世界级的滑雪运动员,出国比赛的多,认识的人也多,很多国外的消息都是他传进国内。 何宇齐愣了一下,然后摇头:“不确认,只是有这个传闻,你先别急。” 余乐想说,这能不急吗?要参加这项比赛的可是他。 但转念一想又蔫了。 确实急不得,他坡面障碍技巧都还没练出来,想再多都没用。 大巴车从高架桥开下来,汇入主路的时候车速慢了很多,明明之前都看见了滑雪馆,他们却在车辆川流的街道上足足晃了二十分钟才抵达。 此时距离余乐下飞机已经过去了一小时四十分,考虑到丁瓒做事的效率,远远能够看见滑雪馆大门的时候,他就已经拉长了脖子左右看。 果不其然,他在大门外看见了快把自己裹成粽子的丁瓒。 丁瓒喜欢穿黑色系的衣服,主要他觉得自己穿浅色的衣服更显黑,所以每次找丁瓒,余乐尽管去找黑衣服黑裤子黑鞋子的人影就好。 “停一下车,师傅,麻烦停一下。” 看见了人,余乐就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门边指着前面等在路边的身影叫着。 师傅将车缓缓停下,“呲”的一声,开了车门。 余乐将半截身子探出去,还没说话就笑的见牙不见眼,连连招手,“丁瓒,快来,上来!” 余乐的异动早就惊动了车里所有的人,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移了过来,但除了程文海看一眼就知道对方身份外,其他人并不知道站在门口等余乐的是谁。 直到余乐喊了名字。 丁瓒。 在才过去的奥运会上,拿了一金一银的奥运冠军,因为深褐色的肤色和漂亮的大眼睛,爆红网络,成功出圈,全国年轻女孩儿都动心的“巧克力男友”!! 嚯! 余乐不愧是梦之队出来的,随便一个朋友就是奥运冠军,运动明星,还让人在这么冷的天等在路边上。 奢侈啊。 这位的“女友粉们”要是知道,怕不是要心疼坏了。 紧接着,丁瓒就跳上了车。 他脸上哪儿有半分的不耐烦,一双眼里都是闪闪亮的光,就在门口和余乐互相扣着对方的手腕,视线对上几秒,继而拥抱在了一起。 丁瓒笑出牙齿,因为皮肤黑,衣服黑,所以那牙齿就白的格外耀眼,一颗颗整齐地排列着,诉说着丁瓒的好心情。 丁瓒出现,就连柴明都转头,正眼看向这位奥运冠军。 余乐也第一个将丁瓒推到柴明面前介绍两人认识。 “这是柴明柴教练,也是自由式滑雪队的总教练,我的教练。” “这是丁瓒,跳水队的,我最好的朋友。” 接着余乐又介绍路未方,介绍何宇齐,介绍石河。 轮到程文海,程文海扶着座椅靠背,探出头来,笑的嬉皮笑脸:“丁瓒瓒,想我不。” 丁瓒给了程文海一个大白眼。 介绍完一圈,已经开进滑雪馆的车,沿着广场边缘一路往深处开,直到来到一处无法进出车辆的拱门前停下。 这里正是前往宿舍区的门口。 丁瓒和余乐在最前面下了车,外面风和日丽的,太阳照得冷风都没那么寒冷。 脚踩在地上有点滑,石缝里还有没有消融的雪,但余乐却觉得身上热腾腾的,忍不住拉开了大衣的衣领。 丁瓒就站在余乐的面前,大眼睛上的浓长睫毛格外地醒目,所以这么看着人的时候,就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大狗,暖呼呼的,信赖的,还透着一丝讨好。 余乐便伸手,又抱了丁瓒一下。 厚厚的衣服被挤压,摩擦出沙沙的声响,余乐用了大力气,连着丁瓒的双手一起被自己圈在手臂里,一用劲儿,就把丁瓒抱了起来。 丁瓒就笑,嘴里说着“你个疯子放我下来摔了我你赔不起”这样的狠话,却一点没有挣扎的意思。 余乐是个很喜欢和朋友兄弟进行肢体接触的类型,大概是因为从小就在住宿的环境里长大,他一直缺少父母关爱和亲昵,所以就将这份渴望投往其他方向。 他喜欢揉白一鸣的脑袋,父爱泛滥了甚至还会帮白一鸣理衣领。 喜欢和程文海勾肩搭背,打打闹闹。 像这样的久别重逢,他就喜欢用拥抱来宣泄自己内心的欢喜。 或许就是他这样有意无意的亲昵行为,很容易让人亲近,导致余乐身边的朋友很多,他选择离开换一个方向发展,更是伤了不少人的心。 其中之最就是丁瓒。 余乐这么热情的拥抱,也不是没有讨好求和的意思。 丁瓒当初留他,他走的很决绝,惹丁瓒气了很久,在微信上怎么说都熄不掉丁瓒的怒气,所以打那么多字,还不如见面的这么一个拥抱。 丁瓒立马就春暖花开。 松开丁瓒,不需多言,余乐去车后备箱拿行李,丁瓒二话不说就帮余乐分担了大半。 两人手上忙着,嘴里也没停下:“最近没训练吗?好像胖了一点。” “基本没有,天天在学校练练就行,再说这是我原本的体重,奥运会前强度大的不行,我瘦的都不正常了。” “你看我现在怎么样?” “差不多,没什么变化。” “怎么可能,你再仔细看看。” 丁瓒盯着余乐的脸看了又看。 余乐等了半天,见他还没发现,就用手在眼睛上画了一圈:“看见没有?印子。” 丁瓒早就看见了,没好意思说,见余乐自己点破,就笑:“熊猫似的。” 余乐喜滋滋:“对吧,我这才是熊猫,游泳队的是浣熊。” 拿下行李,两人掉在队伍的最后面,一边聊着一边往前走。 “晚上出去吃饭?” “那得问过柴教才行,最近张教还好吧?” “挺好的,但辉哥不好,我前几天见他,感觉他头好像秃了一点。”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他说他后悔退役了,天天学习学的头秃,我还以为是形容,真的秃了?好可怜啊,我一定要看看。” 两人说说笑笑,原本以为距离和时间会让他们的关系变淡,谁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 程文海独自推着行李走在前面一点,回头看了一眼又一眼,最后放慢脚步来到余乐身边,三人并行。 “谁秃了?” 余乐说:“辉哥。” “啊?为什么?社会压力那么大?” “是学习压力。” “哦哦哦,那就好,我还以为是大头朝下的后遗症。” 余乐:“……” 丁瓒:“……” 程文海“哈哈哈”大笑。 程文海又说:“丁瓒你要小心了,虽然年轻,还是要有点谢顶危机。” 丁瓒怒道:“天天翻跟头怎么没摔断你的腿?” “你的腿不也还在吗?我怕什么。” “你真的很烦。” “烦也没办法,你看你也撵不走我。” “滚滚滚。”丁瓒抬脚去踹。 程文海灵活的一转身,绕到余乐身边笑边躲,最后到底没躲过,被丁瓒抓住锤了两拳。 丁瓒锤完了人,心满意足地笑,对程文海的那点儿怒气竟然都散了。 程文海目光突然一转,指着余乐说:“看他笑的,这个傻样儿。” 余乐点头:“嗯,就像带着两个傻儿子的老父亲,很欣慰啊。” 第63章 随着话音落下, 余乐果不其然被锤了。 三个人打打闹闹像孩子,引得走在前面的人回头看,继而莞尔一笑, 不再理会地离开。 闹完了,笑够了,便是亲密无间的交流。 程文海就是这么一个能说会笑的家伙, 有他在气氛永远不无聊,明明和丁瓒属于见面就掐的关系, 但无论过去怎么争执,怎么挤兑, 程文海就从来没往心里去过。 其实程文海和丁瓒的关系,可以称为“损友”。 看见对方嘴里都没好话, 关系其实还不错。 丁瓒说:“这确实是你应该担心的。” 程文海还想说话,一看丁瓒一头茂密的黑发,瞬间就没了声。 丁瓒难得斗嘴赢了程文海一次,高兴的整个脸庞都在发光,得意洋洋的又转头和余乐聊起了其他人的事。 他们从滑雪馆走进住宿区的大门, 这是一处颇大的院落,里面建着一栋栋小别墅一样的宾馆房间, 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修这么一栋只有三层楼高的小别墅, 想也知道房间的单价必然不便宜。 但这片儿地是国家划给体育局的,所以这里也并不以赚钱为目的, 不说运动员集训期间免费住,只要是在体育局里工作的人拿出相关的证件, 无论来这里公办出差还是旅游, 都可以得到一个相当实惠的折扣。 小别墅建的雅致, 很有现代化的气息,与主路闹市只有一墙之隔,却另有洞天。 每栋楼的楼下还有小院,植被充沛,还有假山小湖,如今都被皑皑白雪覆盖,云杉树生的挺拔,挂着昨夜里北风馈赠的装饰物,一根根垂下的冰溜子在阳光下折射出纯净的光,便是闹中取静,美轮美奂。 丁瓒很喜欢这环境,夸了两句。 余乐和程文海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家建设公司负责的工程,这里的风格与他们蛤喇子滑雪训练中心的宿舍差不多,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那边抬头看见的是山,这边看见的只有高楼大厦吧。 他们最后去了二号楼,程文海看见嘀咕了一句:“怎么选了个2号楼。” 余乐不高兴了:“2号楼怎么了?” 程文海看他,继而挤眉弄眼:“哎呦喂,我忘记了,咱二哥在这儿呢。” 余乐抬起一脚就飞了过去。 上了楼,不用问,余乐和程文海肯定住一个屋,一张房卡发给他们,各自散开。 柴明这时候才将目光落在余乐和丁瓒身上:“晚点儿要出去?” 余乐点头:“您要不要一起去?” 柴明摆头:“注意安全,还有,不要吃肉。” 程文海馋的不行,急忙解释:“训练中心外面的行吗?定点的,以前都让吃。” 柴明扬眉:“是什么?” “涮羊肉。羊肉是现切的片儿,汤底是羊骨头汤熬的,一点添加剂都没有,在训练中心外面都开了二十多年,以前进了赛季别的不行,就这个可以。” 柴明沉默了一会儿,就在余乐都想说话的时候,柴明问了一句:“好吃吗?” 程文海点头:“别的不说,够鲜够量。” 柴明嘴角一勾:“那找机会我也去吃吃。” 程文海什么人啊,反应多快,马上接了一句:“那就今天啊,把大家伙儿叫上,我们乐儿请客,也算个接风宴吧。” 余乐:“……”你请人凭啥我请客,这弯儿转的我都腰间盘突出了。 但柴明摆手:“你们聚吧。” 说完,转身就走。 余乐他们只能刷开自己房间,先进屋放下行李。 丁瓒坐在余乐选定的床上,压着声音问了一句:“你们总教练看起来好凶。” 余乐故意惊讶:“啊?他今天都这么和颜悦色,你没感觉到他的耐心?” 丁瓒一听,顿时对余乐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余乐呵呵地笑着,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行李,三个人就迫不及待地出了门。 坐地铁,换地铁,熟门熟路,40分钟后,他们就站在了国家训练中心的大门外。 “国家训练中心”是国家队员集中训练的地方,里面都是夏季项目,奥运上有的这训练中心里都有训练场。 余乐以前练跳水的时候就每天都出入这里,如今也不过离开几个月,回来一切都没有变化。 在训练中心门口,余乐和一早接了电话等在那里的郭云泽一群人碰上,张阳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张阳和白一鸣一般大,长相比白一鸣还嫩一点,但论长相五官比白一鸣差远了,只能说是个普通清秀的小伙子,身上却有着白一鸣最缺的朝气。 他看着余乐,眼里有点尴尬,又带着点儿求饶讨好的意味儿,眼巴巴地凑上来喊了一声:“哥。” 再抬头,眼眶有点红。 余乐知道,张阳一直觉得转项这事儿是因为被他给逼走的,余乐在队里的人缘又好,肯定总有些不明真相的人把气撒在张阳身上,这小孩儿最近没少受委屈。 视线落在丁瓒脸上,余乐估摸着其中最狠的就是这家伙,今天张阳突然跑过来,说不定就是这家伙的安排。 一想着接下来可能要经历的事儿,余乐就头大,连忙哄着:“哎喂,这么想我呢?多大的人了,这是要哭怎么的?我可告诉你啊,我最怕这个,赶快给我憋回去。” 张阳大力眨眼,吸着鼻子,努力地憋。 这边儿才说完,那边儿郭云泽就一把勾上了余乐的脖子:“哎呦喂,滑雪队的大帅哥,你最近是要火啊,你来我们夏季项目干什么啊?” 余乐歪头看他笑:“来和你挑战跳水,来不来?” 郭云泽嘴角歪着:“游泳,来不来。” “跳水来不来?” “游泳来不来?” “跳水!” “游泳!” 还真够无聊的了。 但就是这么无聊的对话,瞬间就打破了他们之间的陌生感,关系迅速恢复从前,你给我一下,我给你一下,闹了起来。 正说的开心,一辆计程车停在了路边儿,后座的门打开,徐辉从车上走了下来。 退役的“跳水皇帝”来了! 快三个月的时间,徐辉退役到现在,没胖没瘦,身材管理的很好,也没秃头,余乐还特意确认了一下。 但徐辉鼻梁上多了一副眼镜,薄薄的镜片遮挡了眼底的锋芒,一身最普通的打扮,就像个路边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 他一出现,就成为了人群的焦点,余乐高高兴兴地扑上去,给了这位“前大师兄”一个大大地拥抱。 徐辉反手抱住他,就像他把丁瓒抱起来那样儿,抱在他腰上的手一用力,余乐的双脚离开了地面,被甩了半圈,才落在地上。 徐辉大笑着说:“余乐,你这算是衣锦还乡啦!” 可不就是衣锦还乡嘛。 他如今以全国第二的排名回到熟悉的人身边儿,哪怕以“梦之队”的标准来看,还没有在国际上闯出名气的他或许在这些奥运冠军全国冠军面前,不算什么。 但国家优势项目和劣势项目毕竟标准不一样,余乐换项后,重新冲回到国家顶尖排名的时间,确实是出乎了所有人意料地短。 足以称得上“衣锦还乡”。 余乐走的时候多落魄,有多少人不理解,如今也不过时隔三个月,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再回到熟悉的伙伴面前,余乐是自信的,更为自己自豪。 他们旁若无人,说说笑笑,没有刻意恭维的话,只是这次再没人说,“余乐你还是回来跳水吧。” 没有人。 余乐的未来已经明确地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他们都愿意支持余乐的梦想和选择,去拼一个“新世界”。 后来,就连涮羊肉店的老板都跑到了他们的房间里闲聊,聊起了余乐转项后的传奇经历,还给余乐送了一个大拇指。 看到这些的张阳在人看不见的角落,抹了一下眼睛,然后脸上表情就变得放松了下来。 压在他心里的那块巨石,终于因为余乐脸上的笑,他的成功而消失了。 其他人都喝了点酒,就连还未成年的张阳都喝了一小杯的啤酒,只有正式进入赛季的余乐和程文海没喝。 后来余乐看见张阳喝的脸蛋通红,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他,他就找了个机会坐在张阳身边,搭着他的肩膀说:“我去滑雪的原因很多,和你的关系有点,但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点,一小点。你只要知道,选择是我自己做的,如果不是因为我确实喜欢滑雪,感觉到我在这个项目上可以,能行,就算给我一车金条,我也不会离开跳水队是不是?” 张阳红着脸点头,最后又笑:“一车金条啊,哥,你确定不考虑一下。” 余乐沉默,好吧,这个形容太夸张了。 聚会很顺利,也很开心,刚刚经历过大赛的国家队员们,此时最是放松的时候,再加上又有好朋友回来,一顿饭吃得就剩下他们一桌,还不愿意走。 店老板也不催促,在大厅里刷着手机,时不时听见包厢里传来的大笑声,自己就跟着笑。 夜渐深,大都市的街道上却越发地热闹,车水马龙,一片繁华盛景。 酒过三巡,宴席将尽,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全部端着杯站起了身,说:“余乐,你比赛我一定要去加油。” “我说过没有,其实我觉得你那项目特别帅。” “拿冠军!拿冠军!” 余乐大笑着,以茶代酒敬了今天的最后一杯,说:“比赛还有一个月,把假期给我留好了,到时候一个都不能少,必须过来!” 今天夜里无雪,无风,抬头还能够看见朦胧的月亮挂在星河上。 明天必然是个好天气。 第64章 那天聚会之后, 余乐就再也没出去过,该见的“小伙伴”一口气都见了,只有张建坤教练最近休了个年休假, 回老家照顾老母亲,已经走了好些天。 余乐以为见不到人,就打了电话过去问候, 才知道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病,老人家就是腰酸背痛, 更主要还是想儿子和孙子了。 张建坤听了余乐说话,一听余乐在京城就高兴地说, “还有十天回去,别着急, 你先安下心来,专心训练。” 一番叮咛,方才挂了电话。 京城滑雪馆里的坡面障碍技巧雪道,这段时间陆陆续续的都在建设,并不是每天都能滑上雪, 好在滑雪馆建设之初就是考虑过运动员陆地训练的问题,所以余乐他们大部分时间就在训练房里上量训练。 余乐的身体条件极好, 但也有一些弱点。 就比如他的耐力不行,跳水更注重爆发力, 即便平时也在练体能,总归不是主要训练方向, 所以余乐的陆地训练更多的还在在耐力和腿部肌肉上。 但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别看只是那短短20来秒的爆发, 但决赛可是要赛三轮, 非常考验选手各方面的能力, 也包括耐力。 不擅长耐力的人训练耐力,余乐每天都累的沾上枕头就能睡,要不是斐清河也跟了过来,余乐非得落下一身的伤不可。 十天过去,滑雪馆里的坡面障碍技巧雪道也彻底改造完毕,又铺上一层厚厚的雪,就可以进行训练。 余乐一直在等张教练休假回来,他有很多话想说,当初他做出的选择让张教练不痛快了很久,如今在时间的治愈下,张教练应该愿意面对他。 但是余乐左盼右盼没能等来张教练,却将孙毅、温喜德他们给等了过来。 自由式国家滑雪队几乎全部队员,在滑雪馆改造好的第三天,就跑了过来。 温喜德带着队员住进宾馆,当天进来当天就开始训练,可见温喜德的紧迫感也不小。 当时余乐他们在布置训练任务,也没提前多久,就看见人呼啦啦地进了一群。 温喜德意气风发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看见就柴明便笑呵呵地上前说:“听说雪道前面两天才建好,我这时间算的好啊,队员的训练也没耽搁。” 柴明今天有些训练前的小会要开,话正说到一半,冷不丁地听见温喜德来这么一句,眯着眼就看了过去。 余乐就站在柴明对面,中间隔了一个护栏,柴明站在外面,脚下是防滑的地毯,余乐站在里面,穿着滑雪鞋踩在雪地上。 听见温喜德这么一说,他也眯着眼睛去看人,想说,我也没耽搁,最近我的体能提升不少,这两天进场训练感觉都强了很多好不好。 柴明向来不愿意搭理温喜德的挑衅,听他自己夸自己,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带着自己的队员继续训练。 十天的训练,进步最明显的当然是余乐,带这样的队员特别有成就感,柴明每天睁眼闭眼都在想怎么让余乐变得更强。 同时程文海和石河也都有不小的进步。作为专项运动员,其实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是在以补足基础训练为主,属于成绩的快速提升期,哪怕多训练一周,成绩都不一样。 余乐考虑到这是第二站,逐渐适应赛场的选手里应该会有些新成绩出现,分数肯定和上一场比赛不一样,那现在的石河也应该可以拼一下决赛名额,程文海再往前“杀”个两三名也不是问题。 柴明不回应温喜德,专注在为自己的队员讲技术动作上,温喜德就呵呵地笑着,得了冷脸竟然也不走。 等着余乐被安排训练往上去,再看温喜德才发现他在看着自己,探索的,研究的,带着几分警惕。 哦,原来是来了解情况的啊。 余乐的成长太惊人了,没人不会在意他现在的能力。 温喜德手里有两员坡面障碍技巧的“大将”,分别排在国内一二名,却在上一场比赛,被余乐硬生生卡进去,成了“夹心”。 就像没有选手不想拿第一名一样,教练也希望排名最高的运动员都在自己的名下,和奖金地位有关系,更和荣誉感相关。 十天不见余乐,温喜德要不亲眼看见余乐的成绩怎么样,他心里不安。 看透温喜德心思的余乐抿了抿嘴,收回目光,抱着滑雪板往传送带走了过去。 今天下午的训练才开始,他还有很多技巧需要刷“熟练度”,实在没心思遮遮掩掩,温喜德想看就看吧。 余乐往上去,背对着大门,没看见这个时候大门打开,从门口走进来一个额前秃顶明显的中年男人。 他一脸陌生地站在大门口,左右看了一眼,直到看见柴明,便三两步走了过去,抬手往柴明后背一拍,笑道:“柴总。” 柴明回头一看,扬眉:“张教练?” 余乐心心念念好些天的张教练,终于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两位不同项目的教练在一起,能够聊的实在有限,再说还有个“夺徒之恨”,寒暄两句都算多。 打过招呼,张建坤开门见山:“余乐在哪儿呢?” “上面。”谁知道回话的不是柴明,而是温喜德。 视线对上,温喜德伸出手笑道:“张教练你好,我是温喜德,男队的主教练。” 张建坤急忙做出商务人士的回应:“你好,张建坤,也是男队教练。” “知道的,你们跳水队的教练都厉害,可以说是引领着项目内的规则,压力肯定很大吧。” “没有没有,主要我们跳水项目发展的早。” 两人“商务互吹”,柴明实在懒得搭理,目光在自己的几个队员身上绕了一圈,最后又落在了余乐身上。 今天温喜德带着他的队员参加训练,平日里还算空旷的场子一下子挤满了人,男队女队,孙毅、周晓阳、谭婷、刘薇等等,再加上其他人,算起来人也不少。 往日里想滑就滑的机会没了,余乐到了坡顶,还得排队等待。 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先是谭婷他们出发。 这是比赛用的场地,尤其是街区部分做了很多复杂的设计,滑下去未必会做技巧,但熟悉每个道具,根据自己的能力编排技巧,是他们今天训练的主要目标。 和其他女队员不同,谭婷第一次滑下去,就能临场判断,做出很多不错的动作,她最特殊的地方就是家学渊源,从小就在练习滑雪,因而在雪面上的腾挪跳转,都很从容。 刘薇在这个项目上的进步确实差了太多,面对道具她传递出的状态不是开心,不是跃跃欲试的挑战,而是紧张,各种想要去做却又畏惧去做的担忧。 最后一名女队员滑下去,轮到了男队员。 周晓阳是上一场比赛的全国冠军,依旧是一副没有自信的样子,早就将第一个位置让给了孙毅,孙毅就站在最前面,完全无视余乐的存在,与自己的队友交谈,手在雪道上虚空比划,高谈阔论哪里怎么安排更好。 这时,孙毅却说:“周晓阳,你先滑我看看。” 周晓阳“哦”了一声,乖乖地滑了下去。 面对新雪道,周晓阳也束手束脚,发挥的自然不好,基本都没有使用技巧,就像当初他们集训回来的第一天训练,有很大的保留。 明明知道这只是适应的过程,余乐还是听见有人在对孙毅说:“这个雪道的难度高不少啊,恐怕周晓阳要拿不下,这次比赛还得你第一。” 余乐听的都蹙眉,这是拍马屁吧?是吧? 孙毅竟然也没反驳,但也不认同,主要他上次比赛只拿了个第三名,底气一下就短了半截。 就因为这个原因,孙毅竟然难得地回头看了余乐一眼,接着眉眼用着一种很难形容的轨迹,从生气郁闷的模样,变得尽量平和的情况下,还带着一点儿骄傲的距离感,“余乐,你要先滑吗?” 余乐摇头,当然要拒绝。 你说先滑就先滑,又不是你小弟,至于你打的什么主意真不重要,单纯只是不想和其他人一样而已。 孙毅的脸转瞬就沉了下来,对身边人说:“我先下去了。” 孙毅是高傲的,当然不会让自己像周晓阳那样被人在身后议论,他向来做什么都要做的最好。 孙毅的骄傲没错,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能在队里拔尖儿,成为最核心的人物。 他的能力确实是强的。 面对新的赛道,他选择的是用难度挑战,尽可能把自己能施展的技巧用了。 【桥上跳】、【270度上桥】、【270度下桥】。 第二个道具区他还选了一个彩虹桥,下桥的时候用了一周半的转体,反向落地。 余乐都觉得孙毅真不错,他在这里练了几天了,也就是这个程度。 其他队员们更是在为孙毅尖叫,在他耳边吹口哨。 就是有点浮夸,但想着程文海也经常这样做,余乐就寻摸着,还好还好。 此时张建坤没顾上和温喜德聊,注意力都被一个个从跳台上飞下来的身影吸引,忍不住惊叹。 这是一个和跳水完全不同的运动,观赏性非常强,还带着时代和年轻人的潮流气息,即便是他这个大叔看见,都能够感受到这项运动的自由与洒脱。 “这运动帅啊!”张建坤一部分真心,一部分也是场面话,大声地夸赞。 温喜德“哈哈”一笑,“可不是,带他们训练这个,感觉自己都年轻了不少,有时候都跃跃欲试,也想潇洒一回。” “温教滑雪怎么样?” “就那么回事儿,高山滑雪很老的一批滑雪运动员,后来自由式滑雪队成立就调了过来,要说滑雪当然也会,但要像他们这样玩技巧,我就做不到了。” “这项目看着不好带啊,就我看见这一会儿就一二十个动作了,真是隔行如隔山,有点儿看不懂,但还挺喜欢看。” “唉,我队员下来了。”温喜德一指前面,有男队员滑了下来,看身形就是周晓阳。 周晓阳是温喜德一手带出来的,职业能力强,但遇见比赛就怂,一来二去的,温喜德就对周晓阳没了什么期待,把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比赛强训练也强的孙毅身上。 哪怕这次周晓阳比赛得了第一名,温喜德也没对他改观,不是第一次了,给他名额到了国际上,逢滑必摔,次数多了谁还敢对他有期待。 用温喜德心里的话说,周晓阳就是个“窝里横”的家伙。 但这样的情况下,秀一下周晓阳还是可以的。 他指着飞驰下来的周晓阳说:“上一场比赛拿了第一名,就是他,特别好的一个小伙子。” 果然这么一说,张建坤的脸色就变了,仔细的去看这个赢了他家余乐的家伙。 他知道,余乐比赛拿了个第二名。 温喜德夸人还是有一套,避重就轻,夸周晓阳乖,听话,训练刻苦,基础特别扎实。 尤其是周晓阳攒足了气势,在最后一个跳台终于敢拿出个真东西,做1080还成功的情况下,温喜德顿时觉得面子大涨,对着滑过来的周晓阳高声说道:“唉不错不错,今天第一次滑就有状态,好好琢磨这个赛道,下次再上点儿难度。” 周晓阳得了夸奖,信心足了一点,“咔哒”两声蹬掉滑雪板,喜滋滋地往传送带去了。 就这时,又一个身影滑下来,温喜德脸色一喜,对张建坤说:“就那个,孙毅,非常厉害的一个小伙子,国内U型场地卫冕冠军,安排他来滑坡面障碍技巧,也是进步迅速,一年多的时间就冲上来了。” 此时孙毅正好在道具上做技巧,温喜德隔着几百米远,依旧将孙毅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 他高兴说道:“哎呦!这小子厉害了,来了个270°的上下杆,难度动作啊。第一次滑这个赛道就敢这么干,今天状态很好。” 孙毅越滑越近,出了街区,前两个跳台也相对保守,直到第三个跳台,速度和气势都攒足的他,也贡献了一个1080的安全抓板跳。 其实以周晓阳和孙毅的能力,这动作也不算多难,但外人在的情况下,他便大吼一声:“好!” 张建坤被这声音吓得晃了一下,慌忙转头去看温喜德。 温喜德笑:“状态不错,状态不错,尤其是那个270°的上下杆,稳住,比赛的时候可以用,好好练!” 随后,一个又一个的人滑下来,温喜德也“一视同仁”的夸夸夸,好像滑下来的都是世界级的运动员,全都是世界高手似的。 这时,直到远处一名穿着通体黑色滑雪服的身影从出发点出发,温喜德却突然闭嘴。 离得远,穿的又多,张建坤无法分辨那个人是谁,便去看柴明。 柴明言简意赅:“余乐。” “好!!!”张建坤气沉丹田一声吼。 吓得柴明和温喜德都是一个机灵。 张建坤像是感觉不到来自两边的目光,只是定定地看着余乐,看着他做自己其实也没看懂的动作,评价道:“柴总我跟你说,余乐这孩子不用说,最强的就是他的自律性,我给他安排100的训练量,他能自己完成200,老省心了。” “哎!看看!看看!这转的,我不懂我也知道他太稳了,身形太漂亮,轻盈又潇洒,之前没看出来啊,在滑雪方面太有天赋了。” 余乐从街区滑出来,滑向第一个跳台的时候,张建坤说:“他滑雪方面天赋多强我不太清楚,但空中的稳定性绝对是第一名,我们练跳水出来的,空中要求就一个,必须稳!” 这时,余乐从第一个跳台飞了出来。 他到底比其他人多训练了几天,对赛道熟悉,也有一套合理的编排动作,所以滑的毫不犹豫,跳的果敢帅气,就那腾空一瞬的定格都比其他人高出太多。 “好!!”张建坤又是一声爆吼,“转体一周加翻腾一周,稳定性没变,有点儿自己的风格了,很潇洒!” 余乐落地,浑然不知自己在被夸夸夸,朝着第二个跳台过去。 这次各方面的感觉都不错,没有犹豫,就是奋力一跳! 从雪台飞出的身影挡住了头顶苍穹的光,看不出的身形剪影却在眼底留下一个矫健的轮廓。 距离近了,张建坤看的更清楚。 一周翻腾加两周转体,这不是前面两个被夸夸的队员做出来的动作吗? 那就…… “哎呀!好!这个是不是很厉害了?队里拔尖了吧?余乐这孩子就是进步太快啊!” 温喜德的一口老血差点儿给卡出来。 就感觉之前吹的牛,变成一只只牛脑袋往他的脸上顶,顶的“啪啪”响。 柴明嘴角一勾,没忍住,笑了。 眼看着余乐安全落地,往第三个跳台冲,温喜德脑袋就剩下一个念头,给我摔了吧! 可惜余乐没能让他如愿。 他今天状态也好啊。 从第三个跳台跳出来的时候,甚至上了一个1260难度,转体多了半周,还是个反体落地。 他还成功了。 没蹲没坐,稳稳地立在雪上,潇洒地滑下。 张建坤看着滑过来,越来越近的余乐,问柴明:“最后一个怎么样?这一跳算好的不?” 他明明知道余乐多了半周,干他这一行的,对周数向来敏感。 再说倒滑落地怎么都比较难吧? 期待地看向柴明,等待答案。 柴明笑着点头,悠悠开口:“目前国内能够完成的最高难度,就算到了国际上也算是可以了。” 柴明一般不说话,但他这样的人一说话就诚信度高,简直就是一锤定音了余乐在国内顶尖的实力。 温喜德嘴角抽搐,一肚子的话堵在喉咙眼儿,最后又吞了下去。 固然余乐占了先来的优势,但最后那个1260的反向落地确实也是国内顶尖的能力,这动作无论周晓阳还是孙毅来做也就是这个程度,也有不小的失败率。 他知道今天是被张建坤“打脸”了,可这口气还得吞下,是他自己犯贱,凑上去炫耀自家队员,却忘记了,因为余乐,这人注定了是站在柴明那边儿,他们是天然的一致立场。 温喜德看着转过身来的余乐,一脸惊喜的与张建坤拥抱,那亲热的样儿。 心塞。 说实话,余乐的性格是真的好,像团光似的,走哪儿温暖到那儿,爱笑爽朗,抱着张建坤那模样,就是他……也有点儿羡慕。 这么一个有天赋的小子,不骄不躁还特别自律,温喜德偶尔会想,自己当初去的是选训队就好了。 明明往年,都是他去的选训队…… 余乐这边儿很惊喜,看见张建坤的时候,激动的一把就把人抱住了。 换了个地方和时间,他其实也不会这样儿,对教练他还是有一定的距离感。 但坡面障碍技巧这运动有点“烧”肾上激素,尤其是他成功顺利地完成了这条赛道的时候,兴奋的不行,看见人就脑袋一热,抱了上去。 张建坤措不及防,愣了一下,便笑着反手搂住了余乐,在他后背拍了拍。 “跳的真好,进步明显啊。” 余乐松开手,赧然的想要去摸头发,最后摸到了硬邦邦的头盔。 但那种自己站在泳池边上,听张教练训话的感觉又回来了,很亲近,很怀念,也有一点感伤。 “提前十天就来了,这条道也练了两天,今天是发挥最好的一次。” “一次不行,你要稳住,要次次都这么好。” “这运动和跳水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多练多学,一点点提高成功率,再难的动作早晚能信手拈来。” “嗯,我知道,我起步晚,不敢偷懒。” “要听你们柴教练的话,每个字都要听进去,知道吗?” “嗯。” 柴明没有阻拦两人的交谈,也不在意张建坤对余乐的训话,甚至贴心地走到了一边,留给两人交谈的空间。 温喜德也走了,留在这里尴尬,被人明目张胆地打脸,他再没了和张建坤套交情的心思。 剩下余乐和张建坤两人说了不少的话,后来张建坤回过神来,让余乐去继续训练,“你好好练,专心的,有什么话下来再说,我今天专门过来见你。” 余乐点头,又对远处的柴爸爸摆摆手,摘下滑雪板,愉快地走了。 等着余乐走远,柴明回到教练位上,与张建坤并排站着,往高处眺望。 他们谁也没看谁,但心里很踏实。 一个无声地说:把余乐交给你放心了。 另一个就无声地说:放心吧。 第65章 程文海的跳水教练不是张建坤, 但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还是叫上了他。 一起的还有柴明、路未方、朱明,以及何宇齐和石河。 也就是说,柴明这一边儿的人, 除了张倩都来了。 还是吃的训练中心门口那家的涮羊肉。 比起其他火锅店里香气四溢添加剂的味道,这家的涮羊肉确实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不够香。 可也正是因为他们作为国家运动员指定用餐地点的招牌, 以及绝对纯天然的口碑,这家的生意简直好到爆。 余乐他们今天没捞到包厢, 就只能在客厅里吃饭,结果就不停遇见熟人, 主要是来找张建坤,继而发现余乐, 都会惊讶说一声:“什么时候回来的?” 余乐转项这事儿,在夏季运动的圈子里,传的很广,到底是“梦之队”十米台的前三名,也算得上是世界第三, 冷不丁地跑去滑雪,大家都拿来当饭后闲余的谈资。 余乐离开的三个来月, 足够同样的消息在这个圈子里来回翻腾两遍了。 更何况最近他又在网上小小地火了一把。 别以为运动人天天就是训练,就是成绩。 都是妈生爹养的, 都会累,都爱闲下来后玩玩手机。 更何况奥运后才结束, 休整期里训练量更少。 就这样,很多人一翻手机, 竟然发现“余乐转项事件”第二集 更新了。 喜大普奔! 快来热议! 哟喂!这才过去多久啊, 就拿了全国比赛的第二名?这小子能耐啊!莫不是运动天赋真那么强?来体操/田径/球类/皮划艇等等, 是不是也一样强啊? 所以余乐因为转项,并且还转成功这件事,在圈里成了个基本人人都知道的大名人,跑过来与张建坤打招呼的时候,那视线总是往余乐身上瞄,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小子,竟然做了这个出格,却又出息的事。 余乐一开始也觉得没有什么,大家看就看,问到他他就答,反正他没干丢脸的事儿,反而给他的教练们长足了脸。 但是直到体育局的一位副局长也端着酒杯出来,这次就连柴明都得站起来喝酒的时候,余乐才知道这事儿闹大了。 这位副局长是主管训练成绩的,也就是余乐和身边这群教练们的直管上级,姓谢名军,人称谢局。 谢局部队出身,原先是“军方代表队”的大领导,八年前调到体育局主管训练成绩,确实是狠狠地抓了一下纪律,把部队里的那一套都用了出来。余乐有幸年纪小,谢局“烧三把火”的时候,他才刚刚进省队,但无论是张建坤还是柴明,当年都狠狠被谢局的雷霆手段折腾过,导致现在看见人,畏都大于敬。 谢局的面相绝不算个严苛的人,挂笑,说话红亮如钟,一派爽朗,一手一个地按着柴明和张建坤的肩膀,张嘴就说:“小柴和小张啊,没想到你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也会有坐在一起喝酒的一天,世界上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因为一个队员,余乐是吧?” 余乐正看热闹,冷不丁被一道如子·弹般的视线正中心脏,被谢局这么笑眯眯地一看,余乐却有种自己心脏都停止跳动的错觉。 谢局的目光绝不挑剔,也不锋利,在余乐见过刑世杰后,他如今更能分辨出,什么才是审视,是用手术刀切片似的看。谢局的视线只是够直接,就像从天外宇宙直接穿透下来的冲击波,直接轰在他的天灵盖上,他都什么感觉都没有,就脑袋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来多久,或许只有一两秒的时间吧,谢局就将目光收了回去。 余乐回过神来,就看见谢局眼底的一抹冷光。 他不是靠直觉活着的“直觉系”,但这一刻,他确实感觉到谢局对他很冷漠,就好像透着那么一点不喜欢。 余乐和这位大领导还是比较熟悉,他作为一名在世界上都很有些名气的跳水运动员,但凡有个培训和会议,都会与这位领导见面,属于国家队数千名运动员里,看他背影就能叫出名字的熟悉。 原先看见他,都会乐呵呵地说一声:“余乐,你小子不错,加油啊。” 这次余乐打了招呼,这位谢局却只是看他一眼,转头又和柴明说起来了话。 余乐摸摸鼻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陪着笑,等大家坐下,他才松了一口气地坐下了。 谢局在这里没有待很久,打着招呼离开,转头柴明、张建坤、路未方这些体制内的人,又去了谢局那屋,顿时房间里就剩下余乐他们这些运动员。 程文海说:“谢局突然出现,吓死了。” 何宇齐好奇:“怕他干什么?” 程文海想想:“谁知道呢?就是怕。” 何宇齐眼睛一眯,吃的油灿灿的嘴唇也勾了起来:“因为转项吧。” 余乐和程文海一起将头转了过去。 何宇齐却摆摆手说:“你们啊,出成绩就好,打交道的事儿交给柴总,不必要多想,想多了头疼。” 非常何宇齐式的回答,特别佛系,尤其在理儿。 余乐听了点头:“嗯,知道了。” 羊肉又上了两份都快吃完了,柴明和张建坤才一起回来,脸色看不出什么,但再坐下都没怎么吃,只是最后结账的时候小小闹腾了一下。 张建坤说:“我说我请客的,怎么就见外了。” 柴明说:“应该的,应该的。” 早就悄悄结过账的路未方笑呵呵地附和:“是的,应该我们结。” 为什么要滑雪队来买单? 还不是因为余乐。 可是柴明挥着“锄头”明目张胆从跳水队挖下来的“墙脚”,理亏着呢。 结了账离开,张建坤把余乐叫到了一旁,先点了一支烟,好一会才说道:“接下来要加油,证明给所有人看,你的选择是对的。” 他拍着余乐的肩膀,语重心长:“争口气,在世界上也给我闯出些名堂,别辜负自己,还有你柴教练。” 余乐点头。 张建坤欲言又止,深深地看着余乐,最后拍着余乐的手臂,一边将他往柴明的方向推:“好好努力,你柴教练真心喜欢你。” 余乐被推着往前走,一步、两步、三步,几步间就像明白了很多事。 怕是刚刚离开那一会儿,谢局询问了自己转项的事,恐怕气氛很不好,压力也都落在了柴明的头上。 以柴明的脾气,他只会沉默地扛起一切,只是现在就连张教都看不过眼了。 再次回到柴明身边儿,两人四目对手,柴明的面孔看着依旧狰狞凶狠,但是橘色的灯光太温柔,连带着这张如鹰隼般的脸也多了许多的柔软。 …… 与张教告别后,余乐再次投入到紧张的备赛中。 余乐向来能吃苦,能吃苦他还有天赋,成绩不说一日千里,但隔个三五天看,他就有明显的进步。 这样的进步给了孙毅和周晓阳很大的压力。 孙毅除了训练坡面障碍技巧,他还得练U型场地技巧,也不是经常看见人。 但周晓阳训练地点和时间几乎和余乐完全重合,当余乐在一次顺利地完成了450°的下桥动作后,再回到坡上,就看见了抱着滑雪板坐在小屋门槛下,愣愣发呆的周晓阳。 周晓阳不胖,但长着一张圆嘟嘟的脸,嘴唇也圆形,所以微微张着嘴发呆的模样有种诡异的可爱,像个小孩儿似的。 他看见余乐上来,眼神呆木地转过来:“你又成了?” 余乐一开始没明白,后来点头。 “现在成功率多少了?” “单练百分之七八十,但连在一起却只有一半一半吧。” “那差不多和我一样了啊。”周晓阳沮丧地低头用滑雪板戳了戳雪面,“450度下之后,就该是450度上,我这个技巧一直练不出来,你肯定比我更早练出来吧。” 余乐沉默,不知道说什么。 周晓阳就是一个抗压能力很差的人,不然不会国内最厉害,出国比赛就怂的屡战屡败。 这么一个需要别人的失败给自己自信的人,会很容易陷入负面情绪里,生出不必要的心理负担,余乐很清楚自己追赶的速度给了周晓阳压力,但他能说什么? 如果连队友们都无法超越,他还怎么去国际赛场争夺奖牌。 沉默。 周晓阳挠挠头,比了一下手势,让余乐先滑。 余乐点头,继续自己的训练。 这一次的训练依旧很顺利,270°的上下桥技巧,桥上跳技巧,已经成为余乐完美的肌肉记忆,除非出现意外,他都可以完成。 450°下桥的成功率,也顺利的一点点提升,距离比赛还有十多天的时间,他有信心把这次集训的几个新动作做出来。 至少决赛三轮,他必须完美的展示自己一次。 在最后一个跳台,潇洒的一个1080的转体落地,余乐深深地蹲了一下,在屁股碰到雪面前又站了起来。 还是转体的轴心问题没有处理好,仅仅多转了5°,他就要面临落地失误的危险。 所以陆地训练,自己一定要加大转体的训练量,他就不信,再是傻子,同样的动作做出来一万次,脑袋记不住,身体还记不住了。 他从坡上滑下来,就看见斐清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穿着一件白色的中长款羽绒服,站在柴明的身边。 在他身边还跟着两个没见过的陌生人,一共四个人在聊着什么。 自由式滑雪国家队里一共有四名理疗师,两男两女,这样安排当然是尽量让队员们自在一点。 四位理疗师余乐都见过,最熟悉的当然还属于助理理疗师的斐清河,有时候就算斐清河不值班,余乐也会直接找他,斐清河偶尔还会在宿舍里给他煮个面条,蒸个饺子什么的。 如今看见斐清河过来,余乐便自然而然地滑了过去。 “斐老师。” 余乐笑盈盈地招呼着。 “怎么过来了?” 第66章 队里拉出来集训, 理疗师当然要跟上,但他们基本不会出现在训练场馆里,白天休息, 等队员训练结束回去,就轮到他们忙了。 斐清河看见余乐就笑,但因为结巴的关系,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性格。 可惜,柴明比他还不爱说话。 等着余乐都已经滑到面前, 斐清河久等不到柴明开口,才艰难说道:“介, 介绍一下,周玲老, 老师和,和苗浩成,苗老师。” 余乐疑惑地看向站在斐清河身边的一男一女。 男性是个大概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留着胡子和鬓角,个子不高, 但看起来很壮。女性倒是年轻,留着很时髦的短发, 高挑苗条还很漂亮,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热, 脸蛋泛着红,画着精致妆容的眼睛很抓人。 “您好, 您好。”余乐先握手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斐清河。 斐清河说话实在费劲, 求救地看了一圈, 最后还是这位叫周玲的女性笑盈盈地开口:“您好, 我是Xgame品牌亚洲区代言商的总裁助理,我叫周玲。这次过来是因为收到魔都队的推荐,想要和您聊一聊品牌代言这件事。当然了,只是魔都队的品牌代言,如果和您所在的国家队代言商起到冲突,我们可以再交流。” “还有这位。”周玲介绍身边的男性,“这是我们专门为您联系的营养师,如果您愿意,我们从接下来开始,就会为您进行专门的营养定制。” 余乐:“……” 品牌代言人? 定制营养师? 魔都队还真能氪啊! 余乐好歹也是“梦之队”出来的人,还第一次享受这种差别待遇。 都懵了。 握着周玲的手,看向柴明:“柴教,现在什么情况?” 柴明说:“这事儿我来谈,你知道就好,训练去吧。” “好。”余乐也觉得这事儿处理起来麻烦,急忙抱着他的滑雪板往回走。 回去正好和才滑下来的周晓阳遇见,周晓阳看看余乐,又看一眼护栏外站的人,一时没能压下好奇心:“谁啊?” “魔都队安排的人。” “哦,我就说那个年轻的怎么看都不是你妈。” “……”余乐想给周晓阳一脚,这是什么鬼想法。 大概是难得说上话,再往上走,周晓阳便打开了话匣子:“魔都队安排什么人啊?怎么跑这儿来了?” 余乐觉得魔都队为自己“氪金”这事儿有点张扬,避重就轻:“能不能合作还不知道,柴教在谈。” “合作?代言吗?你都有代言了!?”周晓阳倒是敏锐,一下就发现了余乐话里的重点。 “不是我代言,是魔都队的赞助商。”余乐想想又补充一句,“咱们队里不是有自己的赞助商吗?这事儿还得调节,你们和省队是怎么处理的?” 周晓阳瞬间陷入了深深的负能量:“这种事怎么可能找上我,你的烦恼我不懂。” 余乐就知道会成这样。 大概是自己一直处于失败的人生里,特别能懂这类人的心思,很敏感,也很容易跌进负能量里走不出来。他尽量避重就轻,可还是刺激了周晓阳。 感同身受,余乐难免话多一点:“这次比赛再拿个第一应该没问题吧,慢慢不就好了?” 周晓阳却只是深深地看了余乐一眼,没再说话。 后来余乐结束了训练,就再没看见周玲,那位营养师也没出现。 路未方解释:“别搞特殊化,队里又不差这些,是吧。” 余乐点头。 余乐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没想到过了两天,吃午饭的时候,排队打饭,走到前面的卓伟突然回头说:“你不是有个营养师吗?怎么还和我们一起吃饭?” 余乐望着桌子上的饭菜,心不在焉地回答:“这里的饭菜也不差,要什么营养师。” “你能和我们一样啊?”一句话被卓伟说的阴阳怪气。 余乐看向卓伟,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沉了下来:“怎么不一样?就因为比你强?” 一句话堵的卓伟脸色涨红,“你这人有病吧?会不会说话?” 余乐诧异:“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卓伟反驳不了,最后一勺饭舀完,气鼓鼓地走了。 程文海在身后,探出头来:“一起转项过来的,就他成绩最差,这家伙心态失衡,估计就差变·态了。” 余乐被逗笑:“留点儿口德吧。” 程文海挤眉弄眼地笑,“不过营养师这事儿怎么传出去的?不是当天就走了吗?” 余乐想想,想到了周晓阳,但很快就确定不是周晓阳,当时他确实没提过营养师的事。 “算了,知道就知道,也不是什么事,不管他。” 余乐打算把这事儿掀过,不再理会。 但有人不打算放过。 程文海本来就是个喜欢社交的性格,最受不了就是有人在社交圈里传的一些个让人不愉快的事,他刻意打听了一下,很快就锁定了声音的“源头”。 “就是周晓阳,还专门去找斐老师打听过,斐老师能知道他有什么坏心思,后来就传开了。 嘿!你还别不当回事。从他嘴里这么一说,就是刻意给你搞特殊化,这不就是离间嘛。 平时没看出来,长着一张憨厚脸的,其实最不老实。” 石河:“……” “说的不是你,我说周晓阳呢。”程文海搂着石河安慰,然后继续吐槽周晓阳。 余乐对这事儿的感觉没有程文海敏锐,他是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特殊化”这事儿他最近都听见好几次了,大概是本来和其他人就不和,所以也没觉得特殊化有什么问题,没想到到了程文海嘴里会这么严重。 但周晓阳去打听,又到处传话,确实不太好。 程文海越说越来气:“算了,我去问问他,他是什么意思。” 余乐急忙叫住程文海:“别,多大个事儿。” 程文海怒:“就因为你不觉得是个事儿,所以周晓阳他才敢说,我们初来乍到,要不立个威,他们得一直捏你。” 余乐知道程文海说的在理,但还是让石河把冲动的程文海拉住。 他勾着程文海的肩膀说:“这次你还想不想比赛了?你过去质问,问了就得吵起来,回头动了手,你就不用比赛了。” 程文海气鼓鼓:“他敢动手他也别想比,回头你拿第一。” “到时候别人说,余乐拿第一是因为周晓阳不在。行了吧,我还想堂堂正正地赢了比赛呢。” 程文海盯着余乐看了一会儿,说了一句:“给我赢他!” 余乐笑,点头:“行行行,尽力,尽力。” “赢他!” “好,赢他。” …… 一转眼,全国冠军巡回赛的第二站就要开启了。 距离比赛开始前一周,陆陆续续的就有省队的队员过来,提前熟悉赛场,成年组和未成年组都在滑雪馆里训练,人一个接一个的,要排老半天才能滑上一次。 训练效率一下子就没了。 余乐他们干脆撤出滑雪场,进行赛前最后的体能强化训练。 好在这些比赛选手并没有住进他们住的院子,而是在滑雪馆一公里外,住进了大赛指定的宾馆里。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接待能力不够,主要用于接待大赛的工作人员、裁判和冰雪协会那边的人。 换句话说,白一鸣肯定会和他爸一起住进这个大院里。 从第一批省队的队员出现在滑雪馆里,余乐就在期待白一鸣过来,也发了几条依旧石沉大海的微信消息。 没等来白一鸣,余乐却等到了另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重要人物。 ——刑世杰。 这天余乐在训练馆里强化练习转体动作,一个人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一进屋,目光就落在了余乐的身上。 那个时候余乐正练的满身大汗,大冬天的屋里暖气开的很低,柴明还得穿着保暖衣和毛衣,余乐身上却只穿了一套紧身的运动衣裤,外面再套上一套宽松的短袖运动衣裤,汗水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淌。 在他身边不远,是同样练的大汗淋淋的程文海等人,那蒸腾的汗水让训练馆里的温度都提高了好几度。 突然进来的人打断了余乐训练的专注,一看清楚来人,心里就是一紧。 运动员看见裁判,就如同驾驶员看见交警,小学生看见了老师,这是一种天然的天敌关系。 刑世杰先站在柴明身边儿,两人嘀嘀咕咕地聊着什么,目光不断的往余乐身上扫,余乐被看的好像都同手同脚,动作都忘记怎么做了。 接着就在他慢慢适应了主裁判存在后,柴明却拍拍手掌:“好,先休息一下,你们都过来。” 等着余乐过去,柴明比着刑世杰介绍:“刑世杰,这次冠军赛成年组赛场的主裁判。” 身份一说出来,余乐和何宇齐还好,程文海和石河马上就变得局促了许多,把掌心里的汗在衣服上使劲地擦干净了,才敢握上那只手,然后有像是握上烧红的铁钳子一样,快速地收了回来。 程文海谄笑。 石河不敢笑。 刑世杰私底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余乐不知道,只知道这人在他们面前始终绷了一张脸,时时刻刻都用审视的目光拉开双方的距离感。 不过转头,刑世杰对柴明还是很礼貌:“你现在手里的队员都很不错啊,上次的比赛就看出来了,都有很大的潜力,再加上何宇齐,没准这届的奥运会,你手里能进去两到三个人。” 柴明点头:“都是很有潜力的,把基础搞上来,成绩会出的很快。” “嗯。”刑世杰点头,突然那双刀锋似的眼落在余乐脸上,“余乐,这次比赛有什么目标?” 第67章 余乐没想到他们谈的好好的, 突然就把话题转到了自己的身上,胡乱反问了一句:“您觉得呢?” 刑世杰想想:“不能比第二名低,哪怕是原地踏步, 也不能退步。” 余乐点头:“好。” 刑世杰又看向何宇齐:“脑袋还没治好?” 何宇齐:“……” “治好了?” “呃……”何宇齐习惯性地摸头,摸了两下又急忙放下,“好了。” “那就给我拿第一!”刑世杰声音一沉, “上一轮比赛你像话吗?跳成那个样子,成天到晚地想着脑袋疼, 想着退役,你还在滑雪, 你就得给我把成绩拿出来!” “……”何宇齐苦着脸,“知道了。” 随后刑世杰看向程文海和石河, 都简单地勉励了一下,然后让大家继续训练,与柴明一起出了训练馆。 程文海脚一软:“吓死我了。” 何宇齐蹙眉扶着额头:“头晕。” 程文海再抬头:“乐儿,去哪儿?” 余乐头也不回地说:“喝水。” 这处训练馆不大,毕竟这里不设训练队, 能留一处地方给训练队,已经算是准备充分, 不过两百平米的空间里堆满了训练器材,人稍微多一点就周转不开。 余乐没走几步就到了门边儿。 进门的位置有个置物柜, 下面可以放鞋和一些杂物,上面就用来摆放水杯, 旁边还放着一个饮水机,有茶叶、菊花、枸杞等等泡水材料放在一个个小罐里。 余乐走到柜边儿, 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却听见了门外传来的说话声。 一起离开的柴明和刑世杰就在门外聊天, 门没关,站在余乐的位置上,他们说话的内容清清楚楚。 刑世杰说:“何宇齐现在明显心态不对,你不能放着不管,也别想着都丢给路未方,你说一句话顶的上路未方的一百句。” 保温杯里的水有点烫,余乐喝了一口直蹙眉,还有枸杞被他一起喝进嘴里。 泡涨的枸杞在他嘴里翻卷,嚼巴嚼巴,正要吞下。 刑世杰又说:“不过这个余乐倒真是个大宝藏,你和温喜德那点儿事儿都不是个事儿,只要余乐练出来,不是我说,整个滑雪队你都得横着走。” 余乐一口气断了一下,枸杞黏在喉咙里竟然没下去,他捂着嘴小声的咳嗽,耳朵却立的老高。 没想到一斜眼,就看见探头进来看的刑世杰,那双眼像是警察看见了一个小偷,要多凶就多凶,声音一沉:“都听见了?别因为夸你就放松啊,先拿下全国第一,再考虑拿大赛积分的事,一步步地走,你今年的目标给我进了世界杯,知道吗?” 余乐好不容易把喉咙上的枸杞吞下去,呛红了眼地点头,放下水杯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转过头来,没忍住就笑了。 哎喂,国际级别的裁判这么看好他啊,说他只要能出成绩就保得住柴明队里的位置。 没毛病! 给柴爸爸撑腰就看我了! 余乐再回去,本来到底的体力,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呼哧嗨呦,越练越来劲儿。 程文海看见,跑过来问:“干吗啊这是?” 余乐抹了把汗,给了他一个你不懂的眼神儿。 他太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了,尤其是知道自己可以改变柴爸爸的困境后,身体里像是有用不完的劲儿。 程文海:“啧啧啧。” …… 自由式全国冠军巡回赛的第二站,定于12月10号举办,比赛一共进行四天时间,这一次不会再受到天气因素影响,因为这次是一场室内比赛。 京城滑雪馆建成不久,这是它第一次承接国家级别的滑雪比赛,所以既是为了展现京城雪上运动的实力,也是为了推广这处滑雪馆,冰雪协会联合国家体育局的宣传部门,进行了一次极大的宣传活动。 余乐这段时间刷手机,刷出了很多这次比赛的新闻和科普,还有很多自媒体跟风,倒是在国内……至少是京城这地方引起了不小的热潮。 华国六年后将会举办冬奥会,这几年冰雪项目的宣传一直在做,但比起夏季运动会,冬季项目还有很多运动属于老百姓的盲区。 就比如余乐,在他没有来滑雪队的时候,连自由式滑雪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钢架雪车和他以为的雪橇比赛是两个东西。 所以借着这次的机会,有关部门是出了不少力,据说还和某互联网门户网站进行了合作,会有一个网上的全程直播,当然央爸五套也会安排转播。 再加上市区里比赛,现场看比赛方便,届时肯定会有很多观众出现,这次比赛的场面肯定是比晶洋雪山大很多。 临近比赛这几天,大院里出现了不少扛着摄像机到处跑的记者,有的是来拍摄纪录片,有的过来备采,还有人直接就找到何宇齐和谭婷采访。 院子里和队里都热热闹闹的,住在大雪山里被冷落了好些年的国家滑雪队员,冷不丁进入镁光灯下,都很兴奋,平日里说的聊的都是这次比赛的事。 但始终没有人来打扰余乐。 因为余乐的采访,都被柴明拦下来了。 柴明问过余乐:“有采访,你要去不?” 余乐说:“不去,想也知道我现在去采访,他们的采访焦点是什么。” 柴明说:“你表现的不错,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余乐摇头:“柴教,梦之队的全国第三名和自由式滑雪的全国第二名,根本就是两个概念,我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只有成绩才能代表一切。” 柴明深深看他:“行,那我都拦下。” 余乐很享受这份安静。 他在没人打扰的环境里,有条不紊的为接下来的比赛做准备,他不求一鸣惊人,但也不能让所有人在背后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傻比”。 当然,他也有点儿小心机。 万一这次比赛没发挥好呢?先狂妄后落魄的情况他在国家队里看的多了,有多少教练队友嘴里的天才,一到了比赛就发挥失常,最后采访的内容,幸运的直接剪掉不播,倒霉播出的就成了笑柄。 打击多大啊。 余乐冷眼看着其他人的“狂欢”,专心备赛,却不知道在其他人眼里,余乐却成了一个“笑话”。 “没人采访余乐?不是说在网上都火了一次了吗?” “谁知道呢,但采访的时候他都在训练是真的。” “听说是柴明都给拦下了,说他准备比赛,不能被打扰。” “可怜。” “可不是,柴明这人就是唯成绩论,成绩好还好说,不好就骂人,余乐落在柴明手里,要是出不了成绩,呵呵。” “算了吧,他就铁了心的当柴明的狗。” 这话拿出来说没人敢说,但私下里的议论就是这么恶毒,余乐空降就碾压一群人,早就让队里不少人翻了醋缸子,更何况他是和柴明一边儿的,这样难听的话关了门说的多了去了。 “对吧,孙毅。”计文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小集体里,聊完了还不忘记问了一句。 孙毅冷着脸不高兴地说:“行了吧,这话过了。” 计文泽笑笑,不以为意,“私下里说说,又不会传出去的,是吧。” “废话,这话能说出去?” “不过余乐落柴明手里真可怜,要是换了温教,肯定帮他主动张罗,他也算有不小的话题性,说不定就火了。” 孙毅听到这里起了身,走到了窗户边上,正好看见柴明带着余乐他们往回走。 猫儿眼微微地眯着,目光在余乐和何宇齐身上绕来绕去,最后又看向柴明。柴明素来表情凶狠,走路趾高气昂大步流星的,但今天步子迈的很小,也走的很慢,像是在等待累了一天的余乐他们,不声不响地放慢了自己的速度,以一个与大家走在一起,又微微靠前的位置,从他的眼前走过。 一直到他们从视野里消失,孙毅的目光都没有收回来,耳后关于柴明怎么苛刻队员的话题还没有停下来,很稀松平常,好像他们聚在一起就是为了吐槽柴明的严酷,而这些话题在他看来也都是事实。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孙毅就不想聊了。 他收回目光,转过身去,说:“诶,好了吧,这事儿聊的不烦吗?我都听腻了,翻来覆去的,没点儿新消息吗?” “有啊。”有人接了一句,“白一鸣来了。” 妈的。 孙毅暗骂一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 余乐他们和柴明住一栋楼里,因为来的早,位置最好,远离公路,距离滑雪馆也不远。柴明他们还把靠里面的屋留给了他们,睡觉的时候特别安静。 远远地看见小楼的时候,余乐就看见了站在云杉树旁的白一鸣。 云杉笔挺生长,在这冬月里依旧清翠茂盛,枝丫上挂着淡金色的果子,与白雪相互辉映,还有昨夜里挂着的一颗颗小小的冰溜子,将这颗树妆点的透着丝圣洁和庄重。 白一鸣就穿过一套黑色的衣服站在树下,余乐看见他的时候,脸白的像是初下的雪,莹润的,衬得嘴唇殷红,眉眼黑亮。 第68章 余乐第一个反应就是白一鸣得去接受采访, 媒体最爱他这种有实力还有颜值的运动员。后来又转念一想,就白一鸣他家的情况和他那难搞的性格,估计媒体除了比赛能拍一下他的脸, 想约一个采访难如登天。 有实力的人,从来不在乎媒体的看法,只要他站在冠军领奖台的那一刻, 自然就会有无数的目光看向他。 害。 又过去了一个月。 距离白一鸣成年越来越近了。 想到白一鸣接下来会进入成年组,就是余乐都有点儿头大。 冠军只有一个, 他是必须去和白一鸣“厮杀”啊。 “白一鸣!” 心里这样想着,余乐却没办法在乎, 因为在竞争对手之前,他们先是朋友。 好友重聚, 当然要拥抱一下! 余乐张开手,抱住白一鸣,高兴笑道:“来多久了?走,去我们屋里坐。” 白一鸣抿着嘴角笑,明明挺自闭的一个人, 却格外地懂礼貌:“柴教好,路教好。” 柴明点头:“赛场去看过了吗?变动很大。” 白一鸣摇头。 余乐想起一事, 问:“你这次参加什么啊?” 白一鸣抿了嘴:“障碍和U型。” 果然那位“温柔一刀”白祥磊会长,不会再让白一鸣“出轨”, 说不定这次报名都没有经白一鸣的手,就定了下来。 余乐当然不会多问, 勾着白一鸣的肩膀说:“要不我陪你去滑雪馆看看?” 白一鸣摇头:“不急。” “走吧。”余乐手上一用力,把白一鸣往外带。 程文海说:“真去啊?我累啊, 能休息一会儿不?” “再晚就要吃饭了, 你休息, 我带他过去。” “得了吧,一起。”程文海还是追上来,身后还跟着一脸疲态的石河。 又是四个人。 还是四个人。 余乐搭着白一鸣的肩膀,程文海一手一个搭着他和石河的肩膀,四个人并成一排,走得近乎于横行霸道。 余乐看见白一鸣抿着嘴角,可怜巴巴的自闭模样,就揉了揉他的脑袋。手指落下的时候摸到他冰凉的耳朵,于是像个操心的老妈子,把帽子抓起来,粗暴地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白一鸣抬手压了下帽檐,小声说:“不冷。” 余乐扬眉:“冰凉。” 白一鸣:“真不冷。” 程文海探过头来:“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 石河“哈哈”大笑。 “滚!”余乐瞪眼。 白一鸣无法经常和他们在一起,但好像只要出现,他们就是一个无法分割的整体,变得更加完整了。 说说笑笑,走这一路,白一鸣冷了快一个月的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 他不说话,更爱倾听,然后很浅,很浅地微笑。 …… 白一鸣的到来,也代表了冠军赛的第二站比赛正式开始。 京城滑雪馆的赛道设计紧贴国际流行标准,与国内历来的比赛风格不同,尤其是街道区的设计,多了很多潮流的元素。 多了“断桥”,也有“墙”,还有“屋檐”,这都是国内比赛没有出现过的障碍物,如果说上一场的比赛赛道设计只有B级,那么这个赛道就达到了S级。 用媒体采访过的赛道设计师的原话说:“这是一个奥运级别的赛道,会让选手变得更难以征服,同时还要兼具美观和技巧,就需要选手去思考,同时我们也可以挑选出那部分真正适合国际大赛赛场的运动员。” 总之这是一场难度很高的比赛。 好在这份难度对国家队的队员来说不算什么。 他们肯定不缺实力,又提前了那么多天过来熟悉场地,就说余乐在这条赛道上已经滑的不下一百次,哪怕是普通选手都能总结出一份适合的路线和技巧,更何况是余乐。 坡面障碍技巧的预赛在冠军赛开始的第一天的上午举行,白天是预赛,晚上就是决赛。 赛程这么紧张的原因有三个,这次的比赛在室内举办,就不需要考虑天气情况,以及晚上也可以进行比赛。 而且U型场地技巧的赛场不在这里,选手需要在完全结束了京城滑雪馆的比赛后,前往张口子山,单独进行比赛。 最后一个原因就是网络直播。 某视频网站与冬季项目体育局合作,同步转播成年组的决赛,据说还会插播白一鸣在未成年组的出场部分。 总之,余乐在上午参加了坡面障碍技巧的预赛后,紧接着当天晚上就要参加决赛,赛程非常地紧。 这天上午,两个雪道同时进行比赛,一边比成年组的坡面障碍技巧,一边比未成年组的空中技巧。 没有报名未成年组空中技巧的白一鸣,还是出现在了休息室里。 室内滑雪场的休息室同样在观众席下面,弧形环绕在雪道的尽头。 空间极大。 视野最佳的观众席建在一百多米高的楼顶,目光平视就可以看见选手在整条赛道上的表现,即便整个雪道在修建之初就往地下深处挖掘了二十多米深,但最高观众席的落差高度,还是达到30层高左右。 何止气派。 华国素有“你敢设计我就敢造”的“基建狂魔”实力,这样的建筑物全世界也只有五座,华国就在京城和魔都坐拥了两个,而且都是世界之最。 观众就在这一层层的阳台上,以站着的方式,在围栏后面观看比赛。 选手们的备赛房间当然在一楼,而且空间极大。 坡面障碍技巧男子组的比赛这次安排在女子组的后面,余乐在准备室里备赛的时候,时不时就能够听见观众的掌声和尖叫声。 滑雪比赛是一个观赏性很强的比赛,但偏偏因为场地受限,观众无法在现场感受到比赛的激情,这大概也是冬季项目在华国的推广始终不太如意的原因。 但室内比赛就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科技的发展改变了一切,以前谁敢想象把一条落差垂直130米,长520米的雪道装在建筑物里,让观众可以随意观看呢? 今天来的观众很多。 最近的宣传起到了作用,又因为比赛在周末的原因,不过是上午的预赛,据说就有三千多人赶来观看比赛。 这些人被分流到不同的楼层,他们可以在“U”形的建筑物里随意游走,不设座位,可以趴在护栏上,为自己关注的选手鼓掌,大声叫好。 程文海好奇女生组的比赛,早就溜上去为刘薇和季星棋加油。 离开前,余乐抓住他衣服:“喂,你是给我加油,还是来给她们加油的?” 程文海冷酷无情地一把拉开他的手,不耐烦地说:“一个预赛有什么好加油的,你自己看着滑吧。” 呵! 男人! 好在白一鸣还是很乖,进准备室找到余乐后,就一直留下陪他。 余乐一边热身,一边和他聊天:“真羡慕你,比赛时间安排的很松缓,都有足够的准备时间。” 白一鸣点头,想了想说:“前年在瑞国,上午比预赛,下午就是决赛,中间只休息了两个小时。” “那是挺紧张,拿的什么名次?” “第一名。” 余乐热身的动作一顿,转头看他:“凡尔赛啊。” 白一鸣轻笑,也不反驳。 早早的就找过来的李教练,手里还拿着他的保温杯:“那是白一鸣的世界冠军吧?16岁,世青赛,坡面障碍技巧和U型场地技巧一金一银,一战封神,我们队里一直在拿你的比赛视频复盘,那实力放在成年组也不差。 我们一直以为今年你就申请进成年组比赛,没想到今年你还要滑青年组,白会长没给你安排吗?” 余乐也听的一愣。 如世锦赛、世界杯和奥运会这类级别的大赛,并不会限制选手的年龄,只要在本年度拿下足够的积分,就可以报名参加比赛。 拿下世青赛冠军的白一鸣,完全有参加大赛的资格,但他确实没有报名参加过这类比赛。 白一鸣嘴角的笑容眼看着就淡了,避重就轻地回答:“我还没准备好。” 没准备好什么? 为什么没准备好? 余乐隐约能猜出答案。 白一鸣的含糊回应,已经给了其他人足够的信号,李教练这样的人精自然不会再问,点头称是:“缓一下也好,稳一稳,若论技巧,其实顶尖的那群人实力都差不多,比的还是一个赛场的状态。” 说完,李教练话锋一转:“余乐,预赛你肯定是没问题的吧?” 余乐点头。 预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他拿出实力范围内的水准,进决赛应该没问题。 果然,在女子组的比赛结束后,紧接着就进行了男子组坡面障碍技巧的比赛。 余乐熟悉赛道,又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清楚的认知,第一轮比赛稳扎稳打,用熟练掌握的270度上下杆的技巧,去挑战对他而言毫无压力的弧形桥和彩虹桥,跳台区也打出“安全牌”,用已经可以完全掌握的700°转体配合安全摸板,顺利滑到底,拿-下了第一局。 因为室内场520米长的雪道,只设置了两个街区的原因,单个街区满分数的提高,也让选手的平均分都比上一站提高5分。 余乐71.25的最后成绩,成绩看起来还不错,比他预计的高。 余乐挥挥手,和鼓掌的观众告别,这个分数已经可以帮他稳进决赛。 这就够了。 坡面障碍技巧是一个极限类的运动,选手在突破自己的时候,很容易发生失误,一旦丢掉全程分,哪怕前面表现的再出色,都是一样地输。 所以只有在晋级有保障的情况下,再去追求难度,刷新裁判的难度储备。 轻松回到后台,就像去玩了一圈,余乐对白一鸣比了个手势:“71.25,目前第一名。” 白一鸣点头,“能进决赛了。” 余乐说:“肯定进。” 果然一轮下来,余乐以排名第二的名次,锁定一席决赛名额。 第一名是孙毅。 73.50分,同样是一个保守的路子,像他们这样水平的选手,只要为了全程分,完成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技巧,基本都能够进入决赛。 但周晓阳的一轮比赛却出现了失误,勉强滑完全程后,只拿到了38.50的分数。 程文海跑下来八卦:“周晓阳厉害哦,一开始在街区的时候就上了一个450°的上桥,还成功了,全场欢呼的我都差点儿聋了。结果意气风发地冲上第一个跳台,落地啪叽摔倒,人横在地上,直接就给摔懵了。就他那胆儿,估计现在得吓死,预赛可就两轮,再失误连决赛都进不去,这压力够他吃一壶。” 余乐就听了前半段,后半段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觉得程文海就在瞎扯。 坡面障碍技巧这比赛出现失误简直就是家常便饭,谁在比赛里不失误个一两次,周晓阳好歹也是去过世界赛场的运动员,一次就能把胆儿给摔没了? 果不其然。 在第二轮,余乐和孙毅统统上难度,并且统统都发生失误,只有第一轮分数有效的情况下,后面上场的周晓阳继续第一轮的路线,以一个450°上桥的技巧,在街道区征服裁判后,又顺利以最高难度1080+【卡车司机】双手摸板的空中技巧,再度拿到了裁判的高分。 77.80分。 高达到77分,全场掌声雷动,周晓阳高兴地疯了。 以第一名的名次,风光地进入了决赛。 余乐比完赛就一直守在积分榜前面等待最后的排名,看着自己再度落回第三的排名,摸了摸鼻子。 所以不能小看任何人啊,在你努力想要拿好成绩的时候,对手也在拼命训练拼命进步。 白一鸣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边,余乐第二轮失误他没说话,孙毅第二轮失误他也没说话,直到周晓阳的分数跳出来,白一鸣看了余乐一眼又一眼,欲言又止。 余乐发现,嘴角一勾:“别担心,还有决赛呢。” 第69章 是的, 还有决赛。 从滑雪馆出来,今天天空上竟然挂了太阳,用手遮挡眼睛的时候, 手心感受到了炙烤的温度。 程文海和石河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回来,当余乐回头去看的时候,他们就和白一鸣站在一起, 有点担心地看着他。 余乐失笑:“干吗啊?这么一张脸?” 程文海是多敢说的一个人,见余乐问就回答道:“好不容易爬到第二名, 又跌回去第三名,我怕你想不开顺着楼梯滚下去。” 余乐被气笑:“还真是谢谢你咧, 这心给我操的。” 程文海盯着余乐的眼睛猛瞧:“看来是真没事,行了行了, 那赶紧的,站一上午累死了。” 四个人再度汇聚在一起,顺着楼梯往下走。 这个时间离开赛场的观众很多,像是一条黑色的溪流往大门汇聚。余乐他们在楼梯的尽头如同分支出的小溪,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去。 程文海还在说这次房雨琪没过来, 人姑娘也不是随时都有时间,听说可以在网上看直播后, 就留在家里,程文海正唏嘘自己比赛的积极性都少了时候, 余乐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之前人多,人挤人的也没发现, 他们距离周晓阳他们不远,如今脱离了大部队, 就看见周晓阳和一个玩的最好的队友走在他们前面七八米处。 周晓阳手舞足蹈:“今年我状态太好了, 上第一个道具我就知道我行, 77分啊!!帅不帅!!第一名,我这是要起飞的节奏啊!” 他的同伴叫杜凯,是队里少数练雪上技巧的队员。大概因为同行是冤家,至少在自由式滑雪的国家队里,相同项目的队员就没有一对能成为好朋友。周晓阳和杜凯能走的最近,自然也是因为没有竞争关系。 周晓阳在杜凯面前,一改在孙毅身边的谨慎安静,大声地说:“刚过来那几天给我吓坏了,真以为他要超上来,结果比完一看,也没多厉害啊,还是第三名。 我可拿了77分啊,这个赛季就我分最高,就这分男队里也就白一鸣能超,可他不是成年组的! 今年我感觉爆好,去参加欧洲杯肯定能拿积分,到时候我就是咱们华夏男子组里第一个在坡面障碍技巧里,登上世界大赛的运动员。 历史性的突破!牛掰!” 声音太大,他们在后面听的清清楚楚,程文海白眼儿都要翻到头顶上,一手拉着余乐一手拉着石河放慢速度,白一鸣便也跟着慢了下来。 慢慢地走着,前面两人距离越来越远,逐渐听不到声音,程文海用胳膊撞余乐:“诶,你被鄙视了。” 余乐扬眉:“关我什么事?” “你没听见他说吗?把他吓一跳,以为你成绩多什么的。” 余乐天真:“他说出来,不是变相在夸我?” 程文海语噎,这么一想,还真是,就这两人的雪龄,能把全国冠军吓成这样,还不是我们乐儿牛吗? 余乐的关注点到不是在这里,他问白一鸣:“咱们华国在这个项目上,男子组就一个都没有拿到大赛名额的?” 白一鸣点头。 “那你应该能拿到,怎么没报名?”余乐问的是早前在准备室里的答案,他也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续上话题。 白一鸣嘴角抿紧,说出了同样的回答,“我还没准备好。” 余乐一听,果然! 情况要不是复杂到说不清楚,还涉及到那位白会长,白一鸣怎么会这么讳莫如深。 “为什么?”好奇的程文海追问。 白一鸣没回答。 余乐暗自叹了一口气。 记得才认识白一鸣的时候,他就分析过这个人,一个在事业上很天才,但心理状态却没有跟着成长起来的典型,他不过早地参加大赛未必是坏事,或许白会长也考虑到了个层面。 再往前走,程文海先转移了话题:“唉,说起来,第一人什么的记录,乐儿你不打算抢一下吗?” “?” “周晓阳说的,第一个进入国际大赛的男队员。” “啊,这个。” “你怎么想?” “想啊,这不就是我来滑雪的目的,连国际大赛都参加不了,我来滑什么雪。”余乐笑的眉眼舒展,中午的阳光照在脸上,照亮了他明媚的笑容。 下午是未成年组坡面障碍技巧的预赛,以及成年组空中技巧的预赛。 余乐最好的朋友都在参加比赛,按理来说他应该去加油,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群人制止。 程文海说:“别闹了,一个预赛而已,你晚上不还有决赛吗?躺床上给我好好养精蓄锐。” 白一鸣说:“不用你来,我能拿冠军。” 石河说:“哥,你好好休息,观众席都是站着,又低头看比赛,特别累。” 柴明也在午饭结束的时候叫住余乐:“下午在宿舍里好好休息,那都别去。” 得嘞,余乐一个下午哪儿都不能去。 睡了个午觉,送了程文海出门,余乐又回到屋里,闲着无聊就发微信群。 【余乐:晚上要来看比赛啊,我晚上决赛。】 【丁瓒:能不能拿冠军?拿不到我过去干什么?】 【余乐:敢不来。】 【张阳:乐哥加油!!乐哥拿第一!!乐哥最棒!!】 【徐辉:晚上几点?】 【郭云泽:我现在就在赛场上,看见程文海比赛了,从往水里翻跟头变成踩着两块板子翻跟头,你们也真是有意思。】 余乐靠在床头,一看见郭云泽的消息就来了兴趣。 【余乐:成绩怎么样?我晚上比赛,被禁足了,程文海进决赛没有?】 【郭云泽:第15名,能进决赛吗?】 【余乐:第几轮?】 【郭云泽:第一轮。】 【余乐:那有机会。】 【丁瓒:郭云泽,你去看比赛怎么不喊我一声?】 【丁瓒:郭云泽你特么等着!】 【郭云泽:(汗.JPG)】 【郭云泽发了个6秒的语音】 余乐按开语音,耳机里响起郭云泽惊疑不定的声音:“我靠!那小子谁啊?牛逼了!!全场尖叫掌声震的房子都快塌了!!我靠靠靠!还有女孩往下面丢花儿!!” 背景音里是挺吵杂的,正好还有个女孩儿就在郭云泽身边尖叫,“白一鸣!!” 好嘛! 谜题解开了,果然是白一鸣这小子。 这下成绩不用问了,白一鸣在未成年组就是降维打击,谁能在他的时代超越他啊! 【丁瓒:打字,讨厌语音。】 【张阳:白一鸣吗?我知道他,很厉害。】 余乐想了想,敲道,【白一鸣,我的一生之敌。】 打出这句话,余乐一边儿觉得很带感,又莫名觉得很熟悉。 消失很久的徐辉终于发声。 【徐辉:……】 丁瓒也跟着排队。 【丁瓒:……】 余乐囧了。 这两个以前好像都是他“一生之敌”啊。 张阳傻乐呵。 【张阳:乐哥以前也是我的一生之敌,现在我的一生之敌是瓒哥。】 丁瓒紧接着又敲来消息。 【丁瓒:呵呵,一生之敌,说吧,是不是又成为好朋友了?】 余乐:…… 然后就笑倒在了床上。 什么鬼啊! 还真是精辟! 为什么他的“一生之敌”,最后都和他的关系最好啊?他这究竟是个什么心态?慕强?还是心机BOY? 和曾经的队友们愉快地聊天,一边定下晚上来看比赛为他加油的约定,一边也得到了现在赛场那边儿最新的消息。 白一鸣轻松以预赛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坡面障碍技巧的决赛。 程文海在第二轮发挥出色,挤进总排名11名,再度进入决赛。 何宇齐上次比赛预赛失误后,被柴明联合路未方狠狠地敲打了一番,再也顾不上头晕头痛的,在预赛也拿出了全部的实力,稳住第一名进入决赛。 还是只有石河,遗憾的以总排名13,再度与决赛失之交臂。 至于卓伟,余乐都没有去打听,石河都进不去决赛,卓伟就更不用提。他们这两人都属于有些天赋,但天赋却又不是很高的队员,最起码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才能在新的项目上站稳脚跟。 所以说,程文海还是很厉害。 得了答案,时间就差不多到四点半了。 余乐放下手机,从床上一跃而下,开始活动自己懒散了一个下午的身子,为晚上的决赛开始进行一个漫长的热身准备。 他是一个很有比赛经验的人,国内国外的比赛参加了太多太多,清楚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做什么样的事儿,又该怎么做才能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活动腰胯,放松筋骨,再蹦蹦跳跳出点儿汗,然后就缓下来检查比赛装备。 从衣帽到滑雪板,尤其是滑雪板和滑雪鞋的卡槽部分再三检查,然后开始一下一下地打磨上油,将滑雪板的底板和板面反复养护。 丁瓒、郭云泽被程文海带着走进房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盘膝坐在窗户边上,慢慢擦拭滑雪板的余乐。 窗外云杉树高耸,翠绿挺拔,蓝天白云,阳光暖煦。 滑雪板其实已经调整的很好,在这个过程里,余乐调整的并不是滑雪板,而是自己的内心,就像即将踏上战场的战士,厉兵秣马,磨的不是刀,而是那颗无畏的心。 开门的声音响起,余乐从平静的状态里走出来,转头看见了进屋的一群人。 丁瓒个子小巧,张阳像个孩子,他们身边儿的郭云泽却是个肩宽腿长的大高个儿,还有站在后面的一大群游泳队的人,哗啦啦地走进屋里,或近或远的将余乐围了一圈。 第70章 程文海蹲在余乐身边儿:“准备好没?准备好了就去吃饭。” “好了。”余乐放下滑雪板, 站起来笑,“都来了啊。” 不大的屋里,挤了十个人, 余乐被团团围在中间。 其实游泳队的人余乐也不太熟,他们是郭云泽的好朋友,只是每次见面郭云泽都带着他们, 大家也就渐渐变得熟络。 余乐起身和每个人打招呼,有人说, “来给你加油,晚上搞个冠军。”有人说, “放松心态,你已经很强了。”还有人说, “刚刚进来看你背影跟成佛了似的,背后有光啊。” 于是大家“哈哈哈”地就笑在了一起。 比赛前有这么多朋友来为自己加油,感觉特别好,就像回到了自己的主场,余乐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没理由输掉比赛。 京城啊!他朋友都在呢, 今天晚上一定能行! 等着徐辉也赶过来,余乐就带着大家去了食堂, 带着一大堆朋友也没关系,找到路未方打个招呼人就带进去了。 一群人围着余乐轻声说笑, 队里的其他人走进来,都要多看几眼。 余乐左边坐着“跳水皇帝”徐辉, 右边儿是今年奥运会也拿下十米跳台金牌的“巧克力男朋友”丁瓒,对面坐着银牌得主张阳, 以及给了滑雪队所有人压力, 都不希望他升上成年组的白一鸣。 然后等着何宇齐好奇地上前找了个位置坐下, 并迅速和余乐的朋友们打成一片后,那一圈可以说是星光熠熠,bling~bling~。 就连来吃饭的国际裁判刑世杰也看了余乐身边儿一眼又一眼,继而扬眉失笑,对柴明小声地说:“这是赛前施压啊,从心理上摧毁敌人的斗志。” 柴明眉梢一扬,没说话。 路未方却担忧:“搞这么大阵仗,回头儿要是输了……” 刑世杰眼眸一眯:“你就该学学你们柴总的淡定,这种给对手施压的过程,也是提高自信心的过程。” 路未方一想,“也是。” 柴明却最后说道:“想多了,他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纯粹就是朋友多。” 顿了顿,柴明嘴角一勾,“余乐是个好性格的,他会成为队里最好的粘合剂。” 这话说的有点儿莫名其妙,但身边两人却都听懂了,路未方若有所思,刑世杰摇了摇头,却没再聊了。 但旁观者的交谈确实是说到了点儿上。 余乐身边儿出现的这么一大群朋友,几乎是轻易地改变了余乐在自由式滑雪国家队里,其他队员眼中的形象。 原本那势单力薄的人,突然变得厚重伟岸起来,只要想到他身边出现的这一群人,就变得不再好招惹。 而且队里大部分人一直都觉得余乐离开跳水队的行为,透着一丝狼狈,毕竟一个人要是在一个领域里待的舒心自在,又怎么会轻易换项目。谁能想到,余乐的朋友却这么多,还个顶个儿的有分量。他们来为余乐加油,与他愉快的一起饭,轻易将所有人心里的固有印象敲碎。 余乐他,或许是真的为了出成绩才过来的。 偏偏,他还真的很厉害。 固有的印象,就在这不经意间拐了一个弯,周晓阳变得沉默,孙毅也若有所思,温喜德更是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往余乐那边看了一眼又一眼。 吃完饭的时候,徐辉还找余乐单独说了一句话:“听程文海说这队伍不太好融进去,但我相信你没问题的,等比完了赛就用点心,身边都是朋友可比身边儿都是敌人好,对不对?” 余乐点头,答应了下来。 徐辉就看着余乐笑:“连一生之敌都能成为朋友,你啊,要相信自己的魅力。” 余乐大囧。 这么说完,徐辉就带着一大帮人去了赛场,他们给余乐留下调整的空间,比赛前总归是不适合说说笑笑,分散太多的注意力。 余乐由白一鸣陪着,回到屋里拿了装备,又不慌不忙地去了滑雪馆。 冬天里天黑的很早,太阳落山后,温度也降了下来,但路灯和身边的人都带来了温暖。 安静同行。 直到抵达准备室门口,白一鸣问:“需要我留下吗?” 余乐摇头:“让我自己准备。” 白一鸣点头,不再多说,转身就走。 决赛。 在晚上六点半举行。 女子组先比,已经完成了签录,余乐进去的时候看见了谭婷。 在谭婷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性。 侧脸的线条很硬朗,个头儿也不矮,眉毛和眼尾都以一种嚣张的方式往上飞扬,加上那头倒长不短有些凌乱的白头发,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中二青年”的桀骜不驯。 就因为那嚣张的白头发,余乐才注意到了他对面的谭婷。 “啊,谭婷身边儿那个人啊?是谭季,你应该知道吧?” 李教练捧着他的保温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余乐的身边儿。 余乐扬眉:“谭季?知道,拒绝国家队的招揽,说滑规定好的赛道没意思的那个家伙,对吧?” “呵呵呵,人在极限运动领域可是全球级别的大神,差不多走到顶的那种,也确实不习惯体制内的规矩。” “他究竟是搞什么极限运动?” “高山滑雪,野的那种,不知道你看过一个视频没有,一个人在前面滑,后面就是奔腾的大雪,雪球咬着后脚跟,一个失误停下就得被雪埋了。” 余乐点头。 李教练用下巴示意:“就是他了,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做。” 余乐重重点头,眼睛盯着谭季,星亮星亮。 不过双方到底很难有交集,余乐又要备赛决赛,只能收了结交对方的心思,将注意力收了回来。 一轮热身下来,女子组的比赛已经开始,余乐再往那边看的时候,谭季已经不见了。 李教练递过来保温杯,说:“喝一口。” 余乐就接过喝了一口,也压下了那颗好奇心。 12名决赛选手,每人要滑一轮,就算一个接一个地往下滑,也要一个多小时比完。 余乐六点过一点过来,在时不时响起的掌声里,热身做了一轮,也不过才过去四十分钟,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也不好奇外面的比赛,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目养神,在脑袋里一遍遍地过动作。 再睁开眼,时间才过去二十分钟,女子组比赛已经进入第三轮,一般这个时候大局都能定下来。 毕竟比赛到了第三轮,体力和心力都消耗过度,再加上压力过大,不是谁都有压力变成动力的本事,一般只会越滑越糟糕。 余乐起身,让李教练帮忙看着装备,还是走了出去。 他想看看女子组的比赛成绩,结果一出去就看见了那头白发。 白发当然不是天生的,发根带着黑,红色的耳钉在室内灯光的照射下很耀眼,从站姿到背影,余乐不确定是不是先入为主,总觉得这人从骨头缝里透着一股子叛逆。 年纪也应该不小了,观面相比自己还大,却敢到处浪,不把命当回事儿,这让换个项都纠结很久的余乐实在没法儿比。 将目光从这人的后脑勺收回来,余乐看向大屏幕。 谭婷不出意外地排在第一名,第一轮就拿到了85.50的好成绩,比第二名的多了快10分,直接锁定冠军。 第二轮在毫无压力下,谭婷再度发挥,这一次的分数达到了90.25分。 好高! 要知道他们男子组,目前为止最好的分数,是周晓阳上一场比赛的77分。 这是世界级冠军级别的选手,和连积分都拿不到的男选手的差距。 余乐将那90分,看了又看,寻摸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拿下这个分数,一边又告诉自己,早晚的事儿。 给自己打了一针“鸡血”,余乐又喜滋滋地回去热身,正好就和往外走的周晓阳撞上。 周晓阳冷不丁看见余乐,对余乐的警惕都来不及掩藏,脸紧紧的绷着,眼底带着十足的敌意,面团似的脸竟然被他绷出了气势汹汹。 余乐乍然被这么一张脸凶着,难免也有点上头,眉梢一扬:“有事儿?” 周晓阳抿了嘴,硬邦邦地说:“我知道你挺厉害,我也不差。” 余乐目光落在周晓阳红了的耳廓,又看见他转瞬间兔子似红了的眼睛,“哦”了一声,“国内的比赛而已,都加油吧。” 周晓阳这次真的兔子了,避开余乐的眼睛,气势瞬间消失,点了一下头,说:“喊签录了。” “哦,谢谢。” 余乐回去的时候,周晓阳跟他一起回去,两人一路走过去引来了不少目光,孙毅更早到了地方,回头看见两个人,喊了一声:“周晓阳,过来。” 周晓阳指着自己脚底下,示意自己在这里排队。 孙毅不耐烦地催促:“我让你过来。” 周晓阳被吆喝的也挺不开心,但还是走到了前面去。 他们得抽签,抽登场的顺序,全部人抽完就准备出发。 余乐到的不早不晚,轮到他的时候把手放进了抽奖箱一样的盒子里,再拿出来一看,10号。 早点儿晚点儿都没关系,一共就12个人比赛,轮到自己很快。 只是他把“10”号的号码拿过来,撕下背面的纸往胸口一贴,就发现又有奇怪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一开始余乐不明白,等他目光在人群里扫过一圈,才知道这样异样的目光是什么原因。 孙毅9号,他10号,周晓阳11号。 三个“冤家”竟然聚一起了,头挨着尾地比赛,这就…… 第71章 12名决赛选手全部抽完, 工作人员检查确认无误,就让他们往比赛点出发。 大家自觉按照自己的序号站位,余乐落在后面, 就看见他们一路走,一路有人把装备递到每个人手里。 李教练过来的时候,国家队的一名助教也为孙毅和周晓阳送来装备, 这位助教的立场非常坚定地站在温喜德那边儿,明明余乐站在两人中间, 完全就是一副看不见的模样,一前一后叮嘱了两人, 然后看也不看余乐一眼,转身就走。 李教练落在后面, 看见了全程,把滑雪板放进余乐怀里的时候,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余乐笑,就没往心里去,他平时也不和这位助教说话, 自然不会在意他这个时候的无视。 李教练能理解多少不知道,但一转头就把保温杯递上来:“喝口水, 喝口水。” 余乐:“……” 出了门,有冷空气迎面扑来, 耳畔响起的是高昂激情的《运动员进行曲》。 女子组的颁奖典礼开始了。 余乐的目光追着声音看过去,看见了站在领奖台上最高处的谭婷, 不是多漂亮的姑娘,但有种野性, 是另类的华丽之美, 很独特, 能够牢牢地捕捉住所有人的目光。 她挥舞着手里的花束和证书,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容,在颁奖结束的下一秒,她从领奖台上跳下去,和等候在下方的谭季拥抱在一起。 余乐踏上传送带,回头往后看,看见谭婷和谭季一起被媒体围绕采访,今天的媒体记者是晶洋雪山的十倍之多,长·枪短炮,团团围绕。 余乐收回目光,第一个去找的就是移动摄像头。 进滑雪馆的时候,他看见了大门外停着的两辆电视台车,听说今天比赛是现场直播,他在找摄像头。 这一找,还真让他找到了。 在滑雪道两侧上方,五米高的位置上,拉着一条黑色的,小指头粗细的绳索,五百多米的绳索从头拉到尾,在绳索的最上方挂着一部有点儿像扇形的黑盒,据说这就是摄像机。 而且余乐之前有注意到,除了坡道两边的移动摄像机外,还有两三架无人机会在选手出发的时候起飞,一路跟随选手拍摄。 这么算来,就是五个镜头同时拍摄,最后经过快速剪接,最终将信号发送到网络上。 虽说是“直播”,实际上观众看见的画面,也会比现场晚上5~10分钟。 余乐其实今天有点紧张。 不仅他跳水队的朋友过来看比赛,这里也算是他的主场,不容有失。同时他父母亲戚应该也在手机电脑前面守着,第一次观看他转项滑雪后的比赛。 一想着自己如果出现失误……余乐深呼吸,不让自己再想。 坡面障碍技巧,就是一个在失败里挑战成功的运动,否则又怎么可能在决赛安排三轮呢? 不就是为了给选手更多的机会去挑战自己的极限,而不是安于现状,只滑自己能力范围内的难度。 所以,失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误了还不知道总结经验,甚至还被失误影响,形成压力,越滑越差。 没关系的余乐,你会表现的很好。 你已经习惯了压力,你可以从容面对任何的赛场,哪怕失误都不会被击倒,所以自信一点! 你没问题!! 这样打着气,余乐深呼吸了两口气,轻易的就将自己的状态找了回来,继续保持比赛状态。 这正是一名优秀,且有经验的选手,正确的比赛状态。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第三个传送带,即将抵达赛道的最顶端。 其实这处现代化的室内滑雪场里有架设缆车,但余乐来了这么多次,一次就没看见开过,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下才会开放。 缆车距离头顶的位置并不算高,所以安置移动摄像机的绳索从缆车与缆车之间的间隙穿过,至少今天比赛期间是绝不会开放。 余乐的目光随着缆车的方向移动,身体也跟着拧动,收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就身后的周晓阳。 周晓阳抿着嘴角,脸绷的很紧,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大概不是调整状态,就是在脑袋里过动作,被余乐看见也没反应,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再转过头来,传送带到了头,他们也来到了坡上。他们被要求进入小屋里等待比赛,直到来到小屋的凳子前面,余乐看见孙毅将滑雪板抱在怀里,找个地方一窝就不动了,也是沉在比赛的状态里。 这一个二个的…… 余乐失笑。 倒是显得自己不专业了。 第一次和队里这两人排的这么近,余乐也确实是第一次发现他们的赛前也都有自己的习惯。 到底是国家队员,即便国际大赛的经验没有余乐丰富,但国内的比赛不比余乐少,相信这些年也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赛前准备方式。 余乐把目光收回来,不像这两人在座位上安静独处,他脑袋里过动作的部分已经完成,距离上场又有一会儿,比起不停的在用脑袋想,他现在更应该活动逐渐有些僵硬的身体。 将滑雪板找个靠墙的位置放下,余乐找了个空处独自热身。 没过一会儿,出发点裁判的对讲机响起,探身进来:“一二三号选手装备比赛。” 一声响,像是在安静的夜晚放了一支鞭炮,休息屋里瞬间活络了起来。 “加油。” “加油!” 认识的人相互鼓励,前三名选手抱着自己的滑雪板,一边挥手,一边往门外走去。 然后陆陆续续的,余乐的身边多了不少人。 他们站在窗户边上,探头看着比赛,时不时地聊上一句。 “这一次的赛道好难啊。” “对啊,竟然会有墙,我好像就在前年的世锦赛见过。” “X-Games还挺常见的吧。” “关键没练过,不上墙会不会扣分?” “扣分是不会扣的,但滑了肯定会加分。” “算了吧,稳扎稳打滑完全程,我教练让我进前八名就行。” “那是你能力够啊,像我教练就什么要求都没有,我能进决赛他都挺意外的。” “哈哈哈,说明你今年能力提高,状态也好啊……” 这两人聊到这里,开始例行的“商业互吹”,余乐本来就没打算听,现在就更不想听,便将目光落在了赛道的“墙”上。 “墙”是这个赛道最另类的道具,通体红色,像个大圆桶一样横在第二街区的正中间,像是一个肌肉夯实的大力士守门员,对每一个迎面滑来的选手咆哮着:“来!来挑战我!飞跃我吧!” 余乐不知道其他人怎么看待这个“墙”,但余乐觉得很新鲜,也很喜欢,他已经研究出了好几个玩法儿。 接下来的比赛,第一轮,他就会用最有趣的方式去挑战这个“墙”。 就在这时,第一名选手出发了,很快就来到了第一个街区。 从正前方的雪台正面上桥,直接滑到尾端,270度正面下桥。 一个简单至极的第一街区结束。 他来到了第二街区。 也就是“墙”所在的街区。 但是这位1号选手相当保守,他的坡上变换方向,选择了避开“墙”,滑上最靠左边的三米短桥,从侧面上桥,依旧270°下桥,然后往跳台区滑去。 对,这次的赛场因为场地的原因,所以只设置了两个街区。 因而这两个街区的满分值分别是15分,只要出现失误,扣的就稀里哗啦,简直触目惊心。 一共十二名进入决赛的选手,其中最后三名选手靠着高于35分的成绩,幸运地进入了决赛。 就比如在余乐身边说“他家教练都意外他能进决赛”的那名选手,就是因为在第一街区摔倒后,又踏踏实实地将接下来的部分都努力滑了一下,因而拿到了高于一些直接放弃比赛的选手的分数,莫名其妙地进入到了决赛里。 要论能力,这些老实滑完赛道的选手,未必比没能进入决赛的选手强。 就包括已经滑的没影的1号选手,就属于基础水平都不高的类型,他两个街区都选择了最简单的路线,并且也都只展示了一个技巧,即便没有失误地拿下全程,最后的分数也不会多高。 余乐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也就40~45分中间吧。 很快,第二名选手出发,比上一个选手强了一点,第一个道具是270°的反向落地,第二个道具也就反向上去,再270度正面落地。 但同样的,他也避开了那面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墙”。 直到第三个选手也再度选择避开“墙”的时候,屋里等待的运动员已经炸了。 “他也没敢滑啊!” “我去,我还说要不要试一下,大家都不滑,我还是算了吧。” “所以这道具立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能有几个人敢滑?” “不会啊,还是有敢滑的。” 说完,好几双目光突然落在了余乐脸上,接着又移到了孙毅、周晓阳,以及另外一名国家队员的脸上。 嗯……很明显,我们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 随着比赛的进程,更多的人离开又回来,滑完一轮的他们逐渐适应赛场的气氛,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说话。 目光也会时不时落在余乐等国家队员的身上。 其实只要观察,就会发现国家队员的内部不和,不仅仅是余乐这样转项的队员和老队员不合,在竞争关系下,周晓阳也不怎么再粘着孙毅,孙毅自然更不会理会他们。三人各自准备,离开远远的,视线几乎从未接触。 就在这时,有工作人员喊:“九号。” 孙毅将滑雪板拿起来,沉默着往外走。 路过周晓阳身边的时候,周晓阳弱弱地说了一声:“加油。” 孙毅或许没听见,或许不想理会,径直地走了过去。 周晓阳抿了抿嘴,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地看了余乐一眼,余乐从头到尾看在眼里,实在做不到孙毅那样的高傲无视,所以在周晓阳无法自处的目光里,笑了一下。 周晓阳被笑的一愣,下意识地回了他笑容。 距离感在这一瞬间就被拉近。 余乐浅笑着,很喜欢此刻的感觉,他在跳水队有太多的朋友了,所以在滑雪队的孤立就显得有点难以忍受。 他不是一个不能忍受孤独的人,仅仅是觉得,他希望的队友之间,不该是这样的冷漠和敌视。 就在这时,工作人员再次探身进来:“10号。” 余乐瞬间收敛心绪,拿上墙边立着的滑雪板走了出去。 从来没有过的,第一次,周晓阳不远不近,不大不小地说了一声:“加油。” 余乐转头看去,笑道:“好。” 周晓阳脸上的笑容骤然绽放。 第72章 余乐出了门, 外面的温度并不比屋里低,滑雪馆的空间太大,保持雪面的温度需要很大功率的制冷, 今日里又来了那么多观众,除了下面五层,一直到顶一圈圈的都站着人。 预赛的时候余乐就发现, 雪面的感觉很不好,本该松软的雪坡融化后结了冰, 脚感比较硬,滑在上面会有明显的起伏感。 这样并不利于选手的发挥。 所以余乐出去的时候, 就看见工作人员在平整赛道,尤其是跳台下面的落地部分, 尽量避免运动员落地失误可能导致的受伤。 雪道没有整理好,比赛就不能开始,余乐站在孙毅身后不远,两人连个眼神上的对视都没有。 等到出发点裁判手里的对讲机一响起来,孙毅这才侧过身看了余乐一眼。 滑雪镜挡住了眼睛, 本应该无法分清那张脸上的神情,但就是孙毅抬头撩起下巴的瞬间, 余乐感受到了对方的挑战。 下一秒,孙毅将头转过去, 正滑下了雪道。 初初速度不快,所以孙毅为了加速, 便朝着雪道旁滑出。 在靠近雪道边缘的位置特意设置了一个半圆的弧形,就是为了让选手有一个加速的平台。 孙毅是滑U型场的, 能够更好地借助这个道具加速, 他滑到U形边缘的顶端, 再惯性落下的时候,速度瞬间增加了5迈以上,然后便朝着他挑战的道具冲了过去。 侧面上台。 没有技巧。 但在上台后有一个【桥上跳】,从右前侧站立,变成了左前侧站立,转眼间就来到了平桥的尾端。 放弃了上桥技巧,是为了在下桥做动作吗? 余乐有见过孙毅完成过这套动作的450度下桥。 现在可是决赛,孙毅要做了吧? 这样的想法刚刚出现,就看见孙毅保守地用了一个270°的下桥,完成了他第一个街区的挑战。 唔……是因为决赛更加谨慎? 还是因为初速度还有点不够? 只是看比赛,余乐很难去判断孙毅此刻做出这个选择的原因,他的目光追着孙毅的身影,看着他往第二街区滑去。 看这方向……毫无疑问,他要挑战“墙”! 作为这次比赛最特殊的道具,“墙”的存在感始终很强,而且毫无疑问,裁判都很希望选手行不行都去挑战一下这个道具。 但到了目前为止,已经比完的8名选手,只有两名选手用最简单的方式过“墙”。 如果要形容“简单方式”是什么,首先就要说一下第二街区的设计。 在这个街区有三座桥,最左侧的是最简单的平桥,很短,只有三米长,很难在上面做太多技巧,选择这个桥的选手就像是已经放弃在这个街区拿更高的分数。 在最右侧的道具相对难一点,是一个带着一点梯形设计的风格,上桥处大概有3米长,倾斜度在8°左右,这个部分结束,马上就是一个半米长,倾斜度达到20度的连接部分。如果滑下来,下半截就是角度与上半截完全平行的三米平桥。整体难度比平桥高,又不如彩虹桥,是更多决赛选手喜欢挑战的道具。但这个桥也避开了“墙”。 于是,就剩下中间的那座桥了。 正对着墙的正中间,是一截断了的桥,与右侧的桥角度和长度完全一样,但没有连接部分,所以选手需要在挑战这座桥的时候完成一个跳跃的动作,顺利抵达桥尾,就可以挑战那面“墙”了。 “墙”和桥尾大概有十米的间隔长度,在这段距离里,有一个平滑的向上的弧度,最终堆出一个三米高的跳台,而“墙”就立在跳台的正上方,就像祭坛,“墙”是摆在上面的“鼎”,醒目巍峨,还有些许神圣。 选手必须飞跃过去,才算是完成了“墙”的挑战。 在这个过程里,肯定不能有失误,而且一定要保持足够的速度,否则根本冲不上跳台,就更不要说去挑战在那基础上还高出半米的红色“墙”。 这是一个就算不玩花样儿,都很难的设计。 明明白白就将优秀的选手,和一般选手区分开来。 孙毅作为一名优秀的国家队员,国内在这个运动项目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他必须,也不得不去挑战这个“墙”。 不是只有余乐一个人在刷裁判的“难度储备”,作为才兼项不久的孙毅,他也有这个任务。 孙毅必须选择一个正确的,让裁判满意的方式过墙。 他笔直朝着中间的桥滑过去,正面雪台上桥。 好! 这就是他的正确方式! 因为在他以前的两名选手,他们直接放弃了这座断桥的前半截,利用侧面的平台直接空降到后半截的桥上。 这样他们就不用完成桥上跳跃可能的失误。 桥上经历的距离也就只有三米。 这正是一种取巧的,最简单的方法。 孙毅当然不能和其他人一样,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比那些二流的选手滑的还差,因而从预赛开始,孙毅就理所当然地选择从前半截上桥,完整挑战这个街区,或者说是整个赛场,最难的设计。 从正门上桥,滑过三米,然后凌空一跳,平稳落在后半截桥上。 落地。 桥的部分挑战结束,没有任何技巧,但也没有失误。 一个不功不过的选择,却让孙毅成功累积了挑战“墙”的速度。 他“唰”的一声,朝着三米的雪台滑上去,直至冲到最高处,惯性将他抛出一米多高,他翻腾一周,飞过红墙。 雪花缤纷,身影矫健。 消失在余乐的视野里,朝着第一个跳台区疾驰而去。 余乐暗自点头,孙毅确实拿出了他的能力,这也正是华国目前在这个项目上,能够做到的水平。 就算余乐去做,也就……比他好一点点? 哈哈哈。 余乐看过孙毅发挥,顿时有了信心。 他很喜欢玩街区,尤其在设计出了这样一个道具后,余乐就像个孩子,对那面“墙”由衷喜爱,简直玩的乐不思蜀,鼓捣出了不少东西。 并不都是能拿分的,但在比赛里,余乐肯定会选择拿分的动作,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他在这街区的分数应该会比孙毅高。 分神的功夫,孙毅已经滑的看不见了,街区的表现不知道怎么样,但余乐通过掌声可以确认,孙毅今天的状态应该不错,第一轮好像没有出现失误。 失望? 好吧,有点。 但总是期待对手的失败,而没有自信,那就不是余乐。 他的念头很快就收了回来,踩着滑雪板来到旗门前,蹲下去又起来,反复三次。 好了! 杂念统统收! 好好比赛! 第一轮拿个高分,后面才敢浪啊! 余乐,冲鸭! “准备,出发!” 就在孙毅滑下去不久,出发点的裁判在余乐的耳边大喊着。 余乐深呼吸一口气,滑了下去。 同样的,正滑出发,和孙毅一样,他起步的时候,同样借助了边缘处的弧形设计。 这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越是优秀的运动员,越是追求速度,也越是能够在高速下完成更高难度的技巧。 畏首畏尾永远无法在坡面障碍技巧这项运动上,称王称霸。 余乐靠着弧形设计加大速度,然后就朝着第一个街区最左侧的六米长平桥滑去。 “唰”的声响很过瘾,余乐喜欢这样视野一荡,速度就增加的感觉。 一切都刚刚好。 是他习惯的,面对眼前那座桥的速度。 滑到面前,往上一跳。 270°,侧面上桥! 余乐从容立于桥上,在身体挺直的过程里,轻松地对抗着旋转的惯性。 七米的长度,转瞬过去。 在看见尽头的瞬间,余乐左转270°,下桥。 【麻花上下桥】!! 又来了! 余乐的【麻花技巧】施展的非常轻松,他可以完美地处理不同旋转的惯性,只能说他的旋转能力和平衡天赋太强了! “嗷嗷嗷嗷嗷!”远处传来的大叫声在耳边不断回荡,室内的赛场更是让这声音变得很清晰。 余乐是没工夫多想,但只要他分神,他就知道这是程文海的大叫声。 “余乐!加油!”而这声大喊来自徐辉。 老成稳重的前跳水队一哥,在赛场上就是个热血青年,他很喜欢在大赛里为自己的队友大声加油,当然也喜欢别人为他大喊。 还有更多的声音响起,余乐无法分辨,也无瑕分辨。 因为他接下来就要挑战这整个赛道最难的部分。 【断桥】和【墙】。 没问题的! 这段时间他已经把这个部分滑了无数次,在预赛也发挥很好,没理由决赛出现问题。 余乐,集中注意力!不要胡思乱想! 上! 干就完事了! 深吸一口气,余乐对着“断桥”笔直滑了过去。 正面,雪台上桥。 右前侧站立。 对! 他同样没有用技巧。 他已经不是坡面障碍技巧的新人,哪怕知道自己拼一拼也可以做到技巧上桥,但没必要。 因为优秀的运动员,在比赛里必须要脑袋清醒,必须要懂的取舍。 他最大的任务是挑战前面那面“墙”,而不是在“墙”的前面跌倒。 所以,正确地判断自己的能力,分配技巧难度,才是一名优秀的坡面障碍技巧选手,应该做的事。 但是! 当余乐轻松滑过“断桥”前半截的三米部分,再即将滑下去的瞬间,余乐动了。 他跳起了! 同时拧动身体! 180°【桥上跳】。 “嘭!” 滑雪板与后半截的“断桥”碰撞。 余乐稳稳地立在了桥上。 一个技巧。 完成。 同时也是今天,第一个在“墙”的前面,敢于完成技巧的选手。 什么? 不是前一刻才说,怕倒在“墙”前面,所以不能做技巧吗?这不是技巧是什么? 余乐必须表示抱歉。 这不是技巧啊,这哪里是技巧了,在他看来,这就不是技巧。 【桥上跳】而已,去问问国家集训队的人,他是不是上桥第一天就敢做了?而且再问问国家队里那些酸唧唧的队员,他是不是【桥上跳】很少失误? 所以就这,对于余乐来说就像单纯滑雪那么简单,真不是技巧。 而且,人给你摆了个“断桥”,又不是隔了十米八米远,就这半米的距离,反正不都是要跳起来吗? 为什么不转圈? 啊,不好意思啊,身体它自己就转圈了。 余乐摊手,【桥上跳】过“断桥”,小意思啦。 一个【桥上跳】,轻松满足了这个道具设计之初的要求,设计师怕是都要抹着眼泪说上一句:“终于有人找到了它的正确打开方式。” 对于余乐而言,完成这个动作太简单了,他甚至都没过脑子,身体自己就完成了动作。 此刻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下桥和“墙”前面的跳台。 要来了! 真正的难度技巧! 滑到下半截桥的末端,余乐牙根一咬,身体往上猛地一跳。 270°落地。 有技巧的落地! 而且整个桥面,就比孙毅多了两个技巧! 最重要的,是余乐他选择了反向落地!! 竟然是反向落地!! 余乐挑战倒滑过“墙”吗? 看见余乐倒滑,落在雪坡上的时候,所有的业内人士都提了一口气。 这明显是比预赛的时候,增加了难度。 不先保着底分吗? 确定一上来就硬拼? 就连坐在屏幕前的刑世杰都蹙了一下眉。 余乐今年说什么都要去世界赛场上转一圈,至少露个脸,后年的冬奥会才有点盼头儿。 所以这次比赛,余乐就必须要有成绩,而且还一定是排名靠前的成绩。 走这么险的一招,柴明知道吗? 视线移开了一瞬,目光穿过窗户,就看见了站在五楼,护栏上趴着的柴明。 也在十二万分地关注自家队员的比赛啊。 来不急多想,一秒钟都不到,刑世杰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再度落在屏幕上。 余乐已经倒滑至跳台的一半。 眼看着就要起跳了。 速度不错。 应该也都做好了准备,可给我绷着一点,别出什么幺蛾子! 在心里骂了一句,视线同时牢牢锁定余乐,看着他在半空中抛出的那道抛物线。 是一个……嗯?直体的向后翻腾。 一周吗? 就这样。 但下一秒,刑世杰的浑身一个激灵,头发都立了起来。 不! 他看懂了! 余乐要完成的不仅仅是直体向后翻腾,也不是反向的起跳和反向的落地,他是为了完成【单手撑】动作!! 这是个【单手撑】!!! 顾名思义,【单手撑】的手就一定要落在地上,只有手掌挨在了地面,才有“撑”这个动作。 所以在余乐倒滑着朝后翻腾的时候,他的身体舒展开来,同时手臂也向前伸出! “哗”! 厚厚的手套拍在了红色圆筒状的“墙”上,滑雪板带起的雪雾飞扬而起,将他笼罩,潇洒的身姿在半空中似乎出现了瞬间的定格,然后从容飞过了那面“墙”!! “哦哦哦!” “帅炸了!” “屏保!现在马上我要这个动作的图片。” “妈耶,爱上了!” 无论是现场,还是在网络直播的屏幕前的观众,在这一刻全部沸腾了起来。 太帅了吧! 无论是飞在半空中的身体姿态,还是摸上道具的动作,都透着一股恣意风流般的俊逸,满满的潮流感像是一击重拳击打在心脏上,呼吸都好像在瞬间被剥夺了。 继而血液上头,脸上发烫,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和声音,发出自己都陌生的尖叫。 “炸裂了!!” “牛牛牛!!” 国家跳水队的队员们起身大喊,又蹦又跳,徐辉完全被这个动作感染,发出最大的声音。 “余乐!!!” 有时候大喊并不需要太多的字,只有两个字,却蕴藏着最饱满的感情,从嘴里迸发出来的时候,好像灵魂都在摇曳。 徐辉完全想不到,这竟然是一个这么帅的一项运动,看的他热血澎湃,心荡不休。 只想大叫!放声大喊! 一周而已,余乐从容落地。 同时也听见了好友们的大喊声。 嘴角抿了一下。 就这难度,还好,还好啦。 他可是练了十二年的跳水,最擅长的就是各种翻腾动作,一周而已,这要是重心不稳摔倒了,他这十二年就白活了好吧! 这是余乐的优势,他也很明白,也会更多的地运用这个优势,为自己在比赛里夺分。 其他人面对“墙”不敢挑战,或者保守挑战,他偏偏就别怕。 只是翻腾动作不能满足他对自己的难度要求,所以必须倒滑!所以必须单手撑!! 手指还残留着摸上“墙”的触感,那个“滚筒”里塞的都是海绵,被牛皮包裹着,隔着厚厚的手套传过来,是一种柔软的手感。 很满意自己在街区的表现,他做到了他想要做到的所有动作。 那么下一步是…… 余乐回头看了一眼。 是跳台。 第一个跳台部分的设计,没有正面的跳台,只有左右两侧的“二分之一馆”,带着天然的倾斜弧度,无论选手怎么做,都注定会扣掉90°的周数。 但同样的,在有了跳台角度的辅助后,第一个跳台会更好看。 选手只要在前面没有失误,最差也能够完成一个一周的转体。 至于决赛选手,完成个一周半转体都很轻松。 余乐往左侧滑去。 他处理右侧台的能力还不够,时间太短,他确实有明显的弱点,就像他翻腾厉害,转体较差一样,他有点偏科。 但解决他“偏科”的问题,是下一步的事,现在在赛场上,他当然要把自己更擅长的一面拿出来。 倒滑着来到左侧雪道,控制滑雪板在跳台上滑出一个不算明显的弧线。 跳台有点窄,而且倒滑的方向控制确实没有正滑轻松。 余乐感觉到自己能够在从跳台上借到的力量不多。 但好在他也没打算在这个跳台完成难度太高的动作。 滑到跳台的边缘,身体猛地脱离地面,身体被抛飞了起来。 与此同时,余乐向后翻腾一周,同时转体一周半。 身体紧紧起蜷着,双手抓在了同侧板的外侧,这是一个双手的安全抓板,又名【卡车司机抓板】。 随着身体的转动,视野也回到了前方,看见了自己即将落地的雪坡。 松开双手。 将身体展开。 双腿微微曲着,做好落地的准备。 “噗!” 双脚与雪坡完美契合,余乐身体一矮,稳稳站住。 倒滑起跳,旋转900,【卡车司机抓板】,完美落地! 第一个跳台完成!! 对于余乐这个级别来说,算不上太难的动作,况且还有倾斜的跳台辅助,又是个安全抓板,要是失误了才不应该。 但还是换来了观众们激动地尖叫。 他们其实并不太懂坡面障碍技巧这项运动,不过是最近宣传到位,趁着周末来看看比赛,打发周末无聊的时间。 没想到却被这项运动帅得呼吸都不畅了。 “太酷了吧!!越到后面越强啊!” “这个厉害!这个要拿冠军吧!” 不需要多了解比赛规则,只是看到目前的流畅程度,还有余乐在空中完成的技巧,那种优势感就已经清清楚楚。 从孙毅开始,这个比赛的观赏性一下子加强了很多。 谁才是这个项目的高手,简直就是一目了然。 “哇,这个运动好好看。” “我燃了,原地爆炸!” “啊啊啊啊,为什么我才知道还有这比赛啊!” 徐辉甚至都心潮澎湃地说:“我算是明白余乐为什么跑来滑雪了,这运动好过瘾。” 程文海使劲儿点头,他也喜欢滑雪,而且他们家乐儿超级厉害。 就连一直对余乐选择滑雪,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丁瓒,这个时候也沉默了下来。 余乐此时来到了第二跳台。 很常规的“三分馆”。 不用说,中间跳台走起! 不过前面滑的这么顺,即便是余乐都不敢随便浪。 因而这个跳台,他也保守地选择了翻腾一周,转体两周,以及一个单手摸板的【安全抓板】。 再一次的完美挑战。 余乐在尖叫声里落地,视线落在视野尽头的最后一处跳台。 那也是他这一轮比赛,需要挑战的最后一个跳台。 一个又宽又大,能够让每一个抵达这里的选手,自由飞翔的跳台。 所以。 要稳住! 一定要稳住! 前面已经这么棒了,绝对不能在最后一下摔倒。 余乐! 哪怕是扶雪都不可以! 你是要去世界赛场的! 这次的比赛,你一定要拿到最好的名次! 这只是你梦想的起点,只是起点你知道吗? 所以。 这一次,一定要飞起来。 宽大的跳台像是巨人的脊梁,托起余乐展翅飞翔的身体,滑雪板化为他的翅膀,他挥动着,猛地往上一跃! 翻腾一周。 转体一周…… 转体两周…… 转体三周…… 飞起来了!! 像跃出水面的鱼,长出翅膀,化成了鲲鹏。 像离开鸟巢的雏鸟,用坚硬的羽毛与空气对抗。 更像一个巨人,从蹲着的姿态,徐徐站起来,仿佛顶天立地。 1400!! 落地! 成功了! 成功了!! 余乐的双眼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自己站稳了! 他完成了自己在赛场上的第一个1400!! 站住了! 在那急速冲出的视野里,余乐已经举起了他的手臂,举高头顶,对准苍穹! “啊————” 发出咆哮的声音!! 握拳,击打。 “啊————” 再挥拳。 “啊————” 于是他的队友们,他的朋友们与他一起咆哮。 “啊————” 掌声雷动,欢呼四起,为他尖叫,庆祝他生命中,第一次的蜕变。 第73章 “1400!” 在余乐转体完成第一周的时候, 刑世杰就已经肯定地开口。 状态太好了。 速度简直完美。 这一跳如果不搞个1400,他都得骂余乐一顿。 没有摸板? 没关系,一步一步地来, 先把身上的动作完成,再去抓摸板的部分,只要能够看见他的进步就好。 而且1400呢, 就算不用摸板,也不随便一个选手能够做出来。 余乐这一跳, 直接摸到了国际大赛的门槛。 他够格代表华国出去比赛了。 好小子,真不错! 刑世杰喜滋滋地笑着, 一边听着身后一群人激动的议论声,一边看向了打分的屏幕。 相信其他裁判也会很满意余乐这一轮的表现吧。 无错可挑。 堪称完美。 而且绝对不缺乏创意和难度。 那么在国内裁判的眼里, 余乐表现又值多少分呢? 分数很快出来。 第一街区 余乐270°【麻花】上下桥。 六名裁判去了最高分和最低分,在街区只有两个,满分值为15分的情况下,最后的平均分是14.10分。 不错,不高不低的正合适的分值, 【麻花技巧】余乐做着轻松,但难度其实很大, 需要很强地平衡力,就算国际赛场上, 也不是谁都能这样娴熟地掌握【麻花技巧】。而且270°也是国内顶尖的上下桥周数,就算再多给个0.10~0.30分, 都可以接受。 第二街区 余乐“断桥”部分【桥上跳】,落地还有个270°的转体下桥, 尤其是“墙”的部分, 反向起跳和落地, 再加上一个【单手撑】的技巧。 得分14.65分。 在满分15分的情况下,14.65相当于接近满分,仅仅扣掉0.35分,与其说是选手出了什么错误,不如说是习惯性扣分,是裁判对待满分值的谨慎。 而且这个分数给的绝对不仅仅是余乐在技术上的发挥,明显有其他的更多的成分,“更高难度的挑战”,“技巧的多样性”,才是让这个街区拿下这么多分的最主要原因。 余乐的胆子真不是一般大。 就他这种“玩法”,国内的选手在比赛时是万万不敢“玩”的。要问给他们机会,让他们练一练,他们敢练吗?敢啊!但要问他们练完了,敢在比赛里滑吗?十个里能有一个出声就很不错了。 胆小,害怕失误,从教练到队员都是一个样儿,最喜欢打“保险牌”。 可坡面障碍技巧是个什么运动? 是X-Games,是极限运动! 用刑世杰的理解,敢冲敢闯敢创新,才是这个运动的精神。 get不到这个“精髓”,就不是一名合格的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 余乐他真的很厉害吗? 是,天赋不错。可论基础和实力,他是明显不如周晓阳和孙毅的,甚至他在转体动作上的能力,连一小部分的省级运动员都不如。 但人家懂得扬长避短,还喜欢鼓捣新东西,再加上一个很不错的赛场心理素质,所以才会一鸣惊人,成为华国最优秀的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中的一个,才能在这一次的比赛了,在这一个街区的挑战中,征服裁判,拿到这么高的分! “14.65……”刑世杰轻声念叨了一句,目光再度往下落。 已经在期待,迫不及待地看向余乐在跳台区的表现。 余乐第一个跳台。 是只有两侧跳台的“二分之一馆”,余乐在这里再一次暴露了他在转体上的缺点,他只擅长左侧的转体动作,几次比赛,刑世杰一次都没有看见余乐的右侧转体,太明显了,必须要调整和克服。 但这里说的只是“难度储备”,除开裁判的观点,余乐在这个跳台本身表现的还不错,900的转体,加上【卡车司机抓板】,整个动作完成的都还算干净,尤其两个街区积累的速度将他带上跳台,高度尤其的好,半空中的姿势和漂亮。 余乐在滑雪只是确实很独特,也很有魅力。 其他裁判也比较认可这个部分,所以给出了8.00的平均分。 第二个跳台。 余乐选择“三分馆”的中间跳台,不过与第一个跳台的动作几乎重复,而且原本的双手安全抓板,在这个跳台却变成了单手安全抓板。 哪怕换个抓板方式都可以。 就是一种退步的表现。 裁判的观点也基本与刑世杰一致,在这个部分只给了余乐7.80分的平均分。 他们渴望看见的是创新,是进步,是玩出不同的花样,余乐在第二个跳台的表现,无法让人满意。 第三个跳台。 那是一个“印钞机”跳台,又宽又平,给了选手更好的起跳准备,自然也是希望可以看见就最好的空中技巧。 余乐抓住了机会。 他跳出了进入赛季以来的第一个1400空中技巧。 没有抓板,但瑕不掩瑜,包括刑世杰在内的所有裁判,都很高兴能够看见这样一个优秀的技巧展示。 9.00分! 本赛季第一个9.00的分数诞生了! 最有趣的是,除了被扣掉的一个最低分8.80分以外,所有的裁判都给了余乐9.00分的高分。 他们鼓励这样的疯狂举动。 更是喜欢余乐的那股冲劲儿。 同时还希望借助这次的一个高分,能够提醒其他的选手,什么才是一名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该去挑战的难度,又如何才能够征服裁判给你打出高分。 看见了吗?! 就余乐这样的! 你可以不抓板,但你给我跳出1400啊! 你可以不跳1400,那就在抓板上玩出不一样的东西啊! 就会打“安全牌”!只会“保守”!胆小没冲劲,不如一个新转项来的运动员,也不如才比完的那些女将们! 小分里隐射出裁判的心思,全部出现在刑世杰的眼前。 第一街区:14.10 第二街区:14.65 第一跳台:8.00 第二跳台:7.80 第三跳台:9.00 区域分总计:53.55分。 全程分:31.65分。 余乐最后得分:85.20分。 好家伙!! 刑世杰的脚没控制住地抽搐了一下。 时隔一个月,余乐就直接涨了15分的成绩? 不但上了80分,还拿到了85分的优秀成绩。 这分会不会太高了一点。 刑世杰抬手捏住了下巴,把自己从余乐拿到了好成绩的情绪里剥离出来,努力站在公平客观的立场上来思考这次分数的合理性。 但是无论怎么想,好像都没有问题。 五个小分,他一个个的审核过来,可以确认完全符合国内比赛的打分标准。 或许少了一个街区的原因,少了个扣分点,选手在预赛时候,平均分数都比上一站的比赛多了了5分左右。但余乐在两个街区的表现,是绝对打分真实有效。 跳台区也是同样,尤其最后一个跳台,打分裁判几乎完全一样的分数,说明了余乐的那一跳,确实值9.00分。 所以,分数的问题是处在全程分上吗? 31.65分。 也不高啊。 余乐滑的这么流畅,几乎没看见明显的失误,如果按照他在国际大赛上的标准,他或许不会在“区域分”给这么高,但一定会在全程分给出35分以上的分数。 所以,这分数明显还低了嘛,国内的裁判打惯了失误百出的比赛分数后,难得遇见一个滑的这么流畅的选手,也不敢给太高的分。 这可不好。 该开会培训一下…… 刑世杰分了一下神,就将注意力转移了回来。 思来想去,这个分数给他不对劲的原因,应该不是来自于裁判打分上,而是余乐这个人本身。 他不应该这个时候,这么快地拿到这个分数,可偏偏他就拿到了。进而不得不让人去思考,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太喜欢余乐了吗? 那么,如果抛离“喜欢”和“期待”这个因素,余乐能不能拿到这个分呢? 当然可以! 不管他是不是才学了滑雪五个月,也不管他在一个月前是个什么样的表现,只看他这一场比赛,这一次的发挥,能不能拿到这么高的分。 能! 太能了!! 刑世杰想通了,抬手按下屏幕,用总裁判的系统,确认了分数。 发出去! 好像听见了“嗖”的一声。 刑世杰微笑着看向眼巴巴守在“LED屏幕”前面的余乐。 接收愉快。 …… 余乐没想到自己会等这么久。 柴教说过,“分数出的慢是好事,说明你的分数很关键,涉及到了奖牌,所以裁判会给分更加地慎重。” 但余乐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屏幕前面站了快三分钟。 分数不出来。 周晓阳也不能比赛。 观众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偌大的一个滑雪场,余乐感觉自己甚至能够听见其他人的呼吸声。 以及自己的心跳。 时间越长,他就越是期待这个分数。 该是什么样的分数啊?才会让裁判这么难以判定。 该不会是冠军吧? 哈哈哈,拿冠军是多少分? 余乐的思绪散乱着,不着调儿地想,按照预赛周晓阳第一名的77.00分算,想要在决赛稳拿冠军,怎么都要80分左右吧。 但80分啊! 人谭婷这个世界冠军,在国内比赛也才90分的成绩夺冠,他们这些男队的队员恐怕在裁判心里,就是个只能在70分晃荡的水平吧。 所以,70几呢? 刚刚的发挥他自我感觉还不错,余乐的目光又落在孙毅的分数上,孙毅这一轮滑的也很好,第一轮就拿到了75.00分。 所以自己,怎么都要拿个77分吧? 这样的想法生出来,余乐觉得还有点儿没把握,毕竟他最后一个跳台虽然跳了个1440,但他没有抓板,这就不是一个职业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该有的行为。 那就也拿个75分? 余乐整体来说是一个积极向上的乐观精神,这降低的一点点的要求是他最后的妥协。 再低,他可不干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时间也说不上是过了多久,觉得脚好像都站麻的时候,眼前的屏幕闪动了一下,分数终于出来了。 余乐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第一的排名上。 嚯! 是他的名字。 余乐第一名。 不错不错,符合预期。 余乐脸上顿时绽放笑容,视线轻飘飘地往后面的分数栏看去。 75.20分,不错。 嗯? 再看一眼。 是85.20分? 啊!? 余乐惊到又去看自己的名字,再三·反复。 第一名魔都队余乐 第一跳:85.20分。 啊啊啊??? 第74章 在余乐惊讶到脑子空白, 不相信自己眼睛的时候,整个赛场里更快地爆出了尖叫声。 “嗷嗷嗷嗷嗷!” “余乐!!” 有人怪叫着,有人大叫余乐的名字, 还有人将帽子摘下来在头顶上挥舞,兴奋地跳舞。 程文海激动的差点儿就在要从五楼跳下去,他一边大叫着余乐的名字, 一边转身就往下冲。 这么精彩的时刻,他怎么可能不去抱一下余乐! 徐辉等人对这个项目的分值不了解, 但余乐以高分排在第一名还是能懂,再说女子组那边儿不是有个世界冠军吗, 不也才拿了90分。 我们乐儿这是要冲击世界冠军了? 白一鸣和他爸在最顶层,这里人少, 视野最佳,是只有特殊身份的人才能够进入的贵宾区域。 柔软的大沙发沿着护栏摆了一圈,只要视线微垂,就可以看见全部赛道。 沙发边的扶手上还摆放着瓜果和热饮,整个楼层不过二十来人, 不仅仅是华国冰雪协会的副主席,还有京城市受邀而来的市长, 以及体育局的谢局,和一同过来的国家跳水教练张建坤。 面对这个成绩, 与楼下的热闹不同,楼上陷入一片莫名的安静。 最后是那位市长笑着对谢局说:“这个余乐还是厉害啊, 我也关注过他的消息,没想到已经到这个程度了。” 谢局表情复杂, 在欢呼声里说:“说实话, 我是真没想到他能这么快拿出成绩。” 张建坤笑容有点淡, 那眼里既有骄傲,也有几分难堪。 他带了余乐五年,成绩都不好不坏,楼下的欢呼声传进他耳朵里,甚至有点刺耳。 谢局看了张建坤一眼,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这位京城市长笑道:“看来咱们冬季项目这边,又要出一名优秀的运动员了。都是为了国家荣誉嘛,好事儿!” 白一鸣早在余乐要比赛的时候,就已经爬在了护栏上,当余乐抵达终点,等待分数的时候,他父亲也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 “成长的很快啊。”白祥磊说,“感觉也就一个月没见,又进步了很多,1440都能做出来,也就是你的水平了吧。” 白一鸣抿嘴不说话。 白祥磊说:“有没有后悔教余乐?” 这一次,白一鸣坚定地摇头。 白祥磊笑着,视线从白一鸣脸上那难得的紧张感移开,低头去看庆祝的余乐,不再说话。 此时,孙毅正瞪圆了眼睛问卓伟:“多少分?!” 卓伟有点儿后悔自己跑来报分,又不能不说,便小声的又把分数说了一遍。 孙毅的脸眼看着红了,浮出了血丝的眼睛透着一股狰狞,咬牙切齿:“怎么可能,男子组就没有拿到过这么高的分数的,他凭什么啊?” 卓伟怎么知道。 说实话他现在慌的不行,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但要不是慌了他就不会跑来告诉孙毅这件事,什么好处都没有,就换来一片怒火。 孙毅看卓伟这六神无主的样儿,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得了,你帮我去拿一下小分,可以再帮我拷贝一下,我要复盘。” “啊?我去哪里拷贝?” “网络直播!” “哦,哦哦哦。” 卓伟离开后,孙毅就一脸阴郁地坐在准备室的椅子上,谁来说话都没有搭理。 一脸被余乐这85分的成绩,干自闭了的模样。 此时的余乐还被庆祝的人群拦在门外进不来。 不出意外,85分的成绩,基本已经锁定了冠军。 余乐想低调,也怕回头被打脸,想说自己先窃喜一下,苟完后面两轮再庆祝,可其他人不让啊! 最先出现的是刘薇和季星棋这两位师姐。 刘薇挂着末尾,也参加了今天坡面障碍技巧的决赛,比完了赛就一直在这里看比赛,没比赛的季星棋就陪着她一起。 余乐的分数一出来,这两位师姐尖叫的声音简直要把滑雪馆震塌,然后第一时间就冲了出来,就差一点点把余乐抱住。 那兴奋的程度,简直比自己拿了冠军还高兴。 “余乐,你好厉害!” “当初真没想到,你能强到这个程度。” “我都被这个分数吓到了,你知道吗?嘭一下爆炸的那种,85分啊!” “你好淡定,你不高兴啊?” 两位师姐叽叽喳喳,就没给余乐说话的机会。 如今两人又突然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他,余乐脑袋一热,说了句自己都后悔的话:“好歹也是拿过世锦赛铜牌的人,一个国内冠军算什么。” 男人嘛,再低调,在女孩子面前都会忍不住张狂一点。 然后就在两位师姐复杂的目光中,后脑勺挨了一下。 “啪”的一声。 转头一看。 不知道从哪儿跳出来的路未方就站在他的身后,叉着腰,似笑非笑地看他:“说什么呢?你现在是我们滑雪队的人,老提当年干什么?” 余乐摸着后脑勺笑了。 难得装一下,还被抓着正着,所以说人在做天在看,莫装X,装X被雷劈啊。 然后刚刚拍了他后脑勺的那只大手,又黏黏糊糊地揉了上来,揉着刚刚被打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安抚着。 一边揉,一边用那双笑弯了的狐狸眼看着他,手一用力,就和余乐顶了脑门。 路未方赞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棒啊!余乐,你太棒了!你说说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棒呢?” 刘薇在旁边笑:“路教,要我说,带了余乐你就退休吧,以后再没有队员能这么给你成就感了。” “老天,肉麻死了。”季星棋摇头。 路未方这才松开手,直起腰来,笑着不再说话。 但看向余乐的眼光,那叫稀罕。 说起来最近他都快觉得自己要变态了,怎么总用看“大宝贝”的眼神看余乐,偏偏这臭小子总是能让自己越来越好,越来越被人喜欢。 依依不舍的将目光收回来,路未方就看见了从准备室走出来的柴明。 “柴总来了。” 说着,路未方推着余乐让他转身,看着余乐走过去,柴明一点点勾出的嘴角,不知道为什么,路未方觉得特别幸福。 都不容易啊。 否极泰来,都会好的。 柴明看见余乐,就说了一句:“很好,发挥稳定,基础提升的也快,比完赛就准备欧洲杯吧。” 余乐大力点头。 柴明从来不是个温柔的脾气,骂人的时候比正常说话的时候还多,但余乐信赖他,也尊敬他,无论是批评也好,还是这零星的夸赞也好,他都欣然接受,并且由衷地高兴。 柴明似乎被余乐的乖巧和优秀勾起了心里难得的柔软,他抬手搭上余乐的肩膀,一边往屋里带,一边将手心摊开,递到他的眼前。 余乐探头一看,是他刚刚比赛的小分,字迹潦草,涂写随意,就像是一边走路一边打着电话,随手写下的分数。 柴明下来的时候打电话问的。 他知道余乐想看这个。 上一次的比赛他没跟着,是魔都队的李教练去拿的分数,后来还是听了旁人说他才知道,余乐有比赛中途看小分,复盘的习惯。 柴明没有,他觉得三轮比赛比完了看整体表现,再去讨论优缺点更准确,但余乐想看,他就写在了手心上。 厚实的手掌,血色丰润,黑色的字迹龙飞凤舞,在将手托到余乐的眼前,看着低下头认真研究分数的后脑勺,柴明勾着嘴角,轻轻拍着余乐的后背。 心情是真的很好。 最近的心情,总是这么好。 余乐看完,问:“这分数到了国际上怎么样?” 柴明说:“也还行了。” “哪种行法儿?” “拿积分没问题。” “能进决赛了?” 柴明拍着后背的动作一停,说:“欧洲杯的赛制不太一样,赛道难度不高,但参加比赛的选手不少,每个人有两次上场的机会,记录最高的排名,进入前25名就可以拿积分。” 余乐扬眉,转头看过来,想想说:“因为这个比赛就是作为门票存在,所以冠军不重要?” “也重要。”柴明解释说,“冠军100积分,亚军80,季军60,一直到第二十五名,可以拿到25的积分。参加世锦赛、世界杯的积分要求是50分,所以拿到前三名,基本就可以不用再参加别的比赛。” 余乐边听边点头,表情认真,一点儿没有自己刚刚比赛拿下高分的张扬模样,很明显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世界赛场。 柴明还是第一次带这样的队员。 即便他嘴里说着要送余乐去冬奥会,也尽量帮他安排好国际比赛的路线,但他没遇见过从未将国内赛场放在眼里的运动员,就好像余乐来到滑雪队的目标就只有那一个。 从跳水世界排名第三,转项滑雪后,继续冲击世界排名,这或许是余乐最初最简单,也始终坚持的想法。 怎么可能! 柴明曾经觉得这太理想化。 直到这一瞬间,柴明发现余乐是真的在想,在做,于是一切都仿佛变成了“信念”,支撑着这个年轻人疯了一样的往上爬。 在过去的小半年时间里,余乐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信念有多强,自律性又有多高。 这样想着,又这样说着,偶尔柴明的目光移开,会看见余乐身边围着的人群。他们环绕着余乐,乐于倾听余乐的大小事,渴望了解余乐的过去未来,余乐就像一个聚光体,只是独自闪耀,便吸引了无数趋光者。 就像个明星。 这样的念头一生出来,就被头顶响起的掌声和尖叫打断,柴明回过神来,和所有人往滑雪道看了过去。 是了。 比赛还没有结束,周晓阳还没有滑,而且接下来还有两轮比赛,余乐85的高分足够他拿下冠军,但又不一定能拿下冠军。 在坡面障碍技巧这项运动里,从来不缺胆大包天的挑战者,或许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反而会拿出更好的,超越了自己实力的成绩。 作者有话说: 心理暗示。 余乐:我跳水世界第三,滑雪如果拿不到世界第三,我没脸见人。 第75章 坡面障碍技巧运动, 从来不缺胆大包天的挑战者,但显然周晓阳并不是这类人群里的一个。 他的抗压能力真的很一般。 在上场前,周晓阳在坡面上足足等了五分钟。 时间太长了。 足够周晓阳想上很多有的没有的。 其中最动摇他的, 就是余乐的分数出来时间长的不正常,这么长的时间只能说明裁判对这个分数很慎重,有一定的争议性, 不得不进行反复的思量。 接着,周晓阳就听见了滑雪馆里回荡的掌声和尖叫声。 很疯狂, 像是打雷一样,周晓阳甚至觉得自己的脚下在微微震动。 多少分? 他在想。 这么长时间, 又有这样的掌声,肯定比孙毅高吧?高了多少?有没有我预赛时候的成绩好啊? 该不会……比我预赛的成绩还要好吧? 在出发前, 他开始忍不住地东想西想。 他想到余乐拿了高分,接着又想到从自己集训回到国家队时,才开始学习坡面障碍技巧的余乐,不过四个月的时间,在上一站就超过孙毅拿到了第二名。 成长的太快了。 如今一个月过去, 又会成长到什么程度? 看见余乐练习过450°的下桥动作,也看见余乐刚刚在“墙”的部分完成的多么出色, 独一份的,就连他都不敢去做的动作。 分数一定很高, 说不定这一次就已经追上他的最好成绩了。 周晓阳只觉得后背凉,他猛地回头, 有种余乐正从后面追过来,一口咬上自己喉咙的错觉。 恐怖的存在感, 简直毛骨悚然。 然后裁判就让周晓阳出发了。 周晓阳也不想输, 他也想多拿几个冠军, 哪怕他在国际赛场上拿不到成绩,至少在国内这个项目的比赛上,他应该守住金牌吧? 他可是一直在练这个项目的啊! 怎么可以输! 胡乱的思绪纠缠着他,一边将他往深处拉,一边又好像推着他,凶狠地咆哮:管你是余乐还是孙毅,国内的赛场我一定要拿冠军! 第一个街区,他用了450°上桥和270°下桥的技巧。 第二个街区,毫无疑问地去挑战了那边墙。 第一个跳台,900的【摸板尾】。 第二个跳台,1200的【单手安全抓板】 很出色的一跳,周晓阳在落地的同时,听见了观众为他响起的掌声,他心里一阵畅快。 我滑的肯定不比余乐差,听见没有掌声。 我能赢! 第三个跳台,速度累加足够,1200的转体,再来一个【双手卡车司机抓板】! 我肯定能拿高分! 但是,在空中转体的时候,周晓阳位于外圈的左手,没有能够到板子。 他心里一慌,又想摸板,又担心即将到来的落地考验,这一瞬间,他还想到了自己如果失误,一定会被笑吧。 毕竟,前面的两个人都成功拿到了有效分数,自己作为上一场比赛的冠军,没理由连个有效分都拿不到。 于是没摸到的板子不再管了,【单手安全抓板】就【单手安全抓板】好了,落地才是关键。 “哗——” 周晓阳顺利落地,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再次响起。 他从坡上滑下来,抬臂挥手,回应每一个为他庆祝的观众。 稳了! 这次最后一个跳台虽然抓板的部分没有处理好,但全程都没有什么大问题,再说自己在第一街区还上了450°的上桥,分数一定很高吧。 说不定比预赛时候的分数还高。 预赛多少来着?77分! 就算没办法超过77分,再差也能拿个75分吧?万一裁判在街道部分给了更高分呢?80!?也没有可能拿到80分? 周晓阳喜滋滋地滑过去,同时在心里为自己设下预期的最高分和最低分。 结果往LED屏幕前一站。 滑雪杖掉地上了。 他愣了两秒,又大力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楚了余乐的分数。 啊!? 脑袋里就剩下这个音在回荡。 啊?啊?啊?啊?…… 然后周晓阳的分数就出来了。 74.25分。 只排在了第三名。 不,自己第几名不重要,重要的是余乐怎么拿到的85分? 他做什么了? 就算零失误,以他的水准也不应该拿到85分吧? 裁判偏心? 周晓阳的负面情绪瞬间就涌了出来,怀疑这个,质疑那个,一会儿想着裁判偏心,一会儿又想到刑世杰主裁判和孙毅相处融洽的样子,连带着余乐的教练柴总教练和国内大小裁判的关系都很好的这方面都想到,却始终不在自己身上找理由。 他陷入一种“爹不疼妈不爱”的情绪里,抱着滑雪板,低着头从余乐等人的身边走了过去。 直到周晓阳进了休息室,余乐才将目光从周晓阳的身上收回来。 说不上是不是同情,也没有幸灾乐祸的爽感,单纯就是觉得“我赢了你输了,如果你下把要超过我,也要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比赛期间,竞争状态,同情对手这样的情绪最无聊,说不定人下一轮就赢了你,他又会不会同情你了。 柴明这个时候却说:“谁跟着周晓阳呢?” 他问的是路未方,路未方想了一下:“小周吧,刚刚在屋里看见了。” “你去看一下。” 路未方不太乐意,但还是去了。 这个时候,柴明身边就剩下两位师姐,以及刚刚跑下来的程文海和石河。 程文海挺怕柴明,但这货就是嘴巴厉害,尴尬了说话,怕了也说话,所以就听见程文海问了一句:“您怕周晓阳哭啊?” 柴明冷冷看了程文海一眼,程文海眼角一个哆嗦,硬着脑袋继续说:“您是总教练,所有队员的状态您都盯着,您是真的辛苦。路教过去后,肯定没事了,您放心吧。” 显然程文海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柴明的脸色缓了下来,说:“让余乐休息吧,接下来还有两轮。” 程文海见柴明的脸色好转,又蹬鼻子上脸:“接下来两轮乐儿该怎么比?需要试更高的难度吗?” 这倒是正事,柴明看向余乐,严肃说到:“自己看着滑吧。” 余乐:“……” 不知道的,只看你这张脸,还以为要说点儿什么高要求呢。 您这训练的时候小皮鞭抽的“啪啪啪”,比赛的时候就来个“放养”态度,确定真的没问题吗? 看着滑? 哈! 不过余乐向来听话,既然柴爸爸说不插手,你自己爱怎么滑就怎么滑,那余乐就自己思考咯。 反正一直以来,柴明也没在比赛的时候指手画脚的为他编排动作,一副放纵自由的姿态,余乐也算是习以为常。 刘薇满脸疑惑:“就不管了?之前帮你安排技巧动作了吗?” 刘薇的主项就是坡面障碍技巧,教练是徐婉,是一位和柴明完全不同的教练,大小细节要求严苛,她定下来的动作,队员在比赛的时候就一定要完成,不管你是不是还有上限,但我在你能力范围内编排的动作,你要是无法完成,就是你的问题,下来了就会批评。 这大概也是大部分技巧性教练的教练方式,无论国内国外。 刘薇习以为常,所以被柴明这“不负责任”的话,吓得惊疑不定,忍不住开口。 余乐摇头。 对!就是这么“不负责任”。 刘薇苦着了脸觉得不对,但余乐的成绩明明白白摆在这里。 再说以前柴明带出来的何宇齐和孙毅,不都有着非常出色的成绩吗? 所以话到了嘴巴又说不出来,最后只能自己憋着消化。 这边余乐决定离开,回到出发点准备第二轮的比赛。 刚刚的分数实在有些出乎意料,陆陆续续的来了那么多人为他庆祝,不能再耽搁了。 “我走了。”余乐抱着滑雪板说。 刘薇还在思考,回应的很慢。 程文海却习以为常,对余乐摆手:“已经拿到冠军了,接下来看你表演,愉快地浪吧。” 余乐被逗笑,抱起滑雪板往程文海的肚子上一“捅”,程文海“啊”的一声配合,两人“中二”默契度十足的家伙嬉戏一下,继而分开。 等着余乐走了,程文海才对刘薇说:“别想了,老柴带的是天才,天才最怕的就是被限制,我等凡人就乖乖地按照教练的指点,按部就班的成长就好。” 刘薇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和季星棋、石河两人一起头如捣蒜,满脸认可。 妈的,正常人谁换项半年就能拿全国冠军啊! 研究余乐的成长,学习他的方法,这是安心不想让自己出成绩吧? 余乐这边已经上了传送带,心里确实美滋滋,只看一路过去的赛道也变得“眉清目秀”,看了一眼又一眼。 这赛道端的是可爱啊~ 同时心里也在盘算着下一把自己该滑什么才有突破。 说起来,自己每次都是在空中技巧上提高转体的数量,但从来不敢去摸板,国内比赛大家水平都不够,冷不丁出来个1400,裁判还愿意给高分,到了国际赛场这一套肯定是不行了吧? 所以还是得练,也要在赛场上学着怎么更大胆的去做。 余乐想了一路,传送带也到了最顶端,第二轮的比赛都开始了,暂时不需要出场的选手都等在小屋里。 他一进去,就被目光洗礼了。 同时,他在孙毅和周晓阳脸上看见了两种不同的表情。 不安的。 愤怒的。 像是暴风雨,凶猛地袭来,又如冰似火,在余乐视野的两端,彰显着存在感。 “咳!” 余乐醒了一下嗓子,一边避开那挑事的目光,一边又忍不住挺出了胸口。 害! 这该死的虚荣心。 第76章 也就是这个时候。 雪协联合京城体育推广部门, 与视频网站首度合作,推出的“20XX年全国滑雪冠军杯”的第一次网络直播,终于播到了余乐即将出场的身影。 余爸爸一直拿着手机看比赛, 蹙着眉,端坐在沙发上,已经研究了很久。 暴瘦下来的脸上颧骨高突, 但精气神还好,他眼睛瞪圆, 从眼神到脸上表情,就像一个杀气腾腾的大将军。 但余妈妈却像是水做的, 懒洋洋地靠在丈夫的身上,头搁在爱人的肩膀上, 歪着头两人共看一部手机。 一边看着,一边手里还不得闲,剥好的橙子弥漫出甘甜的清香,拿下一瓣却塞进自己的嘴里,然后“呸”的一声, 吐出果籽,说:“这比赛究竟怎么回事啊?什么算好什么算差?而且怎么动不动就有人摔啊?是咱们水平太差了吗?刚刚那个不是没摔吗?50分就排名第一啦?满分多少啊?连个解说都没有。” 余爸爸不说话。 余妈妈就推他:“你不是说你研究过这个运动了吗?你倒是说说啊。” 余爸爸还是不说话, 脸黑了一点。实在被余妈妈问的多了,才说:“那网上介绍倒是不少, 我还看了国外的比赛视频,都是英文的, 我能听懂啥?” 余妈妈想了想:“那只能回头问乐乐了?” “哼。”余爸爸不高兴,觉得有点儿伤自尊, 儿子跳水的时候, 他们全家人都知道跳水的规则和打分标准是什么, 如今冷不丁换项,他就像个被时代抛弃的中老年男性,完全不懂儿子在干什么了。 这个时候孙毅走到雪坡边上的时候,余乐的身影也出现在了画面里。 余妈妈兴奋起来:“啊!乐乐!你看,是不是乐乐!” 余爸爸一眼就认出自己儿子了,当父母的认出儿子有那么开心吗? 余妈妈却说:“穿上衣服好像顺眼一点。也就是换了项我才说啊,那泳裤啊,太紧了,也太少。” 余爸爸顿时无语。 孙毅滑了下去,摄像机追着他,自然屏幕里再没了儿子的身影。 余爸爸看不懂这运动,却要逼着自己懂,在心里暗暗评判。但余妈妈的注意力不一样,不是自家儿子的她不耐烦看,所以目光就移开,落在了屏幕旁边的留言栏里。 一开始看视频,视频调的是全屏,但余爸爸看不懂,就寻思着在评论区了找答案,结果留言区里叫的比他还厉害。 【这比赛规则是什么?】 【没解说吗?】 【确实又潮又帅的小哥哥,但看不懂有个屁用,摔!】 出东门,往西拐,遇见了一群糊涂东西。 还能怎么办? 糊里糊涂的继续看呗。 不过这切来切去的,视频地播放方式没调过来,余妈妈就往评论区看。 “孙毅?”她小声念叨,“侧面上台,桥上跳。” “嗯?”余爸爸听着陌生的词汇,却瞬间对应上了这个选手上个街区的动作,也得亏他上了心,看不懂但也留下了印象。 余妈妈又说:“270下桥,中路选墙。” 正好孙毅往那个看不懂的红色大圆桶滑过去,余爸爸第一时间就把“墙”和“大圆桶”画上了等号。 余妈妈也不是每个动作都念,但20来秒的时间里,说出了很多的专业名词,再配着余爸爸的研究态度,对这比赛多少明白了一点儿。 孙毅滑完比赛,分数出来,75分。 评论区里纷纷留言。 【冠军了!】 【还是我毅神厉害!】 【双冠军走起!】 【啊啊啊啊!这个看的好爽,高手就是不一样!】 余爸爸天然站在儿子的立场,对孙毅生出敌意,将目光收回来,看向爱人:“你都念的什么?” 余妈妈说:“有人在评论区里发消息,我看着像,就念了,对的吗?” “哪儿呢?” 余妈妈戳了一下屏幕,一个叫“房姐”的账号正发言道:【预赛周晓阳拿下77分,孙毅的分数还不够保险,这比赛少一个街区,分数平均提高了5分。】 这是个业内人士啊? 余爸爸记下了这个账号。 五秒后,房姐再次发言:【乐神要出场了!看我乐神的!】 随着这句话出现,评论区里的留言的对象也变成了余乐。 【这个有点厉害,成长性好强。】 【晶洋雪山惊呆了,拿了第二名。】 【确实牛批。】 【弱弱问一句,怎么牛了?】 【余乐不知道?跳水的,七月份才转项自由式滑雪,全国第二,想想吧。】 余爸爸和余妈妈的下巴同时抬了起来,对视一眼,骄傲地笑了。 哈,儿子被夸了。 可不是,这点儿时间能把滑雪练成这样儿,别说你们不信,他爸/妈都不信。 这个急转弯走的太快,腰都被闪着了好不好。 画面这时终于从孙毅脸上移开,再次回到了余乐身上。 余乐穿着一套黑色炫彩的滑雪服,看起来有点臃肿,比较宽大,尤其是裤子,和余爸爸余妈妈记忆里滑雪的衣服不太一样。 余乐带着一双米色的手套,手里握着的滑雪杖是黑色的,又细又长地戳在雪面上,他踩着滑雪板,像只摇摇晃晃的鸭子,走到了出发点的边上。 滑雪镜已经放下来了,偏光的镜面是茶色的,可以看见那双和余妈妈一模一样的眼睛,从滑雪镜下方挺出的鼻梁犹如刀削帮笔直挺拔,这一点就很像他的爸爸,薄厚适中的嘴唇又变成了妈妈的模样,余妈妈的唇角有些微微的往上翘,不笑的时候也像在笑,是个很有眼缘的长相。 余妈妈激动地一把掐住余爸爸的手臂,“哎呀,突然好紧张,这还是第一次看他比赛,他不会摔吧?” “想点儿好的吧。”余爸爸不高兴了,不喜欢别人说自己的儿子不好,就算他妈都不行。 两人说归说,用余光扫着评论区,等待那位叫“房姐”的观众,能够实时文字解说。 …… 而这边余乐已经走进了赛道顶端的休息室里。 直播和现场有时间差。 孙毅坐在距离大门有点远的位置,看见余乐进来脸色很冷,视线在余乐脸上沾了一下,就将目光移开,从头到脚,连带着嘴角抿出的薄厚,都透露出了他的不痛快和敌视。 周晓阳却坐在距离门边最近的位置,就像是在专门等着余乐一样,看见余乐一出现,脸上就扬起了笑容,亮晶晶的眼睛就算不说话,也透露出一种希望余乐能到他身边儿的意图。 余乐能拒绝吗? 他从来就没讨厌过周晓阳,除了上次被余乐的450下桥刺激的多说了几句,绝大部分时间周晓阳都不是惹人讨厌的性质。哪怕他和孙毅一边儿,与余乐的立场队里,但看见余乐的时候,也会礼貌地笑一下。 又不是小学生,都这个年纪了,还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喜欢自己吗? 只要不像卓伟那样阴阳怪气拉帮结派的,余乐也愿意给个面子上的善意。 所以周晓阳对他笑,他便回了个笑,然后配合着周晓阳期待的目光,走到他身边坐下。 周晓阳的眼神就一直跟着他,圆嘟嘟的脸笑呵呵的,等着余乐一坐下,就说:“你滑了个85分啊?我都吓死了,你看见小分了吗?裁判怎么给的分?” 余乐想想,说:“难度有点儿,但应该更多的分是给的创新和多样性的分上。” …… 房姐:【270麻花下桥】 房姐:【中间桥,要过墙】 房姐:【桥上跳!啊啊啊啊!】 房姐:【乐神威武,倒滑挑战墙。】 房姐:【单手撑!!!!!!!!!!】 也不知道房姐打字速度怎么这么快,好像短短三五秒的时间,这一连串的文字就“噼里啪啦”的全部都出来了。 眼睛都看不过来,她竟然能够打出来。 余爸爸余妈妈都不知道看哪头儿了。 想看儿子比赛吧,看了又看不懂。 只看文字吧,如果看不见动作,还是看不懂。 这就…… 反正这两位为了跟上儿子事业在努力的父母,从儿子出场,再到他从“墙”上飞过,急的血气翻涌,大冬天的,额头上全是汗。 但好在会看今天直播的人,都是基本能看懂这项运动的滑雪爱好者。 不少人看见房姐打字,也像是开了窍,就跟着发言。 【这个动作帅。】 【创新了。】 【国外都烂了好不好,X-Games谁不会个单手撑,特么那叫做表演滑。】 【就目前来看,就是创新,第一个摸墙的选手。】 【余乐确实够胆子,我看的也痛快。】 【他身上有股老滑雪运动员没有的劲儿,就是特别带劲儿,特别新鲜。】 【滑雪的姿态也很好看。】 …… 余乐看周晓阳。 周晓阳看余乐。 然后周晓阳说:“就因为单手撑吗?” 余乐说:“我之前还桥上跳了。” 周晓阳蹙眉:“那断桥落差挺大的,我有点儿害怕,单手撑平时倒是也试过,落地有点麻烦,所以就走的保险牌,你说我要不要尝试一下?” 余乐:“……” 这家伙的立场是不是变得有点奇怪了? 他们可是竞争对手,在比赛的时候问这个,真的合适吗? 周晓阳也反应过来,他摸着鼻子,讪讪地说:“我看你滑,也想尝试一下,可又怕自己做不好,再说,你前面才滑了这个技巧,我第二轮就去试,我怕你生气。” 最后一句说的余乐一愣,他是这样的人吗?这事儿有必要生气吗? 但余乐很快又明白了。 这事儿要是放在孙毅身上,孙毅就一定会生气。 周晓阳跟着孙毅久了,就以为谁都是这样,小心翼翼地相处,太多地顾虑。 第77章 余乐当然不会生气, 他摇头:“你想滑就滑,不过平时没练过这动作,肯定不保险, 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哦。”周晓阳理所当然地觉得余乐不希望他滑的和他一样。 余乐感觉到周晓阳的情绪,就只能再补充一句:“你的问题不是在第二街区吧?难道不是后面两个跳台做了同样的动作,还出现了失误吗?” 周晓阳想起来, 眼睛一睁:“对哦,我听他们说你完成了一个1440, 这么厉害?” 余乐说:“当时状态特别好。” “1440啊,你前面一点失误都没有, 那不是应该拿90分以上?” “没抓板。” “啊?”周晓阳愣了一下,继而努力想着, 并说道,“你抓板是有点弱,这样到了国际赛场可不行,你该和柴总说一下,难度的问题先放放, 该继续补足基础了。” …… 房姐:【1440!!】 房姐:【1440!】 房姐:【!!!】 【厉害!】 【yyds!】 【yyds!】 当余乐最后一个跳台完成,直播间的评论区里已经炸开了锅, 不停的刷屏“yyds”,看的余爸爸余妈妈一头雾水。 yyds是什么意思?技巧名称的缩写吗?但感觉不像啊, 怎么像是单纯在夸自家儿子似的呢? 毕竟儿子滑的还真就不错,就连他们这样的门外汉看着, 也知道全程没有失误,而且最后一个跳台好像转了很多圈似的。 转的圈多, 毫无疑问是好的呗。 余爸爸和余妈妈因为余乐跳水的原因, 对这种旋转的周数很敏感, 就算没有房姐的文字直播,他们也能轻松数出来余乐转了多少圈。 翻腾一周,转体三周。 应该是厉害的吧? 毕竟之前出场的选手最厉害的也就转体两周,还有些人就转了一周,落地还失败了呢。 余爸爸把举酸的手臂放下来,正要休息,却被余妈妈一把将手机夺了过去。 “干吗?”余爸爸下意识地抓住。 “我拿着啊,我还要看儿子呢。” “哦。” 两人说上两句话,再一转头,也不知道两个人的手是怎么按在屏幕上,视频不见了。 这一下吓的两口子冷汗直冒,余爸爸一边找视频,一边生气地抱怨:“等分呢,就不知道提前说一声?” 余妈妈也急:“也快点儿,快点儿。” “别催,视频没了,我还得重新打开。” “那你快点儿啊,这笨手笨脚的,点这里,点这个我记得。” 视频APP再度被打开,两口子平时也不在手机上看视频,直接就忽略了首页的“上次播放”,奔着直播频道就去了。 但这一点开直播频道,就看见这场滑雪比赛直播就挂在频道的最高最显眼处,观看人数已经有两万多人。 余妈妈看见,莫名其妙地“啊”了一声。 余爸爸却懂了,蹙着眉说:“这么多人啊。” 两口子意见一致,竟然是不高兴看儿子比赛的人太多。 这数据和余乐前两年出国比赛时的那场视频直播差不多,当时徐辉被队内调剂去跳了三米板,余乐和丁瓒就组了“双子星”,本来目标是包揽冠亚军,结果余乐被一个E国的选手从头到尾地压着,最后只拿了个铜牌。 那之后,徐辉又回来十米台了,余乐在网上被喷得狗血淋头,别提那些语言多可怕,多暴力。 余妈妈心态啊。 也害怕。 看见这人数,心里就直打鼓。 她一边希望余乐被更多的人喜欢,一边希望人少一点,免得出现了失误的时候,再被人骂。 网友总觉得你是“梦之队”出来的,你拿不到冠亚军你就是能力不行,你就应该让位。但余乐的那一次比赛,发挥的完全没有问题,从头到尾都达到了比赛的标准,仅仅是因为那一名对手也确实很强,那天的比赛状态又特别好,有一跳的分数比丁瓒还高,威胁很大。 这些观众都看不见,他们只会说余乐不行,在网上发泄自己的情绪。 那次之后,余妈妈就对网络这东西有种莫名的畏惧,这片区域,不需要负责的言论太多了,偏偏还能够影响到现实里。 徐辉十米台和三米板兼项,练的一身的伤,拿到了奥运冠军荣耀退役,但伤还留在身上,不然也不会一比完奥运会就宣布退役,他是真的太疼了,不能不退下来。 余乐能力确实不如徐辉,守着第三的位置转眼就耗掉了青春,到头来也是什么都没捞到。 总之体育竞技就已经很残酷了,却始终有那么一部分人喜欢谩骂和攻击,让“失败”的运动员不仅要调整自己的心态,还要面对来自外界的双重指责。 余妈妈因为担心儿子,走了一下神,再回神的时候,丈夫已经将直播重新打开。 儿子的身影出现的画面里,摘下的滑雪镜,露出了脸上大片的印子,同时也展露出了全貌。 精神,帅气,自信。 还有点儿紧张,眼睛睁大,维持着一个姿势,盯着屏幕看。 等待。 余爸爸说:“分还没出来呢?” 结果这句话一出来,余乐僵着的脸突然舒展开来,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他兴奋的将手臂举高,手里握着的滑雪板和滑雪杖使劲挥舞,现场响起一片掌声。 随后,屏幕下方出现了分数。 余爸爸和余妈妈还不太会看这个分数,但看总分是懂的。 他们的目光同时落在屏幕的一处,看见了85.20的分数。 “85.20。”余爸爸说,又大声重复,“85.20!!” 余妈妈愣愣地问:“这分数能拿冠军吗?” 余爸爸眼睛一蹬:“最高那个才75分,他可是85分。” 余妈妈紧张:“所以,这个分能拿冠军吗?” 余爸爸想想:“好像预赛最好的成绩才77分吧。” 余妈妈重复:“所以这分可以拿冠军了?” “啧,你怎么……”余爸爸一转头就没声了,妻子大睁的眼睛里,铺开了一层薄薄的水,嘴角是往上勾的,好像在笑,又确实在哭。 “哎~”叹了一口气,余爸爸搂住妻子,肯定地说:“嗯,能拿冠军。” “嗯嗯嗯。”在那手机持续传出的掌声中,余妈妈带着哭腔回应着自己的丈夫。 …… 周晓阳说完,见余乐没第一时间回应自己,就有点儿急地继续说道:“你这次得拿冠军了吧,下个月肯定会去参加欧洲杯,虽说只是个洲际比赛,但水平比咱们国内真的不止高出一线,是很多线。能在那比赛排在前面的,都做的出1440的摸板,你得,额,这个这个,这个部分得努力。” 这一大段的话说下来,余乐终于确定,周晓阳确实是在对自己释放善意。 余乐自然笑着回应:“谢谢,我也是这么想的,接下来好好沉淀一下,为第一次的国际比赛做准备。” 周晓阳得了回应,便笑的更开心,说:“参加欧洲杯比赛其实咱们亚洲人挺多,尤其是R国那边的高手,小山则江、竹内由纪都世界排名前二十,世锦赛也都拿过奖牌。 还有水木朝生前两年一直都在和白一鸣竞争,16岁就报名参加了世锦赛,拿下第八名的好成绩,去年他拿了第四名,听说今年国内比赛,他赢了小山和竹内,这次是奔着世锦赛的奖牌去的。 就这水平,去了欧洲杯,基本砍瓜切菜,说不定就是个冠军。 可惜白一鸣就是不报名,不然还轮得到水木朝生什么事儿,你说是不是白一鸣也怕上了成年组,自己的成绩和水木朝生差不多,当惯了冠军,没拿到奖牌怕在国内被笑话啊? 余乐你和白一鸣是朋友,他没说自己为什么不参加吗?” 余乐:“……” 得嘞,这又是个话多嘴碎的类型啊! 而且比程文海还没有城府,简直和路未方一个级别,他还什么话都没说,就能自说自话,把自己所有的情绪和看法都夹杂在话里,一股脑地秃噜了出来。 这样的人,余乐还真不讨厌。 心思太浅,也就想不起背后阴人这种事,嘴上不把门,自然也就藏不住秘密,所以一眼看透,特别单纯。 余乐从来没有什么拿捏人的想法,但身边聚集的都是这种单纯的人,他们会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告诉他,他就把自己变成个“阀门”,把那些不该说出去的话“关紧”了,绝不透露出去半分。 所以遇见周晓阳这样的类型,绝对算是驾轻就熟,从容以对。 微笑:“白一鸣又不是小孩儿,有自己的打算,说起来你不准备一下吗?已经五号了。” 周晓阳回过神来,“啊”,一拍脑袋。 “不聊了,不聊了,你也赶紧准备,第二轮也想尝试些新东西吧?” 余乐点头:“有的,但估计失误率很高,尽力吧。” 说完,想想又说:“咱们坡面障碍技巧没有“抄袭”这个说法吧?” 周晓阳想想,摇头。 余乐就笑:“那不就得了,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 周晓阳愣了一下,继而粲然一笑,点头。 热身的时候,周晓阳就始终站在余乐身边,虽然不说话,但偶尔被余乐看见的时候,就咧嘴笑。 周晓阳长了个娃娃脸,圆嘟嘟的,个子也算高,所以显得肉呼呼的乖。 余乐也很高兴在紧张的比赛中途,能有个朋友和自己说上两句,就像是回到了跳水队的时候,走哪儿去,身边儿都是能说上话的人。 他也不喜欢被孤立的寂寞啊。 就这样,五号下去了,六号也下去了,轮到七号出去的时候,贴着九号牌的孙毅突然走到他们热身这边儿,隔着三米多远的距离命令道:“周晓阳你过来。” 余乐和周晓阳正说着话呢,同时转头看了过去。 孙毅嘴角抿着,脸紧紧地绷着,看向周晓阳的目光很不客气。被看着,他又甩了下下巴,然后理所当然地觉得周晓阳会跟上去,所以转身就走。 在接下来短短两三秒的时间里,余乐感觉到了周晓阳的挣扎。 甚至周晓阳还用目光无声地问余乐:我……要过去吗? 余乐纵容地笑:怎么样都好,你选择和谁做朋友都无所谓,哪怕你和我和孙毅同时做朋友都可以,又不是谈恋爱,是吧。 很复杂的想法,但眼神是纵容的,也是真挚的,透着温度和包容。 周晓阳抿着嘴直了身子,说:“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 脚下不动半分,却是不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了。 第78章 孙毅走出去的脚步一顿, 缓缓地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何止惊讶。 他盯着周晓阳看了很久,最后那猫儿眼又落在了余乐的脸上。 瞳孔似乎都收窄了, 扁平细长。 透着丝凌厉和凶狠,嘴角也跟着抿的又直又紧。 余乐是个不爱惹事的性子,但如果事儿来了, 他也从来不躲。 所以孙毅看他,他便也视线不回避的与孙毅对视, 眼神里是绝不退让的坚定,嘴角勾的却是恰到好处的从容。 余乐淡笑的面庞, 与孙毅的脸上的冷锐,对比分明, 气氛在不知不觉间紧张了起来。 屋子里的选手陆陆续续发现了情况的异常,目光落下,继而不明所以地对视。 直到滑完回来的选手走进屋里,将滑雪板放在门边,“哒”的一声轻响, 滑雪板尾端在墙壁上摩擦出“沙沙”的声响,他急忙去抓, “哎喂喂!” 屋里紧绷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掉的气息,骤然松缓了下来。 周晓阳鼓起勇气:“那个, 咳,嗯, 有有什么事吗?” 还有一名H省省队的队员,小心走到孙毅身边:“怎么了?” 孙毅没说话, 只是终于将目光收了回来, 扬着下巴将头转到了一旁, 也没有理会上前关心的省队队员。 他独自走到前排的座位前,弯腰拿起自己的滑雪板,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门去。 中途路过余乐身边,却再没看两人一眼,余乐自然也不会犯贱招惹,反而在孙毅气鼓鼓地走过来的时候,避让到了一边。 嗯。 气鼓鼓的。 其实孙毅也是个挺单纯的人,心里想什么都在脸上。 待得孙毅走出去,屋里看热闹的人又将目光落在了余乐脸上,余乐便不理会,埋头继续自己之前未完的热身。 身边不远的周晓阳有点局促,时不时地看上余乐一眼,见余乐不说话,便迟疑地问道:“我,我刚刚那样是不是不好?” “嗯?”余乐转头看他,继而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东想西想的?比赛呢。” 周晓阳被提醒,像是这才想起自己该关注的重点是什么,便不再说话了。 余乐在七八分钟后被叫了出去,孙毅就站在坡边上,最后确认装备,理所当然地无视着余乐,直至出发。 但显然,孙毅的内心是不平静的。 在那看似淡定的姿态下,心思不知道是如何的翻涌波澜,所以第一个街区下桥的时候就有点小小的失误,落地的时候身体摇晃了一下,有点影响速度。 到了第二个街区,他依旧选择挑战那面“墙”,但动作和难度与上一轮完全一样,或许细节上处理的好了一点,但在坡面障碍技巧的打分原则里,这一跳的难度既然一样,分数只会更低。 至于接下来的街区,孙毅表现的如何,视野受限,余乐看不清楚,但也知道孙毅的状态确实受到影响,这一轮的分数只会比第一轮还要低。 真是…… 比赛这么紧张的时候,还搞什么“争风吃醋”,又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小伙伴只能一对一地玩耍吗? 轮到余乐快出发的时候,周晓阳也出来了,看他模样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眼神,该是还没从违逆了孙毅的惊慌情绪里走出来。 余乐都知道,但没有安抚的必要,这也是他的比赛,他并不高兴于其他人因意外导致比赛状态被影响,但也绝不会让自己分神。 安慰这种事,还是等比赛之后再做吧。 快速整理状态,余乐出发了。 这一次,余乐没打算上太高的难度。 周晓阳虽说出国比赛,逢比必摔,但对国际赛场的基本看法还是有的。余乐确实成长的很厉害,但他就像是用少数优势的部分去疯狂拉扯自己的平均水平,整个人的“数据表”就像个扁直的“箭头”,发育的极端不平衡,还有很大失衡翻车的可能。 所以第二轮的比赛,他就稳扎稳打,在街区只滑自己完全掌控,并擅长的270°上下桥的技巧。 只是从侧面上桥变成正面上桥。 从正滑上桥,变成倒滑上桥。 全方位地展示自己的能力,给裁判看见更多的自己,不是一定要拿出多么惊艳东西,但我的“底子”就在这里,这就是现在的我! “比上一站比赛进步了很多啊。” 所有参与过上一站比赛打分的裁判,在心里都这样想着。 更稳定了。 上一站比赛还有些磕磕绊绊地滑,如今变得丝滑般的流畅,不再担心会失误后,看余乐的比赛好像就变成了一种享受。 看他“玩”的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 紧张的比赛,因为余乐的从容和正确地保留,显得多了些不一样的色彩。 余乐滑到底,分数很快出来。 76.50分。 没有第一轮高,但依旧比孙毅和周晓阳的分数高。 是的。 目前为止,两个的高分都是余乐的。 为什么? 是他能力特别强吗? …… 直播平台的实时留言区里也在讨论这件事。 余乐的分数与出来,留言区就炸了。 【第二个高分!!乐神太牛了!!】 【求科普,我没觉得他难度很高,比起第一轮要差不少,而且最后一跳,确定他只跳了1080吧?和孙毅他们不是一样?怎么给这么高分?】 【孙毅第二跳台就1080了,余乐第三个跳台才1080,这是有黑幕吧?】 质疑的声音响起,很快就有人开始解释。 【孙毅第一个街区落地不干净,第二个街区动作重复,这些都会被扣分。】 【余乐全程滑的都很流畅啊,流畅还有难度,为什么不给高分?】 【也不是多高吧,比起第一轮叼炸天的分数,也才76分,怎么就有人在叫黑幕了?】 这样的讨论,余爸爸余妈妈也看见了,自然又急又怒,却又不懂该怎么为儿子申辩。 儿子新练的这个项目,他们实在太陌生了啊! 就在这时,那个叫房姐的终于发言了。 【房姐:1,孙毅有失误,2,余乐难度不高,但却基本没有重复上一轮的动作,他在展示自己全方位的能力,3,一定要说黑幕,我觉得有必要提一下“难度储备”这个名词。】 余爸爸余妈妈一看见房姐终于说话,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跟着重复:“难度储备?” 【难度储备?】 【难度储备?】 【????】 【难度储备是什么?】 【房姐:坡面障碍技巧因为来自于极限运动,所以没有难度系数分,那么分数的依据来自于什么?】 【房姐:来自于平台的水平上限和水平下限,举例国内比赛平台平均最强水平是270°上下桥,1040跳台周数,那么谁更先做到450°上下桥,1440跳台周数,那么谁就做到了难度突破。同理,世界赛场的水平又是另外一说。】 【房姐:周晓阳同样的难度,他滑了多少年了?同样是270°的上下桥,滑了三年的他,和余乐只用半年就达到这个程度,甚至突破到“麻花”,能一样吗?】 【房姐:再次重申,坡面障碍技巧是极限运动。】 【房姐:所以现在看懂裁判打分机制了吗?我们只能看到眼前这一场比赛,裁判看见的却是选手近来几年的成绩。因而余乐和孙毅在难度差不多的情况下,余乐分高的原因就是他的整体印象分会更高。】 余爸爸余妈妈看的聚精会神,连那之后的比赛都不看了,边看边点头,两口子还低声讨论,迫切的想要了解儿子的这项新运动。 直播间里也一大堆崇拜声。 【这是大佬。】 【专业讲解,感谢科普。】 【但没有系数分,更容易出现黑幕吧?】 【懂了,却更担忧了。】 【我觉得房姐已经说的很清楚,因为这是极限运动比赛,我们不能用常规比赛的规则去看待,但这类比赛也不是没有可以冲击的部分,就像余乐第一个跳出1440一样,他拿了9.0分不是吗?这个规则同样适用于国际赛场。】 【懂。突破!创新!挑战极限!!】 …… 随着“坡面障碍技巧”这项运动在国内展开,各个平台议论和转播视频,它“神秘的面纱”也正在一点点的剥落。 很多人开始对这项新的运动产生兴趣,投入研究。 此时。 房姐看着直播间里的留言,各种各样的问话,有些浅薄,有些犀利,但更多的还是观众们对这项运动的懵懂未知。 某种莫名的情绪在心里生出,她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向自己摆放在电脑桌边上,摊开的笔记本,上面用签字笔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很多的文字。 这是她在过于一个月,通过互联网,以及与程文海通话后了解,并记录下的所有关于“自由式滑雪”的笔记。 目光在笔记本上停留,久久没有移开。 电脑画面的留言栏里,还有很多观众反复地提出那些显浅至极地疑问。 某个想法就是那么突然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甚至都没有去仔细地推敲,更无需去计算得失,决定好像就那么突然地出现。 而且坚定不移。 她决定了。 她不能再这样碌碌无为的当个网红,她需要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因为关注一个人,所以关注一项运动,也因此而爱上这项运动。 也渴望更多的人能够关注这项运动,以及喜欢这项运动。 决定生出,房雨琪也干脆利落地拿起了手机,播出了一个号码。 “爸,你公司今年还要不要一个新的代言人啊?你看,一个全国冠军怎么样?对!运动员,成绩好,长的帅,给你公司代言肯定是你赚啦。 还有,爸,我终于想好我要做什么了。 嗯,我打算啊?我打算当一名自由式滑雪运动的推广者和组织者,您觉得怎么样?” 第79章 “20XX年全国滑雪冠军杯第二站——京城站”的幕布出现在余乐的身后, 他站在领奖台的最高处,脖子上挂着一枚他朝思暮想的金牌,怀里抱着一捧雏菊花束, 笑得灿烂。 坡面障碍技巧男子组的决赛,在半个小时后,全部结束。 余乐以85的高分, 毫无争议地获得了这一站的冠军。 周晓阳国内比赛表现向来不错,第二轮虽然因为心思太杂出现重大失误, 但第三轮重整旗鼓后,以78分的成绩, 获得了这一站的第二名。 依旧站在第三位的孙毅脸更黑了。 拍照的时候,无论媒体记者怎么说, 他就是不靠近余乐,冷着一张脸勉强应付了两分钟,最后一甩花束,倒提着花束就走了。 留下余乐和周晓阳,以及国家队里围观的队员、教练们, 眼里脸上都透出几分尴尬。 余乐和孙毅不合这事儿,就是这次的颁奖典礼开始冒出的风声。 毕竟还在网络直播呢。 转播平台的摄像机就对着颁奖台, 余乐和周晓阳站在最高处勾肩搭背笑意融融,孙毅一人站在旁边冷眉冷眼, 画面仿佛割裂,孙毅从骨子里透出一股烦厌的气儿。 徐辉等人眼看着颁奖典礼举行, 便靠着“刷脸”到了近前儿,举手机的举手机, 竖大拇指的竖大拇指, 本来高高兴兴的, 结果就因为孙毅这一甩脸色,把他们的笑容都给甩了下去。 郭云泽撸胳膊挽袖子,带着游泳队那群肌肉夯实的家伙们来到余乐面前,满脸横肉地问:“他什么意思?” 余乐还真能让郭云泽帮他出气怎么得,再说了,生气的又不是他,明明是两站都只拿了第三名的孙毅好不好。 第三名啊。 这排名有多尴尬,余乐再清楚不过。 每次国内大赛都能拿奖牌,说出去我是全国前三名特别好听,但奥运会的资格却拿不到,还得努力保持排名,争取当一名随时能够上场的好替补。 那时候余乐就在想,要不让我落到第四名得了,要不就让我冲上第二名行不行? 奈何体育竞技这个东西,当一名优秀的世界级运动员不算难,但难的就是成为最出色的那一个。 1%的天赋决定了运动员的上限在哪里,哪怕是0.01分,你拿不到就是拿不到。 余乐摸着胸口的金牌笑,摇头:“喂,看这里,拿冠军了,你不说点什么?” 郭云泽“干架”的气势一收,眉开眼笑:“真没想到,你还真拿冠军了?是因为我来加油的原因吗?” “脸还真大,你算啥?”这么说着,余乐抬手搭上了郭云泽的肩膀,姿势很别扭,他得踮着脚,“啧,所以最讨厌和你们游泳队的走一起。” 丁瓒上前,拿起余乐脖子上挂着的金牌来回看了一圈,最后轻轻放在余乐胸口,抿着嘴笑。 在他身后是徐辉,也在笑,戴着眼镜倒映出光,余乐总觉得那眼角深处似乎藏着水光,但仔细分辨却又像是错觉。 最后余乐拿起金牌,放在嘴边作势要咬:“诶,来来来,给我拍张照片,我发朋友圈。” 奥运金牌得主们不屑地偏开了头,游泳队的“混混们”兴高采烈的给余乐拍照。 余乐拿到照片,第一个就给父母发了一张过去。 人生的幸福时刻,总有第一个想去分享的人,余乐没老婆没女朋友,“柴爸爸”又在现场看着,想来想去,怕是最想看见他成就的就只有父母。 所以那边儿余乐的第三轮正滑着呢,余爸爸的手机就“叮咚”一声,儿子发消息过来了。 点开一看,一张余乐咬着金牌的大头照,笑的眼睛眯成了缝,犬齿尖锐又白亮,透着丝痞气的模样,何止意气风发。 两口子哪还顾得上看直播,家族群朋友圈走一遍,忙叨了半个小时,心里那常年憋着的郁气也跟着消散,余爸爸的脸色都好了几分。 余乐发了照片,就收了手机和朋友兄弟们一起往外走。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今天的比赛就全部结束了,明晚上还有空中技巧的决赛,就不是余乐该担心的事儿。 拿下成年组的全国冠军,也算是满足了余乐一直以来的一个心愿,他现在就想放空了脑子和身边的人说说笑笑庆祝一番,然后回到宿舍里睡他个天昏地暗。 丁瓒说:“不是要庆祝吗?我已经安排好了,不过你得和你们教练请个假,今天晚上不回来行不行?或者晚点回来也可以。” 余乐疑惑:“玩什么?” 丁瓒买了个关子:“赶紧请假去吧。” 余乐拿出手机拨出电话前说了一句:“不好玩我会生气啊,现在特想搂着我的金牌睡觉。” “行行行,放心吧。” 余乐给柴明去电话,柴明咯噔都没打一个的就答应了,余乐一边感谢柴爸爸的信任,一边儿又不习惯这宽松的管束,所以多嘴问了一句:“您不问一下我们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吗?” 柴明就说了一句:“你还想不想参加欧洲杯?” “想啊。”余乐自然这样回答。 柴明说:“那我还需要说什么吗?” 余乐想想,好像是没什么需要说的了。 但凡他还想继续比下去,拿更多的奖牌,他就不会放纵自己。 成年人也属于成年人的信任,柴爸爸在这方面省心的很。 所以电话一挂,余乐又问丁瓒:“究竟要去哪儿,酒吧KTV什么的我可不去啊。” 丁瓒笑:“你当我第一次当运动员啊?行了,走吧。” 一群人拥着余乐滑雪馆外走,外面的温度赫然比馆内还要高上几度,天上只有初升的月亮,被云雾遮挡朦胧,但大都市的霓虹却夺不走它的光彩,清辉洒落在滑雪馆外的广场上,陆陆续续的还有很多人带着一脸的餍足和兴奋,漫步着往大门外走去。 在这里,程文海和他们告别:“要不是明天还有决赛,我就跟你们去了。真不去,谁知道你们要干什么,神神秘秘的,别把我乐儿带坏了啊。” 网约车就在门口等着,一共三辆车,余乐被塞进了第一辆车里,与丁瓒、徐辉共乘,在马路上开了一会儿,逐渐往市郊开去。 余乐看了又看,实在好奇:“差不多可以说了吧?这是要去哪里啊?” 徐辉笑道:“打算把你卖了。” 余乐失笑:“能值几个钱?你们也太没理想,诶,辉哥,要不我们两个合计一下把丁瓒卖了吧,好歹是个奥运冠军。” 驾驶员惊讶地转头:“哎呀我去!我说怎么有点儿眼熟,是你们啊?啊啊啊!认出来了!” 余乐急忙开口:“您可别分神,开着车呢。” “行行行,我不看。”答应着,嘴里却停不下来。 【驾驶员加入群聊】 大概半个小时,导航播报抵达终点,余乐往一看,像是郊区的农村小院。 但京城近郊的地方哪还有农村,看见停的地方,余乐心里就有谱了。 果然,徐辉指着路再往前面开,小村落里别有一番情调,树上缠着白色如星光的灯,外墙也用灯带围出轮廓,临近九点这里却很热闹,路上有人,远远地也传来笑声。 车灯晃过,余乐探头看向车窗外,实木制造的路牌上写了“缘来客栈”“星月客栈”“小聚一刻”等等名字。 直至车停在一处拱形门的小院外,地方到了。 “民宿啊?”余乐下了车,看着“小聚一刻”的民宿招牌,“卖这么大的关子,我还以为你们要把我带哪儿去。” 徐辉说:“丁瓒建议的,说你要吃他做的奶茶,又说你进了赛季估计一直忌口也没吃过什么,所以昨天他和张阳过来租了这房子,带个挺大的院儿,环境很不错。” 余乐转头去看下车的丁瓒。 丁瓒抿嘴笑着,说:“我给你烤肉吃。” 朋友们一起筹钱包下了整个民宿,价格不便宜,就是为了帮余乐庆祝比赛获胜。 余乐觉得真是疯了,他万一没拿到好名次,万一三轮全部出现失误呢? 徐辉说:“那就变成帮你调整状态,下次比赛必须心想事成。反正钱都给了,怎么都要玩个痛快。” 好嘛,一手两个准备,都有理,反正玩也得玩,不玩也得玩。 进了院里,房东将他们迎接进去,屋里环境不说,就是那打开的冰箱里都是满满的肉。 据说都是丁瓒和张阳去定点采购,光是上好的雪花牛肉就买了两千来块,一次吃个过瘾,关键安全卫生。 真是有心了。 余乐觉得自己原先在队里,和大家关系再好也没到这个程度,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远香近臭”? 架起的炭火在冷风里幽幽燃烧,牛肉摊平在网上与火苗发生奇妙的反应,熟了,油滋滋的往下淌,上好的食材就算什么都不加,也足够的美味,飘香十里。 大家围着烤台吃的面色发红,烧烤的速度有点跟不上趟,但余乐碗里永远是最不缺食物的那一个。 吃的他直打挺。 “别了别了,真吃不下了。” 吃完了烤肉,进了屋里还有游戏玩。 郭云泽贡献了自己的游戏卡带和手柄,余乐笨手笨脚的和人对战,输的惨不忍睹,偏偏身后的人还越聚越多,兴高采烈地欣赏新鲜出炉的全国冠军是怎么被人“虐菜”。 很好玩。 休闲又健康。 最关键身边儿都是朋友,哪怕什么都不做地说说笑笑,也十足十地快乐。 吃好玩好,夜便深了。 余乐上了楼,独享一个单人间,在柔软的床垫上沉沉睡去。 夜里,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一个人“呵呵”地笑了好几声。 再一睁眼,天亮了。 第80章 丁瓒过来敲门:“起了没有?骑自行车去。” 昨夜里来的匆忙, 天色漆黑,余乐就看见了墙面树上的一片繁星,直到天亮, 他才发现这里竟然有一处大湖。 环湖路修了一圈跑道,蓝色的骑车在外圈,黄色的步行在内圈, 十来个人在一位当地的大爷那里一人租了一辆自行车,车不够, 大爷推荐双人自行车,于是有两人只能去骑那个。 丁瓒说:“这个好骑吗?我想试试。” 余乐好奇:“我也想试试。” 于是余乐坐前面, 丁瓒坐后面,四条腿在踏板上一蹬, “嗖嗖”的往前冲。 冷啊~~ 好歹他穿的还是滑雪服,也冻的直缩脖子,很想把自己的滑雪镜找出来戴上,至少能罩住大半张脸。 身后的丁瓒直接冻的吸鼻子。 余乐顶着风,眯了眼, 大声说:“大冬天的在湖边骑自行车,疯了吧?图啥啊?” 丁瓒吸了吸鼻子:“玩儿呗。” “不爽, 太冷了。” “将就玩一会儿呗。” “骑一圈就回去啊,等开了春, 入了夏,咱们再来玩。” “好!” “叮铃铃!”郭云泽嚣张地按着铃, 从后面超过来。 紧接着张阳也冲到了前面。 徐辉超过他们的时候挑衅说:“快点儿啊,磨磨蹭蹭。” 余乐回头看丁瓒一眼。 丁瓒吸了下鼻子。 加速! 冲鸭!! 超过徐辉, 超过张阳, 却始终超不过郭云泽。 “tui!骑得还挺快。” “他个儿高。” “跟个高儿没关系, 咱们两个人的体重,速度提不上来。” “两个人的体重,不也有两个人的动力,别找借口,我的字典里就没有输字!” 余乐突然大声喊道:“辉哥!丁瓒说他字典里没输字,你快教训他!你一不在,他尾巴就翘起来了!” 下一秒,余乐的后背就遭到攻击。 徐辉与他们并行,“哈哈”地笑,风儿骤大,露出了大片的额头。 余乐一看,没忍住说道:“辉哥,你头真的秃了?” 笑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余乐遭到攻击X2。 …… 冬季运动的国际赛季,都在十一月份开启,一直持续到次年的四月底。 在华国冬季项目为世界赛场紧张备战的同时,其他各国也在进行冬季项目的比赛。 余乐在比赛后,只得到了一天的假期,上午和丁瓒他们在城郊的民宿玩耍,下午就回去为白一鸣比赛加油,等到了晚上还要去给程文海摇旗呐喊助威。 一天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没有任何意外,白一鸣和何宇齐大师兄都拿到了自己项目的冠军,程文海可惜没有太大进步,依旧在十名外徘徊,这也和其他空中技巧运动员也开始适应战场,并且都将“欧洲杯”当成目标有关系。 欧洲杯是大洲类的比赛,在夏季项目上,基本都有“亚洲杯”的比赛,运动员参加洲际比赛是进入世界赛场的第一步。 但是因为地理位置的问题,滑雪运动能够举办“亚洲杯”的国家相当有限,包括参加比赛的运动员也很少,因此像自由式滑雪这样的新型运动,只能去参加“欧洲杯”的比赛,亚洲并没有该项目的比赛。 一旦离得远,运动员的食宿问题就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因而与其说选手们争夺的是“欧洲杯”的参赛名额,不如说竞争的是“公费比赛”的待遇。 毕竟“欧洲杯”不设门槛,只要想报名就可以参加,可是以国内大部分运动员的收入水平,根本无法支撑他们出国比赛的消费,一旦无法争取到“公费待遇”,基本就相当于无缘了今年的国际赛场。 具体的“公费名单”,体育总局和国家雪协会根据运动员平时的训练能力和比赛发挥作为考量,并没有具体的数量。 但毫无疑问,拿到前三名的选手是一定可以公费出国比赛。 程文海奋力一跃,还是在十名开外,只能死了出国比赛的心思,只说让余乐给他带点儿当地的特产回来。 余乐心不在焉地应着,盘膝坐在床上,戴着半边耳机,聚精会神地看电脑里播放的视频。 今天他放假一天,不但一点儿也没闲着,等回到宿舍一看,路未方给他发了很多的比赛视频,内容全都是去年大赛,以及今年各国国内坡面障碍技巧的比赛内容。 新出现的年轻选手,一些值得关注的老将,还有整体实力不够,但有一些有趣创意的技巧动作,画质有好有坏,足有30来个G。 余乐以前练跳水,都是其他国家拿到他们的小视频研究,这一次角色换了过来,余乐必须了解国外自由式滑雪的形式和变化,以及风格。 就像时尚潮流的变化一样,坡面障碍技巧除了难度动作要做一样,每年也会有一些主流的动作更容易得到裁判的青睐。 就比如前年突然爆火的【萧音抓板】,只要能够在比赛的时候完成这个动作,同样难度下,选手的分数都会更高一点。 路未方把视频给余乐的时候说:“仔细看一下吧,里面藏着很多的信息,我们也一直在琢磨这项运动的规则,该怎么做更能够讨好裁判,但我想你会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你先看完,回头我会和你再碰一碰。” 坡面障碍技巧在国内太“新”了,“新”到教练员都不太能够摸到这项运动的底细,毕竟纯粹依靠裁判打分的运动,里面包含了很多的复杂元素。 余乐还远远不到用实力碾压其他人的程度,他和教练组就只能在更细节的地方下功夫,尽量地帮助余乐拿下更靠前的排名。 程文海看余乐看的认真,就轻手轻脚地摸到余乐身边,把余乐落下的那只耳机拿了过来,往耳朵上一戴。 余乐被打扰,转头。 程文海笑:“一起看。” 程文海对自由式滑雪的知识量比余乐多,国外优秀的运动员他能认出百分之九十以上。 就比如眼前电脑屏幕里正播放的一场R国的滑雪全国大赛,R国的语言,陌生的脸,余乐除了看对方的技巧,简直一头雾水。 这时,画面里刚刚结束比赛的滑雪运动员,摘下了脸上的滑雪镜,露出了一张很难形容,只能说秀气的过分的面孔时。余乐还没有反应过来,程文海就说道:“水木朝生!” 余乐扬眉,实在是没认出来。 他看过去年水木朝生的比赛视频,记得是个黑头发的年轻小伙子。 但仔细再分辨,如果把染成金色的头发改成黑色,这种秀气到像个女生一样的长相,好像又是他吧? “白一鸣的一生之敌啊。”程文海指着画面里的人说,“咱们小白不是很厉害吗?U型场地蝉联两年的世界冠军,但是在坡面障碍技巧的兼项里,就输给的这个家伙。他16岁就进了成年组比赛,拿了第五名,这个成绩基本可以测量小白去了成年组的排名。 今年17岁,他就是R国全国冠军,干掉了竹内和小山,这两个以前可是拿过世界杯冠军的大佬哦。 R国媒体评价,水木朝生具有称霸坡面障碍技巧滑雪一个时代的能力。 他最厉害的可以完成1620的空中技巧,抓板的那种啊。” 余乐:“……” 余乐:“你那个最后的补充说明,我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嘲讽。” 程文海就“哈哈”地笑,说:“人要不抓板,随便上2000信不信!” “……”余乐,“能说点儿别的正能量的吗?” 程文海就跪在床边,托着下巴想了想:“我觉得小白能干他,要不你让小白报名参加成年组的比赛吧。” 余乐不说话了。 程文海等了又等,看出余乐脸色不对,拉扯他的衣服:“怎么了?” 余乐喃喃:“我总有个想法……” “嗯?” 余乐回过神来,看见程文海一脸八卦的表情,稳了稳:“没什么,继续。” “继续什么?我和你聊小白呢,小白怎么了?刚刚脸色一下就不对了,你们吵架啦?” “没有。” “那怎么回事儿?” “就是想说,欧洲杯又不分成年组未成年组,16岁以上就能报名,小白真要能干他,还用等下次。” “哦,也对,不过白一鸣真能忍啊,今年也没有报名成年组的意思,他要是上了成年组,还有孙毅什么事。” 余乐歪头:“也没我什么事了。” 话题很快又从白一鸣身上移开,程文海继续为余乐科普自由式滑雪的世界级大佬。 余乐练滑雪也有段时间,在程文海孜孜不倦的“啰嗦”下,他的脑子里也基本有一个概念。只是余乐确实对欧洲人种有点儿“脸盲”,看视频的时候如果不是程文海在旁边提醒谁是谁,他是从头糊涂到尾。 后来视频看的多了,就有点分神,程文海打着哈欠说:“你就要出国比赛了,真好啊,在跳水队每次出国都有你,到了滑雪队你还是出国,我入选国家队员也有好些年了,出国的次数一根手都能数过来。” 他把下巴放在余乐的床上,余乐已经从盘膝坐着的姿势,变成了抱着电脑靠在床头,程文海后来已经没怎么看比赛,不看也不走,一边玩着床单上的一根线头,一边和余乐聊天。 余乐也困的有点睁不开眼,视频里在播什么,这个状态下他也没看进去。 但不睡觉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程文海挺郁闷的。 成绩没进步,同伴却进步神速,眼看着又要出国比赛,他又是被留下来的那一个,哪怕原本在跳水队也习惯了,可余乐这一走,又把他的情绪给勾了出来。 其实程文海也不是需要安慰,但余乐不觉得这个时候放下电脑睡觉是个好办法,也不认为自己转身认真的去和程文海聊这件事合适。 成年人的崩溃在一瞬间,但在下一秒又能够自己修复,更恐惧狼狈的一幕被旁人看见。 余乐不看,只是陪他聊天。 程文海在打了又一个哈欠后,果然自我愈合,摇摇晃晃地起身:“睡了,好困。” 余乐暗自松了一口气,把耳机摘了下来,正转身往床头柜上放电脑,一低头勃然大怒:“程文海!!” 这家伙竟然把线头扯了十多厘米长,他的床单皱巴巴的都毁了! 难怪刚刚走的心虚!! 程文海往床上一躺,拉着被子就从头盖到脚,笑的一抖一抖。 啧,就这货还需要安慰? 余乐下了床,心疼地抚平床单。 这什么人啊! …… 昨天里,程文海的烦闷还没散去,第二天柴明就招来自己名下的队员开了个会。 他说:“你们应该都知道,我们国内北方的气温低、风大,雪的湿度小,雪是呈颗粒状的粉雪,和国外,尤其是冬季项目强国的雪不一样,粘度差距巨大,昨天晚上我和雪协联系,考虑到你们是新加入的队员,又有比赛任务,所以三天后我们就必须出发,提前适应场地。” 顿了一下。 柴明目光落在程文海和石河的脸上:“你们也以集训的方式,和我们一起走。” 第81章 阿尔卑斯山脉位于欧洲东南部, 呈弧形,接壤多国。作为世界著名的大雪山,也让这些在阿尔卑斯山脉占有一席之地的国家, 拥有了很好的冰雪资源。 其中拥有大量阿尔卑斯山脉的奥国,就因为丰富的雪资源,成为了世界有名的“滑雪王国”。 奥国的滑雪区域极大, 其中以高山滑雪和越野滑雪为主,每年进入滑雪季, 全世界的滑雪爱好者都会如同“朝圣”一般地抵达这里,享受一年一度的滑雪盛宴。 其中自然也不乏很多的职业队伍, 在这里进行多则半年,少则一个月的训练。 柴明是个做起事来雷厉风行的脾气, 或许在决定去做某件事之前,他会在心里思量再三,一旦说出了口,便是说到做到,而且越快越好。 余乐是不知道柴明筹备去奥国集训的事情有多久了, 只知道飞奥国的机票不提前个十天半个月买不到,但那天柴明开会一说集训的事, 路未方就将机票发到了他们的手里。 时间赫然是两天后。 直接从京城出发。 就因为时间这么赶,连带着白一鸣都被打个措手不及。 余乐当时说:“你决赛我恐怕去不了了, 过两天就要去奥国训练。” 白一鸣惊讶:“两天?机票已经买了?” 余乐点头。 白一鸣不高兴了,他没有机票, 就算现在就去买票,除非捡漏, 否则要到大赛前才能过去。 国内的比赛除了锻炼滑雪运动员的赛场经验, 同时也是为了这场“欧洲杯”比赛甄选出优秀的运动员。 成年组和未成年组都会挑选一些优秀的运动员, 大概就是每个项目男女名额大概在八人,再加上兼项的运动员,每年赛季初的洲际比赛,队伍都很庞大,运动员和教练员人数基本都在30多人。 白一鸣可以自己去,但他又被要求合群,所以就来参加国内的比赛,走国内的训练比赛名额。 本以为等全部的比赛结束后,就可以和余乐他们来一个愉快的跨国旅行,谁知道余乐他们提前出发。 白一鸣顿时就感觉不到快乐了。 但又能怎么样,白一鸣他家有山有矿有俱乐部,但再有钱航空公司也不是他们的家,就算现在买票也得遵循规则,怎么都要晚上几天。 但还是想和余乐他们去奥国滑雪怎么办? 白一鸣得了消息,当天就订了最近飞往奥国的机票,还给雪场那边的经理去了电话,让他留意最近的航班,随时改签。 但这事儿还是传到了白会长的耳朵了里。 父子俩因此爆发了迄今为止,最大,最激烈的一次冲突,随后白一鸣坐上他买下机票的那班航班,去往奥国,就此失联。 而这件事在余乐抵达奥国的时候,还没有发生。 奥国冬季的降雪量非常的大,因此因市的机场有着一套非常成熟的冬季飞机起落方案。 余乐好歹也在北方住了那么多年,滑雪后更是在雪山上看见了仿佛可以摧毁一切的暴风雪,但依旧还是被奥国的大雪惊呆。 当真是鹅毛大雪啊!又大又密,从天空上纷纷扬扬地飞落下来,似乎稍微分神的功夫就会将地面铺满。 所以公路上看见最多的就是铲雪车。 他们的接待车就慢悠悠地跟在铲雪车的后面,沿着这座城市的边缘开着,一路往阿尔卑斯山脉开去。 这是一座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被雄伟的雪山主宰着你视野的城市,余乐的目光已经无数次看见向不远处的白色山脉。 训练在那里,比赛也在那里。 阿尔卑斯山是他滑雪世界征程的第一步,也会是未来无数次比赛的主要“战场”。 现在是下午,车里的暖气开的很足,但还是有点冷,余乐将目光从雪山收回,望着擦肩而过的城市,异国风貌的建筑物一闪而逝,还来不及仔细分辨,就又遮挡在楼宇之间。 余乐也算是去过很多的国家,米国、澳国、巴国,跳水这项运动对季节几乎没有要求,但冬天去南半球的国家训练,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因而余乐的记忆里几乎没有这样在大雪纷飞的环境下,外训的记忆。 整个世界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仿佛忧郁的诗,颓废的美,但又如此的纯洁与梦幻,就像电影里的桥段,透着一丝浪漫。 他们这批一共出来了七个人,四名队员和两名教练,理疗师并不是一定指定谁跟着,大概柴明看见他和斐清河走的近,所以最近有需要理疗师的地方,总会先把斐清河叫上。 负责开车的也是一名华国人,是大使馆联系的车和驾驶员,不是一个健谈的性格,遇见了话更少的柴明,也就刚刚出发的时候聊了一会,然后车里就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很困。 飞机上一直睡不好,时不时醒过来的睡眠,比熬了一夜还要辛苦。 但是身处异国的兴奋感还在神经末梢上跳跃,余乐试着闭过两次眼睛,后来又再度睁开。 “身上有跳蚤?”余乐问程文海。 程文海回头,露出了他那双青黑的眼圈,“啊?” 程文海在飞机上也没睡好,但他一点都不困。 他出国的次数不多,作为半退役状态的国家跳水队队员,他一度差点儿就搬到大学的宿舍里去住了。 最近三年几乎没有参加过国外的比赛,也就是在国内跑跑,能够出国一直是程文海的执念。 就好像,可以出国,就代表了那个人是队里的精英。 当出国和精英画上了等号,此刻的兴奋感足以让他顶着一对儿黑眼圈,眼睛里的光却堪比星辰。 “我吵到你了?”程文海回过神来,小声地说,“我尽量不动,你睡吧,要靠我肩上不?” 余乐完全没有犹豫,身体一歪,就把头靠在了程文海的肩膀,也小声地说:“你也睡一下吧。” “怎么可能睡得着,我都想起来跳舞了。” “……”余乐闭上眼,“那我睡了。” “睡吧睡吧,我不动。” 车开的很慢,这样的天气其实并不适合出行,可惜机票就定的今天,他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到宾馆。 余乐在这样缓缓地摇晃里,闭上了眼睛。 很不舒服,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和生病没关系,纯粹是这辆车的暖气有问题,外面又实在太冷了。 余乐实在是太困了,半梦半醒地睡着,偶尔意识转动的时候,好像自己从未睡着过,但下一秒又陷入一片黑暗。 直至某一个时刻,自己的头被颠了几下。 余乐听见程文海说:“好像到了。” 醒的过程很快。 毕竟异国出行兴奋度还在神经上舞蹈,余乐坐直身子往窗外看去。 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主路,正在一条两边都被厚厚白雪覆盖的路上行驶,他们正在阿尔卑斯山的脚下,视线稍微往远处移一点,就可以看见拔地而起大山。 “这里是哪里?”余乐问程文海。 “这里是哪里!?刘哥!!我们是不是快到了啊?”程文海大声问驾驶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人家的姓名问了出来,亲热地喊着,不愧患有社交牛逼症。 程文海的一声大喊,像是为车里注入了新鲜冰冷的空气,所有人都从休眠般的状态下苏醒了过来。 第一个给出反应的是何宇齐,“是,到了。”他显然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然后是路未方伸着懒腰:“终于到了,太累了。” 最后才是那位司机刘哥:“就在前面,三分钟。” 程文海几乎爬在余乐腿上,探出身子与何宇齐聊天,他总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问东问西。 余乐则看向窗外,观察环境。 这是一座异国的村庄,小楼最高就三层,屋顶上覆盖着一层蓬松如同奶油般的积雪,一条条清扫干净的小路通往小楼的大门。 路上种了些松柏,树根到树干的位置都被积雪堆满,陆陆续续地看见的大部分人,基本都穿着滑雪服,脚踩滑雪板,在树后的大片雪地上滑行。 正巧何宇齐对程文海解释:“这边的越野滑雪特别多,这样大雪的天,村与村之间的交通不方便,所以游客到会选择滑雪前往,不过本地人一般坐缆车。” 经过提醒,余乐就看见了挂在半空中的缆车,这样的天气下,竟然还在运行,全封闭的缆车里,还真坐着人。 程文海惊讶:“做缆车通勤?” 何宇齐说:“也不能说是通勤,当地人只靠雪山旅游就实现了发家致富,有块地开个旅店身家就千万美元,还上什么班,只是有出门的必要的话,他们更愿意采用这样的赶路工具。” 程文海一副眼界大开的模样。 余乐多了些知识点,又去看那缆车,就好像看见了一个个富豪。 身家千万,换成软妹币,不就是各个都是亿万富翁啊! 车正式进入村里,这样的大雪天路上的人竟然也不少,几乎人人都带着滑雪板,天是阴沉的,但他们脸上的笑容很灿烂,也个顶个地精神。 村里的公路清扫的很干净,车速快了一点,当他们开过去的时候,车外的人也在看他们,然后有人挥手拦下了他们,是一名脸上有着不算清晰褶皱的外国中年人,在驾驶位侧面的窗户与刘师傅交谈了几句,接着便将身体探入窗户对他们招手:“你好。” 他说的竟然是华语。 怪异的腔调,但每个人都听懂了。 “你好!”程文海最是热情洋溢,大声回应。 其他人也跟着摆手。 余乐的手扶着前座的座椅靠背,将脖子拉长,探头出去,挥手。 招呼结束,车继续往前开,刘师傅解释了一句:“他是个这个村的村长,知道你们是华国国家队的队员很开心。” 路未方补充:“拉金村长,如果看见人,记得打招呼,他和我们华国冰雪协会的关系一直很好,我们住宿的宾馆价钱比游客低上很多,都是拉金村长在帮我们安排。” 余乐想了一下巴金村长长什么样,脑袋里就只有一个马赛克的脑袋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 “你记住了吗?”余乐问程文海。 “什么?” “村长长什么样?” “还用记吗?鼻头又圆又大还有点往上翻,下次看见你就知道了?” 所以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一定会为你留下窗户,在“社交方面”,程文海永远是独领风骚的那一个,包括记人长相。 余乐则努力在自己脑袋里的马赛克脑袋上,加了一个又圆又大还往上翻的鼻子。 又圆……又大……还往上翻……唔!?确定这不是猪鼻子? 余乐:“……” 第82章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栋黄色的小楼前面, 车停了下来。 终于到了。 这家宾馆位于村落的中心位置,正对着一个圆形三层高的喷泉。 当然这个季节,喷泉里只剩下坚硬的冰块。 这里作为村落的中心, 自然被重点妆点,楼房刷上五颜六色的彩漆,建筑风格也有着明显奥国特色的设计, 圆弧形的窗户整齐地镶嵌在墙壁上,再配上那些鲜艳的颜色, 让余乐想起了小时候玩的积木,一层层搭建起来后的模样。 他们下了车, 外面竟然也不算多冷,明明下了这么大的雪, 余乐站在空地上,竟然觉得身体还有点儿热。 一部分原因是兴奋,另外一部分原因大概和当地的气候有关系。 在华国,都说南方湿冷,北方干冷, 当来到这里再对比,华国北方的干冷便也不算什么。明明随处可见的积雪, 余乐站在这里,却没有感觉到潮湿。 车的后备箱打开, 他们的行李被刘师傅小心翼翼地拿下来。 每个人都最先拿过自己的滑雪板,吃饭的家伙可不能坏了。 为了预防发生意外, 这次出来每个人都带了两副滑雪板,何宇齐的底子厚, 他甚至带了三副过来。 滑雪板由专门的袋子装着, 拿过来后就斜跨在肩上, 然后再去接行李箱。 冬天出门要带的东西太多了,而且还要在这里一直待到比赛结束,大概一个月的时间,更多的行李都办理了跨国寄送,大概要晚个三五天才能到。 所以随身带着的箱子里装的都是这几天的生活用品,已经轻车简从,还是塞了满满一大行李箱。 刘师傅将行李箱发给每个人,又关了车门,然后便抢过柴明的行李箱,笑呵呵的一起进了宾馆。 宾馆的前台看起来一点都不气派,就像国内的招待所,吧台后面站起来一位有着金色卷发的胖女人,但笑起来很亲切,还与柴明、何宇齐他们摇晃手指打招呼。 之后,余乐拿到了自己的房卡。 胖女人似乎对他们三个新人很感兴趣,完全没有脸盲的毛病,目光在他们三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对余乐眨了一下眼。 余乐:“……” 笑。 他们被安排在三楼,但没有电梯,只能自己提箱子上去。 大家排成一个纵队,沿着楼梯往上走,余乐走在何宇齐的身后。 楼梯转弯的时候,何宇齐对余乐笑道:“爱莎是这家旅店老板的女儿,今年35岁,已经离婚了五年,她说她很喜欢亚洲人的黑发黑眼,像黑色的宝石,内敛又华贵,还透着一丝神秘感。” 余乐不笑了,“我才21岁。”求放过。 不知道是不是出了国,何宇齐的性格也开朗了一点,放声大笑。 笑完后故意逗趣:“这家旅馆的年收入在两百万左右,欧元,老板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就爱莎一个女儿。” 余乐无奈:“别逗了,柴教在看呢。”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何宇齐急忙转头去看,柴明当然没有在看他。 但是这段交谈,所有人都听见了,脸上挂着促狭的笑容。 当然每个人都知道,爱莎不可能选择余乐这样年纪的外国男性,余乐的前途和未来也不仅仅是两百万欧这么一点点,但大概是正当时的恋爱年纪,余乐又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这个团队的中心,因而他们其实也对这样的玩笑很感兴趣。 余乐可不希望玩笑开在自己身上。 搞事业不香吗? 拿冠军不香吗? 最近过的多快乐啊,考虑什么感情问题,年纪轻轻的不拼事业谈恋爱,当他傻啊! 一路上到三楼,房间并不多,左右走廊各有六间房,光线有点昏暗,墙上贴着蔓藤花纹的墙纸,走在其中,有种很浓郁的历史感。 爱莎特意将他们安排在了一侧,房间门被依次打开,余乐和程文海住进一间屋子,石河和何宇齐在一起,路未方和斐清河住一间,柴明得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刘师傅将他们送到这里,说是过几天还会过来一趟,为他们送行李,并留下祝他们比赛顺利的祝福,就告辞离开。 柴明安排大家休息一个小时,然后下楼吃饭。 余乐将门一关,顾不上收拾行李,将外套脱下来,就迫不及待地倒在了床上。 床垫不软不硬正合适,被褥干爽泛着松木的香气,屋里没有空调和暖气,但地板很暖和。 余乐很快就觉得棉裤也穿不住了。 程文海的精力比余乐足,他太兴奋了,屋里厕所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然后走到窗户边一看,兴奋的对余乐招手:“乐儿,快来,这里可以看见雪场!” 余乐一咕噜爬起来,走到了窗户边上。 三层楼的高度让他的视野更加开阔,可以看见远处山脚下玩乐的滑雪者,这里的滑雪气氛太浓郁了,难怪奥国的运动员可以称霸大部分的冬季运动。 可惜今天天阴,又在下雪,视野不是很好,余乐眯着眼只能看见在山上好像还遍布着许多的雪道,有零星黑点在移动,看不真切。 所以,他们的训练的地方在哪里啊? 自由式滑雪和高山滑雪是很不一样的滑雪运动,需要单独的场地,并且配有道具。 “好想滑。”程文海亢奋地说,“都说这里的雪更好滑,脚感不一样。” 余乐也亢奋了起来,莫名其妙地大唱:“不一样~我们不一样~” 程文海嘴角一勾,放声歌唱:“这么多年的兄弟~有谁比我更了解你~太多太多不容易~磨平了岁月和脾气~” 北方的腔调,配上低哑的歌声,在那连绵的雪山脚下,唱出了一份真情豪迈。 余乐很高兴,这次的集训,程文海能来。 …… 一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余乐想睡一觉又觉得太短了起来难受,可不睡觉日子又不好过。 宾馆里的WiFi连不上,程文海也因此上下楼跑了很多次,没有手机打发时间就很难过,最后余乐干脆起身去冲了个澡。 再出来,WiFi连上了,人也精神抖擞,给亲朋好友发了个问安短信,看了一眼时间,余乐手臂一挥:“下楼吃饭。” 摸摸扁了的肚子,饿了。 程文海正看手机看的不亦乐乎,闻言疑惑:“下去好几次,也没看见餐厅,要在外面吃吗?” 余乐想想:“先找柴教。” “为什么不先找大师兄?” “因为我爱柴爸爸。” “噫~狗腿子!” 程文海怕柴明,最后余乐随了他,先敲了何宇齐的房间门。 门一打开,沐浴的香气涌出来,何宇齐顶着一头湿发,手里拿着个黑色的吹风机,说:“等我一起,很快。” 两人进了屋,何宇齐和石河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两人还冲了个澡,水洗过的脸白白嫩嫩,又小了两岁。 何宇齐今年25,比石河大了6岁,但长相却比石河还嫩,干净清爽的模样像个才读大学的学生。 程文海好奇地巴拉何宇齐的后脑勺,问:“你摔哪儿了?有疤吗?” 何宇齐把头歪给他看:“戴着头盔呢,没那玩意儿脑浆都得摔成西瓜汁。” 这形容很吓人。 最近上难度,时不时都要摔一下的程文海和石河都缩了一下脖子。 何宇齐当然不是故意吓他们,关了吹风机又说:“不过最多也就那样儿了,我各种姿势都摔过,不还好好活着,走吧。” 拿上外套,何宇齐出了门直接下楼,余乐回头看了教练的房门两眼,才跟了下去。 到了一楼,爱莎在玩手机,转头看了一眼,微笑,指了指左边。何宇齐便又带着他们往左边的走廊走去,并进了第一房门。 走进去了才知道,里面并不是房间,而是一个设有壁炉的休息室。 柴明就坐在壁炉边的沙发上看手机。 看见他们过来,柴明的眼皮撩了一下,继续沉默是金。 他们寻了个空位坐下,目光还落在那壁炉上移不开。 这玩儿在华国已经很难看见,是真的在燃烧的炉子,圆拱形的顶,烟囱直接通到天花板。 屋里除了壁炉还有台式足球,吧台,台球桌,吉他等等打发时间的东西,地上铺着厚厚的牡丹图案的地毯,图案华丽复杂,脚踩在上面深深陷入,再配上劈啪作响的柴火燃烧的声音,氛围分被拉到全满,余乐简直有种自己穿越到电影里的感觉。 这样氛围的外训,他真是第一次感受。 夏季运动和冬季运动真是差距太大。 何宇齐倒是习以为常,左右看一眼,又站起来,一脸神秘地对他们招手。 大概这里除了余乐外都挺怕柴明,有他在的空间里,就连空气都变得稀薄,所以一招手就纷纷跟上,余乐也只能跟了过去。 这屋大,从左边的门进来,能从右边的门出去,再往深处走几步,便又是一个门。 进了门,最先看见的是大片的窗户,可以直接看见街道上来来往往的游客,还有楼宇间隙的一片天空。 雪纷纷扬扬地落下。 屋里飘散着食物的香气,黑色的圆弧形座椅配上长方形的餐桌,蓝白格子的餐桌布铺在桌面,正中还有细长的瓶子摆放着一支支怒放的鲜花。 花当然是假的。 但余乐还是惊呆了。 因为在开放式的厨房里,路未方和斐清河正围着围裙,在那袅袅的白烟后,一脸贤惠地洗手作汤羹! 余乐惊的嘴巴张开,直到被口水呛到。 “咳!” 惊的头发丝都立了起来。 这画面……养眼啊!! 第83章 余乐一直住宿舍吃食堂, 其实对这种家庭的氛围特别渴望。 人嘛,缺什么渴望什么。 所以被眼前的一幕冲击,瞬间就让他看见了路未方身上的母性光辉, 与斐清河的光辉融合在一起,感觉真的亲切了太多。 程文海也是大吃一惊,张嘴就问:“路教, 你还会做饭呢?” 路未方眉梢一扬,“做饭难吗?” “我觉得好难。” “那是你笨。”路未方淡淡地说着, 拿起汤匙在锅里搅动了两下,“下来早了, 土豆还没煮好,等等吧。” 余乐和程文海、石河一起走到灶台边上, 看见了用大锅炖出来的土豆烧牛肉,浓郁的汤汁翻滚出让人口舌生津的气泡,“咕嘟嘟”的声音就像一首好听的音乐。 另外一个灶台里煮着青豆和玉米,青与黄交织在一起,很清淡的口味。 “哒”的一声, 一旁的电饭锅“跳”了,米饭正好煮好。 斐清河正在处理西蓝花, 菜板边上还有已经切好的番茄块。 余乐看了一圈,确认这里真是自由式滑雪队的常驻宾馆, 中餐的器具齐全,甚至他还看见了一箱老干妈放在角落里, 空了一半。 其实运动员外训,自己做饭是很常见的事情。 一来国外的饮食吃不惯, 二来还要担心添加剂的问题, 再说国外吃饭也是真的贵, 各种综合考虑,基本出国外训都要带名厨师。 这一路过来,余乐也想过这个问题,好歹一个月的时间,难道是当地聘请。做梦也没想到,他们自由式滑雪队里竟然有这么多出的厅堂入得厨房的人才啊! 两位兼职厨师的手艺很难说好吃还是不好吃,但牛肉用高压锅压住了时间,炖的够软够烂,牛肉汁伴着饭,再配上青豆玉米这样的蔬菜,在这样大雪纷飞的日子里,舀一勺热热乎乎地落在胃袋里,着实是舒服极了。 柴明是非常典型的“一家之主”,饭后放下碗筷等着别人收拾,然后给自己点了一支烟,让洗碗回来的余乐等人坐在他面前,开始巨细靡遗地颁布外训的规矩以及计划。 都是听了无数遍的话,但该说的时候还是要说,尤其是发生矛盾,或者意外的时候,需要怎么处理,随后又让何宇齐教了他们一些最简单最基本的奥国语言。 连吃饭带开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柴明合上教练本,说:“都困了吧?” 余乐点头,只要开这种会他就犯困,更何况他昨天在飞机上确实没有睡好。 柴明目光落在他脸上,开口:“再忍忍,倒时差,不行带你们出去走走。” 这话就爱听了! 刚刚还懒洋洋直打盹的一群人,顿时精神抖擞,拍拍裤子起了身。 出去玩去咯!! 出了门,雪竟然停了,街道上都是来旅行的游客,雪山下的异国小村在点亮了灯火后,就仿佛穿越到了童话故事里,金色的光与屋顶蓬松的雪交互辉映,从窗户往餐厅里看,能够看见摆在桌子上的巨大烤鸡,油滋滋赤红的颜色发着光。 在这样的大雪天里,还有人举着冰冻的啤酒大喊干杯。 冬季赛季即将开启,村子里不仅仅被游客光临,还有一些国家的职业滑雪队,但是在这遍布身穿滑雪服的街道上,很难分辨对方的身份。 即便是“人脸扫描机”程文海,也没指着谁的脸大叫一声。 毕竟有名的运动员只有那么几个,更多的是在比赛里连决赛到进不去的普通选手,体育竞技热血,但也有着其独有的残酷。 他们认不出别人,别人也认不出他们。 包括何宇齐。 村子不大,转了半个小时就回到了宾馆,程文海伸了个懒腰:“都没看见什么大神,马上比赛,他们不来训练吗?” 何宇齐说:“在别的雪场训练吧。” “这里很多雪场?” “四……五十个?”何宇齐不太确定,“还有很多高山和越野的职业运动员会住在基茨比厄尔,那是世界第一雪场,举办过将近80场的世界锦标赛,雪的质量非常好。”顿了一下,何宇齐又说,“不过周边也不差,具体你们明天就知道了。” “期待。”程文海搓手,目光看向宾馆,落处却是宾馆后面的雪场。 余乐也满心期待,滑雪对他而言不仅仅是他的职业,如今已经变成了他的兴趣爱好,让他对每一次的训练都充满了期待。 …… 这天晚上他们睡的很早,奥国和华国有7个小时的时差,不算特别难倒,一觉睡上10个小时,时差就倒了大半。 余乐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却再睡不着了。国内现在“夜游”的人应该还没有睡下,但余乐的父母朋友都有非常标准的作息习惯,余乐找不到人聊天,就翻看国内的新闻。 网速很慢,看视频打不开,看图片的小菊花也要转上半天才能刷出来,只能阅读一些文字类的消息。 余乐看的难受极了,最后打开国际版的微博才稍微好一点。 京城比赛之后,余乐也算是火了一把,毕竟是拿了个全国第一,再加上他身上具有的话题性,第二天就上了一把热搜,第一次冲进前十名,也为他带来了大量的粉丝。 还有一些媒体记者频繁打电话到雪协,想要约余乐的采访,都被余乐让柴明给挡掉了。 他不是不喜欢名气大作的感觉,只是单纯不喜欢自己被媒体舆论裹挟罢了。国内媒体或许没错,但依旧透着一股他不喜欢的“捧杀”危险。说他胆小也好,谨慎也罢,在被加入“跳水失败集锦”后,他对媒体舆论始终有种警惕感。 再说,炒作名气在他看来是越发的无聊,有那时间,他情愿从雪坡顶上滑下来,挑战更多有意思的赛道,让自己的世界排名往前挪一挪。 余乐上了微博,不敢再去点私信,也没看自己平台下面的留言,但他知道该为这些喜欢自己的人做些什么。 站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对着那片雪山拍了一张照片。 很漂亮的一张照片,天还没有亮,但有光从山的那边浮出,为雪山勾勒出一道朦胧的光,山脚下的路灯还亮着,雪场外围也被白色的灯围了一圈,远处的迷蒙和近处的光将这张照片一分为二,意境十足。 传到微博上,留下文字。 【异国的清晨,我的世界征程从这里开始……】 发送。 不再去看大家会说什么,他放下窗帘,转身去洗漱。 再出来的时候,程文海也起来了。 “你刚刚发的什么?” “微博。” “那我也发一个。” 程文海个人平台的粉丝也不少,性格使然,他很喜欢分享自己的生活里点点滴滴到平台上,有时候一天发五六个微博,还很喜欢在评论区里和粉丝聊天。 这样性格的博主,不管成绩怎么样,至少他是个爱互动的,粉丝增长的数量也很快。 不过程文海发了微博后,洗漱回来再拿手机一看,就“哈哈”地笑了:“乐儿,他们说咱两怎么又发了一样的照片,是不是又住一个屋里了,让我放过你,给你一个正直的机会。” “什么?正直什么?”余乐没明白。 程文海摆摆手,不再回答,嘿嘿地怪笑着,拿着手机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阵敲。 两人收拾完,下了楼去,才一推开餐厅的门,就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是面的香味。 余乐动动鼻子,深吸一口,由而确认,锅里蒸的是馒头。 然后胃里就开始反酸了。 滑雪国家队那边太爱做面食了,他唯一能够无碍接受的面食就只有油条和饺子,早上他更愿意吃一碗挂面。 但国内有得选,出了国,恐怕就只能将就了。 这样的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看见他们进屋的路未方就说:“余乐你吃面是吧?昨天晚上的牛肉我留了一碗给你做卤子,可以不?” 余乐忙不迭地点头,撸着袖子上前:“需要我做什么吗?” 路未方的狐狸眼弯弯眯着,对余乐笑:“想干活儿,那就自己打佐料,我去烧水。” “好!” 又过了一会儿,斐清河也下来了。 不像是才醒的样子,一进来就钻进厨房里忙活,搅动大锅里的米粥,再看看馒头的火候,娴熟的模样,那馒头估计就是这两人早早起来,一起做的。 余乐打完佐料,问:“不请厨师吗?都你们做?” “之前经常合作的厨师回国了,还要三五天才回来,这几天就我们先做。” “辛苦了。” “嘴甜,啊……” 余乐一张嘴,一块牛肉塞进自己嘴里,就昨晚上的味道,不好吃也不难吃,就是一个烂糊。 六点半的时候,陆陆续续的人都下来了,吃面条的吃面条,吃馒头的吃馒头,柴明给自己煮了杯咖啡,配上烤的焦香的土司,是他们中唯一吃西式早点的人。 路未方打趣:“柴总,能吃的惯吗?” 柴明看他一眼,把剩余的面包塞进嘴里,视线移到了窗户外面。 安静了一夜的村庄再度泛起了活力,路上陆陆续续的有人在走动,大部分人扛着滑雪板往缆车的方向去。 程文海就属猫的,好奇心十足:“这么早就滑雪?” 余乐说:“可能缆车时间长,到了山上天就亮了吧,这里滑雪的人还是挺多的。” “你们啊。”路未方摇头:“都挺厉害了,在国内也是拔尖儿的滑雪运动员,但你们的滑雪常识和惯性思考要改改了。” 他示意余乐和程文海看窗外正走过去的一群人,那群人背着大大的行囊,装的也鼓鼓囊囊,像是要离开的模样,说,“你们觉得他们是要走了吗?一看就不是啊!这是他们的滑雪装备,里面装着水和应急用品,他们要去越野滑雪。怎么看他们的滑雪项目,首先就要看他们的滑雪板。 哦,对了,这个知识就没人教过你们?” 程文海说:“张教练一开始的时候有说过,那时候两眼一抹黑,能懂什么。” 路未方嫌弃地弹舌,说:“公园板你们应该熟悉,余乐就是公园板,比常规板还短一点,两头翘。 常规全能板是你在用,空中技巧和高山滑雪一般都是这个板子,但你们的板子上是加了停速器,这一点一定要和常规板区分开来。 我重点说一下越野滑雪板,整个雪板造型都很宽,是为了防止雪板陷入深雪里,越野滑雪的风险性也很大,很多时候他们走的都是没有经过压路车压过的雪地,雪板腰部会更宽。 所以你看他们背着的滑雪板……” 这时又有三个男人从窗外走过,路未方让他们看他们背在身后滑雪板的形状,“是不是一下就明白了,他们每个人带了两副雪板,宽的是越野,窄的是全能板,大概率是要从村子里出发,一路越野滑雪到某个不错的滑雪场,然后再上山。” 余乐、程文海和石河听的恍然大悟,头点的犹如捣蒜。 长见识了。 在国内,他们毕竟只有一个队驻扎在晶洋雪山下面,并没有接触过其他项目的滑雪运动员,这其中的常识,直到今天才知道应该怎么学以致用。 一口气说完这些的路未方看向柴明,在得到柴明首肯后说道:“那么今天的训练来了,吃完饭准备一下,我们今天的训练任务就是越野滑雪。” “啊?”余乐。 “哇哦!”程文海。 “哦。”石河。 “……”何宇齐满脸淡定,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 再出门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如离开村子的滑雪者一般,身上也都背上了一个行囊,里面装着水和食物,身后背着从仓库里翻检出来的越野滑雪板,往村外走去。 何宇齐说:“差不多都是这个流程吧,每次来这里都会这样滑两天,一来是适应雪地的脚感,二来是练练体能,你就当是部队里的长途拉链,累是真的累,但也是真好玩。” 程文海兴致勃勃:“大概是多长时间?往哪里去?距离多少?” 何宇齐想想:“大概要路过六个村子,全长在30公里左右,现在出发的话……下午三点过才能回来。” 余乐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当地时间的7点钟,天还没有大亮,一直到下午三点,这是要滑八个小时的节奏啊。 余乐在跳水队的时候,不止一次进行过这样的耐力训练,非常累,他现在已经做好了下午如“死狗”一样回来的准备。 这次的训练是路未方带队,何宇齐会全程协助路未方,斐清河作为后勤人员当然不会跟着来,不过柴明也没有过来。 路未方说:“柴总身体不好,情绪激动,或者过度疲劳都会发病,其实以前也跟着我们一起滑,这次他就不来了。他在宾馆里和斐老师帮你们做午餐,回头会坐缆车给你送过来,午饭我们就在外面吃盒饭。 都兴奋起来!把这次训练当成一次露营旅行,很好玩的。” 他们出了村子,就抵达了越野滑雪的路口。 虽说是越野滑雪,但安全更重要,其实他们滑的都是计划好的路线,而且每一个玩越野滑雪的人也都必须走这条路。 在这条规定的路上,沿途都设有安全标识,也会有当地的救护人员时不时的在路上巡逻,当然他们是开着雪地摩托,来去一趟很快。 在入口处,余乐看见了昨天那位“猪鼻子”村长,在和路未方简单的沟通时,余乐试着努力记下村长的特征,但一回头,脑袋里就剩下“猪鼻子”“小眼睛”和“帽子下面露出的白色头发”这三点。 脑海里的人物大头像被补齐了一点,只是好像不太像的样子。 随后,路未方一挥手,“走了!” 越野式滑雪非常消耗体能,而且几乎全程在运动,所以衣服不能穿的太厚,更不能穿坡面障碍技巧的那套宽松的滑雪服。 余乐现在穿的裤子衣服都比较紧,防风保暖的时候还有一定弹性,双腿中间的位置做过特殊设计,非常耐磨。 大衣被装在身后的背包里,用压缩袋尽量缩小,与水杯,以及压缩保鲜的牛肉干放在一起。 脚下踩着更宽的滑雪板,手里是比平时使用还要长一点点的滑雪杖,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踏上了越野滑雪道。 双脚才一踩上雪面,余乐就感觉到了脚感上极大的不同。 路未方让他们排成一列往前走,何宇齐在前面,他则在列队外面,中间的位置。 “感觉到了吗?这里的雪很干,但粘性很大,形状和咱们国内的不一样。而且越野滑雪的雪道没有被压过,脚感非常松软。尤其是昨天半夜又下过雪,只有越野滑雪板才能够降低雪带来的阻力。 好了,都好好感受一下吧,小伙子们!接下来我们还有一个很长的上坡阶段,希望你们都能坚持住!” 说完,路未方降下速度,来到了队伍的最后面,与何宇齐一前一后,保护他们这三个“新兵蛋子”。 余乐一开始并没有感觉。 他太兴奋了,新的运动项目处处充满惊奇,脚感不同的同时,环境也有巨大的变化,路边警示牌上的异国文字,还有那永远占据视野中心的阿尔卑斯山,巍峨的让人好像都变得格外的渺小。 一切都和国内不一样,不断分泌的肾上激素给了他无尽的力量。路未方话里最辛苦的上坡阶段,好像还没有感觉到疲惫,他们就迎来了一次敞快的滑行。 滑下去的坡度很小,但足以让人恢复体力,余乐的目光偶尔落在山上,又偶尔看向路边的松柏,一眼看到头的平原也很多,在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视野里都莹润的白亮。 路未方让大家拿出滑雪镜戴上。 这是一个类似于游泳镜一样的雪镜,戴上后可以最大程度的缓解雪对眼睛的刺激。 之所以不戴自由式滑雪滑雪镜的原因,是因为越野滑雪太累人了,脸部需要露出足够的皮肤散热,自由式滑雪镜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很容易在滑雪的途中起雾模糊。 这也是为什么总有“专业装备”这么一说。 余乐的坡面障碍技巧一定要戴大雪镜,因为大雪镜与脸部轮廓完全契合,可以让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获得最大的视野,方便应对复杂的场地赛道。 但程文海他们的空中技巧就不需要大雪镜,像这样小的,或者中号的,只要能够固定在脸上,不会在做动作的时候脱落就可以。 一开始余乐很不习惯,他不断地去动滑雪镜,直到他们再度来到上坡处。 这个坡更陡了,抬起头仿佛看不见尽头,必须要用双臂用力去挥动滑雪杖,用最尖头处刺入雪中,然后用撑的力量,把自己的身体撑上去。 余乐手脚并用,只感觉到肱二头肌酸胀发热,呼吸逐渐急促,哪里还有空去管滑雪镜的问题。 队伍在这爬坡的过程里逐渐拉长。 每个队员的耐力在这个过程里都暴露了出来。 竟然是石河的耐力最强。 他能够一直跟在余乐的身后,而且一副左看右看还有余力的模样。 何宇齐的耐力也不错,他一马当先,把后面的人不知不觉地拉开到了二十米远,程文海在他身后奋力追赶,余乐隔着老远都听见了程文海的“牛喘声”。 当然,余乐也累的不行。 跳水运动员的耐力总归是要差上不少,程文海滑空中技巧还好,但余乐滑坡面障碍技巧决赛需要三轮,每次比到后面,都有体能明显下降的感觉。 但耐力这个东西真的不好练,有人是有天赋,有人是长期进行耐力训练,但余乐还要练技巧,导致他训练耐力的时间很不够,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特别明显的提升。 不过这个队伍里耐力最差的当然不是他们这些现役运动员,而且路未方。 余乐好不容易爬到坡上,大口喘着回头一看,路未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在了一百多米远,还在坡上“吭哧吭哧”地爬呢。 何宇齐将滑雪板横在坡上,等到心跳速度降下去后,拿出水杯喝了一口,太阳从他的脑后升起,照亮了整个大地。 放下水杯,他淡然地看了一眼终于爬上来的路未方,说:“前面有一节路段是我最喜欢的,是个波浪形的路段,有点障碍追逐的影子,要不要玩一下?” 说完,何宇齐看向余乐,笑:“听说你在高山滑雪的时候赢了白一鸣,挺有天赋啊。” 余乐:“……”这是挑衅吧? 余乐:“没有没有。”必须谦虚一下。 余乐:“不过可以玩一下。”但跃跃欲试,好想玩! 路未方快累死了,满头大汗,喘的像是要断气了一样,断断续续地说:“别,别急,等,等我恢复一,一下再走。” 何宇齐笑:“路教,我们的现在状态正好呢,停下来就浪费了,不然我们往前滑,在下个村口等你,我估计柴总应该在那里,半路上我看着,你放心吧。” “柴总和你说了?” “有新人在,他能放心吗?估计早就坐缆车过去了。” 路未方想想也是,点头:“去吧,保护好自己。” 在出发前,余乐又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出发已经过去一个小时,还没有看见第一个村子,或许他们的速度确实很慢。 作为职业运动员,按照他们的体能来算,确实很不应该。 “走!” 何宇齐一改在国内的安静,整个人都呈现出蓬勃的朝气,灿烂地笑着,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第84章 在陌生的赛段滑追逐赛, 这肯定不现实,没人能够拿出全力。 但让余乐追着何宇齐,却完全可以。 这个时候, 滑雪的能力和天赋就完全显示了出来。余乐对复杂雪道的处理非常娴熟,波浪形的路面明明很少接触,但余乐只滑了两个波浪, 就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地方用劲,又该在哪里控制恢复体力。 滑雪板在松软的雪道上留下一双深深的痕迹, 前端上弯的部分完美的将雪分开,尤其是滑雪板腰部更宽的设计, 让昨夜新落的雪就像是分开的水,他逐波踏浪, 紧随在何宇齐身后。 不知不觉间,程文海和石河都被远远落在了后面。 在陌生的运动里,如何处理体力问题,需要一定的运动经验,余乐强的或许不仅仅是他的平衡感和爆发力, 或者说他在运动上都很有天赋。 余乐跟在何宇齐身后滑了快十分钟,很快就适应了这个节奏, 并且还有余力,感觉自己或许可以超到前面去, 他或许可以领跑。 当然大师兄可能也故意压了速度。 所以要不要试一下,全力追逐的感觉? “师兄!”余乐开口, 气息还是有点不稳,“全力了吗?” 何宇齐头也不回:“没有, 怎么的?要来一个?” “可以啊。” “那……”何宇齐回头正要说话, 脚下猛地一停, 紧张地往余乐身后看,声音提高“他们两个呢?” 余乐回头也没看见人。 他知道那两个人没跟上,但没想到这一转眼的,连影子都看不见。 何宇齐吓的不行:“先别玩了,回去找人。” 余乐也跟着心里发慌,连忙点头。 越野滑雪道当然不可能是一望到头的平坦,复杂的地形向来是越野滑雪的核心,他们往回滑,在经过一大段的无人区后,在一个坡顶看见了正在往上爬的程文海和石河。 程文海不知道是体力控制出了问题,还是昨天没有休息好,感觉非常地吃力,倒是在他身后的石河,更像是在陪着他,整个人都很从容。 还没上坡,程文海看见了他们,气喘吁吁:“你们太快了。” 他说:“根本追不上啊,怎么滑的?” 余乐说:“师兄领的好,速度节奏的控制都不错,跟着他调整,不知不觉就滑出去了。” 程文海往上又走几步,落下评语:“马屁精!” 余乐就笑:“我说的实话,你非得这么说,师兄可不高兴了。” 何宇齐困惑:“那我到底该生气,还是不生气。” “别别别,你别生我气,大师兄滑的好滑的秒,滑的飞流直下三千尺,滑的如丝般润滑顶呱呱。” 程文海终于到了坡顶,一口长气吐出来,嘴皮子也利落了起来。 何宇齐“啧啧”,“你这嘴啊,头一个见,滑雪队里独一号。” 程文海下巴一扬:“别说滑雪队,整个运动系统,我都是独一号。” 余乐落下结论:“只要脸皮足够厚就行。” “一边去!”程文海挥着手里的滑雪杖,在余乐身边戳来戳去。 四人汇合,没有休息继续前进,何宇齐压了一点速度,四个人始终走在一起。偶尔对面会有迎面滑来的滑雪者,只要视线对上还合适,程文海总会主动招呼一声,送上开朗热情的笑容。 余乐升起的竞争心思,在程文海郊游般的状态里也荡然无存,他开始试着放下竞争心,单纯地享受越野滑雪的魅力。 一切都刚刚好。 体能刚刚好。 速度刚刚好。 天气刚刚好。 身边的人也尤其地好。 身体里好像也被赋予了无限的力量,滑雪变成了娱乐,在这片辽阔的天空下,心灵也好似得到了一次洗礼。 他感受更深了。 脚下的触感。 空气的温度。 还有那太阳洒落在脸上的触感。 他用身体,用器官去感受,一点点地适应着这片陌生的土地。 在路过第一个村子的时候,余乐果然看见了站在路边上的柴明,本来就不苟言笑的一张脸,在看见路未方没有跟上的时候,变得格外地阴沉。 他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再挂掉之后,一言不发地转身换鞋,穿上滑雪鞋,登上滑雪板,一副要跟着他们滑的意思。 何宇齐劝道:“柴教,您别滑了,我带着就行。” 柴明甩了下下巴,脚下连动,就滑了出去。 哦豁! 柴爸爸一过来,队伍的气氛天翻地覆地变化,再没人开口说话了。 柴明可没有压阵的意思,他让何宇齐滑在最后面,自己在前面领滑,一言不发的,却像一座大山似的,给了所有人压力。而且在柴明热身结束后,他就开始不断地加速度,将越野滑雪的拉练,练得越来越像一场竞技比赛。 余乐他们跟的很吃力。 当然不是因为柴明的体能好,而是他们在过去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已经消耗了不少的体力,而柴明坐缆车过来,正是体力最饱满的时刻。 在空阔的雪道上滑了二十多分钟,他们前方出现了一片云杉树林,白雪压在枝头,将那一颗颗树妆点的就像圣诞树。 但是这片林子可一点都不友好。 一点点的小下坡,雪道却蜿蜒颠簸,在树林里绕来绕去,最关键时不时的还有个小雪丘,需要不停地变换方向和控制速度。 就像一个雪上技巧的场地。 柴明始终领队,他熟悉地貌,经常早早的就做好转弯的准备,体能又很好,余乐在后面追的实在太辛苦了。 余乐根本无暇去看周围的景色,注意力都在地面和柴明的动作上,如果不全神贯注地观察,他肯定会撞在雪丘上摔倒。 “哎呀!” 又是熟悉的一声响。 身后的石河躲避不及,硬撞在雪丘上飞了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石河和程文海毕竟只是练空中技巧的运动员,他们太不擅长处理这样复杂的有很多障碍的雪面。 前进的队伍再次被迫停下,柴明冷着脸转过头来,相当不高兴。 石河吓得缩着脖子,闷声起来,继续滑。 好不容易出了云杉树林,第二个村子已经遥遥在望,柴明在这里停下,一边蹬着滑雪板,一边对坐缆车过来的路未方说:“滑快点,慢悠悠像什么话。” 路未方给余乐他们递了个眼色:“走了。” 路未方在前面领路,滑出去就用上全力,余乐奋力追赶,终于感受到了这次训练的残酷。 “车轮战”啊! 谁受得了? 他们已经滑了三个小时没停下,绝对的耐力训练的大挑战! 一直到第四个村子,余乐等人已经累死了,当看见等在路口的柴明后,双腿都在颤抖。 什么郊游?什么露营?第一天就这么往死了练啊! 好在在这个村里,柴明让他们休息了一下,每个人拿到了一个装在保温饭盒里的午餐,斐清河忙叨了一上午的成果,他们吃的狼吞虎咽。 中途何宇齐难得多话,说道:“上次过来还有孙毅他们,这次这么累,估计柴总也有点心里痛快,毕竟是当做一线培养的队员,说跑就跑掉了。” 程文海抿嘴:“说走就走,也是人品有问题,这种人有什么好惦记的,恩将仇报。” 何宇齐叹气,他不爱提队里那些糟心事,所以只是继续说自己想说的:“孙毅的天赋其实还是很优秀,柴总一开始本来打算让他兼项雪上技巧,是他自己要求滑坡面障碍,你们没看见孙毅滑那片云杉树林,身体特别轻盈,全场都在跳,谁都跟不上他。但运动这东西也要考虑喜不喜欢,孙毅一定要滑坡面障碍,柴总也同意了,但他老觉得柴总就因为这事儿在针对他,然后他就走了。” 余乐听的扬眉,这才知道孙毅换教练还有这个原因。 程文海左右看一眼,小声问:“你觉得柴总是针对吗?” 何宇齐摇头:“管的严是希望出成绩,你问问余乐,他被柴总天天吼,那是针对吗?” 余乐正好看见柴明往这边看,明明知道他听不见,还是拍了一个“彩虹屁”,“怎么会,这都是柴教对我们满满的爱啊!” “呕!”程文海快被余乐恶心吐了。 “……”何宇齐和石河同时失声,一副“没看出你是这种人”的目光看着余乐。 余乐摸摸鼻子,“……” 不过孙毅和柴明的矛盾也总算是知道了。 余乐也好奇过这对师徒怎么会闹成这样,柴明训练过程凶肯定不是一天两天,又是师徒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温喜德教练方式温柔一点,孙毅就跑过去了。 就说他U型场地技巧的全国第一名,难道不是柴明把他练出来的吗?这样的知遇之恩,又不是天生凉薄,谁能说放下就放下。 但如果是教练理念发生冲突,那么就一切都变得明了。 “怀疑的种子”就在换项意见不一致的时候,被种下了,之后一系列的事不过是催动那颗“种子”最后发芽的“养料”罢了。 余乐为孙毅感觉到可惜。柴明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教练,他的坚定和魄力已经突破了教练水平的局限,足以推动名下队员不断地前进。 再次出发的时候,领队的人换成了柴明。 余乐就滑在柴明身后,看着那个有点吃力,但依旧竭尽全力带领他们前行的背影,心里有种感动的情绪在翻涌。 没关系的,孙毅走了,还有我们在。 我们一定会把您的梦想实现,踏上国际赛场,站上领奖台,让您由衷地笑出来。 第85章 这是余乐来到奥国集训的第五天。 在过去几天, 他们通过越野滑雪的训练,不但锻炼了体能,也适应了当地的环境, 训练逐渐变得从容了起来,余乐能够感觉到自己已经在熟悉脚下的雪,正在一点点地破解它的“密码”。 终于这一天, 柴明宣布,越野滑雪的训练告一段落, 明天开始进行专项训练。 就在余乐高兴自己终于可以开始正式训练的时候,这天下午四点过, 刚刚结束训练不久,他被柴明叫到了一旁, 问了一连串让他惊讶不已的问题。 柴明问:“最近你有和白一鸣联系吗?” 余乐摇头。 “白一鸣这几天没给你打过电话?没有发过消息?” 摇头。 “那你有告诉过白一鸣,你在哪里训练吗?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来找你?” 余乐意识到不对劲,眉心在不知不觉间蹙紧:“白一鸣怎么了吗?” 柴明深深地看着余乐,犹豫了一下后,说:“白一鸣一个人跑到奥国, 失联了。” 余乐很难想象这个时候自己是什么表情,但一定很震惊, 脑袋有瞬间的空白,脸上的表情也失去了控制。 他低头就开始摸手机, 衣服裤子摸了一圈,才想起了自己的手机在背包里, 便又转身去拿。 手机打开,白一鸣并没有发任何信息过来。 柴明看他表情, 便说:“手机保持信号畅通状态, 白一鸣联系你, 你要告诉我,他父母很着急。” 余乐面色凝重地点头。 白一鸣失联的事儿传开,一下子搅得所有人心思浮躁,脸上也再看不见笑容,只要闲下来谈论的都是这件事。 白一鸣乘坐的飞机,中午十二点从京城出发,航程9个多小时,抵达奥国的时间是当地时间的下午两点半。 现在已经快晚上六点了,白一鸣按理来说早就到达奥国,也早就应该联系余乐。 但余乐的手机即便信息不断跳动,却没有一个是白一鸣发过来的。 白一鸣真的失联了。 余乐不敢想白一鸣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他更愿意去想白一鸣只是不想联系自己。 “为什么他不联系你啊?”程文海急的坐立不安,这段时间已经给白一鸣去了很多电话,电话拨通,却没有人接。 奥国是个治安很好的国家,但依旧有着一定的不安全性,这里游客太多了,意外随时有可能发生。 程文海蹙眉看着手机,肯定地说:“他肯定没事,我有预感,他就是不想见人,你知道世界一个很有权威的心理学家就两性分析。女性在遇见无法解决的问题时,更主观的愿意去求助和情绪分享,但男性正好相反,更喜欢躲起来,让整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自己去消化吸收,并把这个时间段称为“树洞期”。” 余乐:“……” 余乐:“你还研究心理学?” 程文海牵着嘴角笑了一下:“知识量大才能保证我的社交顺利,总要多看看,多想想的。” 顿了一下,程文海说:“你说白一鸣躲起来,是不是因为他父亲的原因。” 这一次,余乐表情复杂地看着程文海。 他确认自己,从未和程文海聊过白一鸣和他父亲的关系,但程文海还是看出来了。 余乐想了想:“不确定,他来奥国赛前训练,和他父亲的教练方向没有冲突,或许这次……和他父亲没关系吧。” 程文海不再说话,低头拿着手机给白一鸣发短信,他敲字的速度很快,噼里啪啦打完,发送出去后,点头:“我想下去问一下柴教,有什么最新消息没有。” 余乐点头。 柴明和白会长都双双联系过华国在奥的大使馆,让他们帮忙找人,所以有什么进度,柴明这里也会得到消息。 但两人下去转了一圈,什么消息都没有的又回来了。 这一晚上,余乐睡的不是很好。 辗转反侧,都在担心白一鸣,免不了也会想想那对白家父子存在的矛盾。而且余乐有种预感,白一鸣安静到现在,绝不是放弃,他只是在等时间,而这个时间,很显然就是他成年的时候。 思绪好像一下子就变得复杂了起来,连带着余乐第二天的训练也不好。 这天早上,他们坐缆车去往训练场地。 坡面障碍技巧的训练场位于隔壁村子的山脚下,是一个雪上公园,而坡面障碍技巧最开始正是起源于公园,所以坡面障碍技巧又可以称为“公园滑雪”。 今天公园里有些游客,但并不多,建设在坡上的设施设备难度都比较低,而且与标准的比赛场地相去甚远。 这里当然不是“欧洲杯”比赛的雪道,那边赛前一周才开放,才允许选手入场熟悉场地。在这之前,余乐他们只能选择附近的公园进行训练。 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余乐现在就像“成年人”被时光之神锤了一下,转眼间变成了“幼儿”,他必须重头开始学习走路说话和奔跑。 奥国的雪和国内大不相同,五天的越野滑雪只是让他熟悉环境和正常的滑法,一旦上了道具,所有的问题就像大爆炸一样,全部爆发了出来。 余乐第一次跳上离地只有30公分的直桥时,甚至摇晃了一下。 这说明他的平衡力还无法适应脚下陌生的触感,他必须有意识的去控制身体,保持平衡。 那之后一个多小时的训练时间,余乐270°跳不上桥,跳台落地不是摔倒,就是身体有位置触碰到雪地。 雪好像变得更加光滑,过去习惯的起跳点必须重新测算,反正就是个重头再来的状态。 训练已经很不顺了,余乐一旦停下就会想起白一鸣的事,忍不住去看柴明,想要从他的脸上表情得到一些新消息。 柴明的脸色很不好。 余乐、程文海、石河三个新人,适应环境需要时间,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何宇齐的适应时间却超出了他的预计。 不得不让柴明想到何宇齐的年纪,确实不小了,比起巅峰时期,他的状态每年都在下滑,就连适应性也变慢了。 让何宇齐退役吗? 但他即便状态下滑,依旧是华国目前在空中项目上成绩最好的队员。再说“冬奥会”就剩下两年了,何宇齐的年纪完全可以再拼上两三年。 根据国外滑雪运动员的平均年龄,何宇齐现在应该是在巅峰状态,应该是心态和技巧都最成熟的时候。 究竟是什么让他的成绩不进反退? 是对手太强? 还是何宇齐自己的问题? 柴明黑着脸,看着队员们的训练,手机就放在胸口的位置,当他环着手臂站立的时候,一只手掌就会按在手机上。 他在等大使馆打来的电话。 白一鸣不是他的队员,却是华国自由式滑雪的未来,再说他与白祥磊的私交也很好,他不能不在意。 一上午的训练结束,吃过午饭,安排队员们睡了一个午觉,如果不出意外,余乐的滑雪天赋会再次出现,他下午的表现一定会比上午强上太多。 余乐是柴明看见过的,最有滑雪天赋的人,甚至单论天赋,肯定在白一鸣之上,只是他缺少了白一鸣的滑雪时间。 柴明是这样想,也是这样的期待。 但是当下午的训练开展,余乐竟然没有进步的时候,柴明生气了。 “你干什么呢?”柴明生气的时候很可怕,他生的鹰钩鼻子本来就显得凶狠,当他怒气上的脸,眉毛就会飞扬矗立,眉心处像是燃着一把火,声音再大一点,简直就像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模样。 余乐抿着嘴角没说话,他也觉得自己今天状态很不好,什么技巧都做不出来,他也很憋火。 柴明走到面前,眼睛瞪大:“就这东西你跳不了?站上面都给我掉下来?我让你跳1000了吗?360你给我站稳了再说下一步!以前是白训练了是吧?这点脑子都没有?拿了个全国冠军你就飘了是吧?” 余乐对柴明的语气一点都不介意,他知道柴明训练就是这样,他生气,他责骂,为的也是他出成绩。 其实一直练不好,余乐也急。 余乐也不怕柴明的凶神恶煞,他被骂着也不说话,但骂完了就往地上一蹲,扯下手套就开始抹脸。 就像在擦眼泪。 柴明心里都“咯噔”了一下,寻思着我刚刚说什么了?我说的过分了?怎么把人骂哭了? 揉了脸的余乐,抬起头,眯眼看着柴明,微笑。 今天的天气不好,阳光被云层遮挡,但余乐的笑容就像太阳,一下就暖了柴明的心。 在反应过来前,柴明已经提着裤子,在余乐的面前蹲下,语气也自然而然地柔和许多:“说吧,怎么了?” 余乐收了笑,说:“对不起柴教,我是有点担心白一鸣的事,所以训练才没办法集中,这是我的问题,我会努力克服的,您别急也别生气,一个全国冠军真不会让我飘,我现在也很紧张,我知道我和国际一流选手的差距在哪里,我会继续加油。” 柴明听着余乐说话,就这么看着他,好一会儿,说:“我知道,今天下午只练最基础的,先保证基础动作的成功率,我们再慢慢加难度。” “嗯。”余乐点头,“抱歉让您担心了,白一鸣这事儿真的太让人惦记了,他还没成年呢,在国外失联的,我脑子里总会有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这些一直在干扰我的专注力。” 柴明想想:“白一鸣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国外,奥国是他经常过来训练的地方,他比你想的安全。” “会说奥语?” “应该。” “哦,那就行。” 余乐咧开嘴角,对着柴明笑开一排牙齿:“那行,又放心一点,我训练去了。” 柴明叫住余乐:“去喝点水。” 余乐笑着点头,喝下热乎乎的水时,突然就想起了魔都队的李教练……柴爸爸也学会关心人了啊。 第86章 后面的训练, 余乐的表现也不能说一下子就特别地优异,但确实在慢慢进步着。 他依旧会分心去想失联的白一鸣,但一旦出发滑下去, 他就会把所有的杂念抛开,专注在眼前,专注在脚下。 下午的训练, 4点半就结束了。 奥国冬季天黑的早。他们离开的时候,滑雪公园里的灯都亮了。接下来一直到晚上八点, 这里会迎来一个游客的小高峰,很多游客和当地人会来滑夜场, 价格会便宜一半。 回到宾馆,休息一下, 当地时间的五点半开饭。 外聘的厨师前天已经到岗,是一对五十岁的夫妇,南方人,大哥姓王,有特级厨师证, 大姐他们叫她王嫂,考了运动员营养学证, 两口子做出的饭菜安全又美味,别提多合余乐的口味。 第一天吃到他们做的晚餐时, 余乐给自己盛了四碗饭,肚子撑得像个皮球。这两天稍微克制, 但也没有少吃,导致两位看见余乐就笑眯眯的特别开心。 作为厨师, 最高兴的莫过于有人日日月月吃着自己的饭菜, 吃成大胖子吧。 晚餐有鱼有肉有青菜, 味道都很清淡,但糖放的偏多,所以菜都有些甜。 好在他们这群人都不爱吃辣,甜口也是不错,如果实在想来点重口味,不还有堆在角落里的一箱老干妈嘛。 饭吃到一半,柴明的电话突然响了,所有人吃饭的动作一顿,紧张又期待地看过去,柴明绷着脸接起电话,“嗯嗯嗯”了一声,就开口说了一句:“谢谢,你把地址用短信发我。” 电话一挂断,程文海就急忙问道:“找到人了?” 柴明点头,起身去拿外套。 余乐也站了起来:“您要过去吗?我可以一起吗?” 程文海也起身:“我也要去。” 随后石河和路未方也站了起来,何宇齐犹豫了一下,起身说:“那我也一起吧。” 柴明扬眉,思考,继而点头。 饭没吃完,一大群人急急忙忙地往外走,王嫂追出来:“晚点儿还回来吃不?我给你们热上。” 此时正好短信发过来,柴明看过后说:“不用。” 余乐寻摸着白一鸣落脚的地方估计很远,这一路走过去确实不近。 就在城里,但路难走,他们靠坐缆车去了距离城里最近的村子坐巴士车,慢慢悠悠地开了40分钟,又在城里换乘计程车,倒腾了三趟,来到了市中心找繁华的地段,一栋修建高耸入云,华丽的现代化宾馆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这宾馆看着就价格不菲啊,白一鸣离家出个走,也挺享受嘛。 来不及看这座城市夜晚的美景,一行六人匆匆忙忙地进了宾馆,电梯一路上至16楼,最后来到了1605号房门前。 柴明站在最前面,敲响房门,五秒后房门被打开,白一鸣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直到这个时候,余乐的心才算是真正地放了下来。 白一鸣就站门边,看起来神色平静,眼里的神情在走廊昏黄的路灯下看不太分明,只有黑到了极致的眼眸,能够看出他的情绪并不如表现的那么平静。 “柴教好。”但看见人,这孩子还是礼貌地打过招呼,又说,“路教好,何哥好。”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余乐的脸上,眼眸闪动了一下,那一瞬间似乎有情绪狠狠地拨动了他一下,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乐哥,海哥,石河你们来了。” 柴明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他将门推开走了进去,余乐跟在后面给了白一鸣一个宽慰的笑容,再往前看时,才发现白会长也在房间里。 同时房间里还有一名陌生的女性,穿的很随意,头发也有些乱,脸上都是疲色,但是个很漂亮有气质的女性,从眉眼轮廓昆虫确认,她正是白一鸣的母亲。 余乐还要往前走,白会长却说:“白一鸣,你再去开三个房间,都因为你,把这么多人惊动了过来,你去把住宿安排好。” 白一鸣抿着嘴角没说话,头微微地垂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张长的头发,在他这样低头的时候,遮住了他的眼睛,和他眼底的光。 白会长接着又语气柔和了下来:“余乐,你们跟着一起去跑一下吧,麻烦了啊。” 余乐点头,知道白会长怕是有话要和柴明说,他们不方便在场。 于是一大群人又往外走,只有路未方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然后跟着他们也走了。 白一鸣去开房间,又是各种登记,等大家各自拿到房卡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何宇齐、路未方与白一鸣并不太熟,跟过来露个脸表示一下关心就好,具体的原因也不方便询问,所以拿了房卡说了两句就走了。 剩下余乐四人,就进了同一个房间。 整个过程有种压抑的安静,这样的气氛就连程文海都无法打破,等到了屋里,白一鸣更是一个人坐在阳台边儿的沙发上。 身后窗外的灯火照不亮他的身影,某种莫名的晦暗颜色将他包裹,他手肘撑在膝盖上,整个人佝偻着,压抑的情绪像是流水一般,静谧无声地流淌出来。 程文海脸色难得凝重,正要说话,却被余乐一把拉住。 余乐先走到白一鸣对面的床边坐下,还未说话先挂了笑:“奥国的雪和国内差别也太大了,都过来了一周了,感觉还是很费劲。很难说是这个雪更滑还是不滑,总之特别难控制,国内训练那么长一段时间像是都白费了,都得重头开始。 对了,你之前都是怎么适应?” 白一鸣不说话,低着头,像是没听见余乐开口。 余乐想了想,知道自己想避开白一鸣的“痛”,但避的并不彻底,现在滑雪对于白一鸣而言,也是一个不想提及的话题。 那么就换一个? 余乐想了想,说:“奥城有什么好玩的吗?这还是第一次进城,如果现在时间合适,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白一鸣终于抬起了头。 余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之前白一鸣始终靠着左边站着,余乐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直到此刻屋里光线充足,正好照亮了白一鸣的脸。 左边的脸上,有大片的红印,从嘴角开始一直到耳朵,椭圆形的,在灯光下清晰的再无法遮掩,半边脸都高高地肿了起来。 这应该是个巴掌印吧? 白一鸣被他爸打了? 但是……真应该打啊! 余乐一边觉得白一鸣挺惨,这么大个人被打了巴掌,算是一种身心的折磨吧,一边也觉得这孩子该被教训一下。 大错特错! 哪怕再痛苦,再无法忍受,也不能独自出国还失联,他们当朋友的都急的不行,家人又该有多急啊! 但教训白一鸣的人,肯定不应该是他们这些兄弟朋友,余乐眼神凝固了一瞬,很快就有了决定。 他只当看不见,继续说道:“晚上我们才吃了几口饭,就一个电话跑出来了,附近有什么合适安全的餐厅,请我们吃饭啊?” 白一鸣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最后艰涩说道:“奥国本土的餐厅几乎都不会放添加剂,但我世青赛前也会注意饮食问题,不能保证吃了一定没问题。” “欧洲杯有检查吗?” 白一鸣摇头。 余乐却犹豫了一下:“算了,安全重要,我们下去买点面包吃吧。” “好。” 再次出门,余乐去敲了路未方的房门,告知了一声,便和白一鸣一起下了楼。 “咕噜噜……” 电梯里很安静,所以肚子响起来的声音很清晰,程文海老脸一红,拍着肚子说:“饿啊,真的饿啊,别笑啊。” 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气氛就改变了,程文海的窘迫让余乐脸上有了笑,石河也忍俊不已,再看白一鸣,眼里也照进了光。 不愧是“气氛组组长”程文海! 余乐在心里点了一个赞! 从宾馆走出去,余乐又去请教白一鸣滑雪的问题,程文海就不停地问路边的招牌都是卖什么的,如果是餐厅他就问能不能吃。 东一个问题西一个问题挤占了白一鸣的大脑,脸上的阴翳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就连左脸上的红肿也好像看不见了。 白一鸣带他们去的那家店,与其说是面包店,不如说是个面包餐厅,看装修档次还不低,屋里播放着音乐,摆放在窗户边上很有格调的桌椅,还有余乐看不懂的食谱。 看着白一鸣快速的在食谱上连番点着,与服务生交谈,余乐相信白一鸣两天应该过的还行,人在外地,最怕的就是语言不通。 钱,白一鸣肯定是不缺的。 陆陆续续地上了很多的糕点,配上浓香的热牛奶,还有夹着煎蛋的三明治,余乐吃到了来到奥国后的第一顿本地食物。 奥国的巧克力也是一绝,糖度高的过分,但浓香馥郁,余乐本来就偏爱甜食,这顿本来只是将就的晚餐,却吃的格外美妙。 程文海更是吃的眉飞色舞,不停夸赞小点心的美味,也夸赞白一鸣的好眼光,夸的白一鸣脸上多了笑,浅浅淡淡,却是开心的模样。 酒饱饭足,在放下餐具的时候,气氛又瞬间地落下来,因为白一鸣说了一句:“抱歉,让你们担心了,你们打了很多电话,我知道,没有接,很抱歉,我只是没有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 既然是白一鸣主动提出来,那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面对的准备,余乐自然便跟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 这一问才知道,竟然是他们惹的祸。 第87章 “所以你想提前过来和我们一起训练, 白会长不答应,你就自己跑过来了?那你更应该联系我们啊。”程文海说,“直接联系, 我们今天就可以一起训练了。” 白一鸣抿着嘴,又不说话了,他的心思太复杂, 而他又是个不会表达的性格,面对程文海的话只能沉默。 余乐一看, 便开口接道:“那么急着联系你干什么,连续两场比赛, 天天训练都累死,都到了国外还要和你一起训练, 就不能自己一个人待几天?” 程文海便和余乐一唱一答:“联系我又不是非得训练,一起玩不行?” “玩什么?你看你吃了多少东西,这么甜,齁不齁?” “好吃就多吃,小白介绍的好, 要是早点联系,我不就更早地吃到这些美食了?” “就是个吃货。”余乐对白一鸣笑, 不认为现在深谈他失联的事是个好机会,白一鸣明显还没有调整好心态。 晚餐费用是白一鸣给的, 也没人抢,不是钱的问题, 这小子把人吓成这样,就该他花钱。 但花了钱的白一鸣很开心, 大概心里的愧疚终于少了, 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 离开时, 他们打包带了食物回去,给路未方送过去的时候才知道柴明也回了房间,而且让他们去一个人和柴明一起住。 话音一落,程文海连连摆手:“我不行的,我不行的。” 石河吓的眼珠子乱转,不敢看人。 路未方见这样,正要说他过去住。余乐却说:“那我去柴教屋里吧。” 其他人怕柴明,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怕,那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怪家伙,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白一鸣最后还是回了自己房间,大概是又要面对父亲的原因,他的情绪又开始变得不好,连带着脸上的红肿也越发醒目。 但没有人留他,他做了这么不负责的事,最应该面对的就是他的父母。 余乐在和白一鸣告别后,敲响了柴明的房门,柴明在屋里已经脱下了厚重的外衣外裤,一身轻装的出现在余乐面前。 但这样并不能减少他给人的威慑感,长相实在太凶了,还有头上的伤疤,都给人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 余乐把外卖袋举起来,粲然笑道:“柴教,吃晚饭啦!” 柴明深深看了余乐一眼,让开门口的时候问:“你住这屋?” “嗯。”余乐笑眯眯地进了屋,“别怕,您尽管打呼噜,我睡着了很沉的。” “我不打呼噜。”柴明分辨着,接过余乐手里的餐袋,找到沙发坐下,就埋头吃了起来。 现在已经九点过了,余乐屁股往床上一挨就打哈欠,告知了一声就去洗澡准备睡觉。 余乐不怕柴明,但也没什么好聊的,毕竟双方身份不同,柴明又不是一个善谈的性格,好像聊什么都有点不妥,所以只有睡觉最稳妥。 余乐洗完澡就睡下了,柴明去刷了牙再出来,余乐听见隔壁床传来的声音,还是没忍住翻了个身,看向柴明:“柴教,白一鸣是怎么回事?” 柴明躺下的动作一顿,问:“他没和你聊?” 余乐抿嘴:“没忍心问,您说,但凡过的舒心快乐,谁会离家出走失联啊。” 柴明叹了一口气,躺下后说:“白会长国内还有工作,明天就要走,他夫人也会跟他一起走,白一鸣会留下由我带着训练,他年纪小,你们多照顾他。” “哦!那太好了,白一鸣闹这一下,算不算是达成所愿?” “他想要的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朋友肯定是他非常渴望的部分。” “一直都把他当朋友,放心吧,我们会陪他走出来。” “别分太多心,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那肯定的,我还要比赛呢。” “知道就好,睡觉。” 简单的交流结束,屋里黑了下来,找到白一鸣,又这么谈论一下后,压在余乐心里的事,一下子消失无踪,很快就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余乐突然听见电话响,他睁开眼看见隔壁床被拿起的手机,以及在黑暗里被照亮的,柴明那张被吵醒后愈发凶神恶煞的脸。 呃。 好像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余乐的目光落在柴明明显小了一圈的半边脑袋上,难得好奇地想着,柴教头上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柴明接着电话,眉心蹙紧,突然开口:“醒了?” “呃?嗯。” “你们晚上吃了什么?程文海拉肚子很严重。” “啊!?”余乐掀被坐起来身。 匆忙穿上衣服,赶去程文海的房间,房门就打开了,屋里灯光大作。路未方已经到了屋里,石河正接一盆冷水出来,看见他们进来,也顾不上对柴明的害怕,说:“海哥一晚上跑了二十多趟厕所,我看发烧了,就去找的路教。” 路未方处理这类事就更有经验,直接说:“大概率是急性肠胃炎引发的腹泻和发烧,程文海说他晚上吃了一盘子的巧克力,估计就是这东西引发的病症,我们过来没带药,宾馆让我们拿签证去医院,我的意思去白会长那里先问问,一般都会带着黄连素和氟哌酸。” 柴明狠狠瞪了程文海一眼,转身就走。 程文海被柴明瞪的一个哆嗦,门一关就哭丧个脸:“我这不是为了让小白高兴吗?我不吃怎么夸他,我也没那么爱吃巧克力,虽然确实挺好吃就是了……” 余乐伸手摸了一下程文海的额头:“是,理由还挺足,一桌子的面包都不碰,就逮着巧克力吃,不爱吃?哄谁呢?” “你这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我那么难受了你还说我,你都不疼我了。” “嗯嗯嗯,小笨蛋,以后别吃那么多巧克力了哦,真是笨笨的。” 路未方和石河同时打了一个冷颤,用诡异的目光看余乐。 程文海都拉肚子拉的虚脱了,被余乐逗得大笑,额头上的热毛巾都险些掉下去。 这样一看,好像又没多大的问题。 吃过了柴明拿下来的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程文海的精神眼见着好,盘膝坐在床上自己按着毛巾,就傻乎乎地乐。 自言自语:“吃个巧克力能吃出肠胃炎,我服我自己了,哈哈哈。” 柴明又“瞪”了程文海一会儿,带着余乐走了。 余乐回去的路上解释:“其实程文海真不爱吃巧克力,就是甜食也吃的不多,比起吃糖,他情愿拿张馍啃,就是那种很硬很硬的饼。” 柴明推开门,屋里的灯照在他勾着的嘴角上,点头:“知道了。” …… 第二天,白一鸣跟着他们走了,白会长和他的夫人一起将儿子送下楼,双方看起来神态都很平和,再三叮嘱后,挥手告别。 白会长找了一辆车,将他们直接送到宾馆,又是办理入住,又是吃早饭,再叮嘱一些集训规则,白一鸣就暂时归了柴明负责。 柴明问了一句:“今年要参加成年组比赛吗?你差不多可以试一下了。” 白一鸣抿着嘴角,然后摇头。 柴明眼底浮现失望,但还是点头,尊重了白一鸣的选择。 早饭之后,就是训练。 程文海昨夜里大病一场,今天养病休息,还是四名队员前往滑雪公园,余乐这次倒是有了一个伴儿。 很难形容究竟是因为放下了担忧,还是因为有人陪伴的原因,余乐今天训练的状态就好极了。 他的滑雪天赋展露无遗,很快就适应了这片场地,一上午的时间就从基础训练,进入到技巧训练。 而且因为白一鸣的原因,两人说说笑笑的,再暗自比拼一下,进步非常快。 这样的日子又过来两三天,这处滑雪公园的难度已经无法让余乐进行有效的训练,对于白一鸣而言就更加简单。 他们需要换场地训练了。 只是余乐这样的另类不代表其他人的训练进度,一直到今天,程文海和石河都无法恢复国内的水准,失误率太高,他们必须留在这里训练,连带着同样训练空中技巧的何宇齐,也留了下来。 所以这天早上,柴明宣布,集训队将会分成两个队,他会带着余乐和白一鸣去另外一个雪场训练,路未方负责留在原处带剩下的队员。 柴明一旦开口说出来,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决定,通常都只是宣布,而不是商量。 但何宇齐却说:“柴总,我有点事,可以和你聊一下吗?” 余乐当时没有多想,高高兴兴的和白一鸣回去拿装备,新的环境会提高训练的积极性,对运动员成绩提升很有好处,这也是为什么运动员要经常去外地集训的原因。 老在一个环境下,人很容易疲惫,长时间没有进步。 但是当余乐拿着装备下楼,在一楼的娱乐室里找到柴明的时候,也听见了何宇齐与柴明的交谈。 “……如果您觉得我能力实在不够,也没有提升的可能,您可以让我直接退役吗?”是何宇齐的声音,声音不高,但很沉,压着情绪,“我留下,或许一部分是您劝下的结果,但我既然还在训练,也想要出成绩。您现在把我留在这里,我很想知道,您觉得我还会有提升吗?” 余乐站在门边,抿紧嘴角。 白一鸣担心地看着他。 壁炉的火苗照亮何宇齐的脸,在他的眼里跳跃着,如同燎原的星火,发出炙热的橘光:“余乐确实很优秀,但我也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关注,我已经从世界第二名,跌出了八名以外,难道我就不急吗?” 第88章 余乐吐了一口气, 推着白一鸣往门外走,他们走出宾馆,冰冷的空气扑在脸上, 余乐却还是觉得脸热的不得了:“完蛋了,师兄他不高兴了啊。” 白一鸣歪头:“教练只有一个,项目是两个, 分身乏术很正常。” 余乐没想到白一鸣会安慰他,对白一鸣笑:“我知道, 这是柴教应该考虑的问题,但我很喜欢柴教, 也喜欢大师兄,不希望他们出现矛盾。孙毅的事就在不久前发生, 柴教没说,但受伤应该很大,大师兄不能因为我走。” “他不会走。”白一鸣停下来,蹙着眉似乎在思考应该怎么才能说清楚,“就是……何哥只是在争取自己的权利, 正是因为他想要更好,所以才会开口, 如果不是这样,他只要沉默就好了。” “那你呢?”余乐深深看着白一鸣, “你究竟想要什么?总是在沉默,你想要什么, 为什么不说出来?” 白一鸣或许没想到问题会突然丢在自己身上,他张开嘴, 又闭上, 再次张开的时候, 柴明走了出来。 于是那难得张开蚌壳嘴,又急忙地闭紧。 余乐随着白一鸣的目光看过去,柴明正走出来,但何宇齐并没有跟在他身后。 他有点担心柴明。 说实话他也没想过,自己竟然总是在担心自己的教练,还时不时的就心疼柴明的遭遇,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奇怪的“师徒关系”。 “柴教!” 余乐走上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走吧。”柴明并不知道余乐听见了他与何宇齐的交谈,面色平静地走在了前面。 他走的脊背挺直,头顶着天脚踏着地,像箭头顶端最尖锐的部分,破开黎明前最后的混沌。 余乐跟在他后面,风雪被前面的人遮挡,于是周身温暖。 这一次他们要去的雪场很远,他们一直在坐缆车,从一个村到另外一个村,目的地是他们越野滑雪都没有去过的地方。 可以一股脑装下二十个人的缆车就像一辆巴士,挂在缆绳上,在小山和村落上攀越。这样的缆车大概每分钟都会过来一辆,里面有座位,一人一座,座位的空间很大,足以放下滑雪爱好者总是塞得满满的行囊。 他们排在队伍的后面,上车后就只有最后一排连着的三个座位,于是余乐坐在了中间。 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大雪山的美景,还有在雪上玩乐的游客,这里到处都是雪场,也到处都是人。 这些村子每年只靠旅游,村民就能够成为华国的大富豪。 余乐假装看着风景,偷偷观察柴明的表情,他一直在想柴明要怎么处理何宇齐大师兄的抗议,毕竟是两个不同的项目,除非是专门为自由式滑雪建设的场地,否则很难将空中技巧和坡面障碍技巧放在一起训练。 就前几天他们进行训练的训练场,据说还是四年前才建成,华国几乎投资全部滑雪公园的钱,但经营权却在当地人手里,拿不到一分钱,目的就为了华国自由式滑雪队能够在奥国有一个固定的训练场。 但是当时修建的公园设施设备已经完全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余乐这个级别的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可以轻松在上面完成动作,那里已经起不到训练的目的。 可空中技巧的项目却只需要一个四米和六米跳台就够了,这么多年,基础设施永远就是那些,提高的仅仅的运动员的个人水平。 道具跟不上时代的变化,正是导致余乐无法和何宇齐他们在一起训练的主要原因。 “有事?”柴明敏锐地发现了余乐偷窥的目光。 余乐心里一紧,急忙说道:“就是好奇要去的地方,那里没有跳台吗?” 柴明说:“应该有,白一鸣更熟悉那里。” 被叫到名字,白一鸣转头看过来。 柴明说了一个很拗口的名字,“白会长帮忙联系的雪场,在那里白一鸣还可以练U型场。” 白一鸣听见名字后,眉心就微微蹙了一下,但速度太快,谁都没有看见,他说:“跳台是很简单的设备,但在那里训练的人多,也比较复杂,其实何哥留在原处是更好的选择。” 柴明听的一愣。 余乐心里一声惨叫,这孩子太单纯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我也没提到何宇齐啊! 白一鸣确实单纯,完全感受不到他说完话后微妙的气氛变化,还在继续说:“如果是考虑到兼顾的问题,可以再忍耐三天,比赛场地就能开放训练。” 柴明转头去看余乐,扬眉。 余乐咧嘴,笑。 柴明说:“今天先去看看吧。” 话音落下,缆车里安静了下来。 就这么有过了两三分钟,白一鸣的脸色突然一僵,转头去看余乐,表情很是复杂。 看来是回过神来了。 余乐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又不是刻意偷听,不提只是怕柴爸爸尴尬,没关系。 他们坐缆车就足足坐了一个小时,车上的人来来回回换了很多,连续翻过了四五座山根,直到来一处山坳上,白一鸣率先起身,“到了。” 余乐跟在白一鸣身后下了缆车,来到这里后,白一鸣走在前面负责领路。余乐好奇地问柴明:“您没来过?” “没有。”柴明想了想,“但了解过。” “具体什么情况?” 余乐跟着白一鸣走下缆车站的台阶,发现在这一站下车的人非常多,而且亚洲面孔的人也多了起来。 有三个打扮非常时髦可爱的亚洲女性,从楼梯下面走上来,她们兴奋地交谈着,说的是余乐听不懂的语言,余乐仔细分辨了一下,是R国语。 离开缆车站,这里的亚洲人更多了,与外国人几乎是一半一半,而且这里的游客也比他们入住的小村多,规模也很大,更像个镇子。 他们没有进入镇的中心,白一鸣就熟门熟路地带他们拐上一条岔路,但余乐还是看见镇里竟然有不少七八层高的建筑物,这里确实更发达一些。 从岔路走出去,足足走了十五分钟,他们才从建筑群里走出来,来到阿尔卑斯山的脚下。 依旧是大片的雪地,而且纵深度比他们训练和入住的雪场深入太多,山的坡度也非常合适,所以还有高山滑雪的雪道。 人很多。 每百米内似乎都有三四十人存在,很多的亚洲人在这里拍照滑雪,更多的是孩子,一两岁的小宝宝也有,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女们也很多。 “这边!这边!” 余乐甚至听见了华国话,寻着声音寻找,就看见有一家人在雪地上拍照,一家五口,老人孩子,以及恩爱的夫妻俩,拍着合家欢的照片,很幸福的画面。 将目光收回,白一鸣沿着绳网继续往前走,就这样又走了十多分钟,他们来到了一处入口。 进去的时候余乐看了一眼门上方拱形木板上刻上的字,看不懂。 才一进门,脚就踩在了更厚的雪面上,越往里面走,雪越厚。 而且这一路走过来,游客明显更多了,多是年轻靓丽的男女,几乎都说着R国的语言。 余乐猜测:“这里不会是R国家队训练的地方吧?” 柴明扬眉:“我之前是忘记告诉你了吗?” “很显然。” “是R国家队的训练场。” 余乐这一瞬间,脑袋里浮现了一堆的马赛克,以及一个个四个字的名字——“小山则江”“竹内由纪”“水木朝生”。 “水木朝生”的马赛克上要加上一头黄毛,再加上“年轻”“17岁”这几个元素。 至于具体的样貌,余乐觉得等自己看见人,应该还是能够认出人来。 什么? 脸盲症? 不,他只是有点点脸盲,很大众化的程度,多看几眼就能记下了。而且宾馆老板的女儿爱莎,他第二次看就已经可以把人的长相全部记下来,足以说明他并不是脸盲症。 余乐努力在脑海里回忆,那几位在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很有名气的R国运动员,同时不知不觉就跟着白一鸣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并且看见了一座修建起来专门训练坡面障碍技巧的赛道。 此刻,正有选手从上面疾驰而下。 从跳台飞出的人影格外地高,余乐需要仰着头才能够看见那道如金子一般的光,目光被理所当然地虏获,同时心里默默地数着他凌空飞跃的圈数。 一周…… 两周…… 三周…… 还有一个翻腾的动作。 同时,他的手抓在板尾处,身体朝上弓出一个如同拱桥般的线条,太阳好像在某一个瞬间被捕获了。 1440。 抓板尾。 “哗!” 超高难度的空中动作,却依旧稳稳地落在雪坡上。 像一个骑士,又像科幻动作里的战士,从高处疾驰而来,裹挟着腾腾杀气,又在平缓处翻卷出雪浪,最后在那硝烟弥漫的雪雾中,露出了他的整张脸。 余乐对那张脸的印象很浅,但他认出了这个人的金头发,再加上他高超的技巧,以及胶原蛋白充足的脸庞。 这个人的名字,在他脑袋里呼之欲出。 水木朝生!! 没想到一来到这里,就被狠狠地来了个“下马威”。 1440加抓板动作,做的真是太轻松了。 靠着1440,却不敢抓板的成绩,拿下了全国冠军的余乐,瞬间就感觉到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华国在坡面障碍技巧这项运动上,真的是落后了太多。 “水木桑!!”有观众在大声地叫喊,男男女女的都很兴奋,他们涌到护栏的前面,似乎想要和自己的偶像握个手。 但水木朝生一直在往前滑,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那团拥挤的人群就像是被“诱饵”吸引的“鱼群”,在护栏外面追逐游走。 水木朝生过来,人群也挤了过来,余乐急忙往后跑了两步,正庆幸自己避开了人群的“攻击”,回过神来才发现,白一鸣和柴明都还在原地没动。 要挤“馅饼”了! 想想一下这两个面若冰霜的家伙,被人群挤的站不住的画面,余乐就忍不住想笑。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发现移动的人群突然停了下来。 为什么停下来? 余乐踮起脚,感谢他父母给了他一个还算不矮的身高,虽说练跳水对他有不小的限制,但练滑雪却恰恰好。 而此刻,他只要踮着脚,就可以看见前面的情况。 水木朝生竟然停下来了。 就在刚刚他们站着的地方。 所以,是因为白一鸣吗? 白一鸣在自由式滑雪的国际影响力,甚至比何宇齐还要高,更不要说是与他进行项目竞争的水木朝生,应该是一眼能够认出人来吧。 说什么呢? 就在余乐犹豫着,要不要再挤上去的时候,柴明从人群的侧面黑着脸走了出来。 哦,看来只有小白被温柔地包裹,柴爸爸则是被挤走了呢。 余乐向柴明靠过去,说:“水木朝生?” 柴明点头,并且放声喊道:“白一鸣,走了!” 没有人回答,但等待了三秒,人群如摩西分海,背着滑雪板的白一鸣,像雪山剑客,透着一丝潇洒韵味,走了出来。 沿途,有人在举着手机拍照,还有女孩用娇滴滴的声音喊着:“白桑~” 在白一鸣的身后,水木朝生就趴在护栏上,看着白一鸣的背影,痞气十足地笑,然后那双细长的眼睛突然一动,视线落在了余乐的脸上。 很浅,很浅地看了一眼,然后飘开了。 这位被R国称为“称霸时代·王般男人”的黄毛小子,继而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柴明的脸上。 余乐的眼膜被这个人脸侧亮晶晶的光闪了一下。 移开目光前,他困惑地想,染头还戴耳钉,R国的运动员管理也算很严格,这样可以吗? 白一鸣再度领队出发,余乐走出二十米远又回头看了一眼,弧形的护栏在绕到另外一端的时候,终于让他看见了水木朝生的全身。 穿着黑白色滑雪服的男人,正在双手合十地说着什么,粉丝不情愿地散开,水木朝生便朝这边追了过来。 边走边回头的工夫,白一鸣已经带着他们来到了入口的位置,有一名白人面孔的工作人员在这里看守,他不认识白一鸣,抬手拦下了他们,用英语驱赶道:“你们必须要在外面,这里是专用场地,不对外开放。” 白一鸣似乎也没有遇见这种事,他为难地看向柴明,柴明只能又去拿手机。 这时,水木朝生终于赶了过来,隔着老远就用口音很重的英语说:“放他们进来吧,他们已经得到出入许可了,你可以去找老约翰要文件。” 说话间,水木朝生来到近前,似笑非笑地看着白一鸣:“我一直以为你要比赛才过来,为什么又来了?不是说过不想滑了吗?” 余乐听不懂。 因为跳水从来不需要外教。 他们跳水队的运动员,英语水平差的初中英语老师都得哭倒在讲台上。 但语言的障碍,在当下高科技的社会下,并不会成为沟通的障碍。 余乐从背包侧面的口袋里拿出翻译器挂在了耳朵上,按下的时候收录声音,抬起的时候进行翻译,有点麻烦,但他也算勉强听懂了两人的交谈。 水木朝生说:“上次分开后,我以为不会再见到你,但你还是参加了全国比赛,我看见了你的比赛视频。” 又说:“我以为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你不会再滑雪了,你为什么又来了?” 还说:“所以今年你还要在未成年组吗?欺负那些小孩儿?” 翻译器的情感传递简直就是个“渣”,余乐又听的断断续续,唯一明白的就是白一鸣更早前就不想滑了,而且他和水木朝生应该也是朋友吧,以R国人的社交礼仪,说话会这么不客气,恐怕也只有关系足够好的时候。 但余乐又可以从白一鸣脸上的表情看出来,他并不是很喜欢眼下的状态,嘴角抿的很紧,眼底也没有遇见老朋友的高兴,总之和每次在他身边的那个白一鸣,完全不一样。 这是朋友吗? 朋友在一起难道不应该开心,打心眼儿里感觉到快乐。 情况似乎有点复杂啊。 水木朝生的话有点多,翻译器根本翻译不过来,余乐听了一会儿头晕脑胀,不再按下翻译器。 这时,水木朝生终于停下说话,看了一眼在后面站着的余乐和柴明,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白一鸣沉默地往前去,气压有点低啊。 应该是……不太喜欢这个小子吧? 他们走到一旁,护栏边上摆放着一排排的木质座椅,上面擦拭的很干净,没有一丝水渍。 在这里,他们整理出了滑雪用品。 历时一个半小时,终于要开始训练了。 柴明应该是对这个时间很不满意,眉心紧紧地蹙着,嘴里没说话,目光却一直在催促余乐他们开始训练。 坐缆车上山。 从高处往下看,这里确实是一个非常专业的训练中心,坡面障碍技巧左侧,距离不过百米远,就是一个巨大的U型场地,右侧则是一个区分了难度的雪上技巧训练道。 空中技巧的训练区还要远一点,如果柴明要同时带他、何宇齐和白一鸣训练,估计一天训练下来要走上两万多步。 训练场上都是人,不单有亚洲面孔,也有欧洲面孔的运动员在训练,每个赛道都不停的有人滑下来再上去,到达坡顶的时候,余乐发现这里还有人在排队。 可见训练效率应该不高。 余乐不确定这里是不是更适合自己训练了。 赛道难度确实有所提高,已经很有当前坡面障碍技巧职业比赛的风格,但人太多了,一个小时都滑不了几次。 “你不滑U型吗?”余乐排在队伍后面的时候,问白一鸣,毕竟那才是他的主项。 白一鸣说:“先滑两次这个。” 余乐觉得自己不需要人陪,但白一鸣的好意他收下了,“谢啦!” 两人的交谈,让排在队伍前面的人回头,继而很多人认出了白一鸣。 “白!?” “你好!” “@!¥@¥#@¥”余乐听不懂。 总之,在这个地方,余乐再度变成了一个“小透明”,安静地看着白一鸣做着他很不喜欢的人际交往,年轻人的脸绷的紧紧的,一点都没有受到关注的喜悦。 白一鸣离家出走失联的事就发生在前几天,余乐不得不去想,白一鸣或许是真的不喜欢滑雪啊,连着这个运动带来的名气和人气,都成为了他的负担。 队伍太长了,前面等了足有十多个人,还没排到他们,水木朝生就跑了上来,和他一起上来是还有一名头发自然卷的男人,年纪也不大,但神态眼神却比水木朝生成熟了很多。 对方在和白一鸣打过招呼后,是唯一将目光真正停留在余乐身上的人,微笑着介绍自己:“你好,我是小山则江。” 哦! R国同样很有名的一位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 余乐努力记下对方长相的同时,握上那只递到自己面前的手,自我介绍:“我叫余乐,是白一鸣的队友。” 小山则江又在说话,但没有把翻译器带上来的余乐就听不懂了,求助地看向白一鸣。 白一鸣说:“他说他见过你,也看过你的比赛,知道你是今年国内比赛的冠军,很高兴认识你。” 余乐笑,摇着小山则江的手:“我也是,也看过您的比赛,是我的前辈。” 白一鸣用英语翻译,余乐虽然英语差,不代表他不知道白一鸣说了更多的话,而且这两位滑雪界的大神,看着他的目光也越来越怪。 余乐僵笑,在心里腹诽,这个小白顶着一张小老头的脸,不知道又给我戴什么高帽子呢? 果然,白一鸣再给余乐翻涌的时候,说:“他们觉得你很厉害,可以在跳水取得那么好的成绩后,在滑雪也进步的这么快,非常棒。” 余乐:“……” 咱就不能不提跳水的事儿? 我要是能在跳水真的拿到好成绩,随便夺金摘银,我还滑什么雪啊? 作为碧波池的“逃兵”一个,余乐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个阴影,但这也不能怪小白不是吗? 看着小白眼里掩饰不住的崇拜,余乐只能笑:“知道了,我会更努力,在自由式滑雪上也达到一个满意的成绩。” 白一鸣翻译给这两位R国的选手,小山则江的城府明显深了很多,脸上只有一贯的笑容,并且一副大受感动,被激励的模样。 但年轻的水木朝生却没能掩饰住眼底的轻慢,由而那淡淡的笑容里也透着一丝讥讽,就像在说余乐,华国的冠军而已,在我眼里又算的了什么。 余乐只当看不见,平静地为华国做着最标准的“运动外交”。 从骨子里透着从容冷静,以及自信。 这些元素来自于“梦之队”的强大,同时也来自于他对自己滑雪潜力的信心。 无论你们现在多强,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早晚会成长成你们惧怕的样子。 第89章 “运动外交”很快结束, 余乐不会外语,白一鸣不爱说话,当一方保持安静的时候, 纵然另外一方迫切地想要体现自己的优越感,也只能鸣鼓收兵。 在国与国之间的体育竞争里,国家与民族的利益和荣耀高于一切, 国际赛场上这种无处不在的炫耀和对弱者的怜悯,余乐真的看了太多太多。 难捱的等待时间终于结束, 排在余乐前面的选手滑了下去。 白一鸣问余乐:“你先吗?” 余乐点头,当然, 难道还单独留下他和这两个R国人,大眼瞪小眼。 但下一秒, 余乐又摇头:“你先。” 他看出来白一鸣也不想和这两个人单独相处,反正他也听不懂外语,大不了就大眼瞪小眼,他觉得他的眼睛比这两个人都要大一点,更有气势。 白一鸣犹豫, 余乐直接把他拽到了前面。 笑:“你滑,我看看。” 白一鸣松了一口气, 对余乐点了一下头,滑了下去。 这下, 坡上就剩下余乐一个人了,身后又排了十多个人的队伍, 除了这两名R国的队员,应该还有一些滑雪界的大神。 反正余乐一个都认不出来。 他不会说外语, 还脸盲, 他怕谁! 好在在白一鸣滑到底的这点时间里, 身后的那两个人并没有试图和他交谈,或许是沟通困难,又或者是少了白一鸣的存在,如余乐这样的全国冠军不值一提,也懒得攀谈交情。 余乐在工作人员的提醒下,滑了下去。 就是很简单的滑雪。 适应雪面,适应道具,他只能做些最简单的动作让自己尽量不要摔倒,在之后的三个跳台里,他也只敢做最简单的一周转抓板。 等待了15分钟,就滑了30秒,效率太低了。 余乐在滑到底后就蹙了眉,他不认为这里是个好的训练场。 “感觉怎么样?”柴明也蹙着眉走过来,他一直在找合适的观察区,但找到了却发现自己没办法指导训练,不熟悉的环境也让他的教练工作开展不了。 “标准的赛场,有必要熟悉一下,但基础的训练效率不高,我觉得我们不能在这里投入太多的时间。”余乐就事论事。 柴明点头,然后看向白一鸣,“你要去U型场地那边练一下吗?我跟你过去。” 白一鸣点头。 于是双方分开,余乐独自训练,适应新的环境,柴明在U型场地帮助白一鸣录像,到了白一鸣的程度,教练能够给的指点并不太多,都是细节方面的东西,他自己就可以复盘研究。 而且余乐也具备一个人训练的能力,如果只是进行基础训练,他自己就可以做的很好,再说余乐的天赋让他并不太局限于教练的指点限制,他更喜欢在灵光一闪的那一瞬间抓住机会,在感觉正正好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技巧动作。 这是一种运动状态,天知地知他知道但教练不知道。 而坡面障碍技巧这项自由度更高的运动,正是需要运动员的临场发挥,如何在技巧分和全程分下权衡出最正确的选择。 这天上午,余乐一共就滑了五次,但感觉越来越好。 就在他有更多的感悟,想要去验证的时候,柴明叫住他:“吃饭了。” …… 这里是对全世界开放的训练中心,所以除了有标准的训练场地以外,当然也会提供食宿。 有必要的情况下,只要你愿意给钱,还能够为你请来世界级的教练指导你的训练。 午餐就在紧邻滑雪场的一栋大楼里,一路走过去的时候,余乐从白一鸣这里了解了一下这里的消费。 包吃包住提供训练场地,一天300米元,如果聘请教练,300~5000米的都有,像他们这样只是吃顿午饭和训练,一天就是80米。 滑雪还真是个超高消费的运动。 余乐现在也算是有点小小的存款,但让他自己来外训,那点儿钱恐怕只能够支撑他在这里进行最基础的,不到一个月的训练吧。 想想这小半个月在奥国的吃住行,余乐在心里巴拉了一下,还真是省下了不少钱呐。 午餐依旧是自助餐的形式,餐厅会根据当天的就餐人数增加分量和品种,午餐很重要,因而菜品很不错,不仅仅有当地菜品,还因为最近R国的训练队在这里训练,而增加了不少的R国料理,拉面、炒饭、盖饭,在煮拉面的窗口附近,桌面上摆放了十多种的小菜。 这家训练中心也算是很用心了。 余乐对这些食物的适应性不错,给自己要了一份拉面,再在上面盖上牛肉和小菜,浓郁的牛骨汤与面融合在一起,虽然清淡,但看起来应该很好吃。 等待拉面有一会儿时间,当余乐端着拉面回去座位,就看见白一鸣的对面坐了三个人,中间的金色头发尤其地显眼,耳钉也在灯光下发出耀眼的光。 余乐一瞬间就不太想过去了。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白一鸣的不适,脚下步子反而加快,来到了白一鸣身边,将餐盘放在桌子上,笑。 他紧挨着白一鸣坐下,视线落在白一鸣的餐盘上,一份牛排,一勺土豆泥,还有一块看起来就干巴巴的面包,以及一份汤。 非常典型的西式午餐。 对对面的三人微笑了一下,余乐开口问白一鸣:“午餐吃这个可以吗?” “可以。” “如果没胃口的话,吃点汤汤水水的更好。”他把面条推上前一点,“看着会不会有点胃口?” 白一鸣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餐盘,正要说话,余乐对他眨了一下眼睛。白一鸣沉默一秒,然后起身:“我也去拿一份。” 白一鸣离开,柴明端着餐盘也回来了,他的餐盘里就摆着一碗米饭,还有些小菜和汤。他没有坐白一鸣的座位,而是在旁边看着这三位R国队员,面无表情的时候,鹰钩鼻子的杀伤力很大。 而余乐就继续对这三位笑,不管他们一起来找白一鸣是什么原因,但白一鸣很明显不想和他们交流。 所以请离开吧。 小山则江是个会交际的,他对余乐说最简单的英语,然后介绍了身边的陌生人,说:“竹内由纪。” 余乐握手,简单寒暄,勉强应付,水木朝生用眼尾看着余乐,随后一按桌面,第一个站起了身,嘟囔一声,“@##……” 于是剩余两人也就起身告辞,身边也终于清静了下来。 柴明这才坐下,说:“感觉不舒服?” “对啊,居高临下的俯视感太强了。”余乐夹起面笑,“等能够平起平坐了再来往吧,不平等的地位可不是一段交情的好开端。” 柴明嘴角一勾:“你能够想明白就好。” “当然,受到鄙视的是我,我必须想明白啊。”余乐爽朗地自黑,夹起一筷子塞进嘴里,吃的喷香。 柴明已经端起了碗,又停下来看着余乐,由衷说道:“能想明白,看透彻,很好。” 然后转口聊道:“如果这里你感觉不适应,也可以告诉我,训练场地虽然很重要,但环境更重要。” 余乐抬头,咽下嘴里的面条,一脸迷茫:“啊?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我英语不好啊。” 柴明着实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哑然失笑。 笑容格外的大,笑出了牙齿。 但笑够了,余乐也不得不坦白:“今天早上下楼的时候,听见大师兄和您的谈话,其实一直都有些在意。” 柴明停了笑,语气温柔:“不用担心,我看这里还不错,明天就把他们都带过来,这里有一个专门的教练席,应该可以兼顾所有人。” 余乐送了一口气:“那就好。” “余乐。” “嗯?” “队里的环境不是很好,是我没有处理好,你最近辛苦了。” 余乐的筷子“咔哒”掉在了碗里,连连摆手:“我的天,您可别这样,我真没觉得有问题,进入一个新环境本来就需要适应和融入的时间,这些人际关系我可以处理,也不会影响训练,我觉得我现在处理的已经非常好了,您这没一说,我会多想的。” 柴明沉默地看了余乐很久,最后点头:“吃饭吧。” “哎!”余乐笑眯眯地脆声应着。 这个滑雪训练场其实并不是很好,人真的太多了,但场地却是余乐迫切需要的,他作为新人,太需要在不同的场地下进行训练,以应对未来不同比赛的不同赛场。 所以他选择无视身边的环境,积极地投入到训练中,再加上前面一段时间的训练,当下午训练结束的时候,他差不多已经可以达到国内70%的水平。 他知道,这个水平在这些外国运动员的眼里,毫无威胁力,甚至还会以他的实力作为华国这个项目的最高水平,被人在背后议论和嘲讽。 不愿意多想。 总之比赛还有十天的时间,他总不会一直都是这个成绩。 当然,在这个训练场里感受到的不自在,余乐不会对柴明抱怨,却不代表他不会和程文海吐槽。 休息了一天的程文海听后义愤填膺,撸胳膊挽袖子,气鼓鼓地说:“等哥明天过去的,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大国外交!” 然而,现实并没有给程文海机会。 训练项目不一样,程文海根本遇不见坡面障碍技巧这边的人,而且华国在空中技巧这项比赛项目上,也是排在强国之列,男子组虽没拿过冠军,但整体水平都不差。 在那边的跳台雪道上,程文海得到的态度是尊敬的,是平等的交流,甚至R国空中技巧的教练还组织队员围观学习。 程文海只能“哑火”。 不过R国的做法给了余乐很大的触动。 他发现自己也过于自信了,为了赌一口气,不和人交流的结果无异于“闭门造车”,他要想提升自己,必须和世界接轨,了解和观察这些优秀的运动员训练的状态和方法。 以他现在的水平,基本已经可以看懂,他与水木朝生这类运动员的差距在哪里了。 不是天赋,到了这个级别的赛场,遇见的看见的都是天才。也不是努力,因为再是天才,没有自律也走不到这一步。 他们赢在心态上,用一种“玩”的态度去认真对待训练,他们会和同水平的队员相互比拼,就像余乐和白一鸣那一次比拼“灾难上桥”一样,他们很乐于去挑战更高的难度,摔倒了爬起来,成功了就换成欢呼。 余乐缺少这样可以和他竞争比拼的队友,白一鸣的主项在U型场地上,所以只能算是半个。 所以余乐突然开始怀念起了周晓阳。 不是孙毅,是周晓阳。 孙毅是个很难搞性格,余乐几乎很难想象和他说说笑笑的画面。 反过来他和周晓阳因为那一次比赛的原因,似乎达到了某种默契,都愿意尝试和对方成为朋友。而且周晓阳的实力比孙毅强,如果他可以顶住压力放开了滑,水平还余乐之上。 所以我的同胞们,你们什么时候才来啊? 这样的呼唤在余乐心里发出两天后,华国参加这次欧洲杯的选手们,抵达了。 并不都是国家队的队员,因为这次过来,除了比赛,还有集训目的。 华国冰雪协会挑选了有能力,有潜力的运动员,总计29人,成年组19人,未成年组9人,由来去匆匆的白祥磊白会长担任领队,以及毛遂自荐的温喜德担任集训队主教练,加上教练组和工作人员总计35人,悉数抵达奥国,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国外集训。 余乐得消息,一直关注着楼下的动静,听见吵闹声下楼一看,果然一辆大巴车先到了,集训队员们正围在车边儿拿行李。 一眼扫过,也大多眼熟,都是在各个项目里拔尖儿的运动员。 袁珂小妹妹不负众望,果然出现在了余乐的眼前,拿了行李一转头,看见余乐甜滋滋地迎上来,“乐哥好啊,乐哥你们都先到啦,乐哥这里训练怎么样啊,乐哥……乐哥……” 余乐被小姑娘的可爱乖巧,甜的心都要化了。 不过“皮猴子”章晓没过来,余乐也是后来才知道,在晶洋雪山那一站的比赛,国家队员嘴里那位“在运动员宿舍区打架的小孩”,章晓赫然就在其中。 真是淘的天不怕地不怕,直接被大赛组禁了比赛,回家好好反省去了。 招呼了袁珂小妹妹,余乐就将目光落在了另外一群人的身上。 以孙毅为首,抵达宾馆后,没有一个人对负责接待的路未方打招呼,围在前台等着拿到房卡,拎着行李就上了楼。 周晓阳也在其中。 却又被排斥在集体外,在看见余乐后,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过来,余乐就对他笑了一下,立马就推着行李走了过来。 周晓阳因为那次对孙毅的反抗,最近在队里的日子不好过。 温喜德不重视他,这世上最不缺“看人下碟”的人,再加上周晓阳自己也是个软绵绵的脾气,总想找个大腿抱,因此他的成绩在队里即便算不错,一直也过的挺孤单,挺小心。 尤其是孙毅成了团队核心,又跑去滑坡面障碍技巧后,周晓阳日子是别提多难过。 他不出成绩,温喜德更不重视他。他出了成绩,孙毅又生气。 左右不是人。 余乐还挺能理解周晓阳当初为什么要在比赛的时候,对他笑。 换成谁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待久了,也想呼吸一口新鲜干净的空气。 余乐的出现,就是他想要吸入的那口气。 第90章 所以看见周晓阳一双求助的眼, 他就笑了,招手。 周晓阳推着行李走过来,也笑的憨憨的, 乐呵呵喊着:“余乐。” “嗯。”余乐伸手接过周晓阳的行李,“哪个屋,帮你拿上去。” “我能行, 不沉。”周晓阳很高兴,还有点儿受宠若惊。 余乐直接伸手提了一下, 倒是真不重,而且就在二楼。 他跟着周晓阳上了楼, 问:“这地方经常来吧?” “嗯,我最长的时候在这里训练了三个月, 挺熟的,这里的白葡萄酒特别好喝,比赛结束你可以买点儿,带回家当礼物最好,有家店特别地道, 包装好还不贵,送出去特别有面儿。” “我还真就想过带礼物回去, 你这个建议提的很是时候。” 周晓阳挠着头笑,又憨憨地说:“能帮上你就好。” 余乐把周晓阳送进屋里, 他和一名省队的队员同住,这位省队队员对余乐有明显的敬畏, 看见余乐就急忙站起身,喊了一声“乐哥”。 余乐在国家队里年纪算是偏大一点, 国家队里更多还是20岁左右的年轻人, 20岁是出成绩的“黄金期”。 余乐转项过来, 很快就要迎来他22岁的生日,他的“黄金期”不知道还剩下几年,总之是越过越少。 省队队员叫他一声“哥”,确实是因为年龄问题,同时也是因为余乐拿下国内单项冠军,在自由式滑雪的圈子里,地位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余乐倒是没认识到这一点,主要还在跳水的时候,喊他“哥”的人也很多,所以一看这省队队员面嫩,就点头应下。 在屋里和两人聊了一会儿,又把自己的房间号告诉周晓阳,让他没事就上楼找自己玩。 周晓阳得了话,如获至宝,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连连点头。 就这样一直聊到程文海来找人,余乐才告别离开。 距离吃饭还有一会儿时间,两人回到房间,程文海一副吃酸捻醋的模样:“你跟这个周晓阳走那么近干什么?” “人招呼我,我就招呼过去,再顺便聊几句,就耽搁到现在。” “你不知道他和孙毅一挂的?还是温喜德一手教出来的队员。” “知道,但不妨碍正常来往吧。” 程文海看他,不明白了。 余乐想想,走到窗户边上,指着窗外说:“这是国外啊,到处都是金发碧眼外国人,就算同样黑发黑眼的R国人,他们学习你们的技术,鄙视成绩差的我,然后谋划着在赛场上怎么干掉我们,升起他们的国旗,奏响他们的国歌。 我觉得吧,在争夺冠军和荣耀的时候,咱们真正能够信赖,托付后背的人,只有咱们的队员,咱们的同胞。 所以别太在意这些派系上的东西,如果我们队里可以像跳水队那样,从上到下拧成一股绳,不是更好。 而且柴教的困境,不也解决了?” 程文海听的使劲眨巴眼睛,又翻来覆去的想个半天,最后由衷赞道:“世界赛场的常客就是不一样啊,格局老大了,你这是在以国为单位战斗啊。” 余乐被逗笑。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在国内那段时间也一度陷入队里的混乱局面里,思考过,担忧过,也质疑过这样的环境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但当他走出国门,来到这里,沉睡在他心里的真正答案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浮现。 在国家荣誉面前,在运动员的使命面前,所有的矛盾都变得不重要。 因为他们才是真正携手共进,荣辱与共的战友! 两人说笑没一会儿,路未方打了个电话过来,让他们下去,说是白会长到了。 这次白会长带队集训,主要还是负责外交协调工作,所以就另外坐了一辆小车,在城里与有关部门接洽。本以为今天就住在城里,没想到这前后也没隔一会儿,就过来了。 不过白会长来,把他叫下去是怎么个回事?难道是有“秋后”算了他“诱拐”白一鸣离家出走的罪? 余乐只能拿起外套,与程文海一起往楼下去。 训练队一来,大楼里就热闹了起来,年幼的孩子打打闹闹,年纪大点的也在不停交流,一路下去,走廊两边都是“嗡嗡”的声音。 还有人进出,看见余乐都会喊上一声:“乐哥。” 当初还在跳水队的感觉回来了。 余乐就熟门熟路,笑着回应。 等下了楼,前厅没有人,不过爱莎指了一下娱乐室的位置,余乐道着谢,拐了进去。 娱乐室最醒目的就是那个大壁炉,木材在壁炉里燃烧,劈啪作响,一圈大沙发围着壁炉,中间放着茶几,脚下的地毯很厚,绣着艳丽怒放的牡丹花。 “Made in China”。 两年前的某次集训,国家队带了很多来自华国的高端纺织品,送给国际友人做外交。其实这村子里细心寻找,能够找到很多的华国元素。 此刻就在地毯上方摆放的沙发上,坐了一圈的人。 余乐第一眼没看见柴明,也没看见白会长,而是定在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一个人脸上。 程文海也看见了,惊讶大叫:“房雨琪!!” 房雨琪在这个过程里站起来,一身灰黑的正装穿在身上,上次看见还挑染出金色的头发染回了黑色,被简单整齐地梳在脑后,耳垂和脖子上再配上最简单的装饰品,整个人显得成熟稳重了很多。 但是到底少女心性,看见两人,笑开眉眼:“啊!” 程文海:“啊?” 房雨琪:“啊!” 程文海:“啊??” 房雨琪抬手往头顶上一翻:“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程文海不愧是最佳捧哏:“是那圆圆的明月~明月~” 余乐:“……” 柴明:“……” 白祥磊:“……” 神经病啊! “社交牛逼症”果然不是正常人可以得的病! 但两人这样玩笑着重逢,瞬间就冲去了一段时间不见的陌生感,更避免了自我介绍还握手的正式和尴尬。 笑闹着,余乐和程文海被叫到了沙发上坐在,一番“我和他们很熟的”,“对关系很好”这类的解释,迅速过度见面的“寒暄期”,直接就进入了主题。 “我正好要和柴教说,你们来了就一起说吧。”房雨琪笑道,“我现在呢,代表房氏集团和冰雪协会进行合作协商,我身边这位是我们集团的总经理,张爱莲经理,由她配合我,希望能够达成这次合作。那么接下来就由张姐来说吧。” 张爱莲经理是一位中年女性,没有影视剧里那种强到两米八的气成,但特别有眼缘,微胖的脸,眉心还有一颗红痣,笑起来慈眉善目,说话的声音也非常好听。 她让助理发给人手一份资料,同时说道:“我们房氏集团经营范围很广,除了房地产外,我们在很多实业制造行业都有投资,这是我们企业的说明,以及我们企业的核心项目……” 余乐打开手里厚厚的文件,彩页的A3大小,翻开不是高楼大厦,就是厂房员工,房地产的品牌余乐听过,实业制造的不太清楚,但他清楚看见企业总资产价值千亿,属于全国前二十强的大型企业。 张爱莲经理口若悬河地介绍自家的公司,言词不骄不躁却又是藏不住的骄傲自豪,说到未来发展,更是信心十足。 待得说完企业背景,她又让助理再度人手一份发放资料,说:“我们这两年企业的发展方向都在饮食健康上,集团公司也投入了极大的精力和资金,我们在北方数个城市,总计拥有六百多万亩良田,用来种植大豆和菜籽,从选种到种植都是用心十足。生产全自动化制造,还有独特的压榨技术,保证我们集团出品的食用油绝对的安全健康绿色环保。” 说到这里,张爱莲经理话锋一转:“我们和雪协,以及总局都接洽过,确认我们自由式滑雪队只有滑雪项目类的总赞助,是一个运动品牌对吗?所以这次过来,就是希望可以和咱们自由式滑雪队的领导们商量一下,让我们为国家的体育事业做一份贡献,发展冬运,喜迎冬奥,赞助我们队员的训练和日常消耗,当然也希望我们的队员可以代言我们企业最新推出的粮油类产品。” 嚯! 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掉! 噼里啪啦砸下来的钱,把柴明都有点儿砸蒙了,好半天都没有发声。 白祥磊笑道:“房氏集团我们协会考察过,也和体育局那边有过协商,我们这边当然是没有意见,但考虑到临近冬奥会,队里的运动员训练任务重,一旦代言产品可能会有些影响,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和你谈一下。” 这话就有意思了。 如果此刻温喜德在这里,非得气死。他和白祥磊一路赶过来,飞机上左右手地坐着,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给他。尤其白祥磊到了奥国,面见提前赶来等待在这里的房氏集团的人,还骗他说跑外交。 但一转眼,白祥磊把所有的决定权都交给了柴明,可见对柴明总教练身份的认可度和支持度有多高,那是温喜德拼了命都抢不到的高层支持率。 柴明与白祥磊关系不菲,也就不打官腔,视线突然落在房雨琪脸上:“我见过你,上次见你不是这样。” 房雨琪急忙坐直,满脸紧张:“我去看过比赛,是咱们自由式滑雪的支持者,我热爱自由式滑雪!励志并且正在努力成为一名自由式滑雪的推广者。” 但柴明根本不理会房雨琪画的大饼,深深看着房雨琪,压迫性十足地最后确认:“你是余乐的粉丝吧?” 余乐:“……” 好尴尬啊,脚趾头都能抠出一个凡尔赛宫了。 第91章 房雨琪脸都红了, 但深呼吸一口气,大声地说:“我是自由式滑雪的粉丝!我确实最爱自由度最高的坡面障碍技巧比赛!但我也喜欢空中技巧和U型台,喜欢我们运动员在国际大赛上争金夺银的风采!雪上技巧我们才起步, 但我相信泱泱大国,人才何止万千!一定可以突破创新,崭露头角!!” 柴明的表情在这个过程里微微好转。 这丫头要是敢说是为了余乐过来, 他当场就拒了。 立意不纯,绝不姑息! 但这回答真不错, 这丫头至少认真了解过自由式滑雪这项运动,也能看见她骨子里流淌的热血和国家荣誉感。 好感度眼看着就提升了上来。 然后柴明这才和张爱莲经理, 详细谈论代言的具体事宜。 现役的运动员代言产品非常复杂,需要走的程序很多, 尤其这个赞助整个自由式滑雪国家队,一口气打包所有著名运动员,还要带上白一鸣的这种代言,金额不小,图谋更大, 不谨慎不行。 好在这些就不是余乐担心的了。 上面有领导讨论,代言落下来, 该配合就配合,该拿钱就拿钱, 余乐在跳水队也参加过这样的团体代言,心态平稳。主要最近魔都队“氪金”太凶猛, 奖金发的一点都不手软,虽说距离运动明星差远了, 但也比接这种团体代言高。 所以在余乐心里, 早就开始期待下一场的全国赛, 到时候自己努努力,再拿个第一名,又是一大笔钱入账,不是比接代言还爽。 冠军奖金可以靠自己努力获得,代言费却要“金主爸爸”施舍,孰重孰轻,余乐看的清楚。 一次会谈,足聊了一个多小时,晚餐做好,路未方来叫他们吃饭,大家才结束谈话起身。 白一鸣这时候才下来,和他爸碰上面。 这对父子远远地看了一眼,到了近前又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白一鸣就跟着大部分进了餐厅吃饭。 这餐厅的接待量也就50人左右,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用餐就挤得不得了,但大家还是努力避开了教练团队和雪协领导这一圈。 余乐被叫着一起吃,也没觉得有问题,结果温喜德端着盘子过来,明知故问:“没座位了?” 没座位怎么办? 当然是队员让位置呗。 余乐起来,和程文海一起把位置让出来。 房雨琪正高兴着呢,顿时嘴巴一嘟,生气了。 余乐再出去就找不到位置,不是没人喊他们过去坐,是实在挤,他们坐不进去。 这么端着餐盘站了几秒,爱莎打了饭菜出来,笑呵呵的对他们两个人招手,把他们安排到了隔壁的娱乐室吃饭。 这里挂牌要求不能在里面用餐,但作为主人有违背规则的特权,安置下余乐和程文海,自己也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吃着华国料理,一边吃一边微笑地竖起手指:“很好吃,我喜欢的,我现在越来越爱吃华国料理。” “叮铃铃!” 前台响起铃声,又客人来了。 爱莎生气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余乐和程文海见左右无人,慢下吃饭的速度,聊起了房雨琪。 说实话,余乐也不是没接触过粉丝,但房雨琪这个级别的绝对是第一个。 房氏集团董事长的孙女,执行总裁CEO的女儿,真正的白富美,谁能想到竟然跑去当个网红,还追着余乐跑到大雪山上看比赛。 说实话,这样的姑娘,哪怕专心走“事业线”的余乐,都在心里翻来翻去鼓捣了一下,继而连连摇头:“惹不起,惹不起。” “什么惹不起?”程文海问。 “房雨琪这个级别的,做个朋友就行,再往前一步一般男人可惹不起。” “不都想娶白富美,你咋这个论调。” “个人能力和家境背景的一致,才是婚姻稳定的基石,爱情的有效期只有三个月到半年,时间再长了,白富美会嫌弃金凤凰是个废物,高富帅会嫌弃傻白甜是个累赘。理智一点吧,大兄弟。” “……要不要这么负能量啊?年纪轻轻地能不能相信爱情?” “相信啊?待我功成名就,金榜题名,便八台大轿娶她过门。这么多年,只有晶晶是下嫁豪门,其他女星都是终于嫁入豪门,你品,你仔细地品。” 程文海舀了一勺饭喂进嘴里,愣愣地嚼。 余乐看他这样,有点不安:“你和房雨琪没事吧?” 程文海肯定摇头,“其实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心里是知道的,就当普通朋友来往,想多了反而不是好事。” 关于房雨琪的话题告一段落,两人转而聊起了代言的事儿。 程文海第一次接到这种代言,虽说在队里排名靠后,凭借着与房雨琪的关系,最后多少都能分杯羹,一聊起这事儿就兴奋。 比赛没有好成绩,只能靠队里津贴补助的程文海,也是真的穷。 两人聊聊吃吃,快吃完的时候,白一鸣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地找个位置坐下,就窝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见他爸的白一鸣,比何宇齐还丧。 这对父子关系是真难搞。 不过白会长也顾不上白一鸣,一巴掌抽上去,火气发泄出来,却将儿子的心推的更远,白会长当天就和赞助商回了城里,一句话都没和儿子说。 余乐看着很着急,好几次想和白一鸣谈谈,但一看见那张冷的都结冰的脸,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清官都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他了。 第二天,集训队故技重施,让路未方带着集训队员滑越野,自己则带着余乐他们继续去训练中心训练。 当天下午下了一场大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早上,“欧洲杯”那边的赛场发来通知,道具维护,要延期一两天开放。 要比赛的运动员总不能在赛前停下训练,温喜德就只能安排他们继续跟着集训队的队员越野滑雪。 余乐从楼上下来,集训队员已经在门外排好队,小队员精神抖擞,沉醉在异国的芬芳里,但是老队员却心不在焉,看见余乐他们一出来,目光就落了过来。 今天既然滑不了赛场,就只能继续去训练中心训练,时间紧任务重,耽搁不得。 余乐在楼下站了一会儿,陆陆续续的人就下来了,就剩下柴明还没出现。 集训队开始检查行李,温喜德在前面交代训练事项,说实话,温喜德带那么多小孩也怕出事,所以话很多,反复强调,再三重复,昨天说的今天不但要重复一遍,还加了很多新的内容。 余乐在后面听了一会儿,都忍不住掏耳朵。 柴爸爸怎么还不下来? 这时站在最后一排的周晓阳转头看向余乐,给了一个“苦逼”的表情,嘴巴无声开合:想去训练了。 余乐想起自己一直想找人一起训练的想法,倒是真的想把周晓阳带上,他一个人在那群外国人中间训练,无法交流,悲喜也不共通,一天下来他也寂寞。 只是周晓阳是温喜德名正言顺的队员,比孙毅的立场还有对立,实在不好开口。 无奈,摇头,然后握拳,给了个“奥利给”的手势。 这时柴明出来,他们训练队准备出发。 余乐对周晓阳挥了挥手。 离开的时候,程文海小声在耳边说:“我承认你昨天说的那些话有道理,但这小子传你代言还找营养师这事儿,你就不管了?” 余乐想了半天,才想起还有这事儿,正要说话,突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大喊:“柴总,等一下。” 余乐听出来是孙毅的声音,回头。 一声喊,也让队伍都停了下来。 孙毅喊停了他们,就对温喜德大声说道:“温教,我今天想训练,越野滑雪对我没有实质性帮助,这只是在耽搁我的时间。” 这话说的是真不客气,温喜德的脸上都空白一瞬,继而尴尬一笑:“一天就适应了?” “来这里训练不是一次两次,一天的时间足够我适应环境,所以我可以和他们一起去训练吗?” “这个……”温喜德表情有些难堪地看向柴明。 柴明却在看孙毅。 那眼神凶狠锐利,像一头猎食的鹰,裹挟着迫人的压力,压制得孙毅的气势“直泄八千里”,眼神闪躲,大气儿都不敢喘。 但最后,柴明却点了一下头。 得了首肯,孙毅拿起背包就埋头走了过来,走到了近前,余乐看见了孙毅红的滴血的脸。 他尴尬,羞耻,却还是硬着头皮站出来了。 紧接着,却是周晓阳的声音:“我,那个柴总、温教我也想去训练。” 大概是紧张到忘了,没等柴明给出答案,周晓阳也拎着装备快走过来,站在了余乐身边儿。 “我也想去……”又有一名国家队员开口,而且不等温喜德说话,就急忙拿着行李走了过来,像是生怕被留下似的。 “我……” “那个温教……”更多的声音响起。 温喜德一看,勉强露出一个洒脱的笑容:“那就,咳,有比赛的就过去吧。” 他嘴里说的理解,眼神却粘的糊的透着不甘心,好像今天这么出去训练一场,支持他的队员就得“变节”似的。 可惜再不愿意,他也不能阻拦队员想要训练的请求,而且他也确实脱不开身,为了在雪协那边得到好印象,毛遂自荐当了这次集训的总教练,却忘记了他手底下还有一批需要进行精英训练的职业运动员。 眼看着更多人沉默地离开,温喜德心里都在“滴血”。 这次的事儿没计划好,办的太差,太臭! 第92章 不知不觉的, 集训队那边儿走了快一半的人,几乎所有的国家队员都站在了柴明的身边儿。 就好像历史的轮回,站在这里的人始终站在这里, 离开的人从未离开过。 唯一的改变,大概就是那些不自然的表情,以及柴明眼底越发的冷色。 柴明转身走了, 队伍拖拖拉拉了很长,周晓阳小声问余乐:“柴总是不是不想带我们?他生气了?” 余乐失笑:“不会大家都这么想吧?你们跟着柴教少说都是三五年了, 看不出来那根本就是一张苦恼的脸啊。” “啊?”周晓阳真没看出来。 走到前面的一名国家队员听见,也一头雾水地回头。 程文海腹诽:我特么也没看不出来, 我就看你怎么圆!为了帮老柴刷好感,都开始说谎了是吧? 余乐却真心实意:“柴教只会在训练的时候, 反复说了还做错的情况下生气,他现在身体不好,情绪又不能波动太大,他怎么可能动不动就生气。” “对哦。”周晓阳想起柴明头上的伤。 前面的国家队员也点头,有道理, 小命不保,还有闲心生气? 程文海蹙眉:“但他刚刚脸色是不好。” 余乐笑道:“一口气多了将近二十个队员, 不是训练这么简单,男队女队都有, 不但要负责安全问题,还有训练中心那边, 要多花钱吧?还得报备午餐,操心你们的吃喝拉撒, 他这纯粹就是愁呢好不好。” 走在前面的柴明脚下步子慢了一瞬, 继而勾起了嘴角。 下一秒, 嘴角又耷拉了下去。 不行,这么多人,就他和路未方两个人带不了,还得安排人过来。 柴明掏出手机,一边快速思考,一边通过电话,安排起了工作,身后的嘀嘀咕咕再没必要听,余乐懂他,便能稳定一部分的队内情绪。抬眸看向天空的时候,总觉得这心情啊,就像云层后面的太阳,正一点点地破开,照出。 …… 骤然多了二十来人训练就餐,训练中心那边压力也有点大,双方通过翻译器,费劲儿巴拉地沟通了很久,直到快到地方才把所有事项安顿下来。 徐婉教练被叫过来带女队训练,柴明将男队员划拉到自己面前,视线扫过就安排好了去处。 训练肯定以主项为主,孙毅和白一鸣去了U型场地训练。空中技巧那边人最多,谁叫这是华国的强势项目,再加上程文海和石河,路未方就必须去那边盯着。倒是坡面障碍技巧,这么大的国家,就余乐和周晓阳两个人能拿得出手,孤零零地坐上了缆车。 柴明雷厉风行的安排结束,转身就进了楼里坐镇中军。 他是总教练,这些队员无论男女,又是否抵制他,只要他还在这个位置上待一天,他就得管。 余乐和周晓阳坐上缆车,周晓阳回头还在看柴明:“柴总去哪儿了?” 余乐说:“楼里有个教练区,拿个望远镜就能看见全场。” “哦。”周晓阳还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却闭上了嘴。 今天来训练中心训练的队伍格外的多,临近比赛,说好开放的赛场又推迟,运动员都得找地方训练,人数比平时多了一倍,到了坡上一看,队伍排的都看不见头。 啧啧啧,这效率哦。 不过好在今天不是一个人,有周晓阳在旁边,等待也不变的不再难熬。 又过了十分钟,女队才姗姗来迟。 于是余乐再一次旁观感受到了世界冠军的魅力。 就好像谭婷一露脸,全世界的人都认识她似的,打招呼攀谈,有人干脆让谭婷到他的位置,自己转身就往队伍后面走,极尽地表现出了绅士风度。 “谭婷人气好高。”周晓阳一脸羡慕,“而且她哥也厉害,世界数一数二的极限运动员,京城比赛的时候我看见他都来给谭婷加油了。” 余乐听着,又想起了那个被大雪追逐的身影。那视频程文海找来给他看过,真是惊险又刺激,谭季胆子大的敢包天。可也真的帅极了,热血又激情,飘逸勇猛的身影,在余乐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谭婷盛情难却,才上来就滑了下去,坡顶上的男人都在为她吹口哨打call,同为运动员却像一群狂热的粉丝。 谭婷初来乍到,却也表现神勇,所有道具都上了技巧,流畅完美地滑到了底。 “嗷嗷嗷嗷嗷!” 余乐耳边跟炸雷了似的,叫的他忍不住挠耳朵。 这些叫喊的人,是因为喜欢谭婷吗?还是真的心甘情愿让谭婷这次比赛再拿冠军?他们就没有女性同伴和女性队员也在参与竞争吗? 这些,都只是尊敬。 对一位有实力者的致敬。 不提那同样凶猛的谭季,只说谭婷,在这片大雪山下,确实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谭婷的出现拉开了狂欢的序幕,之后滑下只要是世界著名的滑雪运动员,都会得到掌声和尖叫。 待得到了水木朝生,这男孩儿“人来疯”的双臂举起,比了一个“爱心”的形状,在一片起哄声中,潇洒滑下。 这样一看,好像又不讨厌了。 为什么啊? 因为人强啊,性格也不是真的讨嫌,至少对水平还不算差的运动员,都还算和颜悦色,还会装嫩卖萌,自然有人气。 余乐感觉到这几日自己所有的不适,都源自于成绩不够,距离这些人所处的平台太远。 人家没有针对你,仅仅是无视你而已。 加油啊! 余乐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这样被忽视的日子一定会过去! …… 八天后,“滑雪欧洲杯”即将开启。 滑雪是一个小项繁多的比赛,其中包括高山滑雪、越野滑雪、自由式滑雪和单板滑雪,其下小项若干,整个比赛下来,会产生将近五十枚金牌。 与滑冰、现代冬季两项、雪橇、冰壶等等,成为整个冬季运动的主要比赛项目。 不过滑雪是一个对场地要求极其苛刻的运动,户外专业的赛道和雪的质量都和选手的成绩息息相关,因而滑雪类的比赛很少能够在同一个地区完成。 这一次,在奥国举办的“滑雪欧洲杯”,则是难得可以在一座雪山上完成全部的比赛项目,高质量极具有挑战性的赛道和高水平的赛场,吸引全世界的选手报名。 作为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滑雪世界性赛事,备受关注。 余乐他们已经上山训练了一周多的时间,并且基本做到了对当地环境的适应,今天他们将正式前往基茨比厄尔小镇入住,直至完成全部比赛。 说起基茨比厄尔这个拗口的名字,在华国的知名度并不高,但在欧洲却如雷贯耳。 这里雪厚坡缓,到处都是顶级的高山滑雪雪场,举办过将近80次世界级滑雪锦标赛,山上一年365天都有雪,每年至少200天可以滑雪。 而且这里拥有世界第一赛道Streif滑雪赛道,中间几个路段被认为是超难度的滑雪赛道。 滑雪爱好者宣称,在呼吸停止前,此生必须来一次的地方。 本次“欧洲杯”的赛场,正是设在世界著名的“基茨比厄尔雪场”上。 这天早上,他们比平时更早地起床、吃饭,随后20名参加比赛的队员,就提着行李登上了早就等候在门口的大巴车。 村里很安静,只有零星的窗户透出灯光,很多人还在睡梦里,他们必须赶在雪场开门前入住基茨比厄尔小镇的宾馆,然后尽量早的上山,进行赛前最后一场训练。 大巴车启动,缓缓离开村庄,走的是和平时完全不同的路线。 乘坐缆车其实还要快一点,但这次他们带了不少的行李,只能以一种绕的更远的方式,沿着公路行驶。 一直到这个时候,天还没有亮。 现在是凌晨五点。 余乐打了个哈欠,实在困的不行了,就习惯自然的将头歪到了紧挨着自己的肩膀上,直到感觉到高低的差距,才猛地回过神来。 不是程文海,那家伙还在床上睡大觉呢,他枕的是白一鸣的肩膀。 但是。 管他的呢! 余乐闭上眼,打算睡个回笼觉。 作为体育圈的“老人”,余乐最大的本事就是那儿都能睡着,而且在他看来,车是一个非常助眠的工具。 但是这次没等余乐睡着,他的脑袋就被白一鸣的脸压上,很沉,这是一种睡着的状态,车一摇那富满胶原蛋白的脸就抖一抖,平日里看着硬邦邦的,竟然意料外的软。 然后余乐在祈祷白一鸣不会睡到流口水中,自己也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再睁开眼,车速已经慢了下来,天微微的亮,光从山的那一边照出来,余乐正好看了阳光将黑暗驱逐的瞬间。 快到了。 当看见山的形状和轮廓的时候,他就坐起了身,他一动,白一鸣也醒了。 “真绕啊。”余乐翻腕看了一眼手表,“快两个小时了,时间是平时坐缆车的一倍。” 白一鸣揉了揉眼睛,后来想想,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湿巾,自己一个,分余乐一个,有淡淡的酒精味,直到擦了脸才彻底清醒。 车在这个过程了已经开进了基茨比厄尔小镇,随后就停在了一开始就约定好的宾馆门前。 余乐和白一鸣理所当然地住进了一个房间里,两人拿着房卡上楼的时候,看见了眼巴巴瞅着的周晓阳。 可惜房间不是三个人的。 笑了一下,只当没有发现周晓阳眼里的诉求。 他当然要和白一鸣住一起,不用选择,无需犹豫。 因而这事摊开了说,就不好了。 难得和白一鸣住一个屋子里,白一鸣也很高兴,提着行李箱上楼“嗖嗖”,到了屋里就像是献宝一样,从行李箱翻出了很多吃的。 牛肉干,猪肉脯,小香肠,都是家里的厨师做的,用保鲜袋仔细地密封,带到这么冷的地方,放上一个月绝对没有问题。 余乐很喜欢白一鸣家厨师做的广式小香肠,咸甜适中,空口下饭都是一道美味。 只是这样将食物摊开放在床上,等着余乐拿来吃的白一鸣,也非常地可爱。 余乐就盘膝坐在白一鸣对面,撕开一个小香肠放在嘴边一口吞下,问:“这里的赛场,你滑过吗?” 白一鸣喜欢吃牛肉,还要稍微带一点辣,他撕开牛肉,慢慢嚼着,摇头。 “感觉突然就紧张了起来,一转眼,就要比赛了啊。” “嗯。”白一鸣将剩下的牛肉干一整根塞进嘴里,像只仓鼠一样鼓着腮帮子,也不说话。 和这样的“闷罐子”在一起,余乐的身份自然而然地变化,变得话多了起来。 但余乐不觉得别扭,白一鸣虽说不爱开口,但该给的反应一样不少,两人随便聊了一下,就被叫下楼去。 准备上山了! 今天是比赛前的最后一场训练,而且只有半天的时间,非常关键。 就连被集训队“困住”的温喜德,都找了个机会脱身出来,他必须参与到队员的训练和比赛中了,在过去一周的训练中,队员都由柴明带着,先不说这件事是否让他难以安眠,就只说作为教练员的责任,他也知道自己完全不合格。 这一次的比赛,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出现。 所以再度出发,队伍都自然而然地分开成了几组。 走在最前面的柴明身后跟着余乐、白一鸣和何宇齐。 温喜德身后是孙毅和周晓阳几人。 华国自由式滑雪队最强的当然要数“娘子军”,所以徐婉带的人最是多,女孩子们走在一起,比散乱开的男队有气势多了。 他们这样走一路,穿过大半个小镇,即便天刚刚亮了没有多久,小镇里依旧热闹极了,彩色的房子极富有童话的意境,路上来往的都是身穿滑雪服,肩背滑雪板的滑雪者。 这里比他们住过的村子旅游氛围更浓,到处都是酒店、餐厅和购物店,还有乘坐马车游览小镇的旅游项目。 小镇很高兴能够在这里举办“欧洲杯”的滑雪比赛,因而在街道和楼房上,挂着很多的彩旗,印着“欧洲杯”的赛徽,五颜六色,在风中猎猎飞舞。 彩旗一路引领着他们前往缆车乘坐点,当地人用彩带将缆车站妆点的像一颗圣诞树。 算算时间,西方国家最重要的“圣诞节”也快到了。 他们鱼贯坐上可以容纳六人的缆车,余乐和白一鸣走在后面,自然和负责压阵的柴明坐进了一个车里。本来等着余乐,想同进同出的周晓阳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缩着脖子坐进了同一辆车里。 一个缆车,五个人,两个闷葫芦,余乐又不是能张罗气氛的人,周晓阳论社交又没有程文海那两下子,何宇齐就更不用说,都快睡着了。结果大家在车厢里足足闷半个小时,当真一句话都没有说。 缆车到了山顶。 当真是雪场无处不在,到处都是雪道。 数不清的滑雪者纵横飞驰,白浪翻卷,享受这风驰电掣的激情时刻。 山上的建筑物极少,除了必须配备的餐饮区和缆车站,就剩下一个个安全小屋,矗立在松柏云杉树林的边缘,因而环境的保护极好,完全做到了入眼全是大雪茫茫的纯天然。 还有缆车往山上去,但自由式滑雪队就在这里下了。 自由式滑雪属于“公园滑雪”,不需要太高的山体作为依托,更多还是人工添加的设备,在“传统滑雪者”眼里,有两种不受待见的新兴滑雪运动。 单板滑雪和自由式滑雪。 不过年轻人爱玩。 国际滑雪机构也认可并且推广。 于是就连基茨比厄尔这样世界著名的雪场,也搞起了“公园”,镇里店铺也在售卖滑雪单板,如今还承接了“自由式滑雪欧洲杯”的主办权。 “欧洲杯”的赛场就在“公园”里,位于整个雪场海拔极低的位置,沿路还有很多招揽纯旅客的娱乐设施。 就是……有点晶洋雪山内味儿了。 穿过游客玩乐区,就抵达了比赛场地。 这里彩旗飘飘,人山人海,距离比赛仅剩一天,几乎所有比赛队伍都要来看上一眼,也吸引游客围观这些职业滑雪运动员的训练。 余乐他们算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四点半起床,等到了山上正是游客最多的时候,很多比赛选手早就抵达,开始了不知道第几轮的训练。 出示选手证,进入到游客中心内部,路过的牌子上用英语、奥语写着——“比赛期间,游客禁入。” 等到了大楼里,身边终于安静了下来,偌大一个更衣室里,只有零星的选手在里面进行训练前的准备。 他们的选手证里夹着芯片,可以刷开唯一的柜子,余乐和周晓阳的柜子在更里面一点,据说柜子的安排是根据选手参加的比赛项目进行安排。 余乐走在前面,刚刚进入这个隔间里,就看见了盘膝坐在椅子上看手机的水木朝生。 其实一开始余乐没有认出人。 他先认出的是那副明橙色的滑雪板,用这么骚颜色滑雪板的可不多见,毕竟需要定制。 有两天没看这位“称霸时代”的水木朝生,再次看见才发现他的头发又染了回来,耳垂上的耳钉也看不见了,当他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过来的时候,余乐有种自己正和一名初中生面对面的感觉。 这脸实在太嫩了,皮肤水润光泽,刻意修建的头发将脸裹了一圈,修饰出一个格外漂亮的脸部轮廓,余乐还是第一次发现水木朝生的眼下还有“卧蚕”,抬眸看过来的时候,那双眼像是伴着笑容一样。 余乐愣了一下,继而主动点头打招呼。 这是基本的国际礼仪。 但水木朝生却无视了余乐的礼仪,他视线在余乐脸上几乎没有停留,似乎在确定来人无碍后,他的注意力瞬间去回到了手机上,低头又是“啪啪啪”的一通按。 “冷漠”是一种极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其最大的优势就是“被攻击者”一旦感觉到羞辱并且反击的时候,只会得到“是你过于敏感,反应过度”的攻击。 余乐不是惹事的性格,周晓阳更不是,双双只能选择忽视了对方的“无视”。 将柜门刷开,余乐将最外面的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又将滑雪鞋从背包里拿出来,空了的背包丢回去,就关闭了柜门。 周晓阳就在他身边,蹙眉说:“又开始紧张了,感觉呼吸都不顺畅。” 余乐惊讶:“比赛也是这样?” 周晓阳摇头:“比赛还更严重,头晕眼花。” “你这是心理问题啊,得自己克服。” “我知道,但就是怕,越错越怕,乐哥,我这两年一到这个时间,就特别害怕,怎么说呢,就是特别怕,想跑掉,头也不回的,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余乐想着周晓阳这个赛前反应有点儿严重,也变得慎重,想了想正要说话,身边不远的水木朝生突然站了起来。 他一边低头在手机上敲字,一边往外走,周晓阳背对着他看不见,所以腿还伸着,于是他的脚一下踩在了周晓阳的滑雪鞋上。 滑雪鞋前端很硬,被踩的人一点感觉都没有,倒是踩上去的水木朝生叫了一声,身体歪斜重重撞在了更衣柜上。 手机飞了出去。 下一秒,水木朝生就捂着脚腕蹲在了地上。 余乐:“???” 余乐看向周晓阳。 刚刚还一脸丧气的周晓阳同样带着一脸问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人,继而又在余乐注视下,脸上的血色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褪去,近乎于本能的解释:“我没有动!” 余乐当然知道他没有动,刚刚两人一边穿鞋一边聊天,刚刚穿好了直起身,水木朝生就过来一脚踩了上去。 最多……就是他和周晓阳的一条腿都伸的有点长而已。 “对,对不起。”周晓阳解释完,就无措的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开口道歉。 余乐看着水木朝生捂着的脚腕,心里警铃大作,一声叱喝:“别乱道歉!” 继而大喊:“小白!何哥,你们过来一下!” 这个时候,周晓阳已经蹲在了水木朝生的面前,手已经伸出了出去,被余乐一声吼,吼的浑身一个激灵,伸出去的手,收回来也不合适,继续往前伸也不合适,只能缩着脖子僵着。 余乐一边喊人,一边也迅速靠近水木朝生,依托着心里的那点儿警惕心,也在试图了解水木朝生的情况,同时观察对方的脸色。 应该是真的疼,耳廓都红了,水木朝生的皮肤很白,血红色从耳廓蔓延到脸颊上就更加明显,斑点状的血块一路烧到眼尾,眼尾可以清楚看见一抹水光。 如果不是小题大做装的,那就更可怕了好不好。 一个被国民热爱,国家寄予厚望的“种子选手”,在大赛前发生意外,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啊! 余乐事后也在想,自己怎么会在那一瞬间想那么多,像是变成了一个阴谋论者,用最糟糕的结果去看待一个意外。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确实做了。 这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就对水木朝生有着几分排斥,一开始就将对方设为对手,或是敌人的身份,所以才会在出事的瞬间去过度地思考。 而他的警惕,显然是有用的。 水木朝生在忍下疼痛的下一秒,就用R国的语言,恶狠狠的对周晓阳低吼了一句,周晓阳听不明白,他就满脸凶相,指着自己的脚,提高了音量再度开口。 这……是在指责他们? 第93章 我们坐着没动, 你走过来踩到我们的脚,因此而扭伤,是要赖我们吗? 余乐的脸冷了下来, 用华语开口的同时,也是在提醒周晓阳:“是你踩到了我们,请不要把责任怪到我们身上, 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我不认为我们能够承担这样的指责。” 周晓阳的脸色变了又变, 突然眼底有了些怒火:“你的意思是要怪我们怎么的?” 水木朝生抬头,还在对周晓阳厉声说话, 表情和友善一点关系都没有。 “先别动他,等医生。”余乐再次提醒, 然后更大声音喊,“何哥!白一鸣!” 话音落下,何宇齐和白一鸣就从一旁探出头来,惊讶地问道:“怎么了?” 余乐给了周晓阳一个脸色让他闭嘴,然后看向何宇齐:“先找医生吧, 他摔倒了。” “啊,这是谁啊?”何宇齐还蹲下看了一眼, 认出人来,“水木?” 顿时, 何宇齐吓着了,转身再走出去的时候绷紧了脸, 很快就没了人影。这觉悟性可比周晓阳高多了,不输余乐。 余乐则让白一鸣过来和水木朝生交流。 果不其然, 白一鸣翻译过来的内容和余乐想的一模一样。 白一鸣说:“他说他走过这里的时候, 你们突然伸出脚绊了他, 他现在脚腕很痛,可能扭伤了。” 周晓阳被冤的眼泪都出来了:“我没有!我根本没动!是他踩的我!” 余乐这个时候身为国际赛场“老大哥”的应变能力展露无遗。 他想都没想地说:“他说的不算,去调监控,这件事很大。” “我,我去。”周晓阳转身起来,脚都软了,第一下都没能起来。 余乐却拉住他:“你别动,换个人去。” “那我?”白一鸣犹豫。 “你和水木朝生认识,你告诉他,我们一直在聊天,并不知道他要走过去,周晓阳背对着他,脚也没动过。” 白一鸣转头翻译。 余乐开口大喊:“孙毅!孙毅!孙毅你过来一下!” 本来就听见动静过来看热闹的孙毅,探出头来,扬眉。 余乐说:“找到柴教,让他调视频。” 孙毅不动,扬眉,显然很不满意余乐安排他的态度和语气。 余乐沉下脸:“都什么时候了,还闹脾气,大事小事分不清吗?” 孙毅愣了一下,最后视线落在水木朝生和白一鸣争辩,咄咄逼人的表情上,悻悻地转身走了。 余乐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水木朝生也没必要对他们这两个比赛的排名靠后的选手构陷,但误会从更有“力量和地位”的人嘴里说出来,更容易作假成真。 这种“屎盆子”,自己是死都不会往自己头上扣! 所以,让白一鸣应对水木朝生,何宇齐去找医生,还让孙毅去找柴明教练,也叮嘱过周晓阳不要随便说话,还有什么事情没办呢? 余乐的脑子里简直就是一场风暴,乱七八糟的事情裹挟着“处理不好就出大事”的情绪,在他脑里肆虐。 但也让他更加冷静。 越是这样的时候越不能乱!! 不是两个人的事,也不是两个队伍间的事,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变成国家外交上的事! 要再想想,再想想哪里还没做到…… 没过几秒,余乐转身来到水木朝生的面前,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笑,眼神诚恳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说:“不管怎么说,先看过你脚上的伤再说,身体永远是最重要的。” 他让白一鸣翻译,然后对水木朝生笑的格外真诚,对他点头,问:“需要换个地方吗?我们扶你起来可以吗?” 水木朝生肯定是气的,以及他自己都没觉得是他踩了别人,但余乐的笑脸让人很难拒绝,火气好像莫名的就小了一截。 他抿着嘴,再开口的时候就连音量都小了一点:“我要在这里,我需要医生。” 余乐听了白一鸣的翻译,点头:“已经去叫医生了,很快就会赶来,还是说你希望见到自己队里的医生,我应该怎么联系到他?” 水木朝生被提醒,急忙去找手机,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直至周晓阳从自己的脚底下将手机拿出来。 屏幕碎了。 水木朝生的脸色能“吃人”,恶狠狠地瞪着周晓阳,一把夺过手机,拨出了电话。 没过一会儿,大赛方的医生就先赶到,然后是柴明匆匆过来,没有看见孙毅和何宇齐,后来余乐才知道,他们被安排去调监控了。 最后,才是匆匆赶来的R国滑雪队的队医。 水木朝生的脚被医生小心地打开,再轻轻地触碰和转动了之后,从医药箱里拿出了一个云南白药的喷雾剂。 一名金发碧眼大卷毛的外国医生,使用云南白药喷雾剂的画面很喜感,但事实上,这个有着华国国家专利的药品,在治疗扭伤肿痛上有着非一般的神奇效果,运动员常备。 更衣室里霎时间充斥着一股刺鼻的气味,但水木朝生的脸色却好了很多,也配合身边的人,转移到了椅子上。 余乐和柴明视线对上,默契十足地选择起身,借一步说话。 余乐说。 柴明听。 余乐从自己视角发生的前后,事后他有做了怎么处理,巨细靡遗地说完,最后余乐说道:“我们那个位置有点卡监控视角,未必能够拍下整个过程。说实话,他要是一口咬死是我们绊了他,我们也没办法。我想了一下,我们进去的时候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又一直在给谁发消息,他有一定可能是因为情绪问题而疏忽了脚下的东西,所以他之前发生了什么,或许可以帮到我们。” 顿了一下,余乐补充:“闹大了的情况下。” 柴明脸色很黑,定定地看着余乐,听他说完后也没有将目光移开。 余乐眨眼,转眼又是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儿。 柴明放轻语气:“你做的很好,剩下的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今天好好训练,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余乐点头,他说的那么多,就是这个意思,剩下的他也帮不上忙,只能尽可能详细地告诉柴教,然后一心一意地投入到比赛中。 水木朝生最后躺在担架上被抬走,需要去医院拍个片子,柴明也跟着一起离开,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剩下更衣室里一群脸色慌慌的国家队员,想要议论又看了余乐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当着这个人的面,没办法聊这件事。 存在感和气场突然就变得空前的强大。 这时,温喜德板着脸吼了一嗓子:“周晓阳,你给我过来!” 周晓阳一直站在余乐身边,或许是余乐一直以来可靠包容的表现,又或者是刚刚他冷静处理的状态,周晓阳近乎于依赖在余乐身边。 如今被温喜德一吼,周晓阳的第一个反应不是直接迈步过去,而是先看了余乐一眼,在对方没有过多情绪的目光里仿佛得到答案,慢慢走到了温喜德身边。 “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老搞这些名堂!”温喜德一改其他人眼中温柔老好人的形象,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先骂了周晓阳一句,然后这才板着脸转身往外走。 周晓阳就涨红着脸,咬着嘴唇跟了上去。 “温教!”余乐突然开口,隔着人群大声地说,“要相信我们,我们真的没有动,一切都是误会。” 温喜德回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周晓阳投来感激的目光。 等两人也走远了,余乐叹了一口气,最后看向孙毅,没等说话,孙毅嘴角抿了一下,对身边的人说:“走了走了。” 人群终于哄散,大家四散开来。 余乐意外地看着孙毅的背影,没想到两人竟然有了那么一点点的默契。 “你们关系好了?”何宇齐看见这一幕,低声问余乐。 余乐摇头。 “我听你刚刚大声喊孙毅,很多次。” 余乐想想:“因为那家伙其实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吧。”说着,余乐收回目光,笑道,“不然能有那么多人跟着他,看人也要多看看优点嘛。”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的出来。”何宇齐可没余乐那么好的心态,他抬手扶住脑袋,觉得头疼。 余乐牵着嘴角,笑出苦笑:“好也一天赖也一天,走,训练去了。” …… 这半天的训练其实不太顺利。 周晓阳低落的回来,一看见余乐就抬手抹了把眼泪,诉苦:“温教说我把腿伸直了就是错,坐那儿没看见人过来收腿就是错。凭什么啊?我都没动,怎么就怪我了!” 然后,周晓阳又开始往前诉苦:“对,我确实大赛的心态不好,容易紧张,我是不行,但也不都是我的问题啊。我有问题,他当教练的就不能和我一起解决?每次都说,你这样不行,你让人越来越失望。我特么想让他失望啊!我也想拿成绩,我也想拿奖牌!可每次都这么说我,我也难过啊!” 接着周晓阳就说了:“柴教对你就一个字都没多说,我就这点儿信任都没有吗?” 余乐的情绪有点被周晓阳干扰,训练就无法专心,结果小山则江又跑过来试图和他交流什么,但余乐的外语实在不行,听着太费劲了,对方虽说不是愤怒的质问,但着急想要了解情况,两人因为语言不通,越解释越复杂,说到最后也没怎么说清楚,今天的半天训练时间就过去。 下山的时候是温喜德领的队,挺生气的模样,瞪了周晓阳不够,还想给余乐压力,余乐没搭理他,冷着脸看一边,也没给温喜德对他发飙的机会。 然后就这么晕乎乎地下了车。 只是这次,周晓阳彻底不去温喜德那边儿了,一直跟在余乐身后,明明前面的车还有三个空位,他一定要等着余乐才上车。 倒是温喜德一副气坏了的模样,最后深深看了周晓阳一眼,上了缆车。 第94章 下山的时候柴明不在, 车里宽松的许多,余乐和白一鸣坐一排,周晓阳就坐在对面, 身边是何宇齐。 缆车升上半空,空间顿时变得私密,余乐开口:“温教的意思是把错都放在我们两个人身上吗?” 周晓阳没敢点头, 但看表情是这么回事。 余乐又向何宇齐再次印证:“师兄,录像什么都看不见, 几个录像都一样?” “到底是更衣室。”何宇齐点头,佛性又冒出来:“你别操心了, 柴教肯定会处理好,你安心比赛。” 周晓阳喃喃:“如果不是乐哥和我一起, 这事儿就铁定是我的错了。” 余乐见不得人这样,眉梢一扬,用膝盖推了周晓阳:“柴教是总教练,这事儿换成谁他都会一力担下,想什么呢?” “但温教只会怪我。”周晓阳嘀咕, 不仅仅沮丧,语气里都是怨怒。 白一鸣难得说话:“温喜德不敢扛责任, 也不敢面对后续的问题,这一点远远不如柴教, 下去我给我爸打电话,联系一下大使馆, 看这事儿怎么处理。” 余乐便急忙说道:“白会长也是个有能力的人。” 白一鸣冷色一冷,又闭上了嘴。 余乐觉得自己也是够了, 都一脑袋的官司, 还有心思关系白一鸣家的父子关系。 但是吧他觉得吧……关系到白一鸣, 也是个大事儿啊! 下了山,回到宾馆,周晓阳也不回自己屋里,跑到余乐的屋里坐着就不走。 转眼就是一小时,听着白一鸣给他父亲去电话,也听着余乐和柴明的电话交谈,事情无论好坏,正在一点点地解决,进行中。 白一鸣甚至企图爬墙去R国的网站,查找水木朝生的最近动态,看看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的分神,受伤。 在这个过程里,所有在忙碌的人,都坚定地相信他们的清白无辜,并且为他们寻找解决的办法。 周晓阳慌成兔子似的心,也一点点地平静了下来。 一通忙碌,终是累了,余乐撵周晓阳:“回去休息吧,明天比赛,不要想太多了。” 周晓阳摇头:“我不想回去,他们肯定会追着我问,你们这里好,我能放松下来。” 余乐想说,你不休息我也要休息啊,发生意外就不比赛了吗?必须比,还得比好。 想了想,余乐说:“要不你住师兄屋里去吧,他一个人住,我去帮你说。” 周晓阳犹豫了一下,点头。 何宇齐向来喜欢明哲保身,绝不参与任何队里的任何内斗,性格随缘佛系。 但这次的事儿关系到同一个门下的队员,当然更关系到整个国家队与R国的关系变化,何宇齐几乎没有犹豫,就让周晓阳住了进去。 周晓阳终于松了一口气,在这个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一哥”身边儿,找到了平静。 但就是这件事,余乐睡醒再下楼觅食的时候,才知道温喜德还因此把周晓阳专门叫下来,教训了一顿,说他擅自行动,随意更换房间,找人找不到,没有提前报备一声云云…… 总之周晓阳又灰溜溜地搬回了原本的屋子里,这次连余乐身边也不靠了,在角落里泫然欲泣地自闭。 余乐被这个变化搞得糟心不已,冷着脸问白一鸣:“以前也这样?温喜德就逮着周晓阳欺负是吧?” 白一鸣一脸茫然,作为同样的“自闭儿童”,他哪有心思管其他人有没有被“欺负”。 余乐端在饭菜去坐在周晓阳身边儿,说:“柴教给我打电话了。” 周晓阳抬头看他,余乐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人的眼里有这么希冀,像是溺在水里的人,伸出手求救的目光,余乐都有点儿心疼。 就像当初的自己,希望有那么个人拉一下自己,无比坚定地告诉自己,你继续跳水吧,你一定可以重新站起来。 不过拉他出来的却是一双裹着冰的手,手心热乎乎的,对他说:“我赌上我的教练生涯,冬奥会的选手名单里一定有你的名字。” 白一鸣也好,周晓阳也好,他们沉在水里,伸出一只手,安静地等待。 余乐笑出最温柔治愈的笑容,对周晓阳说:“只是软组织挫伤,骨头确认无碍,只需要养个两三天就可以,最多参加不了这次的比赛。” 只是参加不了“欧洲杯”,但以水木朝生的名气,还可以拿邀请名额去参加冠军杯的巡回赛,参加X-Games,足够他拿到积分参加后面的大赛。 周晓阳松了一口气,还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是……”余乐眼底浮现不忍,但还是决定让周晓阳有所准备,“水木朝生一口咬死是我们绊倒的他,因为没有证据,大赛方只能安排人来调查,大概晚饭后就到吧。同时他在医院里登陆个人平台,把这件事通过网络发布了出去,R国方面的情绪有点激动。” 周晓阳的肩膀又耷拉了下去,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带着哭腔:“我应该多看看四周的,他过来的时候应该把腿收回去,如果我再警惕一点,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是我的错,闹得这么大,都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你背对着他,怎么会是你的错?” 余乐小心安慰,视线却从周晓阳的肩膀上越过,看向了后面不远处的温喜德,眼里火苗在烧。 这和出了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自家孩子的家长有什么差别!?藏不住的懦弱,太没担当!! 这样的人要能当上总教练,老天都瞎了眼!! 这时,柴明终于风程仆仆地赶了回来,后面还跟着白祥磊会长,一进来顾不上吃饭,也顾不上其他教练起身想要上前了解的姿态,对余乐招手:“出来。” 余乐起身,周晓阳吸着鼻子跟在后面。 白一鸣想想,也起身走了出去。 他们来到走廊,天还没有黑尽,但在两边都是房间的走廊,却非常昏暗。 尤其这边的村镇酒店很喜欢贴花样复杂的墙纸,年代久了,便泛着黄,连带着心情都变得不太好。 柴明看了一眼哭鼻子的周晓阳,蹙眉。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周晓阳就急忙擦了眼泪,大气都不敢喘地站直。 白会长则直接看向余乐:“我找机会问过他的队友和教练,那个时间,大家都在训练的情况下,他为什么独自在更衣室里。队里有人说他在谈一段恋爱,从昨天起就很暴躁。我相信这件事绝对是他的问题,但是因为缺乏证据,只要不闹到打官司,我们是没有权利调取他的通话记录,以及用感情问题来解释这件事。” “所以……”白会长抬手按上余乐的肩膀,“调查组过来,你负责回答,你今天应急处理做的非常棒,没有给我们国家,我们的运动员丢脸,所以这件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应对。” 余乐点头。 他不想负责也不行啊!看看周晓阳那怂样儿,被温喜德说了几句,就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了。 但在这件事上,没有息事宁人,只有据理力争,否则后续的麻烦会很大很大。 他看的明明白白,所以才更清楚,这事儿也只能他来出面。 白会长得了回应,满意地点头,然后突然看向白一鸣,说:“跟你余乐哥多看看多学学,轻重急缓,什么可以妥协,什么时候一步都不能退,你都要看了,放在心里,知道吗?” 白一鸣这次点头点的很快,还“嗯”了一声。 余乐摸摸鼻子,他也没想到在那紧急的时候,他能干这么一件还算没错的事,谬赞谬赞~ …… 果然,吃过晚饭没过一会儿,大赛方的工作人员就赶了过来。 对方为了方便和他们沟通,递给了他们一个人工的即时翻译器。 余乐和周晓阳早已经提前准备了一张长条形的椅子,将当时发生的事件重演了一遍,并且还提出自己的疑问。 余乐说:“请问,我们有什么理由绊倒他?如果我们有直接的竞争关系,我们为了争夺更好的名次,这或许有可能的。但我相信各位过来前应该了解过,以我们的成绩,没任何理由和他发生冲突。 同时我也有个疑问,更衣室座位的两边都可以走人,他完全可以起身后从我们后面绕过去,为什么要从我们面前走过? 您看,我的腿伸出的长度,以及打开的更衣室柜门,您觉得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选这样的路走?” 余乐的理由很站得住脚。 但是可惜水木朝生是一位很有名的运动员,当受伤的是他,并且一口咬死自己是被故意绊倒后,哪怕余乐极力申辩,周晓阳依旧被禁止参加了本次的比赛。 禁赛通知发下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柴明敲开周晓阳的房门通知他这件事,余乐很难想象周晓阳那之后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下。 直到第二天余乐得到消息,骂了一句脏话。 周晓阳很受伤,一直到出发前,余乐都没有看见他。 让余乐无法忍受的,是温喜德也一副憔悴的模样,一直在白会长身边绕来绕去,他内疚他痛苦他带出的队员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也很难过。他还说,周晓阳不可能拿到冠军赛的邀请函,因为这场禁赛,他失去了整个世界大赛的赛场,今年可怎么办,这是又耽搁了一年啊,难道让孩子退了? 余乐简直窒息。 温喜德说的没错,他的担忧和难过也不像假装的,他确实在为周晓阳的未来发愁。 但余乐依旧窒息。 这不是他喜欢的师徒关系。 不是!!! 第95章 被宣布禁赛的只有周晓阳一人, 余乐并没有牵连到其中。 或者是因为水木朝生也只是“冤有头债有主”,并不想特意针对谁,又或者是余乐在那时刻的笑容打消了水木朝生的怒气, 所以他只控诉了周晓阳一人。 可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出发前往赛场,余乐的情绪一直不是很好,白一鸣时不时就担忧地看着他, 安静的陪伴固然不错,但这个时候余乐竟然有点怀念程文海的闹腾, 那家伙总有办法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从“负能量”里走出来。 也不是自己不行, 而是很慢。 余乐在心里默默整理,想要将注意力放在今天的比赛上, 所以一直到山上大半个小时的时间,余乐都安静地不发一言。 好在随着赛场那条白玉似的赛道出现在眼前,余乐的目光不得不落在上面,自然而然将注意力转移到今天的比赛。 “欧洲杯”的参赛选手非常多,作为国际大赛的“敲门砖”, 很多人都希望能从这里争夺积分和排名。而且也有大量运动员的水平很一般,多是来体验大赛, 以及看个偶像什么的。 就导致只是坡面障碍技巧男子组的比赛,就有193人报名, 就算每个人消耗两分钟的时间,两轮比赛结束, 也需要两天。 因而“欧洲杯”的比赛赛制向来与其他国际大赛不同。 每个选手有两次上场的机会,记录下最高分为有效分, 进行排名。 设冠亚季军, 有奖牌证书和奖金。 前25名可以拿到积分, 第一名100分,第二名80分,第三名60分……第二十五名为20的积分。 参加“世界杯”和“世锦赛”要求报名选手必须在这个赛季拿到了至少50积分,并且“世锦赛”还要求,报名选手的世界排名进入前36名。 也就是说,来参加“欧洲杯”的选手,尤其是实力强劲的运动员,不仅仅是为了积分,他们还要冲击世界排名,50分仅仅是最低分罢了。 这么一说,无法参加“欧洲杯”,导致总排名受到影响的水木朝生,也有其愤怒的原因。 能够理解,可以同情,但是这种“狂犬”般的“咬在”自己身上,就不爽了。 总之“欧洲杯”只是个洲际比赛,即便不设下限,但上限很高,又是在奥国这样的冬季运动强国举办,竞争非常激烈。 柴明从未问过余乐:你打算拿到第几名? 对于余乐的第一场国际比赛,柴明就算作为他的教练,也心里没底。这和实力高低没关系,而是参加大赛时候的心理素质,能让余乐的能力发挥多少。 就比如周晓阳,明明有个6~70分不错的水平,但一到这样的比赛,就只能拿个0分交卷。 余乐有很多大赛经验,可都是比赛跳水,换成了变数更多的滑雪比赛,余乐不赛完一个赛季,谁都不敢对他的成绩有更多的评估。 换句话说,余乐这个比赛没有任务。 不争排名,不拿积分,重在参与。 没人给余乐下限制,但余乐自己不能。 这么一路走过去,看着赛道,余乐告诉自己,怎么都要去拿个最低的积分吧?25名,必须是自己奋斗的目标。 在门口,进行了身份检查和安全检查后,所有人都来到了拦在路口的一排桌子前,那是检录处,检录完成后,选手都会拿到号码牌,上面的数字就是自己的出场循序。 今天的比赛很多,空中技巧和坡面障碍技巧、U型场地会一起比,男子组和女子组比完后,就是雪上技巧和障碍追逐的比赛。 赛时一周的时间,今天只是选手检录。 所以比赛开始的第一天,将近1000名的运动员,在差不多的时间段赶到这里,检录处前排了一条很长的长龙。 即便五个检录处同时运作,余乐排在后面,依旧看不见头。 华国队的队员汇入人群,名气大的人依旧会受到关注,但也仅限于打招呼,再也没人给谭婷让位置。 白一鸣的名气还是比谭婷低不上少,没有上成年组比赛,白一鸣也就只能参加“欧洲杯”和“冠军赛”这样的A级比赛,他去了“世青赛”,就和成年组没关系了,国际雪协就不会公布他的排名。 华国队除了谭婷和白一鸣,也就何宇齐能够拿的出手,但这几年也不行了,排名掉的厉害,早就跌出了8名以外。 去年何宇齐赛季末的训练又受伤,缺席了“世锦赛”这样的大赛,排名直接掉出20名后。 都说他排名八名开外,那是预估了他“世锦赛”不缺席的情况下,可事实上何宇齐确实落后的厉害。 至于U型场地国内的冠军,孙毅,他现在能力都不如白一鸣,在世界赛场一直都徘徊在拿到积分和拿不到积分的边界线上,苦熬每场比赛,就算积分够了又怎么样,他爬世界总排名的36名太难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拿到过“世锦赛”的资格。 也就是说,孙毅世界大赛征程,每次都止于条件更为宽松的“世界杯滑雪赛”。 华国队的明星光辉很小,除了谭婷其他人都没人认识,因而汇入签录队伍的过程就像一滴水落入池塘,淡淡的涟漪之后,便归入平静。 按照大部分人的经验,本来应该是这样。 但是今年,找华国队攀谈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总有好奇又嘴碎的人,无关国籍,无关身份,询问华国队员:“你们的队伍有人被禁赛了对吗?他袭击了水木朝生!哦!真是个疯子!” 华国队队内不和,但是面对这样的质问,全部生气地回应:“这根本就是意外,他们没有调查清楚就宣布禁赛,我们正在申请重新调查。” 所以,走出国门,“同胞”二字,刻在骨血里,那是如何的争斗,都无法磨灭的民族之魂。 没有人问余乐,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余乐还是当时事件的参与者。 余乐没有被打扰,反而很不高兴。 他很自责。 在调查的时候如果他能做的更好,或许他的英语再好一点,能够将自己的情绪传递的更加清楚,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了。 又或者,他是一名优秀的滑雪运动员,是一个世界冠军,大赛组也会更加谨慎理智调查后,再做出决定。 而不是这样的,淡淡的,毫无压力的,宣布了这个结果。 可恶! …… 排队了二十分钟,余乐检录后,拿到了自己的“背心”。 橙色的背心上面印着本届“欧洲杯”的logo,位于腹部和后背正中的位置印着他的号码,67号。 号码是根据签录的顺序确定,余乐他们来的不算晚,67号基本可以确定比赛就在今天。 好像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白一鸣在余乐后面,拿到的是68的背心。 但很快,他又拿到了143号的黑色背心。 为了保证兼项的运动员可以参加所有比赛,所以不同的项目他们会选择正顺序和反顺序。 白一鸣拿到的143黑色背心,就一定会在明天比赛。 同时,背心的颜色也有其独特的代表。 橙色背心代表坡面障碍技巧比赛,黑色是U型场地,空中技巧是蓝色,华国队里一男一女“珍惜动物”似的雪上技巧队员拿到的是白色的背心。 华国没有障碍追逐的运动员,但障碍追逐是黄色。 背心是一次性的用品,号码印在布上,可以揉可以洗,很小的一团可以轻松塞进衣服兜里。 当你穿着背心在赛场里走动的时候,工作人员也会提醒你接下来需要去哪里等待比赛。 总之第一次参加国际比赛的余乐,再一次感觉到了夏季运动和冬季运动的差别。 华国队几乎所有都拿到了位于中间位置的号码,他们今天上午基本上都没有比赛,所以就直接去了观众席看比赛。 今天有三个场地进行比赛,来观看比赛的游客很多,可惜基茨比厄尔滑雪场不允许在山上建造建筑物,因而也没有观众席一说。 比赛的场地用安全护栏围着,观众和没有比赛的运动员都只能在护栏外面观看,选手凭借背心可以进入临时搭建的小木屋里休息。 柴明带着他们去休息室看了一下位置和环境,还是不错的,小木屋保暖,地上还铺着厚厚的防滑地毯。 只是在小木屋里就无法了解赛场的情况,屋里没有转播电视,山上的手机信号也在比赛这天变得很糟糕,很难有人能在这里一直待下去。 比赛还没有开始,柴明把所有人叫到小木屋外集合,说道:“我统计了你们拿到的号码,可以确认比赛都在今天下午。所以比赛开始后你们可以最多看一个小时的比赛,我们必须回到宾馆,好好休息调整状态,为下午的比赛做准备。” 随后又交代了几句,并且定好几点钟在这里集合下山,人群就散开。 余乐先是去了坡面障碍技巧赛道,观众不太多,或许是因为比赛还没有开始的原因。余乐这样想着,去到了U型场地技巧,这里的观众却很多,足有五六百人围在这里,等待比赛的开始。 “为什么?”余乐回头看了一眼,替坡面障碍技巧不服。 白一鸣不明所以地看他。 余乐抿抿嘴,他当然知道原因。 坡面障碍技巧技巧没有高台,根本无法欣赏到全程的比赛,观众等在最下面,只能够看见选手的最后一跃,吃一嘴的雪花。 如果只看跳台,还不如空中技巧的难度高呢。 但U型场地就不一样了,160米的U型场地,只要站在两端就可以观看选手的全场比赛。 没过一会儿,比赛正式开始。 大喇叭说着余乐不懂的语言,激情四射的一番言论,在一片掌声中,第一名选手从池壁边缘,潇洒滑下。 让余乐惊讶的,是无论他站在哪里,都会被动感的音乐包围,比赛的选手们则随着音乐,如同在雪上的舞蹈。 唔…… 就是气氛很不一样。 很符合“公园玩法”,用这样的音乐呈现出自由式滑雪年轻活力的一面,潮流与自由高度的结合,让比赛也变得不再严肃,观众也看跟着音乐摇摆,然后再送上自己的掌声和尖叫。 就这样,余乐看了一会儿U型场地的比赛,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参差。 身边有在这项目上很强的高手,看惯白一鸣900度的旋转后,再去看其他的选手,穿着昂贵的滑雪服,打扮的帅气潮流,好像“江湖顶尖高手”的气势,但一上了赛场,360°的旋转是常态,还有人一周转都直接脱板,连人带雪板一起摔在地上。 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有大片的惊呼,直道太危险太刺激了! 余乐就:“……” 还有一名金色卷发的选手,在飞到高处发生意外,惯性偏斜,似乎要往池壁上撞去,,他反应灵敏,一把抓住台沿,身体吊了在半空,滑雪仗“啪”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 “啪啪啪啪!” 他的表现,换来了观众的掌声喝彩。 “……”余乐问:“抓的住吗?” 白一鸣说:“能。” “那你感觉出问题了,会这样保护自己吗?” “不会,我还没有偏斜过位置。” “啧啧啧!” 白一鸣:“?” 这小子,太能凡尔赛了! 时间过的很快,好像还没看几场比赛,就到了集合的时间。 余乐和白一鸣往回走,路上看见了一起往回走的孙毅,孙毅冷着脸,像是看不见他们,目光始终注视前方,很快就超到了前面。 但没走多远,竹内由纪和小山则江并肩走了过来,目光落在余乐的脸上。 孙毅看见,脚步缓缓慢下来,最后站在原地。 余乐被这两个人拦了下来。 小山则江是个很有礼貌的人,但是他今天的脸上没有笑容。至于竹内由纪,原本给余乐的感觉应该是一个比较沉稳的老大哥类型,但今天他的表情很愤怒,看着余乐的时候,眉毛几乎要立起来。 小山则江知道余乐不会说外语,因而看向白一鸣,说了些什么。 白一鸣的脸色在这个过程里很冷,狭长的眼眸仿佛刀刃,透着吹毛断发的锋利,直至对方说完的瞬间,摇头。 竹内由纪生气了,他指着余乐的鼻子高声说着什么,白一鸣一抬,打掉了他不礼貌的手。 只是一转眼,冲突便一触即发。 余乐恨死自己不会一门外语,这种明显的“兴师问罪”,他却只能躲在后面。 竹内由纪被阻挡更加生气,他抬手扒开白一鸣,冲向余乐,无论是白一鸣,还是小山则江都试图拦住他,几个人推搡在了一起。 一只手从白一鸣的肩膀上方伸出,竹内由纪跳起来抓向余乐的脑袋。 余乐偏头躲开,往后退了一步。 白一鸣被撞的也往后退。 那手眼看着距离余乐越来远近。 一个人影挡在了余乐的身前。 个子不高,哪怕穿着厚厚的滑雪服,肩膀依旧很窄,但仰着的下巴让他的气场极高,他大声说着话,与眼前的人高声争论了起来。 是孙毅。 他还是站了出来。 余乐在这一瞬间,有种莫名的感动,他抓住孙毅的手臂,说:“你问他,为什么水木朝生不从我们身后过去,而且走我们的前面!问他为什么那个时间水木朝生会在更衣室里!告诉他当遭遇情变的时候,就根本不该期待那个人还有理智!让他们冷静下来,大赛组的判定并不是最后的结论,我们还会继续申诉!” 孙毅后背逐渐僵硬,转头恶狠狠地看了余乐一眼。 就在余乐以为孙毅这是要反水的时候,孙毅一脸耻辱地大喊:“白一鸣你给他翻译!这特么我懂个屁啊!” 余乐:“……” 不能笑。 白一鸣处理问题向来没有主动性可言,他一点都都没有程文海那机锋巧辩的能力,如果孙毅不出来,他只会沉默地站在余乐的前面,哪怕被拳打脚踢,他也不会吭声。 但如果只是翻译,白一鸣做的到。 他用英语快速地重复着余乐的话,竹内由纪却根本听不进去,如果不是小山则江从身后抱住了他,他伸出的手,几乎要打在余乐的头上。 当他动手的时候,手臂撞在孙毅的脸上,孙毅“嗷呜”一声,像是炸了毛的猫,亮出尖牙和利齿,就要扑上去。 余乐伸手一搂,把孙毅拉了回来。 孙毅:“嗷呜嗷呜~!!” 竹内由纪:“呜哇呜哇~!!” 全部换成了自己的母语,这样骂人才过瘾。 不过也因为小山则江和余乐的理智,这次的冲突也仅仅限于口舌上的争执,而且很快就平息了。 余乐抱着孙毅往后退,小山则江拉着竹内由纪也越退越远,当距离被拉开至说话开始费劲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闭上嘴,“呼哧呼哧”地喘。 “你拉着我干吗!我们三个人,怕他个屁!” 没了外在目标,孙毅就往身边人发泄怒气,余乐自然不会生气,连连开解:“还有比赛,这是国外,冷静冷静!” “你特么窝不窝囊!我这是帮谁出气呢!?” “我知道,所以谢谢啊。” 突如其来的谢谢,孙毅眼底的火气眼见着散开不少,继而眉心一拧,没好气地说:“你松开……松开!我不过去了好吧!” 余乐松开手,暗自松了一口气,再抬头看向竹内由纪的时候,他也被小山则江劝了下来,但是下一秒,竹内由纪抬起手,比了一个非常侮辱人的手势。 “嗷呜!”孙毅的喉咙发出咕噜声,张牙舞爪地就要再度扑过去。 余乐一伸手,又把孙毅拉住了。 “别闹。”声音很沉,压着怒火,余乐是真的生气了,但他不能不冷静下来,周晓阳他没有“救”出来,不能拖更多的人下水。 “你特么是不是男人!”孙毅血气方刚,哪受得了这个侮辱。 余乐暗自深呼吸一口气,将怒气藏在眼睛里,对孙毅好言劝道:“走了,集合时间都过了。” “余乐!”孙毅大吼。 余乐拍了拍孙毅的后背,和白一鸣一起,一左一右地将他推走。 他们回到集合点,时间还有点早,回来的人不多,但孙毅也第一时间离开他们,一脸嫌弃地回到自己的同伴身边。 余乐摸了摸鼻子,看了白一鸣一眼:“这事儿你觉得该动手?” 白一鸣眉心蹙的很紧,想了想,回答:“很生气,不过现在冷静下来了。” “嗯。”余乐叹了一口气,望着远处唏嘘,“我也生气啊,但真的不能再闹起来。” 白一鸣不再说话,他的脸还绷的很紧,怒火的尾韵还在灼烧他,这个平复的过程还要很久很久。 后来人陆陆续续地都回来了,应该是有不少人远远看见了这件事,他们将孙毅围出了一圈,了解情况。 后来就有些目光落在余乐身上,那表情就像在说:孬种! 余乐:“……” 我忍! 等着柴明也回来,在核对过人数之后,黑着脸说了一句:“回到宾馆后,都到我房间开个会。” 看样子,柴明也知道了呢。 温喜德更是将孙毅叫到一旁,走一路都在嘀嘀咕咕,以温喜德不敢扛事,还喜欢和稀泥的脾气,安抚孙毅倒是手到擒来,等着再开会的时候,孙毅脸色也终于好了一点。 柴明的房间就是标准的标间,和他合住的正是温喜德。 路未方留在了集训队那边儿,柴明也没更好的人选,再说成年人的交情往来要考虑太多的因素,所以那大片的“灰色地带”,足以让这两个已经明确对立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下也能相安无事。 柴明言简意赅:“我想说一下周晓阳和水木朝生的事。我坚信我们队员的青白,坚信你们都有高尚的品质,绝不会做出任何不理智的行为。这里面的误会我和白会长会跟踪处理,一定会给周晓阳一个公平的真相,这是我的责任。 你们是运动员,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训练和比赛,临近大赛,这件事没有议论的必要,只会影响你们的成绩。 不过我必须要说,今天在山上的冲突,你们三个人处理的很好。够不够男人,有没有胆量,从来不是逞凶斗狠,口舌之争。 打架是流氓做的事,结局只有一个,就是进监狱。 你们走出来,就代表华国,代表华国的自由式滑雪,我希望以后再发生这类事情的时候,都能够冷静下来。 隐忍、退让、不语,不是懦弱,而是智慧和风度。” 一番夸奖,拭去了孙毅眼底藏着的最后一丝不甘。 余乐则抿着嘴,脸上没笑。 他觉得柴明有一点没有说对,隐忍当然不是懦弱,而是积累,等待全面超越和反击,让对方哑口无言的机会。 这口气,他只是暂且吞下而已。 随后柴明又说了一下下午比赛的事情,就宣布了解散。 不过随后也说道:“余乐、孙毅和白一鸣,你们三个人先留一下。” 其他人鱼贯离开,屋里就剩下为数不多的人。 柴明和温喜德各自坐在自己的床上,徐婉靠在窗户边站着,白会长坐在沙发上喝茶。 大佬们坐了一圈,将三人围住,没人叫他们坐,他们只能站着,谁也不说话,对视间,便是一个漫长的审视和思考。 直到双眼红肿的周晓阳走进屋里,一晚上的时间,这小子憔悴的都快变成灰了,眼神也变得闪躲不安,不敢和人对视。 这次的意外,几乎击垮了周晓阳的意志。 第96章 余乐叹了一口气, 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到周晓阳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无声安慰。 周晓阳没说话, 但鼻子一皱,眼泪都掉了下来。 “没事,没事。”余乐安抚, “把你叫来,就是帮你想办法解决呢。” 不说还好, 一说周晓阳就开始抽泣,眼泪停不下来, 可怜的不要不要的。 孙毅撇了下嘴,视线转开的时候, 额头上的青筋都蹦来出来,眼底都是暴躁。 房间里响起老大的一声叹气,正是温喜德,“好了别哭了,控制一下, 有话要和你说。” 周晓阳吸着鼻子,努力地忍。 等着屋里安静下来, 白会长最先说道:“我们已经提出了复查,时间会比较长, 这次比赛你肯定是参加不了了。” “呜呜……”周晓阳没忍住,呜咽出声。 “……”白会长沉默了两秒, 继续说道,“不过证据真的很难找, 我们只能尽量。” “呜呜……”周晓阳伤心极了。 “……不过我们会帮你解决下次比赛的问题, X-Games是个很好的选择, 冠军赛我们也应该能帮你申请到邀请函,继续比赛没问题。” “不是,比赛,的事。”周晓阳吸着鼻子哽咽道,“我,我有什么理由绊他?我要公平,不然我情愿退役!” 用“退役”来寻求真相和公平,大概是周晓阳思考了一晚上的结果。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作为条件,去证明自己的无辜,如果不能清清白白留下,情愿退役,就是他最后的倔强。 余乐理解。 但他的话还是激怒了屋里的教练。 温喜德刷的站起来,生气地说道:“我们是不是在解决问题?白会长留在这里,是不是在帮你想办法?你威胁谁呢?动不动就提退役?这事是退役就能解决的吗?你既然觉得自己清白,你就更应该配合我们! 再说你这事儿是个人的事儿吗?关系到我们队里的声誉,国家的声誉,你就更不能想退役的事!” 温喜德的话,和昨天教训周晓阳一个天一个地,但没错。周晓阳被吼的一愣一愣,然后吸着鼻子,努力忍下了眼泪。 余乐抿了嘴,就周晓阳这软绵绵的性格要说和温喜德没关系,就见了鬼了。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如果不是白会长在这里,估计这事就全得是周晓阳的错。 真是…… 但温喜德的讨好显然并没有打动这屋里最大的领导,他的暴躁指责简直就像是个跳梁小丑。 白会长反而深深看了温喜德一眼,站起身来,走到了周晓阳面前,先就对他露出安抚的微笑:“别急,别急,事情还没到那个程度。我知道这事儿不是你的错,你受到了委屈,现在又变成这样,你急,我们也急啊,心情是和你一样一样的。但是……” 余乐就站在身边,听见这话,突然就回头看了白一鸣一眼,太阳穴也跟着“突突”地跳了两下。 他现在对“我知道……但是……”的语式特别敏感,简直就是白会长的拿手绝技。 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东想西想! 而这边,白会长就继续对周晓阳说道:“但是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可以冲动的事,更不认为你赌上自己的运动生涯会更好,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冷静下来,听一听我们的意见。 这个时候把你叫过来,我们也是有话要说。大赛组的调查我们都知道,明显更倾向优秀的运动员。 我不认为一味的隐忍退让是好事,哪怕我们今天忍了他们的挑衅,绝不代表认罪,而是希望用更合理的手段去维权。” “起诉!?”余乐忍不住开口,“对!不行就起诉吧,让法庭判定!我去当证人,支付律师费也行!总之这事儿必须得有个结果!” 白一鸣听完:“我也赞成。” 孙毅咬着牙:“还有我!” 周晓阳定定地看着他们,又哭了。 这种莫名团结起来的画面,让柴明的脸色都变得柔软了下来,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站着的几个人,后来目光又落在了余乐的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他就想起了余乐才到国家队的时候,第一次与他同行一路的路未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余乐这人有点儿招人。” 一直到现在,他都以为路未方嘴里的“招人”,代表余乐可能会发生感情问题,所以对房雨琪的出现格外敏感。 直到今天,他明白了。 余乐这小子哪里是“招”女人啊! 看看渐渐围在他身边的人,这小子根本就是一个有着极强人格魅力,具有成为团队核心资质的家伙啊! 柴明都不得不在心里感慨,自己“挖墙脚”挖回来的根本不仅仅是个天才,而是有着凝聚力的“顶梁柱”。 这个小子的存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改变了团队太多太多。 白一鸣开始结交朋友,乐于从事团体活动了。 周晓阳敢用退役威胁,为自己争取清白。 何宇齐也有了斗志,开口和他争取教练资源。 就连孙毅都在发生冲突的时候,第一时间站在余乐身边,与他共同进退。 而最重要的,是默默成为团队核心的余乐,足够的理智、冷静,又不乏热血公正,强烈的人格魅力正在感染其他人。 就连他都喜欢的不行。 大概,现在余乐唯一欠缺的就是成绩了吧? 那一天,似乎也不远了啊。 满心的感慨在柴明的心里生出,直至被白祥磊的一声笑打断。 白祥磊说:“哈哈,这事儿怎么轮得到你们出钱,大使馆和我们协会的法务部门已经枕戈待旦,接下来我就专心处理这件事,你们也把成绩给我拿出来。 最后,始终要记住一句话。 尊重不是其他人施舍,而是自己争取,水木朝生这件事就是最好的例子,只有自己强大,才会获得更多的发声权! 记住了吗!?” …… 事情没有彻底解决,白会长还奔赴在维权的路上,但他们都已经付出了百分百的努力,这件事就必须暂时放下。 接下来还有比赛。 余乐吃过午饭后睡了一觉,下午两点就出发,再度前往赛场。 这一次基本只有男队员出发,女子组的比赛要在后天开始。 队伍人数一下少了大半,再加上兼项的队员,出发的时候就只有7个人。 空中技巧以何宇齐为首,一共三人。 坡面障碍技巧少了官司缠身的周晓阳,却还是三人,因为白一鸣是以未成年组的成绩报名参赛。 U型场地技巧有白一鸣和孙毅兼项,再多一个国家队员。 至于雪上技巧和障碍追逐,就是下一个环节的比赛了。 今天的下午的天气不是很好,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挡,从山的那头儿刮来的风很冷,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 最近这片山脉到了下午都会下雪,今天还有风。 余乐有点担心地看了一眼天空。 他们到了赛场,下午的比赛才开始不久,他们不是第一组,因而不急。 所以大家先去看了一眼各项比赛的计分榜。 今天三个项目的比赛,排在第一名的都是90多分的好成绩,尤其空中技巧出现了一个92.50的高分,何宇齐的压力应该很大。 坡面障碍技巧最高分是92分,前三名也都是90分的好成绩。 余乐仔细看过名字,心里反倒松下一口气。 排在前面的都是奥国、瑞国这些冬季项目强国的优秀运动员,他们一旦比完,现在的成绩基本代表了这场比赛的天花板,排名不会出现太大的变化。 随后,余乐又往后看,目光一路扫下来,排名到45名,将近一半分数都只有30多分,代表选手两次发挥都出现失误。 最后一个有效分在第20名,拿到了48.25分的成绩,应该是一个难度很低的比赛,只是这个选手拿到了还不错的全程分。 代表积分分界线的25名,目前还是一个无效的分值。 不过还有130多名运动员没有参赛,余乐估计了一下,想要进入前25名,最少也要拿到60分以上。 没参加过国际比赛的余乐,实在很难判断自己的真实水平是多少分。 而且考虑到“难度储备”的问题,余乐真实水平的分数还要降低一点,就更加难以估算了。 总之今天是一场“硬仗”,他必须发挥超出国内的水平,才有可能在这积分榜的前半段,占据一席之地。 轻吐一口气,看向白一鸣:“你上次过来,排名多少?” 白一鸣说:“第三。” “我是说坡面障碍技巧。” “十三。” 余乐蹙眉:“不是说水木朝生就强你一线,他不是拿了第五名?” “他世锦赛拿的第五,我没去。” “哦。”余乐懂了,很多人参加比赛都会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一般赛季末的比赛都是发挥最好的时候,“那他参加欧洲杯是第几名?” “……”白一鸣抿了嘴,从牙根挤出一句,“第六名。” “……”余乐沉默。 所以说,差一线的意思,只是代表在青少年组的比拼吗? 不过想想水木朝生去年就可以拿到第五名的成绩,今年估计是奔着奖牌来的,就这么受伤退赛,少了一场比赛,今年想再冲个好排名就很难,也难怪那边儿急的跟“狂犬病”似的。 这事儿要不好好解决的话,周晓阳就算不退役,他的运动生涯估计也要毁了。 看完积分榜,去往更衣室的路上,华国队员们走在一起,到了更衣室,余乐单独往更里面走,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一转身就看见白一鸣和孙毅都跟着自己,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其他人。 余乐扬眉。 白一鸣面无表情。 何宇齐抿着嘴笑。 孙毅硬邦邦地说:“我去看看。” 看什么? 看看那群家伙会不会躲在里面伏击自己。 余乐笑了。 点头。 “谢啦。” 孙毅冷着脸,不回余乐的笑,还一副嫌弃麻烦的模样,但最后跟着余乐一直走到柜子前,确认里面确实没人,就扬着下巴带着人走了。 何宇齐说:“有事儿叫啊。” 说完才离开。 白一鸣没走,他就坐在余乐身边,从背包里拿出滑雪鞋换上,等着余乐准备好了,才一起去了自己柜子里放东西。 余乐就站在白一鸣身边儿,时不时就看见队友们关注的目光,还有人警惕地四周围看,一有人进来,尤其是黑发黑眼的亚洲面孔就会额外的紧张。 就像是被保护在了中间。 余乐莫名的高兴,特别地喜欢此时此刻队里这互相担心牵挂的气氛。 嗯,有点一个队的内味儿了。 第97章 他抬手黏黏糊糊地勾着白一鸣的肩膀笑:“谢谢啦。” 白一鸣绷着脸, 很严肃地说:“你别落单,R国也是今天下午的比赛。” “嗯嗯嗯。”余乐笑地露出一口大白牙,“知道, 我今天就和你在一起了,哪儿都不去。” 白一鸣像个老头似的,严肃地缓缓点头。 因为先陪着余乐换鞋, 然后白一鸣又得忙叨自己,他们的速度肯定慢一点儿。要换了平时, 人早就走完了,孙毅更不会带着人在这里等着。 今天却是大不同。 他们两个人出去的时候, 每个人都在,孙毅依旧是那张不耐烦的脸, 但看他们出来却一言不发,等着路过身边,就动了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走,虽说还是不和余乐交流,但同进同出保护余乐的态度很一致。 从更衣室出来就是大厅, 有很多穿着不同颜色背心的人混在一起,还有工作人员手里举着很大的木牌, 上面用醒目加粗的字母写着两行文字。 “Slopestyle”余乐看的懂,这是“坡面障碍技巧”的英文单词。 下面用同样大小, 却看不懂的文字又写了一排,想必这是奥国的官方文字, 德文。 除此以外,余乐还看见黑背心那边的木牌刻着“Half-Pipe”, 这是U型场地技巧的意思。 “Aerial”指的是空中技巧, 何宇齐招呼一声, 带着参加相同项目的队友走了过去。 “那里。”余乐往坡面障碍技巧的集合点走过去,回头就看见今天下午比赛U型场地的独苗,因为白一鸣和孙毅兼项,拿的是倒序的号码,他不得不独自面对比赛。 大概是因为今天队友们的做法很温暖,余乐便忍不住将温暖散发出去,“赵龙胜,加油。” “啊?”对方惊讶的一脸空白。 余乐挥挥手:“一会见。” “啊……”赵龙胜愣愣点头,傻傻回应,“一,一会见。” 余乐他们到达的时间正正好,参加坡面障碍技巧比赛的第60~80号选手,需要在这里提前集合,进行最后一次签录,然后一同前往出发点。 只是余乐过去,就看见了人群里站着的小山则江和竹内由纪,胸口的背心上分别印着76和77号。 双方见面,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中间又隔了将近十个人,往队伍里一站,谁都看不见谁。 签到,录入选手牌,工作人员就带着他们20人离开建筑物,往缆车处出发。 外面的观众比上午的时候多了不少,音乐感觉更劲爆了,山上的温度接近零下20度,竟然还有不知道哪个国家的高大壮汉坦胸露乳,随着音乐潇洒地摇摆,那一身的肥肉,颤的那叫一个销魂。 恰在此时,有选手从跳台上一跃而下,翻腾转体后,稳稳落在地上。 “嗷呜呜呜”的叫声响起,更多的人随着音乐起舞。 一场国际级的比赛,搞得像个音乐节,就差拿瓶酒边喝边嗨了。 “这气氛也太棒了!”余乐好喜欢。 自从有记忆以来,他参加的比赛都很正规,裁判是裁判,观众是观众,绝不会在不合适的时候鼓掌,人人都想让自己显得更加的专业。 “就像玩一样。”余乐这样说。 走在他身后的白一鸣嘴角微勾,点头:“从赛道就可以看出来,这届欧洲杯的核心是开放自由创造突破。” 余乐扯出背心,露出了logo下方的一小排英文,正写着这几个字,“开放”“自由”“创造”“突破”。 奥国作为“滑雪王国”,他们在滑雪这项运动上有自己的理念,就像华国的大爷大妈喜欢跳广场舞一样,在奥国,滑雪除了是运动,同时还是休闲娱乐,以及一种社交方式。 因而,在今年“欧洲杯”的滑雪比赛赛场,呈现出的就是有着独特氛围,以及需求的大赛赛场。 听着音乐,从躁动的人群身边走过,好像身体都不受控制的摇摆,想要加入其中似的。 比赛前常有的焦虑和压力,也淡去太多。 等坐上缆车,缆车里竟然也播着音乐,余乐的脚忍不住随着音乐打着节拍,歪头看下向下赛道。 一名选手正从眼底下滑过,潇洒地跳上平桥,又轻盈地落下,随后在跳台上飞舞,旋出酷帅的身影。如鹿般的轻盈矫健,与乐声融为一体,就像一场雪上的舞蹈,舞动着雪雾钩织的薄纱,带来一段妙曼的表演。 就连赛道到都很不一样。 余乐来这里滑过几天,已经适应了这个赛道的独特,虽说听周晓阳讲过为什么会这样设计,但记住了不代表他能够理解。 直到今天。 音乐响起,观众摇摆,于是整个赛道的风格才第一次完整地呈现在余乐的眼前。 这明显就是契合“滑雪公园”玩法的赛道。 整个赛道,没有特别明显的分段区域。也就是说,如国内那样三个街区+三个跳台的模式是不存在的。 赛道大概只有500来米长,落差也不算太大,应该没有超过130米。赛道上更多出现的是形状道具,平桥、窄桥、彩虹桥、弧形桥有,墙有,还有独特的“屋檐”设计,让选手表演飞檐走壁。 而跳台只有两个,分别是位于前半段的两周四米台,以及后半段的三周六米台。 值得一提的,是跳台并没有与街区完全的分开,事实上,选手一路滑下来,就算不选择跳台,而是选择一旁的道具也是可以的。大赛组相当于将跳台完全融入到了“街区”里,呈现出的就是一个纯粹街区的玩法儿。 周晓阳说:“这个赛道很像X-Games,欧米人特别喜欢玩这种赛道。我们华国的强项大多在跳台上,别看我们现在最多只能完成BLFF1080的空中难度,其实在这水平的赛场上还是很厉害的。可惜这些老外更喜欢玩公园街区,他们经常会把赛道设计的街区数量多于跳台,所以我们滑这个赛道就很吃亏。” 又说:“当然到了世界杯和世锦赛这样的S级赛场后,就会变得非常标准化,跳台和街区的比重差不多,很多玩欧洲杯的选手到这里就不行了,反倒是在X-Games滑大跳台的运动员,会有出色的表现。” 最后问:“对了,大跳台要加入奥运会,可能会和坡面障碍技巧兼并积分的事,你知道吗?” 总之周晓阳的知识量很大,正好弥补了余乐常识方面的不足,两人在一起训练的时候,周晓阳科普了很多程文海都不知道的知识,让余乐对这项运动又有了很多的了解。 今天是比赛日,当时还有点不明白的地方,在感受到今天的赛场氛围后,余乐是彻底明白了。 也很喜欢这场比赛的氛围,把体育运动和休闲娱乐放在一起,也是一种强身健体寓教于乐的好办法。 缆车很快就到达了坡顶。 500米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坡度也不算高,其实乘坐传送带更方便。只能说奥国人财大气粗,有钱啊! 从非常简易的缆车站下车,余乐他们来到了出发点。 出发点上是一片云杉树林,在树林的边缘盖着一联排的简易拼接小木屋,前几日训练的时候工人就一直在搭建,三天时间盖起了三个屋子和拖来四个简易移动厕所,效率方面不予置评,但小木屋是真的很漂亮。 工作人员将他们带到小木屋前,他的工作就结束了。 这里不会再有工作人员管束他们,他们可以在被护栏圈出的范围里自由活动,就算你跑到树林里去浪都没有人会阻止你。 只不过就没有人再提醒你应该上场比赛。 他们上去的时候,第58号选手正好滑下去,余乐在彩虹气球拱门的后面看了一会。 从高处看,整个赛道的道具实在太多了,最多的地方并排出现加上跳台的五个道具,还有的地方道具交错在一起,可供滑行的距离很短。 选手必须在这个赛道上提前多滑几次,才能够挑选出最合适自己的路线。 一共就比赛两次,通过两轮不同的路线,向裁判展示自己的能力,尽可能地全面。 余乐有自己的规划,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看其他选手的比赛多少会对自己的比赛有点影响,更何况余乐现在还处于“海绵状态”,他不想吸收无意义的动作和技巧。 一转头,就看见孙毅站在自己身后,身体的姿势很奇怪,让余乐不得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呃…… 当看见孙毅在看的是竹内由纪后,心情顿时复杂。 孙毅这人其实挺骄傲的,虽说他在国内的两场比赛都输给了余乐,但看的出来,他心里是有些不服气,因而总是高傲的不理会余乐,无视余乐,随时都是一副“我早晚会打败你”的表情。 但他对竹内由纪的敌视却不一样,很直接,目光笔直地看过去,就像一只狩猎的猫科动物,目光锁定猎物,斗志汹汹。 大概是因为竹内由纪的成绩很好,给了孙毅太大的压力,让他无法做到无视和从容,所以就只能全力以赴,敌意明确。 余·成绩也那么回事·乐摸摸鼻子:“要进屋休息一下吗?孙毅?” 被叫了名,孙毅将目光终于收回来,冷冷看了余乐一眼,一言不发的就往小木屋里走了去。 余乐跟在后面,叫上白一鸣一起,也进了屋里。 其实屋里的气氛也不是很好,大家比赛压力都大,屋里又是个密闭的空间,所以一走进去就会有种压抑感。 而且有些人,释放压力是自己消化平复,有些人就爱说话动来动去,今天屋里那些话唠属性的看起来还不少,嘀嘀咕咕的声音很大,余乐的英语不好不代表他一点儿都听不懂,零零碎碎的单词落在耳朵里,聊的都是水木朝生受伤的事儿,包括周晓阳的名字也被念出来好几次。 余乐再一次庆幸中午的时候,他们已经一致地做出了结论,这件事一定要追究到底,还周晓阳一个公道。 否则这样的闲言碎语,再坚强的人都会被撕扯破碎,更何况是性格更加软弱的周晓阳。 就在这时,小山则江走了进来,他在门口的台阶上跺脚,磕去脚底的雪,“咚咚”的声音吸引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屋里的说话声小了,小山则江就对着每个看过来的人笑。 余乐踏进屋的时候,因为屋里屋外的巨大光线差,视线又片刻的黑暗,屋里的人是个都看不清楚,相信小山则江也是一样。即便如此,小山则江还是笑了,将R国的礼仪态度完美地传达,给了每个看见他的人留下好印象。 只是在他身后,又有一个身影出现,更魁梧高大些许,逆着光的脸有瞬间的模糊,随后在他下一步跨进屋里时,露出了那张浓眉大眼的脸。 是竹内由纪,一个长相偏向敦厚老实的人,但拧着眉,立着眼的脸上,硬生生多了一丝戾气。 一进屋,目光扫过,就笔直地落在了余乐的脸上。 他往前走,像是朝着余乐而来。余乐身边的孙毅和白一鸣都一时间做出了反应,身体前倾,将余乐护在了身后。 余乐的身体悄悄绷紧,脸色却很淡地与其对望。 这事儿他们没错! 分明就是那个无赖,恶人先告状,别怪他也没有好脸色。 竹内由纪走到三五米远,站定。 屋里安静的针落可闻,所有人都在看热闹。 竹内由纪冷着脸,恶狠狠地开口:“听说你们还要起诉?” 看来白会长的效率很高啊,估计昨天禁赛通知下来的时候,白会长就已经开始联系法务团队。 怕是今天一离开,律师函就已经发到了R国的滑雪队里。 够爷们儿! 说不一不二! 因为白一鸣的委屈而生出的那点儿不待见,瞬间就淡了很多。 在白一鸣翻译之后,余乐站起身:“告诉他,我算是这个事件的参与者,我敢肯定的确定的告诉每一个人,水木朝生的伤和我们没有半分关系!如果大赛方不能够给我们一个公正的调查结果,我们就只能通过司法途径解决。” 随后余乐又按住要开口的白一鸣,说道:“告诉他,只要走到司法程序,我们就会不计一切的收集证据,还请他告诉水木朝生,再仔细想想自己是不是记错记漏了什么。” 白一鸣将余乐的话全程翻译,当最后一个声音落下,小木屋里竟然响起了掌声。 “咻咻!”几名不知道国家和姓名的选手吹着口哨鼓掌。 有底气走司法程序,并且反复强调证据的言论,在大部分人看来,不但代表着气势和立场上的强势,也代表了他们的自信和清白。 运动员的运动生涯不是儿戏,也不是你成绩好随便开个口就能随时掌控别人的人生,我们问心无愧!我们追究到底! 竹内由纪脸色变了又变,眼珠子摇晃了几圈,最后恼羞成怒:“#@¥@#¥” 母语都用出来了,可见竹内由纪地慌乱。 白一鸣翻译:“水木不会说谎……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余乐点头,听不懂他看脸色也能看出来,但是不是说谎了,他们谁说的都不算,等调查出来答案自然分晓。 双方都很不愉快,各自分开。 余乐快速调节,说:“先不管这件事,赶快起来热身,比赛更重要。” 白一鸣点头起来,孙毅也下意识地站起来跟着他们一起走了出去,紧接着就反应过来脸色一变,很不开心,犹豫一番,大概觉得再坐回去又尴尬,就绷着脸跟在余乐身后走到空处,各自准备。 比赛的人数很多,所以是每20个选手为一组,轮流滑完两轮,然后就到下一组。 他们上来的时候,上一组第一轮还没滑完,如今还要滑一轮,差不多就是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热身。 当事件的主角开始埋首为比赛做准备后,其他人也渐渐不再谈论八卦,各自寻找地方备赛。 比赛现场的准备室里终于有了一点比赛的气氛,而不是某个八卦现场。 余乐花半个小时活动身体,剩下的时间找了张大赛方提供的毛毯把自己裹住,为身体保暖,在缓慢恢复体力的同时,在脑海里继续过动作。 一转眼,准备时间结束,60~80组别的运动员准备比赛。 到了这个时候,就更没有人去想八卦,余乐的目光好几次和竹内由纪撞上,很快就错开,谁都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自己的比赛。 直到工作人员大叫:“61号。” 比赛终于要开始了!! 余乐心脏“突突”跳了两下,竟然有点紧张。 这不是他熟悉的游泳馆,冰冷的空气和茫茫大雪,差距太大,他自以为足够的赛场经验,在这里并不能帮助他太多。 面对自己转项滑雪后的第一场比赛,余乐心跳有点快,血液也以一种强劲的力量往大脑里冲。 从听见叫号开始,他的脑袋大概有十来秒的空白时间,耳膜就听得见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这种血液逆流般的紧张,大概在五秒的时候达到了峰值,然后又一点点被他控制着回落下来。 大概30秒的时间,心跳恢复正常,血液从大脑撤离,冷静回归。 好了。 解决了。 从那极度不适的状态下调整出来,余乐暗自吐了一口气,比赛经验还是不够啊,刚刚可不就紧张了。 61号选手出发,63号选手也被叫出门外等待,余乐掀开毛毯起身,最后再争分夺秒地活动一会儿,一转眼就轮到了孙毅。 孙毅66号。 余乐67号。 白一鸣68号。 领号码牌的顺序被刻意调整过,孙毅虽然不服气排在余乐前面,但他在国内成绩确实两度输给余乐,未免更先出场的人会影响后面人的打分,孙毅就只能排在他们两人前面。 就如同余乐虽然也有点儿不甘心,但他确实只能在白一鸣的前面,不然白一鸣的450度上桥跳完了,再来个【大灾难】,余乐之后上场直接就给比到了泥巴地里。 战略性安排,懂! 孙毅被叫走,余乐直起身说:“加油。” 孙毅回头看他一眼,嘴角抿了一下,不太情愿地点了一下头。 随着自己的队友走出木屋,好像被耳朵自觉隔离的声音,这个时候终于能够再度听见外界的声响。 音乐声从山下遥遥飘上来,叫不出名字的歌曲,节奏感强的让人想要一起舞蹈,然后直至某一刻,掌声和尖叫也同时响起。 这时,又有工作人员看着他说:“67号。” 余乐直起身,对白一鸣笑了一下,拿起自己靠在墙边的滑雪板,走了出去。 迎面,冷风吹拂。 天上的云层更厚了,只露出太阳朦胧的光圈,冰冷的空气从身后的云杉树林里吹过来,起风了。 果然大山里的天气,就是多变。 彩旗在风中招展舞动,挂在出发点的风速表快速转动,余乐抬头去看挂在木门上方的风速显示器。 3.6m/s,三级微风,旗帜展开。 这个风速已经有点影响选手的发挥,但因为没有降雪的原因,大赛组还没有喊停,选手被影响也没办法,只能选择继续比赛。 余乐走到平台前被拦下,只能大声告诉孙毅:“风速有点快,风从后面过来,注意控制一下速度。” 孙毅已经在出发点就位,闻言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继而很不自在地说:“早就知道了,啰嗦。” 余乐笑:“加油。” 孙毅不理他,低着头用滑雪杖戳着雪面,像一只小动物似的来回动着脚下的滑雪板,待得出发点的裁判一声令下,便滑了下去。 余乐拉长了脖子,紧张地关注孙毅。 从他第一个桥的90°上桥就知道,孙毅选择了相对保守的计划,他想要先拿到一个有效分,再考虑冲击排名。 说起来,这次比赛也是孙毅的第一次坡面障碍技巧国际比赛。 看到孙毅再上第二个道具的时候,余乐收回了目光。 他不希望被孙毅的保守计划影响,和他孙毅的目标不一样,他和柴明都认为,这次的比赛不应该太过保守。 余乐的平衡性非常棒,他在街区的表现向来很好,反倒是空中技巧没有吃到太多跳水的“福利”,他的偏轴转体一直达不到训练要求。 感情好,这次的赛道更多就是街区道具,很适合余乐发挥。 而且比起孙毅只想要获得“有效分”这个低要求,一直试图去刷裁判“难度储备”的余乐,就显得尤为的野心勃勃。 没人要求他必须拿到积分,但在那无法说出口的期待里,所有人又都在期待他可以成为华国第一名参加S级比赛的男队员。 包括余乐自己。 因而,90°的上下桥技巧,余乐想都不想。 必须270°!! 孙毅滑到了底,有零星的掌声传过来。余乐在掌声中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装备,然后侧走两步,来到坡上,站定,等待。 短短的十秒钟却过去的格外的慢,余乐不断地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 心跳要控制平稳。 大脑一定要清醒。 进入比赛状态,全神贯注。 白一鸣在出发台外面说了一句什么,余乐根本就没有听清,他眼里心里就剩下前面这条赛道。 以及,出发点裁判喊出的那句:“准备!出发!” 余乐身体转动,倒滑出发。 来吧! 他的第一场世界比赛,就在这里展开征程! 没有失败! 一定要成功! 要把自己的所学所想全部展示出来,才不枉转项一场! 第98章 身体朝后滑出, “唰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还有两架无人机飞抵他的头上,移动摄像机也从缆绳的一端出发, 镜头转动,焦距伸缩,锁定他的身体。 余乐知道, 从现在起,他身体的每一个动作, 他的微小失误,都会通过这几个摄像头, 传送到裁判的眼前。 被审视,被比较, 然后打出分来。 或许他的整体印象分一开始会很低。 但是没关系。 他会通过自己的表现,刷新裁判对他的印象! 倒滑出发的身体滑过20多度的斜坡,不断往左侧倾斜,直至来到场边的U形边缘,身体往上滑出半米高, 再落下来。 速度加快了一点。 朝着他计划的第一个道具滑去。 在这里,等待选手挑战的道具一共有四个, 离地只有30公分的平桥,离地80公分的平桥, 并排摆放在最中间的位置。 在这两个平桥的两侧,分别还有一个3米X3米的断桥, 以及一座彩虹桥。这两座桥正是余乐打算挑战的道具。 公园玩法的比赛,自然是选择更高难度的道具更有优势。 哪怕你能够在30公分的平桥上完成450°的上桥, 但裁判依旧更愿意选手挑战270°的彩虹桥。 这是刑世杰说的。 作为国际裁判, 他的审判标准一直符合国际主流, 在帮助自己国家运动员讲解规则问题的时候,也不遗余力。 可惜这次的“欧洲杯”他并没有分配来担任裁判。 余乐打算先挑战断桥,他在国内的最后一场比赛,在“墙”的前面就是一座断桥,他为了挑战“墙”,在这个道具狠下了一番苦功,现在正是完全掌握,状态正好的时候。 毫无疑问,必须断桥。 余乐通过U型边墙,直直来到断桥一侧的平台上,转身目测距离,然后猛的一跳。 向左转体,大于270°上桥。 成功! 双脚稳稳落在桥上,身体不摇不晃,技巧娴熟,平衡和旋转能力得到展示。 桥面的光滑和坚硬,让穿在脚底的滑雪板感觉相当不适,就像木板与钢铁撞击在一起,硬碰硬的触感,桥面的微小弧度更是加大了在上面站立的难度。 但每一个来到这个赛场的选手,最低的要求都是必须在桥上站稳,并且能够从头滑到尾。 站在桥上,并不值得称赞。 不过余乐上桥后,就挺直脊背的动作还是让裁判眼前一亮。 脊背挺直不但会显示出气质,增加好感度,也会让裁判觉得你在“桥上”比较从容。 这是高手的做派。 余乐当然不是什么高手,他只是被柴明放纵着,由着他寻找更加适合自己的重心方法,从未要求过他像其他从基础训练出来的队员,进行固定姿势的平衡技巧。 余乐不需要! 过去十二年的训练,让他的身体有一套自己的平衡机制,有利于他的发挥,也只适合他。 幸运的是这个上了桥就通过脑袋顶上和脊椎一起找轴心的习惯,也特别的漂亮。 就像踩着冲浪板一样的姿态,在从容滑到桥尾时,膝盖只是一曲一绷,身体就笔直的像倒过来旋转的“竹蜻蜓”似的,倏忽间就来到了第二个桥上。 转体180! 桥上跳! 完成的轻松无比! 真正练熟了的动作,对于余乐而言,不比吃饭更难。 他对【桥上跳】这个技巧,太有信心了。 从容落在下半截桥上,余乐又再度站起来,通过头顶正中找到重心的同时,他身体的每个部件也在以脊椎为主,进行着一系列犹如精密机器一般的调整。 当他再度站直的时候,就代表他的重心已经稳了。 不过也因为他有一个往上站立的过程,因而需要更多一点的时间。身体此时还在桥上,以非常快的速度滑行,一旦距离过短,余乐就无法接连做出更加复杂的动作。 下桥。 余乐只是转了一个90°,正面落地。 侧面的倒滑上桥已经展示完成,接下来就是正面的挑战。 余乐看上的是这个区域最特殊的道具。 “屋顶”。 如果一定要形容,这个“屋顶”就像华国古代的房子,三角形的屋顶,最顶端是屋脊,长度为六米。 屋脊一侧则是倾斜的角度,还雕刻有瓦片的文理。 当然这个设计并不是为了致敬华国建筑,实际上在奥国的村子里,到处都可以看见这种瓦片似的老房子。 这个设计有很强的地域特色。 不过如果只是这么一个设计,它最多就是造型奇特一点,只要选手选择从屋脊上滑过,就是最普通的平桥。 大赛组费尽心思设计的特色道具,怎么可能就是一座平桥那么简单。 首先这个“屋顶”位于深坑里,整个深度大概是一米,与平台落差是80厘米,也就说总体高度是1.80米。 “屋顶”一圈也边缘大概是30厘米的距离。 选手必须克服一定的深坑恐惧,跳到瓦片上。 对! 只能跳到瓦片上! 为了杜绝选手把屋脊当成平桥挑战,大赛组在屋脊的起跳位置上设计了一个20厘米高的椭圆形装饰品。 你要有本事从深坑30厘米外,跳出1.20米,越过椭圆形装饰物,跳上屋脊,我们无话可说,还算你牛,给你高分。 但要是不行,就乖乖走瓦片吧! 逼着选手必须选择的瓦片,显然有独特的设计,它是一个曲面的设计,两侧朝外躬出,中间凹陷。 这像什么? 妥妥的弧形桥啊!! 这个设计简直就撞到余乐的“枪口”上了! 不滑这个道具,到对不起他的天赋!! 而且这个“弧形桥”的桥面还特别宽,余乐从容的从侧面正方向上桥,轻松将身体倾斜,等待惯性把自己抛离桥面的瞬间来临。 下桥的时候,他还从容地做了一个270°的转体。 落地。 很稳。 零失误! 瓦特? 因为桥面倾斜,和屋脊的限制,选手无法如同挑战其他桥那样横在屋檐上,所以平衡不好掌握? 余乐:抱歉,没觉得。 瓦特? 桥上的瓦形状设计让脚感很不爽?担心丢掉速度? 余乐:还好吧,挺光滑的,而且“哒哒哒”的摩擦感,特别爽好不好?没看我下桥的时候都忍不住旋转一圈吗?爽的都要飞起来了啊! 余乐的选择和表现,让屏幕后面的裁判组眼神都柔和了起来,整体印象分也得到了不小的提高。 原本多少分来着? 30? 还是40? 华国的坡面障碍技巧男选手,一直是这个项目的“灾难户”,过去几年的比赛,要不技巧难度不够,要不就是摔倒和在摔倒的路上。 但是今年,刚刚比赛的那名华国选手,就表现的还不错,难度是低了一点,但全程没有明显的失误,完全达到了这个比赛及格要求。 所以他们给了那名滑雪选手64的有效分。 根据历年的比赛来看,这个分数还是有一定的几率拿到积分。 看见那名选手庆祝自己拿到一个还算满意的分数而跳起来,他们也由衷地高兴啊。 本以为华国的选手只需要期待白一鸣上场就好,却没有想到今年华国真的训练出不少优秀的运动员。 这第二登场的选手,惊喜就更大了。 哪个道具难,他挑战哪一个! 还都可以上技巧,这就厉害了。 再加上最后挑战“屋顶”的时候,下桥时候的270°,就这一个道具,已经达到了今天已经比完赛的选手里,比较高的完成度了。 余乐说过:如果别人只敢完成1080的难度技巧,如果我完成了1440,那么即便裁判对我毫无印象,但在我做完的那一刻,他们就会记住我。 华国。 余乐。 他做到了! 在接连两个街区完成了让人眼前一亮的挑战后,最少有两名裁判,低头看了一眼余乐的资料。 整体印象分,唰唰往上涨! 嗯,这个华国选手,可以画重点! 但余乐究竟能不能拿下高分,或者再度刷新裁判的印象,他接下来的表现至关重要。 在挑战完第二个街区后,余乐迎来了第一个夹在街区里的跳台。 这是一个两周转的四米台,台下有明显的坡度落差,位于赛道正中间的位置,格外醒目。 然而挑战跳台,并不是选手唯一的选择,在跳台的两边,还有一个很长的,适合做【灾难上桥】的平桥,一个设计成雪丘一样的“墙”,选手可以在这里玩飞跃墙的技巧,或者来个【单手撑】。总之无论你擅长那种类型的道具,在这里都可以找到更适合你的挑战。 这三个道具,到目前为止的使用率差不多。 不过亚洲运动员更喜欢跳台是事实,他们在处理翻腾类技巧的能力更强,这是国际公认的事实。 余乐也毫无疑问地选择了跳台。 他的理由很简单:我已经玩了两个道具,充分展示了我的旋转和平衡能力,要想让裁判看见更加全面的我,当然要在跳台上来那么一下。 余乐从“屋顶”弧形射出,270°倒滑落地,身体就自然而然地朝着跳台滑去。 到目前为止,余乐表现的都很顺利,几乎没有丢掉什么速度,去挑战跳台也是理所当然。 头往后转,从左侧往后看。 这也是一个小小的加分项。 毕竟这世上“左撇子”毕竟是少数,来滑坡面障碍技巧的“左撇子”就更少,所以余乐习惯性往左边看,还会为他加一点分。 谁会知道呢?他的右转头和右转体都不是很好,真是一个美味的误会。 裁判:哦哦哦!左看,必然是左侧转体,先加0.5分! 余乐带着雪浪,呼啸着驰向高台,在那不断攀高的过程里,他的身体在迅速地绷紧,从腰腹部开始用力,肌肉就像是拉紧的橡皮筋,在拉伸到一个极致的时候! 脚下一轻,他被惯性推动着脱离了跳台,朝着高处飞去。 同时余乐向左转体,身体向后翻腾! 一周。 半周。 810°落地! 偏轴!! 当然,如果按照国际上的算法,余乐这个动作属于翻腾360°,加上左侧转体450°,名为“偏轴450°跳台技巧难度”。 偏轴=翻腾。 如果不翻腾,怎么偏轴呢? 450°=转体一周半。 一旦这样设定就更加直观。 “偏轴”肯定比“正轴”直观,同时只需要计算“转体”的周数就好。 而且这只是个四米台,也最多能完成两周的转体,余乐选择“偏轴”+810°的转体,如果按照国内的标准,他还“偷”了半周。 这个水平,即便不如90分以上的大神,但作为中层也算是“顶格”了。 不过余乐在抓板上的劣势还是比较明显,在他可以这么从容完成这个空中技巧的情况下,他只敢做一个单手的【安全抓板】。 也就是右手抓右侧板外侧,轴心由始至终就捏的紧紧的,不敢多“浪”一分。 余乐很清楚自己的问题是什么啊! 他的转体就是还不够强! 这又是国际级的比赛。 他就算再想把自己的全部能力一股脑的都拿出来,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因而这一跳,就让裁判看见了余乐身上的一些弱点。 和转体没关系,才接触余乐,他们可还看不到那么远。 他们看见的是一个专业化打造出来的运动员,足够的标准,足够的强,却缺少坡面障碍技巧的自由度,缺少那些玩乐的,随意的,从容。 这个影响倒不会扣掉余乐这一跳的分数,只是整体印象会有点失望,裁判们想要看见的是更加自由的灵魂。 余乐是不知道裁判想什么,否则一定会大声抗议。 我也想自由!那也要等我实力足够高的时候在来!底子就在那里,怎么做怎么有,当然就实现自由啦! 现在嘛,规规矩矩的把自己想做的呈现出来,就很好了不是吗? 刚刚的跳台难度并不高,余乐又用【安全抓板】苟了一次,顺利来到了道具区。 这个设计就更加新鲜了。 余乐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特殊的建筑物。 巨大的建筑物拔地而起,翻卷着,倾斜着挡在路的中间,抬手指天,又如翻卷的海浪,带着凌厉的气势矗立原地,等待每个人的挑战。 这是个U型场地,但只有半边,长度也只有十米,与标准的U型场地相差甚远。但高度是标准的七米,选手在这道具上,必须完成至少一个U型场地的技巧。 都说擅长坡面障碍技巧的运动员,都是最全面的滑雪者。 这一点毫无疑问。 腾挪闪转,不同的道具不同的跳台,坡面障碍技巧几乎横跨了所有的自由式滑雪内容,如今再多个U型场地也不奇怪。 只是余乐在这个道具上没少吃苦头。 到目前为止。 余乐完成了“断桥”,“屋顶”,“两周四米台”,这一路上也不乏一些奇特的道具,余乐都适应良好,练习几次……不说手到擒来,也很快就摸清了规律。 只有这个U型场地的道具,把余乐难住了,还是在他有世界冠军指导的情况下,依旧和这个道具嗑了很久。 借助惯性冲上去,再拧动身体折返下来,不难。 余乐也算是有些滑雪和空中技巧的底子,只是做最基本的动作,余乐试上两次,就可以从容进行。 但他不能什么都不做的就滑下来不是吗? 这是比赛。 在赛场上设立这么一个道具,不就是为了看见选手的全面性吗?不就是想要看见坡面障碍技巧选手去克服难关,做出突破性的挑战吗? 余乐不得不重头训练U型场地的发力,以及旋转方式。 时间太短了,训练安排的很紧张,余乐也确实缺乏U型场地的训练基础,他在这个道具前不知道摔了多少次。 周晓阳都可以很快适应的场地道具,余乐第一次用了比其他人更多的时间。 就像柴明对余乐的评价。 如果为余乐的滑雪能力作一个圆形的表格,有“技巧”“基础”“多样性”“常识”“滑雪”等,那么余乐在“技巧”上一定一枝独秀,像最尖锐的矛头一般,突破地表,比喜马拉雅山还要高。 所以一旦离开了“坡面障碍技巧”这个运动所需要的技巧要求,余乐就只能被迫重头练起。 不是他成长的慢,而是他的起点太低了。 余乐在赛前一周的时间,几乎将他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个U型场地的道具上,起步低,勤能补拙,再说天才也有天才的道儿。 余乐觉得自己还行。 从跳台一跃而下,一周半的偏轴旋转并不难,余乐落地完美,不但没有丢掉任何的速度,而且还在这一起一落间,将速度再出增加。 70迈! 绝对有70!! 余乐感受这一刻追风逐翼般的急速,就仿佛从天空坠落而下,裹挟着最强劲的,如同流星一般的力量,狠狠地轰击在U型台上。 “唰!” 身体随着地形变化,转瞬间就如同躺平在半空,与地面形成了90度的夹角,惯性让他不会脱落,反而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台沿。 7米高的高度眨眼间就到了! 滑雪板在这一刻脱离了地面,就仿佛脱离了泥潭的瞬间,带来了自由的空气,他在空中用力,身体顺着那惯性转动。 转体一周。 转体两周。 身体就如同快速旋转的陀螺,黑色的滑雪服团成一团,于是好像边缘处有乌光在逸散,将他朦胧地包裹。 余乐的爆发力很强。 这是因为他身体太长,完成跳水动作需要的半径更大,所以他必须一再提高自己的速度,以保证在入水前那短暂的时间里,可以完成更加高难度的动作。 余乐的基础确实很好。 一周的时间,一个新的场地训练,他依旧让自己做出了720的转体。 没有摸滑板。 是为了保证可以完成转体的难度。 这是比赛,哪怕再想拿出高分,也要根据自己的实力考量。 摸板就做不了两周。 两周就摸不了板。 在这两者间,余乐取了一个分数可能会更高一点的动作。 只做两周转体。 他有自信! 一定可以完成! 一个人的自信来自于对自己的了解,那是他的底气。 余乐的底气从未有错,他选择两周转体,就一定会成功。 用着更快的速度转体两周,不用考虑摸板,余乐就可以始终保持自己轴心的问题,而且更快速度地完成动作,他的可以更早地进行落地的准备。 U型场地最怕的就是旋转的位置偏斜,无论是往外多一点,还是外内多一点,都可能导致落地的时候撞上台沿,或者无法接触到池壁,最后摔落。 不同的运动,都有它的运动守则,余乐能够做的,就是在这运动守则上,尽量拿出自己的实力。 他做到了! 当他做好落地准备,视野也变得稳定的时候,就像往日里每一次成功的训练一样,他在差不多的位置,感受到了滑雪板与池壁撞击的力量。 从7米飞出,最终垂直落差能有10米的高度落下,直接摔在池底是很疼的。 但如果中途能够踩在池壁上,在那倾斜的池壁上滑行,双脚的摩擦力就可以让选手克服这份冲撞力。 余乐的双脚在与池壁接触的瞬间,身体矮了一瞬。 他屈膝缓解这份冲击,当再度站起来的时候,他便挑战成功U型池。 很棒!! 整个过程都很流畅,看不见丝毫的吃力,身体在半空的高度很高,旋转的姿势也很优雅,虽说缺少高手滑雪时候玩乐般的从容愉快,但作为一名坡面障碍技巧职业运动员,在这个道具上表现也算是可圈可点。 至于摸板? “欧洲杯”毕竟只是个洲际比赛,大神来的多,上限就高,只是下限一直很低,很多选手,只是简单地通过道具,拿下全程分,就可以拿到一个还不错的有效分。 余乐这个水平,足以归类到“专业组”内,也是可圈可点,扭转了大部分裁判对华国选手的印象。 余乐在顺利离开U型池区后,他自我感觉,差不多已经可以放下80%的心了,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剩下的都是他已经熟悉的道具,一旦回归到坡面障碍技巧本身,只要不去挑战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动作,余乐还挺有自信,一滑到底。 张建坤教练说:“有失误,那就是练的还不够熟,多练,失败率就降低了。” 余乐很清楚自己现在能够熟练掌握的技巧是什么。 他发誓,绝不会让自己在不应该的难度上摔倒! 目光落在前方的“印刷机”跳台上。 这是一个出场率很高的跳台。 又长又宽,垂直落差是六米,选手被抛飞上天空的时候,离地最高的时候能有十米。 十米。 一个让余乐怀念又叹息的高度。 那无数个日日夜夜奔赴的距离。 他大半的生命,就是由这一个又一个的十米组成,以前是,现在也是,成就了他精彩的一生。 余乐滑上跳台,身体蓄力,直至飞出。 翻腾一周。 转体一周。 转体两周。 速度快极了,好像他还没有飞到最高处,就已经完成了这一连串的动作。 爆发力之强。 翻腾之熟练。 连带着他的转体也快的如同龙卷风。 便在众人眼里,尚有余力地完成了大半的空中动作。 偏轴转体1080。 嗯,有点可惜,看他的速度和完成动作的质量,再来一个转体,达到1440也还有余力。 但余乐有他自己的想法。 更多的周数他确实转的出来,但这是坡面障碍技巧运动,抓板是一个很关键的动作,余乐总不能仗着自己的会转圈,每场比赛都翻跟头吧? 抓板动作必须跟上! 因而为了保证成功率,余乐就降低了转体的周数,在更快地完成这个部分后,留下更多的时间去抓板。 这么安排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余乐不打算做【安全抓板】,他想要在这个旋转的难度上,去进行一个更高难度的抓板动作。 所以无论是抓板头还是抓板尾,包括【日本抓板】这种掏板子内侧的动作,都会影响他在空中旋转的轴心。 他就必须在旋转之后,留下更多的动作去抓板。 对。 这样分解出来显然不够好。 一个真正的滑雪大神,可以在抓板的同时控制好旋转的轴心问题,这才是浑然一体。 余乐还不是大神啊! 再加上最近都在死磕U型池,他只能尽量恢复和保持国内的水准,一直没有明显的进步。 余乐为了保证周数的情况下,上更难度的抓板动作,他只能这样安排。 身体在旋转完,开始打开的时候,余乐的身体也从最高处往下落。 十米的高度,完成一次抓板动作足够了。 他将身体往后弯曲,滑雪板尽量往头上靠,同时右手拧转,凭着感觉去摸板尾。 不能回头。 他的头必须注视前方,才能够保证重心的稳定,所以只能靠感觉。 这么做当然有一定的失误率,在上一场国内的比赛中,周晓阳的【卡车司机】就有一只手没有摸到板,这也是他被扣分的主要原因。不仅仅是他没有完成,而是以他的能力本可以完成这个动作,却出现了失误,所以裁判会扣更多的分。 余乐去抓板尾。 他如果不抓,只是旋转然后落地,那么这就是他原本的安排,在不了解他的裁判眼里,就会根据他的表现和动作的难度打分。 但他抓了,没抓到,那就是失误,裁判会在这个动作的难度基础上,扣分。 有时候,做了失误,还不如不做。 这也是很多“保守派”的想法和选择。 余乐其实也算是“保守派”,他很不喜欢自己滑无法掌握的技巧,然后一次次地失误,一眼看过去都是无效分。 但这个险他还是愿意冒的。 为什么不呢? 他的速度很合适。 旋转的部分也完成的很完美。 所以在万事俱备时,他朝后抓一次,必须尝试一次!! 双脚一抬,脚趾一勾,身体后弯,手往后甩。 “哒!” 如此美妙的声音响起,犹如天籁。 摸到了! 滑雪板坚硬的手感,穿过厚厚的手套,被他手掌上的神经末梢捕捉,就像被触动了开关一样,余乐的手指下意识地一扣。 抓住了!! 【单手板尾抓板】! 完成! 接下来,就是落地! 余乐脑子空前的清明,这一刻时间好像都在他快速思考的大脑前,变得缓慢。 他把自己的动作一个个拆解开来,控制着身体一个个去完成,同时又思考和预测着下一步,该落在哪里,该活动哪些骨头,又该调动哪些肌肉群。 或许说,几乎大部分的运动,都来自于肌肉记忆,但如果在这个过程里,大脑能够参与进来,只要不是添乱,技巧会变得更加从容,落点也会尤为精准,体力的消耗也会降低,成功率自然大大提升。 余乐的感觉很好。 从他完成了U型池这个压力最大的道具后,他脑子就变得格外清醒。 在这样一步步的规划下,说起来慢,实际却是一瞬间的事情。 余乐落地了。 滑雪板稳稳地落在雪坡上。 没有失误!! 他成功了!! 他又完成了一个挑战!! 余乐对今天自己的表现都觉得惊讶,这一路下来有如神助,他想要完成的动作都没有丝毫的失误。 是因为大赛吗? 因为压力太大,他成功化为了动力,实现了自我超越? 余乐其实挺想给自己比个赞,庆祝一下他到目前优异的表现。 可惜还不是时候。 就在前方,还有最后一个街区等待他的挑战。 很有意思。 最靠近观众席的区域竟然是一个公园街区,而且是一个相对简单的道具设计。 一共就三个。 中间部分是最基本的平桥。 左侧是中间有阶梯状的桥。 右侧是个断桥,两个桥中间的距离大概是半米。 选手刚刚从跳台上全速落下,面对这三个道具,需要做的只有一个,平息心跳,控制速度。 将近80迈的速度,根本无法在道具上有很好的表现。 所以这个赛道设计的就像是不断被推到极致的高潮,在那纵身一跃后,又得来一个急刹车,逼着自己从最亢奋的情绪里清醒过来,再度变得小心翼翼。 就是很不爽。 可惜余乐没有抗议的资格。 再说大赛组也有大赛组的考量。 余乐从跳台一跃而下,在那凛冽的风中听见了骤然变大的音乐声,动感的音乐与护栏外全魔乱舞的人群融合在一起,与此同时还听见了一片掌声。 “啪啪啪!” “咻咻!” 嘹亮的口哨甚至突破了音乐和风声的屏蔽,让余乐脑子为之一醒。 落地带来的震动余波骤然消散。 余乐身体左右扭动,雪板在地上拖拽出一个蛇行的痕迹。 速度在降低。 80变成60,60变成50,50再往下降没多少,便已经来到了道具前。 还是有点快了,减速带太短,他前面滑的太顺畅。 45左右的时速上道具,控制的难度会增加。 但余乐也没有办法去抱怨,当道具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余乐就必须做好上道具的准备,而不是回忆之前自己是不是滑的太快了,或者控速控的不好。 挑战在前面,无须回头。 迎难而上,战必胜! 他朝着梯形桥笔直滑去,在这个过程里不断校正自己的方向,直至来到桥头的正前方。 如果说这三个桥还有什么难度,那就是它们离地80厘米高,而且在桥头位置没有辅助跳台,侧面也没有缩短高度的平台,这是一个考验选手跳跃能力的设计。 余乐双腿用力,往上一跳,左侧旋转270°! 270度上桥!! 还是用技巧了! 不是胆子大,而是已经完全掌握。 余乐对270°的上下桥的熟练度非常高,哪怕速度不合适,他如今的能力也可以让他完成这个动作。 旋转。 落下。 “嗷嗷嗷!”人群发出大叫声。 余乐还是第一次在做动作的中途,听见欢呼声。 这里距离观众区太近了,近的他们可以清楚欣赏选手的技巧,也能够及时地送上欢呼和掌声。 余乐用头顶往上找的方式,轻松地找到了自己的平衡点,身体站直的瞬间,视野里免不了闯入了观众的身影。 他还看见那个在胸口纹了黑熊图案的大汉,摇摆着他强壮的身体,在最显眼的地方举高双手大声咆哮。 一瞬间,就懂了大赛方这么设计赛场的意图。 余乐滑雪镜后的双眼下敛,不让这些外在因素干扰自己。 100步他已经走了99步,没理由跌倒在最后一步。 冷静下来余乐!更稳重一点!!给我把最后一个动作好好完成啊!! 风好像更大了。 带着雪,从山的背面落下来。 余乐的发丝和衣摆被卷了起来,雪镜后面的眼睛,坚定无比的注视着前方,注视着脚下。 跳! 右转270°! 给我完美的落地啊啊啊啊啊啊!! 身体里的全部力量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唤醒,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细胞紧紧地吸附在一起,肌肉毫无怨言地拉扯出任何一个需要的形状,骨头“当当当”地拼靠在一起,形成最牢固的支架。 余乐落在了地上。 站稳了。 他完成了!! 完成了270°的【麻花】!! 完成了他在国际赛场上的首次比赛!! 几乎没有失误!! 他做到了他能够做到的极致!! 完美的让世界人民第一次看见他!看见这位来自华国,21岁才转项滑雪的运动员!!! “嗷嗷嗷嗷!”观众们为他献上掌声,尖叫出余乐听不懂的语言。 但那笑容,但那摇摆舞动的身体,聚集着天下间最棒的热情和祝福。 余乐,收到了!!! 第99章 脚下轻动, 惯性在一点点地消失,直至停下。 余乐已经站在了护栏前不远处,距离那位纹身大汉的直线距离不足五米, 近的余乐甚至可以清楚看见,大汉那浓密的胸毛成了黑熊纹身的天然毛发。 大汉对着他挥舞拳头,大声咆哮。 余乐在和对方对视的过程中, 嘴角一点点勾出弧度,继而灿烂大笑。 直至也举起手! 握拳, 挥舞! 身体摇摆着,与这位大汉, 还有他身边的人群一起融入到音乐当中,跳出快乐的舞蹈。 太过瘾了吧! 这种自由奔放的比赛氛围真的太棒了!! 比赛的顺利, 还有眼前热情的奔放的观众,简直要让余乐飞起来,从昨天开始就压抑到了极致的心情突然间就变得明媚,就连那雾蒙蒙的天空,仿佛都有了一丝的可爱。 这是“欧洲杯”。 这是奥国人的滑雪精神。 健康地运动, 愉快地玩耍,享受大雪的馈赠, 快乐每一天! 余乐的互动让观众也跟着沸腾了起来,一名看起来有三四十岁的金发大姐还热情的给余乐抛出一个飞吻。 “啵!!” 他们在这里, 不但可以看见选手跳台上的表现,还能够看见他们在街区的技巧, 余乐确实是表现的还不错的那个,他们愿意给他最热情的祝福。 不过余乐却被这一个飞吻给惊醒了。 好在时间耽搁的不多, 也就七八秒的时间, 余乐急忙脱下滑雪板, 往公示分数的电视机屏幕前走去。 电视就立在选手通道的入口处,这里还等待着两名摄像师,余乐一过去,他们的镜头就追了过来,直至余乐在一处广告牌前站定。 定睛一看,分数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竟然已经出来了!? 这么短? 在余乐发现自己分数出来那么快的时候,有点遗憾,果然还没到让裁判重视的程度,距离奖牌榜估计也差距很远。 整理心态,目光往下移动。 余乐先去看了总分。 76.50分。 !!! ??? 余乐眼睛一亮! 上70分了!? 竟然能上70分!? 他给自己最好的估算,也就65分左右!他竟然能上70分!? 余乐急忙左右转头寻找,想要找到柴爸爸,或者是孙毅也好,谁都可以,问一下自己是怎么拿到的这个分数。 有点出乎意料。 直到余乐看见了自己的全程分。 36.00分。 裁判对他全程的流畅表现,通过分数,表达出了足够的满意。 这也是余乐目前为止,拿到的最高全程分。 不愧是国际裁判,下手稳准狠,不像国内裁判看惯了不停出现失误的比赛后,对全程分会显得格外谨慎,不敢放手打分。国际裁判对全程分向来宽松,只要你足够流畅,做出了你计划做的动作,并且表现出了一定的实力水平,全程分都不会差。 但不得不说,余乐在各个道具上的难度还是低了一点,只除了他在最后一个跳台,偏轴两周加了一个【摸板尾】的动作,裁判给了他8.00的小分,其他道具都在7.0~6.5中间。 这是余乐的基础实力还不够,他没办法完成难度更高的动作,裁判没办法给他更高的分数。 可是76分啊!!! 余乐看了一下自己的排名,竟然在10名! 脑袋“嗡”的一下就充血了。 兴奋的都开始高血压。 他也知道,到目前为止,上场的选手到他为止,只有67名,后面还有一大半的选手还没有参加比赛。 但是10名啊! 90分以上的三个,80~90分的五个,接着的第九名是78分,然后就到他了。 无论是这个分数,还是这个排名,都是华国国家队到目前为止最好的成绩。 余乐愣愣地站在电视机屏幕前,直到摄像师将摄像镜头又往前推了一点,余乐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取下滑雪镜,脸上挂着惯了的笑容,对着镜头笑了一下,就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进了选手通道。 脑袋木木的。 感受很不真实。 直到余乐被等候在这里的柴明拦下。 柴明站在他面前,孙毅和温喜德也跟在后面一点,都期待地看着他。 余乐想说话,蹙了一下眉,等等,我拿了多少分来着? 脑子太乱了,血液在大脑里横冲直闯的,挤占了所有的空间,别说思考,好像就连说话都忘记怎么说了。 余乐让自己冷静下来,眼珠子乱转,努力回忆。 就在这短短的过程里,孙毅和温喜德似乎就得到了答案。 出现失误了吗? 站在这里看,余乐从跳台出来高度和速度都不错啊,还抓了板尾,难道是前面丢了太多分?所以没有拿到有效分?第一跳失误了? 他们也不希望余乐失误,出了国他们作为同一个队的队友和教练,余乐拿到好成绩,他们当然会更加开心,更会与有荣焉。 但是,那微妙的竞争关系,会让这份期待多一丝别的东西,就比如……很遗憾。 那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不应该存在念头,但确实这一刻在这两个人的心里出现,继而眼神变得格外微妙。 孙毅姑且还有竞争关系,但温喜德这样的念头,确实不该存在。 只是余乐和柴明此刻都无瑕关注这两人的微妙情绪,一个死死看着对方,一个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回忆。 眼眸又绕了一圈,余乐终于从那兴奋到麻木的状态里走出来,一声未发,却先一把抱住了柴明。 好高兴!! 现在好想尖叫!!! 这是什么神仙成绩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下,就连柴明脸色都变得了,一脸心疼的就要去安慰余乐,手都已经抬了起来。 余乐却踮着脚连连跳起,激动地说:“76分!!我拿了76分!!!现在在第十名啊啊啊啊啊!我在第十名!!!” 柴明被这情绪的突变险些闪了老腰,直到余乐喊完,叫完,他松开双臂离开他,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快乐的情绪终于降临!! 柴明的脸上浮现笑容,也下意识的睁大眼睛,让这双眼睛装进余乐眼中的光,开心地说道:“好。” 他抬手搭上余乐的手臂,“好!” 接着那只手又移动到肩膀上,被他开心又克制地摇晃着,一把捏住,最后点头说了一句:“好!!” 余乐笑的眼睛又不见了。 师徒间温情脉脉的互动,让人无法介入,温喜德脸上挂着几分复杂的笑容,还透着一丝尴尬。 孙毅倒是直来直往不会掩饰的脾气,高兴了一瞬间,马上又开始不甘心,脸蛋紧紧地绷着,眉心也蹙的越发地紧,硬邦邦地开口问道:“76点几?小分还记得吗?说出来我听听。” 余乐正要开口,身后突然再响起欢呼声,而且声音极大,还有人在大叫着谁的名字。 仔细分辨……“白”。 对哦,白一鸣就在后面。 余乐再顾不上说话,转头看向出口的位置,又往前走了几步,没看见白一鸣出来,倒是孙毅跟了上来。 “时间有点长。”余乐望着选手通道的尽头,白一鸣应该就站在拐弯的位置,但这个角度什么都看不见。余乐在心里默默算着时间,期待道,“是不是比咱们打分的时间长?成绩应该很好吧。” 孙毅想想,“是长一点。” 余乐说:“你多少分?” 孙毅:“64。” 余乐:“不错啊!” 孙毅:“我第二个跳台落地的时候手撑了地,全程分被扣了10分,不然也能上70分。” 余乐:“那下把努力。” “所以你全程分……”孙毅说到这里,突然就闭了嘴,面色古怪地看着余乐。 就在这时,前排的观众响起掌声,通道的尽头也看见了白一鸣年轻矫健的身影。 年轻的小孩儿就是精神,不足十八岁的年纪,身边是跟随的掌声,扛着滑雪板这几步走的朝气蓬勃,像只从雪山上下来的豹子。 余乐迎上去,问:“多少分。” 人白一鸣也算是经验丰富,绝不会和余乐那样兴奋到呆木,淡淡说:“84.25。” 余乐一听,竟一点不意外,果然上了80。 通过他和白一鸣在国内的比赛,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分数差距大概在10~15分左右。 不过…… 余乐问:“哪里扣分了?” 84分给余乐就是高分,给白一鸣就有点低。 白一鸣蹙眉,说:“全程分只有32,450度下桥的时候不太干净。” 顿了顿,又说:“U型池没能完成900,只拿到了7.5分。” 余乐的U型池是720转体,没有摸板,裁判给了他6.8分。 白一鸣没完成900,最差也是720,而且一定还有个高难度的摸板,裁判却只给了他7.5分。 这是一种明确的不认可,因为白一鸣是U型场地未成年组的世界冠军,他只有拿出冠军该有的实力,裁判才会给他更高的分数。 所以“小透明”也有“小透明”的好处,裁判因为预期低,所以只需要做的好一点,就可以拿到还不错的分数。 但如同白一鸣这样的著名选手,拿不出自己本该有的成绩,裁判是会扣分的。 分析了一通白一鸣的分数,余乐才开始聊自己的分:“我主要高在全程分上,刚刚几乎没有失误,36分很高了。可惜我自己水平还不够,道具分都不算高。除此以外,我觉得我有点受到难度储备的限制,裁判给我打分比较谨慎,7.00分左右的分值,是我给他们的整体印象。如果下一轮我有更好的发挥,或许能够把分数再往上加一加。” 余乐分析的很对,孙毅也若有所思。 如果按照余乐的逻辑,白一鸣的整体印象分在8.00分左右,他和余乐都在7.00分左右,所以上一轮余乐只是赢在了全程分上,这让孙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在这样的赛场上,教练能够指点的实在有限,柴明勉励了余乐和白一鸣一人一句,就让他们回到山上准备第二轮的比赛。 孙毅却被温喜德拉到了一旁讨论。 温喜德对孙毅那是绝对的尽心尽力,帮他编排第二轮的动作,该选择的道具,以及这一轮没有发挥好,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下一轮需不需再挑战一次。 余乐和白一鸣说说笑笑地从孙毅眼前走过,温喜德就在孙毅面前掰着手指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孙毅的目光追着离开的两个人,直至移动的视线再度落回温喜德的脸上,孙毅抿着嘴角,努力耐心地继续听下去。 每组一共20名选手,平均不到三分钟一场,大概滑一轮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余乐他们还有第二场比赛要比,但时间并不紧张,所以悠哉哉地上了缆车,还能在缆车上居高临下的重新观察赛场,在心里反规划,确定第二轮的比赛。 余乐现在心态很放松。 不是说这个分数就一定能够拿到积分,而是他在上一轮已经拿出了他的全力,没有留下遗憾,这就够了。 第二轮他还可以去拼,拼成功了固然很好,但失误也没关系,因为超出能力的技巧,注定了会有一定的失败比例,而他正在做的,就是努力战胜失败。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比赛,“战胜失败”的过程也是很有趣。 到了坡顶,先上车的白一鸣就等候在那里,他等着余乐走到面前,突然说道:“柴教练挺好。” 余乐:“?” 白一鸣说:“有担当,也相信队员。” 余乐恍然大悟:“哦,怎么突然聊起周晓阳那件事。” “不是。”白一鸣却摇头,“我是说比赛过程里参与到队员的计划里,这样不能培养出独立优秀的运动员。” 所以……他说的是温喜德插手孙毅第二轮的比赛? 余乐对这件事不置可否,淡淡一笑,“走吧,我得休息一下。” 白一鸣点头,也不在这件事上纠缠,与余乐一起走向小屋。 余乐之前一直专注在比赛,又有点兴奋,所以直到这个时候才感觉到风好像又大了一点。 靠近木屋抬头看了一眼,风力还是三级,但已经达到了4.0m/s,抬头看天的时候,脸上会有些冰冷,细小的雪花落下来,被脸上的温度融化,变成了水珠。 现在是当地时间的中午三点半,最近这片山脉总是会在下午下雪,大雪会持续到第二天的清晨,当第一缕的阳光照亮大山的山脊,雪便停了。 余乐有点担心,第二轮的比赛会受到影响。 风力三级已经不适合比赛,更不要说眼看着就要向四级奔去,该不会比赛比到一半儿,就有暂停比赛了吧? 余乐发现自己有真点“乌鸦嘴”的潜质。 不,关键他还没有说出口呢。 回到小木屋里没多久,还没等和竹内由纪的眼睛对上,工作人员就跑进来宣布,这一轮比赛结束后,就先暂停比赛,他们这一组的选手先去赛道下的休息室休息,在天黑前随时有继续比赛的可能,大赛方希望他们每个人到时候都能参加比赛。 这不就扯淡吗? 比赛比了一半不让比了,还不能走,得一直看老天爷的脸色。 就像180个人一起跳泥坑,前面的过去了,后面的还没跳,就剩下他们这20个人,一只脚踏一边儿,给“卡”住了!! 蛋疼! 这番变故下来,竹内由纪也没空再和余乐讨论谁对谁错的问题,他的号码在77号,还要后面一点,在这样的天气下,想要达到好状态不容易,人都要先操完自己的心,才有余力去管其他事。 余乐得了通知,但也没下山的意思,他和其他选手一样,等待后面的运动员都比完,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通知发出来。 比赛如果可以一次性完成,当然更好,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这样拖延到第二天,和“凌迟”没差别。 好吧,老外不懂什么叫做“凌迟”。 但是这种同样难受的感受却是一模一样。 剩下的十多分钟时间里,小屋的气氛很浮躁,很多人也从比赛状态下走出来。有的顶着风雪跑到外面看比赛,有的不喜欢吹风就堵在木屋的门口探头观望。 工作人员已经在收比赛用品,进进出出的将一些展牌和旗帜放进小木屋里。 屋里还剩了些人,各自聚在一起,表情轻松地聊着各类的话题,时不时响起的笑声,让人想起电影里雪中小屋的画面,如果再有一团篝火,就更棒了。 余乐把才上来的孙毅招手叫过来,熟稔自然地说:“比赛暂停,你知道吗?” 孙毅深深看了余乐一眼,最后坐在余乐身边,说:“知道,山下重复广播,观众也被劝下了山。” “那你还是上来了?” “担心有什么变故,上来等着吧。” “之前比赛有遇见这种事吗?” “经常发生,但我没遇见比一半暂停的,状态都没了。” “那我运气不好,第一次比赛就遇见这种事。” “你运气是不好,连带着我也倒霉。” 这臭小子,说话怎么这么不讨喜呢? 余乐就笑:“没办法,老天爷开了我的门,就会关了我的窗。” 孙毅没明白,歪头。 余乐转头去看白一鸣:“……” 白一鸣:“……” 余乐扬眉:“……” 白一鸣完全没领会到余乐的深意,他把头仰高,累了似的将身体往下出溜,仰躺在了座椅上。 余乐:“……” 大意了! 和程文海配合默契,忘记了身边跟着的是白一鸣,这让他怎么自己解释,都是因为他滑雪天赋太强,老天爷都不能让他一次性比完赛这种事……自己夸自己天才,羞耻啊!! 抛出去的“包袱”,没人能够抖开,余乐老寂寞了。 气氛不是很愉快地又这么等了一会儿,工作人员终于进屋招手,让他们到下面的休息区等通知。 于是20名选手,还有十多名裁判和工作人员,一起往山下去。 赛场附近还是有些房子,基本都是实心原木的木屋,这里被设成更衣室、休息室,还有一些卖食物和水的地方。 这里最受欢迎的就是那两层楼高的咖啡屋。暂时不想离开雪山的游客,都聚集在了咖啡屋里,站在风雪中的屋檐下,喝上一口香醇浓郁的咖啡,随着那蓬勃而出的白色雾气,幸福感都在脸上呈现出来。 余乐他们没有喝咖啡的机会,只能拿着自己的带上山的保温杯喝上一口。 柴明和温喜德都带了一个很大的保温壶,外面套了两层保温袋,走哪儿带到哪儿,绝不离身。 不是心思黑暗,而且该有的警惕心。 在与大部队会合后,余乐和白一鸣去接了柴明水壶里的水,孙毅去了温喜德那边,队伍自然也分成了两边。 余乐喝下水,环顾一圈,没有看见何宇齐。 “大师兄呢?”余乐问柴明。 柴明说:“马上过来。” “比完了吗?” “比完了。” “这么好?成绩怎么样?” 柴明嘴角一勾:“95.50分,目前在第一名。” “哇哦!” 终于又有好消息了!! 柴明微笑,看向余乐:“要不是你,他也不会拿下这个成绩。” “?” “竞争永远是进步的不二法门,你给了他很大的压力,最近训练也认真了很多。” “呃……”余乐觉得柴明把他这个“鲶鱼”说的太清丽脱俗。 不过何宇齐能够拿出好成绩,就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管他是不是“鲶鱼”,队里有个冠军不好吗?就像跳水队一样,把比赛的冠军都包揽了更好啊!! 余乐在跳水队的那些年,将他的心态锻炼的很好。队友比他强,拿了更好的成绩,他也会不甘心,也会烦闷,但这些都比不上集体荣誉感给他带来的快乐。 这是一份与有荣焉的骄傲。 所以余乐顾不上放下水杯,就拉着白一鸣往空中技巧的赛场跑去。 这会儿时间,空中技巧的比赛也停了,但因为空中技巧的时间更短,选手的流动更快,何宇齐的小组就能够全部比完两轮比赛。 余乐跑出去没多远,何宇齐就和其他国家队员一起走了过来。 在大雪纷飞中,迎面走来的国家队员衣服颜色各异,但胸口的那一抹红却在连片的白中格外的显眼,大片的雪花落下,落在他们的头上,肩上,脚背上,还有走在最前的何宇齐的身上。 突然有种莫名的神圣感,余乐在这一瞬间,好像看见了徐辉哥,又或者不是,是一种更沸腾更刚硬的画面,灼烧着冰冷的雪花,融化掉,蒸腾着,连带着自己的血液也被点燃了似的,发出滚烫的热度。 余乐脚步加快,扑上去给了何宇齐一个拥抱:“哥!!恭喜!!!” 何宇齐被余乐的热情感染,脸上也挂上了灿烂的笑容,他抱着余乐摇了摇,说:“后面还有选手没比赛呢,不好说。” “肯定第一!一定第一!必须第一!” “哈哈哈哈。” 何宇齐笑着,与余乐勾肩搭背地往回走,这喜气洋洋的气氛感染了更多的人。再说何宇齐这不爱管事也不多话的性格,让他在队里的人缘也很不错,每个人都上前真心实意地恭喜他。 这成绩也不是稳拿第一,但拿个奖牌是肯定跑不掉,同时这也是他们男队共同的成绩。 隔壁的“娘子军”太凶了,他们这些男生在队里头都抬不起来好不好,如今大师兄大展神威,锁定奖牌,必须庆祝啊! 除此以外,华国队里还有另外一名选手拿到了93分的好成绩,暂时就排在何宇齐的后面,若是运气好,后面的比赛没有更出色的选手,华国队不就是包揽了冠亚军! 好事! 大好事啊! 这份快乐冲淡了比赛被迫中断的郁闷,大家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时间也过去的快。 余乐发现,这个时候队里的派系感消失无踪,在共同的荣誉面前,每个人都变得格外单纯。 当然这里面也是因为何宇齐的人格魅力吧。 余乐就听着大家聊天,笑的时候他也跟着笑,本就不是一个喜欢拔尖冒头的性格,如果让他选,他更喜欢像现在这样,入眼所在的都是兄弟,聊着大家都喜欢的话题,再哈哈大笑,便是一份快乐。 不过可惜,今天到底没有继续比赛。 风速没有增加,但下起了大雪,而且一时半会儿都停不下来。 头顶上的广播不停播放安全通知,让进行高山滑雪运动的滑雪者就近找到安全屋休整,不要贸然独自滑下山去。 而他们公园赛场这边,也被通知今天的比赛结束,尽快下山。 听见通知,所有人都站起来,往山下走去。 一起离开的还有很多今天下午本应该有比赛的选手,像是一滴滴的水珠,从各处滚出,再加上下山的游客,最后汇聚成一条长河,往缆车站流淌而去。 下山足足花费了一个半小时,等待缆车的人太多了,余乐一脚踏进宾馆的时候,天都黑了一半。 “这种感觉竟然比训练一天还要累。”余乐抱怨着,正要和白一鸣往楼上去,走在前面的柴明,电话响了。 柴明掏出电话,一边听着一边往楼上去,没走几步,突然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余乐。 走廊的灯光暗,那眼眸黑漆漆,直勾勾,严肃中,却又透着一丝喜悦。 余乐在柴明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 也逐渐收了脸上的笑,认真凝望。 放下电话的柴明对他说:“白会长说他的律师函发出去后,对面改口了。” 第100章 水木朝生改口了。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大。 先是大赛组介入调查, 然后周晓阳被宣布禁赛,R国国内的粉丝愤怒地帮他讨要公道,导致华国方面的网民也开始加入话题讨论, 两国在短短时间内,在网络上就进入到了疯狂的舆论战。 最后,华国体育局联合华国雪协的律师函也递到了他的面前。 水木朝生到底只是个才成年的年轻人, 他因为自己不痛快,就胡乱攀咬, 在事情最开始的时候,他估计都没有想过会闹得这么大。 如今舆论和华国相关组织的压力一起“拍”到他的脸上, 终于把他“拍”清醒了过来。 他开始认认真真,反反复复, 仔仔细细地回忆意外发生时前前后后的那些事,然后他发现自己压根就记不清那个人是不是故意伸出脚绊倒了他,但是他清清楚楚记得那个人是背对着他的。 背对着他,怎么绊倒的他呢? 华国的态度这么强硬,是因为拿到证据, 证明那个人是真的无辜吗? 如果我被告了,还败了官司, 我会不会成为笑话? 于是在这一连串的思考之后,水木朝生再也扛不住压力, 交代了自己“其实并没有看清”的事实。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是诬陷了周晓阳,他只能模糊整个过程, 试图把整件事粉饰太平,大事化小。 白会长给柴明打电话的意思就是, “那小子已经改口了, 而且也答应出面和大赛方解释, 但他只答应删除自己在给人平台上发表的言论,看那样儿是不打算公开道歉。 所以这件事我们得商量一下,还要不要追究下去。 你说本来也不是太大的事儿,这不就是欺负我们发不出声音吗?但现在我们发出声音了,他又开始低头,却透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态度。 我这是和你说啊,只和你说啊,我也挺难办的,从我的身份上看,这事儿最好就平静地抹了,从各个角度来看,继续追究下去都没有好处。但是我个人呢是不高兴的,我特别想追究到底,我知道这样不好啊,不合适。 所以啊,我听听你的意见,你有什么打算?” 柴明挂了电话,就把温喜德喊上一起去了周晓阳的房间。 这安排的没毛病,了解当事人的想法是必须的。 这次的小会余乐没能参加,他几乎全程没怎么受到牵连,所以“被平反”这事儿也轮不到咨询他的意见。 但余乐得了这么个好消息,哪还坐得住,他在屋里转来转去,又和程文海用手机聊了一下事态的最新进展。 程文海就一句话:【告!继续告!告得他倾家荡产!!告的他名誉扫地!!切腹自1杀!!让他悔不当初!!当我们是好捏的是不是!!】 余乐一开始也这么想,但在程文海不停地刷着这句话后,又冷静了下来。 他问自己,继续告下去,除了解气,还有什么好处呢?水木朝生真会倾家荡产,真会名誉扫地吗?与其把事情闹得这么僵,不如双方配合把周晓阳的比赛资格恢复了,把这件事的伤害降到最低才对。 毕竟这事儿已经不仅仅是个人义气,他们走出国门代表的是国家,国家风度,国家立场,以及国家的外交方针。 这些东西余乐在跳水队一直学的明明白白,他们在跳水领域作为强者,就更需要冷静自持,谦逊待人。 换成自由式滑雪,纵然在这个项目上弱,却不代表他们整个自由式滑雪都弱啊,再加上他们可是华国代表队,更要注意大国风范,大国风采。 余乐一直东想西想,连他还剩下的半截比赛都顾不上,直到晚饭看见周晓阳脸上的笑,心里的那口气才放下。 周晓阳的事一直备受队里人的关注,这种涉及到团队荣誉的事,谁都不能无视了。周晓阳也算是沉冤得雪,脸上放着光,对每一个靠过来的人笑。 待他看见余乐走进餐厅,急忙将身边的人拨开,到了余乐面前,又笑。 余乐其实看见周晓阳的表情就得到答案了,一开始本来没打算往前凑,但既然人都来了,他就招手让他坐在身边,详细地询问了起来。 周晓阳现在对余乐格外信任,也是知无不答言无不尽,小声的把那屋里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余乐一边听,一边点头。 和他想的差别不大,果然无论是柴明、温喜德,还是周晓阳自己,都不认为把事儿闹大了继续追究更好。 最后的商议结果是先让周晓阳恢复比赛,水木朝生必须删帖并在个人平台说明真相。 简单来说,就是你该道歉必须道歉,我们本就该有的比赛权也不能少,这是最基本的要求,如果这都做不到,律师团队已经就位。 周晓阳本就是个“软绵绵”的脾气,说不好听一点好拿捏,但换个角度想,也比较听话,比鲁莽脾气的人更容易顾全大局,你和他说他就懂了,也会同意。 这件事目前决定的处理方案,周晓阳算是很愉快地答应了,也没觉得自己吃亏,更不认为自己还需要个精神补偿之类,他就想要个清白,还想参加比赛,胆儿小的人也比较容易满足。 一口气说的口干舌燥,饭都凉了也没顾上吃,周晓阳一回神,呵呵笑着又去厨房舀了点儿肉汤往饭上一盖,呼噜噜地吃下去,这才有空聊余乐今天比赛的事。 “76分啊?你真是太厉害了,这才多久?”周晓阳掰着手指,“七个月……不到,你这也太夸张了,让我练了十年滑雪的人情何以堪啊。” 周晓阳嘴里这么说,脸上却一点嫉妒都没有,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对一个竞争对手完全生不出嫉妒,反而希望他拿更好的名次,如果能拿到冠军,他一定高兴疯了。 余乐笑,示意白一鸣:“这还有个拿了84呢,人还未成年。” 没等周晓阳开口,白一鸣说:“16岁就可以报名成年组。” “对啊,今年还是不报名吗?等翻了年你可就真正18岁了。” “……”白一鸣又安静了下来。 余乐知道白一鸣有自己的想法,也有无法说出口的原因,他不强迫他,便和周晓阳聊道:“希望今天能有个结果,你就可以参加明天的比赛。” 周晓阳点头,嘴角还挂着一颗饭粒,配上那肉嘟嘟的脸,像只小猪。 余乐笑着点了点自己的嘴角。 周晓阳睁大眼睛,一脸莫名地看他。 余乐又点嘴角。 周晓阳想了想,不好意思地抛了个飞吻给余乐,还嘀咕:“干吗啊?怪不好意思的。” 余乐:“……” 白一鸣:“……” 算了,那颗饭粒你留着当宵夜吧。 不过周晓阳能够赶上明天的比赛,是最理想的状态,怕就怕R国那边拖上半天,大赛组再拖上半天,然后比赛就结束了,周晓阳就算没有被禁赛,也无法参加比赛。 就因为这个担忧,一直到晚上睡觉,余乐都没有看见柴明的身影。听说他和白会长一人一边儿,分别在R国队和大赛组那边守着。 从这次的事件就能看出来,无论柴明,还是白会长,即便都有各自的毛病,但绝对是有担当也想法的人,他们扛起华国的自由式滑雪这个项目,奔波劳走不计辛苦,真是比出了事就知道埋怨自家孩子的温喜德强了无数倍。 一个人啊,究竟怎么样,平日里再是说的好听,遇见了事,就什么都看出来了。 余乐这晚上睡得不是很踏实,一边是觉得自己还“扯着淡”,比赛比一半这种事也太离奇了,他实在有点儿惦记第二天的比赛。再说周晓阳那边结果怎么样,睡前也一直没有个消息传回来,柴爸爸有没有回宾馆好好休息?水木朝生又会不会答应道歉?零零碎碎的念头很多,在每一次从深度睡眠醒过来的时候都会在脑海里翻滚一遍,继而又沉入至黑暗,周而复始。 再一睁眼,天还没亮,却再睡不着了。 余乐将手从被窝里探出来,裹了一臂的冰凉,抓住床头柜上的手机,又急忙收了回来。 打开手机一看,6:25。 比赛在上午9:00开始,他们这个小组需要第一组上场比赛,也就是说8:30就必须到赛场就位,一路反推,7:40就要上缆车,留给他们整理吃饭的时间不足一个小时。 深呼吸一口起! 掀被。 起身。 其实外面的空气也没那么冷,屋里的地暖开的很足,赤脚踩在地板上也很温暖,但余乐还是缩着脖子钻进了浴室。 五分钟,刷牙洗脸,连带洗个澡,精神精神。 才一穿上衣服,白一鸣迫不及待推门进来,脸紧紧绷着:“我上厕所。” 余乐拿着浴巾往外走,将洗手间让给了白一鸣,没过一分钟,淋浴喷头再度被打开,“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等着白一鸣出来的时候,余乐已经换好了衣服,头发用吹风机吹过,但湿漉漉的鬓角还是透露出了几分他的敷衍了事。 余乐说:“我先出去,找柴教有事。” 白一鸣点头,走出一步,又问:“问周晓阳的事?” “嗯。” “要不我打个电话?” 余乐一听要给白会长打电话,就摆手:“别别别,下个楼的事,你快换衣服,今天我们是开场的比赛。” 白一鸣点头,想想又补了一句:“我也想知道。” “肯定告诉你啊,不告诉你告诉谁,一会儿换完了衣服下来吃饭聊。” 三言两语说完,剩下的时间不多,余乐出了门,就奔着柴明的房间去了。 柴教练的房门敞开着,灯光照出来,洒落在走廊的地面上,余乐踏在光上,探头一看,温喜德正在屋里,弯腰往暖壶里灌开水,升腾的热气拂过着他的脸,紧蹙的眉心勾出深深的褶皱。 洗手间里有动静,余乐招呼了一声温教,走进屋里,就看见了正在刷牙的柴明。 “找柴教?”温喜德灌着水,他也不抬地问,“问周晓阳的事?” 余乐这才真正转头去看温喜德,“嗯,特别在意。” 温喜德轻声说着:“事情解决了,昨夜里柴教回来的时候带着周晓阳的背心,186号,估计得明天上午去了吧,最近这雪也下的太多了。” 语速不快,慢慢悠悠的,深处有种莫名的叹息,像是满足。 周晓阳到底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孩子,曾经也有过期待有过爱,现在那“爱”也只是蒙了尘,翻找出来轻轻拂过,还在的。 余乐听的眼睛闪亮,转头回来的时候,正好和望过来的柴明对上。 柴明嘴巴一圈还挂着泡沫,含糊地说:“先去吃饭。” 余乐当听不见:“水木答应道歉吗?” 柴明:“不知道。” 余乐:“那大赛组会发解禁通知吗?” 柴明:“不知道。” 余乐:“您什么时候刷完?” 柴明:“不知……”瞪! 余乐笑着,一撑一推门框,从头到脚,头发丝儿里都是年轻人的活力,“我下去吃饭去啦,一会儿聊,您慢刷!” 柴明:“……” 下了楼,王哥王嫂已经做好了早餐。 两口子给20多个人做饭肯定不现实,就算一天不睡觉,忙乎这一日三餐,更甚至是四餐,绝不可能,所以王哥王嫂人自己有团队,六个人在集训队那边儿,七个人在这边照顾有比赛的选手,菜品丰富,营养安全。 余乐早上就爱吃面条,王嫂烧的牛肉卤子更是一绝,一碗面,上面盖着厚厚的一层牛肉,看着便让人口舌生津。 余乐小心翼翼地端着面条往桌前走,孙毅坐在窗户边,已经吃完在擦嘴,何宇齐正在吃包子,米粥配着榨菜哧溜哧溜地喝,每个人都各干各的事,也没说谁热情地招呼谁。但周晓阳一出现的餐厅门口,所有的目光就都落在了他的脸上。 余乐已经知道答案,能恢复比赛就好,其他的事情可以慢慢聊,所以看见周晓阳就很从容地笑。 只是没想到,孙毅和何宇齐同时开口:“周晓阳你过来。” 周晓阳被两边叫住,左右为难,就看见余乐站在中间对他笑,那一瞬间周晓阳就只看得见余乐了。 余乐放下碗,盈盈笑道:“恭喜啊。” 周晓阳点头,笑的脸挤成了一团,使劲地点头,眼尾又有点红润。但到底是个大好事,眼尾的水痕转眼就消失,惊讶地问余乐:“你知道啦?” “嗯,我听柴教说的。” “柴教昨晚上给我拿了背心回来。” “所以就必须恭喜啊,沉冤得雪,再战辉煌。” “嗯。” 然后周晓阳去了何宇齐那边儿。 队里如今虽说孙毅的势力还是最大,但何宇齐的威望最高,周晓阳再傻也知道怎么选择,自然要先去“老大哥”那边儿。 孙毅结果落在了最后,有点悻悻地不满,但到底没有生气,反而看向余乐,问:“柴总怎么说的?” 孙毅几乎没有和余乐主动交谈过,但这两天双方来往的过于密切,不知不觉间距离就走近了不少。 开口说话好像也变得不再困难。 余乐一听,干脆端着自己的牛肉面碗走了过去。 孙毅立着眉毛看着余乐坐在自己对面,最后绷着脸听完了余乐的话。 嫌弃:“那不是你什么都不知道吗?还跑过来显摆。” 余乐诧异:“怎么就不知道了?” 孙毅说:“水木那边有没有惩罚?大赛组随便禁赛闹得人尽皆知的就不解释一下?再说这事儿闹成这样,水木还在个人平台发表不实言论,他就不管了?这几天受到的精神伤害不让他赔个几百万能了?特么他不跪着道歉这事儿没完!!” 余乐:“……” 好嘛! 这不就来了吗? 死倔,一定要道歉,还得要精神损失费的,就是前面这家伙。 这是没理占三分,有理就要得天下呢。 “干吗?看我干什么?”孙毅冷着脸,眉心夹的很紧。 余乐摇头,不打算去干涉别人的想法,只是轻飘飘地打了手太极:“先一步一步地来,昨天时间那么紧张,能把周晓阳的比赛资格讨回来,已经很不错了,是吧。” 孙毅“哼”了一声,还是一脸的不高兴,但却不再说话了。 等着白一鸣下来,余乐急忙大口吃面,今天这事儿有点儿废嘴和胃,一会儿和白一鸣估计又是一番说。 害! 明明上午还有比赛啊! 余乐也觉得自己分心的有点厉害,但又不能不在意,先不说他是不是当事人参与者,这种被人欺负到头顶上的恶气,他也忍的很辛苦。 就那看不起的轻视态度,他在跳水队还真从未感受过。 好在和白一鸣说完,也就不需要跟再多人交代,白一鸣又是个不喜欢说话的脾气,得了答案点下头表示知道就再不开口。余乐也终于平静下来,从周晓阳的事情里走出来,开始想想自己今天的比赛。 第二场,体力得到了完全的恢复,又有昨天滑出的76分底分担保,自己今天怎么也应该再拼一下,尝试拿个更高的分了吧。 他不认为自己继续选择保守,还会拿到比76分更高的分。 所以在上山的缆车里和柴明大概聊了一下周晓阳的事后,余乐就拿出了准备好的耳机戴在耳朵上,听着慢节奏的音乐,有计划地调整自己的状态。 坡面障碍技巧是一个激情与冷静冲突强烈的运动,当你飞跃而起的时候,需要足够的肾上激素让你做出更高难度的技巧,900°!1080°!1440°!1800°!!! 飞起来! 旋起来! 放肆地超越自己,挑战极限! 但是在这些动作的背后,却又需要绝对的冷静和克制,能不能做?能做又要做到什么程度?哪里必须将放肆奔涌的力量用更大的自制力全数收回来? 这项运动太复杂了,难度很高,天才般的天赋固然可以将一个人送上世界一流的位置,但想要再进一步拿到奖牌,拿到冠军,只是天赋就有点不够看了。 还需要脑子,以及那一点点的运气。 余乐有自己对这项运动的理解,或许大部分人都认为坡面障碍技巧是一项激情运动,但在余乐看了,这是一个冷静和理智,大于一切的运动。 他必须要听舒缓的音乐让自己放松下来,然后再在比赛的那一刻,完完全全地兴奋起来。 就这样,听了一路的音乐,抵达赛场,签到,换衣服。 好在这一次不需要再一群人陪着余乐换衣服了,真相已经浮出水面,水木朝生承认自己可能记错后,相信R国的那几个人,也不好意思再来找余乐的麻烦。 这样的想法,在他们换好鞋,再度前往集合点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竹内由纪躲在人群里根本看不见脸,小山则江却走出来握上了余乐的手,真诚地道了歉。 有情商的人和没情商的人高下立见,小山则江的冷静和理智,让他进退有度,即便在这个时候也充满了风度。 余乐和小山则江握手,双方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各种议论声小声地传进耳朵,白一鸣小声翻译了一句,余乐点头。 也算是从余乐的角度,达到了和解的要求。 “外交”结束,余乐回到队伍里,就看见了孙毅一张生气的脸,视线对上的下一秒,孙毅就把视线移开,下巴高高扬起。 鼻孔这是要戳破天空啦!! 余乐摸摸鼻子,看来从孙毅的角度,想要让他“熄火”,可还早呢。 所以队伍出发的时候,余乐问白一鸣:“你觉得现在这样解决可以吗?” 白一鸣抿嘴:“我又不是周晓阳,我不知道。” “身为队友呢?” “就……”白一鸣想想,“就那样儿……吧。” 就那样儿……不好也不坏,勉勉强强能接受。 余乐点头,他也觉得,就那样儿吧。 他们从更衣室走出来,从赛道前走过,除了零星的亲友团,观众很少,冷冷清清的。 大早上的雪山,实在太冷了,哪儿有被窝里舒服。 要不是就吃这口饭的,余乐也不愿意大早上的跑到雪山里滑雪。 他们坐缆车上了坡顶,工作人员还在捯饬道具,将昨天下午收进小木屋里的展牌再拿出来。 还有很多工作人员在平整坡面,手里的工具将雪坡压紧,留下锯齿状的痕迹。也有人在拂去道具上的落雪,再为道具上油。 比赛还没有开始,最忙的就是工作人员。 余乐上午没空热身,一进小木屋就开始活动身体,大部分人也坐不住,昨天的比赛,有不少人拿到的是“无效分”,所以今天的比赛就很关键。 屋里拥挤,有人就去了外面,余乐在屋里也没有看见R国的选手,看来他们也出去了。 在这件事上,R国理亏,小山则江再出面处理,竹内由纪也没脸出现,就因为这事儿,孙毅脸上的表情的都明媚了许多。 “还算长了张脸,知道没脸见人。”孙毅嘀咕着,琥珀色的眼眸一转,终于正眼看向余乐,嘴角跟着勾了一下。 余乐轻笑,不议论,眼看着上场了,这时候就别分心了吧。 其实孙毅也不是多话的人,感觉到自己心里的那口恶气出了,热身也就更加起劲儿,不一会脸就红扑扑地冒了层薄汗。 余乐也在感觉到自己出汗后,就停下了热身,他去拿了三张毛毯过来,每个人递了一张,找个座位把自己一裹,休息,调整。 余乐继续听音乐,身边的人也戴着耳机听音乐,屋里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做比赛前最后的休整。 某一个时刻,余乐听见了强劲的音乐覆盖在耳膜上,猛地将他从调整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放音乐,要比赛了! 果然,工作人员走进来,大声叫着61、62号准备比赛。 一旦开始比赛,就会很快轮到余乐他们上场。 和昨天比起来,余乐今天的心态就明显好了太多。 这大概就有经验和没经验,以及有“有效分”傍身,和“裸奔”的差别吧。 心态稳定。 呼吸稳定。 大脑一片清明,视线落在起身离开的选手身影上,余乐提议:“再动一下?” 白一鸣自然跟着余乐,孙毅今天也理所当然地跟着余乐一起掀开了被褥,三人在别人眼里绝对是同进同出,展示出的都是满满的队友情谊,属于华国队的团结。 其实,还是很厉害啊这个团队。 有些人在看见他们三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突然有种莫名的明悟,像是积蓄在大洋深处的暗流,蕴藏着让人不可小觑的力量,正席卷而来。 第101章 一旦开始比赛, 时间就会流淌的很快,尤其还在热身等待上场的时候,好像身体还没怎么准备好, 就轮到了自己。 孙毅被叫出去的时候,余乐也停下了热身,对孙毅伸出了手。孙毅疑惑地看着他, 然后又很快明悟,抬手一巴掌打在余乐的手心上。 余乐的手掌一麻, 蹙眉。 这小子是用了多大的力气!趁机报复吗? 但是下一秒,自己的手又被大力抓住, 紧紧扣上,手心薄薄的一层汗水, 也因此融合在一起,质变般的呈现某种粘性,将两只手牢牢地粘合在了一起。 余乐抬眸,看见了那双猫儿似睁的圆圆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坚定的光, 孙毅对他说:“加油。” 余乐便笑道:“加油!” 孙毅出去,余乐也不再热身, 他已经准备好了,从身体到心理, 已经调整到正合适的状态。 转过身看向白一鸣:“你也加油,滑个第一名。” 白一鸣:“……” 这要求简直强人所难。 余乐“哈哈”笑着, “那U型场地,要奔着第一去吧?你可是天才。” 白一鸣:“……” 余乐眼睛一睁, 这小孩儿怎么一点斗志都没有!!说好的热血青春呢!? 白一鸣抿紧嘴角, 点头:“尽量。” 余乐的眉眼又舒缓下来, “行,我等好消息。” 两人比着坡面障碍技巧,却聊着U型场地的比赛,张开闭口的冠军,太不敬业。 工作人员像是知道他们的“不务正业”,探头喊道:“67号。” 余乐对白一鸣挥了一下手,抱着滑雪板,走了出去。 阿尔卑斯山的清晨美的不行,昨夜下了场大雪却放空了天,余乐走出木屋,就看见瓦蓝的天空上漂浮着丝丝缕缕的云。 太阳就挂在山顶上,白雪将光倒映,耀的人眼睛简直睁不开。 余乐眯着眼,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气,再吐出的时候卷着一股浓郁的白雾,变换着形状升腾至天空,消失不见。 收回视线,看向孙毅,就像昨日一样,孙毅已经在出发点站定,在余乐看向他的时候,他也看向余乐,目光交汇,余乐点了一下头,脸上的笑容都是鼓励。 孙毅戴着的滑雪镜有反光的涂层,看不太清楚他的眼,但在余乐点头的下一秒,他也轻轻,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裁判就站在孙毅的左手边,说了几句简单的英文口令,孙毅就出发了。 余乐这个时候才能走进出发平台。 平台上有裁判、工作人员和摄像师,余乐走过去的时候,摄像师迎上前给了余乐一个特写。 昨天下午余乐的成绩远远不够一鸣惊人,但是作为最新出现在国际赛场的一名华国队新人,第一次比赛就拿下76分,还是多少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关注。 这是谁? 为什么之前完全没听过他的名字? 要知道一名优秀的滑雪运动员,需要足够的时间才能够培养出来,能够拿下这个分数,不可能在国际赛场上完全默默无名。 可问过身边每一个人,确实对这位华国选手毫无印象。 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位的排名也还挂在第10名的位置上啊! 一番调查结果出来,余乐的身份也就跟着水落石出。 这就……唔……跳水拿过世锦赛第三名? 【黑人问号脸】 这是什么章程,为什么我看不懂? 看不懂无所谓,媒体的敏感度向来最高,这位摄像师小哥的耳朵里挂着的耳机,早在选手抵达赛场的时候,就通知他留意第67号选手。 摄像师不明所以,听令行事,期间进出过小屋两次,每次都拍了好些余乐的镜头。 这次比赛没有卖出直播版权,但转播权却已经卖了十三个国家,剪切后应该会有不少余乐的镜头出现。 如今余乐上场,摄像师谨记导演要求,扛着摄像机上前,给了余乐一个特写。 镜头下的余乐还没来得及戴上滑雪镜,那双狭长的眼睛映出太阳的光,眉宇浓丽,嘴唇上薄下厚,嘴角含笑,即便因为欧亚审美上有所偏差,依旧不能否认镜头里的这个人是个很精神阳光的小伙儿,尤其那张笑唇,还能够释放出莫名的亲切感。 余乐一路往出发点走,摄像师就一路跟着他,看他戴上雪镜,看他来到坡边,看他低头最后调试设备,出发点的裁判一声令下,便似一匹神俊的黑马,踏雪无痕,滑下远去。 距离远了,镜头无法再捕捉到余乐的身影,这位摄像师将镜头对准地面准备切换人物,下一位68号可是一位真的值得大拍特拍的明星运动员啊!蝉联两届U型场地的青年组冠军,还不值得拍摄吗? 但这样想着,这位摄像师的目光却还是没忍住追着远处的身影,不明白为什么拍他?是因为外形比较好?还是因为会成为黑马?唔…… 余乐出发了。 哪里顾得上摄像师有没有在看他,头顶上的无人机“嗡嗡”地响,还有游走在缆绳上的移动摄像机,追着他一路往下滑,将他的身影同步送至裁判面前。 经过昨天的比赛,余乐今天被关注的目光更多。 正因为他转项前的身份曝光,这委实神奇的经历,已经在裁判口耳边传开。 “跳水?” “为什么?” “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天赋真的很强。” 裁判在上岗之前,交流了一下,大部分时候都在讨论余乐。 这些传奇的经历当然不会为他带来更高分,更甚至因为他是一名有着丰富大赛经验的成熟运动员,裁判对他的表现也会更加苛刻。 不过这份特殊未必是坏事,至少裁判们都记住了他,只要他表现的足够出色,裁判对他的整体印象会提升地更快。 就比如有裁判这么说:“我对他的昨天的那场印象很深,流畅度非常高,这么稳定的发挥,我想只有不断通过大赛的锤炼,才能够达到的心理素质。” 还有裁判说:“比起流畅度,我更在意的是他的空中爆发力,或许你们都注意到,他对空中动作进行过拆解,先转体然后摸板。这当然不值得鼓励,但他的爆发力真的太强了,我还第一次看见在上升阶段完成1080的选手,他只需要摆好姿势等待落地就够了。” 也有裁判说:“华国在翻腾类的技巧上向来有优势,我对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他U型池两周没有抓板。其实我已经看出了他的勉强,时间还是太短了,毕竟这是一个需要积累的运动啊。” “这么短的时间,达到这个程度,我倒是比较期待他以后的发展。” “他只是在消耗他在跳水时候的积累,坡面障碍技巧在进入高手场之后,他的成长速度一定会慢下来。” 裁判很快分成了两派,看好余乐和不看好余乐。 这没什么,很正常,就算是白一鸣,也有裁判不是很喜欢他。 他们又不是“欧元”,总是喜欢用审视目光看待选手的裁判,更会有各自的立场。 但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余乐的第二场比赛已经出发了。 他这场出发选择的是正滑,朝着他需要挑战的第一个道具,“彩虹桥”滑去。 彩虹桥是朝上弓出的形状,大赛组为了让赛场更好看,在彩虹桥的下方还立了类似于彩虹形状的装饰物,红黄蓝绿整齐地排列在一起,当余乐从正前方,以270°的旋转,轻盈跳上去的时候,身体在倏忽间猛地站直,就仿佛真的在彩虹上漫步。 平衡性太强了! 身体姿势也很好看。 这是和传统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完全不一样的身姿,很养眼,有种说不上来的潇洒自如。 彩虹桥上一般做不了【桥上跳】的技巧,余乐也没在这个道具上练过,自然不会勉强自己。 只是当他从高处滑下来的时候,身体还是微微弯曲了下去。 他可以更潇洒地完成这个道具,但他有自己想要挑战的动作,450°左侧转体反向下桥,是他在今天为自己设计的一个难度动作。 毕竟450°他还无法完全掌握,再说初速度不太够,如果他不能在瞬间爆发出更强的力量,也做不出这个技巧。 因而身体姿势必须变化,这正是个蓄力的姿态。 转瞬间,来到彩虹桥的末尾,余乐憋住一口气,用了全身的力气往上一跳! 就连旋转的姿势都优雅。 滑雪是一个需要足够松弛的运动,而跳水却要紧张起来在瞬间做出一个复杂的动作组合,余乐确实不能像正常的滑雪者那么松弛,他的身体线条和动作姿态,在多年的跳水运动里已经被固化了。 但也因此,余乐也有了很强的个人特色。 下桥旋转的时候他跳的很高,脊背是绷直的,双腿也是,因而一旦他旋转的周数足够的多,那倒立“竹蜻蜓”的形状就更加地明显。 滑雪板变成旋转的螺旋桨,身体绷紧又直又紧,在旋转一周多的同时,滑雪板在脚下出现瞬间的残影,雪似乎都飞扬了起来。 随后。 身体一曲,一直,反向落地。 450°的下桥成功了!! 余乐再度展现出他优秀的旋转和平衡能力。 固然下桥的450°比上桥的450°更简单,但在这个赛场上能够完成这个难度的选手,还是相当有限,只有位于金字塔最顶端的高手才会在赛场上拿出这么稳定的表现。 很好! 看好余乐的裁判,很高兴能够看见余乐在第二场,完成更高难度的技巧,对余乐的整体能力又有了一个新的评估。 才转项滑雪这么点时间,就可以掌握这么高难度的动作,还真是个非常优秀的运动员啊! 而且,真的太稳了! 余乐完成第一个道具,就往第二个道具滑去。 这个街区有“屋顶”的设计,类似于变形的弧形桥,大赛组希望每个选手都能去挑战它。 只是,如果已经挑战成功了一次,再去滑这个道具显然就是一种重复的动作,除非有更高难度的技巧,分数只会比第一次低。 余乐当然不会再去滑“屋顶”道具。 这一次,他选择的是一个有一层阶梯形状的平桥。 270°右转上桥,270°左转下桥。 【麻花】! 非常的稳,流畅丝滑,无惊无险,轻松完成。 旋转能力无敌了!! 余乐落地,在他眼前出现的就是2周四米的跳台。 也是这个赛道为数不多的两个跳台。 但余乐这次没有选择跳台。 他在上一场比赛,已经完成了他能够做到的最高难度的动作,除非他改变摸板方式,否则分不会更高。 但这显然不可能。 这个跳台太矮了,他的速度也不快,所以高度会非常有限,他的爆发力再高,也不可能把这个跳台动作拆开来做。 与其做重复的动作,或者冒着可能失败的风险去做自己能力范围外的动作,余乐只能将目光瞄准两侧的道具。 右侧又是一个简单的梯形平桥,他上一次已经做过了,这一次他别无选择,只能选择左侧的12米长桥。 12米长。 平桥。 冷不丁一看,这应该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具。 只有外行人会这么想。 之所以把最简单的平桥,设计成12米长,难道只是为了给实力不够的选手,一个比较简单的选择吗? 当然不是。 桥越长,说明裁判希望你在桥上能够完成的花样儿越多。 最差也该有个【桥上跳】的动作吧? 而且这个桥设计成这样,还有一个明显的暗示。 这是一个非常适合做【大灾难】的桥。 【大灾难】,选手需要在足够的速度支撑下,从侧面上桥,并且飞行过最少6米的距离,之后稳稳落在桥上。 非常难。 桥上的脚感不同,更光滑,一旦重心有丝毫的偏斜,这个动作就会失败。 飞行最少6米啊! 这个距离太依赖选手的判断力,和寻找重心的能力了。 余乐在国内的比赛里做过【大灾难】,但这个动作的成功率并不是很高,上次做的时候他落地就发生过失误,险些骑在桥尾上。 这一次,他也不会更好。 来到奥国后,他一直在适应当地的环境,等接触到赛道训练,他又一直在学习U型场地,几乎没有练过【大灾难】。 如今选择这么一个道具,并且打算去完成【大灾难】的余乐,也算是一次冒险的选择。 可他已经有“有效分”了不是吗? 为什么不尝试更多的动作,展示自己的全面性给裁判看看? 而且,他觉得自己做的到! 从当下的状态,到速度和身体做好的准备,余乐就是有信心可以做到! 一种无来由的自信,让余乐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所以,来到道具面前,他放弃思考,没有顾虑,如同即便死掉也要越过山堑的骏马。 一声嘶鸣。 奔腾而过。 漆黑的身影在冰天雪地的大山中,呈现蒙蒙乌光,旋转着,身姿矫健,飞跃而出。 “哐”的一声响。 6米的距离转眼抵达,滑雪板与铁桥狠狠地碰撞在一起。 270°的旋转,上桥了!! 但。 并不是十分的完美。 余乐在双脚与桥接触的瞬间,就感觉到自己重心有一点点的偏,不是习惯了的脚掌上,而是在脚后跟。 糟糕!出现失误了! 余乐甚至来不及反省和懊恼,他就必须要面对之后一系列的问题。 速度的惯性会带着他继续往下滑,并不会因为他的失误而停留在原地,因此也不过转瞬的功夫,原本还在脚后跟的重心越来越偏。 要提前下桥!! 他很清楚,提前下桥必不可挡!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保证哪怕提前下桥,也不会摔倒,更不能丢失速度。 下一个可是U型池啊!! 7米的高度如果上不去,整个比赛就作废了!! 余乐丰富的比赛经验,再一次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他的大脑瞬息万变,已经做出决定。 在确认自己无论如何都会提前下桥的情况下,他首先要控制的就是自己已经在朝前倒的身体。 朝前倒就往后仰吗? 当然不行! 这只是正常人在解决失衡情况下的本能反应,作为职业运动员,决不能任由身体去找平衡,毕竟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光滑的雪面,一旦后仰严重,他就一定会摔倒! 头顶往上顶出一点点。 只是一点点。 于是脊椎也就跟着往后仰出些许,整个身体也往后仰倒。 余乐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天线,脑袋正中,对准就是天空,不偏,也不能斜。 与此同时,他脚下一轻,果然在距离桥尾一米处,提前下桥了。 已经注定失误的动作自然不能再想,余乐在空中继续努力寻找平衡。 感谢他冷静的大脑,以及还算不错的身体控制能力。 雪板在下一秒落在雪面上,几乎没有感觉到重心不对的问题,就稳稳地落在了雪地上。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余乐漂亮地处理了自己的失误,成功站在雪坡上,往下滑去。 竟然一点速度都没有丢掉。 裁判组看的扬眉,惊叹于余乐的应变能力。 “像个经验丰富的老手。”有人这样评价。 “他本来就经验丰富。”也有人这样反击。 无论怎么争论,余乐身上确实有了“经验丰富”的标签。 他确实是一名有着非常强的比赛状态的选手,临场应变优秀,心理素质太强了!! 在解决完自己的一个小失误,余乐朝着场上的第四个道具发起冲击。 半个U型池。 以及隔壁的一座双梯形的道具桥。 选哪一个呢? 余乐出发前就有想过,自己不一定要去U型池,他上一场做的不完美,但已经是他能够完成的程度,所以旁边的道具桥也是可以试一下的。 而如何选择,一切都取决于速度。 现在。 速度就很合适。 看来“U型池”还是要走一遭啊! 余乐不再犹豫,在视线扫过的瞬间,主意已定,便笔直滑去。 角度不断校正,直至最佳。 然后身体猛地往池壁上一冲! 冲上了U型池,身体在瞬间完全与地面达到90°的角度,紧接着就飞了出去。 余乐身在半空,连续转体两周,同时双脚蜷的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又试图用一只手去抓板。 他不得不这么做。 不能两次都滑一样的动作,他必须做出突破。 哪怕这个动作他很少能够成功完成,依旧要去尝试。 视野连续地转动,但余乐始终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他牙齿狠狠地咬合在一起,牙槽泛起阵阵疼痛,血液瞬间好像都冲上了大脑。 他的思绪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始终关注落点和重心的问题,一个部分在手上,直至手牢牢地扣上滑雪板,于是绷紧的神经瞬间松缓下来,再次聚集到落点处。 这就是还不够熟练的原因。 如果抓板的动作练到如旋转,或者喝水吃饭那么简单,就不会分出多余的注意力。 余乐毕竟训练的时间太短了,跳台都还没有练到很好,就要匆忙练习U型池,一周的时间他还无法形成绝对的肌肉记忆,就只能靠一股血性,去硬闯!硬冲! 很幸运! 他成功了!! 比赛时候神经绷到最紧的状态,让他的大脑如高速运转的CPU,从起跳到旋转,再到落地,然后“唰”的从U型池滑出去,余乐甚至有种脱力的感觉。 “咚咚!咚咚!”心跳加快。 双脚踩在地上,血液已经上了脸,这么冷的天气,他皮肤一层竟然有汗液在分泌。 握着滑雪杖的右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尖部分,即便藏在手套里,也有一种被勒了一下的感觉。 所有的感官在瞬间被放到最大,余乐却还要面对紧随而来的跳台。 又是“印刷机跳台”。 一个三周跳高六米的跳台。 余乐需要在这里,完成一个最好是1080的空中技巧。 口水“咕咚”一声吞下,刮过干咳的喉咙,泛起火辣辣的疼痛。 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啊!! 心跳失控了。 会影响大脑,进而影响判断力。 而这么短的时间,即便余乐有心平复,身体的机能也不会允许。 就连视野都有点摇晃。 虽然U型池的技巧成功了,但这个后遗症也太要命了! 余乐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最后的时间争分夺秒地深呼吸两口气,让自己尽量地冷静下来。 这里计划做什么动作来着? 哦!对了! 如果可以的话,试着完成一个1260的反向落地。 但自己这个状态能行吗? 那可是反向落地! 当然不行! 太冒险了! 余乐不得不放弃这个方案,退而其次地选择备用的计划。 1040,双手安全抓板。 只能这样了。 这个动作难度不大,自己一定可以。 首先保证全程分!! 主意落定,就全力以赴。 余乐已经滑上“印钞机跳台”,在那宽大的跳台上,完成一个弧形的起跳辅助。 然后猛地一跃。 飞起的同时,双腿往上狠狠地收缩,向后翻腾一周,转体两周也一起进行。 余乐的双手扣在了同侧雪板的外侧,一个标准的【卡车司机抓板】。 滑雪镜后的双眼,大睁的几乎到眼角绷裂的程度,若是此刻脱下滑雪镜,那张脸几乎狰狞。 思绪在这一瞬间被拉得扁平悠长,让余乐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游泳馆里,训练109C的时候,那是一个向前翻腾四周半的高难度系数的技巧动作,那短短的瞬间,头顶是苍穹,脚下是深池,视野颠倒,哪怕被摔的粉身碎骨,也要把生命在这一瞬间统统绽放,不计一切,拼尽全力!! 于是,那种怒放般的感觉,在这雪山之上,再次浮现。 余乐的身体,这一刻像是团成了一个球,在向上飞到一个极致的程度后,又如同炸弹一般往下落去,在空中画出一个标准的抛物线。 “轰”的落地! 熟悉的动作,终于还是克服了生理上的不适,在余乐脑袋有点点晕的同时,帮助他落在了雪地上。 很顺利。 很顺利地落地了!!! 在双脚踏实地踩在雪地上的时候,余乐心里难以自禁,生出猛烈的欢喜。 肌肉记忆形成了!! 在他被状态感染的时候,他的身体自发地完成了这个动作!! 哈哈哈哈! 余乐简直想要长啸一嗓子。 刚刚真的太危险了好不好! 可是他完成了!! 再看前面,那终点线前最后的街区,便也变得眉清目秀,很有几分可爱。 余乐嘴角一勾,乘胜追击,平桥上轻松来个【桥上跳】,最后再潇洒的270°下桥。 再一次征服了这个赛道! 余乐在护栏前徐徐停下,掌声响起。 他笑着看向守候在这里的柴教、何宇齐大师兄,以及孙毅。 “唰!” 滑雪板与雪面摩擦出舒爽的声音,板尾扬起飞雪,他徐徐停了下来。 第102章 何宇齐趴在护栏上, 拍手的姿势像一头海豹,“啪啪啪”的,拉长着脖子, 半截身子探了进来,“怎么样?” 大早上的比赛,几乎没有观众, 等候在这里的都是亲友团,也只有亲友团愿意在这样的大冷天从被窝里钻出来, 在寒风冷冽下,等上大半个小时, 只为了这一刻的鼓掌和祝贺。 余乐喘着气,浑身发热, 在回答大师兄问话之前,他必须缓解身上的不适,于是脱下了滑雪板和手套。 衣服里面好像都湿了,这一次滑的太刺激,肾上激素飙升的简直要让他往天上窜, 心跳直到现在都还没平复。 “啊?”心脏跳动太大,耳边都是血液流淌的声响, 他侧身靠近,疑惑的询问。 何宇齐正要重复, 余乐的异状却先引起了柴明的注意,他藏在墨镜后的眼睛微眯, 将余乐的从他看到脚,打断了何宇齐开口, “先去看分。” 余乐回过神来, 举起热气腾腾的手, 对大师兄比了一个“OK”的手势,往显示积分的屏幕走了过去。 在他身后,是几个跟着一起游走的亲友们,就连温喜德也跟了过来。 前面又是怼脸拍摄的摄像机。 余乐摘下滑雪镜,没有注意柴明的表情,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屏幕上。 刚刚那一场,他是有失误的,【大灾难】导致他提前下桥,但今天的整体难度比昨天高,他不但完成了U型池的抓板,还完成了一个450°的下桥,分数会有点提升吧? 等待分数的时候,那种紧张感又再度浮现。 好像等了很久,又好像时间很快,在余乐刚刚感觉到紧张不久,还没等意识到该去调整时,显示器就在他眼前一闪,他的分数就出来了。 这分数出的有点快吧? 瞬间的遗憾,余乐也只能先看向总分。 79.75。 79分!? 好!! 增加了!! 哈哈哈哈! 差一点就80分啊!! 身后响起掌声,对于华国国家队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而言,这个分数已经非常不错了。 值得庆祝! “啪啪啪啪!” 柴明看见总分的时候也松了一口气,但没等喜悦生出,就又想起了余乐的异状。 那种过度兴奋的状态显然不是余乐的正常状态,究竟发生了什么? 很快。 柴明在小分上就找到了原因。 全程分只有32分。 昨天余乐在全程分上可是拿了36分。 这说明,余乐在比赛过程里出现失误了!! 不过今天的小分很漂亮,有三个上了8.0分,最高的甚至拿到了8.5分,是……U型池? 这就太意外了。 柴明惊讶地看了余乐一眼又一眼,他一直以为余乐在这个赛道上,拿分最少的一定是U型池,毕竟他只训练了一周的时间。 现在看来显然不是了。 余乐这小子总有办法打破别人给他制定的固有印象,用自己的实力,一次次地证明他的努力和天赋,没有任何道具可以难住他。 而且除了三个8.0以上的分数外,其他的的小分也达到了平均7.5的分数,也就是说,第二轮的比赛,余乐比第一轮挑战了更高的难度,靠小分提升了总分。 79.75分。 稍微有点遗憾啊。 就差0.25分,就可以上80了。 这可是一个高手和中游选手的主要区分啊! 再多训练一两个月就好了,余乐一定可以拿到80分以上的成绩。 柴明一边遗憾着,一边又委实开心极了。 余乐的每一次比赛,都在不断的进步,让人期待他的下一次比赛,他的未来。 一定会更好! 更优秀!! 转过身的余乐像个热情的孩子,一把抱住了何宇齐,“哈哈”地笑着,看起来对自己的分数,满意极了。 柴明抿了抿嘴,把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的双手又环在一起,在余乐灿烂的笑容里,嘴角又一点点地勾了起来。 等余乐庆祝够了,才看向孙毅,扬眉询问。 孙毅冷着脸,很不高兴。 余乐瞬间就笑不出来了。 询问的目光落在何宇齐的脸上,大师兄牵着嘴角笑了一下,下一秒眉心一蹙,看这表情和姿势,又要“晕遁”? 算了,不为难大师兄了。 余乐隐约猜出孙毅的第二轮出现失误,成绩不好,便不再追问答案。 短暂地庆祝结束,余乐没有离开,而是留在原地等待白一鸣的出现。 少时,一个身影从跳台上飞出。 潇洒的身影配上帅气的抓板,余乐正血气翻涌,屈指放在舌下,鼓着腮帮子猛力一吹。 “咻——咻——” 白一鸣翩若惊鸿,潇洒落地。 余乐压在舌下的手指一僵。 咦!? 只有1080吗? 难度比期待的略低啊! 但余乐很快又意识到,白一鸣的高度好像有问题,那个高度他只能完成1080,可以说是身体刚刚展开就要面临落地的挑战,他也确实没办法完成更多的周数。 所以,是前面丢了速度? 也出现失误了? 也对,在稳稳拿下一轮的“有效分”后,所有人的都不可避免地去挑战更高的难度,也一定是超出自己能力的技巧,出现失误的概率就会大大提高。 “坡面障碍技巧”简直可以叫做“雪上摔跤大赛”。 白一鸣的基础能力就是在85分左右,他要冲到90分,去竞争奖牌,就只能去做容易发生失误的动作。 没有谁能保证自己万无一失,就连盖伦·内维尔都不行,正是这项运动的难度,也是它的魅力所在。 挑战极限。 超越极限。 余乐只是这次很幸运地成功了。 白一鸣顺利完成最后一个街区,直接朝着余乐滑来,滑雪板在脚下交错,停在了余乐面前。 他把滑雪镜摘下来,露出紧紧蹙着的眉心,看得出来他也对自己这次的表现很不满意,视线落在电视屏幕上,等待分数。 余乐没有说话,身后的一群人也没有如之前那般鼓掌庆祝,都是专业人士,白一鸣成功与否,一眼就可以分辨。以白一鸣的实力,在最后这一跳,最理想的状态必然是1260,或者是1440。 也只有这个难度,才有冲击90分以上,拿到奖牌的可能。 白一鸣的分数并没有让大家久等,屏幕一跳,78.00分。 全程分只有28。 全程分并不仅仅依靠裁判印象打分,也有一个基本的标准,又或者说是硬性规定。 落地时,手、屁股接触地面,扣掉10分。 落地时,雪板掉落、顿停,但未摔倒,还能继续比赛,扣掉10分。 落地时,摔倒导致比赛中断,扣掉20分。 至于流畅度、创新度、技术难度,则是一个比较依赖裁判审美的打分,可能会因为种种原因出现分值偏失的情况,但一般不会太大,如果不是为了争夺奖牌,那一两分的审美偏差也没有人去会去找裁判的麻烦。 事实上,就算是为了奖牌,也不会有选手申请仲裁,尤其是男子组,负责进行宣传和指导学习的裁判已经说的很明白,这里面涉及到了一个“难度储备”的问题,裁判在比赛的时候不仅仅是考量你这一次比赛的成绩,而是过去一年,甚至两年的比赛表现,只有全方位的优秀,才可能拿到更高的分数。 从全程分可见,白一鸣在赛程的前半段,一定出现了一个比较大的失误,才会丢掉12分这么高。 同时考虑到他丢掉了一些速度,可见应该是出现了停顿却未摔倒的情况。 那么再看白一鸣的小分,在一众7.5分,甚至8.0分以上的小分里,第四个小分只有6.8的分数,就很明确了。 白一鸣是在……嗯!?等等!!第四个道具不是U型池吗? “你U型池出现失误了!?”余乐惊讶地问白一鸣。 白一鸣牙根紧紧地咬着,脸上甚至绷出了一道道肌肉的纹路,眼眸格外地黑,像是在吞噬光线般尤其地深邃。 看这一脸凶样,余乐有点后悔,这么问会不会让这个敏感的小子负能量一下子爆棚啊? 太直接了一点,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不合适。 但白一鸣的眼睛却在生硬的从显示屏上移开,看向余乐的时候,逐渐柔软了下来。 他有点儿生气,又有点委屈,唇珠向外微微嘟着,对余乐点了一下头,失落说道:“900转太勉强了,速度不够,落地展开不足,手扶了。” 哎呦呦,这委屈的小样儿啊! 余乐都想揉揉他脑袋了。 没想到白一鸣脸上还能做出这样的表情。 孙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因为你是U型场的冠军啊,你不做个900天理不容。” 余乐转头,这话说的正是原因,但太生硬了,孙毅这小子哪是傲娇,就是爱说大实话的社交废材。 正好工作人员在对他们示意,提醒他们聚集在这里讨论的时间太长了,必须离开。 余乐轻轻推动白一鸣,说:“走吧,出去说。” 白一鸣被推着走,一大群人隔着护栏往一个方向去,华国队在坡面障碍技巧的比赛暂时就结束了,就剩一个周晓阳也是下午的事。 忙碌了一个来月,终于是可以松上一口气。 大家来到空处,也不急着换衣服,而是简单地开了个小会,讨论了一下这两天比赛的得失。 第二轮的比赛,有人高兴,如余乐,他幸运地超越了自己。有人委屈,白一鸣被逼着必须做更高难度的动作,失误后反而分数落到了78分,好在还有昨天的“有效分”撑着,名次也不会难看。也有人生气,孙毅在最后一个跳台摔倒出现失误,前面的努力全部白费,第二轮比赛做了个无用功。 只能说,坡面障碍技巧就是这么刺激,没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胜负。 至于华国队的名次,现在也还没有定论,后面还有一百多位选手没有比赛,孙毅的64分不太保险,余乐79分进入前25名应该没有大问题,运气好了说不定还能往前挤挤。 谁能想到,华国坡面障碍技巧项目在世界赛场上第一个的积分突破,竟然会是才转项不久的余乐。 白一鸣84分,肯定稳进前15名,但他无心报名成年组的大赛,又不算国家队训练出来的队员,这期待感总归不太一样。 余乐的优秀表现更是让温喜德又嫉妒又喜欢,在人群后面,盯着余乐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叹了一口气,遗憾地收回了目光。 余乐比完赛一身轻松,就打算留在山上看比赛,柴明也不管他,叮嘱一声注意安全,放他自由行动,转头便将白一鸣叫到一旁交谈。 白一鸣在下午还有U型场地的比赛,那才是他的主项,有能力争夺奖牌的水平,不能因为坡面障碍技巧的失误,影响了比赛。 再说白会长连日奔波,为周晓阳讨回公道,将儿子交到柴明手里,柴明必须对白一鸣的成绩负责。 另外一边,温喜德也在和孙毅谈心,同样也是下午U型场地的比赛,同样也是主项,孙毅在这个项目上也是能够进前二十五名的实力,如果可以,谁不希望他排名再往前挪一挪呢。 左看无事,右看无事,余乐正想着昨日下午那狂放大汉的潇洒,也要效仿一二的时候,小山则江从选手通道走了出来。 他一边走,一边和自己的教练交谈,突然视线落在余乐身上,竟在顿了一下后,径直朝着余乐走了过来。 远远的,那只代表国际友谊的手就伸了过来,余乐心情复杂,但依旧要握上去。 小山则江是个社交高手,在过去几天连续爆发的冲突里,他始终保持着礼貌和克制,如今再这么笑意融融地过来,并不会给人丝毫的不适和冒犯。 同时,他体贴地尽量用简单的英语说道:“恭喜你,你的成绩很好,非常棒。” “……”余乐惭愧,他还是没怎么听懂。 不过那竖起的大拇指就很好理解了。 “谢谢,谢谢,你也很棒!” 简单地寒暄,国际互吹,至于小山则江的排名,余乐还真没留意,但不管怎么说,微笑和夸赞是不能少哒。 寒暄的功夫,竹内由纪也出来了,他看见余乐就直皱眉头,脚下一顿,远远的就想绕道走。 但小山则江看见了他,他开口喊着竹内由纪的名字,招手叫他过来。 余乐:“……” 叫过来干吗啊?不尴尬吗?就此江湖路远行不行啊? 然后竹内由纪就被小山则江压着头,给余乐鞠躬道了个歉。 余乐:“……” 果然很尴尬啊! 而且不但尴尬,还必须要虚伪地大度,摆着手,连连说别这样别这样,然后在心里想着,你们这些个欺软怕硬的家伙,律师函一送到手上就学会用脑子思考,而不是一直按在屁股上吗?之前干什么去了?是因为冤枉人不需要本钱是不是?就因为没有名气,就活该被欺负是不是啊! 余乐实在是有些气水木朝生这帮子人,但该有的礼貌和回应他一样不少做,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站在这里,他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 在他背后,是华国。 为他带来力量,为他找回公平,也是他穷尽此生都该去热爱和维护的祖国。 …… 一旦比完赛,时间好像就被拉的很快,余乐放空自己的大脑,脱下选手背心,伪装成一名游客,汇入观众当中,在大雪山里,和一群不认识的人,蹦了一上午的迪,学着身边的人大吼大叫,为每一个表现出色的运动员鼓掌。 摄像机还几次扫到了余乐的脸,都将镜头对准了他。观众或许不知道余乐的身份,但都被提醒过注意67号选手的媒体工作人员,对余乐的印象颇深。 每当脸被摄像机捕捉,余乐就很灿烂地笑,如果高兴了,还会对着镜头做个搞怪的表情,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摄像师终于拍烦了他的脸不再过来。 十一点半,上午的比赛结束,余乐下山。 临走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排名。 瑞国选手盖伦·内维尔没有参加本次比赛,据说前往米国参加“美洲杯”,还有不少美洲的选手都没有报名“欧洲杯”,因而本次比赛排名前列的几乎都被欧洲冬季项目强国的选手包揽。 第一、二名都是奥国的运动员。 第三是瑞国的著名滑雪运动员。 从第四名到第十名有日不落国,浪漫国等等选手。 白一鸣目前排名第九。 一上午的比赛,更多的运动员,挤进了80分,余乐的排名从10名一路狂掉到15名,下午还有半天的比赛,排名必然还会有变化,但进入前25名问题不大。 孙毅的有效分是昨天下午的第一轮,64分的成绩,他现在已经处于25名,岌岌可危的位置,大概率无法拿下积分。 这个排名都还好,余乐对自己的实力通过这次的比赛有了很深的认知,他确实已经做到了当前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发挥,而他现在在洲际比赛就是一个勉强拿到积分的选手。 至于白一鸣和孙毅,本也没有太高的期待,这样的成绩也不算出人意外。 真正让余乐意难平的是大师兄何宇齐的排名。 在今天上午,空中技巧的比赛中,一名东道主选手,用比何宇齐难度系数低的动作,拿下了更高的分数,导致何宇齐的排名落至第二,痛失金牌。 余乐没能看到那场比赛,只是无法想象,在大师兄难度系数更高,表现也很好的情况下,为什么会输?如果是东道主优势,他能理解一点,只是最起码要在难度系数一样的程度吧?这样的结果对东道主偏心太多了。 今天上午余乐看见过大师兄很多次,但是当排名出现变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看见过大师兄。 下山时,余乐给大师兄连打了三个电话,一直没人接,就在余乐里里外外都找遍后,大师兄打了电话过来,说他在山上滑雪。 何宇齐说:“害,万年老二的命,我上来散散心,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很快就能消化调整。” 余乐担心:“要不我去找你?” “别别别,这种时候我喜欢自己一个人独处。” 余乐无奈,只能独自下了山。 下山的缆车里只有余乐一人,中午正是滑雪的高峰期,只有上山的人,没有下山的人。余乐独自坐在缆车里,看着窗外的景色,心情一度复杂。 他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却心疼大师兄的郁郁不得志,这种心情他太能理解,像是他心上的一道疤,每次触碰都会隐隐作痛。 然而,正是因为理解,就更加明白他能做的只有体谅的离开,以及默默地陪伴,才是最好的办法。因为成绩好坏终究还是自己得来,旁人谁都没有办法。 体育竞技,就是一种残酷的美,不公平确实会伴随在大部分的公平中,偶尔出现,且无可奈何。 余乐有点耳鸣。 海拔随着缆车的行进而快速变化,余乐没有去调整耳压,就那么任由奇怪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逐渐放空大脑进入到一种空灵的状态。 他看见云杉树上挂的雪在微风下簌簌落下,看着天边汇聚翻卷的云层,视线越来越远,白茫茫的世界与天空的瓦蓝融汇成一幅和谐秀美的画卷,一点点地冲刷心里那不该存在的阴霾。 直至缆车站遥遥在望,余乐捏住鼻子猛地出气,于是所有的声音霎时间回归。 风声。 机械声。 人声。 还有车内播放着叫不出名字的外文动感歌曲,带来十足的人间气息。 余乐吐出一口浊气,拿起背包背在后背,准备下车。 就像这始终往前行驶的缆车,人生也在不断向前,只要努力坚持下去,总会更好。 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都加油吧,一场比赛的输赢并不代表什么,下一场比赛就近在眼前。 希望永远都在前方。 门打开,背着滑雪鞋,挎着滑雪板的余乐从缆车上下来,笑眯眯地迈出轻盈的步伐,踏下楼梯,消失在小镇里。 …… 11月25号。 龙起市机场。 最近这个小城市的游客量眼见着增加,这个月的航班机票供不应求,很多来自南方的游客汇聚在这里,正是为了体会冬季真正的魅力。 雪。 龙起早些年是个重工业城市,后来设备老化,再加上国家提倡环保,很多老厂房关闭后,这里就开始搞起了旅游业。 这里有个得天独厚的优势,有座山脉,每年冬季都会迎接从隔壁大熊国刮来的寒流,最终形成了旅游上的优势,开发雪山,建设雪上项目,举办比赛扩大影响力,游客量是每年都在增加。 刚入冬的时候,这里来的最多的就是参团玩雪的南方游客,但最近陆陆续续出现了很多的年轻人,说着地道的北方话,穿着最专业的滑雪服,背着价值不菲的滑雪道具,来到这座城市。 “20XX年华国滑雪冠军赛”的第三站,也是最后一站,正是在龙起市的龙起山滑雪公园举办。 这些年轻人正是来自全国各地的选手,以及滑雪爱好者。 冠军赛在明天正式开始,今天已经看不见代表队的队员出现。 毕竟比赛前需要一定的时间熟悉赛场,很多代表队甚至提前一个月就过来,住在了山上,好像是魔都队吧……总之在明天即将比赛的情况下,今天再赶来的运动员,恐怕就没办法提前熟悉场地。 但是今天,有机场的地勤看见一辆挂着“龙起雪山公园”的大巴车早早的就停在停车场里,这一停就停了三个小时。 期间降落了五班飞机,也没有接到人。 这位细心的工作人员回到候机大厅,站在航班大屏幕前看了一会儿,有同事便问他看什么,他说:“下一班就是从京城飞过来的了。” “嗯,怎么了?” “我想要签名。” “啊?” “可我上着班,穿工作服不方便,你有什么办法?” “啊?” “我的意思是,要不我偷偷换了,你帮我挡一下?” “说人话。” “害,是这么回事。雪山那边儿不是有比赛吗?我表妹在山上上班,说是国家队的一直没到,你看明天就要比赛了,他们今天说什么都得来了吧,我寻摸着从京城飞来的飞机就是了。国家队啊,你不要个签名?里面可有世界冠军,谭婷你知道吗?何宇齐呢?白一鸣?那你知不知道余乐,原先跳水国家队的,拿过世界第三……啊,知道啊?余乐要来了,你兴不兴奋!激不激动!要不要去要个签名啊!!!” “要!” 第103章 半个小时后。 京城飞往龙起市当天最后一班, 也是唯一一班飞机,下午4:02分,准时降落在机场。 舱门打开, 当先出来的就是一群身上穿着滑雪服年轻女孩子们,年轻靓丽精神抖擞,颜色虽然并不统一, 但她们的胸口统一都绣着华国的国旗,崭新鲜艳, 透着亮。 远远的,有关注这一幕的人指着其中一人喊道:“那就是谭婷。” 女队员鱼贯下了飞机, 又走出来几个中年男女,想必是这个团队的领队和教练。再之后, 男队员身影也出现。 当先的正是孙毅,他和来往密切的国家队员走在一起,后面紧跟着是何宇齐,以及走出舱门又回头看了一眼的白一鸣。 换了衣服的机场工作人员,如数珍家:“孙毅……何宇齐……白一鸣……余乐也出来了!看, 那个就是余乐。” 一名身穿黑红滑雪服的年轻人走出舱门,却没有第一时间踏下楼梯, 他站在门口,等着身后的人出来。 但走出来的并不是年轻的国家队员, 而是一对中年夫妇,很朴素的两人, 身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脸上挂着笑与余乐说着话, 就要往下走。 这时一个人影蹿出来, 体贴地扶着那妇女的手臂, 笑眯眯地说着什么,三人一路往下走去。倒是余乐落在后面,轻笑着跟上。 这突然蹿出的人影那位工作人员竟然也认识,对身边人说:“程文海,和余乐一起转项的国家跳水队,两人关系特别铁,听说当初余乐就是陪着程文海参加滑雪队的集训,结果就被选上了,天赋异禀,就是特离奇,啧啧啧……” 说到这里,话音一顿,掏出手机:“来了。” 谭婷最先被拦了一下来,配合着照了一张合照,对方的目的性格外明确,绕过孙毅,就朝着何宇齐走了过去,然后便看向白一鸣。 孙毅脸上的笑容又没了,嘴角紧紧地抿着走在最前面,往停车场走了过去。 余乐见有粉丝拦路,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正准备绕过去,却被叫住:“余乐,余乐我可以和你合照吗?” 余乐愣了一下,脸上挂上笑容,“行。” 对方倒是个麻利的,往余乐身边一靠,手机就举了起来,屏幕里显示出两人的脸,按下快门的同时,嘴里还不停地说道:“你超级棒啊,我从跳水就关注你,这次听说你们会过来,就特别期待看见你真人,希望你接下来的比赛也要努力,咱们一定要争取回到顶峰,目标就是世界冠军!” 余乐被逗笑:“谢谢谢谢,这也是我的期待,我会努力。” 与拦下他们的粉丝道别,余乐快步追上前去,喊了一声:“爸,我来拿。” 走在前面的中年男性转头,笑道:“没事,也不累,走吧。” 中年女性也说:“对啊,有轮子,推着就走,拍完了?这里也有粉丝啊?” 余乐说:“滑雪队的粉丝,不对哪个个人的,我们搞运动的也不兴这一套。爸妈,耳朵好点了吗?” 走在余乐身边儿的正是余乐的父母,余爸爸和余妈妈。 余乐在六月初归队后,一转眼大半年就过去了,从夏季项目转到冬季项目,入了秋就是最忙的时候,从奥国回来,连一刻休息都没有,就直接转机飞龙起市。 余爸爸余妈妈有点儿想儿子了,往年“中秋”连着“十一”余乐都会休假回家,这次却跑到了国外一呆就是一个月,两口子一合计,既然儿子没空她们就来看儿子,因而双方就在机场碰上了头。 这次,是余爸爸余妈妈第一次接触儿子的新运动,也是他们第一次前往滑雪场。 队里对余爸爸和余妈妈的出现都表示了热烈地欢迎,甚至为他们安排好了一路的食宿,总之一路跟着余乐走,也是为了他们把余乐交给滑雪队的感激之情。 这种亲友探访,余乐这国家队的“老油条”也很熟练,带着父母往大巴车去,上车的时候母亲因为穿的过于笨重而迈不开的腿,程文海就说:“姨,拉我手上来。” 但同时,站在程文海身边的白一鸣也默默地伸出了手,他不说话,就伸着手。 余妈妈犹豫了一下,一手一个,被提拎上了车,自己就“呵呵呵”先笑了。 程文海是余乐的好朋友,他们都知道,过去也不只见过一两面,还吃过好几顿饭呢。倒是余乐到了滑雪队,又认识了不少新朋友。 就看这些队员对他们的态度,就知道儿子在队里还不错,大家都很礼貌尊敬他们,这一路坐飞机过来,不少人都和他们说过话。 这两口子也见过不少世界冠军,对谭婷何宇齐的热情并不觉得受宠若惊,只是高兴余乐能有个和谐轻松的职业环境,就是他们最高兴的事儿。 上了车,余乐坐在父母后面,他旁边的位置就空了下来,程文海和白一鸣都打算坐下,最后又一起谦让,结果那两人坐一起,余乐剩下一个人坐。 车开了,身边一直没人,余乐看了眼身边空空荡荡的位置,莫名觉得喜感。 白一鸣原本并不太黏他,只是临近比赛那些天,两人住在一个屋里,又同进同出很是密切。至于程文海,向来以他是余乐最好兄弟自居。现在倒好,两人竟然谁都不再挨他。 寂寞啊。 不过余乐很快也没了想这些的心思,从奥国回来,飞机上就休息不好,又要转机,还要和父母聊天,这一天苦熬的都是精气神,在飞机上去洗手间的时候,余乐都看见了自己眼睑下深深的黑眼圈。 一想着等到了山上,还要争分夺秒地适应场地,余乐就再想不了太多,倒头就睡。 车从机场离开,驶上平摊宽敞的机场路,车里稳的连抖动都感觉不到,余乐很快就陷入到半梦半醒间。 那是一种精神和身体都很疲惫,非常想要睡觉,但大脑思维却还活跃的状态。 他闭着眼,无瑕去看这城市的面貌,一动不动看似睡着了,大脑里想的却是奥国的那场比赛。 那天他比赛结束后,下山回到宾馆吃饭睡觉短暂休息,下午又跟着白一鸣他们上了山。 脑海里的画面如幻灯片,一张张一幕幕地在眼前浮现,不重要的画面通通消失不见,只剩下最关键的部分。 下午最先得出结果的是空中技巧项目,何宇齐大师兄的结局并没有迎来任何的反转,终究还是输给了东道主选手,只拿到了一枚银牌。 至于大师兄究竟甘不甘心,以及自己“消化”的如何,余乐不得而知,只知道站上领奖台的大师兄脸上的笑容不多,但还是很有风度的与冠军台上的选手握手拥抱。 之后U型场地比赛的最终结果也浮出水面。 白一鸣在缺少一些竞争对手的情况下,拿到了“欧洲杯”U型场地技巧的铜牌。毕竟是成年组的比赛,又是在滑雪强国举办,竞争性非常强。 余乐对U型场地技巧项目的了解有限,对白一鸣更有种盲目的信任,他总觉得这个成绩并不是白一鸣的极限,不是说白一鸣有所保留,而是他没有去拼了命的爆发自己,技巧固然不差,却缺少那让人疯狂的闪光点,感受不到热度。 倒是孙毅爆发出了恒星般的光芒和热度,让自己的U型场地技巧成绩,历史性地进入到了第十二名,这让温喜德狂喜的在孙毅的脑门亲了一下。 “啵”的一声,好大的响。 温喜德其实压力也挺大的。 他把孙毅挖走,要是在他手上成绩不进反退,他自己也没脸。 而这个“没脸”,更具体的就体现在了周晓阳身上。 周晓阳好不容易拿回了比赛的名额,成为坡面障碍技巧最后一名登场的选手,可惜他并没有让自己成为“人间值得”。 若说周晓阳在坡面障碍技巧上的能力,其实是比余乐高的,这从训练和国内比赛就可以看出来,他只要能够“顺风顺水”,就能够赢过余乐。 只是周晓阳对国际大赛似乎有种来自于生理上的恐惧,那已经从心态上的问题上升到,在比赛中会习惯性的大脑空白,身体僵硬,产生种种负面反应,而且完全无法自控。 在周晓阳的第一轮比赛上,他就因为紧张在第一个道具上出现了小失误。这样的小失误如果换成余乐一定会马上调整状态,继续往前冲。但周晓阳一出现失误就放弃思考,第二个道具和第一个道具用了一模一样的技巧,而且落地的时候还都晃了一下。 一而再的,周晓阳更慌,第一轮他没有大的失误,但难度不高还滑的磕磕绊绊,最后只拿到了55.50的分数。 这个分数反倒给了周晓阳更大的压力,他在第二轮直接在第二个道具摔倒,结束了他好不容易拿到的比赛资格。 所以这一路回来,周晓阳格外地沉默。 随着周晓阳的比赛结束,坡面障碍技巧男子组的比赛也全部结束,最终的排名确定。 下午的比赛排名没有大的变化,白一鸣的排名跌落两位,排在第十一名。 余乐排名则后挪三位,最终排名十八。 孙毅理所当然跌出前25名,没有拿到这次比赛的积分,好在U型场地已经找回场子,“尾巴”就一直能翘着没掉下来过。 随后,在接下来的女子组比赛上,谭婷在分别在坡面障碍技巧和U型场地技巧收获了双银牌。 同一片天空同一个遭遇,谭婷没能搞过东道主选手,只能遗憾地拿走双银牌。 空中技巧娘子军的表现就相当让人惊喜,赛前并未有过期待的女将张佳竟然在比赛上超水平发挥,拿下了华国队唯一的一枚金牌,反倒是空中技巧的王牌选手陈琦出现重大失误,只排在第24名,险些连积分都拿不到。 比赛有时候就是这么峰回路转,陈琦失误的时候,女队主教练徐婉脸沉的都要滴水,一转眼又笑了,连带着柴明也心满意足,至少还带了一枚金牌回家。 不过说起柴明,这次的全国冠军赛因为一些事儿没跟来,所以这场全国比赛,就只能靠余乐自己。 “放养”的好处,就是哪怕柴明不在,余乐也能够独立参赛,只不过领队临时换成温喜德这一点,就很让人不爽。 余乐的思维越来越慢,逐渐进入睡梦中,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梦境竟然是一片稻田,金灿灿的水稻弯着腰,沉甸甸的,每一颗果实都鼓胀饱满,垂下来的麦穗扫过柴明一边儿大一边儿小的脑袋,他双手打开平举,就像开飞机似的在稻田里狂奔,发出爽朗又低沉的笑声,“哈哈哈哈……” 余乐被吓的一个激灵,醒了。 睁开眼看了眼窗外,大巴车已经驶入了城区,展现在余乐眼前的是一个新与旧和谐呈现的城市。沿街有老式四层的筒子楼,即便涂上了墙衣,依旧难掩历史的沧桑感,一路沿街都是店铺,来来往往的行人交织在树荫下,来去匆匆。 但在这些旧楼的后面,却是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大幅的墨色玻璃倒映着天上的云与光,洒落在余乐的视网膜上,刺激出薄薄的一层水雾,于是又急忙地闭上了眼。 继续睡。 至于柴明,当然是去房氏集团的工厂实地考察去了。 考察实际农田,考察工厂机械,考察企业态度,以及考察背景历史。 招赞助这事儿,必须亲力亲为,体育总局说的不算,华国雪上运动协会也说的不算,因为出了事没有舆论会说这两个单位的坏话,舆论的矛头只会对准自由式滑雪队。 自己的“羽毛”不爱惜,还指望别人爱惜吗? 柴明承担的可是整个自由式滑雪队的责任,在为队员和队里谋福利的同时,信誉和诚信也至关重要,所以下了奥国飞往京城的飞机后,就带着路未方改乘另外一架飞机,马不停蹄地奔波劳累。 都不容易啊…… 余乐唏嘘着,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后来听母亲说,车离开机场没多久,车上的队员就睡着了一大半,后来呼噜声是此起彼伏,如果不是真的累了,也不会打的那么惊天动地。 从飞机场前往龙起雪山,还要开三个小时的车,冬季里天又黑的早,余乐中途醒过来几次,窗户外面都是黑漆漆的一片,等着到了山脚下,已经是晚上的七点钟。 来不及休息,一群人提着行李,拖着疲倦的身体就又坐上了缆车。 7点,缆车本来应该停了,就为了接他们,才运行到现在。 夜晚的缆车余乐已经看过很多次,但无论多少次都觉得极美。 缆车亮着灯,在夜里就像一颗金色的珍珠,串在纤长的缆绳上,如同大雪山华丽的装饰品,璀璨出耀眼的光,贯穿于天地之间。 缆车的时间倒是不长,20多分钟就到了山上,最后一个人落地,缆车徐徐停下,很快就连灯都熄灭了。 来不及回头去看,他们又匆匆提着行李坐上了等在缆车站外的摆渡车,然后在每个座位上发现了一袋面包,以及大赛工作人员从保温袋里拎出来的热牛奶。 工作人员一边分发,一边说:“大家先吃着垫垫肚子,听说你们还要先去赛道看一下,咱们不能饿着肚子锻炼。厨房的工作人员已经就位,我们大概训练一个小时就回宾馆吃饭,先将就一下。还有一会儿你们行李就留在车上,我们帮你们提进宾馆,统一在大堂看管,为你们分担是我们的工作,也预祝你们明天都有出色的成绩。” 很能说会道的人,余乐拿过面包和牛奶说了声谢谢,先给父母递了过去。 “你们这一路也累了吧,一会儿车把我们送到雪场后,应该会先回酒店一趟,你们先回去休息。”余乐对父母说道。 余妈妈说:“我们可没你们累,之前也没坐那十个小时的飞机,现在精神着呢。” 余乐观察父母脸色,虽说有点疲惫,但精气神确实很足,他想想,也有几分期待地说:“那一会儿我训练,你们看看。” 余妈妈一拍手:“不就是这么想的吗?你这运动我喜欢!” 程文海从隔壁探出头来,嘴里塞的满满的,也没有耽搁他说话:“姨,这运动老帅了,乐儿也老帅了!特别惊险刺激的运动,搞这运动,肾上激素蹭蹭的冒,等明儿个给你们搞副滑雪也玩玩,有我和乐儿,等你们回去保准你们成为市里最靓的崽,滑雪秒杀下到3岁,上到80岁!” 余妈妈和余爸爸被逗的笑的合不拢嘴,就程文海这社交牛逼能力,才是下到3岁上到80岁通吃。 说说笑笑,也没注意窗外情况,好像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到了地方。 滑雪场亮着灯,橘色的光将雪染成了耀眼的金色,很漂亮,但视线有限,但大家也没办法抱怨,反而争取时间快速换上滑雪鞋,便进了雪场上。 余乐都顾不上看这里的建筑布局,跟着大家走,又叮嘱父母跟着温教练同行,来去匆匆,等缓过一点神的时候,已经站在了通往赛道出发点的传送带上。 在他身后,跟着白一鸣等人,其实在赛前最需要熟悉赛道的只有坡面障碍技巧和障碍追逐这两个项目,其他项目场地都是永恒不变,选手唯一需要适应的就是雪面的变化。 余乐今天任务重,时间紧,他不仅仅需要尽快摸清楚这个赛道的道具布局,还必须要重新适应国内的雪。 所以当余乐踩着滑雪板从坡上往下一滑,就知道明天的比赛压力大了。 脚感简直太不同了!! 奥国的雪偏松软,摩擦力要大一点,国内的雪不仅硬,雪坡还压的特别紧,滑起来硬邦邦的,不是说哪个雪更好滑,而是需要足够的时间去适应。 他不是第一个下去,最先滑下去的是女队的队员,谭婷刚刚滑下去,滑的又慢又小心,有时候就横在坡上观察道具,远没有当初在奥国训练场的从容。 白一鸣说:“赛道有变化,道具都换新了。” 余乐说:“变简单变难了?” “难度应该有些升级,对了那个道具你见过没?”白一鸣指着一个地方,余乐却看不清楚,最后他们干脆直接滑下去,来到了白一鸣特意指出的道具前。 余乐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这个位于两截平桥中间,距离地面只有20公分的矮箱子。 在坡面障碍技巧里,一旦用“箱子”来称呼某给道具,通常都代表这个道具是木质的,以及比较宽。 孙毅在身后开口:“简单,呲箱子。” 余乐扬眉。 呃,他果然知识量还是太少。 孙毅抬手比划:“两截断桥,理想状态最好有上下桥的技巧,中间的箱子用来制造落差,以及制造声响,呲箱子其实挺爽的。” 这么一说,余乐就懂了。 也就是说这个道具,被刻意制造成了三节,强制性要求选手必须反复进行落下跳起的动作,而且看距离间隔这么短,就需要起落间的间隔很短,正是这个道具的难度。 这么看来也不是很难的道具,对于省一级的运动员却是一个难度设置,相信绝大部分人都不敢选择这个道具挑战。 白一鸣听了孙毅的话,也就不再开口,继续往下滑。 回到国内,赛道再度恢复标准,三个街区加三个跳台,第三个街区竟然也出现了“墙”,看来设计组吸取了京城站的经验,认为国内的选手应该有更多有趣的挑战,因此不但设计了同样的“墙”,还是竖躺在雪面上的“墙”。 黑色的海绵填充大圆桶像个炮台,正对前方,像个被高台拱卫的“鼎”一样威武矗立,无论厚度还是长度都很惊人。 看见这个赛道设计,所有人慎重了起来,就没孙毅也感受到了这个道具的不友好。 ““墙”的厚度超过两米了,如果速度不行,这个道具肯定不能挑战。”孙毅说道。 “其实可以滑侧面。”周晓阳指着侧面的雪台,“距离就短了,就算速度慢一点都没关系。” 孙毅蹙眉:“这样也可以,但难度级别会降低一点。” “到时候根据实际情况决定。” “根据实际情况?你的脑子给我拎清醒一点,临场发挥就你最糟糕。” 周晓阳瞬间闭嘴,耷拉着耳朵一点点缩了回去。 余乐前一刻还喜滋滋地想着眼下队里的气氛真好,他们竟然在一起讨论怎么挑战道具,下一秒就听见孙毅人身攻击。 虽说这就是孙毅嘴巴上的毛病,而周晓阳也确实让人有种不吐不快的受虐属性,但真要去做就不好了呀,一家人就要和和气气的嘛。 “走,下去看跳台。”余乐转移话题,率先从坡上滑下。 其他人便跟在身后,孙毅自然也就闭了嘴。 跳台没有什么特色,一个两周转的四米台,两个三周转的三米台,1号台和2号台都设有“三分之一馆”,最后的3号台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印钞机跳台”。 大家依次滑上跳台感受了一下,转眼就到了坡底,又要再回去。余乐让其他人先走,他在坡下找了一下父母的身影,然后在一盏路灯下面看见了正在和温喜德相谈甚欢的父母。 莫名的,余乐就想起了温喜德挖柴明“墙脚”这事,于是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越看那和乐融融的一幕,越是觉得古怪。 第104章 余乐见温喜德跟自己父母单独在一块儿, 心思难免多了一瞬,但很快又释然。 谁当教练这事儿,他父母是绝对做不了主, 而且也不会参与这样的事儿,温喜德想必也没有那么傻的。 余乐对父母挥了挥手,转身上了传送带。 那边儿。 温喜德带着余乐父母站在护栏外观看训练。 冬日里的雪山极冷, 黑夜更是加剧了寒冷度。来自南方的中年夫妇对这样的温度很难适应,即便穿的再厚, 身体也紧紧地缩着,站姿僵硬。温喜德已经第三次提出让他们去屋里休息的建议, 但都被拒绝。 他们是过来看儿子的,也就这么冻上一会儿, 想着儿子平日里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他们忍一忍也就熬过去,更是能多陪陪就陪陪。 当余乐滑下来再离开,看着余乐的背影,温喜德满眼都是欣慰满意, 对他两口子说道:“你们家余乐过来队里,真的给我们队里带来了不一样的气相, 这次在奥国的比赛成绩非常好,超出了我们全队的预期, 他真是一个有天赋,而且心理状态非常棒的运动员。” 余爸爸和余妈妈被夸的眉开眼笑, 只能连连摆手谦虚。 说实话,和他们的关系确实不大啊。 虽说余乐身上的运动基因确实遗传了他们, 可能将这些潜能开发出来的却是过去十多年, 余乐生命里出现的那些教练孜孜不倦的教导, 以及余乐自身的自律。 他们这个父母啊,当的是太省心了,除了不停为儿子骄傲鼓掌,其实能帮上的太少太少。 如今因思念儿子,跑来这里,反倒惹的儿子训练不专心,还得惦记他们。 温喜德笑道:“别这么说,余乐看见你们也是很开心的,他最近比赛任务重,过年的时候肯定在国外,你们来看他也缓解了他的思念,出了国也能够安心比赛。” 余妈妈说:“可不是,我就寻思着过年回不来了,我们就趁着他回国的时候来看看他,可惜这次时间紧张,不然真想多陪陪他。” “会有机会,会有机会。” 正说着,一个人影从跳台上飞出,雪雾在身体一圈勾出金光,像是某种耀眼的光环,在刹那璀璨之后,又骤然熄灭。 就在余爸爸和余妈妈前一刻还惊艳的注视中,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啪”! 很大的一声响,在耳边阵阵回荡。 那身影在雪坡上连续滚了两圈,足足滑出去十米才停下来,滑雪板更是飞出了好几米远。 余爸爸和余妈妈都是吓的一个激灵,闭上了嘴,脸上的笑也不见了。 但温喜德却见怪不怪,第一个反应是拿起脖子上挂的口哨,使劲地吹了三声,先阻止了下一个队员出发,避免二次伤害。 然后才翻身进入雪场,一步小跑,询问情况。 余妈妈就看见从雪坡上爬起来的是个姑娘,个子不高,年纪也不大,这一下把人摔的实在是狠了,爬起来的时候都很费劲,捂着肚子走的东倒西歪,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倒了似的。 温喜德快步迎上去,将人接过来,又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了椅子上,才蹲跪在雪地上反复询问情况。 结果这边儿才吹了可以继续的哨子,又飞出来一姑娘,一屁股坐地上,滑出去老远。 余爸爸和余妈妈的眉毛都在跳。 这运动也也也太危险了。 余乐跳水没跳好,都能把肩膀摔骨折了,这雪面可比水面硬,摔下去不是伤害更大? 可别出事了。 而今天晚上注定是要让余爸爸和余妈妈心惊肉跳的一次训练场景。 时间真的太紧张了,明天就是比赛,想要尽快适应赛道的队员,无论男女都急切的想要在赛道上做动作,结果就是在最后一个跳台几乎全部失误,全部摔倒。 包括谭婷,包括白一鸣,包括余乐。 余爸爸和余妈妈看的头皮都炸开了,可这些年轻人就像“飞蛾”,前仆后继的飞出来,扑腾着灼烤自己的翅膀。摔跤,摔倒但凡能动弹,就又爬了起来,拍拍屁股起身又去了传送带,就像生怕慢一步少滑一次明天就没资格参加比赛了似的。 余乐都没敢做翻腾动作,最后一个跳台就做了一个两周转体的单手安全抓板,落地的时候还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翻身站起,思考自己失误的原因,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顾不上父母对他投来的担忧目光。 直到余乐再滑下来,也再次屁股坐地后,第一个受伤,也是受伤最重的朱慧躺在担架上被抬走了。 训练中断,所有人围上去询问情况,徐婉教练忧心忡忡:“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就是肚子疼,回去检查了再说。你们都注意了,不要做大动作,安全最重要知道吗?” 等着朱慧离开,远了,看不见了,大家又再度散开,继续回到坡上,滑下来,摔倒,起身,再上去…… 余妈妈突然抬手在眼睛上抹了一下,这样的夜晚,抬头竟然看的见月。天空如幕,银盘高挂,朦胧也好,清冷也罢,总归是这极致黑暗里的绝对光亮,指点着,照耀着,洒落在那一次次追风逐翼的身影上。 手缓缓放下来,在月下,那手背上留下一道银亮的痕迹,很快就在那极度寒冷的空气里变成了一道白霜。 当运动员是真的苦。 所有人都知道,运动员的成绩都是拼命训练得来的。 但只有亲眼看见,才会知道究竟有多苦,有多累。 想想20来岁的姑娘小伙儿,正是花儿般的年轻,本该在大学里读书,再谈个恋爱,享受着岁月静好,失个恋便是生命里最难以承受的痛。 可在这里,在白雪茫茫的大山里,在星光下,还有那么一群人,他们真正的去拼,真正的痛,为了理想奋斗,哪怕粉身碎骨。 如果说,孩子搞运动,在最开始的时候是父母强加的意愿,那么走到现在这一步,这些运动员们就已经成就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理解,明白。 只是,终究是心疼的。 一个小时后,这种就像飞蛾扑火般的训练终于结束。 运动员拖着疲惫的身子,每一个,每一个都如此,精疲力尽地回到车上,倒下后便通通被抽掉了骨头似的,没了声音。 这次,余妈妈坐在了余乐的身边,抓着他的手,一言不发。 她不会让儿子不滑,因为儿子的世界观已成,她那怕是母亲,也没有干涉的权力。 但她就想这样坐在儿子的身边,抓着他的手,哪怕只是一丝力量,都希望能够传递给他。 既然这是你选择的路,哪怕摔倒伤痛都无法阻止,那就要更加努力啊,让这一切的付出都值得啊。 …… 第二天,比赛开始。 没有完全适应场地这群国家队员表现的都不算好,为了降低失误率,他们在预赛阶段全部选择难度较低的动作,只保证自己可以进入决赛就好。 余乐也是这样。 哪怕是熟练掌握的270°上下桥技巧,在预赛里他也依旧滑的小心翼翼,在没有把握的情况都只做90°的旋转。 一轮预赛结束,余乐只拿到了63分,排在第六位,前面四个省队队员,还有周晓阳。 周晓阳这家伙真是在国内就是一条龙,战斗力异常凶猛,以78分的好成绩排名第一。 这让余乐想起了乒乓球队那边的大满贯“大魔王”,在拿下奥运冠军后表示,她现在最想拿的就是“全运会”的冠军。 乒乓球作为国球,人才济济,“内卷”的也相当严重,国内国外就是两个不同的赛场。 周晓阳就是他们自由式滑雪坡面障碍技巧项目的“内卷王”。 余乐现在已经能够比较淡地看待自己与周晓阳的排名,他们之间的差距是基础,也是大赛状态,各有各的强,各有各的弱,一轮比完,看见得分,余乐给了周晓阳一个拥抱,真心道了一个恭喜。 这小子在“欧洲杯”一系列变故,被打击的非常凄惨,实在是无法嫉妒他。 能在国内“雄起”也好。 但第二轮余乐也不能放任自己继续“保守”下去,总是要拼一拼高分。 结果不出意外,余乐“漂亮”摔倒,第二轮分数无效。 好吧,能进决赛就好。 余乐默默地结束了比赛,预赛一结束,就和周晓阳、孙毅约着晚上来训练。 预赛可以“保守进行”,但还是要尽快适应场地,在决赛能有一个好的表现。不说能不能干掉周晓阳这个“内卷王”,他好歹也是“欧洲杯”第十八名,回国比赛怎么也要拿枚奖牌吧。 孙毅不冷不热,但也没拒绝。 看周晓阳也依旧没个好脸色,当然看余乐也依旧是一脸傲娇冷漠的模样,但人和人相处不能只看表面,感受更重要,余乐现在越发觉得自己与孙毅相处融洽,两人的气场正在缓慢融合。 定好训练时间,余乐转身去观众席,找到父母。 昨夜里光线暗,视野不明,直到今天到了赛场,余乐才发现这里的观众席竟然是个临时搭建而成的架子,上面摆着座椅,观众只能在冷风里看比赛。 关键观众席矮,视距短,哪怕坐在最高处,坡面障碍技巧也就能勉强看见三个跳台的表现,简直就是看了个寂寞。 这里算是余乐在国内参加的比赛里,观众观看环境最差的一处。 偏偏他父母还选择这个时候来看比赛。 余乐担心父母寂寞,或者耐不住寒冷,比完赛后,就一路“猫腰”去了第五层,找到了坐在看台中间的父母。 “乐儿。”母亲开心地招呼。 他们身边没位置,余乐就蹲在地上抬头望向母亲:“没滑好,好在进决赛了。你们的暖宝宝都贴上了吧?前心后背,还有你们记得膝盖也要贴。” 母亲笑:“放心,背了很多过来,不够我们换上,你摸我手,热乎着呢。” 余乐握上母亲的手,果然是热乎的。 再去摸父亲,满意点头。 母亲想想又说:“昨夜里那姑娘怎么样了?我也找不到人问,还有你的教练啊,这次还能见到吗?” 余乐小声说:“朱慧没有大事,但要修养几天,不用担心。至于柴教这次估计是看不见了,这场比赛结束,我们又要去Y国参加X-Games的比赛,我问过,大概一直到明年的四月份,我们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国内,要不等这个赛季结束了再见面吧。” 母亲一听,惊讶:“这么长时间啊?现在可才十一月。” “快十二月份了。滑雪比赛毕竟欧米那边更发达,举办的也更多,训练加上提前适应场地,尽量少的飞来飞去吧,我也实在是不爱坐飞机。” “换个项目,倒是更辛苦了。” “等四月份赛季结束,你又该觉得我闲。” 母亲想想也对,摸摸余乐脸蛋,笑:“行了,不用管我们,你忙自己的去,我们知道怎么回酒店。” 余乐说:“比赛马上结束,别看了吧,我带你们滑雪去。” 母亲看看丈夫,兴致勃勃:“去试试?” 余乐带着父母去了游客中心,也算是熟门熟路地租下了两套滑雪装备,教着父母在新手区滑雪的时候,白一鸣、程文海他们就找了过来。 “乐儿啊!带咱爸妈滑雪你都不告诉我,还让我自己找过来,昨天明明说好我来当叔叔阿姨的启蒙教练,怎么的你还跟我争风吃醋。” 这货!张嘴就没边没际没羞没臊! 但却把所有人给逗笑了。 程文海就喜欢这样开心的气氛,撸胳膊挽袖子:“来吧,现在进度怎么样了?” 余乐:“……” 余乐父母:“……” 程文海:“怎么?” 这一问,就笑了。 余乐父母年纪倒是不算大,但一辈子没滑过雪,别说滑新手坡,就是在平地上踩着滑雪板都站不稳。 余妈妈说:“哎呦,这鞋怎么这么硬啊?脚上还那么沉,不行不行,我不会走道了。” 余爸爸说:“滑!不行不行!滑!要摔!!” 两口子对着儿子悄悄撒娇。 “扶着我。” “哎呀呀,快拉我要摔啦!” “乐乐!!” “救妈!” 两个还能再战二胎的中年人,使劲向儿子求救,一边享受儿子的关心,一边用着这样嬉戏的方式加深亲情。 余乐左支右拙,别说教滑雪,他觉得他自己都快不会滑雪了。 但这情况,在程文海和白一鸣过来后,又变得不再一样。 一人一个,白一鸣稳稳扶住余爸爸,沉稳开口:“我教您。”程文海理所当然地化身成“妇女之友”,哄得余妈妈笑靥如花,“姨,放心吧有我在你肯定不会受伤,乐儿的启蒙教练说是柴教,其实是我呀,他滑雪第一步就是我教的……” 余乐看着渐渐远去的父亲和母亲,再看看白一鸣和程文海耐心的模样,松了一口气后,紧跟着就笑了。 又过了几分钟,周晓阳黏黏糊糊地找了过来,“乐哥,听说你在游客这边儿带父母滑雪,我就过来了,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没等余乐说话,身后又响起声音:“乐哥。” 转头一看,石河也跑了过来。 余乐看看新来的两人,再看看远去的两人,突然觉得这阵仗有点大。 父母要是回去说,“我们的滑雪是两个全国冠军、一个世界冠军教的”,谁信啊! 但这还没完,何宇齐在护栏外面喊:“你跑这儿啦?叔叔阿姨学的怎么样啊?我进去看看?” 他说完也不等余乐开口,就绕过绳网,埋头往游客中心走了去。 于是等着余爸爸和余妈妈在程文海和白一鸣的保驾护航中,成功从新手坡道上滑下来的时候,收获了一众世界冠军、全国冠军、国家队员最热烈真诚的掌声。 “啪啪啪!” 这阵仗,让来来往往的比赛选手,以及滑雪爱好者,羡慕的眼眶都红了。 余爸爸余妈妈也没觉得自己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但这场面实在让人有些激动,满面红光的,都年轻了十岁。 余乐也很谢谢大家这么给面儿,特意跑来逗他父母开心,这种队友兄弟般的感觉实在很好,再没了他刚刚来到滑雪队的孤独感。 …… 但这样轻松的气氛,到了下午就没有了。 这天下午的比赛结束后,已经提前吃过晚饭的余乐,第一时间就冲上了赛道,反反复复地训练,通过不断反复的积累,感受和寻找这片雪地不同的奥妙,用双脚去抚摸雪地的脉络,也身体去感受它的险峻和温柔。 摔过。 而且摔了很多次。 也疼,但忍忍就不疼了。 成功率就在这样反复的尝试和忍耐中,一点点提升,当夜幕降临,视野即便不佳,余乐依旧用身体记住了这个赛道,昨夜里那摔摔滚滚的狼狈模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 这让今天晚上负责带训练的徐婉徐教练都在对谭婷感慨:“一直觉得余乐这小子天赋很好,但只有一直盯着他才知道,他更强的是总结能力,关键还特别能忍能吃苦。” 谭婷此刻就站在徐婉的身边,一口口,小小地喝着保温杯里的水。 水有点儿热,所以喝的小心翼翼。 一口水淌过喉咙,微微扬起的脸上,眼眸半眯地停留在那个背影上,眼底有一抹异彩的霞光浮现。 等着谭婷再上到坡顶训练的时候,男队的队员正排队往下滑,谭婷便和女队的队友们站在一起。 她性格不算活泼外向,但也算不上个文静秀气的姑娘,优秀的成绩让她的身份超然,威望加深后,整个也显得很是沉稳,很有“一姐风范”。 只是今天她往队友身边儿一站,听见的依旧是关于余乐的讨论。 “有没有感觉最近余乐越来越厉害了?” “什么?成绩吗?是挺厉害,但男队出成绩不容易啊,何宇齐都努力这么多年了就是上不去。” “不是,不仅仅是成绩,我的意思是男队儿那边儿的气氛好像变得团结了不少,就连孙毅都跟余乐说起话了,这个人看起来笑呵呵的,处事很有一套手段。” “不是吧,那也不能说他有心机,我倒是觉得……” “谁说他有心机了,我是说他待人处事特别稳,就是那种不知不觉会很吸引人的感觉。” “对对对我也是这个意思,让人无法忽略,存在感强,有点bling~bling~的,关键还不让人讨厌。” 谭婷听的嘴角一抿,视线又再度深深落在余乐的背影上,若有所思。 继而说道:“余乐是挺好的,很有魅力的一个人。” “咔哒!” 下巴掉了一地。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了过去。 谭婷一般很少聊男队的事,更有一种“训练狂”的品质,她作为世界冠军,不突破就是退步,所以为了守护自己的奖牌,她训练非常吃苦,枯燥,更无心八卦。 如今突然开口,说的还是余乐,关键词“魅力”。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在她的脸上,那一双双眼睛里闪烁的都是“八卦”的光芒。 难道我们“一姐”她!?? 余乐自然无暇关注背后女队员,也不知道自己成为了她们谈话的焦点,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会传出一个让他匪夷所思的“绯闻”。此刻他正沉醉在自己越滑越顺畅的舒适感里,以及距离训练结束越来越短的焦虑当中。 时间还是有些不太够。 他觉得再给自己一天就好了,他就可以让自己完全掌控这个赛道,滑出该有的成绩。 这样不断换赛场,换道具,甚至换雪,简直就是在考验一个人的极致适应能力,每次比赛都是在不同的赛道进行,简直不要太刺激。 这是危机,是紧迫感,是焦虑,但同时会生出无尽的探索欲望和学习欲望,让他乐此不彼地享受这份变化,以及渴望在完全征服这条赛道后的成就感。 或许这正是坡面障碍技巧,最是有别于其他项目的魅力吧。 轮到余乐滑下,于是在身体往前倾斜的瞬间,余乐便在自己的脑海里构筑出了一个完整的地形图,他就好像在玩一个滑雪游戏,训练并不仅仅是训练,在摆脱了如跳水那样日日夜夜不断重复的枯燥之后,训练也变得格外有趣。 他就像一个不断读档重来的游戏玩家,渴望打出一个又一个的高分。 这一次,一定会更好。 余乐注视着前方第一个街区的道具,那是一个普普通通7米长的平桥。 旁边还有更多的选择,有更难的可以拿更高分的道具,但余乐依旧朝着这个最简单的道具滑了过去。 他从左侧贴上,从平台上用力一跳。 270°上桥! 于是在那旋转的视野里,天光猛的大亮,眼前一片白芒,没等眼睛适应视野的变化,身体却更快一步,稳稳地站在了桥上。 他挺直身体,滑雪杖被他左右手地握在身体两侧,犹如一名风度翩翩的侠客,手持双剑,翩然而来。 太阳很大,照在脸上竟然有些微微的发烫,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好的过分,很难想象在过去三天这里连续下着暴风雪,风力一度达到过七级,阿尔卑斯山脉上仿佛沉寂了一百年的大雪被疾风卷上了天空,云杉树疯狂的摇晃洒落一身白霜,但没等落地就被吹散了。 一转眼,时间就又过去了三个月,翻了年,临近白一鸣的生日,余乐也在国外漂泊许久,开始了他“20XX年自由式滑雪世界杯”瑞国第一站的比赛。 自从开始进入滑雪赛季,并且余乐决定从这个赛季就开始刷“难度储备”后,他就不断地活跃在国内国外的每一个赛场上。 在过去的三个月时间里,余乐参加了“全国滑雪大奖赛”第三站龙起雪山的比赛,输给“内卷王”周晓阳,仅仅拿了一枚银牌。之后他前往Y国,参加今年的“X-Games”,欣赏了滑雪大神炫技的同时,自己也和幸运地拿到了第二十二名,获得了一个基础的20分的积分。 但总计45分的分数,依旧不够他参加“滑雪世界杯”的入门门票,那之后他前往新西兰参加由国际雪联举办的“自由式滑雪坡面障碍技巧新西兰公开赛”,以第十五名的优秀成绩,攒够积分,成功叩响了他首个S级国际大赛的“大门”。 “自由式滑雪世界杯”。 一个真正的高水平的大赛。 过去在洲际比赛和公开赛里没有见过的真正大神,在这里,在“世界杯”的赛场上,纷纷现身。 余乐还看见了自由式滑雪坡面障碍技巧的“王者”盖伦·内维尔,“X-Games”两届坡面障碍技巧蝉联冠军金·霍喜尔,在奥国举办的“欧洲杯”以96分轻松拿下第一名的奥国选手约拿·达罗,上一届“世锦赛”成功干掉“王者盖伦”夺下冠军的米国选手比利·博德。 以及与余乐有过很不愉快摩擦,但成绩斐然,有望争夺世界排名前三的水木朝生。 “世界杯”才是真正的高手云集,星光熠熠。 像余乐这样在“洲际赛”里奖牌争夺资格都没有,排名在20左右的选手,来到这片“汪洋大海”中,就仿佛海洋巨兽身边的小虾米。 没有人关注他,不是轻视,只是理所当然的无视,而他却用激动的心情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那些人,那些曾经出现在资料里,出现在程文海口中的滑雪大神们。 到底还是来到这个赛场了。 “滑雪世界杯”!! 第105章 有点紧张。 本来已经适应了洲际比赛的余乐, 来到“世界杯”后,又开始有了紧张的感觉。 只不过是一个分站赛,但为了争夺世界排名的大神们纷纷现身, 余乐在比赛之初就将这些人的名字纷纷对照成绩和排名,然后很悲催地发现,以自己现在的成绩, 恐怕连决赛都很难进入吧? “世界杯”的赛制属于正规赛制,有最少50分的积分要求, 作为报名的限制,因此而淘汰掉不那么专业的选手。 随后两轮的预赛, 只晋级分数最高的前12名,又用来淘汰掉大部分并不是真正高手的报名选手。 再之后才是真正的, 世界最顶级大神们的“龙争虎斗”。 余乐很清楚自己进入决赛的可能性太低,但他必须要出现在这个赛场上,哪怕是感受这种赛场的氛围为下一届的比赛做准备,还有近距离与大神们接触,用以消除过多的负面情绪, 都是有必要。 所以,余乐很清楚自己会来到这个赛场的原因, 他需要适应和调整自己的状态,并充分感受顶级赛事的魅力。 连带着, 连日的比赛,让余乐的外语沟通水平都有了一个较为显著的提升。 所以说学外语的环境太重要了, 余乐是被憋着,不去学习都不行。 只有他一个人。 这个项目, 一路走来, 就剩下他一个人。 孙毅的坡面障碍技巧还是不行, 积分到最后都没有拿够,所以只能参加U型场地的“世界杯”比赛,那就是另外一个场地。 周晓阳只是个“内卷王”,在国内把余乐“打趴下”,虽夺得了冠军,但一到世界赛场就怂,各种花式的失误,简直就让人恨铁不成钢。 白一鸣不报名,不参加,哪怕他和余乐关系再好,依旧没有答应余乐的游说,以一种沉重的沉默,来对抗他父亲的压制。 于是一路走来的好朋友,到了这里就剩下余乐一个人。 如今,经历过一系列的比赛,余乐已经来到了“世界杯”第一站,瑞国站的比赛现场。 第一轮余乐表现的并不好,即便是他都无法缓解顶级赛场的紧张感,所以在上一轮的比赛中出现了重大的失误。 此刻是他的第二轮比赛。 预赛。 从赛道顶端滑下,抵达第一个最简单的平桥道具前,余乐选择了正方向的侧面上桥,270°的旋转是他的拿手好戏。 一直滑到桥的尾端,就是一个450°的【麻花】下桥。 过去三个月,余乐的能力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比赛是最好的训练场,在高压力下,余乐的进步也非常快。 只不过到了他现在的程度,已经很难做到才转项时候那一日千里的神奇,一个更高难度的新技巧,就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 而且余乐现在更重要的还是稳定基础和技术融合。 三个月前,做450°技巧时,他必须要耗费更多的时间蓄力,所以整个上下桥的技巧,就像是拆分开的一样,并不是非常的连贯。 如今他已经可以将450°的下桥和【麻花】融合在一起,在原本的难度上更进一步。 这个技巧,已经属于绝对的高级玩法儿。 余乐完成的还相当轻松。 顺利完成第一个街区的动作,速度有了进一步的提升,余乐看向第二个街区的挑战。 这个街区太像他在龙起雪山比赛时候的布置了,第二个街区的“核心道具”,就是一个竖躺在高台上的“墙”。 唯一的变化只是原本黑色的圆筒状“墙”,贴上了白色的“世界杯”logo,那是一个类似于乌比莫斯环一般的金色带状设计,环上印有“20XX年自由式滑雪坡面障碍技巧世界杯”的英文字样。这个logo也会印在分站赛奖牌,以及赛季总积分冠军的水晶球奖杯上。 余乐认为自己不断去参加比赛,最大的好处,就是他现在基本已经见到所有的道具,并且都去尝试完成过。 眼前的“墙”,自然也是他曾经挑战过的道具。 不能从正面上。 而且将它设计在第二个街区,显然大赛组也并不是很想让选手挑战正面。 正面很长,超过3米的长度,选手需要很快的速度冲上跳台,才能够有足够的空中飞翔距离。 以此刻余乐滑出去的速度,最多只有一个翻腾的时间,长度也就两米左右,他就必须落地。 大赛组必然有他们的考量。 侧面上台,横飞过赛场,显然是一个很美妙的画面。 种种数据之下,余乐必须滑侧面。 雪板被控制倾斜,在速度的冲击力下,斜刺向犹如小小U型池的跳台,在身体抛飞的瞬间,向后跃起。 身体蜷成一团,翻腾一周。 同时伸出手臂,单手摸上那金色的logo,隔着手套好像都有某种灼热的感觉传递到他的手心,深入皮肉地烙印。 早晚要拿到它!! 翻腾。 身体回正。 余乐双脚落在地上,朝前继续滑出。 再往下走,便是跳台与道具交汇的区域,这里有两个半片的小型U型池,像是一对翅膀,分立于第三街区的两侧,中间则是两座黑色铁质的长桥,从上往下看,便犹如大鸟的身体,正飞翔在飞雪连天的世界里。 余乐对U型池始终不行,所以根本不多考虑地只选择中间的道具。 一个双梯形的平桥,和一个断桥。 之所以说这个赛场有点像龙起雪山的赛道设计,除了在第二街区出现了“竖墙”以外,第三街区的断桥中间也加入了“箱子”。 余乐从正面跳上断桥,转眼就来到了断桥前半截的尾端。 他没有在上桥的时候做技巧,正是因为他计划在下桥的时候完成一个技巧,断桥毕竟太短了,三米的距离滑过去不足一秒,就算是盖伦也不可能跳动两下。 余乐旋转180°,类似于一个【桥上跳】,落在箱子上。 “呲”的一声响,在耳边炸起,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箱子很短,但滑起来很过瘾,“呲呲呲”声音让余乐每次都乐此不疲地“呲”它。 待得来到箱尾,余乐猛地跳起,成功落在断桥的后半截上,继续往前滑去。 落地的时候,他用了一个270°的反向着陆,是为了让裁判看见他更多的能力。 同时,他也打算用反方向的倒滑,挑战第一个跳台。 第一个跳台是三分馆,左右两侧和中间,跳台细长,选手并不能够在跳台上做出弧形蓄力,也算是一个硬性规定。 要不去左右两侧的跳台努力完成两周转,会被扣90°的周数,要不就来一次男人的挑战,选择正面跳台吧! 余乐很男人。 他选择了正面的跳台。 身体被朝着空中直直抛飞出去的时候,他确实感觉到了这个跳台的不友好。 滑雪的时间长了,余乐就像每一个滑雪者一样,越来越会借着跳台玩些小技巧,让自己能够借助跳台积蓄更多的力量,以保证空中部分的难度。 但这个宽度不过1.5米的跳台,显然就是为了限制他们这些小技巧而存在。 裁判想要看见选手更“硬”的东西。 真正的空中能力。 空中技巧能力? 也算是余乐的一些优势吧。 跳水运动员最擅长什么来着? 翻腾啊! 从十米台一跃而下那2.04秒的时间里,余乐最棒的时候可以完成半屈体的四周向前翻腾,并且拿出0.8秒的时间做好入水前的准备。 余乐此刻浑身的力量都爆发出来,他将身体紧紧蜷着,双手扣在滑雪板的外侧,向前翻腾一周,随后身体再一拧动,正面朝前,完成转向动作。 随后身体打开,等待落地。 值得一提的是在过去三个月的训练里,余乐已经成功将单双手的【安全摸板】融入到习惯性动作里,再也不需要拆解来做,更不用在比赛这么紧张的情况下,还要分出一部分的大脑去思考自己的脚在什么位置,手究竟有没有抓到雪板。 练的多了,自然也就成为了肌肉记忆,现在每次跳起的时候,余乐再也不会去想着将手往头上举。 落地。 稳。 向前翻腾360°+左侧转体360°。 并不是十分符合这个三周六米台存在的初衷,但考虑到这是第一个跳台,速度还不够的情况下,两周也是绝大部分选手的选择。 不过余乐这个空中技巧是有一个很有趣的新花样。 倒滑起跳,向前翻腾。 在洲际赛里,几乎大部分选手在跳台上,都会做向后翻腾的动作,因为别看是向后翻腾存在视野不佳的情况,但是它的稳定性更强,落地会变得更加容易。 导致在那个级别的比赛里,向前翻腾是看不见的。 就算到了S级的赛场里,很多选手也更喜欢向后翻腾,哪怕做更多的周数,也不想做向前翻腾。 在今天已经结束的第一轮预赛里,66名选手,尝试完成向前翻腾技巧的不足5人。 相信这里几乎所有人都会向前翻腾的技巧,只是为了比赛,他们都不愿意做更冒险的尝试,保证足够高有效分确保进入决赛,才是聪明人该做的。 所以,余乐是今天第五个完成向前翻腾一周技巧的选手。 而且是一个反向的向前翻腾。 就凭借这一份小特殊,就可以让他拿到更高一点的分数。 余乐第一轮在第二个跳台出现了失误,导致他只拿到了一个29的无效分。 第二轮的预赛他应该再稳妥点,所以他选择了这个动作。 是的,对于余乐而言,向前翻腾还挺简单的。 跳水真的帮他打下了一个很坚实的基础,他的翻腾稳定性非常强。 想一想跳水运动员入水时候那压到了极致的水花吧,如果不是轴心的绝对稳定,余乐有什么资格成为十米跳水的老三。 第一个跳台转眼间在身后远去,余乐依靠一个正轴的转体动作,让自己做到了正面落地。 此刻在他眼前,就是这个赛道的第二个跳台。 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跳台。 宽度三米。 高度六米。 在速度充足的情况下,飞起来后与地面的垂直落差可以达到12~13米左右,空中时间约有3秒。 大赛组似乎在跳台方面并不太想搞太多的花样,就是那么一个普普通通空中技巧的跳台立在赛道中间,任由选手自由发挥。 余乐对这个跳台也没什么想法。 上一把他倒是想着自己前半截滑的不错,速度和状态都那么好,不如乘胜追击,拿出一个难度至少1260,也就是三周半的技巧动作,试试看自己有没有冲击决赛的实力。 然后他就摔倒了。 只有29分啊! 前面白瞎那么大的力气了! 毕竟是余乐的第一次S级赛场,摔倒一次,锐气就被削掉了一截。 这一次他必须降低要求,只要完成一个1080就好。 跳台的小分低一点没关系,要保全程分啊! 余乐还惦记着他在“欧洲杯”拿到的那个36分的全程分,如果能够完成一个丝滑般流畅的比赛,哪怕31、2分也好,都大大地增加了自己进入决赛的可能。 所以一个向后翻腾360+左侧的720°转体在转瞬间完成。 在这个赛场上,非常普通的一个技术动作,唯一的一个加分项就是余乐在完成翻腾动作后,做左侧转体的时候,他的左手抓在了同侧板的内侧,一个单手的【日本抓板】。 但落地并不是十分的干净,雪板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他的身体往下蹲了一下,虽说身体没有任何地方触碰到雪面,但过深的蹲位,还是会让裁判减少一点点这个跳台的小分。 就是不知道全程分会有多少影响。 余乐能够接受少上1分,他对全程分的心理预期也降到了30、1分。 算了,30分就很好。 毕竟是S级的赛场,裁判打分会变得更加严谨,而且同期对比下来,以目前余乐的实力,也不算特别突出的那一个。 不再去想。 前方还剩下最后一个跳台。 同样的,宽3米高6米的跳台,连印钞机跳台都不设计一个,大大减少了比赛的观赏性好不好。 这不是余乐的吐槽。 是来自于广大选手的集体吐槽。 街区设计的有多么多的亮点,跳台就有多么的简单无聊。 大赛组就这么设计了,又能怎么办。 小心应对,做好自己就行了呗。 余乐在第一轮没能完成这个跳台,就提前结束了比赛。 这是他在比赛中第一次挑战这个跳台。 既然在上一个跳台就选择了优先保证全程分,余乐在这个跳台也就不打算冲击更高的积分。 他想要完成一个完整的比赛,至少让他的第一次S级比赛,拿到一个有效分。 所以别的不说,就来一个他比较擅长的吧。 从跳台飞出去,余乐向前翻腾。 同时,他的双手抓在了雪鞋前三厘米左右的位置。 对! 这就不是安全抓板了! 看起来是【卡车司机】抓板。 实际上余乐抓的却是靠近板头的位置。 加分点!! 同时余乐,向前翻腾足足两周,然后身体展开,左侧转体一周。 落地!! 1080°,抓板头,完成!! 这一次的落地那叫一个稳! 身体只是一个微微的屈膝,就平稳立在雪坡上,迅如闪电般的朝前滑去。 随后又在抵达平地同时,在地上画出一个弧形,横在雪道上,停了下来。 比赛完成。 余乐摘下滑雪镜,摘下手套,又脱下滑雪板,当他将滑雪板抱在怀里再度站起来的时候,脸上浮现笑容。 他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这和难度高低的关系其实不大,而是一种心理上的满足。 他,至少,在这个级别的赛场上,完成了一次完整的比赛。 仿佛踏入了“门”里一样,这是一个必须的过程,只有你做完了,才会意识到这并不是多难的一件事,才有信心在下一次做的更好。 如果两次都摔倒,那种糟糕的情绪会一直延续到下一次的比赛,不但会影响训练,甚至会让自己对比赛产生阴影。 余乐怀疑周晓阳就是连续一两次没能在世界大赛上滑完全程,又被温喜德骂过之后,就越滑越怕,越怕失误,进而导致了他的状态始终很糟糕。 就是……挺满意的吧。 余乐对人群后面的何宇齐挥手,然后走到了屏幕前,等待自己的分数。 分数依旧出现的很快,余乐走到屏幕前只是站了几秒,他的大头像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总分75.00分。 就是还不错吧。 不同级别的比赛,打分标准不同,最主要看的还是同平台的竞争对手水平如何。 就比如,以余乐现在的水平,他参加国内的比赛,在发挥正常的情况下,基本是可以拿到90分了。 可若是到了这个赛场,他还能拿到90分,那么盖伦这样的大神,岂不是就只能拿到超出100分的成绩。 因而余乐对这个分数还是比较满意。 这可是“世界杯”,是S级的世界比赛,全世界最强的运动员一定会参加的比赛。 按照满分100来算,余乐这分数远超及格,位于中上游水准。 他的目标当然不只是中上游那么简单,但饭要一口口地吃,路也要一步步地走嘛。 而且31分的全程分也再一次确定余乐正在一步步地熟悉这项运动,他对分数的评估越来越准,熟悉分数,掌握规则,对于坡面障碍技巧这类自由度极高的运动而言,是非常有必要的一个要素。 至少以余乐的赛场经验和素质,他是完全可以在那紧张刺激短短20多秒的赛程里,不但完成自己动作,还能够正确地做出取舍。 那之后余乐又仔细看了一眼小分,将分数和自己完成的表现做了一下对比,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计算后,就不再留恋,转身离开。 何宇齐就等在外面,何宇齐也是除了女队队员外,唯一一个和余乐在同一处赛场比赛的队友。 空中技巧和坡面障碍技巧都是在坡道上进行,所以往往并排出现。甚至有些赛场会以拆装道具的方式,将这两项运动放在同一个坡道的进行比赛。 比赛到了现在,越来越多的队友,停下了征战的脚步,余乐身边的人也就越来越少。 孙毅更是因为场地的原因,要在距离20多公里外的另外一处山头上进行比赛。 再没了白一鸣和程文海后,余乐倒是和何宇齐大师兄越走越近。 大师兄空中技巧预赛在昨天上午就结束了。 第一轮他就以排名第四的分数,直接进入决赛,不用参加第二轮的比赛。决赛是在明天,今天闲来无事,就过来陪余乐比赛。 余乐和何宇齐汇合,两人聊了一下刚刚拿到的分数,再往前走了百米远,就看见拎着保温壶,拿着保温杯的柴明,柴教练迎面走来。 这三个月的大赛征程,柴明一直带着他们满世界飞,安排食宿安排训练,教练和助教的活儿都被他一个人干完,因为路未方必须留在国内帮他处理工作,顺便还要带程文海和石河的训练。 柴明以前其实也没这么辛苦。 他是总教练,管的不仅仅是自己名下的几个队员,理论上所有自由式滑雪队的队员都由他负责,他大部分时间坐镇中军,世界大赛只是选择性跟着,大部分时候还是路未方带着何宇齐他们征战。 但“患难见真情”啊。 柴明纵然不会和颜悦色,纵然教导严苛,但也承担队里队外那么多事,没有辛劳也有苦劳。谁能想到不过在病床上躺了半年,再回去的时候就“变天”了。自己信赖的同事一心谋夺自己的位置,自己苦心培育的队员转投别人门下,还有其他队员也一副自己“死”了好了的心态。 柴明就算铁汉,这心态也崩了啊! 管你吗的! 这活儿谁爱干谁干! 老子就一心一意带队员! 因此,柴明这一走,就走了三个月,跟着余乐他们的比赛,转战欧洲各国,从住宿到训练一路张罗,整个人都给熬得又黑又干,那鹰钩鼻子简直能戳死人。 但也因为这一路见证名下队员的成长。重点,余乐的成长。倒是让柴明的精神好了很多,眼底的阴霾好像都散了很多,纵然还不爱笑,但看人再不是阴冷冷的好似全世界都欠了他似的孤冷。 余乐快走几步,迎上柴明,开心地叫了一声:“柴教。” 柴明点头:“就离开一会儿的功夫,都滑完了?” 余乐拿过柴明递到手边的杯子,说:“嗯,两场中间完全没休息,接着就开始了。” “怎么样?” “75分。”余乐喝下一口温度正好的水,笑:“还行吧?” “嗯。”柴明点头,忽视余乐屁股后面摇成了花的尾巴。 是挺好了,以余乐训练的时间,到他目前的成绩,当然很优秀。只是又没什么好表扬,75分在这个赛场就是20左右的一个排名,一个国家队员,一个天才,一个他不计一切挖过来的好苗子,能因为这区区20名就满足吗? 当然不行! 柴明给了个“还不错”的回应,却说:“进不了决赛,明天上山给你师兄拎包。” “嗯!”余乐点头,看向何宇齐,“明天拿冠军。” 何宇齐笑,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这谁敢随便答应啊,头晕。 三人就这么在雪地上聊了一会儿,坡面障碍技巧的排名就唰唰的变化,余乐本就没能进入到前12名,也就没有关注过赛场的排名变化。 直到身后传来响彻云霄的尖叫声和欢呼声。 他们惊讶地回头看去。 这是赛况发生变化了!? 余乐想都没想的转身就走了过去。 毕竟是与他主项相关的成绩,他还是很在意的。 他这么一往回走,方向正好是选手通道的出口。 然后就和被一群人簇拥着,笑的满面灿烂的水木朝生,迎面撞上。 第106章 R国队, 坡面障碍技巧有三名优秀选手,分别是水木朝生、小山则江、竹内由纪。 小山则江年纪最大,今年23岁, 在过去也是R国代表队在这个项目上的“王牌选手”,曾经还拿过“滑雪世界杯”分站赛的冠军,撑起了一片天空。 只是这两年不知道什么原因, 状态一直在往下滑,从拿到金牌的成绩, 一路滑到15名开外,论他现在的分数和排名, 和余乐也就是那么一两个排名的差距而已。 然后就是三年前跟在小山则江身后的“小弟弟”,竹内由纪“站”起来了。 在小山则江状态突然掉下去那年, 竹内由纪超过小山则江,拿下了世界第5的排名,还拿下了那一年“滑雪世锦赛”的一枚铜牌。 就在大家以为未来几年都是小山则江和竹内由纪这队师兄弟之争,说不定竹内由纪还会超越小山则江成为这个项目的代表人物后,谁都没想到, 异军突起的竟然是年仅十六岁的水木朝生。 水木朝生出生在北岛,那里的冬季很漫长, 有非常丰富的雪资源,他是个雪上长大的孩子, 同时他的母亲还是一名前滑雪运动员。他继承了母亲的滑雪天赋,还从小受到专业化的培养, 小小年纪就连续斩获国内各项自由式滑雪比赛的全国冠军,后来在国际青少年的比赛里, 也拿下了很多的金牌。 谁都知道水木朝生早晚要在成年组大展宏图, 只是没想到才刚刚满16岁, 达到国际滑雪大赛最低报名标准的水木朝生,竟然直接就报名了成年组的比赛。 他在成年组,直接与小山则江和竹内由纪厮杀,去年还略微稚嫩,战斗力不足,被竹内由纪力压一天,等到今年17岁,他在国内举办的全国赛事里,轻而易举,狠狠的将这两位“师兄”踩在了脚下。 今年,水木朝生野心勃勃,在赛季开始的采访里就说道,自己今年的目标是争取世界前三的排名,争取在“世界杯”,或者“世锦赛”上,夺得一枚金牌。 年少轻狂,但又确实有能力。 还不缺颜值。 因而水木朝生在R国拥有大批的死忠粉丝,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 同样嘛,年少轻狂。 在“欧洲杯”比赛前的意外,他在自己也迷糊的情况下,理所当然的就把责任赖到了周晓明的身上,最后却被白会长带着律师团,给砸清醒了过来。 这可以说是水木朝生在这顺风顺水的人生里,唯一感受到的“大恐怖”。 那是和比赛输了不同,是另外一种“恐怖”的存在,来自于一个大国的威能,让他不得不,也必须吞下这口气。 要说他心里没怨气也不可能。 毕竟不管那次的意外究竟是不是他疏忽了,亦或者自己真的被周晓阳绊倒,他因此受伤无法参加那场比赛都是事实。他也因而少了一场比赛的积分,争取世界前三排名的目标,也变得空前的困难。 我都拿不到积分实现不了梦想,还被你们用律师威胁,还那国家力量胁迫,太过分了!简直太过分了!! 水木朝生讨厌周晓阳。 讨厌白祥磊。 讨厌那封律师信。 讨厌华国。 当然,也不会喜欢余乐。 哪怕直到现在,他都记得自己脚腕剧痛的时候,余乐对他给与的安抚和微笑。 但在成绩面前,以及自己的怨气面前,这点善意什么都不是!! 所以拿了预赛第一名的水木朝生,在被队友和粉丝簇拥着,从选手通道走出来看见余乐的下一秒,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 这么开心的时刻,遇见了一个不想看见的人,真是扫兴。 水木朝生变化的脸,让追着他来到瑞国的粉丝们,清晰地感受到。 大概是十来个人吧,有男有女,女多男少,也跟着一起收了笑,顺着水木朝生的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余乐。 余乐:“……” 一瞬间有种穿越到恐怖片里的感觉。 其实距离还挺远的,足有二十多米,余乐感受到对面排斥的气场,就停下了脚步。 “咔嚓咔擦”。 跟在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余乐将目光转到身后,就看见了跟着他一起走来的柴明和何宇齐。 说:“水木朝生的成绩可能很好。” 何宇齐点头:“确实是个天才,去年就拿了世锦赛的第五名,今年肯定是冲着奖牌来的。 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有点担心,不知道该不该说。” 余乐知道,眉心蹙了一下,说:“你是想说世界杯第二站吧?” 何瑜点头。 “20XX年自由式滑雪世界杯”第二站——R国,北岛。 那里简直就是水木朝生的“大本营”,在那里比赛可不是一件让人舒适的事。 但余乐却还是笑了:“是不太得劲儿,不过都是心理上的不适应,没人能够干扰比赛,所以管他的,我肯定会去。” 何宇齐拍拍后背,像是安抚,又像是给了他一个赞赏,然后说道:“我去看一下排名吧,马上回来。” 余乐手里被塞了一个保温杯,注视着何宇齐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余乐再去关注水木朝生去向时,那群人已经走远,余乐的思绪也无意间被拉扯的很远。 这次国际大赛,R国派出的队员是三名,水木朝生实力确实非凡,简直星光熠熠,小山则江好在稳定,只有竹内由纪的成绩不是很好,一直到“世界杯”开幕,他也没有攒够“门票”。 或许正是因为竹内由纪感觉到自己今年成绩下滑明显,所以才会过于暴躁,与余乐发生冲突。 每个人处理压力的方式不同,竹内由纪解压的方式明显不对,成绩也就越来越糟糕。 “有压力?”柴明突然开口。 余乐转头:“什么?哦,您说下一站,还行吧,R国我也去比赛过好些次,其实那国家的整体风气还是很好的,礼貌也克制。也就因为运动员之间有竞争,所以才会冲突明显吧。” 柴明没再说话。 余乐就笑:“放心吧柴教,这次岛国比完会安排回国住一段时间吗?春节都没有回家。” 柴明摇头:“第三站在米国,比完再回国。” 余乐也不失望,早就知道答案。 “世界杯”平均间隔半个月,加上路上的时间和安顿,坡面障碍技巧比赛又特别需要提前适应场地,余乐要想拿成绩,就只能这样满世界的跑。 一开始余乐还觉得有意思,跟旅行似的,到一个地方还要住那么长的时间,深度感受当地的人文文化。 只是时间长了就有点受不了。 现在已经是二月份,国内刚刚过完小年儿,余乐少见没在家里国年,心里也牵挂的很。 他想家了,也想回到那长着同样颜色的眼睛和头发,说着同样语言的土地上。 柴明看出余乐眼底的思念,抬手拍拍他的后背,沉默地安抚。 …… 余乐的第一场“世界杯”,最后排名22位,小山则江19位,都无缘决赛。 水木朝生以预赛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决赛,最后拿下了一枚银牌,距离冠军的领奖台只有1.50分的差别。 盖伦·内维尔再度守护住了他的神话,再续辉煌。 至于华国队里,谭婷在这一站表现不佳,只拿到了第五名,这个排名是她出成绩后,最差的一次。 空中技巧的女队员张佳,今年状态极好,简直就是一匹“黑马”,去年排名在15名以后,今年的第一场世界杯就拿下了一枚银牌。 同时也是这次自由式滑雪世界杯征战里,最好的成绩。 何宇齐今年也有所进步,去年都掉到8名开外,这次再次回到第六名,可惜依旧与奖牌无缘。 想来“欧洲杯”的那场比赛,本该是何宇齐距离冠军领奖台最近的一次,却到底输给了东道主。 孙毅就不用说了,在U型场地技巧项目,水平都比白一鸣差一点,这样的赛场白一鸣来了也未必能拿到冠军,更不要说孙毅。 最后成绩,排名在第20名,同样没能进入决赛。 华国自由式滑雪队在除了“空中技巧”项目上,其他项目还是太弱了。 除此以外,值得一提的,是去年在“世锦赛”拿下冠军的米国选手比利·博德,这次比赛同样没有进入决赛。 两次预赛,两次都摔倒。 只能说,坡面障碍技巧,就是这么刺激! 余乐等着华国队全部队员的比赛都结束后,就一起出发,前往R国,为他的世界杯第二站做准备。 这一路,华国队员都比较压抑安静。 这成绩实在是算不上好。 除了在空中技巧上,女队拿了一枚银牌,可以说其他都是颗粒无收。 谭婷和何宇齐这一对儿“一哥一姐”,都没能将华国队撑起来,不仅仅是柴明的脸沉了一路,他们自己也很难受。 尤其是谭婷。 飞机起飞前,余乐去了一趟洗手间,就看见谭婷在水池边上洗脸,镜子的倒影里眼睛红通通的,像是哭过了一般。 余乐走过去打开了隔壁的水龙头,目光在镜子里与谭婷再一次对上,看见了谭婷眼底的狼狈。 余乐知道谭婷为什么哭,但这不是他能安慰的事,因为成绩这个东西,绝不是别人说上几句,关心几句就可以改变。 与其刻意去谈不断触碰对方的伤心事,余乐也有些感同身受的办法。 他从镜子里盯着谭婷的脸,问她:“你这妆还防水啊?” 谭婷诧异,完全没想到余乐会开口问她这个,愣了一下后说:“我没化妆啊。” 余乐抬手指指自己的眉毛:“我眉毛都够浓的了,你眉比我还浓。” “纹的啊。”谭婷被逗笑,“你这都不知道?” 余乐认真:“啊?我真不知道。” “你骗人。” “我真不知道。” “我不信。” “真的,我一直以为你们都是画的,纹眉多疼啊。” 谭婷不信,撅着嘴看余乐笑,认为余乐就是骗子。 余乐看她脸上的难过没了,便也笑了。 两人其实一直以来关系都说不上好,男女大防,队里管男女感情向来严格。再说谭婷和余乐都是事业心很重的人,平日里就当队友处着,距离适当,话题适当,从未有过半分愉悦。 可也不知道是这一路走过来,身边儿的队友越来越少,他们相处的时间逐渐长了,还是余乐这番很有技巧的安慰莫名有点破防,谭婷和余乐再往回走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灿烂了不少,和余乐聊起来也再不是那么的距离感十足。 两人并肩回来的姿态被张佳等人看见,看第一眼就被谭婷脸上的笑容吸引,竟然莫名有种娇羞,透着几分小女儿的姿态。 张佳:“……看谭婷和余乐。” 陈琦:“看见了,刚刚还难过呢,这就笑了。” 张佳眨眼:“因为余乐他有“魅力”嘛。” 女孩子间的聊天,最热衷的就是两性话题,谭婷作为女队的核心人物,感情问题其实一直挺受到关注。 哪有女子不爱俏郎君。 当初谭婷还和何宇齐传过“绯闻”,最后被何宇齐“晕遁”了很多次,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孙毅……不行,那小子叼的不行,又是一个娃娃脸,个头儿还小,和谭婷外形实在不般配,“绯闻”没炒起来。 再之后,余乐就来了。 自由式滑雪女队的队员,在与余乐接触了一段时间后,宿舍“卧谈会”都会聊到余乐。 这是一个队里从未见过的男性。 很暖,也很灿烂,像冬日大雪天时天上挂着的那一轮太阳,只是在身边就有种莫名的热度。 她们在雪地里待得时间长了,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存在。 这和感情无关,也没有肤浅的就动了心。 单纯就是觉得余乐很好,很棒,这样的“大宝贝儿”可千万不能落到别家,最好自己队里就内部消化。 就配“一姐”挺合适。 这样一来,“有色眼镜”往鼻梁上一带,无风都三尺浪,更何况两人说笑着走回来,好像明天就得宣布喜讯了似的。 别瞒了! 你们两个肯定有点儿什么,刚刚还难受的要哭呢,回来就高兴成这样。哦对对对!余乐之前不还坐在对面吗?怎么突然就站起来了?难道不是看见我们谭婷难过,跑过去安慰的吧? 这事儿,好像就坐实了! “是吧?” “是吧。” “应该是了。” “等等,我问个人就知道了。” 张佳拿出手机,噼里啪啦给程文海发了一条消息。 【张佳:余乐是不是没和你说实话?】 程文海远在国内,自由式滑雪的训练基地。 【程文海:啊?】 【张佳:刚刚余乐特意跑过去安慰谭婷来着,谭婷这次比赛不是成绩没比好吗?他肯定骗你的。】 【程文海:卧槽!!!!!】 程文海倒是想给余乐发个消息问一下,可惜余乐起身的时候就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马上登机。 从瑞国飞R国,时间非常长,而且没有直达的飞机,长途飞行,一条命折腾的就剩下一半儿。 飞机落地,还是半夜,又要从首都东城再飞往北岛,他们需要在机场等待转机三个小时。 剩下的半条命又丢了一半。 好在东城的机场里有很多临时休息的休息舱,受不了的队员干脆就去开了一个舱。 余乐寻思着三个小时也不算长,趴在行李上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间才过去一个小时。 睡不着了。 余乐这时候才把手机从飞行模式调了回来,打开微信一看,就笑了。 他和谭婷? 都什么和什么啊! 【余乐:没有的事。】 简单回复一句,就不再打扰那边还在睡梦里的程文海,玩了会儿手机又趴下继续睡,终于熬到了登机时间。 来到北岛,已经是上午九点,余乐下飞机的时候走的一脚深一脚浅,身边一圈也都是和他一样状态的队员。 回头看一眼,正好看见走在人群里的谭婷,就想起了昨夜程文海问他的话,他在心里摇头。现在他可完全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但谭婷这个朋友是可以继续交下去,其实他更想结识的还是谭婷的哥哥谭季,那位玩野雪的大神,在余乐的心里简直就是传奇一样的人物。 他们国家队这一路的行程,都有国家滑雪协会负责安排,所以出门就有等着的大巴车,驾驶员是一名华国人,说着一口地道的北方话,热情洋溢的为余乐他们介绍北岛的风景名胜,以及他们即将入住的那家酒店。 可惜能在体育事业上有所成就的人,注定不是社交达人的类型,他们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训练上,人际交往能力都是普普通通,程文海不在这里,驾驶员说了个寂寞,从后视镜一看所有人都歪在座椅上补觉,也就只能闭上了嘴。 余乐没睡着,就是不想说话,他倒是听到了驾驶员前半截的介绍。 他们要去的是一家叫做星夜的度假村,在两个月前被华国的一家企业全额收购,也是R国第一家华资的滑雪场。 这家企业积极邀请华国的国家队员入住,价格优惠的简直就是白送。 余乐迷迷糊糊地想着,该不会是想要做个明星效应什么吧? 自从华国拿下了下一届“冬奥会”的举办权后,华国内对冬季项目的宣传和从业人员也是与日俱增,不但滑雪项目有了很多赞助,就他们自由式滑雪队也有了自己的赞助商。 唔……说起来真是很久没得到房雨琪的消息了。 而且自从自由式滑雪队和房氏企业签下赞助合同之后,就没了下文,也没说让他们回国拍些广告大片营个业什么的,除了他们出来比赛这充足的活动资金以外,对方真是什么要求都没有啊。 余乐的思绪就这样胡乱地散落着,逐渐东一块西一块地凑不完整,待得一切戛然而止,他脑袋一歪,睡着了。 ……………… ………… …… “余乐,余乐,醒醒!我们到了!” 余乐这一觉睡的实在是沉,车什么时候停下完全不知道,如今被何宇齐拍醒,他迷蒙地睁开了眼,先抹了一下嘴角。 口水都睡出来了。 孙毅嫌弃的眉梢直跳,却什么也没说地站在何宇齐身边,等着余乐把背包拿起来,才走下车去。 车停在一座酒店的楼下,四周围除了两栋并排的大楼,看不见太多的建筑物。 但雪很多。 双子大楼的背面就是一座雪山,在松柏树木的中间,半截蜿蜒的玉道从大楼的后面缠绵地漾出,又娇羞地藏了回去。 天很蓝,挂着如柳絮般的云,美极了。 余乐仰头的时候被太阳晃的一阵晕眩,急忙将目光收回来,恍惚间就看见从宾馆大厅里,走出来的熟悉身影。 凝目,思考。 余乐用了比平时慢了无数倍的时间,才想起这个人是谁。 此时对方已经快走到他的面前,灿烂地叫着:“男神!!终于等到你了!!” 余乐看着房雨琪:“……” 这华国人是经不住想啊,这是车上才想到人,就出现在眼前了? 后来余乐脑子清醒的时候,才想起人家驾驶员可是特意提了一嘴,他们星夜度假村的资方,可是他们滑雪队的赞助商。 总之,余乐现在脑子是不清醒的,所以就迷迷瞪瞪地问:“诶?你怎么在这里?” 房雨琪笑:“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 “哦,你来度假的?” 房雨琪的视线落在余乐嘴唇一圈新长出来的薄薄胡须,笑:“啧啧,看看这憔悴的,得了,赶紧休息去吧,等你缓过来我们再聊。” 余乐挠挠头,点头,还真就走了。 在前台领取房卡的时候,是熟悉的华国话,帮助他们推行李的门童也是华国人,余乐接过行李拿出长期备着的欧元,递给了这位门童。 对方笑着接过:“您先休息,有事给前台打电话。餐厅也有食物备着,您要是先去吃点儿再回来休息,应该会更好。” 余乐点头,道着谢,门在眼前关上,余乐突然一醒,咦?这屋他一个人住吗? 这次出来,男队这边儿加上教练正好是双数,何宇齐和孙毅住一起,余乐天天和柴爸爸住一个屋。时间长了,也习惯了那张冷脸,而且两人在一个屋里聊训练也方便,余乐有时候生出些不靠谱的奇思妙想,柴爸爸还能把他引回正道上,之所以成绩才能够进步的那么稳定。 等看见屋里的大床房后,余乐确定了。 还真是一个人住。 害,有点儿寂寞啊。 余乐找到酒店的WiFi,先连上,然后给柴明去了个电话,知道柴明真是一个人住一间屋,余乐逐渐清醒的大脑才想起来,好像驾驶员说了赞助商什么的。 啊!? 所以不会是房雨琪给他安排的特殊照顾吧? 第107章 余乐挺不喜欢特殊照顾, 一旦特殊化就会和旁人形成隔阂,不利于团队团结。 比起在这屋里住着大床房,余乐更喜欢的还是能和队友们走在一起, 平等来往。 所以原本是不打算吃饭,直接睡觉的余乐,收拾了一下, 就下了楼去。 果不其然,他一到餐厅, 就看见了等候在那里的房雨琪。 这家度假村是真的很豪华,算得上是余乐这一路比赛以来, 环境最好的地方。 房间里装修好,窗外的景色好, 还有格调十足的餐厅,余乐一走进去,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本来不饿也被馋的肚子咕咕叫。 不过在吃饭之前,余乐先看见了房雨琪。 这姑娘应该是等在这里, 他一进门就被看见,然后就起身迎着了过来。 挺普通的打扮, 人也没有满身的奢侈品,如今头发染回了黑色以后, 就显得更加质朴。 不过巨富家的千金还是有些气质上不同,余乐也不太清楚那玩意儿是不是金钱发出的光辉。 就是挺……亭亭玉立, 干净,舒服。 “男神!”房雨琪到了面前, 带着几分促狭地喊。 余乐摆手:“别, 余乐就行, 别扭。” “余乐。” “嗯。” 找人是找人,但这样开门见山地说肯定不好,余乐便去拿了些食物,然后与拿了杯白水的房雨琪面对面坐着,聊了起来。 这一聊,余乐才把所有的事情搞清楚。 星夜度假村确实是华资企业收购,不过房氏集团也只有很少的一点股份,远没有余乐想象的那么财大气粗的巨富,人家未来的发展重心还是在国内的粮油方面。 但这样的大企业,手上有闲钱就肯定会继续投资,所以拿着与自由式滑雪队的赞助合约,再凭借一些交情,在这里就有了点儿小股份。 啧啧,资本家的头脑就是好用。 至于房雨琪这次过来,可不是为了追星,主要原因就是为了和自由式滑雪队签下的那份合同啊。 过去几个月,人掏出那么多钱赞助余乐他们满世界打比赛,如今该轮到他们履行合同,在训练之余与她带来的团队拍摄一些宣传广告。 房雨琪留学学的就是新媒体类的东西,毕业回国后一时间没找对方向,迷迷瞪瞪地跑去当了个网红。但她本身的格局哪是一个网红能“填饱”,在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新方向后,就开始积极的加入到冬季运动项目的宣传和推广上。 房雨琪说:“我最近每天过的可踏实了,以前睁开眼我不知道干什么,现在我有很多很多的规划想要去完成,甚至可以规划到五十年后,但这些规划的第一步,就是要把眼下的事情做好。先把你们的一期宣传做出来,做好了,我才有信心做下一步。 所以接下来就要麻烦你了,我和队里的其他人不熟,程文海也不在,我知道打扰你训练不好,但就耽搁你小小的一点点的时间,帮我一下吧。” 房雨琪用指甲捏出一个小小的距离,对余乐笑。 余乐能说什么,履行合约本身他们的义务,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嫌麻烦? 再说大家多少有点私交,又是个姑娘,当然只能点头答应。 房雨琪捧着脸笑眯眯地看着余乐:“谢谢呀。” 余乐这边儿和房雨琪聊的开心,也没注意队里的“娘子军”们什么时候过来,坐在了他身后。 于是新的八卦,就因为这一幕开始酝酿,最后出现了一个让他啼笑皆非的结论。 到最后,余乐也没好开口聊到房子的事情,一旦觉得“就这样吧”,干脆就将这事抛到了脑子后面,与房雨琪边吃边聊,聊起了最近的比赛训练,以及这家星夜度假村的风景地貌。 “你看,那里就是托姆山,每年十一月份开始,一直要到次年的五月份都可以滑雪。你应该听过,这里的雪是粉色,雪粒更细腻松软,像沙子一样,是世界第二美的雪,非常适合滑雪。” 房雨琪指着餐厅外面那座雪山说,“我昨天去滑了那条高级道,虽然有教练跟着,我还是因为速度太快摔摔倒,我当时吓坏了,那速度真的太快,在那一瞬间我觉得我都飞了起来,后来我就摔进雪里了。” 说到这里,她眉飞色舞,杏儿眼里都是光:“一点都不疼呢,那雪软的像棉花一样。” 房雨琪和程文海一样,患有“社交牛逼症”,余乐基本没怎么说话,就把这周边的情况了解了个大半清楚,而且享受了一顿很美味舒畅的“早午餐”。 看见余乐吃完最后一口食物,房雨琪说:“这一路辛苦了,接下来你们还有训练。我就不拉着你聊天啦,赶快回去休息吧。 哦,还有,我给柴教练和徐教练都单独安排了房间,后来听说过去一段时间你一直和柴教练住在一起,所以你住进单人间,会觉得不方便吗?” 看这话说的,余乐还能有什么不方便! 余乐自然连连摇头,连带着这一次过来的主要目的也解决。 吃饱喝足,回屋睡觉。 转身,余乐才看见张佳等人就在身后三张桌子远的距离吃饭。 比赛到现在,女队队员比男队多。 空中技巧、坡面障碍技巧、U型场地技巧都进了两名运动员,除了谭婷兼项U型场地以外,其他女队员都是主项进入“世界杯”,一共有五名队员。 五个女孩基本同进同出,余乐转身的时候她们正好也吃完起身,正正好就走在了一起。 余乐落后一步,与房雨琪又说了两句,来到电梯前,谭婷按着电梯按钮等他。 “再见。”余乐与房雨琪道别。 房雨琪娇俏地笑着,摆手:“再见,起来了联系我,还有各位姐妹,等你们睡醒记得一定要联系我,我带你们在度假村里转转。” 余乐和谭婷都扬起笑容,客套回应。 这时,站在谭婷身后的张佳伸手,一把扯开了谭婷按在电梯按钮的手,又从身后探出手去,按在了关门键上。 “好的,再联系。”余乐话没说完,电梯门在眼前关上。 余乐的视角余光看见了,与谭婷一起,疑惑地看向张佳。 张佳将按在电梯按钮上的手收回来,抱住了膀子,说了一句:“余乐,你怎么认识这个白富美的?真的很有钱啊。” 余乐:“……” 这语气实在让人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好在电梯的速度很快,在余乐陷入更深的尴尬前,电梯门打开。 楼层到了。 余乐正要走出去,张佳又说:“这一层是大床房吧,余乐你一个人住啊。” 余乐:“???” 张佳被身边的人拉了一下,余乐听的一头雾水,只看见这姑娘挺生气地一张脸,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然后电梯门,就在自己的眼前关闭。 余乐不算敏感,和大部分男生一样,看不出、看不懂、想不明白,干脆就不管不理,回到房间舒舒服服得洗个澡,往干爽柔软的大床上一躺,满足地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余乐睡了五个小时。 再睁开眼睛的已经是下午的四点过。 屋里的暖气很足,被窝暖呼呼的舒服,他在床上翻了个身,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现在在哪里。 最近跑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十多二十天就换个地方,有些地方的住宿条件相当糟糕,早上睡醒了脚是冰凉的,有的地方被褥有种始终去不掉的潮湿,再加上不同国家的饮食文化,和水土问题,感谢自己是运动员的健康身体,才没有被折腾地倒下。 但这里环境明明很好,余乐睁开眼却感觉头痛欲裂,口干舌燥。 他起身给自己烧了壶热水,等不及水开,又拿起电视柜上的矿泉水喝下半瓶,冷的一个哆嗦,缩着脖子回到了床上。 这状态不正常啊,是生病了? 余乐给柴明去了电话,没等水开,房门被敲响,柴明拿着体温计进了屋。 “咕噜噜……” 水开了,热气在屋里升腾,翻卷着飞向天花板。 余乐把“滴滴滴”响的体温计拿出来看了一眼,37.2°,小低烧。 “怎么回事?吃坏肚子了?”柴明担心地问他。 余乐想想:“没有,早上吃的都是熟食,现在也没有肚子疼的问题,身上也没有疼的地方。” 柴明扬眉。 余乐便说:“大概是最近压力有点大,身体在减压吧。” 柴明意外:“压力都这么大了?” 余乐捶捶疼痛的额头:“进入世界杯后,确实有些压力感,我以为我自己可以处理的很好,但还是倒下了。柴教,你那里有止痛药吧?我再休息一晚,睡一觉明天就好。” “有。”柴明起身,想想又说,“要不再多休息两天,最近是有点辛苦。” “再说,到时候再说。”余乐不在意地摆手,并不在意自己的病情,这种情况他有经验。 余乐吃过柴明拿来的药,玩玩手机,困了就倒下睡,迷迷糊糊地调整身体的状态,晚饭都忘记了吃。 他只当自己还是才来自由式滑雪队那段时间,身边儿除了程文海和石河,也没什么人在意他的情况,睡得安心自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并不知道,就因为他生病这事儿,牵动了一大堆人的注意力。 先是何宇齐和孙毅下楼吃饭,却没有找到余乐。 后来女队出现,也找这两人打听余乐的情况,得知余乐一直没来,张佳不太高兴的与身边的陈琦说:“不会是和那个白富美单独吃饭去了吧?” 等着柴明出现,水落石出。 刚刚还不高兴的张佳对谭婷说:“你要不要去看看,他要是动不了,给他带点吃的上去。” 谭婷:“?” 张佳见谭婷一副“懵懂”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得,不好意思我们就陪你一起过去,生病也不能不吃饭是不是,吃了饭才有抵抗力对吧。” 谭婷这一点倒是认可,点头。 张佳张罗着拿晚餐,见何宇齐他们吃完离开,便问:“你们要去余乐屋里?” 何宇齐点头:“去看看。” 张佳举着手里的托盘:“这就是给余乐带去的。” 何宇齐扬眉:“你要给送上去?” 张佳哑然失笑:“我送什么啊,你们也别送,有人送的。” 说完,张佳把打包盒往谭婷怀里一塞,“去吧,我记得他爱吃米饭类的东西,我装了些清粥小菜,他应该能吃下去。” “?”谭婷疑惑,“你不去?” “嗯。” “那我去干什么?” “啧。”张佳暧昧眨眼,“去吧去吧,送过去就可以回来了。” 谭婷虽说是“一姐”,但年纪不大,今年才20岁,足比张佳小了三岁,平日里也很听姐姐们的话,虽说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既然只是让她送过去就回来,左右也就是跑腿的事儿。 眼看着谭婷真的拿着打包盒离开,身后一群“姐姐们”都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看见这一幕的何宇齐眉心直蹙。 话说这一幕怎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群姑娘们,不会“恋爱脑”的老毛病又犯了吧?一个个的别的兴趣爱好都没有,一门心思的就想给队里的姐妹拉红线,当红娘,这都什么奇葩的爱好啊? “咳!” 何宇齐坐到柴明的面前,小心翼翼:“那个……她们瞎胡闹,我看余乐是没那个心思的,这事儿不能怪余乐。” 柴明:“?” 孙毅:“?” 孙毅:“你在说什么?” 何宇齐想想,又说:“其实她们也没什么心思,比赛训练压力大。” 柴明:“?” 孙毅:“?” 孙毅:“说人话。” 何宇齐叹气:“就是发泄压力的一种办法,像小孩儿过家家似的,之前就好像觉得我该谈恋爱了,现在又觉得该是余乐,但这种事儿不理它,过段时间就淡了。” 柴明这才听懂:“……” 孙毅沉默两秒,突然生气:“先是你,再是余乐,凭什么就把我跳过去了?” 就这么说话的功夫,谭婷就回来了。 她手里还拎着离开时候的打包盒。 这异状不仅引起“姐姐们”的注意,这边儿的三位男士也停止交谈,看了过去。 于是就听见谭婷说:“我敲开门的时候,余乐已经在吃饭了,他说已经有人给他送上来。” “谁啊?”张佳看过一圈,所有人都在,继而怒道,“肯定是那个白富美!” 余乐在屋里吃着服务生送来的晚餐。 他并不饿,但也知道吃东西才能更快恢复,所以在感觉有点饥饿后,就打电话叫前台送餐上来。 吃饭的时候倒是想起过与房雨琪的约定,只是实在不习惯把自己的状态随意分享,因而只说了句今天不出门休息,便把约定换了个时间。 吃过晚餐,倒是不困了,又加上吃了药,身上的疼痛减少,余乐把腿一盘,干脆拿起手机,看起了上场比赛的视频复盘。 看看自己的,再看看其他人。到底是自己亲自参与过的比赛,对场地的感受也更深,因而更能够看出自己和顶尖选手的差别,尤其是一些不足的地方,感受尤其地深。 运动员,不能只是四肢发达,学习是一种进步的方式,学会思考与练出强健的身体一样重要。 更何况坡面障碍技巧这项运动,委实需要一点智商才能够玩转。 余乐的文化课成绩确实很一般,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当职业与爱好在一起的时候,余乐脑子里紧闭的那扇“门”,轻松就被推动。 他愿意学,也学的进去。 于是就在其他人都以为他或者病倒在床上,亦或者是在享受某位女性特殊照顾的时候,余乐却专注在职业上,为下一次的比赛做更万全的准备。 转眼。 第二天。 按照惯例,抵达新地方的第一天,都以熟悉环境为主,今天也不例外。 他们一起前往度假村的几个主要功能区转了一圈,随后又乘坐缆车上山,进行雪道试滑。 只不过今天的导游不是别人,正是房雨琪。 房雨琪带着拍摄团队,很早就等候在大厅里,跟着他们一起出发,显然早已经和柴明打好招呼。柴明让这些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随队拍摄,而房雨琪则除了负责两个团队的协调工作以外,也会为他们介绍整个度假村的风景。 女队以张佳为首,不高兴地嘀咕:“怎么她又来了,缠的要不要这么紧啊。” 何宇齐暗自嘀咕:“哦,就是这个白富美。” 孙毅持续受到伤害中,不明白自己凭什么没有在女队队员的“红娘谱”上,劳资难道是长得太面目可憎? 房雨琪更多时间走在余乐身边儿,说:“山顶的云顶餐厅是这个度假村最美的地方,这个月份也是最美的时候,你们这次过来的太是时候了,到了山上先去餐厅感受一下,再去训练吧。” 余乐可说的不算,看向柴明。 柴明不说话,房雨琪就懂了。 托姆山并不高,整个北岛都丘陵地貌,因而托姆山就像一个大馒头似的立在大地上,海拔只有1000米左右,而且坡势和缓,导致即便是高级的高山滑雪道,也又宽又平,难度不高。 而且这个季节,这里的游客相当地多,余乐在酒店里看见的游客就大部分都是华国人,等到了山顶,这种情况依旧没有改变。 很多华国人在冬季都很喜欢来北岛旅行,当地人也有一些,当余乐他们前往雪道出发处的时候,就仿佛回到了国内,到处都能听见华语的交谈。 对此房雨琪也有解释:“星夜度假村在国内的宣传做的很好,几乎和所有的旅行社都有合作。在星夜度假村的范围内,一共有三条高级雪道,两条中级雪道,两条初级雪道,以及一个滑雪公园,所以华国游客游玩的区域也在这一片。 北岛的雪在世界很有名,来这里特意滑雪的滑雪发烧友其实很多,只是大多并不入住星夜度假村,如果我们去别的地方,就可以看见更多其他国家的人了。 这次世界杯滑雪赛在R国的国家滑雪公园举办,就是西面的山坡,那里背阳,冷空气久聚不散,雪非常的厚,光是那一片山坡,就有将近两百条滑雪道。 不过雪的质量是一样的,我们只要适应了这里的雪,比赛的时候一样可以拿到好成绩。” 余乐一边听一边点头,一路走过云顶餐厅,云台,鹿苑,还有一些人工景点,最终来到了一条高级滑雪道的出发点。 或许是他们都很年轻,还有不太一样的精气神,也可能是因为有人扛着摄像机的原因,在这里等待滑雪的滑雪发烧友很快就认出了他们。 “那是国家队吧?” “听说这里要举办世界杯。” “那肯定是国家队。” “等我,拿手机看看有没有认识的。” 华国的自由式滑雪运动员也有拿过世界冠军,就比如谭婷,在圈子里的名气都不差,但比起出圈的大佬们总归是差了一点。 滑雪者们大多数讨论的都是高山滑雪的大佬们,偶尔也会有人提起盖伦·内维尔,但哪怕是盖伦·内维尔,出圈率依旧不高。 最关键还是自由式滑雪这个项目太新了,进入奥运会也才十年的时间,国内的冬季项目又一直很弱,就不要说自由式滑雪这么一个小项了。 要不是华国申请了下一届的冬奥会,很多华国人还分不清滑雪里面还有那么多的小项,还有一个叫做自由式滑雪,会诞生10枚金牌。 拿出手机的人,很快就对上了余乐的脸。 对! 如果现在在华国的搜索引擎上搜索滑雪,出来的运动员资料和话题,最多的不是拿了十多枚金牌的谭婷,也不是在青年组一骑绝尘的白一鸣,更不是这几年一直扛起华国自由式滑雪男队大旗的何宇齐。 而是余乐。 余乐最近很火。 火的根本原因是跳水的关注度远远高于滑雪,几倍甚至几十倍。 从跳水队转项的余乐,因为其他人对他选择的不理解,也因为他拿下全国冠军,不断的被议论,冲上热搜。 余乐最近一次冲上热搜正是他参加完“世界杯”瑞国站后。 舆论的风向再次发生变化。 【#余乐转项后是不是凉了?#】 有网友说:【人还是不能太嚣张,跳水练的好好的,跑去滑什么雪。上次你们说他超级天才,拿了个全国冠军,我就说过,国内的冠军算什么,到了国际赛场什么都不是。看吧,到了国际赛场你们的天才就凉了,一次排名进入前十名的都没有过,世界杯连决赛都没进去。 大哥你还是醒醒吧,别太盲目信任所谓的天赋。说起天赋,跳水的天赋也不低啊,也一度进入过世界第三名,还有什么不满足,非得折腾。 去练滑雪,重头再来,是谁给你的自信,在自己运动生涯的末期还想焕发青春,我看就是逃避压力,找个地方默默死去吧。】 支持这位网友言论的声音非常多。 在余乐滑出成绩的时候,他们销声匿迹,在余乐没有成绩的时候,他们完全忽略余乐的提升,完全唯成绩论,高兴的痛打落水狗。 当然,更多人还是理智,也更有耐心等待余乐的成长。 有网友说:【我对余乐依旧充满期待,废话不说,我做了个统计,做的不好,不标准,大家能够看懂就行。 余乐七月份去自由式滑雪选训队,陪同伴去,最后被选上,这里是程文海口述。 九月份宣布加入自由式滑雪队,说明三个月的时间,确认他的滑雪天赋,以及培养出了他的滑雪兴趣。 十月份,也就是余乐开始练滑雪的第四个月,在晶洋雪山拿下坡面障碍技巧全国第二名。 十一月份,第五个月,就在京城站拿下全国冠军。随后转战洲际比赛。 洲际比赛他拿过18名,拿过22名,还拿过15名。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但一个才转项的运动员,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确保拿下积分,(不懂什么是积分的自己去网上查,咱们华国在这个项目,到余乐出现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够拿下足够的积分参加世界杯。)余乐几次洲际比赛的成绩都很稳定,而且还是第一个滑坡面障碍技巧进入世界杯的男队队员,这已经打破历史。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就只盯着冠军领奖台的那三个位置看,而看不见我们的运动员的努力,稳定的进步,这才是更值得鼓励的吧?】 【数据帝膜拜。】 【认同,余乐很好。】 【我愿意等待,我愿意守护,余乐请加油,我永远支持你。】 媒体就是这样,一旦有话题性,有争议性,曝光率就很高。 因而托姆山上的华国滑雪爱好者,先一眼认出的就是余乐。 “余乐!” “你是余乐吧?” “哈哈,你们也在这里训练吗?比赛要加油啊!” “余乐,合张照可以吗?” 余乐在国外跑了三个多月了,哪有空关注国内的新闻,就算看见了也没往心里去过,却没想到在这华国人聚集的地方,认识他的人竟然比认识谭婷还要多。 一旁坐的孙毅“哼”了一声,挺不高兴的,但什么都没说,低头继续穿鞋。 何宇齐看见,扬了扬眉,就将目光收了回来。 以前事情最多的男队,因为与余乐相处的越发融洽,少了很多的嫉妒和不甘,即便心里不爽,也再不会让矛盾爆发。 但是女队这边儿…… 余乐则是没有想到,在最近这一系列阴差阳错的误会下,女孩子们对他的印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嗯……不那么好的。 张佳说:“营销了吧,那个白富美听说以前是网红来着,肯定帮他做宣传了。” 张佳今年23岁,16岁的时候从省技巧体操队转项到自由式滑雪,训练空中技巧。 雪龄7年。 她的成绩在过去一直不好不坏,达到空中技巧一流选手的水平,但始终差一线,无法拿到更好的名次。 有点像余乐在跳水队的境遇。 但今年她状态奇好,从洲际比赛拿下金牌之后,这一路以来成绩都很不错,在刚刚结束的“世界杯”空中技巧比赛里,还拿下了一枚银牌,是华国队唯一那都奖牌的队员。 有时候,有那么一部分人,在人生出现一个巨大的好的变化后,总会有些多多少少的膨胀。 张佳,无论是关注谭婷的感情变化,还是对房雨琪抱有的敌意,包括此刻余乐受到的更多关注,都让她的心态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或许是想要提高存在感,话语权,亦或者是某种无法控制的嫉妒情绪,让她最终说出了那样的话来。 而事实上,这世上永远不缺乏盲从类型性格的人。 张佳的话,很快就得到了女队上下一致的承认。 对啊。 不然怎么解释余乐会那么火? 论成绩也很一般嘛,国际赛场表现的又不好,如果不是有人炒作,是怎么得到这么高的关注度呢? 女孩子们的看法,对“事业心”余乐的影响不大,别说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也只能无奈地笑上一嗓子,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毕竟,男女比赛的战场不同,没有竞争性,生活圈子也各过各,但凡融洽一点,还会得到柴爸爸的“爱之关注”。 只是余乐实在没想到,这事儿发展到后面,会把一个他想都没想到的人引来…… 这边儿余乐和打招呼的人交谈了几句,配合着拍了两张照片,那边柴明就喊着出发。 一名从京城过来的大哥急忙起身出发,临走前说道:“下面一点儿等你,到时候一起滑滑。” 余乐:“……” 别了吧,大哥胜负心这么强吗?还要和职业运动员比滑雪?再说他也不是滑高山滑雪的啊。 今天第一次的滑雪,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适应雪的质量,至于所谓的“粉雪”,大概是因为没有对比的原因也没看出来。 只当余乐的雪板往雪上一放,差异巨大的脚感就马上出现了。 是真的软。 出发点的雪按理来说踩的最多,也应该最是坚硬。 但雪板往上一落,就陷下去一公分,就像踩在海边沙滩的细沙,松软极了。 女队员们已经滑在了前面,平坦的雪道一直平推到山脚下,这条雪道几乎没有拐弯的地方,仅仅是在合适的位置设计了几处缓坡,预防速度太快可能导致的危险。 余乐等着女队队员离开,刚刚要往下滑,就看见了两个摄影师扛着摄像机,脚踩滑雪单板,当先一步滑下去。 五米左右,身体一拧,滑雪单板横在雪面上,转头看向余乐。 “……”余乐转头去看房雨琪。 房雨琪说:“我们摄影师会跟着你们滑下去,先试拍一次,你们也帮忙找一下机位,关键时刻可是帅一点。” 余乐转头,就看见了在身后一点点站着,已经准备出发的何宇齐和孙毅。 看来这是要拍团体的画面啊。 “走?”余乐请示大师兄。 何宇齐被滑雪镜遮住的大半张脸上,嘴角向上勾出:“走。” 话音一落,孙毅一声不吭地就滑了出去。 他一动,他那边一侧的摄像师就凌空一跳90°,身体拧一拧,踩着滑雪单板就滑了出去。 都是人才啊! 余乐的滑雪杖往前一推,出发。 脚感实在太软,陌生的雪道陌生的环境,他们滑的都不快,但也实在不算慢,可就算是这样,两位摄像师和一名安全员还能够始终滑在他们前面,摄像机的镜头始终对准他们。 被这两个大家伙对着,余乐也很难浸入式的感受脚下的雪道,糊里糊涂地往下滑。 没滑多久,就看见停在缓坡上的大哥,还带着两个朋友等在那里,看见他们热情洋溢地挥手:“一起滑啊!一起滑啊!” 摄像师也说:“可以快点,可以快点。” 余乐还没做出反应,就看见孙毅身体一矮,脚下连续蹬雪两次,加速了。 紧接着何宇齐也追了上去。 余乐一看,好嘛,那就一起。 他们从雪道高处一路滑下,速度不再刻意地控制,雪道两旁的松柏被恍惚出了残影,风在身后追逐。 大哥在身后大笑:“余乐!再快点啊!过瘾啊!!” 安全员滑在最前面,高声大叫:“安全!安全!” 摄像师技艺高超,完全不看前路,放肆地滑行,大声建议:“来点儿东西啊!” 余乐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但是很开心,血液莫名的就沸腾了起来。 快乐来的委实简单,就是放肆的玩,什么都不去想,与风嬉戏,在云中遨游,追逐着阳光,做最简单的事情。 于是天高海阔,心下敞亮。 一口气滑到底,没有丝毫波澜。 这雪道虽是高级,但实在简单,毫无挑战性。 余乐在尽头徐徐停下,与更早抵达的孙毅等人汇合,听孙毅说道:“都没有难度。” 何宇齐去的地方多,说:“其他雪场倒是有比较复杂的赛道,不过要看柴总安不安排。” 孙毅下巴扬起:“不如直接去公园,在这里瞎耽搁功夫。” 何宇齐安慰:“今天就当玩了吧,环境还是很好。” 余乐在旁边笑眯眯地听着,视野的余光突然闯进一个小东西,他视线移开,就看见一名穿着嫩绿色羽绒服的小豆丁跑到他们身边不远,然后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小朋友的反应让余乐觉得有趣,便笑着招了招手。 对方没有过来,对他吐了一下舌头,然后往后跑去,跑到了一个男人的身边。那男人显然也是这里的游客,在将孩子抱起来之后,冷冷地看了余乐一眼,转身离开。 余乐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对方没有看见自己招呼,便又将注意力放回到了面前说话的两人身上。 大家聊聊天,坐缆车会到山上,再滑下来。 华国来的那位京城大哥一直跟着他们滑上滑下,靠着牛气的社交本事,竟然加上了余乐他们的微信。 房雨琪带来的团队也没有一直跟着他们,男队女队都在拍,拍完了还去拍教练,一上午比他们还要忙。 转眼到了中午,房雨琪邀请他们去云顶餐厅用餐,余乐在这里再度看见了那名穿着嫩绿色羽绒服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大概五六岁的年纪,跟着父母一起过来,就坐在窗户边上,距离他们大概十来米的距离。 那一家三口享受着风景迷人的午餐,小男孩在父母的膝盖上爬来爬去,直至再吃不下,开始顽皮捣蛋再被父亲抓回去,余乐始终关注,很温馨的一幕。 午餐很不错,关键环境极好,余乐吃饱喝足,正要起身,就看见那小男孩再度跑了过来,同样的对着余乐做了一个鬼脸。 余乐只觉得可爱,便也做了个大老虎的鬼脸,十指张开,假装凶狠“嗷呜嗷呜~”叫了一嗓子。 谁想到小男孩脸色一变,惊慌失措的就跑了回去,扑进了他父亲的怀里。 紧接着,余乐就看见了那位年轻父亲一脸怒意地瞪着自己,隔着那么远余乐都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敌意和厌恶。 余乐脸上的笑容消失,反省自己之前做了什么可怕的表情吗? 紧接着,余乐就被餐厅的经理找到了。 这位经理是一位R国人,但华语水平不错,他来到余乐面前,半蹲在地上,姿态很礼貌谦卑,但嘴里却说着:“您好先生,有顾客向我们投诉,您恐吓了他们的孩子,他们希望您能去道歉。” 第108章 余乐扬眉, 都震惊了。 这位经理微笑:“我相信您只是在和那孩子玩耍,从您的言谈举止,我可以感觉到您的礼貌和风度, 但是孩子受到了惊吓哭泣,他父母焦急的情绪也希望您能理解,所以能麻烦您和我过去一趟吗?” 说实话, 余乐脑子有点蒙,这辈子他还没有经历过这种事。 因为这种事被投诉, 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这时,房雨琪在一旁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余乐回头, 才发现不知不觉,所有人都在关注他们的谈话。 餐厅经理笑着, 似乎并不打算让更多人知道,只是微笑,用一种你不能拒绝的表情看着余乐。 余乐想了想,安抚大家:“没什么事,我过去看看。” 于是起身跟着经理走到了服务台前。 那对年轻的夫妻就站在柜台前面, 父亲抱着孩子,小孩趴在他的肩膀上, 看起来确实是一副被吓着需要大人保护的模样。 但是母亲的表现却很奇怪,只是拿着手机对着余乐在拍摄, 嘴角勾着浅浅的微笑,完全没有孩子被吓着后, 心疼的模样。 余乐一步步走过去,因为年轻母亲的表现, 心里的警鸣莫名其妙的被拉响, 发出“呜哇呜哇”的杂音。 他意识到了至关重要的一件事。 或许, 他一开始就想岔。 到了面前,这位餐厅经理使用的语言再一次证实了余乐的猜测。 他用的R国语言在和这对夫妻交谈。 这对年轻的夫妻根本不是他一开始想象的华国游客,而是R国的游客!! 那么这个孩子,也不是华国的孩子,而是R国的孩子!! 这本也没有什么,可若是时间再往前推,这个孩子突然跑过来对他做鬼脸举动,或许并不是因为男孩子调皮和那份古灵精怪的可爱,压根就是在对自己做出抗议的,以及挑衅的动作。 结论就是,这对年轻的父母,从一开始,就对自己抱有敌意,所以才会影响孩子的行为,更因为只是简单的互动,就投诉自己。 真是…… 因为水木朝生的原因,余乐对这次的R国“世界杯”确实有点在意。 对于R国来说,水木朝生是一个很有名气的滑雪明星,受到国民最热切的期待,甚至将他称为“称霸时代·王般男人”。 听起来很“中二”,但也代表了这个国家人民对他的期待。 他们期待他能够获得让世界惊艳的成绩,能够一举夺得今年自由式滑雪世界第一的排名。 这样的期待,直到“欧洲杯”,水木朝生意外受伤,无法参赛,而让这个目标,变得不再确定。 余乐在国外训练,并不十分清楚这个国家的情况,只有一些零星的消息告诉他,水木朝生受伤无法参加比赛,似乎在这个国家引起了轩然大波,一度成为国民最热议的新闻。 他作为参与者之一,显然在这个国家并不会得到很好的态度。 只是即便已经有了这样的准备,余乐也实在想不到,他在这个国家会这么的不受欢迎。 余乐在心里叹气,不想节外生枝的先露出友善的笑容,在对着这位年轻父亲说话的同时,他抬手挡住了年轻母亲的手机,“很抱歉,吓着孩子了,他是个可爱机灵的孩子。” 无论父母言行是否失当,但孩子确实因此吓跑是事实,余乐愿意因此道歉,但绝不让这对年轻夫妇拍摄视频,并在网上肆意发布。 说他过于小心也好,说他有“受害妄想症”也罢,他有自己必须维护的形象,这一点决不能妥协。 余乐遮挡摄像头的行为,在下一秒就激怒了那位年轻的父亲,他不高兴地放开了音量,大声说着什么。 孩子被父亲的大音量吓的缩紧了身子,却反而将父亲抱的更紧。 餐厅的经理吓坏了,急急忙忙地安抚。 但那位年轻的母亲竟然眼睛星亮,把手机从余乐的手掌下移开,退后了几步,垫着脚继续拍摄。 争吵的声音引起了其他用餐者的注意,房雨琪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一起过来的还有国家队员。 他三言两语解释了刚刚发生的情况,房雨琪气的脸上裹冰,何宇齐和孙毅满脸惊叹这“碰瓷2.0”的进阶版,张佳带着一群女队员坚定不移地站在余乐身后,试图与对方沟通。 就在这时,房雨琪拿出了手机,摇晃着让对方看见,同时用R语说了一句什么。 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房雨琪说:“我可以打电话联系律师,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我的律师。” 于是刚刚还吵闹的年轻父亲,以及兴致勃勃拍视频的年轻母亲,脸色全部变了。 房雨琪继续摇手机:“我们会调取监控,如果是我们的问题,我们会给与你们足够的赔偿,但是请这位女士停止拍摄,他们的肖像权暂时属于我们公司。” 年轻的母亲手一颤,急急忙忙关闭摄像放下了手机。 其实这件事很好解决,比“欧洲杯”的意外容易解决太多,到处都是摄像和人证,对方试图进行的羞辱根本无法成行。 但余乐就是吃了不会R国语了亏啊! 事实证明,学习一门外语有多么重要。 这次的闹剧最后不了了之,对方留下再也不会来这里的狠话,扬长而去。 余乐被一群人围着,同情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最后是何宇齐说道:“以后小心点儿吧,这个国家对你很不友好。” 余乐抿着嘴角没说话,心里难得地生出了火气。 下午的训练,余乐不再悠闲享乐,明明第一天通常都是玩乐为主的适应,昨天又小病了一场,没等心里的“螺丝”松懈下来,又再度被拧紧。 他专注地感受不同雪带来的不同脚感,一遍遍地滑下去再上来,为了避免被打扰,视线也很少与其他人对上。 在雪上疾驰。 与风竞速。 在那失速的冲击下,余乐不禁问自己,为什么被针对,被投诉? 是因为他好欺负吗? 当然不是! 因为他成绩不好,在那片赛场上,他就像不起眼的蚂蚁,谁都敢捏他一下。水木朝生用高傲理所当然地污蔑,哪怕意识到错误,也仅仅是一句“记不清”就打发了他们。哪怕到现在,一句道歉的言论都没有,所以水木朝生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的退缩仅仅是不想惹麻烦,但打心眼儿依旧将错误怪在他们的头上。 余乐愤怒。 但他的怒气静如水,波澜不惊的脸上,只有深处的暗流涌动。 这是一种内耗。 或许这并不是一个解决情绪的好办法,但无法否认,余乐的自我调整,让他更快地进入到训练状态,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明显大提升的能力,在那怒火的灼烧下,再度变得快了起来。 转眼就到了比赛前一天。 余乐这期间全神贯注在训练上,平日里除了训练场、住处和餐厅,再没有去过任何地方,即便赛场开放试滑,在那里余乐依旧受到R国民众冷眼,这都无法影响余乐。 在经历过那对年轻夫妇不可理喻的行为之后,余乐不认为自己还会对这类的事情表示任何惊讶。 他在这个国家确实不受欢迎,但那又怎么样? 再没有什么比利用孩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让人作呕了。 同样的,水木朝生利用爱自己的粉丝,去控制形成这样的“负面氛围”,也同样低级。 第二天比赛,柴明将余乐单独叫到了自己的房间。 柴明说:“你最近情绪压的有点狠啊。” 余乐点头,他知道柴明能看出来,他也能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好。 “我认为这样并不是一个好的比赛状态。”柴明说,“哪怕你最近确实做的很好,但比赛更重要的还是心理状态。所以,答应我,不要冲动,不要冒进,我们一步步的走稳,拿出自己的真实水平就够了。” “嗯。”余乐答应,他本就不是个冒进的人,比赛到现在他几乎很少去做自己无法完全掌握的动作,除非有一个“有效分”。 柴明深深地看着余乐,想要看见余乐眼底是否隐藏情绪。 余乐被看的失笑:“您别担心,我不是那么没有轻重的人,再说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情绪我已经放下来,会以大局为重。” “好吧,今天晚上回去早点睡觉,不要多想。我最后再重申一遍,今年你的主要任务是适应赛场,刷难度储备,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好。” 余乐笑着告别,出了门,嘴角一点点地放了下来。 他天生性格恬淡,尤其是在体育竞技上,他从不会去嫉妒强者,因为体育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公平的,是他技不如人,只能自己努力,去嫉妒别人反而本末倒置。 更甚至,因为体育粉丝与体育明星立场一致,对竞争对手会有一些不礼貌的行为,余乐也看的相当地淡,不过是一些网上的言论,眼不见心不烦,毕竟见了面,每个人的脸上都还贴着一层“皮”。 他仅仅是,仅仅是难以忘记那个小男孩对他做出的鬼脸。 这一夜,余乐入睡的有点困难,在这个国度比赛,让他莫名地紧张,而且不适。 就好像躺在这张床上,都有看不见的黑雾从地下生出,环绕着他。 他能够感觉到这片土地对他的排斥。 正正好,他其实也不太喜欢这里。 比完赛,就走吧。 一夜无话。 余乐早上起床,刷牙洗脸吃饭,随后坐上等待在宾馆大门口的大巴车,往托姆山的北面开去。 今天是余乐第六天过来。 过去五天,他已经对赛道有过充分的了解,自然沿途的景色地标也记得清清楚楚。唯一不同的,就是今天房雨琪带着拍摄团队上了车,从他们离开宾馆一路拍摄,并且会一直拍摄到他们比赛结束。 房雨琪说:“最理想的状态,是能够给你们做一个纪录片,实在不行就拍下来当资料,以后一定能够用上。” 房雨琪最近也很安静,很少再来打扰余乐。 余乐并没有对任何人做出过拒绝接近的表情,但身上有种排斥人靠近的气场,尤其当他背上滑雪板的时候,简直就有种生人勿进的高手风范。 房雨琪上了大巴车后,就坐在余乐隔壁,偷偷看了余乐几眼,对比记忆里那个练跳水的男孩子,好像不再是同一个人了似的。 清晨金色的光只照亮了他的半张脸,于是在那张轮廓深刻的脸上勾勒出光与明的分界线,呈现出某种让人着迷的质感。 男孩子,突然在某个不经意间,就长大了。 大巴车在半个小时后就抵达了北山,这里是R国的国家公园,雪质是相当地好,只是因为背阳的原因,也格外的阴冷。 已经八点半了,太阳还在山的背面,投下的大片阴影,那是即便张灯结彩的装扮,都无法烘托起了清冷画面。 大巴车停在停车场,余乐背上自己的两块滑雪板下了车,沿着人行道,一路往缆车站走去。 路上的人很多,无法很清楚的分辨哪些是比赛的选手,哪些是游客。有些游客也穿着非常专业的装备,来自世界各地。 但华国队手臂上绣着的国旗,还是能够很好辨认他们的身份。 “咱们国家队员?”一名男声突然问道,余乐转头就看见了男人和他抱在他怀里的孩子。 熟悉的一幕,同样是父与子,同样的抱姿,情绪在瞬间生出某种巨大的波澜,但是很快又在对方热情的笑容里消失无踪。 男人怀里的孩子也是四五岁的模样,被父亲抱起来的时候其实有点吃力,但他的父亲显然是从很后面一路奔跑过来,嘴里吐着浓浓的白雾,开心地说:“哎呀,我运气太好了,昨晚上还和我老婆说今天要能遇见咱们国家队员,说上两句话就好了,你看这不,真遇见了。你是余乐吧?啊!孙毅!何宇齐!还有我们谭婷大美女!” 对方轻易地分辨出每一个人,然后对自己的儿子说:“快,喊哥哥姐姐好,告诉他们比赛加油,我们永远爱你们,支持你们!你们是我们的骄傲!是孩子最棒的榜样!!” 男孩子有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浓长的睫毛,漂亮的像个洋娃娃,肉呼呼的小唇开合,发出稚幼童气的声音:“哥哥加油!” 余乐刚刚压下去的情绪,再度无法控制地涌出来。 只是却再没有了让他厌恶的晦涩气息,就如同那从山顶上亮出一角的阳光,竟然是一种感动和愉悦。 于是脸上的笑容自然而然地绽放,声音也在不觉间放开:“谢谢你小伙子,哥哥肯定加油!” 一个小小的插曲,就好像漫长人生的一次眨眼,本微不足道。 余乐却意外在这一开一合间,感受到了某种力量,将他疲惫愤怒的心脏洗涤干净,注入了更多的新鲜的能量。 是了。 这个国家本就与我无关,无论他们如何敌视,又是否从根上烂着,又有什么关系呢? 持续的给与自己力量的国度是那片伟大的大陆,那里有着始终喜欢,并爱着自己的人。 坐上缆车,余乐眺望冉冉升起的太阳,照在脸上热乎乎的,就像那个小宝贝的怯怯又好奇的笑容,说,哥哥加油。 “鬼脸”。 不见了。 “20XX年自由式滑雪世界杯”第二站,R国站,报名前天截止。 坡面障碍技巧男子组报名选手是58名,比瑞国站少了8人。 但这并没有什么好值得庆幸。 该来的大神一个都没有少,余乐在过去几天的适应性训练里观察过,在上一站比赛进入过决赛的选手全部出现。 盖伦·内维尔在R国的这场比赛,一定会遭遇到这次“世界杯”的最强劲对手,身为东道主的水木朝生来势汹汹,剑指分站赛冠军,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盖伦·内维尔自然不会拱手相让,注定是一场“龙争虎斗”的比赛。 余乐目前的水平还够不上去争夺冠军,但他也有自己的目标。 进入决赛。 从洲际比赛进入到世界比赛,余乐依旧可以在分站赛上拿到22名的名次,这已经充分说明他的实力并不差。 如今他已经滑过一次“世界杯”,比赛状态必然还会有所提升,进入决赛并不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 去年在“世锦赛”拿下冠军的米国选手比利·博德,在上一站的比赛两轮预赛都出现失误,无法进入决赛,这充分说明的坡面障碍技巧项目是一个有着极大不确定性,非常依赖选手发挥的比赛。 那么世界冠军都可能无法进入决赛,余乐这般几乎已经稳定在世界20排名的选手,再往前冲个十来名也是有可能。 缆车只行驶了十分钟,他们就在第一个缆车站,R国国家滑雪公园下车。 而几乎今天上山的大部分游客,也是在这里下山。 不需要再乘坐摆渡车,只需要步行十分钟,就能够抵达赛场。 这一路过去,余乐身边出现的大部分都是R国的观众,不再去在意对方是否看见自己,也不去想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是否别有深意,原本扎在心里的“一根刺”,被来自祖国的“小太阳”融化,余乐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这么轻松过。 扛着摄像机的张哥跑到了前面,倒退着将镜头对准了余乐的脸。 余乐看见,挥手笑了一下,张哥惊讶地抬头,然后也笑了。 何宇齐看见,问余乐:“今天心情不错?” 余乐点头:“嗯,挺好。” 何宇齐点头:“本来就是个爱笑的人,心思太重有违天性,这样就好。” “之前让你担心了。” “没什么,换我也不比你好,估计脑震荡的后遗症又要犯。” “哥,我就挺想问的,你那脑震荡还真有后遗症?” 何宇齐愣了一下,继而眨眼笑:“有啊,我说有,就有。” 余乐:“……” 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滑雪场。 R国的滑雪公园建成已经有二十多年,设施设备非常齐全,本来就是开发来做旅游,也就不考虑什么环保问题,所以在这雪场的周围,盖成了一栋三层楼高的观众席。 一楼大厅和更衣室,二楼是观众席,三楼是VIP观众席,还有餐厅提供自助餐。每一层的天花板都很高,目测楼高大概是国内住宅楼七层左右,因而坐在观众席上就可以看见坡面障碍技巧的全部赛道。 除此以外,室内观众席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有电子设备,观众不想拿望远镜看比赛,也可以看直播的视频,画面和角度与裁判看见的一模一样。 据说在这样的大比赛,还会有职业导播团队进入,在比赛的间隙,进行慢镜头的重播,就像在家里看转播一样。 良好的观看环境让比赛期间的门票全部售罄,余乐还是第一次参加观众这么多的比赛。 他们在一楼大厅处,与一起过来的游客进行了分流。 亮出工作证,或者选手证就可以走侧面的通道,观众则在正门外排起了长龙,等待检票入场。 余乐检录后,拿到了22号的蓝色背心,走进大楼,进入选手准备室,这里的人少了很多,就好像瞬间安静了下来。 很多选手早已经就位,他们的教练团队即便也穿着与运动员款式相同的服装,一堆堆一群群地站在一起。 余乐目光扫过,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水木朝生的团队。 一群穿着一身黑色服装的男性将水木朝生和小山则江围在中间,在说话在按摩在擦拭滑雪板,这两个人不是同一名教练,因而他们有背对背的与自己的教练交谈。 再远一点,穿着橙色衣服黑色裤子的人群中间有星光在闪,凝目看去,原来是盖伦的团队。作为自由式滑雪世界排名第一的大佬,盖伦已经完全进入到商业化的运作,所以他的团队人员配置最整齐,还有体育经纪人在帮他跑前跑后。 当然也有单打独斗的运动员,独自在角落里准备,擦拭滑雪板的神态与姿势就像孤刀浪客,也颇有几分韵味。 一眼将大厅里的情形收入眼底,余乐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内心。 很平静。 和上一场的比赛有了明显的变化,少了那种兴奋和紧张,多了一种想要获胜的信念。 这一次,自己不再当看客和体验者,这样的顶级赛场,自己一定要积极地参与进入,拿到更好地名次。 “走了啊。”这时,何宇齐轻轻拍着余乐的后背,指了指楼上。 余乐点头。 何宇齐又说:“比赛加油,你也是。”后面那句他是对孙毅说的。 张佳更先对孙毅说:“比赛加油,给你鼓掌助威。” 随后她看向余乐:“你也是。” 谭婷走在队伍的后面,对余乐笑,点头,什么也没说的,跟着大家走上楼梯。 上面正是观众席。 今天两场比赛同时进行,坡面障碍技巧和U型场地技巧,两个赛场几乎紧邻着,从观众席上肉眼就可以看两边的比赛,但最佳的观赏方式还是通过电视转播,至于怎么转播余乐就不清楚了。 这家滑雪公园没有单独的空中技巧赛道,因而需要在坡面障碍技巧比完后,以拆卸道具的方式,再同一个坡道上设置空中技巧赛场。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运动员在哪方面更强,那个国家的基础设施就一定更好。R国的坡面障碍技巧向来很强,他们的滑雪公园就几乎以道具设置为主。华国的空中技巧更强,不但所有的雪场都设置有跳台,为了让选手在夏季的时候依旧保持竞技状态,还专门设置了“水上空中技巧”的全国性大比赛。 因而没有比赛的何宇齐,跟着同样没有比赛,却要上来熟悉赛场的张佳等人,通过选手通道进场后,又拐到了楼上的观众席。 今天和余乐在一起的只有孙毅。 孙毅不是爱说话的人,余乐也不是,两人进入了准备室,先各自确认集合点,然后就再度聚在一起,各自做着赛前的热身准备。 柴明自然也跟在身边,但他几乎不说话,平日里的训练该说的已经说过了,赛前的会议也进行过分析和战术指引,临到赛前他几乎很少开口。 比赛到底是个人的发挥,教练在这个时候干涉太多,在他看来很是指手画脚,并不是上佳的教练状态。 于是三人在一个小小的区域里,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渐渐的,孙毅最先受不了了。 孙毅靠近余乐说:“前几天还觉得你是个有脾气的硬汉,今天怎么又傻乎乎地笑,你就不能有点脾气?” “啊?”余乐一头雾水地看向孙毅。 正低头在教练本上写着什么的柴明也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孙毅。 第109章 孙毅别看长着个精致漂亮的娃娃脸, 又一副傲娇的模样,像个南方走出来的漂亮小生,但相处的久了, 才发现这小子不但自尊心强,还有很典型的北方男性做派。 不喜欢的人从不正眼看,不服就干不爽就骂, 脑子是笔直的一根筋,虽说对兄弟朋友很讲义气, 但直言直语的行为确实也很容易得罪人。 就余乐这次发生的事,大部分的人都避开不谈, 何宇齐和余乐如今是同门师兄弟,几乎进出同步, 关系按理来说也足够地近了,期间也就提过这事两次,还都是让余乐放宽了心专注比赛,从未说过这件事的影响怎么样,又该怎么处理更好。 本来就是自己消化的情绪问题, 再不高兴还能把人拽出来打一顿怎么的。 没想到孙毅憋了那么多天,一开口就是“点火”。 余乐还没说话, 柴明先就沉着脸说:“继续热身,不要停。” 孙毅嘴角抿紧, 走出去前还嘀咕一句:“什么都能忍,这样活着不觉得窝囊?” “孙毅。”柴明提高了音量。 “本来就是。”孙毅说, “我都气死了,特么的他被碰瓷, 我快气死了, 今天看他又开始笑, 我特么这是在气什么啊我!我就问问怎么了!他这脑回路有问题吧?” 这话说的……每一个字都有棱有角,咯的人生疼,可听完了却一点都生不出气来,甚至还有点儿想笑。 也是奇葩。 余乐都给听笑了。 柴明眼底的冷光也缓缓地退了去,说:“别人的事你气什么,是成绩好了?还是一定能拿冠军了?” 孙毅下巴扬高:“出来比赛,我们就是一个团体,我怎么就不能生气了?” 柴明说:“平时不管,现在不行,有气也给我憋回去。” 孙毅被这句话怼的脸上一片涨红。 余乐弯腰按着膝盖,歪头睨着孙毅笑,蹲下去再起来,做着下蹲运动。 孙毅被余乐笑的冒火,白他一眼,转身走远了一点儿,独自生起了闷气。 柴明左右转头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交叠的腿放下,起身走到孙毅身边儿,将他叫的更远些,小声交流。 离得远了,余乐什么都没听见。 想在意也在意不了。 马上比赛,他还想进决赛呢。 很快,那边儿的交谈还没结束,举着牌子的工作人员就在场地里来回巡走,同时大厅里也响起了广播。 比赛要开始了。 孙毅和柴明回来,谁也不提刚刚聊了什么,继续安静的备赛,孙毅倒是再不提余乐有没有“脾气”这事儿。 余乐是22号,上场位置在中间,孙毅也是,他们都不用第一批上场,倒是坡面障碍技巧的第一批选手里,余乐记得的好些大神都在第一批。 盖伦·内维尔。 金·霍喜尔。 约拿·达罗。 还有水木朝生和小山则江。 后面这两个人是东道主,走进队伍里的时候气氛很不一样,四周围很多工作人员都在对他们微笑,还有性格特别开朗的女性为他们挥拳助威,面对这些加油的声音,两人都是微笑着,给出最完美的回应。 然后20人浩浩荡荡的就上了赛场。 “世界杯”和洲际比赛不同,规则正式,预赛两轮,决赛三轮,一轮全部选手比完,再重头开始。 比赛的速度要是快一点,两名选手间的间隔不到两分钟,这20人差不多三十多分钟就比完了。 然后就轮到余乐他们上场。 余乐在第二批选手里排在前面,就必须在这里准备充足,时间有限,他移开目光不再去看离开的那些人,继续埋头热身。 过了一会儿,柴明看了一眼时间,说:“时间差不多,休息吧。” 余乐点头,吐出一口气,找到空位坐下。 孙毅就坐在他身边儿。 两人这样安静地坐了没一会儿,孙毅突然说道:“柴总以前很少陪我们出来打比赛。” 沉默几秒,接着又说:“他要是早这样,我也没有换教练的必要。” 接着他看向余乐:“有时候挺不爽你的,成绩也没多好,凭什么啊。” 余乐:“……” 你丫是比赛压力大了吧? 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余乐不想参与讨论,仰头闭上眼:“我在过动作,有空再说。” 孙毅终于不说话了。 余乐在这赛道已经滑了好几天,所有的道具都熟捻于心,做基础动作完全没问题,稳一点拿个20左右的排名不难。 但孙毅说的没错,他成绩也不好,凭什么。 他也想拿出好成绩,再加上最近被刺激着成长了不少,他就想上新动作。 在脑子里过,在心里想。 一边觉得自己能行,可以试一下,给自己给柴爸爸争口气,一边儿又惦记着赛前柴爸爸说的,让他稳,稳中求胜。 左右为难,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就这么想着,转眼十来分钟就过去了。 头顶的广播再次响起,举着牌子的工作人员从眼前走过。 两个赛场都在通知第二组的选手进场。 余乐起身的时候拍拍脑袋,一脸迷茫。 “打自己干什么?”孙毅白他一眼。 余乐说:“是有点拿不定主意。” 孙毅也不问是什么事,张口就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呗,想那么多干什么。” 余乐想想也对,就这么随口的一句话,他已经有了打算。 两人很快分开,去了各自的队伍,余乐站在队伍的末尾,给孙毅做了个比赛加油的手势,再回头,就看见比利·博德站在自己侧面,想要插队到自己的前面。 比利·博德看起来瘦瘦巴巴的,一头棕色的卷发,眉眼轮廓似乎有着日耳曼的血统,颅骨很窄,眼窝极深,余乐一直觉得“深邃的眼睛”是赞美的词汇,但到了比利·博德这里,就显得有点惊悚。 过于的深,因而眼窝一圈就有很深的阴影,将整个面部都呈现出一种阴翳的阴沉感。余乐被对方面无表情地瞥一眼,继而眉毛一扬便是交流,理所当然的就挤到了余乐的前面。 余乐:“……” 往后退一步,让开。 最近被“碰瓷”太多,都有心理阴影了。 比利·博德去年在坡面障碍技巧这项运动上,世界排名第三,还拿下了上一届“世锦赛”的金牌。 不过上一站的比赛表现不好,在预赛里两轮都出现了很大的失误,排名瞬间掉落到十名开外,今年再想回到前三名,绝不可能。 大抵也是这个原因,比利·博德挤到余乐前面后,就低头摆弄自己的背心,拉一拉扯一扯又拍一拍再抚平,跟个自闭儿童似的,全程头都没有抬起来过。 又过来几秒,余乐才反应过来,比利·博德身上的号码是21号。 而他是22号。 选手们并不是绝对地按照自己号码排队,工作人员也没有说必须这么做,但也有人喜欢站在自己应该站的位置上。 余乐对比利的不礼貌表示理解。 孙毅说:余乐,你没脾气的吗? 余乐说:多大的事动不动就生气,不伤身吗?天生乐观可是财富。 在这里又等了快五分钟,去洗手间的一名挪国选手终于匆匆赶来。 有人很不满地看向这位迟到的选手,这位选手呵呵地笑着,并指在额头上飞了一下,便算是道了歉,站在队伍的最后面,没了动静。 终于,出发了。 他们从侧面的楼梯直接前往赛道缆车,一人一个坐了上去。 余乐排在前面,缆车从缆车站驶出,很矮,距离地面只有两米的高度,贴着赛道的左侧往上行驶。 视野远眺,便看见一个人正从赛道的尽头,滑下来。 这里是第二个跳台,那人速度极快,“唰”的冲上三分之一馆的跳台,飞上半空。 那高度比坐在缆车上的余乐高了太多,余乐需要极力地扬高了头,才能看见那飞出的身影。 同时在心里默默数着对方的圈数。 一圈,两圈,三圈……三圈!! 还有一个翻腾的动作!! 1440!! 摸的还是板头位置!! 哪怕选的是三分之一馆,需要扣掉90°的周数,也是1350的动作,还是出现在第二跳台,这是哪位大神? 待得对方稳稳落在雪上,已经到了余乐身后,余乐急忙扭头看去,从背影上轻易认出了人来。 是水木朝生。 与此同时,观众席的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和尖叫声。 那声音在山谷里回荡,简直有种要雪崩了的错觉。 缆车都在微微晃动。 这就是东道主的优势啊。 天时地利人和。 缆车继续往上,水木朝生已经抵达终点。 余乐收回目光,在欢呼声中垂眸,拇指在滑雪板的板头缓慢且无意义地摩擦,一遍又一遍,当眼眸再次抬起,他已经抵达终点。 在赛道起点的位置,同样建着钢筋混凝土的建筑物,两层的小楼占地面积不大,但开了三家商店,咖啡馆和便利店,还有一家旅游纪念品店。 前几天训练的时候,这三家商店还在营业,今天纪念品店被腾出来临时让比赛选手休息,另外两家店也暂停营业,为选手提供一些饮食和医疗上的保障。 余乐的目光在建筑物上一扫而过,就一低头进了休息室里,屋里开着暖气,温度不高,正正好可以保持选手的体温,又不至于温度过高流汗的程度。 余乐找个地方放下雪板,正考虑要不要再动一下的时候,先一步进屋的比利突然说:“听说你绊倒过水木朝生?” 这外语余乐还真就听懂,听的愣住,这都什么猴年马月的新闻了,再说也不是他绊倒的好不好。 比利笑起来,驱散了因为眼窝过深的阴翳感,好奇问道:“所以,为什么你还能继续比赛?” 余乐正色:“这不是事实。” “但所有人都这么说。” 余乐的外语还处在听力进步,表述却很困难的程度,生涩地继续澄清:“并不是,这不是事实。” “不管怎么说,盖伦应该谢谢你。” “不,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比利笑了笑,耸着肩膀走了。 余乐没想到临到比赛前,竟然又有人再度提起这件事,而且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老外。 在上一场的比赛,他和这些人没有过任何的交谈,他完全没想到,促成他和这个大神圈子接触的契机竟然是这么不友好的话题。 而他竟然还处于一个被讽刺的,非常糟糕的身份上。 什么见鬼的打开方式! 余乐深呼吸两口气。 不行,要比赛了,不能再想这件事。 而且这很有可能是来自于对手的心理战术。 余乐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过身去,将额头贴在了墙壁上,嘴里念念有词:“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 比利去而复返,拿上他的滑雪板,听见余乐嘴里那具有韵律感的犹如歌谣一般的吟唱,眉梢一扬,惊讶地看了余乐一眼又一眼。 来自古老东方的诵经?祈祷?巫咒? 嗯,还挺好听…… 余乐默默地背着乘法口诀,额头贴着冰凉的墙面,成功地冷静了下来。 无论是什么样的误会,眼下最当务之急的还是比赛。 真相也好,话语权也罢,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实力上,弱小的人依赖其他人帮忙发声,强大者一声咳嗽就能震动世界。 水木朝生,你可是给我好好上了一课啊! “21号。”就在这时,工作人员在门口提醒,与此同时,屋里大屏幕上也开始出现21号的序号。 余乐重新直起身,蹙眉。 下一个不就是轮到自己? 这么快?屁股还没坐上椅子,刚刚才把情绪调整好,就要比赛了。 同样的不满也出现在比利的脸上,他更加直接,转头就瞪向那位迟到的挪国运动员,5分钟的时间,足够选手抵达赛场后,再在脑袋里过上七八遍的动作了。 这位挪国选手年纪不小,脸上蓄着一圈胡须,看起来最起码能有30岁,当然实际肯定年轻不少,老外向来显老。 但他身上有种余乐习惯了的“赛场老油条”气息,被瞪了也不生气,更不会害怕紧张,直视比利的目光,笑着有并指在额头上点了点,应该是他道歉的习惯。 比利纵然不满这样的敷衍态度又能怎么样,在这样的赛场上,每个选手都代表了其背后的国家,在展示自己独特个性之前,更应该做的是礼貌和风度。 这样一看,哪怕世界冠军,该憋还是要憋一下。 人生在世,那能事事都称心如意。 比利拿着滑雪板,不高兴地走出小屋,余乐找了个最近的空位坐下,再度检查了一下滑雪鞋,尤其是脚底的卡槽位置。接着再将滑雪板平举起来,检查磨损。 越是到比赛,越不能用新板和新鞋,穿在脚上的东西都需要磨合适应,平时训练的过程也是“养鞋养板”的过程,比赛时候穿着七八成新的滑雪装备最是合适。 但旧的东西都有损耗,因为个人的习惯打磨出不同的边角薄厚度,余乐滑雪到现在已经换了三块板,对检查道具越来越熟练。 确认一切都正常,屏幕上正好也跳出了“22号”的阿拉伯数字。 余乐将滑雪板背靠背地“咔哒”扣上,单手捏住,起身走出了门外。 从屋里走出去,又是不同的风景,托姆山海拔本就低,滑雪公园的海拔更是只有300来米,站在门外,入眼看见的都是一个个小山丘,被白雪覆盖,松柏树剩下顽强的枝干生长在雪上,一片片一团团,有种毛茸茸的感觉,犹如穿上的毛衣。 比利还没有进场,大赛组提前五位唱名,点到名的选手出来还有五分钟的准备时间,比利揣着手像个北方的老大爷,看见余乐出来瞥了他一眼,又将头转了回去。 余乐上前,站在了比利身后,活动肩膀脖颈,有又把滑雪镜摘下来擦拭一番,就轮到比利进场了。 比利去年世界排名第三,拿过去年的“自由式滑雪世锦赛”的冠军,但上一站连决赛都没能进去,也不知道是余乐先入为主,只觉得比利非常紧张。 他走到出发点,穿上滑雪板,原地跳了几下,然后就走到旗门边上,深呼吸,又深呼吸,继续还是深呼吸,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余乐隔了五米来远仿佛都听见了他失控的心跳。 余乐很庆幸,上一场的比赛没有冒进,让他在第二轮的预赛里拿到了有效分。 虽说那分数并没有让他进入决赛,但到底是征服了那条赛道,让他不但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个较为准确的认知,也少了几分对这个赛场的敬畏。 此刻的状态,比起上一站,简直不要轻松太多。 出发点的裁判喊出口令,比利徐徐滑了下去。 余乐只看见比利选择正滑出发后,就将目光收了回来。 不去看别人的比赛,专注在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动作上,走进出发台,弯腰,穿上滑雪板,又将滑雪杖的绳子戴在腕上,握在最合适的位置,蹦跳几下,随后来到了旗门边上。 站在旗门旁的是一位很壮的欧米大汉,个头儿大概有一米九左右,距离近了,余乐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见对方的头顶。 他蓄着修剪整齐的胡须,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茶色的墨镜,墨镜的后面可以看见一双没有表情的眼睛。 严肃姿态和表情,像一个刻薄的裁判,随时处于审视的状态。 莫名的,余乐就想起了他们华国唯一拿到自由式滑雪世界级裁判资格的刑世杰。 三个月前,余乐在“X-Games”的比赛上,看见了刑世杰,但出了国,在那样级别的世界大赛上,选手和裁判都要避嫌,双方只是远远打了一个照面,并没有交谈,等着比赛结束,余乐又赶场去新西兰赚积分,就再没见过对方。 如今已经进行了两场“世界杯”的比赛,刑世杰一直没有出现,难道他今年的国际裁判工作就只有那些吗? 其实在余乐想到刑世杰的时候,此刻的刑世杰就坐在室内的裁判席上,在屏幕前看着余乐。 刚刚比利的比赛让所有人大失所望,曾经世界第三的水平,因为上一站预赛的失误,让他在这一站变得格外保守,他个人100分的能力,却只拿出了70分的水平,包括刑世杰在内的所有裁判都给了他一个很低的分数。 总分70。 他的那组动作,如果换一个人来做,可能就可以拿到75分左右。 可这是坡面障碍技巧比赛,一个没有绝对评分标准,更需要选手去竭尽全力的创新和突破的运动,不进则退。 裁判们都扣掉了比利最少3分的整体印象分,以鼓励和刺激他在第二轮的预赛里,拿出一点真东西。 现在,镜头一转,手臂上绣着华国国旗的运动员出现在屏幕里。 这也是这个项目历史以来,第一位能够进入“世界杯”的华国男子运动员。 22号。 上一场比赛也是22名。 一个对于滑雪大国来说很后面的名次,却是华国历史性的突破! 刑世杰看着余乐,很欣慰。 他就知道,余乐一定可以,他的天赋和基础都太强了,好像每天都在疯狂地进步一样,第一场比赛刑世杰就看见了余乐身上的潜力,像钻石一样,发出吸引他的光辉。 可不是。 他们在这里,在世界最顶级的赛场上又见面了。 华国队选手的出现,更是让坐在他身边的米洛·米尔纳转头看了他一眼,高兴地说:“你们今年有队员突破了。” 刑世杰笑道:“你可能不记得他了,他可是听过你的课。托你的福,他从听完课后就疯狂地刷难度储备,你应该了解一下他,他哪里是在提高整体印象,而是在不停的疯狂地改变我们对他的印象。” 米洛·米尔纳回忆了一下,可惜实在想不起那个坐在人群中间的年轻人,他莞尔一笑:“赛前说这样的话可不合适,我会对他有更高的期待。” 刑世杰说:“没关系,他今年的目标可不是拿奖牌,你那几分无所谓了。” 米洛·米尔纳说:“抱歉,我是一个专业的裁判,我一定会公正公平。” 刑世杰笑:“难道我就是一个不专业的裁判吗?” “哦,不,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说笑着,视线却始终停留在前方的大屏幕上。 余乐在这个过程里,已经走到了旗门的边上,他似乎对出发点的马克很感兴趣,看了一眼又看一眼,继而脸上呈现出某种迷茫般的思考表情。 下一秒,他似乎回过神了,抬手在自己的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这不太聪明的亚子…… 刑世杰在米洛困惑的表情里,抬手覆上了脸。 你小子,给我清醒一点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东想西想的发什么呆呢? 真该让柴明来看看你这犯蠢的样子! 第110章 余乐发现自己走神, 急忙在自己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都什么时候了,突然想起刑判干什么? 就算是自家的熟人,这样的比赛上, 也不会手下留情好不好。 滑好自己,才是最正确的方向! 借着那拍打脑袋时,“咚”的一声响, 余乐屏气凝神,目光落在了坡下的第一个街区。 大个子裁判在耳边喊道:“准备好了吗?” “出发!” 余乐在原地跳动了一下, 来到坡面,身体自然滑下, 在这个过程里,他身体拧转, 背朝前方。 倒滑出发。 滑雪板很快在松软的雪面上找到了速度,平顺脚感的雪确实让滑雪的质量上佳,余乐很适应这片雪地。 或许人总是要经历一点什么,才能够拥有更多的觉悟,进行某种类似于破茧成蝶的成就。 破茧的蝶是美丽而梦幻的。 但若是失败了, 就注定在茧中灭亡。 余乐没有被“鬼脸”打倒,没有因为这个国家的排斥而低沉, 他在沉默中发出的是不甘的怒吼。 他想要更好! 前所未有的专注状态,让他额适应能力疯狂地发挥作用, 哪怕是这样松软的雪,也不再会绊倒他分毫。 他往下倒滑, 滑雪杖在手心紧紧地捏着,身体拧转的同时, 脚下不断微微调整距离, 直至来到第一处的平桥。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街区。 街区里一共有三个道具。 七米长的平桥, 左右两侧都设有侧面上桥的平台。 七米长的梯形桥,左右也都也平台。 以及位于左侧的彩虹桥,没有平台,只能选择正面上台。 余乐的目标是梯形桥。 他很擅长滑彩虹桥,但彩虹桥不适合做技巧,所以当比赛渐渐进入到高级场后,不适合做动作的彩虹桥都会被选手舍弃,余乐也不例外。 他朝着梯形桥滑去,贴着铁桥的左侧滑上平台,然后在合适的距离,向上一跳,旋转! 侧面,倒滑,270度上桥!! 而且这一跳的距离极远,带着余乐在旋转和平衡上的自信,直接跳过梯形位置,飞跃一段不短的距离,来到了桥的后半段。 差一点点,就是【大灾难】上桥了! 但并不可惜。 虽说完整的【大灾难】肯定会得到一个更不错的基础分,但考虑到这是第一个街区,道具的长度又有限,余乐跳起时候的距离弧度和高度都非常漂亮,这个技巧动作依旧完成的让人眼睛一亮。 刑世杰笑着,非常满意余乐的亮相一跳。 这么远的距离,爆发力真的很强,而且落在桥上非常稳,很棒! 而余乐在一跳就跳到桥的后半截后,一口气都没来得及吐出来,又借着刚刚积蓄出来的那一点点力量,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再次起跳! 哦! 是270度下桥。 而且是【麻花】! 右270°上桥,左270°【麻花】下桥,中间还有一个类似于【大灾难】的技巧。 厉害了! 看见余乐稳稳落在地上,刑世杰对余乐第一个道具的表现,满意极了! 哈哈哈,就这水平,都想给一百分了怎么办。 自己家的孩子,就是爱啊! 刑世杰知道自己实在是很喜欢余乐,一旦打分就会有很大的审美偏失,他不但可能会被世界雪联约谈,对余乐也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在余乐进入下一个道具之前的短暂空歇期,刑世杰歪了一下脑袋,看向米洛裁判的打分器。 “?” 竟然第一跳没有打分? 是在考虑吗? 看来自己刚刚说的话起到了作用,米洛对余乐的分数比较谨慎,似乎想要看见他更多的表现,然后再做一个整体的评估。 这倒是个好事。 又有一名裁判记住余乐了。 没能“抄作业”的刑世杰将目光收回,看向屏幕里的余乐。 他此刻已经抵达第二个街区。 第二个街区一般都会有些特点设计,因为当选手来到这里后,速度已经有了一个提升,已经可以完成更高难度的动作,所以赛道的设计师就会融入一些特色。 在这个赛场的这个街区,除了在赛道左右两边依旧设置有梯形桥和断桥,这两种基础道具外,在最中间的位置,还有一个“炮台桥”。 这座桥的桥面材质与其他道具完全一样,但是和大部分会贴着雪坡倾斜的角度架设的桥不同,“炮台桥”顾名思义就像一个朝着天空的炮台,而且只有支出去的那一截,没有落地支撑的后半截。 选手滑上“炮台桥”,就必须要飞出去。 该说有点像跳台吧。 只是在“炮台桥”上,距离更短,全长只有3米,而且又细又窄,选手无法做出在跳台上惯用的弧形滑小技巧进行助跳。 这是一个吃硬技术的桥。 在过去的21名选手里,只有五名选手选择挑战这个道具,其中水木朝生表现的最好,他在这个道具上完成了540°一周半的转体动作,单手抓板尾,反向落地成功,拿到了9.8的分数。 盖伦拿到9.5分,同样的540°一周半转体,盖伦抓的是板头三分之一位,论难度确实略输给了水木朝生。 同样选择这个道具,但只做了一周360°转体,并且只是单手安全抓板的比利,在这个道具上就只拿到了8.2的分数。 此刻,眼看着余乐朝着“炮台桥”滑去,还没等他做动作,包括刑世杰的裁判在内,都对他接下来的分数有了一个预判。 成功的情况下,8.0~8.5分。 以比利的表现,以及余乐在过去几场比赛,还有他的排名等等作为参照物,余乐在这个道具上的难度最多和比利一样。但考虑到他的基本水准,能够完成这个程度的技巧,也是一种突破,他们会考虑多给一部分的鼓励分,最终结果或许还会比比利高上那么一点点。 所以,现在就看成功率了。 余乐正滑来到“炮台桥”前,上桥的时候没有做任何的技巧,这也不是扣分项,就连水木朝生这样的选手都不会做动作。 不好做,也必须集中注意力在下桥的技巧上。 身体骤然倾斜。 余乐也是见过了不少的赛场,这种骤然上翘的道具却是第一次遇见,但余乐好像对任何的道具都缺少恐惧感,他反而非常喜欢这样的特色道具出现,然后兴致勃勃的去挑战,寻找最适合这个道具的,自己能够完成的最好的动作。 这一次,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当身体骤然倾斜,向上滑去,三米的距离转瞬就到了尽头。 前面无路。 余乐在距离跌落不足30公分的位置上,猛地起跳。 哦! 这是一个左侧的翻腾动作!! 向左翻腾一周,同时单手抓在滑雪板正中间的位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的就在空中完成了一个翻腾。 余乐在翻腾上的能力太强了! 是跳水的职业生涯留给他的宝贵财富。 而他可怕的爆发力更是让他早早的,还在上升阶段就完成了这个动作。 然后手从滑雪板上松开,将身体展开的同时,不但在快速地寻找重心点,身体还拧转90°。 反方向落地。 身体往前晃了一瞬,弧度很小。 稳住了!!! 没有丢掉速度,继续往下滑! 他再度完美地完成了这个街区的挑战!! 刑世杰都想给余乐鼓掌了!! 这个技巧是今天第一次出现!! 让人意外又惊喜,而且有相当的难度,绝对超出了余乐给所有裁判留下的印象,拔高了他的整体水平! 漂亮! 不愧是我们跳水队出来的翻腾小王子,对于其他滑雪运动员避之不及的翻腾动作,他总是可以轻松做出来,而且完成的非常棒!! 这个分数…… 刑世杰又斜眼去瞄米洛的打分器,打算“抄作业”。 这一看。 米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为余乐的前两个道具区的表现,打上了分数。 第一个道具区,米洛给了余乐的【麻花】8.5分的分数。 第二个道具区,余乐依靠今天比赛第一个在“炮台桥”完成翻腾动作的优势,拿到了一个9.0分。 上了9.0分了!!吝惜的国际裁判可不是经常给出这个程度的分数啊! 棒小伙子! 真棒! 刑世杰将目光迅速收回来,手指在打分器上迅速敲下分数。 8.5和9.0分。 并不是说他就一定要去“抄”米洛的分数,而是这个分数也非常符合他心里的分数。 从他的职业角度出发,余乐第一个道具之所以没有拿到更高的分,是因为他还没有完成450°的上下桥展示,这个动作是目前桥上技巧的“天花板”,也是参照物。 第二道具固然有些创新,也完成的还不错,可惜抓板方式太简单了,感觉稍微有点勉强。这个动作,如果能抓在板头,哪怕是三分之一板头位,分数最起码能够达到9.5分。 那可是盖伦的分数啦。 不过未来可期。 刑世杰相信只要再给余乐一些时间成长,他一定能够从容完成更高难度的动作。 这才多久了? 成长的也太快了吧。 余乐来到第三个街区。 第三个街区是一个错落街区,不同的道具高度不一样,中间最高位离地三米,简直又是一个小型的跳台。 但这里是街区,不是跳台区,所以赛道设计师并没有在下方设计陡坡,甚至为了预防选手硬跳,前面还设计了一个“墙”,用来限制选手更多的去做空中技巧。 剩余的两个道具,有一侧是非常适合做【大灾难】的长桥,只是可惜位于赛道的右侧,余乐的右边侧方向上桥的成功率一直不高,他只能选择左侧。 而左侧,正是余乐非常擅长的弧形桥。 弧形桥位于赛道的左侧,弧形滑出去的方向尽头往右,对准的正好是位于赛道中间“墙”的位置。 今天很多的选手都选择了弧形桥。 他们选择这个道具的理由当然和余乐一样,选择这个弧形桥可以玩更多的花样,还能够飞跃“墙”,拿下更高的分数。 到了这个级别的赛场,所有的基础滑法都被抛弃,怎么滑更好看,花样会更多,才是选手考虑优先的选择。 同样做出这个选择的余乐,不知不觉间,已经做着和世界顶级高手一样的思考。 他的能力,更是已经具备了挑战更多极限玩法的程度!! 更从容! 更自由! 更高难度的挑战! 以及向更高的分数冲击!! 余乐倒滑来到弧形桥前,从正面90°上桥,脸看赛道左侧。 才一站稳,又来一个【桥上跳】,180°旋转,面朝赛道右侧。 身体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弧形桥的曲面难度,更是轻松通过【桥上跳】这个技巧,为自己寻找新的重心。 别人看起来是技巧。 在余乐心里,这只不过是他寻找新的重心点的方式。 对他而言,【桥上跳】真的很简单,只要长度够,时间合适,他可以在桥上连续完成两个【桥上跳】。 因而这个技巧正在训练和研发中,当他可以将时间缩至更短后,就是技巧亮相的时候。 而此刻,余乐依靠【桥上跳】不但重新调整好重心,同时也来到了桥尾。 面朝右边看的方向,能够让他清楚看见自己接下来会挑战的“墙”。 这个“墙”就非常简单了。 就像一个小雪丘,高度不过2米,呈半圆形的扇形状,边缘处特意做出如U型场那样的角度,确保选手滑上去一定会被抛飞起来。 而在小雪丘戛然而止的另外半截位置,则有一个3米左右的落差,21°倾斜的雪坡大大增加了选手落地的难度。 这里,已经摔倒了4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在“X-Games”坡面障碍技巧比赛,蝉联两届冠军的金·霍喜尔。 在他第一轮的预赛里,没有拿到有效分。 随着余乐前两个街区优秀的表现,刑世杰在看见余乐从弧形桥落下,朝着“墙”滑过去的时候,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因为生出期待,所以才会跟着紧张。 刑世杰对其他选手可不会有这种感觉,哪怕是女子组谭婷的比赛,他的心情都远比现在放松。 他的目光在随着余乐飞出去的瞬间,脚趾头同时也在鞋里狠狠地蜷紧,指甲几乎抠破袜子,刺入到鞋垫里。 跟着一起用力。 落地给我稳住啊!! 余乐在空中翻腾。 他好像总是在翻腾。 同样是一个向左侧的侧面翻腾,正是他最擅长的动作,所以为什么不用?可以稳稳拿到分数的动作,为什么不用?就因为自己经常用这个,就不用吗? 当然不行! 他现在完全就是世界赛场的新人,裁判对他的水平还没有更加准确的评估,也没有详细到了解他有哪些弱点,哪些更不擅长。 当然就要打铁趁热,突破自己挑战极限这种事,还是等他拿下成绩,再度挑战的时候尝试吧。 余乐做着重复的动作,却丝毫不敢大意,因为这个位置的坡度相当地陡峭,他的训练的时候经常会在这里摔倒。 一个单手的【日本抓板】就够了。 【日本抓板】也是一个比较简单的抓板动作,虽说手是抓同侧板的内侧,手腕需要贴上脚后跟,但重心偏的并不大,目前算是余乐完成度比较高的一个抓板技巧。 稳中求变化,稳中求胜。 不去一口气挑战太难的动作,在自己的实力范围内做出安全的变化,是余乐用来区别这个跳台和上一个跳台的办法。 毕竟在这样的高度,他能够完成的技巧还是很有限。 身体侧方向翻腾一周,速度比上一个慢了一点,落地再接上90°转体的时候稍微有点仓促。 好在最后一刻,余乐还是成功将身体展开,同样反方向落地。 身体往前摇晃的弧度比上一个街区落地时,还要大一点。 看着骤然往脸上撞过来的雪地,余乐的本能几乎就要让他伸出手去扶上雪面。 不行! 单手扶雪全程分扣十分! 这一轮又要白滑了!! 余乐牙根狠狠一咬,浑身的肌肉猛地收紧,没办法用头顶去找回重心点的情况下,就用屁股,就用腰,用脚趾头在鞋里狠狠一抠! 刑世杰跟着用力用的脚后跟都抬了起来,看似轻松搭在桌面上的手臂,肌肉瞬间膨胀,脖颈上的青筋都绷了出来。 然后又在余乐那摇晃了一下,犹如不倒翁的过程里,眼底的血丝也跟着炸开。 接着,余乐就站了起来。 没有摔。 手也没有扶雪。 他靠着强大的腰力,站了起来!! 这份挽救危机,寻找平衡能力太棒了,哪怕因为落地不是很干净会被扣一点点的分,但总比摔倒了扣20分,或者扶雪扣10分好吧!! 随着余乐重新将身体站直,朝着跳台区滑去的时候,刑世杰憋在鼻腔里的一口气才缓缓吐出来。 都有点儿耳鸣。 那一瞬间血压太高了。 他在桌子下面的腿使劲抖着,他本来没有这种不良习惯,但他刚刚那一瞬间真的太紧张了。 难怪有些同事在看完自己国家选手的比赛后,都是一副脸色苍白到脱力的模样。 现在他是懂了。 简直就是抓心挠肺的难受。 一口气吐出,刑世杰又歪头去看米洛的打分器。 这一次,米洛说话:“嘿,自信一点,我们必须学会客观和冷静。” 刑世杰扬眉,继而失笑,将目光收回来,看向余乐。 是的,只要余乐还在,以后这样的情况还会出现,自己作为裁判有自己的职责和立场,在与国家荣誉的冲突下,自己唯有努力地适应,学会习惯。 这一晃神的功夫,余乐连第一个跳台都完成了。 刑世杰还沉浸在之前的紧张代入感里,对余乐的这一跳还来不及生出更多的情绪。 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好的。 余乐在第三个街区,飞跃“墙”的时候,落地不够干净,好在处理的很棒,他没有丢速度。 这已经是一个高手的处理方式。 正常人,在可能摔倒的情况下,第一个反应都是先让自己停下来,重新整理重心。 优秀的职业运动员的第一个反应却是千万不要摔,更不要丢速度,必须要在继续下滑的情况下,调整自身状态。 余乐的职业本能已经改变了他的行为习惯,也代表他在细节的处理上变得更加细腻,且富有技巧性。 而这样改变生理本能的结果,正是他日夜不间断训练的成果。 因此哪怕出现失误,也没有丢掉速度,让余乐在第一个跳台拥有一个很不错的表现。 他借助三分之一馆的辅助,在空中完成了一个翻腾一周,转体一周,双手抓三分之一板头的基础动作。 四米高的跳台确实只能完成两周,余乐做到了720度的难度。 而双手抓三分之一板头,正是他在这个跳台上,展现的一种进步。 中规中矩的表现,但绝对不差,而且落地平稳如丝滑,一气呵成的流畅,在考虑到道具本身的设置,分数也不会很低。 余乐在这跳台的表现与前面大部分选手一样,在考虑到抓板技巧、腾空高度、空中姿态和落地等因素,刑世杰在打分器上落下8.80的分数,然后又快速的在第三个街区打下9.00分。 或许会有一些个人感情影响最终公平,但刑世杰相信与最后的分数差距不远。 此刻再看余乐前面已经出现的四个分数,最低都是8.5分。 这可是“世界杯”的赛场,最顶级的比赛,余乐却已经可以在这里高分征服裁判,真是个很了不起的小伙子! 那么就剩下最后两跳,你的选择呢? 是继续用高难度的技巧狩猎更高的分数?还是小心谨慎,为了全程分而稳上一手? 余乐的回答只有一个,狩猎更高分数!! 或许这个决定很冲动,或许当他摔倒的那一刻会后悔,更甚至会惹柴教练生气,被劈头盖脸地大骂一通。 但是,在这个赛场,余乐总有一种戾气在胸口涌动。 是被扎在心口的“刺”,哪怕已经被来自祖国的“小太阳”融化,但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他的不公平待遇,以及那份因为成绩不好而被人力压一头的憋闷。 所以好也罢,坏也罢,他也会生出一种冲动,就放肆一回,不再走保险牌,也不怕摔倒获得嘲笑,因为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如此的对立又何须在乎那些倒喝彩的声音,倒不如换来你们一阵凉气,一番错愕惊讶!! 在余乐心口静静流淌的岩浆,随着他一次次的成功表现,以及越发靠近观众席,而沸腾了起来。 头顶上像是冒着烟,浓烈的物质鼓噪着,沸腾的就要喷涌而来。 来吧! 放肆地滑一回。 谁还不是个冲动热血的少年呢! 身体倾斜,在那狭窄的跳台上笔直地倒滑而上,来到高处的某一瞬间,余乐用力往上一跳。 那些怒火,那些暗流,还有一份疼痛,融入细胞与肌肉,敲打着他的骨架,像是一次生命的蜕变,又像是扑向火苗的飞蛾。 余乐高高跳起了!! 向前翻腾一周。 向上飞出三米。 再向前翻腾一周。 已经飞至最高处,与地面落差13米。 再来第三周翻腾。 身体落下五米。 紧紧抓在滑雪板上的双手松开,身体拉长,展开! 再往后一拧。 正面朝前。 正面落地! 站稳了!! 翻腾三周+转体半周+【卡车司机安全抓板】。 第二跳台区,空中技巧1260°,完成!! 这是余乐训练时候可以做到的动作,成功率大概在60%,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在比赛里使用,尤其是在他的街区表现这么出色的情况下,为了拿下全程分,他应该选择更保守的动作。 但他还是做了。 他做了,他还完成了!! 表现的简直棒极了!! 如同教科书一般的空中姿态!! 余乐将华国队在技巧方面的优势展现的淋漓尽致!! 即便是何宇齐在空中技巧比赛中来做这个动作,也不会比余乐更好!! 而且,他落地落的轻松无比,看不出丝毫的勉强。 “嗷嗷嗷嗷嗷!”观众席的方向发出了欢呼声! 余乐是今天第一个在空中完成三个正轴翻腾的选手,而且他双手抓板的空中蜷曲度非常的高,达到了极致,让所有的观众都大开眼界。 为余乐欢呼的观众有华国人,有瑞国人、奥国人、米国人,这其中也有很多很多的R国人。 他们或许知道余乐,却没将事件和人对上,所以在立场出现之前,他们先就被余乐的这个动作征服。又或者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单纯的只是为这帅气的一跳而呐喊。 余乐。 第一次在国际坡面障碍技巧的赛场上,拥有了自己的欢呼声!!! 余乐在这欢呼声中,已经冲上了第三个,也是这个赛道的最后一个跳台。 他像暴风雪,像海浪,带着汹涌澎湃的气势,在这晴空万里的白日里,滑过一道闪电长虹,用骄傲做骨,用气势当帆,乘风破浪,披荆斩棘!! 翻腾! 就让他天翻地覆! 旋转! 就让他地动山摇! 弱小的身体像是穿上了钢铁战衣,用那掌声与欢呼发出自己的怒吼! 第111章 余乐心绪激荡, 从陡坡上疾驰而下,无法压下的气血翻涌让他直到最后一刻才“刹车”,雪在脚下被铲飞, 在靠近展牌护栏的位置,留下一道深深的弧形痕迹。 直至完全停止。 余乐滑雪镜从脸上移开,嘴里吐出一口浓烟, 几乎模糊了他的脸。 体温很热,血液更烫, 这一场比赛滑出了他全部的激情与热血,这畅快淋漓的感觉, 过瘾极了!! 也不知道成绩,余乐脱下手套搓着手心里的汗, 莫名的就在笑。 他真的太喜欢滑雪了,这项运动简直就是一种让人上瘾的游戏,每当他学会新的动作,尤其是一气呵成的从头滑到尾,带来的快乐和成就感都无与伦比。 头顶上的掌声还没有消失, 但比起前一刻已经是和风细雨,余乐抬头去看, 却看不见观众的脸,钢筋水泥的外墙挡住了他的视线, 但余乐一想到这些掌声里会有R国的观众,就有点莫名的别扭。 都说“运动无国界”, 在竞技场上,最强者值得全世界的掌声与颂歌, 余乐原先也是这样认为。 可现在他发现, 有那么一些掌声, 并不会让他感觉到真正的快乐。 摇晃着头,余乐不再管观众席上的动静,利落地脱下滑雪板,看分去了。 R国比赛因为有建筑物立在赛道前面,所以显示器是挂在一楼外的墙面上,一个很大的显示屏,由一条二十多米长的通道笔直连通,道路两侧立着蓝白色的展牌,都是这次比赛的赞助商的广告。 余乐走过去的时候,两名摄像师扛着摄像机迎了过来,头顶还有一架无人摄像机飞临,“嗡嗡嗡”的声音沉闷地响着。 “世界杯”的版权一直卖的还好,尤其是欧美国家很喜爱这项运动,基本都会购买直播版权,同步播放。 就连华国也会购买网络转播版权,主办方一般都会大赚一笔。 因此这些摄像机追过来,并不会给余乐造成自己是大明星、好成绩的错觉,因为每一个选手都会有这样的待遇。 仅仅是解说员在解说的时候会对不同的选手进行介绍,轮到余乐大抵上就是一句:这是来自华国的选手,余乐22岁,也是华国在这个项目上第一个进入世界杯的男运动员。 明星般的媒体待遇不会让余乐生出误会,但他自己已经有所期待,所以目光遥遥落在大屏幕上,走过去的速度在不断加快。 等距离近至十米,余乐才发现大屏幕下还站一个人,摘下毛帽子的头顶上是一层紧贴头皮的褐色卷发,余乐从对方背心上的号码牌,认出是在他前面比完赛的比利。 比利的分数应该出来了,正摘下手套,拾掇滑雪板准备离开。余乐过去的时候,比利回头看他一眼,脸上没什么笑容,深深的眼窝,黑漆漆地望着他,显然是对自己的分数非常不满意。 余乐到了他身边两米外站定,来不及寒暄,目光就已经落在了大屏幕上。 他在等分,极其渴望能够看见自己的分数。 因为他对自己刚刚那一场比赛的表现非常满意,属于他的超水平发挥,纵观这场大赛的平均能力,他确认自己在不少技巧上勉强也算的上是达到了高手水准。尤其是最后两个跳台,翻腾为主的1260°,一个偏轴转体为主的1080°,绝对是他现在实力的最顶格,多半分都做不到,他却一点失误都没有的全部拿下,滑的那叫一个“如有神助”。 能拿多少分? 从他结束比赛到现在,脑袋里就剩下一个念头,我能拿多少分?我能进决赛吗? 余乐的视线锁定大屏幕,分数还没有出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总分榜,已经比完赛的选手总分从高到低地排列,水木朝生以96.50分排在第一位。 第二名,瑞国选手盖伦·内维尔,94分。 第三名,奥国选手约拿·达罗,92.25分。 第四名…… 21名选手不多,再加上还有几个“无效分”选手,排名一目了然。 余乐一眼扫过,先看见的却是两届“X-Games”冠军得主的金·霍喜尔,第一轮只拿到了个无效分,排在倒数第三位上。 视线上移,再微微一顿,停在自己熟悉的名字上。 第11名,比利·博得(米国),70分。 余乐扬眉,70分? 压下心里的惊讶,努力克制自己转头去看本人的冲动,对这个分数表示了极大的震惊。 以比利的实力,拿到“无效分”还能够理解,说明他今年稳定性不够,也想要冲击个人最高难度,所以容易出现失误。但是拿到了“有效分”,还只有70分,这会不会有点太少了? 余乐兴奋到发热发晕的大脑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比利都只能拿到70分,自己一个连决赛都进不了的选手,分数会更高吗?或许这次高水平的选手在前面比赛,又表现出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实力,所以导致这个赛场的评分标准发生变化?70分已经算是不错的得分了? “坡面障碍技巧”的打分标准过于自由率性,缺少一个统一标准,余乐自打看见比利的分数,就发现自己又不会估分了。 好在这份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大屏幕一闪,全部选手的分数排名消失,转眼屏幕上出现了余乐的大头像。 这是他报名的时候交上去的两寸彩色近照,和眼下的模样没有差别,清爽干净,穿着一件带领子的衣服,对着镜头抿嘴微笑。 在他的头像下面,出现了一排半透明的黑灰色打分框,不同的英文字母下是不同的小分数,直至最后汇总成总分。 余乐的视线理所当然地从自己的脸上移开,第一时间落在了总分上。 下一秒,余乐发出“哇哦”的声音。 脸上笑容绽放,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与此同时,身边的比利也发出声音,“哇哦。” 一模一样。 然后下一秒,一只代表尊敬和礼貌的手就递到了他的面前。 余乐低头,握上比利的手,与他在镜头前拥抱。 比利说:“恭喜。” “谢谢。”余乐道着谢,脸上的笑容怎么收都收不回来。 即便有所预期,这个分数还是大大地出了他的意料啊! 在和比利分开后,余乐忍不住地再度看向大屏幕,自己的照片和分数还浮现在屏幕上,视线在那分数框上看过来看过去,久久舍不得移开眼。 第一街区,270°【麻花】上下桥,8.50分。 第二街区,“炮台桥”360°侧翻腾+90度转体,9.00分。 第三街区,“弧形桥”【桥上跳】,接360°侧翻腾+90度转体【墙】上飞跃,再拿9.00分。 第一跳台,四米两周台转体720°,双手抓三分之一板头位置,落地无瑕疵,8.80分。到这里,裁判对余乐的整体印象分有了一个非常明显的提升,同样的动作他在第一站做出来却只有8.50分。 第二跳台,余乐热血澎湃下,完成了他赛场上迄今为止最高难度的动作,翻腾三周1080+转体180,总计1260°难度,加【卡车司机】,裁判给了余乐历史性的9.20分。 第三跳台,在做了太多翻腾的空中技巧后,余乐也展示了自己翻腾一周接转体两周1080°,主转体的空中技巧,裁判依旧给了他9.00分的一个高分。 从小分看裁判心态转变,在这一系列的比赛下,余乐成功让自己的整体印象分提升到了9.00分左右,这个分数也代表他已经进入到了高手的行列。 全程分也算是非常地高,裁判对余乐的全程表现都很满意,只是在他两次不够干净的落地上扣了一些分,最后拿到了一个35分的全程分。 最终,余乐得分88.20分!! 这是一个对于余乐而言绝对突破性的得分,也是华国自由式滑雪坡面障碍技巧项目,男队员的又一次新的历史分数!! 88分啊!! 这可是“世界杯”! 不是国内比赛,不是洲际比赛,是全世界最强的选手同聚一台,最高水平的竞技比赛!! 余乐才一转项,第一年滑“世界杯”就拿到资格,比赛第二站就逼近世界高手之列,就这88分,进不了决赛,余乐能把脑袋拿下来当球踢! 进决赛了! 而且还是一个排名肯定前排的分数! 余乐能不高兴吗? 他都高兴的疯了!! 最后看过一眼分数,余乐与比利道别,快步走出选手通道,这一刻他特别想要看见柴明,想要看见对方脸上高兴的认同的表情。 这分数,肯定不会失望吧。 沿着墙边拐个弯,就能看见进入选手准备室的大门,柴明就站在那里,站在护栏的边上,一看见他,眼睛都在发光,脸上洋溢的是几个月都不见得能看见一次的笑容。 余乐脚步加快,几乎小跑到柴明面前,但临到面前他又缓了两步,直到柴明伸出双臂,余乐想也不想的就扑了上去,将人紧紧抱住。 此时无需多语,来自彼此的拥抱力度足以说明一切,余乐抱着人像个小孩子一样地摇晃,柴明就被他带着也幼稚地摇来晃去,纵容着,并不开口阻止。 余乐张开嘴,就“哈哈”地笑着,声音不大,也不刺耳,但胸腔的震动不休,那是从骨头缝里溢出的快乐。 落后几步的比利从余乐身后走过,羡慕地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又垂头丧气地走了进去。 迎面,就和一路飞奔下来的何宇齐撞上了。 “抱歉。”何宇齐道着歉,往一侧避开,视线还定在余乐的身上。 比利表示理解地笑了一下,他认识何宇齐,同为自由式滑雪运动员,又在空中技巧世界排名靠前,偶尔在赛场遇见,迎面撞上都会出于礼貌地微笑一下。大约也是如此,比利多话地赞叹了一句:“他很优秀。” 何宇齐这时候哪顾得上和比利聊天,看着比利匆忙说:“谢谢,我都很惊讶,但他就是做到了,所以真的很厉害。” 比利点头微笑,继而又想起自己的成绩,瞬间就抑郁了,笑不出来。 何宇齐敷衍:“还有一轮,加油。” “谢谢。” 两人简单地说了几句,何宇齐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了余乐身边。 这个时候余乐和柴明其实已经抱的差不多了。余乐摇够了,还想跳两下,可惜柴明不配合,就有点尴尬。何宇齐一来就将两人同时抱住,惊叹地说:“余乐,你是怎么做到的?” 余乐和柴明分开,也不回答,转身又去抱何宇齐。 抱着何宇齐跳,何宇齐就配合他跳,顿时刚刚滞塞的爽感再度喷涌而出,余乐放声吼出自己酝酿很久的一句呐喊:“我进决赛了!!” 何宇齐就哈哈笑着,用同样的方式大喊:“你何止进决赛!这分数要进前十了!!” 余乐闻言,愣了一下,继而松开何宇齐,“对哦,我现在排名第五,还真有可能进前十。” 何宇齐抬手拍拍余乐的脸,最后用指头一掐,掐歪了余乐的脸,满脸赞叹:“你呀,吃什么长成这样的?比个赛,这成绩是连蹦带跳,从拿门票困难户到排名22,再到今天,这才多少天啊?你这小子也太吓人了。” 余乐被何宇齐掐歪了脸,却笑的阳光灿烂:“都是柴教练和师兄教的好。” 啧!这嘴甜的! 何宇齐松开手,又揉揉余乐被自己掐红的脸:“走,进屋。” “嗯。” 两人勾肩搭背,走了进入,又撞上了落后几步跑下来的“娘子军”们。 五个女孩再加上徐婉教练,在路中间围了一个半圆形,余乐一进屋就被团团围住,一个说,“余乐你今天好猛!”,一个说,“恭喜你滑出这么好的成绩。”一个说,“能滑决赛了,加油啊!” 余乐就笑,一个劲儿的笑。 他对女生没辙,便显得格外的腼腆,呈现出一种羞涩稚气的质朴气息,和平时的稳重截然不同。 瞬间,自由式滑雪的女将们,就有了与刘薇、季星棋等人在选训队接触余乐时候那同样的感觉,明明这么耀眼却毫无攻击性,有着强烈的亲和力,像一团温度正好的光团,治愈的温暖,还会让人生出某种莫名其妙的保护欲。 张佳没忍住,抬手摸了余乐的脸一把,也没觉得别扭介意,反而在心里道歉,前段时间因为房雨琪的事儿对余乐的观感很不好。 很难形容这份心态的改变怎么出现,但就是原本的那些想法都没了,总觉得这样笑的人,内心也应该是温暖阳光的。 所以多想的是我,是我心黑了。 余乐因为张佳抹脸“揩油”的动作,还是惊了一下,狂喜的情绪瞬间回落,终于回归至理智可以控制的范围。 对哦,我还有一场预赛呢。 再说预赛的成绩并不代表这一战比赛的最终排名,决赛才是真正“刀刀见血”的战场。 所以现在在这里高兴,庆祝个什么劲儿啊! 就算预赛排到了第一名,也不能发金牌不是吗? 这时,徐婉教练也适时开口说道:“都别闹,余乐比赛还没结束,他还要等下一轮,都散开让他休息一会儿。” 女孩子们“呼啦啦”地散开,像一群快乐的小鸟,走出两三米远又睨着余乐笑。 “比赛继续加油。” “第二轮没有压力,放心大胆地滑。” “不扰你了,你好好休息,争取下一轮拿个更高分。” “余乐。”张佳双手在头顶比了个心,然后又竖起大拇指推到余乐面前,“超级棒。” 女孩子一旦关心起人来,果然更加细腻可爱,只是余乐实在应付不了,表情越发窘迫。 左右看过一眼,又看见了在人群最后面的房雨琪。 房雨琪是一个人下来的,赛场内的镜头都属于主办方,用手机拍几个镜头私人珍藏还好,跟过来的摄影师举着的专业设备就很麻烦,所以下来祝贺的人就只有房雨琪。 房雨琪也是等场面稍微缓和一点,才对余乐招手:“比完赛,找个地方拍几个采访镜头,说不定能上央爸五套。” 余乐一听,连连摇头:“连个奖牌都没拿到,别过度宣传。” 房雨琪想想也是:“那就预拍一些镜头。余乐,我有预感,我一定可以给你做个纪录片,在央爸五套播,还能卖到国外去的那种。”说完,她蹙着眉满脸痛苦地抱紧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我就起鸡皮疙瘩,要是再想到以后的那些事,鸡皮疙瘩就更多了,好兴奋啊余乐,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最棒的,现在我再度确认,你就是那个最棒的!!” “……” 这是“彩虹屁”吧?是吧?说的人都无法做出回应,尴尬啊。 余乐摸摸鼻子,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别,我就是进了个决赛。” 不就是进了决赛。 大家的反应也太夸张了。 搞的他“被害妄想症”都出来了,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要被“捧杀”。 88分进决赛而已,看看左边的盖伦一脸淡定地看热闹,右边的比利呵呵笑着看热闹,左前方的约拿好奇地看热闹,还有右前方的水木朝生…… 余乐的笑淡了,那种纯粹的发自内心的愉悦感消失,脸上挂着面具一般的微笑,与水木朝生身边的小山则江相互点了一下头。 视野的余光里,看见的是水木朝生撇了一下嘴,将头偏到了一边的动作。 但小山则江还是一个很有礼貌和风度的人,余乐也用自己的礼貌回应,答谢了对方给与自己的祝贺。 余乐收回目光,也不再看一眼水木朝生,或许自己暂时还没有能力与他争夺名次,但前进的脚步永远都不会停,踏上那片战场也是早晚的事情。 超越,始终可能。 …… 一转眼,“世界杯”R国站,自由式滑雪坡面障碍技巧男子组的预赛,就全部结束。 当最后一名选手比赛结束,余乐一颗提起的心脏完全放了下去。 在离开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大屏幕上的分数排名。 第一名水木朝生 R国 第一轮:96.50(标红) 第二轮:45.00 第二名盖伦·内维尔 瑞国 第一轮:94.00(标红) 第二轮:89.25 第三名金·霍喜尔 挪国 第一轮:28.00 第二轮:92.25(标红) 第四名约拿·达罗奥国 第一轮:92.00(标红) 第二轮:32.00 第五名…… 第六名…… 第七名余乐华国 第一轮:88.20(标红) 第二轮:40.00 …… …… 第十二名比利·博德米国 第一轮:70.00 第二轮:82.50(标红) …… …… 第十四名小山则江 R国 第一轮:50.50 第二轮:77.25(标红) …… …… 58名选手,两轮预赛,从上午的9:00,一直到现在,12:55,全部结束。 决赛选手的名单在排名显示之后,依次出现在屏幕上,华国的男队员第一次闯入决赛,还是以排名第七的位置,位于名单的中间。 历史性的突破,让转身过来的余乐再度被何宇齐抱住,高兴地恭喜着。 比赛还没有结束,这当然不是最后的排名,决赛在排名上一定还会有大的变化,余乐的名次未必不能再往上爬一爬。 当然,也有掉落到末尾的可能。 但是每次,当余乐将目光落在预赛排名最后,比利·博德的名字上时,都会生出几分唏嘘感。 他竟然就这么进入了决赛,超越了去年的“世锦赛”冠军,站在了世界自由式滑雪的顶端,闯进了大神的行列。 在这么短的时间,能够有这么大的进步,余乐也很满足。 当然他的目标不仅仅是这个位置,没有踏上最高的领奖台之前,他都需要努力去奋斗。 不过目前为止,他真的觉得非常开心。 一个阶段的成功,不要好高骛远,只要在不停进步,就是一种好的状态。 制定,完成。 现在,又要去思考下一步的目标。 “决赛再加加油,把排名再往前挪挪?”何宇齐问余乐。 余乐想想,点头:“是有这个想法。” 何宇齐就笑,最后揉揉余乐的脑袋,感慨地说:“你是真的厉害啊,我都有点畏惧了,正常人哪有你这么可怕的,你转项滑雪可连一年都不到,就这排名,能让全世界99%的滑雪者惭愧了。” 余乐失笑:“老是算我转项的时间,怎么不说我搞了12年的体育,我可是国际级运动健将的水平,有证书,有待遇津贴的好吧。” 何宇齐愣了一下,一拍额头:“对哦,看我这傻的,脑震荡的后遗症真要命,说起来咱们的级别其实是一样的。” 余乐笑着与何宇齐勾肩搭背,两人离开电视屏幕前,迎着柴明走去。 孙毅就站在柴明身边,用着一言难尽复杂的表情看着余乐。 说余乐成绩也不怎么样的话好像就在前一刻,结果转身参加个比赛的功夫,孙毅就被狠狠打脸,别说笑了,连哭都觉得是矫情。 余乐成长性很强,这一点在国家队有目共睹,孙毅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毕竟转项半年就能够拿到全国冠军,这是实打实的成绩,确确实实被压了一头的孙毅也必须承认,余乐成长的真的很快,自己在坡面障碍技巧上面对余乐真是望尘莫及,那可怕的天赋简直太强了。 只是在今天以前,孙毅一直觉得一个人的成长性再强,也得有个时间,余乐哪怕天赋超绝,真正出成绩也得明年以后了吧。 按照这一路走来,他对余乐分数和排名的了解,便以为余乐大概率这个赛季都只能在20名以后晃荡,能够拿下个“1”字开头的排名,就是天大的进步。 毕竟,这可是世界赛场啊! 是“世界杯”啊! 可一转眼,他出去比个赛回来,余乐就进决赛了。 以88.20的高分,当时排在积分榜上的第五名。 孙毅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不可置信。 甚至生气。 你丫的要不要这么睚眦必报啊?不就说你成绩不好,回头就拿这么好的成绩打我的脸,是不是过分?啊!是不是!! 所以受到巨大冲击的孙毅,不但没有在压力下反弹发奋,反而在比赛的第二轮滑的一塌糊涂,两轮预赛的分不但没有进入决赛,甚至滑出了25名开外,拿不到积分。 当孙毅从赛场回来,再度看见喜气洋洋的余乐时,这一次是彻底yue了。 像个被大人劈头盖脸训斥一通的小孩,一脸迷茫有无助地站在柴明的身边,望着迎面走来的余乐,最后一咬嘴唇,将头偏到了一旁,眼尾却是有些红了。 第112章 余乐走过来的时候, 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孙毅复杂到藏不住的情绪,但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好,便只能假装没有看见, 留给孙毅空间,让他自己去消化。 然后余乐看见柴明,说:“第七名。” 柴明点头, 说:“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决赛加油。” “嗯。” 一行四人转身往外走, 很快就汇入到离场的观众群里。 女队下午的比赛,先他们一步离开, 此时正是离场人流量最高的时候,他们被裹挟在人群里, 就像是汇入大河中的一滴水,带着几分身不由己的完全行去。 这一站的“世界杯”,绝对是余乐参加过的,观众最多的比赛。 老式经典滑雪公园的设施设备相当齐全,据说大赛组在门票售卖上下了很大的功夫, 不仅电视网络的广告打的飞起,还搞了很多优惠的套票, 从东城飞过来吃住行,再加上看比赛, 比起单独买张门票也贵不了多少。 这也是为什么只是预赛,依旧还有那么多观众的原因。 R国的滑冰滑雪项目都不弱, 而且体育明星的应援进入商业化也是干的热火朝天,花样滑冰那边儿, 每次进入决赛, 除了东道主观众以外, 第二多的就是R国的应援团。 到了个滑雪这边儿也不例外。 水木朝生是这群R国雪粉的期待,是历史以来,最有可能拿下世界排名第一的R国运动员,在这场分站赛里拿下冠军,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自然就更要过来加油打气,为他疯狂鼓掌。 所以吧,余乐这一路走过去,拿下好名次进入决赛的好心情就都没有了。 年纪大的R国大哥大姐还好,即便认出余乐,也仅仅是将目光移开,然后与同伴快步走远,再交流什么就不清楚了。 但总有些年纪不大的狂热小女生,穿着毛茸茸软乎乎可爱的衣服,打扮漂漂亮亮很可爱,却刻意绕到余乐前面,像是在观看某种奇葩的生物一样,看他几眼后就捂着嘴一脸被吓到的模样,走远了。 余乐:“……” 就这态度,可不比当面比个侮辱性的手势差啊。 这时,一个宽厚烫热的手掌搭上余乐的后背,一开始余乐以为是何宇齐,转头去看,却发现距离自己足有半米多远。 余乐惊讶的将头转到了另外一边,看向柴明。 在注视中,柴明淡淡瞥他一眼,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放在身后的手轻轻拍了拍,然后才移开。 余乐轻笑:“放心,好着呢,也不是第一天当运动员了。” 柴明点了一下头,并没有多说,只是亦步亦随地跟着余乐,一直走到道路的尽头。 落后两步情绪低落的孙毅看见了这一幕。 嘴角紧紧地抿着,眉心都是化不开的结。 下午女队的比赛,余乐就没再上山了,他明天有决赛,必须养精蓄锐,调整好状态。 进入决赛其实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上一站的比赛,余乐止步预赛,虽说遗憾,但比完也就洒脱,该加油助威就去加油助威,该玩玩该乐乐,比赛的压力直接清零。现在进入决赛,压力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大,中午余乐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在意识清醒的下一秒脑袋里第一个生出的还是明天决赛的事。 余乐绝对算是一个有着丰富比赛经验的运动员,这个程度已经是他自我调整后的结果,但事实是,他依旧在乎的不行。 这心情,大概是因为想要赢吧。 如果只是混混度日,便不会对结果有期待,也就不存在压力,人之所以感觉前行艰难,正是因为“逆行”。 躺平度日的生活谁不想过,但那绝不是一名合格运动员的心态,职业生涯那么多年,流下的汗与泪,最终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站上那最高的位置。 睁开眼,余乐仰躺在床上,回忆过去的比赛。 不仅仅是滑雪的比赛,更多的还是跳水,毕竟在他迄今为止的生命里,经历最多的还是与那片碧波池水相关的记忆。他参加过跳水世界杯,也参加过跳水的世锦赛,还在世锦赛上拿下了人生第一枚世界级比赛的“铜牌”。 那一次,他依旧紧张了,所以他只拿了“铜牌”,如果能够表现的更好一点,更加从容一点,或许就不仅仅是“铜牌”。 在他的职业体育生涯里,确实有无数的从容面对,当然也有紧张到糟糕的时候,这些记忆都是他宝贵的财富,在这关键的时刻,能够让他拿出来反复地学习,回忆,去思考感受,努力抚平已经沸腾起来的思绪。 余乐在床上躺了很久,闭着眼,像是在睡觉一样。 渐渐的,刚刚起就莫名紧绷的身体松缓了下来,呼吸也变得绵长,好像真的睡着了,大脑里的思绪也变得断断续续,直至之后变成一道平直的线流。 紧闭的双眼再度睁开。 余乐起身,拿起手机给房雨琪发了一条消息。 【有空吗?】 两分钟后,房雨琪回复。 【在山上呢,男神有什么事吗?】 【比赛怎么样?】余乐翻身,噼里啪啦打字。 【谭婷第一轮失误,宋思雨72分,只能看第二轮表现。】 【谭婷失误了?】 【第三个道具区飞墙的时候摔了,那个地方已经摔了很多人,很难吧?】 【嗯,难,坡度能有25。】 【所以男神超级棒!!】 余乐:“……” 又和房雨琪聊了几句,余乐就放下手机起身。 他本意是想问问房雨琪这附近哪里有舒适的环境,能够陶冶身心的那种,他打算过去转转,但房雨琪的热情劲儿一上来,他担心这姑娘从山上直接杀下来,两人的关系毕竟没到那个程度。 看眼时间,下午三点半,余乐换好衣服出了门,走出宾馆,朝着记忆里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对这地方实在是不够熟,在过去的十多天时间,他被那个“鬼脸”困扰,憋了一口气的就想出成绩,每天睁眼闭眼就一个念头,对其他的人和事都没上过心,周边的景点也没说去看一眼。 明天比赛,余乐压力大,就想走走放松一下。 越是重要的比赛,越是要放松,张弛有度,才是合格的比赛状态。 就他知道,跳水的一哥徐辉,决赛前两天都不训练,拿着手机玩“王者农药”,而且还是花钱找人带的那种,两天时间给他带上王者排位,这也是一种解压的办法。而丁瓒就喜欢睡觉,最夸张的一次,他不吃不喝睡了16个小时,然后泡澡泡了2个小时,再踏上战场,便是精神抖擞。 余乐的解压方式就是很普通,找个地方单独待着,自己消化情绪,有时候他还会关了手机,谁都联系不上他。 每个人的解压方法都不同,但一定都是最适合自己的,余乐这次也不例外,在他转项滑雪后,第一次压力大到需要用特定的方法解压。 他在酒店后面的滑雪公园里游荡,第一次将度假村的景色完全看入眼底。 沿路栽种的腊梅很香,在寒冬里凛冽怒放,树下站着来自华国的游客,在幸福的镜头下留下永恒的画面。 花园的小路分叉极多,余乐也没有特意看路牌,率性地选着自己想要走的路,渐渐远离了宾馆,到了一处他从未到过的地方。 在树枝掩映间,有一栋尖顶的小楼,立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啊,托起一堆白雪,在蔚蓝的天空下,犹如展开的双翼。 余乐扬眉。 这是教堂? 他之前倒是听房雨琪提过一嘴,说这里有一个很有名的打卡点,尤其到了春天,这里平均每天都会举行一场婚礼,很多国内的新婚夫妻会在这里宣誓永远爱着对方。 只是入了冬,景色便稍微欠缺了那么一点,选择来这里结婚的人便少了。 余乐再往前走,便到了门前,厚实的木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打开了。 里面是让余乐陌生又新奇的装修风格。 哥特式的彩绘玻璃镶嵌在一扇扇圆顶的窗户上,阳光照在其上,在室内洒落一片昳丽的光霞,正对门的十字架很有震撼力,越是走近越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余乐走过一排排的座椅,注意力被四周围的景色吸引,看的目不暇接,大概是过于陌生的环境,随着脚步继续往前,余乐的后背毛毛的,生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突然。 视野的一角出现了一团突兀的黑色存在,余乐心里一阵乱跳,停下脚步,与正坐起身来的对方,面面相觑。 “啊!?你怎么在这儿?” “是你?” 余乐惊讶地开向孙毅,完全没想到躺在长椅上的人竟然是他。 而且也不知道在这里躺了多久,脸上的一侧已经压出的痕迹,长长的一道红痕横在脸上,像从眼角滑下的泪痕。 仔细再看,这小子面色如常,更多的是一种被人打扰的不悦,高傲地扬着下巴,眉毛凶狠的几乎要立起来。 余乐无视那张被打扰的脸,走过去一步,重复:“你怎么在这儿。” 孙毅沉默了几秒,在这个过程里快速整理自己的面部表情,然后将目光收回去,懒洋洋地说:“睡醒了就出来逛逛呗。” “你信这个?”继而想想又说,“这是什么教,基督?” “天主教啦。” 余乐干脆在孙毅后排坐下,聊天的兴致浓郁,“我听说你有点维族的血统,还想说是不是伊斯兰,后来想着伊斯兰的建筑风格屋顶也不是这样的,哈哈,没想到还是猜错了。” “除了训练成绩不错,你的常识和外语水平一样差。” “我就当你在夸我成绩好。” 孙毅生气,转头白了余乐一眼。 余乐呵呵地笑,也算是找到了与孙毅相处的方式。 孙毅是个非常“毒舌”的人,但也不是对谁都“毒舌”,他又心高气傲的,水平不够的人还无法入他的眼,他连嘴都懒得张开,只会冷漠地看上一眼,嫌弃“毒舌”都费力气。 但是随着余乐成绩越来越好,从逼近到超越,孙毅也再也不能无视他,口嫌体正直的做着“讲义气”的事,就比如水木朝生的污蔑,第一个跳出了就是孙毅。但同时嘴对余乐也越发不客气了起来,张嘴就喜欢抓着他的弱点攻击。 这么一个人,说实话,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再说都是国家队员,世界多少个国家都一起跑过,友情在不知不觉间也培养了出来。 孙毅怼余乐,被余乐软绵绵地怼回去,谁也没占着便宜。 余乐独自乐呵了一会儿,又问孙毅:“你刚刚是过来睡觉的?” 孙毅硬邦邦:“躺一会。” “脸上印子都压出来了,这是躺了多久?而且怎么选这么一个地方,暖气都没有,睡觉不冷吗?” 孙毅生气:“你啰嗦的跟个女人一样,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不知道?” 余乐歪头,探出身子去看孙毅气鼓鼓的脸,微笑:“还是在独自生闷气?” “你……”孙毅眉毛霎时间就又立了起来,瞪圆的眼睛,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那行那行,我知道了,这种情绪得自己消化,我不打扰你了。”余乐得到答案,以己度人,他就很不喜欢在失败的时候和人聊天,也不希望这个时候谁在耳边翻来覆去地安慰。都是成年人了,这点儿情绪都不能整理吗? 余乐说完就要起身离开,却又被孙毅叫住,“等一下。” 他转头看去,看见孙毅叫完他后,自己却露出懊恼的表情,脸上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最后很不高兴地说:“你等一会儿。” 只能又坐了回去。 孙毅叫住余乐却不说话,他单手搭在长椅靠背上,挠着自己的脑袋一脸的纠结。 太阳在缓缓的往西边滑去,落在一片红的玻璃上,光洒落下来,将孙毅的脸一点点照出了绯色。 继而他抬头,看向余乐,问:“你决定转项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余乐扬眉,对这个询问有些意外。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转项时候的心情。 但是很快,余乐又意识到了什么。 他深深地看着孙毅说:“很纠结很痛苦,毕竟是对过去人生的否定,曾经坚定不移的信念被自己亲手推翻,却还要去追求一个自己也不确定的未来。” 孙毅:“……” 余乐诚恳地看着他。 孙毅沉下脸:“别用书面语打发我,我就问你你当时怎么想的?” 余乐:“……” 孙毅想想,干脆说道:“听说是柴总半胁迫让你来滑雪,你那时候讨厌他吗?” 余乐越来越确定孙毅的目的了,因而回答的也越发地谨慎:“我但凡觉得跳水一定能往上爬一名,估计真的会讨厌强迫我的人。我之所以答应过来有三点,第一,咱们华国的跳水你知道,人才储备多可怕,十四岁的小孩跳的不比我差,张阳顶我去奥运会,拿下一枚银牌,就算我过去,也未必有他那么稳定的发挥。正好我路走的越来越窄的时候接触了滑雪,滑雪的魅力有多强就不用我说,那时候我就已经在犹豫。但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应该是老柴对我的信任吧,他用自己的教练生涯担保,一定送我进奥运会的名单。你看,我今年这个成绩,要是奥运年也就进了是不是,老柴看人的眼光还是一等一的。” 孙毅:“……” 余乐笑:“相信教练。” 孙毅:“说完了?” “嗯。” “没了?” “嗯。” “不是三点吗?还有两点呢?” “……”余乐。 煽情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搞笑。 文化低到这个程度了吗? 继而,孙毅一脸嫌弃地龇牙:“他还用教练生涯给你做担保?他会做这种事?” 余乐想想:“我现在回想吧,我有天赋是一方面,估计那时候老柴也是骑虎难下,当时他找我跳水队教练,还有总教练谈话,总是要下一点本钱,才能让那边松口啊。不过感动也是真的。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你是不是在想老柴提过的,让你去练雪上技巧这事儿?” “你知道?” “知道,这也不是秘密。我觉得可以试一下。” “那我兼两个项,加上主项三个,怎么可能练的过来?” “这个就得和老柴聊聊了,他是教练比我们看的都清楚。” 孙毅抿了嘴:“他也不是我教练,问他他得在心里笑话我。” “他不是你教练,也是主教练,是咱们队所有人的教练。” 孙毅不说话了,手指插进发隙,抓抓挠挠了半天。余乐在这个过程里,就仰头看着那个巨大的十字架,放空大脑,放松身体,感觉纠缠他一个中午的压力淡了太多太多。 每个人都不可能活的一帆风顺,总有这样那样的苦恼,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也不过是一时的困惑,是为了奔向更好生活的选择罢了。 孙毅之所以再度思考换项,难道不是为了更好的成绩吗? 而他已经在自己的职业道路上大迈进了一步,这应该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吗?所以又何须那么大压力呢? 努力的训练,从容的比赛,做到自己能够做到的最好程度,不让人生留下遗憾,就足以。 余乐将目光从十字架上移回来,看向孙毅。 孙毅也在看着自己。 孙毅蹙眉:“你笑什么呢?觉得我这样傻得很是不是?早知道今天,当初换什么教练。” 余乐僵了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笑容。 但这样的反应并没有缓解孙毅脸上的怒气,气鼓鼓地继续说道:“我也知道温教脾气太好,顺着队员不好,尤其是一些小队员很容易就歪了心思。但柴总的教练方式又过于凶狠独断,也不好。” 余乐点头,不置可否,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他觉得严厉的柴爸爸就很好,他能有今天的成绩,不都是被骂出来的,是拿全国冠军不香,还是进世界杯决赛不香?总好过在训练的时候,被纵然着,被哄着,然后在比赛之后开始懊恼自己的选择究竟是不是对的。 曾经自己做出的选择,无论是什么结果,都得自己承担。 第一次和孙毅这样交流,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很久。 打破安静气氛的是余乐的手机。 房雨琪发了消息过来。 女子组坡面障碍技巧的比赛结束,谭婷第二轮发挥终于稳定,90分的分数,排名第四进入决赛。 但在U型场的比赛里,华国女队没有人进入决赛。 余乐敲字:【谢谢。】 孙毅转眸:“看什么呢?” 余乐头也不抬地说着下午的比赛结果。 孙毅说:“谭婷这个赛季表现不行啊,是因为和你谈恋爱吗?” “啊!?”余乐一脸蒙逼地抬头。 孙毅扬眉:“我其实对这事儿也不关注,但听说你不但队内恋爱,还劈腿,这就不好了吧。” “……”手机都给吓掉了好不好。 余乐把手机重新捡起了的时候,脸上挂着一张比窦娥还冤的脸,他和谭婷单独说话的次数一根手指头都数的过来,还有那个“劈腿”的是谁?张佳?陈琦? 再低头看一眼手机,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是房雨琪没跑了。 男生之间不太爱聊这样的八卦,孙毅更是对这话题没兴趣,开了个头见余乐一脸震惊,却没有继续寻求答案的想法,反而拍拍手起来,说:“这地方挺美的,前面还有个地方更好看,去看看?” 余乐自然也不想和人聊这八字没一撇的话题,把手机往衣服兜里一塞,起身跟着孙毅往侧门走去。 侧门是个圆拱形的房门,木门推开还发出“嘎吱”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教堂有种格外的惊悚感。 迎面,冷风吹来。 余乐眯眼从孙毅的肩上望去,雪山、腊梅,还有冬樱花,黄与粉的色泽点缀在雪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极美。 又出来了。 但又不是绝对的屋外。 这是个四敞大开的亭子,穹顶设计的有点像悉尼的歌剧院,拱翘出船帆的模样。纯粹的白色彰显出纯洁的气息,又被四周的景色妆点的极具梦幻。 余乐走过长廊,前方的视野更加开阔,在尽头处修出一个舞台,上面立着一个木制的讲台,再外面一点是大片的冰,但有水流在冰下涌动,到了春天,这里会化出一片池水,岸上柳绿花红。 拿出手机,余乐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放下手机就看见孙毅在一旁孤独地远眺。 看来短暂的谈话并没有给出孙毅答案,他还在迷茫。 余乐走过去,举着手机将两个人的身影都照进屏幕里,“既然有了想法,就找合适的人谈谈,老柴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饭还多,靠谱的。” 孙毅转头看他,余乐正好按下快门。 “咔嚓”。 两张脸出现在照片里,背景是被大雪覆盖的山,山脚下腊梅和冬樱花开的正艳,孙毅眉毛飞扬,横眉怒目。 余乐疑惑转头。 就听见孙毅骂了一句:“这地方拿来结婚的,我和你拍什么合照。” 余乐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 孙毅脸绷了没有两秒,自己也笑了。 第113章 余乐和程文海玩笑惯了, 张嘴就对孙毅说:“反正都是单身狗,凑合吧。” 孙毅一脸嫌弃,躲到一旁:“谁和你凑合啊!给我删了。” “没事, 我不在乎。” “我在乎!” “你就心思多,我想都没想过。” “你是没想?你是不知道!!快快快,给我删了, 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好吧。” “别了,挺好看的, 留个纪念。” “给我手机。” 余乐躲开孙毅抢夺的手,将手机往裤兜里一揣, 一步后退,跳出老远。 孙毅也不是追着非得要删的程度, 没抢到手机索性也就算了,但两人这么一闹,刚刚还负面的气氛瞬间好转,两人脸上都有了笑。 “还没问你,跑这儿来干什么?明天都比赛了, 你这是挺自信啊?”孙毅把手揣进衣服兜里,懒洋洋地问余乐。 余乐说:“就是压力大跑出来散心, 遇见迷茫的你在睡觉,都是特别的缘分啊。” 孙毅干呕, “就烦你和程文海说话的调调儿,黏糊死了。” 余乐说:“多听听就习惯了。走吧, 特别的缘分,回去差不多就要吃饭。” “去去去。” “走啦。” 两人从教堂出来, 一个笑眯眯, 一个满脸嫌弃却跟着一步不落地走, 半路上余乐让孙毅给拍几张照片,孙毅嫌弃着,却还是帮他拍了。 “男人拍那么多照片干什么,又不是女人。”说着,将手机递到了余乐手里。 回到餐厅,晚餐开餐的时间到了,两人却都没提去吃饭的事,进了电梯,余乐直接按下柴明住的楼层,孙毅也没反对,只是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到了楼层,余乐先一步走出去,看见还站在电梯里的孙毅,甩了下头。 孙毅嘴角抿紧,眉心紧紧蹙着的模样跟只加菲猫似的,最后一低头,走了出来。 余乐也住在这层,到了自己的房间就刷开房门进去了,关门前问:“要不进我屋里,让我再劝劝你。” “我自己是想不明白还要你劝,你想想明天的比赛吧。” 被余乐的“激将法”刺激,孙毅已经敲响了柴明的房门。 “叩叩叩”的声音响起,余乐笑着关了门。 他回到屋里,伸了个懒腰,起床时候的那种沉重的心情彻底消散不见,明天的比赛也要加油啊。 …… 就在余乐整理状态的时候,其他的选手也在用自己的办法备赛。 “世界杯”进入第二站,如余乐这样以进入决赛为目标的选手,也只限于第二梯队的运动员,但最顶尖圈子的选手,他们看向的不仅仅是一个金牌,或一个冠军,而是整个赛季的积分。 在“世界杯”结束后,就剩下今年最后一场世界性的大型比赛,“世界自由式滑雪锦标赛”。 “锦标赛”要求运动员在积分上,排名前30位,也是最后的一次的排名争夺,只要有实力进入前五名的选手,最终的目标都是世界第一排名。 这其中,盖伦·内维尔、金·霍喜尔、约拿·达罗,是目前排名最为有利的竞争者。 他们满额出战大赛,并都在各自参加的洲际赛上拿下过冠军,随后转战“世界杯”,排名也在前列。 现在还有三场比赛没有举办,分数差距也不大,只要能够冲上一次分站赛的冠军,排名就会再一次地出现变化。 自己拿下100积分的同时,还会让对手减少积分,何乐而不为。 因而比赛到了个阶段,这些运动员和教练员,在积极备赛的同时,最喜欢做的就是计算积分。 也就这样算着算着,目光也会看向更多的其他运动员。 金·霍喜尔的主战场是“X-Games”,他从16岁开始滑“X-Games”,到今年已经八年,他不仅仅在坡面障碍技巧蝉联两年冠军,还在大跳台拿下三界冠军,是“X-Games”比赛当之无愧的巨星。 24岁的金在滑雪领域还处在黄金年龄,他一直不太喜欢这类正式的比赛,因为比起“X-Games”,由国际雪联主办的正规赛事会有很多违禁动作,还有大跳台也没有成为世界杯赛事,因此他来参加这类比赛委实有些吃亏。 能在自己的领域称王称霸不好吗? 为什么要去别的地方被迫低人一头。 但最新的,准确的消息传出,大跳台也会成为国际雪联的正规项目,还会加入奥运会。 他就不得不来了。 事实证明,即便不适应正规赛事的要求,金·霍喜尔依旧拿出了高超的实力,在“世界杯”第一站的赛场上,就拿下了一枚铜牌。 这也让金·霍喜尔开始对世界第一的积分产生了兴趣。 在与他的体育经纪人交谈时,他们说道:“比利·博德今年可真糟糕,他的国内的比赛看起来很棒,但在世界赛场一直没有出色的表现,米国的粉丝都在网上发表言论,希望亚瑟·德兰能够进入成年组比赛。” “亚瑟·德兰?” “非常天才的一个滑雪者,13岁参加过那届的“X-Games”,我没想到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可以爆发出那么强的力量,最后他拿下一枚铜牌。我再没见过在雪上比他还要灵巧的人了,就像一个会飞的精灵,直到我了解到他才滑雪两年后,我的惊艳变成了恐惧,如果再给他一些时间,谁能够拦下他?我吗?还是盖伦?” 这样的交谈安静了几秒后,这位体育竞技人说:“我这里得到了一份资料,我想你应该知道。” “什么?” “关于那名华国选手的资料。” “谁?华国?今年谭婷又拿到冠军了?她是季神的妹妹,她的家族拥有最烫热的血液,最疯狂的DNA。” “不,是男子组,一个叫余乐的华国运动员,他在这一站以第七名的排名进入预赛。” 金·霍喜尔沉默下来。 因为他实在想不起这个人。 他的目光是往前看的,在这个赛场具有被他追逐资格的人只有那有限的几个。 预赛排名第七? 那又怎么样,他可不懒得回头去看。 他的体育经纪人蹙着眉,眼睛里有些不安的情绪,像是被某种迷雾遮挡,深处藏着某种可怕的大恐怖。 因而在开口说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凝重,语气压低,“如果你在畏惧亚瑟·德兰的话,那么你更应该知道这名华国运动员,我拿到的资料告诉我,他是去年七月份才从跳水转到自由式滑雪,据说九月份才确定主项是坡面障碍技巧,从无到有,从没有一点滑雪经验,再到现在进入预赛第七名,算一算时间吧……” 随着体育经纪人的话,金·霍喜尔的脸色也在变化,听到这里,他的后背骤然汗毛炸立:“不可能!我不相信!怎么可能有人才接触滑雪不到一年,就达到这个成就?” 体育经纪人拿出手机,将发送到自己信箱的内容递到了金·霍喜尔的面前,而发信者赫然是一名这次比赛的裁判。 …… 与此同时,盖伦·内维尔的教练也收到了这位裁判发来的消息。 盖伦·内维尔和金·霍喜尔都是瑞国的运动员,盖伦·内维尔今年二十六岁,连续两年获得世界第一的排名,但他很少去滑“X-Games”,并不是忌惮金·霍喜尔,而是那个赛场的危险度很高,设计组甚至会安排在晚上视野不佳的时候比赛,还会在跳台下设计坡度高于28°的斜坡,这些设计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让选手“挑战极限”,却也极其容易让选手受伤,致残也不是不存在。 盖伦·内维尔是“滑世界排名”的运动员,一旦受伤影响后续的比赛,就代表他无缘冲击今年的排名,这不仅仅对他个人成绩有影响,甚至会导致他“破产”。 在纯商业化的运作下,盖伦·内维尔住豪宅,坐豪车,成为欧美国家极具有知名度的滑雪明星,但与此同时,他背后的团队却是一笔无比巨大的开销,他看似风光,实际却小心翼翼,不敢逾越。 这也是盖伦·内维尔和金·霍喜尔同样知名度极高,却很少有交集,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原因。 但很有趣,因为他们来自同一个国家,他们的很多资源反而是个共享的,就比如明年的奥运会,大概率是他和金一起参加,以及给金发去资料的那位裁判,同时也给他发了一份。 此刻,在看过关于余乐的资料后,盖伦正在和他的教练交谈。 教练说:“这位华国运动员成长的真是出乎意料地快,或许很快他就会加入到你们的竞争中。” 盖伦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但为了训练方便,他将头发剪至寸长,贴着头皮的发型配上他轮廓分明的脸,有种硬朗钢强的气质,交叠着腿坐在沙发上的姿势慵懒却又具有压迫性,就像一名高坐在王座上的国王,正在主持一场入侵的杀戮,不怒自威。 在听完教练的话后,盖伦嘴角一掀:“看来您很在意他啊,但滑雪是需要时间去沉淀的,一次的运气好不代表永远运气好,第七名不过是运气来了罢了。” 他眉梢微扬:“再说,就算成长起来,也是明后年的事,华国是一个更加侧重奥运会的国家,他的目标是奥运会,今年还没到他出现的时候。” 教练希望盖伦能够谦虚一点,“王座”上坐的太久,容易迷失,提醒道:“他是华国跳水队的运动员,原先拿过世锦赛第三名。” “华国的跳水很厉害,但他只是第三名。” “不,我想说的,是他具有参加大赛的经验,能够很快地适应这个赛场。一旦适应赛场,过去跳水的基础一旦爆发,他会成长的出乎所有人意料。” 盖伦叹气:“我知道,但我依旧觉得他并不是最重要的。这是一场R国站的比赛,你或许应该和我聊聊水木朝生,他上一站可就差一点拿到金牌,这一战我有很大的危机感。” 教练一下笑了:“说起这件事,我还是要聊到那个华国人。” “?” “水木朝生就算拿下了这个站的冠军,对你的排名也不会有大的影响,你应该知道他受伤没能参加“欧洲杯”,他的排名到现在还在第四名,比你少了足足120分。” 盖伦点头,他知道,如果不是水木朝生缺席“欧洲杯”,就连他都会觉得棘手,这个来势汹汹的后起之秀,大有争夺他世界第一排名的可能。 教练嘴角一勾:“而导致水木朝生无法参加“欧洲杯”的最主要原因,正是你不想讨论的那位华国选手。” …… “哐当!” 水木朝生愤怒的一脚踹在了桌子上,桌上的水杯摇晃着跌落下来,水洒落在地毯上,浸出一圈更深的痕迹,向更外一圈缓缓蔓延。 “呀!” 随着这一脚落下,屋里一名女性发出了惊呼声,随后掐着嗓子娇滴滴地喊了一声:“水木!” 她抚着胸口,继续说道:“你吓了妈妈一跳。” 水木朝生回头,不耐烦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视线再度收回来后,狠狠地看向了落在桌下的一张纸。 这一会儿的功夫,纸已经被水浸透,模糊了上面用钢笔写出的字迹,但依旧可以分辨出,这是一张写着姓名和分数,关于世界排名积分的纸。 在这张纸上,最显眼的莫过于“欧洲杯”,水木朝生名字下面的空白。 就仿佛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脚腕,无论他怎么的用力,他被拖拽着无法飞高,依旧距离那个位置遥不可及。 世界第一和世界第四。 他差的就是这“欧洲杯”的一场比赛。 愤怒,痛恨,无奈,种种情绪在这一刻将他席卷,烧红了眼睛。 那是一场意外,却让他今年所有的努力都变成了笑话,也让他的梦想就此成为一场空。 要等到明年了。 为什么要等明年? 明明是今年就可以完成的事,为什么要让他等到明年? 不甘的情绪在翻涌,最后视线落处,看见的正是一个写到一半的名字。 【YU……】 余乐。 竟然进入决赛。 还在第七名? 水木朝生被这个名字和排名,恶心到受不了。 现在再去回忆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似乎已经没有必要了,而且这事其实和余乐无关,对他而言也不是想要去思考的事情。 仇恨和愤怒是会转嫁的。 他不能怪自己,“罪魁祸首”又连参加“世界杯”的资格都没有,但无法冲击“世界第一”的痛苦却始终伴随他,他必须找到情绪的发泄口。 “余乐……” 水木朝生把这个名字在牙齿上咬碎,裹着怒气艰涩地吞下,喉咙生出被磨砺的疼痛,生出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继而一点点地弯下腰,捂住自己的肚子,胃疼。 气的。 看见儿子缩在床脚,她的母亲见怪不怪地站起身,将他温柔地扶上床,说:“我去给你倒杯水,不要再想了,你还年轻,早晚能够实现梦想。” 水木朝生抿着嘴角不说话,换了一个方向,将自己团的更紧一点。 水木朝生的母亲离开了,身后传来倒水的声音,水木朝生伸手将茶几上的手机拿了过来,熟练地打开个人平台,噼里啪啦地敲字,发泄自己的不满。 “水木!” 身后传来生气的声音,“你的教练说过,你不能再通过网络发泄情绪,上次已经很糟糕了,你还想要更糟糕吗?” 水木朝生的嘴角抿紧,只能把才发出去的信息删除。 在那乍然消失的内容里,写着一行文字,【如果拿不到世界第一,你们会怪我吗?我该怪谁?余乐?】 …… 比利·博德连续两次“世界杯”分站赛的失利,已经让他有点破罐子破摔,对明天的比赛也少了几分紧张,晚上九点半还在宾馆的床上刷手机。 现实的打击会让人不自觉地逃离到虚拟世界,至少那个世界还有爱着自己的人,给自己鼓励和安慰,用那距离极远,却依旧散发热度的光芒,一点点治愈他的失落。 有人提醒比利·博德,【你该休息了,明天的比赛要加油。】 比利·博德躺在床上,翻身叹气,今年他的状态实在太糟糕了,他对明天的比赛几乎没有期待,甚至有着弃赛的冲动。 或许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他,但作为一名“世界冠军”,他今年的表现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也很难对明天的比赛有任何的期待。 但是这位网友说的没错,他也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明天还是要好好的比赛。 只是没想到,在他放下手机前,最后一次刷新留言的时候,一个最新的消息让他生出了兴趣。 他猛地的从床上弹起来,点开这个消息,并将图片放大。 随着内容一点点变得清晰,他嘴角的笑容也在扩大。 满脸的八卦快乐,哪还有半分的失落和睡意。 网友发给他的是一张截图,内容是R国的文字,但已经被翻译成了英文,内容是【如果拿不到世界第一,你们会怪我吗?我该怪谁?余乐?】 是水木朝生在个人平台发出的内容,而且点名道姓地提到了余乐。 哦哦哦! 看热闹不嫌事多的比利几乎想要在床上来个720°的翻腾。 这是要爆发战争了吗? 【嘿,那边情况怎么样?】他激动地问道。 【闹炸了,听说已经有粉丝组织去华国人的酒店静坐抗议。】 【哦,为什么突然就爆发了?难道就因为他预赛第七?】 【这可就不知道了,但水木在网上哭诉是事实,这个华国人恐怕不好过,或许明天的比赛会出事。】 【哦!谢特!我可以在现场看见!】 【嗨,保护好自己。】 …… 与比利聊天的人现在还在米国,已经跨过大洋了解到了这边的情况,就更不要说身处在R国的华国队,形势的变化已经被敏锐地捕捉。 只是,比起一群脑袋里面都是成绩和训练的运动员和教练员们,反应更快的明显是大学就学习新媒体,并且也决定此后从事自由式滑雪推广和宣传的房雨琪。 房雨琪优越的家庭环境,为她带来的不仅仅是更大的格局和志向,同时在她学习成长的期间,她通过家庭成员,以及外语老师,学习并掌握了七门外语的交流和书写,其中因为在她某一个时期酷爱漫画的原因,R国的语言和文字也成了她仅次于英语水平的一门外语。 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回到宾馆的房雨琪还在用电脑浏览R国就这一次“世界杯”分站赛的新闻和反馈。 更多的私心当然是因为余乐。 男神这次超常发挥,一举以第七名的排名进入决赛,从她的角度来看,绝对是值得庆祝的一件事,便也希望在R国的网络上,可以看见一些赞美余乐的言论。 一开始是好的。 一直到晚上七点前,R国互联网上虽然议论余乐的并不多,但理智的R国民众并没有因为余乐与水木朝生的矛盾,在互联网上批判余乐。 当然这也可能和房雨琪主要浏览的是主流媒体的平台有关。 但七点后,房雨琪开始刷出了一些奇怪的字眼,“那个华国人”,“水木桑真是可怜”,“我很希望去参加这次的活动”,“我已经买下的机票,可惜没有赛场的门票。” 房雨琪敏感地发现到不对劲,一路顺藤摸瓜,终于让她看见了那条水木朝生秒删的信息。 看到这里,房雨琪唰的一声就站了起来,她往门外走,走到一半又回来,抱上笔记本电脑,一路小跑地出了门。 出于私心,她和余乐住在一层,虽然这样做并没有让她和余乐见更多的面,但出门就可以看见对方房门的情况,依旧让她感觉到快乐。 只不过今天她出了门,却没有敲响余乐的房门,而是从房门前跑过,来到了距离两个房间外的房门前。 站定。 深呼吸。 整理头发。 继而抬手落在门上,“叩叩叩”,房门被敲响。 很快,打开的房门后,露出柴明的脸,凶狠地看着她。 房雨琪吞下口水,将笔记本电脑递了出去,小声说:“柴教练,有个东西我想给您看一下。” 顿了顿,她又说:“关于余乐。” …… 余乐昨晚上睡得很好。 他中午因为压力的原因,一直睡的不沉,好在下午成功调整状态,晚上到了时间,几乎头一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 早上七点。 不需要闹钟。 自然睡醒,翻了个身,就彻底清醒。 今天有决赛啊。 这样的念头自然而然的在脑海里浮现,在余乐的心里生出一片波澜,但很快又平静了下去。 正常地比赛就好,这类级别的比赛自己也经历了很多次,不过是换了一项运动,但赛场的整体气氛始终不变。比赛的成绩不仅仅是取决于比赛时候的状态,平时训练的基础才是根基,他从未在日常的训练有过半分偷懒,更是主动积极的进行加训,所以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后悔。 心态快速地调整完成,余乐决定在出门吃早饭前,先去洗个澡。 这是一个很好提升,以及调整专注力的办法。 浴室里的水“哗啦啦”地响着,恍惚间,余乐似乎听见了手机的铃声在响,当他凝神去听,又什么都没有听见。 洗完澡,余乐才一关水,就听见房门被“咚咚咚”地敲响。余乐将浴室门拉开,扯着嗓子大喊:“洗澡呢,等一会儿!” 敲门声停下来。 下一秒是柴明的声音:“动作快一点,穿了衣服来开门。” 余乐只能快速换上衣裤,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一头雾水地打开了房门。 这个时间,柴明还从没来找过他。 房门打开,外面站着穿戴整齐的柴明,就连外出的背包都背上了。 余乐的目光在柴明的身上绕了一圈,将进门的位置让开,“什么事?” 第114章 柴明说:“我们在屋里用餐, 今天早点出发。” “啊?为什么?”余乐满脸困惑,但显然柴明并不想回答,他将背包丢在沙发上, 又拿出了手机,然后转头看他,“去把头吹了, 动作快一点。” “……”余乐向来是个听话的队员,即便隐约发现有点儿不对劲, 但还是先转身回到浴室吹头。 吹风机“嗡嗡嗡”的声音很大,头没等吹干, 房门再度被敲响。余乐慢了一步,开门的是柴明。 柴明将门打开, 一名服务生推着餐车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孙毅。 孙毅撇了还拿着吹风机的余乐一眼,问:“你喜欢吃牛肉面是吧?我给你煮了一份,不够我再下去帮你再煮一份。” “不是。”余乐彻底蒙了,“今天什么情况?就因为我进决赛?就能得到这待遇?你都帮我送餐了?” 孙毅眉梢一扬, 想说什么,又忍了下去, 最后颇有几分心情复杂地说:“吃就得了,吃苦不会, 享受还不会,啰嗦什么。” 余乐:“……” 孙毅嘴里说的虽然不耐烦, 但为余乐煮的面却是他最喜欢的口味,加了酱油, 还加了一点点醋, 碗底撒了一些紫菜和虾米, 大块的牛肉在面上盖了层,量很大,管饱。 但再好吃的早餐,也改变不了今天早上的诡异。 不仅仅是他,柴明和孙毅也在他屋里吃饭,余乐和柴明一人占了一张沙发,剩下的孙毅意料外的家教很好,并没有坐在余乐的床上吃饭,而是在桌前站着,大口地解决了自己碗里的面。 大家都很安静。 余乐在这份安静里感受到了十足的诡异,一顿早餐吃的竟然有点胃疼。 “不是……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行不行,我到底也是个大人了,咱们能用交流来解决问题吗?你们这样我更慌啊。” 余乐放下吃了几口的牛肉面,看向两人,“该不是我的决赛资格被取消了吧?应该不是,都提到出发了,肯定是要去比赛。还是说水木朝生又怎么了?” 柴明吃面的动作一顿,抬头:“猜到了?” “真是啊?”余乐唏嘘,“昨天才走出碰瓷2.0的阴影,猜到很正常。” “嗯,就是这件事,因为你进入决赛,又有一些不礼貌的声音,所以我们今天早点出发,你也别在意那些人的态度,到了赛场就好了。” 谁知道余乐眉梢一扬,却笑了,点着头,大口吃面。 孙毅被余乐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说:“突然高兴什么?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余乐骂回去,“人类可以轻松碾死蚂蚁,并不会因为某只蚂蚁爬到自己身上就去捣毁整个蚂蚁窝,但面对同样拿起武器的人类,却会变得紧张,甚至恐惧。外面的声音越大,代表我的存在感越强,预赛第七名而已,也不算多好的名次,但水木朝生已经不可能再选择无视我。” 说完,余乐又在孙毅瞠目结舌的表情里,眨了一下眼睛,笑道:“不是自夸,我才转项多久,能够达到这个名次,这一次看见我的应该不仅仅只有水木朝生,说不定盖伦都看见我了。” 孙毅彻底没了语言,好半天嘀咕一句:“明明是一件很让人不爽的事情,你一定是有病,竟然会有这样的脑回路。” 余乐不高兴了,他看向柴明,说:“我没说错吧?我觉得挺好啊,凡事往乐观的方面想,总比让自己陷入愤怒的负面情绪更好吧。我叫余乐啊。” “……”柴明都无语了。 但这样的解答不是更好吗? 为什么事态一旦加剧,就只能觉得自己被欺负了,被水木朝生那个瘪犊子玩意儿盯着“打”吗? 换个角度看,难道不正是因为余乐突然出了成绩,才会让水木朝生突然出现压力,小孩子控制不住情绪,就在网络上胡乱发言吗? 正是因为强大了,所以才会被人看见啊! 柴明冷了一夜的眼,在这样的思路下,如融化的冰,渐渐的又泛起了温度。 孙毅也陷入了沉思当中。 余乐感受着身边微妙变化的气氛,微笑着说:“只是你们啊,咱们就这么聊一下。我呢,也是真的不喜欢水木朝生,能被他越发重视起来挺好的,我早晚有一天会超过他,用实力告诉他,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捏一下,尤其是我。” 孙毅听完,撇嘴笑了:“吹什么牛皮。” 然后想了想,又说:“不过这事儿从头到尾都不是咱们的错,那种胡乱说话的小孩儿,确实应该被教训一下,你要说到做到。” 余乐挺有信心,点头:“早晚的事儿。” “什么时候?” “我怎么知道,早晚的事儿。” “那你快点儿,我受不了这气,现在就想揍他。” “额……明年……后年,后年吧。” “……你不是牛皮吗?能不能今年?” “……不能。” “那吹什么牛皮。” “唉你这人不讲道理。”余乐委屈的看向柴明,“柴教你听听,您听见的,我什么时候说过今年可以,他耳朵是聋的吧。” 柴明被两人的斗嘴逗笑,头顶上的伤疤是越发狰狞,他笑的戾气十足,一副十足反派的模样,但看着余乐的眼,柔软纵容,透着某种近乎于溺爱的光。 “吃饭吧。”他轻声说着,“这样想就对了。” 自己也被余乐的这份豁达,好好地上了一课啊。 不过水木朝生在网上发表的言论,到底是没人对余乐说,不是刻意瞒着,而是突然就不重要了。 余乐的乐观精神和自信心已经给出了答案,那是哪怕水木朝生煽动着全R国的人来抗议,在余乐的眼里,也仅仅是为他增加了分量的筹码罢了。 水木朝生就像一个孩子,对情绪的处理办法还停留在最低级,慌了急了只会向别人哭诉,讨要别人给出的那么一点点爱心。 就像一个被欺负的孩子,出了事只会向爸爸妈妈哭诉一样。 真正的强大是内心的强大,是成熟,是学会自己承担自己减压自己去克服和超越。 仅凭这次事件就能看出,如果余乐和水木朝生终将有一次直接的对战,不断放任自己在负面情绪里沉沦的水木朝生,注定会败给余乐强大的内心。 一顿早餐,吃到后面,再度变得从容。 柴明喝下碗里最后一口汤,擦嘴起身,“走吧。” 虽说余乐的心态没等他们开口人就自己解决了,但是那些计划要堵在门口抗议的水木朝生粉丝,还是能避开就避开,总归是一件给人添堵的事儿。 所以今天他们出门后,直接坐电梯下了负二楼的停车场,昨天晚上柴明从房雨琪那里得到消息,就计划着要避开那群聚集过来的人,所以房雨琪当场安排了一辆小车,单独送余乐去比赛。 这是一辆商务车,是度假村接待VIP贵宾的改装车,中型巴士车里除了驾驶位外,一共就四张座椅。 余乐一屁股坐在头等舱般的按摩座椅上,整个身体瞬间就被裹住,陷入一片柔软当中,脚被抬起来,几乎是躺在车上。 车从地下停车场驶出来的时候,可以看见宾馆的正门门外,在门口聚集了一群人,在寒冷冬天的早上,缩着脖子和手脚僵硬地准备着什么。 余乐看了一眼就将目光收了回去,或许是一个新到的旅行团吧?希望今天能有一个很好的体验。 嗯。 体验愉快。 转眸,清晨的第一缕霞光正落在车窗玻璃上,在余乐的眼前编织出如彩虹一般的绚丽色泽,于是山顶那汇聚不散的浓雾也被拨开了,露出了一片白茫的雪。 好像是有些粉的。 这雪。 …… 余乐今天到赛场的时间并不早,山上为选手提供的座位硬邦邦的还没有靠背,不利于休息调整,因而余乐是在停车场里,享受着车里的暖气以及按摩座椅,愉快地补了半个小时的“回笼觉”后,才慢悠悠地上的山。 上山后情况就变好了,在“世界杯”期间,只有持有门票的观众才能上山,大大地限制了一些青春期热血过于沸腾的“中二”青年上山抗议的机会。 而且今天余乐身边不仅仅有柴明跟着,还有孙毅也兼职担任了“临时保镖”,一左一右地走在余乐身边,阻隔了所有企图靠近的R国人。 全程波澜无波地顺利抵达赛场,有大部分的选手已经到了。 在踏进准备室的那一刻,余乐第一次在滑雪比赛的赛场后台,感受到自己存在感。 很多人都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这其中甚至有金和盖伦。 从无视到注视,姑且不论那目光里究竟有什么样的深意,终究证明余乐已经正式踏入到了这个圈子里。 坡面障碍技巧最顶尖的圈子。 比利更是在看见余乐后,走了过来。 他不像一名选手,完全没有比赛的状态,看着余乐的眼中都是八卦的欲望,对余乐摆手,笑眯眯地说:“嘿,我以为你今天会来的很晚。” 余乐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但这句话他听懂了,礼貌地回应:“我迟到了?还是来早的?” “不,时间很合适,签录在那边。”比利指着一个方向提醒余乐这个决赛新人,“你需要重新领背心。” 这段话余乐就听的有些费劲,连猜带蒙才算明白,道谢走了过去。 这期间,柴明和孙毅一直跟着余乐身边,比利无法继续谈下去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们警惕的目光,还有一个原因嘛……听余乐一个个挤出单词,实在太费劲了,他满脑子的“八卦欲望”都因此被狠狠地压制。 余乐从签录处回来,拿到了一个33号的背心。 他微笑着对工作人员道谢,转身就看着背心上的号码长吁短叹,眺目望去,全部12名决赛选手,就他一个大于20号,不仅仅是20多号,而是33号。 这33的号码,代表的正是余乐的世界排名。 滑雪的世界排名之所以被运动员看重,其中一点正是因为进入“世界杯”和“世锦赛”后,选手在决赛场上,都会将自己的世界排名穿在身上,“1号”“2号”固然面上有光,“33号”也是真的丢脸。 但规则如此,穿吧,不穿还能咋的。 好歹是比“世界杯”第一站的时候,往前进了三名啦。 余乐沉浸在自己世界排名30开外的“悲伤”中,低头穿着背心,没有注意到四周围一圈的目光。 他俨然已经成为了目光的焦点,谈话的核心。 金·霍喜尔听他的体育经纪人说道:“33号就能够进入决赛,这一站的跨越相当地大。” 金想了想说:“坡面障碍技巧这运动不缺爆冷门的情况,实力达标后,一次好的表现就会有大幅度的飞跃,比利在前年世界排名也只有15,去年还拿了“世锦赛”的冠军,但你看,今年比利就不行了。” 盖伦·内维尔看问题的角度却不一样,他对自己的教练说道:“能够以33的排名进入决赛,这个人的基础还是很好,你说他才开始滑雪不到一年,显然还处于飞速成长期,明年恐怕会成为一批黑马。” 他的教练安慰他:“去年的黑马是比利,今年是水木朝生,但你永远都是世界第一。” 比利·博德也在和他的教练谈论余乐:“水木朝生疯了吗?为什么要和33号过意不去?听说他的粉丝今天去了那家宾馆抗议静坐,真是疯了,有什么意义!而且那件事情没有证据,水木朝生连自己发出的消息都删除了,这还不是答案吗?他的粉丝究竟想要干什么?针对33号的抗议,还不如去针对盖伦和约拿,至少还能让他们的真主再往前爬一步。” 他的教练在他絮叨不停的八卦中,视线落在他胸口“18号”的号码上,深呼吸,继续深呼吸,再深呼吸,不行,还是很冒火想要揍人怎么办。 其他人看见的都是余乐那突兀又醒目的“33”大号,对他接下来的表现有不以为意的,也有暗生警惕,但无论他们与身边人怎么交流,提到余乐的名字都是问心无愧。 但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水木朝生这边明显不同。 已经一个早上,从见面到现在,水木朝生的教练都阴沉着一张脸。虽在继续对水木朝生的赛前准备继续指导工作,但脸色也是真的不好。 水木朝生也只能将目光移开,恼怒的不去看教练的脸色,埋首做自己的准备工作。 他没有错。 是,他确实在网上发了一些抱怨的话,但他第一时间就删了内容,谁知道就有人截图,还擅自发动了围堵和抗议,他可什么都没有做,所以他没有错! 再说拿不到世界第一排名的人可是他,他有点情绪怎么了?就不能抱怨一下?余乐当时就是在现场,或许绊倒自己就是他们的阴谋呢? 水木朝生的态度让他的教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的将目光移开,最后看了余乐一眼。 那一眼里,有些愧疚,但也不乏敌意,他对余乐最在意的并不是这两人之间的矛盾,而且余乐这快速成长的速度。 在其他人都只看见余乐排名和分数的时候,他研究过余乐的比赛视频,在街区的水平已经相当地高,跳台又因为擅长翻腾而具有很强的个人特色,尤其让他恐惧的是余乐在预赛第二轮摔倒的那一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是一个1440抓三分之一板头的技巧,已经达到了超一流水准的程度,若是成功,再配上他在街区表现出来的水平,已经完全具备了竞争奖牌的能力。 才多久啊。 这个华国人就已经表现出极其可怕的天赋,而他的天赋显然远远不止如此。 水木朝生将怨气转嫁到这个华国人的身上,如今因为成绩斐然,粉丝爱他捧他一呼百应,但如果被超越了呢,被他极力诋毁的人成功站在了更高的位置上呢?那时候粉丝还会像今天这么支持他吗? 到了那个时候,水木他又是否能够如同这名华国人一样,淡然地面对一切,有着将所有的压力化为动力的一天呢? 这位教练始终在担忧,担忧水木自私率性的行为,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为他带来灾祸。 此时余乐已经穿着背心走到一处空处,开始为今天的比赛做准备。 “33号”的背心在一群决赛选手里,相当地显眼,入眼看见的大多数都是单数的号码,尤其是盖伦的“1号”背心真是帅呆了。 “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穿上。”余乐自言自语,却是在对孙毅说着。 孙毅顺着余乐的目光看过去,嘴角一抿:“追求还挺高,那可是世界第一。” 余乐笑:“盖伦26岁了吧?你说他什么时候退役?” “他退役也轮不到你,还有金和约拿。” 余乐目光随着孙毅的话,也落在了个两个分别穿着“2号”和“3号”背心的大神身上,正好就和金的目光撞上。 两人都是半秒迟疑,接着便露出了“商务人士”的微笑。 国际友好会晤,达成√。 目光收回,余乐对金·霍喜尔有着不输给盖伦的尊敬和好奇,甚至某方面来说,他对金的兴趣还要更高一点。 在三个月前,他曾经去参加过国际雪联举办的“X-Games”的比赛,那个赛场道具相当难受,铁桥又细又窄,跳台下斜坡的坡度全部高于25°,雪面不像这样的比赛修整的那么平整,雪道上时不时的还有一个小雪丘需要注意避障,导致选手能够完成的技巧虽然普遍不高,但技巧是真的绝对高超。 这其中,在技巧处理上最高超流畅的就是金·霍喜尔。 而且金不仅在坡面障碍技巧上夺得了“X-Games”的冠军,他还是大跳台比赛的三连冠。 余乐现在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坡面障碍技巧会和大跳台在下个奥运周期,合并计算积分,届时这个双料冠军大概率会一跃登上“世界第一”的宝座,成为余乐必须攀越的那座高峰。 “行了,当我瞎说,你好好备赛,别东想西想。”孙毅摆摆手,难得认为自己说的话不对,在柴明冷冷的目光里,转身回到座位上,不再开口。 余乐也被柴明一瞪,干脆利落地斩断思绪,埋首准备。 决赛比赛的时间比预赛要晚上一些,9点半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比赛才会开始。 12名决赛选手滑三轮,每轮大概是四十分钟,两个小时就可以结束全部比赛,还有时间找地方解决午餐,下午继续女子组的决赛。 余乐来的时间不早不晚,将热身的时间准确算在其中,当他热的身体发热冒汗,浑身筋骨打开后,正好集合的时间也就到了。 他接过孙毅递来的滑雪板时,还被孙毅抱了一下,在耳边说道:“比赛加油,你已经很棒了。” 这话实在不像孙毅会说出口的话,惹得余乐还惊疑不定地多看了他一眼,然后在孙毅即将恼羞成怒的时候,笑着离开。 都说了,出国比赛是最好培养友情的时刻,面对其他国家选手的各方面压力,只有血脉同胞的队友才是自己最信赖的依靠。 难道余乐在跳水队常年拿第三名,他就不嫉妒不难过没情绪吗?仅仅是因为当他踏上世界赛场,就再也顾不上那些了,那些队里的分列派系,那些个不合拍的人和事。他和身边队友那天然一致的立场将他们牢牢捆绑在一起,荣辱与共。 这一刻,孙毅在为他担心,也在为他骄傲。 余乐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抱着他的滑雪板,背着他的滑雪鞋,手里挂着滑雪头盔和滑雪镜,然后一只只地戴上手套。 滑雪的装备还真是多啊,有时候还有点怀念那一跳泳裤走天下的日子。 笑着,余乐来到队伍前,从头开始默默地数,12,11,10……10号没来,那就是9号和8号。 就是这里。 余乐站在了七号的位置上。 “世界杯”的决赛上场很有讲究。 身上穿的号码不再是出场的顺序,而是选手迄今为止在这个赛季的世界排名,据说这样可以让选手生出优越感,也会让裁判确保可以准确地“看人下菜碟”,排名靠前的优秀运动员固然能够拿到更高的整体印象分,但与之相对的是更高的要求,如比利在预赛时候那般,明明有着足够的能力拿下更高的分数,却选择保守比赛,裁判能把分打的低到怀疑人生。 而选手真正的出场顺序,则来自于他们的预赛排名。12名决赛选手,从低到高依次上场,比利排名12,上去后将会第一个滑下来,水木朝生预赛第一,最后一个登场。 余乐排在7号,一个不早不晚的位置,处于队伍的中间,前面的是挪国的选手,背心号码“6号”,后面是穿着“8号”背心的日不落国选手,余乐这个“33号”被夹在中间,导致这两个人盯着他的前心后背看了又看了。 这时,身后的日不落国选手笑道:“你预赛的发挥真的很好。” 很委婉,也很有风度的说法。 换句话说,就是从你的排名看你的现在的位置,一定是走了狗屎运吧,才会跳过将近20个排名,站在我的前面。 但人家话说的很好听,眼底脸上也都没有任何的歧视和讥讽,这也是事实不是吗? 余乐今天之所以会受到那么大的关注,水木朝生甚至在网上提到他的名字,如果不是他足够优秀到让人无法忽视,面对一只“小蚂蚁”,这在场的“十一名巨人”,谁又会看的见他呢? 日不落的选手伸出手,“你好,我是亨利。” 余乐握上去,微笑:“你好,华国余乐。” 挪国的选手也将手递到余乐面前,“你好,挪国卡格尔。” 余乐说:“你好,华国余乐。” 第115章 今天的“世界杯女郎”是一名留着齐刘海的可爱姑娘。 R国对女性的审美有自己独特的追求, 可爱娇小的女性更容易获得追捧,所以当这位大概率身高不超过1.60米的女性举着“坡面障碍技巧男子组”木牌走在前面时,整个队伍都行进的格外地慢。 “世界杯女郎”走在前面, 极大地压制住了速度,所以余乐还有机会和前面后面的两位新认识的“国际友人”交谈两句。 没人会不礼貌地询问余乐与水木朝生的冲突,虽然他们大概率都知道, 但真正会开口询问的人除了天生神经粗以外,也就如比利这样的米国人, 来自追求个性和自由的国度,同时又是个不那么讲究的人, 让他从未觉得这是一个难以启齿的话题。 所以余乐在亨利和卡格尔这里,得到了正确地“国际社交”的打开方式。 他们沿着楼梯往上慢慢地走, 尽量简单地交流,“我认识你你很棒我还看过你的比赛视频学习研究”,以及“上次的比赛你发挥的真是很棒,有机会来日不落国我们一起探讨研究。” 正确的交流,让从国家跳水队出来的余乐应对得宜, 勉强也算如鱼得水,愉快地来到了楼上。 在他们前往缆车站的路途中间, 楼梯的拐角处,会经过通往观众席的一处入口, 而且没有门。一眼扫过可是看见大厅里整齐的坡面座位,以及在座位前方立着的大幅落地窗, 可以清楚看见外面的整个坡面赛道。大屏幕的显示器就挂在窗户间隙的墙壁上,哪怕坐在最后一排都可以将比赛过程看的清清楚楚。 在这里门口处, 主办方已经提前安置好了警戒点, 拦下早早就等候在这里的粉丝。 余乐上去的时候看见最起码有四五十个人, 早早就已经等候在门口,高举着手机,站在最前面的都是年轻的女性,年纪大多在20岁左右。 “水木桑!!” “水木@#%#¥%¥#” 这个时候警戒线后的观众也看见了他们,爆发出各种尖叫声,叫喊的都是水木朝生的名字,女孩们激动地又蹦又跳,甚至有个名年轻的女孩子,激动的边哭边喊。 余乐不懂R国语,在那喧嚣里,唯一能够听见的就是水木朝生这四个字,在楼梯间里阵阵回荡,巨大的声响甚至让他耳鸣。 他偏了一下头,将目光收回来,继续往上走。但模糊间他还听见了“华国”、“余乐”,还有一个本身不具备贬义,但因为历史遗留问题而变得极富有争议的词汇。 像一枚钉子,狠狠地扎在了余乐的头顶心上。 他猛地站定,冷着脸,寻着声音望了过去。 或许是他站的高,或许是过于严肃的表情,当他在原地站住的三秒后,喊叫水木朝生的声音小了下来。 队伍因为他的停顿而停止。 在他身后,所有人都仰头看着他。 包括那些失控的粉丝,盖伦、金、约拿,以及水木朝生。 水木朝生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单手扶在护栏上,单肩背着背包和滑雪板,一只脚正要踏上楼梯,但前面的盖伦占了位置,他只能又将腿收了回去。 楼梯的落差,让他必须将头仰到最高,才能够看见余乐的脸。 余乐背着光,脸上模糊不清,但他居高临下,却将水木朝生看的清清楚楚。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有几秒,余乐用姿态和表情充分表现出了自己的愤怒。 无法约束所有粉丝,或许可以说是力有未逮,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但这样煽动粉丝栽赃嫁祸,就是人品问题。 余乐是个豁达乐观的人,在小事上很少计较,但大事从不含糊,从有人喊出那个词后,他就必须拿出自己的态度。 或许是余乐的反击来的太突然,又或者是他这样居高临下确实给了水木朝生很大的压力,一个17岁的年轻人哪怕再有才华,但在待人处事上依旧有所欠缺。 这一瞬间的压力压下来,水木朝生第一个反应,就是避开目光抿了嘴,然后又转头去看门口的那群粉丝,他脸上出现了心虚。 因为他也听见了,在最基本的道德礼仪下,他这一瞬间无法面对余乐。 还不够。 只是低头远远不够。 余乐的怒火并没有因此消失,心里喷薄的火焰甚至让他想要扑去下去。 这时,身后的亨利微笑着对余乐比了一个“出发”的手势,余乐猛地惊醒。 动手不能解决问提,他还在参加比赛。 控制着,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并对其他人投以歉意的微笑,三步并做两步追了上去。 好在“世界杯女郎”走路的速度很慢,余乐追上卡格尔,这位挪国大哥热情地抬手搭上余乐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只是安抚般的拍了拍他。 这样的情况并不是特例,体育本就是一种竞争,在冲往“冠军宝座”的战役前,无论运动员自己,还是支持他的人都会变得有些神经质。 私下里和网络上的攻击从未停止过,赛场上一点小小的摩擦,可能就会导致一场粉丝大战。 所以对于这些在自己国内都是排名第一的运动员,他们都太能够了解一个选手如果和东道主国家的选手发生了矛盾,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 这里面谁对谁错其实很难去分辨,但毫无疑问,余乐现在是处于弱势的。 但他还是用态度和目光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这一点让很多人都很欣赏。 礼貌不是软弱,沉默不代表承认,而是一个教养问题,是内心真实有力的体现。 当余乐走出楼梯间,楼下的尖叫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他等候在缆车站的边上,转头又看见了水木朝生。 这小子刚刚还一副心虚的模样,现在大概是反应了过来,又生气地看着余乐,用眼睛瞪他。 余乐没接招。 他在应该的地方做出合适的动作,在必须站出来表达自己态度的时候不犹豫不退却,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为什么要像只“斗鸡”一样的和水木朝生互瞪。 必须不理会啊。 就让你继续懊恼,自己那糟糕的急智反应吧。 缆车到了,余乐抱着滑雪板坐上去,缆车晃晃悠悠的从屋檐下滑出去,眼前霎时间大亮,便是一片茫茫的冰天雪地。 空气很冷,却也干净,冰凉中带着丝丝的甘甜在肺腑萦绕,余乐又在用拇指搓他的滑雪板头,从弧形的这边滑到那边,感受这魔性的手感,在那渐渐攀上山峰的过程里,勾了嘴角。 缆车很快到了地方,余乐从缆车上下来,卡格尔竟然落后一步在等他。 卡格尔算是今天决赛选手里年龄最大的,下巴还特意留着卷曲的胡须,差几个月就28岁,滑雪的黄金年龄比跳水长了太多,但28岁也确实年纪偏大了一点。 活的时间长了,思想容易僵化,身体的习惯也很难改过来,除了心态肯定牛皮以外,在体能和技术上确实很难赢过年轻人。 但卡格尔算是这个年龄段保持状态最好的那个。 年轻的时候排名上不来,年纪大了却是每年都在进步,去年他的最终排名世界第六,今年比赛到了这里也排在第六,指不定一个好点儿的发挥,就能摸到领奖台。 老运动员身上有种从容看淡的气质,配着他绿色的眼睛闪烁出睿智的光辉,对余乐这样的后来居上者向来包容。毕竟“铁打的比赛流水的选手”,每年来来去去那么多人,谁都不知道面前的这个明年是“上来”还是“下去”,礼貌交往才是一个成熟男人的正确社交方式。 也就是这短短的一截路,余乐就收获了他世界滑雪赛场的第一个朋友。 君子之交淡如水,未必能有多好的关系,但下场比赛再见到面,便可以坐在一起聊上两句。 多好。 余乐都在这样的相处里,淡去了决赛的压力,以及水木朝生本人和他粉丝带来的那些不愉快。 卡格尔和余乐一起走下缆车站,亨利又从身后追过来,三个人一起往下走。 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自在。 当进了屋,三人也坐的极近,他说:“都准备好了?”他说:“是的随时可以比赛。”余乐说:“是的。” 陆陆续续的,选手都抵达了休息室,进来的人,背心上的号码是越来越大,只是在盖伦穿着他的“1号”背心进来后,紧随其后,水木朝生的“5号”背心就显得有些突兀。 就事论事。 水木朝生要不是“欧洲杯”退赛,现在身上穿的再不济也是个“3号”背心,那场意外确实让他丢掉了太多的积分。 但这又关余乐什么事,本就是你自己撞上来,更何况他还不是直接参与者,结果现在却要被迁怒。 说起来,不明真相的粉丝的愤怒还勉强可以理解,但什么都知道,却不澄清,甚至刻意煽动的水木朝生就是真不是个东西了。 余乐将目光从水木朝生的身上移开,环胸闭上了眼睛,在脑海里过动作。 不再看,不再听,进入自己的世界。 对于决赛,余乐也和柴明交流了一下,他们获得了统一的想法。 就余乐现在的排名,不冲一下肯定是拿不到奖牌,三场比赛随便浪,万一撞大运碰上了那20%的几率呢? 说不定就站在领奖台上了。 余乐和盖伦这样的大神不一样,盖伦必须稳中求胜,为了世界第一的排名,绝对不能三轮全部失误,怎么都要先拿下一局,再去追求更高的分数。 同样的心态也适用于追求积分的其他人,如卡格尔和亨利,他们排名可和收入息息相关,三轮决赛全部失误,丢掉一场比赛积分的结果他们恐怕承受不了。 所以余乐睁开眼的时候看了一眼自己背心上的号码。 差别就出来了。 他是“光棍”他怕什么? 万一成功了,票子哗啦啦地往下落,魔都队氪金超猛。 余乐起身,走出门外伸了个懒腰,在屋外不慌不忙地热身。 动起来时间就变得很快,当出发点的裁判从缆车站的方向走来的时候,就代表比赛正式开始。 比利被最先叫到了名字,他抱着滑雪板走出门外,一眼就看见了余乐,友善地笑了一下。 余乐微笑着回应:“加油。” 比利眉梢微扬,过于深邃的眼里漾出了笑容,点头:“谢谢。” 比利滑了下去,预赛排名11号的选手也站在了出发点上,工作人员提醒10号9号8号准备比赛,眼看着就要轮到余乐,余乐竟然没有感觉到紧张,反而有种大战一场的兴奋。 就按照脑海里制定的计划滑吧,摔倒了也没关系,他没有积分排名的负担,但万一成功了,那么可就赚大了。 即将“豪赌”的感觉充斥在余乐的心里,驱动出大量的血液流遍全身,即便不热身,余乐都感觉自己的筋骨完全活动开来,鼓噪着发出跃跃欲试的咆哮。 很新鲜的感觉,却不讨厌。 余乐终于明白那些喜欢“all in”的赌徒,推动筹码的时候,那畅快淋漓的感受。 “7号。” 工作人员和广播里同时叫出声音,余乐就在工作人员身边举起手:“这里。” 工作人员的目光落在余乐脸上的笑容,自然也回以友善微笑:“请这边准备。” “嗯。” 余乐进屋拿了滑雪板,在穿上前还是仔细检查了一遍,排在他前面的卡格尔说:“下次不要让滑雪板离开自己的视线,我一直帮你看着呢。” 余乐听懂了,他粲然笑道:“谢谢。” 卡格尔扬了扬眉,了然地说:“年轻的时候我也有你这样的好心情,可惜现在没有了,要好好珍惜这个时候啊。” 余乐:“啊?” 可恶,感觉是夸自己的话,竟然没太听明白。 卡格尔却不再说了,他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继而反手举起手中雪板,就像一名踏上战场的战士,仔细地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装备,然后带着几分虔诚的将滑雪板平放在脚边,再跺跺滑雪鞋底下的雪,“咔哒”两声脆响,穿戴完成。 大概的同样的动作做的太多,便有了几分行云流水的韵味,看着便很舒坦。 余乐歪头看卡格尔的动作看的入神,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回头,看见亨利放大的笑脸,琥珀色的眼珠让他的整个面孔看起来都很清淡,但一笑起来又风度翩翩。 “?” “不,没什么。”亨利简单地说着,然后对余乐前面的卡格尔说:“嗨,加油。” 卡格尔转过身来:“你也是。” 两分钟一名选手实在太快,很快就轮到了卡格尔,余乐已经穿戴整齐,就站在警戒线外面看着卡格尔滑下去。 这一个个的都是他以前看视频研究的对象,突然就来到了他们中间,余乐发现自己也没什么不真实的感觉,成绩是他自己滑出来的,有什么不确信。 卡格尔下去后,警戒线被再度拉开,负责这项工作的工作人员一点不嫌麻烦,在余乐走进去后,又将警戒线重新拉上,然后便退后一步,背手站好。 远远的,下面传来掌声,看来卡格尔这一次的表现很好,观众用掌声给与了肯定。 那么,马上就轮到他了。 余乐活动脖颈肩膀,用跺脚跳跃的方式确认了一下滑雪板,最后又提了一下裤子。 说起来,他那个“一字马”的技巧还没有仔细研究升级,好像柔韧性就已经在这连续奔波比赛的日子里变差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了。 瞬间的分神,散乱的思绪就再度收束,余乐走到坡边,看看赛道,又看看裁判,直到裁判说话,余乐便滑了下去。 …… ………… 七分钟后,余乐回来了。 他从缆车站下来,卡格尔竟然又等在哪里,这位老兄看见余乐就笑,眉毛高高扬起的模样配上他的大胡子,就像一名中年大叔。 卡格尔说:“嘿,刚刚受伤没有?” 余乐摇头:“没有,我很好。” 就在刚刚,余乐以摔倒在第二个跳台下为结局,结束了他“世界杯”第二站决赛第一轮的比赛。 而这个结局,在余乐第三街区出现失误的时候,似乎就已经注定。 在那个街区他依旧选择弧形桥,试图飞跃“墙”,但在落地的时候他出现失误,屁股坐在了雪地上,虽说最后靠着强大的腰力重新站起来,没有摔倒,却丢掉了很多的速度。 这也导致余乐在第一个跳台只能勉强完成一个一周转体的动作。 其实在那时候,余乐就已经做好了放弃这一轮比赛的决定,第二个跳台因此带着几分的漫不经心,在落地失去平衡的时候也没有再消耗体力地去挽救,而是任由自己倒下,躺平滑雪。 所以可以说是毫发无伤。 当然,卡格尔的询问很暖心。 毕竟在经历过观众发出的嘘声后,身边有人这样关心自己,是一件很愉快的体验。 余乐还是第一次在比赛的时候被“嘘”,哪怕知道自己在这个国家不受欢迎,但被观众联合起来“嘘”,还是有点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是有多大的仇啊? 连主办国东道主的脸面都不要了? 余乐与卡格尔一起往休息室里去,现在已经轮到预赛排名第三的金·霍喜尔出发,盖伦和水木朝生都站在出发点的外面,看见他们走过来,便望了过来。 盖伦很有礼貌的对卡格尔和余乐笑了一下,便算做打招呼。 因而在他身边站在的水木朝生,那一看见余乐过来就直勾勾地瞪着他,带着几分敌意的模样,便越发显得他的稚气未脱,近乎幼稚。 余乐移开目光,知道水木朝生待得滑下去再上来,恐怕就不会是这个模样了。 果不其然。 余乐在屋里休息了十来分钟,盖伦和水木朝生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盖伦的视线在余乐脸上稍作停留,便转开目光,寻了个位置坐在,闭着眼睛整理状态。 水木朝生却是一张阳光灿烂的脸,明明是笑着看到的余乐,但是在目光锁定的下一秒,嘴角往上一勾,笑出了一抹嘲讽。 余乐一直都只是水木朝生“独角戏”里的边缘人物,只不过是恰巧出现在事故发生处的路人罢了,却随着周晓阳的退场,水木朝生无法争夺世界第一排名的郁闷中,渐渐成为了整个事件的核心。 这毫无疑问是迁怒。 要是一切顺利,随着这里的比赛结束,脱离了东道主身份的他,在没有了国家土地和人民这浓浓的依靠感后,在远离国土的国家比赛,这事儿慢慢也就过去了。 但余乐之前竟然瞪他! 在那么多的粉丝面前,竟然还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于是所有的愧疚感和理智一起消失,水木朝生很难找到自己不去嘲笑余乐的理由。 看吧,预赛也仅仅是好运罢了。 你的实力也就这样,在决赛注定垫底。 而我,会在这个赛场拿到冠军。 水木朝生的第一轮,就滑出了90分的好成绩,目前暂时排在盖伦和约拿的后面,但分数差距都不大,也就1分多一点。 按照往日比赛的习惯,第一轮并不是水木朝生最好的状态,他需要一场比赛暖身,通常第二轮更容易得到高分。 水木朝生很有信心,作为东道主,他熟悉这个赛道的一景一物,熟悉到从有记忆以来就在这样的雪上滑行,脚感、空气,还有那些为他欢呼的熟悉语言。 第二轮他一定可以反超,一举拿下这一站的冠军。 “嗨,你按照自己的节奏滑就好。”卡格尔在一旁说道,“还有两轮比赛,你一定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 余乐不再去看水木朝生,点头,“谢谢,我会仔细地感受这次的决赛。” “啊?” 余乐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用错了单词,只能连说带比划,卡格尔终于明白,两人停下来竟然都同时长吁一口气,余乐莞尔失笑:“看来首先需要提升的是我的外语水平啊。” 卡格尔豪爽地“哈哈”大笑,引起一群目光看过来,水木朝生也看了过来,看见余乐脸上的笑容,瘪了瘪嘴,似乎不明白已经失误一轮的余乐怎么笑的出来。 交谈间,第二轮的比赛已经开始,比利已经被叫出去开始新一轮的比赛。 余乐对卡格尔点了一下头,拿着滑雪板直接出了门去热身。 已经第二轮了啊。 再度看见大片白雪的时候,余乐给自己打气。 不要有压力,来过比过参与过,拼一个好的成绩,看看自己最后的极限在哪里,就够了。千万不能因为次数越来越少而陷入慌乱,按照既定的计划从容的比赛,才是最好的竞技状态。 “嗨,又见面了,你很喜欢在外面热身?”卡格尔走出来。 余乐微笑,不置可否,以前可不这样,为什么今天会跑到外面来等待,大概是因为和水木朝生那家伙在一个空间就让人觉得很不愉快吧。 “加油,上一把很不错。”余乐说。 卡格尔第一轮就拿到了88的有效分,余乐下去的时候他暂时排在第一名,但越在后面的选手越厉害,他也不知道卡格尔现在排名第几。 “你也是。”说着,卡格尔戴上滑雪镜,不再说话。 他也好要安静准备自己第二轮的比赛了。 比赛一旦开始就进行的很快,12名选手流动性的上场,平均两分钟一个人,加上准备比赛,再到进行比赛,选手能够在中途休息的时间就只有不到20分钟。 最近一直在洲际赛打转的余乐,很久没有感受到快赛程的紧张感,也差点儿忘记了在决赛场上,被高消耗支配的恐惧。 当卡格尔滑下去,拦在余乐面前的警戒线再度被打开,余乐能够感觉到自己此刻的身体状态与第一轮微妙的不同。 不是体力消耗的问题,而是身体的放松程度,好像在经历过了一轮的比赛之后,身体的筋骨都被彻底地拉开,但肌肉却不再那么紧绷,这是一个很好的身体状态。 能不能出成绩就靠这一轮了。 余乐穿戴好装备,再一次来到出发点,他直接侧立在出发点,一只脚横踩在坡上,然后转头看向出发点的裁判。 深呼吸两口气。 等待。 这次卡格尔滑下去很安静,观众的反应大部分时候代表着选手比赛的结果,看来再拿下一个有效分后,卡格尔也在向更高的分数冲击,却没能成功。 如果不是受到水木朝生的影响,R国的观众也有最基本的观众素养,为每一个选手欢呼鼓掌,发出嘘声这种事,老实说也代表了一个国家人民的素质。 就是……因为水木朝生,整个国家都变得很糟糕了呢。 “准备好了吗?” “出发!” 出发点的裁判开口说话。 余乐点头,将放在平台上的另外一只脚移动至旗门处,最后再活动一下身体,接着肩膀带动腰胯拧转,滑雪板逐渐倾斜的同时,也朝着坡下滑了下去。 第二轮决赛。 开始。 第116章 决赛的坡面障碍与预赛完全一样, 临时调整道具是这项比赛的大忌,因为坡面障碍技巧是一个需要提前熟练赛场的比赛,如果想要让选手在决赛拿出更多的实力, 保持赛道不变,保持赛道的平整是关键。 余乐与卡格尔出发的时间接的很近,这期间赛道并没有被找平, 前面的选手会根据自己的选择在雪面上留下痕迹,余乐如果有更多的选择, 就需要自己开辟新的道路。 没什么不适应的。 平时训练,也不会有工作人员为他们找平赛道, 大多是选手自己受不了了拿着工具干活,但凡可以训练都不会给自己找活儿干。 余乐滑乱糟糟的雪坡已经习惯了, 更何况在比赛期间,雪坡再乱也有个限度。 倒滑往下,身体拧转往后看,目标是第一街区的七米平桥。 这一次,余乐做了不同的选择。 第一轮, 他做出了和预赛时候一样的选择,选择了梯形桥, 完成一个270°的麻花上下桥,中间还有个半成品的【大灾难】。 这已经是一个很高级的技巧了, 余乐做的也很顺,每次在比赛里做, 都能够成功。 但做的太多了,反而不敢做了。 余乐可没忘记, 自己参加比赛的其中一个目的, 就是刷新“难度储备”。 他总是去滑同样的道具, 会给裁判留下,他只能够做这一个技巧的印象。分数只会越来越低。 预赛的时候,他在梯形桥拿到了8.5分,决赛上一轮他在细节上处理的更好了,但裁判依旧只给了他8.5分。这一轮如果还要做同样的选择,估计裁判打分会低于8.5分。 对于想要放手一搏的余乐而言,他当然不愿意拿低分,所以他只能去选择别的道具。 这一次,余乐看向的是平桥。 平桥其实是一个更多被选手选择的道具,简单的道具更容易做技巧,450°的上下桥更多时候都是在平桥上完成,因而从出发点通往平桥的雪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滑雪板碾过雪面,即便是松软的雪也被踩踏的平实,从脚底下传来碾压过细小颗粒的触感,有些微微地颠簸。 余乐无瑕顾忌脚下,只是分出一点点的注意力在速度上,其余所有的精力都落在前方,那座平桥。 对准。 笔直滑过去。 脚下细微地扭动,校正再校正。 到了面前! 往上猛地一跳。 倒滑。 正面上桥。 旋转270°。 余乐的450°稳定性还不够,他确实要放手一搏,但450°大概率会让他放手一摔。 太容易失败的动作,还没到拿出来的时候。 或许就是这270°的上桥技巧,区别出了他和超一流选手的实力差距吧。 但余乐也有自己弥补分数的办法。 否则如果只是270°的技巧,他又何必选择基础分注定更低的平桥呢? 当余乐这么跳起来的时候,头顶的摄像机和无人机的镜头已经对准了他,将他这一跃的画面同步传送到了裁判、观众席,以及直播电视信号车的接收器里。 “自由式滑雪的世界杯”决赛,已经同步发送至世界十三个国家,总计22个电视节目。 其中购买解说版版权的只有两三个国家,直播还语言不通,要你有何用,当然是自己国家的解说员上了。 米国是“世界杯”第三站的主办国,在为第三站比赛筹办的同时,转播前面两站的比赛,是一个很好的“预热”方法。 来自米国主流媒体的体育频道,就在互联网和电视里同步直播了这次的R国分站赛。 晚上八点,是一个很棒的黄金时间,收视率随着比赛的进行不断地提升,当然配备一名解说员,是标准配置。 电脑前的画面跳动,解说员解说的有些懒洋洋,即便努力想要做出激情的解说,奈何今天的情绪实在不高。 这位男性解说员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哦,卡格尔摔倒了,他想要完成一个1440的动作,出现了失误。上一轮卡格尔的得分是88分,他现在暂时排在第五位,想要冲击奖牌的想法很明显,很可惜。” “好了,接下来出场的这位是今天世界排名最低的运动员,来自华国的余乐,他在预赛时候的成绩是第七名。在上一站挪国站的预赛场上,他最终排名是22名。从22名到第7名,看来这是一个好运的小伙子。” “现在他出发了,倒滑,目标是位于第一街区的右侧平桥,今天有八名选手选择了这个道具,上一轮他……270°倒滑正方向上桥!” “接……桥上跳,桥上跳,90°下桥!” “哦,谢特,我刚刚不是结巴了,我重复了两次桥上跳,因为我确实看了两次桥上跳。” “两次!!” 正戴着耳机的少年将双脚从电脑柜上收了回来,他睁大了眼睛靠近电脑屏幕,屏幕里白茫茫的雪照亮了他的鼻子和脸上的雀斑,蓝色的眼睛里闪烁出璀璨的光。 “妈!!”他扯着嗓子大叫,没有得到回应的少年一把扯下耳机,起身就跑了出去,不再看后面的比赛。 在电脑屏幕里,余乐正完成他创新的技巧动作。 倒滑270度,正面上桥。 【桥上跳】 接 【桥上跳】 90°正方向落地。 7米桥还是太短了一点,余乐即便尽量让自己上桥的位置更靠近桥头,但在一秒钟的时间里接连完成三次跳跃,还是过于勉强。 这里面已经无法去计算余乐在平衡感和稳定性上有多强,关键还是他虽然完成了两次的【桥上跳】,但同时也抵达了桥尾处。 仓促之下,他能拧动身体,仅仅做出一个90°的转体,双脚就已经落在了雪坡上。 极限了。 还是太勉强。 在各方面完成的都还不错的情况下,他依旧在结尾处出现失误,没能完成预计的技巧。 所以,半成品的动作还是不能轻易用在比赛上啊,失败率太高了。 没能一次性拿出完美技巧的余乐,遗憾地往第二个道具区滑去。 此时在大洋彼岸的米国,刚刚跑出门去的雀斑男孩,双手撑在二楼的扶手上,低头去看在厨房里忙碌的母亲,兴奋地大叫:“妈,我发现了一个新的技巧,我的滑雪板呢?” 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女人抬头看他,提醒道:“天已经黑了,你应该睡醒了明天再去,亚瑟·德兰。” 亚瑟·德兰满脸遗憾,再度转头看向自己的房间,电脑屏幕里还在播放着自由式滑雪的比赛,解说员的声音依稀从耳机里传出。 “哦,这是一个全新的动作,连续两次的桥上跳,太棒了!这名华国选手充分展示了他的平稳性和爆发力!” “现在,他的第二道具区,选择的依然是“炮台桥”。这是这次比赛的特色道具,可我已经有点烦它了。 跳,一周,转体和翻腾同时进行的偏轴。 720°! 【三分之一板头】! 落地,成功!” 转体和翻腾同时进行的偏轴转,哪怕合并计算720°,依旧是非常简单的技巧,是坡面障碍技巧选手最基础的动作。 余乐不能再去重复他的侧翻腾+90°转体,就像那位他听不见的解说员的咆哮声,同样的动作和同样的技巧,裁判也看烦了。 他必须在第二轮拿出更多的,不一样的东西。 当然,他不一样的东西指的并不是这个偏轴的720°,而是提高难度的【三分之一板头抓板】。 就像第一个街区一样,余乐在这个道具上进行的也是超出他能力范围的技巧动作。 可刷难度储备就是这样,如果永远呆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只会分数越来越低。 余乐唯有突破。 也必须突破! 好在,他成功了。 当他稳稳落在地上的时候,甚至有点小小的恍惚。 看来自己的能力真的在不知不觉间增加了很多,还在国内比赛的时候,他为了在空中技巧上达到足够的旋转周数,经常放弃抓板。国内的裁判对他仁慈,更是鼓励为主,给了他不错的分数。 直到来到了国际赛场,他被逼着,也通过不断的训练,努力克服自己的恐惧和本能,从【安全单手抓板】,再到【安全双手抓板】,直至现在,他已经敢在这样的环境下,去挑战【三分之一的板头】,而且还是双手。 成长是不经意间的变化,但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回头,才会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走了那么长的一截路。 身体一震,往下一蹲,余乐再度站起来。 成功落地。 其实这个动作余乐并没有怎么刻意的去做,在空中的部分,转体的力度,还有落地的瞬间,他的的注意力都在抓板的双手上,于是剩下的所有一切都交给了身体的记忆。 不断重复的训练,成功让他的身体拥有了自己的意识,捕捉着风,契合着大地,微妙的调整着身体的平衡。 这一刻,当余乐再度站起来的时候,终于可以宣告,他彻底进入到自由式滑雪的世界,将他的身体完整留下属于这个“世界”的烙印! 这一次,正面朝前,像名冲杀的战士,滑雪镜后面的双眼盈满了腾腾的气势,直冲往上,像是要把天捅个窟窿。 接连的胜利本就会给人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更何况余乐连续拿下两个不那么擅长的技巧动作,滑的太顺,难免更有相同的感觉。 好在他现在不是求稳,反而能多浪就要多浪,循规蹈矩的滑他肯定比不过其他人,倒是不如疯癫一点,才不用瞻前顾后,放胆去做。 但人脑子一热,就爱冲动,也容易放弃思考,余乐正高兴自己进步的那一大截,身体的却有意识的往弧形桥方向滑了过去。 等余乐回过神来,就囧了。 他本来没想滑弧线桥,既然前面都选择了不同的道具,没道理第三个道具还和之前几场比赛滑的一样,是最右边的长桥做【大灾难】不香吗?即便就此错过这个街区的墙,也是一个个人难度储备的创新啊。 可已经滑出去七八米远,这个时候再改变方向往长桥去是不可能了。 只能说,这个身体记忆,需要它的时候挺好,不需要的时候又有点儿乱来。 余乐比赛训练往这个方向滑的多了,如今他稍微分一下神,滑雪板自己就朝着弧形桥的方向冲过去。 这时候,最忌惮的就是犹豫不决。 余乐一咬牙,管他的!又不是没练过的道具,重复就重复吧! 临到弧线桥面前,余乐往上一跳,再来个十拿九稳的【桥上跳】,便在半空滑出一个弧形,朝着“墙”疾驰而去。 这时候很多观众,还沉浸在余乐第一个道具,两个连续的【桥上跳】新技巧上。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帅气的花招,但是正要做出来却不容易,时间太短了,两次连续的180°跳就算在平地上也很难完成,更何况是在那瞬息之间。 如果那么容易做出来,还轮得到余乐去创新? 包括米国直播电视台的解说员,嘴巴里叨叨地说个不停,心里还想着找机会还得聊聊那个【桥上跳X2】,但比赛也就是20来秒的功夫,他嘴里吐出的单词哪怕跟子弹似的往外吐,可这点儿时间,就算见缝插针也插不进啊。 没想到,余乐在弧形桥上又来一个【桥上跳】。 解说员一下就兴奋了。 这动作是余乐做老的技巧,解说员肯定不是第一次看见,但之前那是因为没有加上第一街区的【桥上跳X2】啊,上一轮不觉得兴奋,这一轮再看见,突然就亢奋了起来。 他的声量猛地提高,惊叹的语气油然而发:“又是桥上跳!弧形桥上跳!旋转平衡的能力太棒了。 华国选手,接翻腾两周,余乐,墙上向前翻腾两周。 倒滑落地成功! 他往跳台区去了,这个旋转和翻腾技巧都很突出的运动。 来自华国,余乐!” 余乐在弧形桥上做的是已经在这个赛场重复了很多的技巧,所以当“墙”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别的,让自己表现的更好一点。 但坡面障碍技巧并不是一个“硬拔”,能“拔”出来的运动,更多时候需要足够的身体基础,以及在做技巧前的各种因素。 比如速度,身体的角度,身体状态,心态等等,都需要选手在那千分之一秒的情况下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余乐在那一瞬间,他的判断只有一个。 试试。 试试两周的翻腾,或许能行。 因为状态太好了,前两个道具区的挑战成功更是让他的气势十足,而弧形桥也因为做的熟练,没有出现任何的纰漏。 各种要素告诉余乐,他真的可以试试。 “墙”的高度是三米,抛飞起来后与地面的距离大概在7米左右,这是一个界于一周台和两周台的位置,完成两周可能会有点勉强,但并不是不可能。 余乐的爆发力极强,是因为天生天赋,也因为他个子太高必须进行强化训练的结果,如今便成为了他挑战这个三米“墙”的底气。 他在起跳那一刻,爆发出了全身的力量,在自己被速度抛飞到空中的同时,自己更是往上跳了起来。 这是一个很不标准的操作,因为新的力量出现,很容易导致身体的平衡被破坏,最终落地失误。 但一流的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在挑战这种自己可能不是一定可以完成的动作上,谁又不往上跳一下,借一点点的力呢? 半米都好。 而这半米,正是天才运动员和普通运动员的差别。 是技巧,是胆量,是预判,是那冲击极限的疯狂!! 余乐在挑战极限的路上,因为这最顶级的赛场,而越走越远,疯狂成长。 他一只脚,已经因为这连续不断的突破和尝试,而迈进了“超一线”的门槛。 失败,趴在门外,下次再来。 成功,便是鱼跃龙门,具有了争夺奖牌的能力。 余乐不知道。 什么能力,什么疯狂,他通通不知道。 他只是感觉自己可以去尝试,但距离他完成这个动作,却还差那么一点点的助力。 所以他就跳了起来。 身体在飞上天空的同时,双腿往上蜷缩,紧紧地抱住,为了保持身体的绝对平衡,他这个时候可以,也唯一能做的只有【卡车司机抓板】。 抓板的难度,因为翻腾的周数而降低了,他的能力让他必须在这个时候做出取舍。他还没到可以随意搭配调整,从容安排的程度。 好在,他拼赢了。 聚集全身力量做出的翻腾,像是奔驰在高速路上的汽车车轮,快的只能够看见他的轴心,也就是位于后背处,背心上的33号,最中间弯折的位置。 身体边缘的一圈快出模糊的残影,分辨不出哪里是脚,哪里又是头。 他在翻腾。 左侧的翻腾。 快的好像刚刚从抛物线的最高位落下来,身体就已经如春雨淋过的嫩芽,徐徐舒展开来。 快和慢,这个一刻呈现出某种对比强烈的视觉效果,在脑海里拉出一个悠长而平静的空白点。 似乎是出现腾空效果了? 因为旋转的速度与腾空时的抛物线达到了微妙的契合,因而身体会在半空出现类似于悬浮的效果,而这通常是空中技巧比赛,或者大跳台比赛里,冠军选手拿下高分的主要原因。 所有的运动员都在追求这个效果,但人体不是机械,无法做出那般精准的配合,进而变得可遇不可求。 但毫无疑问,余乐在飞跃“墙”的时候,撞大运般的让自己“腾空”。 然后落地。 “唰!” 过于倾斜的坡度实在太不友好了,落在这样的坡上,即便是完成自己范围内的技巧,都有失误的可能,更何况是在这个坡上进行突破性的动作。 余乐落地的时候,又差点脸先落地。 他的身体往后仰,为了确保自己不会摔倒,身体的本能就会让自己往前面倾斜。 余乐在这一瞬间就必须和自己的本能去做对抗,让自己不会扑到雪上,同时又不能用太大的力气往后仰,否则结局同样是一个摔倒。 每次都这样。 每次在这个地方,余乐都会发生失误,然后撅着屁股用强大的腰力让自己重新站起来。 这次也不例外。 虽然是不正确的,更是很不雅观,但每次都能挽救回来的余乐,从某方面而言,似乎也找到了应对这个斜坡的办法。 只是这次尤为紧张罢了。 余乐再度站起来的时候,后背好像都冒汗了,厚实的滑雪服让热气散发不出去,那些热量贴着肌肤瞬间蔓延至他的全身,脸上一片烫热。 但幸运的是,余乐的心跳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同样的事情经历了太多,他的心脏也变得淡定了。 只不过这次的跳跃到底是加了难度,余乐在落地的时候力量的使用有点失控,当他站稳再度往下滑的时候,敏锐地感觉到丢了一些些的速度。 上一把也是这样,也是在相同的位置丢掉一点点的速度,进而导致他的第二个跳台没办法完成计划的难度,最终摔倒失误。 这一次,当然不能让历史重演。 所以当务之急,必须在第一个跳台追回速度。 怎么做,余乐已经想好了。 在出发前,他就已经设想过各种意外发生后,怎么处理接下来的问题。而自己因为“硬件”上的问题,始终在“墙”下的坡上出现失误,所以接下来的应对方式,也是余乐思考最多的。 上一轮,他选择在第一个跳台硬做技巧,虽勉强完成,却影响了他第二个跳台的动作。所以这一次,他必须换一个方式。 在第一个跳台根据实际情况安排技巧动作,为第二个跳台积蓄起跳的高度。 具体要怎么做,余乐也想了很多自己擅长的动作,只是临到此刻,余乐发现,无论什么动作,都不如翻腾让他来的痛快。 笔直冲向雪坡正中间的四米雪台,在最高处,即将被抛飞出去的时候,再一次地向上一跳。 这感觉就像他站在十米台上,大半个脚掌悬空,只有足尖立于跳台的边缘,脚趾撑起整个身体的重量,待得一口气吸入心肺,足弓猛地用力,似一根拉扯到了极致的皮筋被松开的瞬间。 “嗡!” 虚空中好像有这样的声响,力量从足底传递,将他高高抛起。 余乐将双腿收起来,膝盖狠狠地压向自己的胸口,向前翻腾。 又是翻腾! 又是屈膝! 又是双手抓板! 一样的动作中,可又有一点不一样。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将电视按下暂停,就会看见飞在天空中的余乐,身体极致的在往前倾斜。 他的双臂前伸到极致,手指尖的落处正是滑板的最前端。 余乐只翻腾了一圈。 这个技巧他闭着眼睛都可以轻松完成,是为了第二个跳台而特意安排的蓄力动作。 但余乐不甘心。 如果这个跳台他只完成一周,最后的得分能够达到8.0分都是裁判高抬贵手。 不行! 绝对不行! 既然已经决定“ALL IN”,就没有这个时候退缩的道理。 哪怕摔倒,哪怕再被“嘘”,也要拼了命去搏一个未来! 余乐伸出手去抓雪板。 不是脚下正中的位置。 不是三分之一的板位。 他还想,也必须往前伸出去,就像冻僵的人去触摸太阳,怕会烫热的甚至融化,也疯魔了似的想要摸一下。 余乐的眼里,心里就剩下那一个念头。 摸一下板头吧。 只是沾一下就好。 强烈而疯狂的念头升起来,让他无法抗拒,只想去做。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被拉长,伸出去的手好像距离板头隔着一个千山万水,他必须将肩膀再往前深一点,屁股再往上抬一点。 手指的指尖一点点地靠近黑色的板头,与白色的手套形成强烈的对比,直至指尖传来触碰到硬物的触感。 摸到了!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还是做到了! 他的双手抓在了板头上! 于是,心满意足。 只有一瞬间。 余乐松开双手,开始为落地做准备。 一周转实在是简单,才练自由式滑雪的人天天在蹦床上练的就是这个,只是余乐给自己设下难度,去抓板头。 他手臂不短,但奈何滑雪板长,要想摸对地方,肩膀就要往前倾,屁股还得往上翘,整个人的轴心就发生了变化,容易落地导致失衡。 看起来真是不难的动作,正常人往地上一蹲,双手随随便便摸出半米外,可在比赛里,不是顶尖的高手,谁敢做。 余乐也算是通过另外的技巧,将分数努力地找补了回来。 落地也算顺利,再往下滑的时候,速度找回多少不清楚,但余乐知道自己应该是可以试一下了。 1440。 必须来一个。 哪怕是再度摔倒,也不能犹豫。 这个时候去计较得失,考虑什么全程分的问题,那是尚有余力的高手的权利,余乐一无所有,身上还穿着33号的背心,他还怕什么!? 百米的距离,转瞬便到,速度在这期间不断地加快,余乐在这个过程里张开嘴大口地吸入一口空气。 空气很冷,让他脑子清醒的时候,左腹部的位置也生出针扎了般的疼痛。 这不是岔气,是肠痉挛,全身的力气在这一刻都汇聚在丹田的位置,肌肉压迫在身体的器官上,挤压出一阵隐隐的疼痛。 余乐选择无视,也必须只能无视,甚至都没感觉到自己这一刻的身体异状。 想拿高分,他就必须在第二个跳台拿出高水平的技巧,预赛的时候,这个跳台的1260帮他拿到了迄今为止最高的分数。 已经是他超水平的发挥了,却还是只让他排名第七。 在他前面的选手又有多厉害? 想要拿下更高的排名,他除了冲击更高的周数,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1440。 一个就连训练的时候,都很少能够完成的周数。 余乐却要在比赛中,第二次去冲击,第二次去挑战。 当身体冲上高空,余乐甚至能够听见自己在助跳瞬间,从灵魂深处发出大吼,依稀掉落出一些斑驳的蒙尘的物体,露出一些金色的光,照亮他的灵魂世界。 抱膝。 翻腾。 他不擅长偏轴,而偏轴是滑雪比赛里最常出现的动作。 因为这个动作其实依稀存在一点偷周的好处,而且倾斜的身体让落地也变得简单一点。 同时比起转体类的空中技巧,翻腾永远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一个空中技巧。 旋转半径太大了,同样在空中旋转的时间,翻腾只能做两个就面临落地,但转体和偏轴却能够完成三个。 这些都是自由式滑雪里约定俗成的规矩。 只可惜对余乐却不是那么适用。 不仅仅是他曾经练过跳水那么简单,当然也不是谁都有世界第三的跳水排名,以及在十米台上具有完成三周屈体翻腾加一周转体入水,压下零水花的水平。 但余乐最值得称赞的还是他在翻腾上苦练了十二年的爆发力,这也成为了余乐敢于在自由式滑雪的赛场上,做出三周翻腾的主要原因。 滑雪,上跳台,没有更多的时间在脑袋里快速地过动作,于是所有的空中部分只能是本能,是基础,纵观整个世界自由式滑雪的比赛选手,没有一个人如余乐这样,在空中以如此快的速度进行翻腾。 一周,两周,三周。 电闪雷鸣,转瞬间,三周转便轻易完成,而他此刻竟然不过刚刚从抛物线的最顶端往下落。 换句话说,余乐的翻腾几乎是在他整个上升期间完成,如同用翻腾的技巧向上攀爬,待得到了顶峰,便全部结束。 太快了! 当余乐再一次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无论是裁判也好,还是解说,亦或者是关注余乐的观众,都必须承认,余乐有着其强烈而独特的个人风格和技巧,是这个坡面障碍技巧赛道上的特殊存在,如同“泥石流”一般,在改变这个赛场的规则和秩序。 “一、二、三,翻腾!!”米国的解说员在耳机里大喊着,时间太快了,他无法说出更多的话,但高亢的声音还是代表了他的兴奋。 余乐在给每一个人惊喜,给解说员,以及此刻与母亲说完话,正走进自己房间的亚瑟·德兰。 少年的眼睛睁的很大,蓝色的眼眸里倒映出电脑屏幕里的人影,他的嘴巴微微张开,露出缺了左侧大门牙的一排上牙齿,惊艳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然后,在亚瑟·德兰的注视中,余乐在足有十米高的距离上,从容完成转体一周和等待落地。 如果成功,这是一个拥有创新动作的1440°,分数一定会很高。 而亚瑟·德兰并不觉得他会失败。 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感觉,就像是流水蜿蜒流淌,树上的花瓣飘零而落,那是一种从容优雅的意境,余乐完成的太轻松了,所以当他开始落地的时候,只会给人那行云流水般,注定会成功的感觉。 然后下一秒,亚瑟·德兰的预感果然实现。 准备的时间太充分,哪怕是这样难度的技巧动作,赛道上的人依旧从容落地。 落地时的震动让他的身体弯曲下蹲了一瞬,继而便重新站直,朝下滑去。 完成了! 真的完成了!! 亚瑟·德兰的嘴巴张的更大,掉落的一颗牙齿中间,推挤盈满出的一截舌头,然后猛地回神,“滋溜”一声,将流到嘴角的口水又吸了回去。 第117章 亚瑟·德兰又喊:“妈!又有新的动作!有人做了三周翻腾加一周转体1440, 我想练这个!!” 母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你的另外一颗牙齿也不想要了吗?明天和我去看牙医!!” 亚瑟·德兰听不见母亲说话,注意力依旧持续落在电脑屏幕上,生怕视线错开一瞬, 就错过了这个人的最后一个跳台。 但最后一个跳台让他有点失望,【日本摸板】的3周1080°偏轴转体,还是一个正面的落地, 并没有太多新奇的地方。 当确定这一跳落地成功,亚瑟·德兰不再去看对方庆祝的画面, 而是转头跑到门口大叫,“妈!明天我要去滑雪, 我不想看牙医。” 母亲这时从楼梯走了上来,撸胳膊挽袖子:“你再说一遍试试。” 亚瑟·德兰:“……” “嘘——” “嘘——” 古怪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 声音并不大,淹没在这对母子的交谈声中。 少年纠结于明天要去看可怕的牙医,余乐却在享受成功的喜悦时,被现场的这些“嘘声”泼了一盆冷水。 余乐已经在平台处站定,能顺利地完成这次惊险万分的比赛, 他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就像他之前参加的每一场比赛,血液沸腾的他理所当然地来到观众席的附近, 进行这次比赛的观众互动,享受掌声的祝贺。 他是真的忘了。 过去20秒的比赛耗尽了他全部的思考和体能, 当胜利来临,他做出的一切都是一种习惯。 高举双臂, 等待掌声。 但没有。 零零落落的掌声从头顶上响起,接着就是一片尴尬的冷漠。 如果只是不回应还好, 但在余乐意识回归, 反应过来将手放下的时候, 头顶上却响起了嘘声。 来自R国观众,来自东道主的嘘声。 有几个? 最开始或许只有一两个,但后来音量加大,有更多的人加入到嘘声里。 他们坐在高高的观众席上,将双手环在胸口,用向下俯视的视角冷漠地看着余乐,如果目光可以杀人,余乐一定已经千疮百孔,血流如注。 “看看!!” 桌子被捶打,突然愤怒质问的不是别人,正是刑世杰。 作为华国唯一的自由式滑雪国际裁判,刑世杰等来自自己国家的同胞,在这个赛场上大放异彩已经很多年了。 他客观的,也很公平的,为每一个选手打出最正确地分数,胜利也好,输掉也罢,他从未如今天这样,骄傲的,自豪的。 但是看看,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谁能告诉他,这些东道主观众做出这样的姿态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 刑世杰站起来,双手再一次撑在桌面上,左右看着自己身边的裁判,怒火染红了眉毛,愤怒地再一次询问。 “有谁能告诉我吗?” 拼着自己被取消这次的裁判资格,被国际雪联叫过去批评开会,他也要问个清楚,他不受这个气!! 凭什么啊! 我们国家队里好不容易出现这么一个大宝贝,你东道主凭什么做这么个脸色?一个弹丸小国,有个屁的优越感!竟然敢这么甩脸色? 刑世杰指着电视屏幕,大声说:“大家都看见了,这个情况有问题,我们优秀的运动员在符合赛程规则的前提下,完成这么出色的比赛,主办方却没有对观众进行正确的引导,最终出现这一幕。 我,刑世杰,正式向组委会提出赛程审核,针对这次东道主对选手不礼貌嘘声进行调查!” 坐在身旁的米洛提醒,“你冷静一下,观众有自己的选择权。” 刑世杰的眼角眉梢几乎冷出刀的锋芒,质问米洛:“观众的选择权只是他可以选择鼓掌的对象,而发出嘘声,这是攻击。这种赛场上不礼貌的行为,我们必须杜绝!” 米洛在刑世杰固执的目光中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是的,我也听见了嘘声,这或许值得调查一下,你们说呢?” 其他裁判听见米洛开口,便陆陆续续附和:“可以。” “可以向组委会反应。” “这确实不是一个正确的赛场环境。” “好吧,我同意。” 七名裁判,全部发声,一致表示这是一件必须重视起来的事情,而他们有权利和义务提醒组委会对这次“嘘声事件”进行一个调查。 刑世杰气愤难消地坐回原处,继而调整情绪,对米洛道了一声谢。 米洛作为自由式滑雪裁判的“元老人物”,在圈子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也只有他的支持,才能够获得全体裁判的认同。 幸运的是,刑世杰和米洛的私交很不错,而这次东道主观众的行为也确实越线,属于一种精神暴力的攻击。 这次事件的起末,刑世杰当然清楚,都是水木朝生那小子的任性行为。但这事儿任性有余,可如果说水木朝生犯法违规又过于夸大,一旦走司法途径,没有确实证据的情况下会进入拉锯战,对余乐的训练和生活,以及名声都会有些影响。 所以,当余乐本人和华国自由式滑雪队不便出面的时候,总会有一部分人,不甘心这样隐忍吞声,巧思妙计,用不同的方法也能够达成目的。 就比如,在刑世杰利用R国粉丝嘘声余乐的事件,煽动裁判组向组委会抗议,申请调查的同时。房雨琪这位新媒体网红小姐姐,也动用她的手段,在网络上掀起了一轮舆论大战。 而这些,余乐是不知道的。 他被“嘘”的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摸着鼻子,蹙着眉离开平台,往积分大屏幕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条通道有二十米长,沿途都是赞助品牌的广告,余乐走的不快不慢,雪板被他提在手上,脚下的滑雪鞋很硬,走路的时候脚腕无法弯折,但松软的土地和挺直的脊背,让他走的一步步地很稳。 在这个过程里,他的目光落在通道尽头的大屏幕上,那逐渐放大的光芒似乎也照在了他的眼中,光辉再度被点燃。 是了。 又何必在乎那些不认识的人,能够让自己开心起来的,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奋斗而来的成绩。 刚刚的表现真心不错,尤其是1440的成功,让余乐心里蜷缩的花瓣再次嚣张地绽放,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 他来到近前,但分数并没有出来。 画面始终停留在总排名上。 第一名是盖伦,92.50分。 第二名是约拿,91.00分。 第三名是水木朝生,90.00分。 当余乐看见水木朝生的分数后,扬了扬眉。 就像水木朝生对他逐渐生出敌意一样,余乐在被对方挑衅污蔑的过程了,也渐渐将这个人视为必须战胜的对象。 事实上,这个分数还真是很一般啊。 作为东道主选手,本身就熟悉环境,裁判也愿意给东道主选手多一点的印象分,但第一轮水木朝生还是只拿了90分。 余乐没有看过水木朝生的比赛,无法得知他在比赛过程里出现了什么样的失误,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水木朝生在利用舆论兴风作雨的同时,也正在一点点的被舆论吞没。 不能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尤其是网络上没完没了的喷子,自己不是金币,不可能谁都喜欢,而网络发言又缺少束缚,有些人甚至将网络当成情绪发泄的地方。 在那混乱地带停留的太久,便会被一点点的被感染,逐渐沉沦。 水木朝生想要通过网络宣泄情绪,必然会关注粉丝们的留言,而那些支持他的声音里却隐藏着每个人最真实的诉求。 【你滑的真棒啊,要拿冠军哦。】 嗯,是的,我很棒,我要拿冠军。 【你是我见过最帅的男孩子,我爱死你摸板尾的动作。】 哈哈,是吗?那我在比赛的时候一定要做一个摸板尾的动作。 【就是因为华国人,你拿不到今年的世界第一排名了,真心疼你。】 是了,就是因为那个华国人,都怪他们。 正面的能量并不是完全正面,隐藏着发言者最真实的诉求,水木朝生为了继续获得这些人的关注和支持,自然也会被一点点的影响。 于是最终成为了压力。 余乐在跳水国家队的时候,因为“梦之队”的原因,他们受到了国民高度的关注,被喜爱着,被追捧着。 但是他们的队里的网络管理是最严格的,所有在公共平台的发言都必须征得过教练的同意,更甚至会长期处于没收电子产品的环境里。 游泳队的主教练邓安国曾经说过:“不要被互联网影响,做真正的自己,享受眼下的生活,你们的意志来自内心,没有任何人可以赋予你们荣耀,只有你们自己。” 余乐不喜欢水木朝生,但也没有去互联网上,煽动粉丝和对方对骂的想法。 他有自己独立完整的意志,他的荣耀感来自于自己的成绩。 可惜水木朝生不懂。 他如今被粉丝的意志捆绑,比赛去追求第一已经不再是他一个人的追求,他不敢失败,害怕被“爱他”的人反噬。 可体育竞技,哪里有永远的“常胜将军”,经历失败,才能够获得成功。 这90分成绩,正是水木朝生深陷其中的证据。 余乐心里一阵痛快,然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心态不好,水木朝生不过是一座矮平的富士山,而他的目标从来都是喜马拉雅山。 过分介意,可就跌了份。 再往下看,卡格尔以88分排在第四位。 85分的是一名意国的运动员,排在第五位。 再往下看,就是排名都不过40分的“无效分”。 “世界杯”这个级别的比赛,到了决赛场就是如此明显的两极分化。 运动员都在超越极限地完成自己的比赛,要不一滑到底,拿下高分,要不就是在冲击高分的过程里失败,丢掉全程分后,只剩下40左右,甚至不到40的分数。 在最初两轮很少会有“划水”的现象出现,大家都是世界著名的超一流运动员,只拿下个不高不低的分数,委实有点丢人。 不过这个现象也会在后面两轮慢慢改变。 当确认自己拿不到更高分后,就会将目光转移到“积分”上,尽可能地获得一个更靠前面的排名。 这些“规则”约定俗成,并没有谁特意地提过,但大家都会这么做。 就像水木朝生被粉丝“绑架”,其他的运动员也被世界排名“绑架”,倒是都不如余乐一身轻松。 这或许也是他敢拼敢做,远远超出他个人能力的,完成第二轮比赛的原因吧。 余乐这样一路看下来,又看回去,再看下去。 “……” 分数怎么还没出来? 虽说这样等待分数的过程,会让时间被无限地拉长,可是不是有点太久了? 三分钟? 还是五分钟? 亨利在上面恐怕等急了吧?分数不出来,他也无法开始比赛。 转头看去,工作人员正在找平赛道,那亨利应该不会多想了。 可余乐必须多想啊! 这么长的时间,难道他的分数很关键?有可能会影响这次的奖牌了? 哦嚯嚯!有没有可能拿个金牌啊? 美滋滋~美滋滋~~ 刚刚还受伤的余乐,彻底自愈。 自己的“自”。 余乐将滑雪板立在地上,双手放在滑雪板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左右扭扭腰胯。 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好心情,他从刚刚起就有点疼的肚子,都好了。 所以,时间已经这么长了,就算冠军都打出分来。 分数什么时候才出来啊? 刑世杰在米洛的支持下,说服裁判向组委会申请调查,虽说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但裁判们各有立场,各有考量,尤其是其中一名R国的裁判,属实是不想举手。 水木朝生干的那些事,在场的裁判都有所耳闻,只是没人提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懒得去找麻烦。 R国的这位裁判自然也是清楚,更清楚这事儿一旦调查起来就会很麻烦,关系到他们的“国宝”。“国宝”之所以是“国宝”,除了其在专业领域的足够优秀外,在国际形象上也应该是正面阳光积极。 但那孩子做的事儿,委实是经不起调查。 也正是因为这份犹豫,让余乐等了很久,直到R国的裁判顶不住压力举手同意后,大家才继续对余乐的打分。 时间有点长,又被其他的事情影响,所以他们必须再看一遍回放。 就像是一支舞蹈,在第一次看的时候,我们大多会被那绚丽的舞台所吸引,直到第二次再看,才能够从舞者的眼神姿态,从音乐歌词和曲调,品出更多的东西。 这一次余乐比赛的重播,也让众位裁判对余乐有了一个新的印象。 胆子很大,很敢拼的一名运动员,意料外的为沉寂好些年的坡面障碍技巧运动,注入了一些新的东西。 就比如第一个街区,他连续两次的【桥上跳】,绝对是一个创新类的技巧,哪怕看得出还有点仓促,但他确实是完成了。 坡面障碍技巧一旦涉及到创新,无论难度是否很高,都值得一个高分的奖励。 最终,余乐在这个道具拿下了9.50分,是今天迄今为止在这个道具上拿分最多的选手,哪怕是盖伦都只有9.20分。 第二个道具,“炮台桥”,余乐720°抓了三分之一板头。 这个动作对于余乐来说是突破,但从整个赛场平台横向对比,就较为常见,裁判对余乐整体印象有所提升,最后得分9.00分。 第三道具是弧形桥+“墙”的综合型街区。 平心而论,余乐在这个街区表现是真的非常优秀,尤其是飞跃“墙”的两周翻腾,绝对不缺少难度。 可惜落地出现了失误。 依旧是这里出现失误,从预赛到现在,每一次都失误,哪怕那里的坡度倾斜度比较大,滑这么多次也应该适应了,就像盖伦他们,在今天的比赛,就很好地处理了这里的问题。 这大概正是一名新选手和老选手的差别吧。 因此如果顺利完成这个街区的余乐,可以拿到9.50左右的高分,那么因为这一次落地的失误,他就只有9.00的分数。 而且这次失误还会影响他的全程分。 余乐在第三街区失去一些速度,也进而导致了他的第一个跳台没办法做出更好的动作。 【双手抓板头】值得鼓励。 但偏轴一周的空中技巧,又委实太简单了一点。 哪怕裁判对余乐的印象很不错,也很重视这个【双手抓板头】的抓板技巧,但最后的综合得分还是只有8.00分。 好在第二个跳台…… 当重播的画面,再度来到余乐跳第二个跳台时,那快速闪电的三周翻腾简直让人惊叹,一个正常的人类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爆发力,能够在抛物线正式落下之前,完成三周翻腾。 就这爆发力,就算余乐是跳水运动员也说不过去吧? 就算那个国家的“跳水国王”徐辉过来,恐怕也远远不如他的速度快。 而且从起跳到落下,整套动作都完成的过分轻松,没有一丝一毫吃力的感觉,好像这就是他完全掌握的,信手拈来的技巧。 上帝,坡面障碍技巧的裁判们可以发誓,这样的动作绝对是第一次在正式赛场上完成,而且完成的近乎于完美。 从质量到创新,有两名裁判大手一挥,给出了10.00的分数。 10分在坡面障碍技巧的小分里并不是特别少见,当然也不常见。 通常是奖牌获得者,尤其是冠军的特权。 一个世界排名33的赛场新人,可以拿到两个裁判给出的10分,可见这个技巧的难度和创新度有多么的少见。 剩下的裁判也都给出了最低9.50分的分数。 再去掉一个最高分10,一个最低分9.50分,剩下四个分数分别是10.00、9.80、9.80、9.60,最后获得平均分数9.80分。 这个分数与约拿·达罗在这个跳台上的分数平齐,两人都属于目前的最高分。 不过可惜,余乐在最后一个跳台,明显有点怂了。 和约拿·达罗更自信的继续挑战1440不同,余乐在第三个跳台只做了偏轴的三周转体,1080°的难度动作,没能将自己前面获得的优势继续保持。 于是分数骤然降低,裁判们只愿意给这个动作一个基础分数,9.00分。 当最后一名裁判将第三跳台的分数落下,打分系统第一时间计算出了余乐在六个道具的挑战上,获得的总分。 54.30分! 比预赛的时候,多了1.10分。 1.10分,说起来似乎很少,但在体育场上,0.01分都至关重要,1分的提升更是运动员用无数的汗水换来,是他付出努力后,最真切地回报! 裁判在全程分上,也很大度地给了余乐36分的高分。 这个分数可以说仅仅扣掉了余乐在飞跃“墙”,落地出现失误的分数,以及那一两分的整体印象分。 毕竟全程没失误的盖伦都只能拿到38~39分的全程分,余乐还有那么一点失误,哪怕余乐今天滑的再创新,再优秀,分数都已经不能再高了。 最后余乐的分,90.30分。 在主裁判最后核实后,在自己的系统里终于按下了【确定键】。 裹挟着分数的电子信号在线路中流淌,最后经过信号发收器,跳至基站,直至被转播信号车接收并处理,最终呈现在全世界观众电视机前的同时,也送到了余乐的眼前。 90.30分!! 余乐看见分数的瞬间,其实是有点失望的。 毕竟在这里站的都快成冰雕了,按照打分时间越长,排名越关键的规律,站了快五分钟的他,怎么也该拿个第一名吧。 好吧。 确实缺少一点自知之明,自信的简直自大,还妄想和盖伦这样的大神争夺冠军,就算他今天是小宇宙爆发,也只是在个别的道具上有些成绩。他的强不是整体的强,与盖伦这样碾压时代的存在根本无法比。 所以在失望了一瞬后,余乐又很快释然,高兴了起来。 他上90分啦!! 这一次终于上了90分! 哪怕只是竞争奖牌的门槛,进入超一流选手的分界线,他还是小小的,怯怯地一步,站在了这里。 而且吧……余乐嘴角一勾,忍,努力压下去,没成功,又扬了起来。 算了,忍不住,还是笑吧。 他以0.30分的优势,压了水木朝生一头啊!! 哈!哈!哈!哈! 憋在心口里的最后一口气,瞬间就笑了出来。 身心通畅,爽!! 余乐笑眯眯地记下自己的小分,在离开前又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目前暂时排在第三的排名上。 真希望这个排名就是最后的排名啊。 带着这样愉快的期待,余乐迈着轻盈的步伐,摇晃出六亲不认的肩膀,愉快的找柴爸爸夸夸去了。 我棒不棒啊? 我是不是很优秀啊? 爱我你就夸夸我,爱我你就抱抱我,哈!哈!哈!哈! 第118章 这个分数让余乐乐疯了, 走到后面几乎小跑,一路冲进了休息室里。 就在休息室里挂着的小电视下,站了一群人, 他们簇拥在一起恭喜祝贺,是来自各个国家的教练团队,在人群的中间, 余乐看见了被团团围绕的柴明和孙毅。 谁在国际上,还没有几个朋友。 余乐初来乍到, 除了队友没认识几个国际友人,但柴明担任华国自由式滑雪总教练足有八年, 不说在场的各个都是他的好朋友,但谈上几句, 分享消息,再在队员获得成绩的时候,相互庆祝一下,数量可是不少。 往日里,都是柴明庆祝别人, 今天终于轮到自己被环绕庆祝,哪怕是那张冰山脸, 此刻也绷不住了。 笑,握手, 友好地拥抱。 余乐这分数拿不到冠军,但从余乐加入自由式滑雪队以后, 每次比赛的成绩都在进步,如今“唰”一下摸到了领奖台上, 对于在这个项目上向来缺乏竞争力的华国队而言, 绝对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就连被迫被人群环绕的孙毅,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郁闷……郁闷是必须郁闷,但又不是十分的郁闷。气氛使然,那张清秀的娃娃脸上,也难得地挂上了灿烂的笑容。 一双猫儿眼更是睁的圆圆的,笑看着大笑的柴明,那模样别提多乖巧。 余乐一进去,孙毅第一个就看见了他,视线落过来,便是张眉开眼笑的脸。 紧接着,其他人的也注意到了余乐,人群散开,露出了柴明的身影。 余乐快走两步,走过去,和已经张开双手的柴明拥抱在一起。 没有蹦,没有跳,今天身边的人太多,丢不起那人。但余乐抱的很用力,把所有的快乐和感动都融入了这个拥抱里。 与此同时,他也深刻地感受到柴明手臂上传来的巨大力量。 柴明是主教练,他的执教生涯里,迎接过很多的冠军和获得奖牌的队员,何宇齐是确确实实地拿到过世锦赛第二名的好名次,但此刻柴明依旧由衷地感觉到快乐。 他和余乐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因为双方都是在那几乎“一无所有”的时候相逢,于是从零开始的奋斗赋予了彼此间更为特殊而深刻的感情。 没有柴明,余乐不会来滑雪。 这个强势的近乎于独断的教练,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将余乐推到这个位置,余乐信他、依赖他,浓郁的情感如同父子。 这个拥抱,这总不负所望的快乐,滋润着余乐,竟然比他拿下一个90的高分,还要让他感觉到激动。 感动的甚至想要哭。 余乐没让泪留下来,他还忍得住。 大概是因为还没有攀爬到那最高的位置,他的情绪因而无法触碰到顶点,他还有奋斗的空间,他的征战还没结束。 现在,远远未到停下休息的时候!! “恭喜。” “非常棒。” “这是一次非常出色的比赛。” “继续加油。” 在短暂的感性后,余乐与围绕自己恭喜的教练团队握手。 并不是只有冠军值得祝贺,对于运动员而言,每一次的进步都值得夸奖,余乐谦虚着回应,与大家挥手告别。 比赛还没有结束。 他还有第三轮的比赛。 现在可不是停下寒暄的好时候。 余乐离开的时候,一直没能说上话的孙毅跟了上来,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在余乐后面的亨利也结束了他的比赛,正在后面叫着余乐的名字。 孙毅将话压下去,拍着余乐的后背,说:“赶紧走就对了,回头排名掉下去,等被人笑话。” 余乐:“……”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然后孙毅一边推他,一边说:“下把再狠点儿,有本事拿个冠军回来。” 余乐无奈地瞪了孙毅一眼,然后与追上来的亨利一起离开。 在原地停下的孙毅看着余乐的背影,直至消失在门外的转角,他抬手抹上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心情这叫一个复杂,谁敢想象在半年前,他还因为余乐在比赛里超越自己而气的彻夜难眠,如今却是只能看着背影,再追不上啦。 转过身,看见柴明在看着自己,那目光很淡,却又似乎什么都懂,孙毅心里酸软,走了过去。 这边,亨利正说着:“好小伙子,看见你的分数我都惊呆了,比我还高啊,下一轮,最后一轮看来我也要拼命了。” 余乐抿着嘴笑,没太听懂,但也知道亨利在夸他,便点头笑。 亨利看出了余乐的迷茫,就摇头笑,与余乐一起,三步迈做两步,往楼上缆车站走去。 两人一路往上,中途路过观众席,还有些观众守在门口处向选手打招呼,当看见亨利与余乐一起上来后,那脸上的表情是相当地复杂。 此刻就在面朝观众席的门上方,挂着的电视屏幕上还显示着到目前为止,选手比赛的总排名。 余乐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第三名上,而且以0.3分的优势压了水木朝生一头。众人只觉得余乐就像一口饭卡在了喉咙里,吐也吐不出来,吞也吞不下去,别提多难受。 能说余乐不能赢水木朝生吗? 不能。 能说他狗屎运才滑那么好吗? 不能。 能说你走开我不想看见你吗? 不能。 于是就这么看着余乐和亨利说笑着一路上了楼来,从自己的眼前走过去,这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扭曲难受,连带着对亨利的眼神也很不友善。 亨利可是世界著名的滑雪大神,只要不是总盯着冠亚季军这些名次,想想世界排名前五,那也是相当厉害。 亨利去年排名第六七,哪怕稍微欠那么一点点,可世界第七名啊,那也是亿中挑一,全日不落国最强的那一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滑雪这么多年,即便名气远不如盖伦,但观众对他向来也是礼貌尊重,什么时候被白眼漂过。 之前余乐受到不礼貌待遇,他看在眼里,完全没有开口干涉的想法,但现在就不行了,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坐缆车上山的时候,越想越不是滋味。 这事儿说是因为余乐而起,实际上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余乐无辜,“路人”成被告,扶个老太太被索赔,更何况余乐碰都没碰到水木朝生,究竟是谁的问题一目了然。 再说余乐应对的很有风度,不骄不躁,该反击守护的时候也未退缩半步,反观水木朝生的少年气过了头,骄傲变成狂妄,膨胀的像是已经站在了冠军领奖台上,别说他们这些排名靠后的运动员,就连盖伦都是一副不看在眼里的模样。 事情不落在自己的头上,这些不礼貌都是可以无视的,但若是反过来……亨利可就很不爽。 谁还没点儿自己的脾气呢? 从缆车下来,亨利与等候的余乐一起往休息室去,远远地看着水木朝生等候在出发点外,他将眼眸在对方身上轻飘飘地绕了一圈,继而落在了正弯腰穿滑板鞋的盖伦身上。 “盖伦。”大声喊着,在对方看向自己的时候说道,“你猜刚刚发生了什么?我身边的这位天才滑出了90.30分,现在已经排在第三名了!我太吃惊了,他可是排在第33名!” 在盖伦露出惊讶表情之前,水木朝生的脑袋像是被打了一拳似的,猛地扭头直勾勾地看着亨利。 他不相信。 但他知道亨利不会骗他。 所以在一秒后,他的眼球僵硬地挪动到余乐的脸上,用一种眼球像是要从眼眶里鼓出来的可怕目光,看着余乐。 余乐:“……” 有点儿爽。 着实没有想到,帮他出口气的竟然是亨利这个家伙。 当着水木朝生的面炫耀一把自己的成绩,余乐也想过,只是这事儿自己做出来实在有点羞耻,而且太张狂容易被雷劈,低调干事,真诚做人,再讨厌的人和事,在自己不断前进的人生旅程里,早晚都会成为过客。 这种事余乐实在做不出来。 做不出不代表感受不到这时的爽快。 余乐的嘴角努力绷着,才没有让自己笑的太张狂,他谦虚的对盖伦伸手,说:“您好,很高兴认识您,我很崇拜您,梦想是有一天达到您的高度,虽然这很难。” 盖伦表情复杂地伸出手,与余乐握上,在说出“加油”的时候,他莫名的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竟然有种将这句礼貌用语收回来的冲动。 转项滑雪不到一年吗? 第一次参加“世界杯”决赛,就滑出了90.30的分数? 莫名的,盖伦竟有种可怕的庞然大物正从太阳升起的东方,向自己缓缓行来的感觉。 他对余乐的印象,正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本赛季最大的“黑马”不是水木朝生,而是余乐! 余乐的90.30的高分很快就在选手中间传开。心情复杂的大有人在,沉默的旁观,用目光去揣测余乐这样的“好运气”,还能持续多久。但也有些热情开朗的人找到余乐攀谈,然后被余乐那蹩脚的外语水平泼了一盆冷水。 作为曾经世界排名第三的运动员,按理来说外语水平不可能低到这个程度,可谁叫华国的跳水是“梦之队”呢,余乐接触到的外国运动员和教练,都在积极的学习华语。 余乐摸摸鼻子,自己也觉得好丢脸,面对那么一大段一大段热情洋溢的赞美之词,他只能够傻着一张脸笑,竟然大半听不懂! 这次的“体育外交”真是糟透了! 余乐郁闷的时候,还有人比他更郁闷。 水木朝生在出发前,比赛的状态完全被亨利说的那些话打破,他一边觉得不可思议,想要赶快滑下去看看,一边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在意,自己只要拿个更高的分就好了。 “心理建设”谁都能做,但想要释然却需要绝对强大的内心,显然水木朝生并没有这个能力。他习惯性的迁怒让他的内心如翻腾的熔浆,无法获得片刻的平静。 第二轮的比赛,可想而知。 从第一个道具开始,水木朝生就滑的一团乱,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看见道具在眼前,闪过的就是余乐的脸,看见前方的跳台,看见的还是余乐的脸。 他之所以还能够往下滑,全靠他的本能,只是“本能”能够帮助他的是在习惯的强度里完成动作,并没办法帮他完成更高难度的挑战。 余乐滑一次高水平的比赛,可以说是心力交瘁,累的绝不是身体,在那短短20秒的时间里,他需要急速运算的数据太多太多,可以说坡面障碍技巧这项运动,需要一定智商的同时,还需要急智反应,和做下选择就绝不反悔地坚定。 依靠本能比赛,结果可想而知。 等水木朝生滑到平台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结束了比赛。 回头去看,竟然大半的动作想不起来。 哪怕是现在,脑袋里也像是挤满了蒸汽的蒸笼,除了里面一个个被蒸的膨胀白软的馒头,就什么都没剩下了。 所以当分数出来,水木朝生看见自己第二轮竟然只拿了84.00分后,眼眶当时就红了。 离开的脚步也变得迟疑,犹豫。 他在恐惧。 恐惧自己此刻的状态,恐惧面对教练和家人,当然他也害怕面对那些粉丝观众,明明他们对自己这么期待,所有人都期待他拿到这场比赛的冠军,他却滑出这么糟糕的分数。 让所有人失望了。 他们会怎么看自己,失望地摇头?还是转身离开?又或者咒骂自己滑的是如此的糟糕? 天好像都黑了。 光被吞噬,从眼角的边缘挤压过来,抢夺着他的空气,让他急促地喘了两口,继而胃部狠狠一拧。 疼! 剧痛! 他捂着胃,用滑雪板支撑着身体,一步步地走进准备室里。 模糊的视线里,母亲和教练正朝自己跑过来。 好疼啊…… 胃好疼啊…… 盖伦回来,水木朝生还没有回来,这让一些想要看见新事态变化的选手很失望。 余乐是“黑马”,水木朝生也是“黑马”,更戏剧化的是这两人还有矛盾,在两匹“黑马”你争我夺的过程里,大部分选手竟然觉得整个过程比比赛还要过瘾。 现在,大部分人就等着水木朝生比完赛上来,想看见他面对余乐的高分,将会展开什么样的反击。 “我赌95分,水木朝生在预赛就拿到了96分的高分。” “这没什么好赌的吧,现在已经是第二轮的比赛,通常都是最好的状态,拿下自己的最高分也很正常。” “余乐才是到了极限,不可能再高了。” “是的,基础还是差了一点,1440不是他的常态动作。” “不过创新能力不错,我正好看见他的两次桥上跳,还有翻腾能力很强。” “华国跳水队的运动员,不正是擅长这类技巧性的动作吗?” 角落里的两名选手这样低声交流着,当盖伦走进来的时候,两人同时闭上嘴巴,好奇兴奋地看了过去。 但盖伦的身后并没有出现水木朝生的身影,等了好一会儿,第三轮的比赛都开始了,该出现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盖伦已经坐下休息,与交好的约拿·达罗小声地说着话,继而约拿听的眉梢飞扬,惊讶的目光移到余乐的身上,表情里藏了太多的故事。 这让关注事态后续的人心里像是伸进去了一只猫爪子,抓心挠肺地难受。 最后是比利受不了地开了口。 作为已经快要自我放弃的家伙,他的心思早就已经不在比赛上,所以在大屏幕里显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他先做的事情竟然不是出去报道,准备自己的比赛,而是走到盖伦的身边,弯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水木那家伙为什么还没有上来?” 盖伦想了想,尽量平静地说道:“他或许晚点上来,或许不会来了。” “为什么?” “老毛病犯了,去了医疗站。” “哦不,这个时候!?”比利的眉梢飞扬而起,满脸都是八卦的表情,眼里没有丝毫的担心,更像是嗅到了价值“猎物”的媒体人,已经准备蹲下继续详谈。 “比利?”工作人员喊了几声号码,眼看着比利就在前面蹲着,却不见他动作,时间流逝,他急的干脆叫比利的名字。 盖伦听见了,关键也不想散播这个消息,所以笑着,指了一下门口的方向,提醒比利。 比利很不高兴地重新站起来,一拍脑袋:“哦,上帝,这让我怎么比赛,拜托了,告诉我他刚刚拿了多少分,比余乐更高吗?” 盖伦摇头:“为什么不下去自己看?” 比利说:“我还想安心地比个赛,拜托了。” 盖伦犹豫着说:“84分。” “哈!?”比利一下笑的眉眼飞扬,一边念叨着这太不可思议了,一边抱着滑雪板不那么情愿地走向大门外。 在他身后,留下一屋子沸腾的议论声。 “84分?” “没想到。” “怎么会!?” “或许是老毛病影响了他的发挥。” “是的,水木的能力还是很强,他本可以拿到比赛的冠军。” “嘿,你觉得是什么样的老毛病,他还这么年轻,我从未听说过他受过伤。” “坡面障碍技巧怎么可能不受伤,只是你不知道罢了,真可惜,这一站他本来有可能拿到冠军。” “伙计,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是运动伤,要知道水木朝生那家伙可是因为某个人,受到了很大的压力。” “余乐?好吧,我承认那个分数是有些压力,但应该不是水木朝生的压力,那可是一个可以拿到96分的怪物。” 余乐也被亨利和卡格尔看着。 他扬着眉,耸肩。 别看他,他可没有任何想法。 他确实刚刚那一轮滑出了一个好成绩,但也不过90分而已,他不认为水木朝生的“老毛病”和他有关系,这才多大的压力啊,换他也就是背个“九九乘法表”的事,赛场上有输有赢太正常了,即便刚刚那一轮水木朝生真的赢了他,他也就是郁闷几分钟,也就释然。 都是国际大赛级别的运动员,抗压力还不如周晓阳? 开什么玩笑。 所以,那就是“老毛病”犯了呗。 “老毛病”谁知道什么时候犯呢。 卡格尔却有不同的想法,说了一句:“年轻的时候总觉得世界围着自己旋转,可以接受每一次光芒万丈的时刻,但却无法淡然地等待黑暗的降临,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余乐没听懂。 但亨利笑了:“是的,我见过很多的流星,非常的璀璨,让我着迷而又惊艳,但是那些星星都从我眼前飞过了。” 卡格尔笑:“是的,老伙计,稳定的进步才是我们留在这里的原因,很高兴这次比赛又能看见你。” “我也是。” 余乐:“?” 第三轮比赛因为比利的出发,而在快速地拉近。 余乐这一轮没有失误,没有摔倒,但因为没有更多创新的惊艳动作,也没有拿到太高的分。 裁判对他的整体印象还是偏低的,第三轮他完成的动作,如果是亨利这些世界著名的滑雪运动员的水平,足以拿到85分左右的成绩,但到了余乐这里,只拿到了83分。 而且滑下去的时候,余乐发现自己的排名往后挪了一位,金·霍喜尔以92分的分数排在了第二位,其他人的最高分数不变。 哦豁,没有奖牌了。 余乐有点遗憾,但又很快接受了现实。 这可是“世界杯”,高手云集的最顶尖的滑雪比赛,90分仅仅是具备竞争奖牌的基本分数,高手们一次成功的表演,就足以超越90分,冲击更高的领奖台。 余乐回到准备室,柴明什么也没说,拍了拍他的肩膀。 孙毅却说:“和我想的一样,90分还拿不到奖牌。”顿了顿,又接上一句,“但是你已经很棒了,想想我吧,连决赛都没有进入。” 余乐惊讶地看着孙毅,这可不像是孙毅回说的话。 孙毅眉头一蹙,“希望你永远这么好运,不,更好运一点。” 余乐又笑了,果然不能指望孙毅嘴里说出兄友弟恭的好话,是说他滑出这个成绩都靠的运气吗?好吧,他也承认,他今天的运气太棒了,或许应该让程文海在国内给自己买一张彩票。 说话的时间,大屏幕的总分榜再一次变化,亨利滑出了90.50的分数,余乐的排名再度往后移。 第五名啦。 “呵呵。”孙毅冷笑一嗓子,生气地瞪了余乐一眼。 “?” “最后一跳你是不是怂了?只拿第五有个屁用,还不如轰轰烈烈,哪怕摔倒。” 余乐听了也很后悔,“是的,最后一跳应该再拼一下。” “……”孙毅将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移开,看见余乐眼底少了的光,支吾着又说:“至少恶心了水木朝生那家伙,你看,因为你,他连前五名都进不去。” 余乐被提醒,问道:“水木朝生什么情况,竟然弃赛了?” “不知道,反正还没走进屋里就扑街,一堆人围过去,好大的阵仗,跟驾崩了似的,呜嗷喊叫哭声满屋,这一抬走就没回来过。” 啧,这嘴,余乐听的开心,嘴角一勾,“骨折了?” “我怎么知道。”孙毅一脸的嫌弃。 “等新闻。”说话的却是柴明,“媒体一定会发声明。” 说完,柴明沉默了几秒,对余乐说道:“你的目标不是水木朝生,不要总是盯着那个家伙看,看看盖伦,看看金,他们才是你的对手。” 第119章 最终, “世界杯”R国站,在R国选手伤病弃赛的情况下,顺利完成。 新的世界排名出现。 盖伦在第三轮虽然稳定发挥, 但却还是被放手一搏的约拿·达罗超越,在这一站只拿到了分站赛第二名的名次。 也是因此,约拿·达罗凭借这一站的冠军, 一举超越盖伦·内维尔,成为了积分榜上的第一名。 要换背心了。 这让盖伦的脸色很差, 站上领奖台的时候笑容惨淡,唯有在选手合照的时候, 露出了一点真心的笑容。 盖伦和约拿的关系很好,他们虽然是两个国家的运动员, 但两人经常见面,在一起训练和喝酒。 这是公认的事实,盖伦拍照时候的反应,也证明了他还是很高兴约拿这一次会有这么好的发挥。 只不过,盖伦的粉丝就不答应了。 据说事件的爆发正是他们在领奖台上的合照, 约拿将手压在了盖伦的头顶上,这让本来就不爽的盖伦粉丝更加不爽, 从猜测到肯定,再到恶语相向, 直至双方的粉丝开启了一场舆论大战。 同时,这次分站赛还有另外一个“后遗症”。 余乐的粉丝和水木朝生的粉丝也掐了起来。 这件事上, 其实能够看见人工炒作的痕迹,后来房雨琪也主动承认, 是她一手掀起的“舆论大战”。 房雨琪说:“当时那个情况, 除了把水木朝生做的那些坏事告诉咱们国内的粉丝, 真的没有办法了。 很抱歉,我要早知道余乐发挥这么好,吓得水木朝生都退赛了,我也不会做这些事。 所以柴教,我真的真诚的道歉,目前只能任由事态自己冷下来,大概个三五天就好了。 拜托,原谅我吧。” 房雨琪诚恳地看着柴明,目光又移到他手里拿的手机,手机里显示的正是余乐今天爬上的热搜。 #R国选手碰瓷滑雪运动员余乐,自己受伤退役# 这话题,一看就是爽文的节奏啊,阅览量和话题量在两天的时间内疯长,最终冲上了热搜第二名。 在话题下面,了解过整个事态的网民一边感觉到爽到暴炸,一边狂骂那个“碰瓷”的R国运动员,还有大量“爬墙”高手,跑到R国的各类体育类媒体新闻的网站下面泄愤,尤其是水木朝生的个人平台,更是一时间被华国网民占领,声音一面倒。 华国人多少啊?R国人才多少?一个省份就是你一个国家的人数,舆论战谁是华国网民的对手? 再说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余乐占着理,华国网民就更加得理不饶人,穷凶极恶,直接留言留得网站出面关闭了水木朝生的评论区。 柴明在从房雨琪那里了解到事情的始末后,也不得不唏嘘一句,“当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你。” 试图利用舆论给余乐施加压力的水木朝生,如今算是被反噬,而且以他这么在意网友态度的性格,这一次的教训足以让他记上一辈子。 这跟头摔的够狠,调整不好,就是一辈子的阴影。 就是挺解气的。 所以柴明哪怕觉得房雨琪这个做法完全不理智,而且可能会有一些不好的“后遗症”,但还是不能否认他这一刻心里有多爽。 因而,在房雨琪诚恳地道歉后,只说了一句:“我们体育运动员,需要理智的粉丝,希望你能够处理好那之后的问题,能做到吗?” 房雨琪点头,大力地点头,因为柴明的宽容红了眼眶,对余乐说:“柴教练真的是最好的教练了,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信赖他,尊敬他。” 余乐也大力点头,柴爸爸才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大动肝火呢,成熟稳重,中年男性的表率。 柴明被当面夸的,连心里最后那点儿火苗都不见了。 就是……害,再说这丫头又是是他们自由式滑雪的赞助商,面对之前那一面倒的网络暴力,也确实应该想办法出些力的,运动员的形象也关系到他们公司新推出产品的销售,也算是互惠互利。 嗯,就是这样。 房雨琪的问题解决了,但水木朝生需要面临的问题还远远不止如此。 他的教练在他养病期间,收走了他的手机,但他还是从队友的嘴里得知,华国那边的反击,以及面对这次自己退赛后,本国观众因失望而谩骂的声音。 复杂的情绪在他的的心里掀起翻天覆地的巨浪,愤怒,愤怒,愤怒!极端的情绪灼烤着他的身体,无法发泄的怒火在身体里煎熬,将他的皮肉油骨烧的滋滋作响,焦黑干裂,疼的更是撕心裂肺。 然而水木朝生外在的情绪却如同沉入水底的冰,安静的,冰冻着一切。 就在比赛结束的第三天。 水木朝生对他的母亲伸手,说:“把手机给我。” 靠坐在病床上的年轻人,有种异样的消瘦,和他的胖瘦没关系,掀开衣角依旧可以看见漂亮标准的六格腹肌,但因为脸上的憔悴和眼神里失去的光,以及这里惨白的环境,而呈现出的一种病态。 清晨的光照不到他的脸,只是洒落在他手背的滞留针上,就在刚刚护士才进屋为他挂上今天的液体药水,但因为滞留针已经在他的手背上停留了三天,创口附近泛起淡淡的乌黑,其中一根血管向上高高隆起,然而即便血管如此地扩张,液体还是流淌的格外地慢。 他已经将输液管放开到了最大,但依旧缓慢的速度让他脸色逐渐变得不耐烦。 再一次的重复:“把你的手机给我。” 他的母亲摇头,也再一次地强调:“不可以哦,我们要听教练的话。” 在互相对视的过程里,水木朝生就像一个沉浸到了水底深处的冰山,目光冷淡的无丝毫的波澜,然后拿起床头的书,翻开上次看过的书页,安静地看了起来。 他的母亲轻轻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饿了吧?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早餐,今天我们终于可以吃东西了。” 水木朝生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他的母亲不以为意,拿着餐盒来到床边,微笑着一口口地喂进了他的嘴里。 早饭快吃完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两人同时转头看去,看见了推门进来的教练员。他今天不是一个人过来,而且脸色有些异样。 水木朝生的视线从教练员的肩膀越过去,看见了三名隐约有些眼熟的男人,略微沉吟,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R国的自由式滑雪的国际裁判。 教练员与他的母亲相互鞠躬,然后母亲拿着餐盒出门离开,屋里就剩下来客。教练员将身后的人让出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介绍这些意外访客。 两名组委会的工作人员,一名国际裁判,身份对于运动员而言是相当特殊的存在,难道是来调查自己退赛的真正原因? 水木朝生眉心猛地一蹙。 有调查的必要吗?胃痉挛和慢性胃溃疡已经写在了病历上,在退赛的同时就提交了上去,水木朝生也不是第一次因伤病退赛,很清楚应该不会有眼前的流程。 “有事吗?”并没有对来人打招呼,他现在心情很不好,连最基本的寒暄都觉得是种痛苦,因而很没有礼貌的直言开口。 教练员脸色一变,急忙对来者鞠躬:“很抱歉,他正在治疗,无法起身,还请原谅。” 水木朝生的眉心蹙得更紧,胃又隐隐作痛,好在这次忍着,没有轻易开口。 最先开口说的是一名组委会的主管人员,他叹了一口气,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了水木朝生,并说道:“这就是我们过来的原因,你先看看吧。” 水木朝生疑惑的将目光落在纸上,第一眼就看见了A4纸上加黑后醒目的标题——《调查函》。 水木朝生的母亲清洗了饭盒回来,病房的房门还在紧闭,她站在走廊上,在儿子看不见的地方,眉宇紧锁,怔怔出神。 过了一会儿,她抬手抹了一下眼睛,手背在走廊灯光的照射下,留下一抹银中带金的痕迹。 路过的护士看见,停了下来,担忧地询问她是否要休息一下,水木朝生的母亲摇头,很礼貌地微笑:“没关系,我在这里站着就好了。” 护士犹豫了一下,说:“水木桑的事情我在网络上看见了,他的旧疾影响了他的比赛,这并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眼下我们一定要将他的身体调理好,才能够再没有后顾之忧地踏上赛场。” “谢谢。”水木朝生的母亲礼貌地道谢,却并没有和对方继续谈下去的想法,护士只能离开。 当人走远了,水木朝生的病房门却还是没有打开,这位母亲低头走去无人的角落,低声哭泣。 是她的错。 她在自责。 作为单亲妈妈,她虽然给了孩子一展所长的领域,但是却因为过多插手孩子的选择,无法给出正确的爱,让他的儿子狂妄又胆小,骄傲又自卑,过度在乎且依赖别人的看法,最终酿成了这样的结局。 事实上,国内国外的反应,远比水木朝生从队友口中知道的还要严重。 那些曾经“爱着”儿子的粉丝,如今成为了调转枪头刺的最用力的“排头兵”,各种诛心的言论和谩骂遍布在网上,再加上来自华国网民的声讨,整个R国内,都因为这次事件在沸腾。 不让他上网的根本原因也不是怕水木再在网上发表什么言论,而是担心他在了解到整个事态发展后,出现更大的压力,而导致病情加重。 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为什么要这么苛刻他呢? 无法承受压力,是每个人都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难道宽容的真正意义不是体谅和原谅吗? 这位母亲擦去泪水,整理表情,尝试着微笑了一下,才再度往回走。 好在这一次,房间里已经没人了,病房的门里可以看见就只有水木朝生躺在病床上,安静的,治疗着。 推门进入。 “滴答”。 距离床边越来越近,耳边响起“滴答滴答”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直到她看见水木朝生本应该在输液的手,输液管从手腕边缘垂落,针头里的液体“滴答”地落在地上。 同时,在水木朝生的手背上遍布殷红的血液,从那针孔里,汩汩流淌而出。 她猛地捂住嘴,继而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撕心裂肺地大喊:“医生!!!” 由始至终,水木朝生就像是个旁观者一样,冷漠地看着母亲的惊慌失措,甚至隐约有种痛快的感觉。 最近……真是糟糕透了。 第四天。 R国“雪上运动协会”的官网,发布了一则通知,内容前所未有。 因为一名R国的男性观众,在“坡面障碍技巧男子组决赛”率先做出了不礼貌的行为,所以“R国雪协”禁止了该观众购买和观看,所有由国际雪联在R国主办的比赛三年。 一时间,哗声大作。 R国的体育网络平台,和水木朝生的个人平台一片惊疑之声。 但水木朝生的个人平台始终没有更新的发言,他被没收了所有电子设备,禁止上网。 水木朝生没有抗议,每天安静地坐在病床上,有时候一发呆就是大半天,望着窗外一动不动,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的母亲最先发现了他的异状,随后在与医生交谈后,一名心理医生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那扇房门。 一切,都在安静中发生,外界一无所知。 …… 余乐比完赛,还是没有回国。 R国回到华国只需要两个小时的飞机,但比赛结束后,他们飞去的却是千里之外的米国。 “世界杯”第三站的比赛,在米国举办。 余乐在米国站也发挥稳定地进入到决赛,在决赛的时候倒是还想如同R国站那般不管不顾地滑上一次,结果在两次比赛都以摔倒失误后,第三次就不太敢浪了。 不是积分压力,也和教练、观众等压力无关,而是当允许犯错的进度条被拉过了一半之后,自然而然的就出现了压力,进而比赛变得保守了许多,就会产生至少也靠一个有效分拿到排名,而不是在无效分里竞争一二的想法。 84分,是余乐“世界杯”最后一场分站赛的有效得分,排名在第九位。以他上一场的表现比较当然算不上好,但纵观余乐整个赛季的表现,绝对是一次巨大的突破。 余乐的积分排名进入到第15名,完全没有进入到下一步比赛的压力,但再想往前冲也不容易。 他在这个赛季初期的表现很一般,甚至在“世界杯”第一站的时候,都无法滑进决赛,而在世界杯的比赛里,拿到第四名,亦或者是第二十名,分数的差别都不算大。 当自由式滑雪坡面障碍技巧的世界杯在米国的最后一站落下帷幕后。奥国的选手约拿·达罗拿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世界杯”赛季总冠军,以及两场分站赛的冠军,总计三个水晶球奖杯。 盖伦·内维尔没能实现他“世界第一”的“三连冠”。 同时,折戟沉沙的,还有并没有在米国站出现的水木朝生。 关于水木朝生的去向,成了让全世界都在议论的大谜团,甚至有谣言说是余乐“谋杀”了水木朝生。 这当然是无稽之谈。 余乐也不知道水木朝生在哪里,为什么不参加比赛,说实话他还在意过,在赛场上再遇见水木朝生的时候,两个人是否会再度发生冲突。 余乐没有在赛场看见水木朝生,但小山则江参加了这一战的比赛,可惜当矛盾爆发到白刀红刃之后,这位给余乐印象很不错的R国人,在整个比赛期间都没有靠近过余乐。他避开余乐,与其他人谈笑风生,就连视线的交汇都是匆匆忙忙。 很遗憾,看来当争斗发生,不同阵营立场的人,很难再继续维持下去那本就不多的友谊。 比赛结束后,就剩下十天后举办的“世锦赛”。 “世界自由式滑雪锦标赛”在一部分欧米人的眼中,含金量远不如“世界杯”高,比起只有一站的“世锦赛”比赛,涵盖整个赛季的“世界杯”,显然更能体现一名自由式滑雪运动员的实力。 盖伦·内维尔没有报名,他需要找个地方“舔舐伤口”,处理自己失败的情绪。 金·霍喜尔也没有,他是真的旧伤复发,需要马上休养,滑X-Games的运动员向来伤多,他的肩膀、脚腕和膝盖都做过手术,连续的征战已经透支了他的身体。 其他还有一些排名靠前的运动员也没有报名“世锦赛”,在调查过这一结果后,柴明对余乐说道:“这次比赛你或许有可能拿到奖牌。” 余乐也是这么认为。 但理想的结果有时候就是不如现实那么的接地气。 余乐在抵达“世锦赛”挪国芬多安缇滑雪场的第三天,进行右侧三周翻腾的训练时,落地发生失误,导致右侧肩膀再次骨折。 右侧肩膀。 让他痛失跳水奥运资格的伤。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疼痛,当他仰躺在雪坡上往下滑的时候,看着眼前的天空和一点点移入视野的阳光,突然间就有了某种明悟。 不是他做不了右侧的动作,而是那次受伤的阴影始终伴随着他。 所以当柴明跌跌撞撞跑过来的时候,余乐对柴明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话:“右侧的动作,在这个夏天,我一定会练好。” 至此,余乐这个赛季的比赛全部结束。 最终世界排名,第17名。 …… 盛放了满地桃花的树长出了枝桠,一粒粒精致嫩绿的小果子挂在树杈上,春泥卷了落花,滋养出满树的果实,在春风里娇憨地摇晃。 华国南方早就升了温,由始至终没有下过雪的地方,甚至已经有人穿上了短袖衣服,盘算着游泳池开门的日子。 北方山上的雪也化了,潺潺出一地的潮气,小草从冬眠里醒来,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舒展出娇嫩的身姿。 余乐从飞机的窗户往下看,看见的就是雪山上露出的黑色山体,大概是因为有了白雪的对比,便显得格外的峥嵘。 这雪,恐怕是不能滑了吧。 白山每年落雪极早,于是雪化的也早,训练中心那边儿的晶洋雪山据说勉强还可以练个把月,这边却只能看着雪化出的溪流,长叹一声。 “唉……” 身边传来一声长叹,余乐转头就看见程文海愁眉苦脸的一张脸,视线对上,对方便说:“难得赛季结束放个长假,还想回家来着,没想到被叫到这个地方,我想我妈抱包的饺子了。” 余乐的右手不方便,现在还用夹板固定着,所以只能抬起右手挠了挠下巴,说:“没关系,下了飞机你可以再飞回去。” “不要钱啊?” “钱又不多。” “哈!哈!哈!你现在傍上土大款,疯了一样的用钱砸你,你倒是财大气粗了啊,行啊,你给我买机票,我这要不是担心你这个伤,我才不会过来。” “美得你。” “铁公鸡。” “有问题?再哔哔啄你啊!” “来来来,来来来朝这儿啄!”程文海指着自己的嘴巴,“来个大声的,最后全机舱都能听见。” 这个时候能认输吗? 必须不能啊! 余乐横眉怒目,嘟着嘴就要往程文海嘴巴上“啄”。 眼看就要“啄”上去,程文海“呜嗷”一声捂住了嘴,“美得你冒泡,老子的初吻才不给你!滚一边儿去,一个病号还嘴硬,有你求到我的时候!” 余乐就知道会这样,抿着嘴笑,正要说话,飞机里突然响起广播,提醒他们本次航行即将抵达终点,请各位旅客系上安全带。 余乐单手操作,笨的不行,程文海接过手去,美滋滋地说:“你看看,你看看,现在求到我了吧?” 余乐翻着白眼,一把夺过程文海手里的安全扣,一通暴力操作,但也意外顺利的将卡扣卡进了卡槽里,“呵!”一声冷笑。 和程文海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飞机就已经降落在白山机场上,程文海一手一个拿起了两人的行李,挡住廊桥上靠近余乐的身影,护得余乐结结实实的同时,还不忘说着:“你看,没我在你可怎么办,那破肩膀接二连三的捅娄子,你可长点心吧,就不能避着点吗?” 一说起这事儿,余乐就来劲了,“就是因为有心理阴影,所以才要去克服,坡面障碍技巧你又不是不知道必须刷难度储备,我总不能永远做左侧的动作吧?” 程文海被堵了几秒,最后叹气:“那也要小心点。柴总去京城治脑袋,要我说你就应该跟过去,看看怎么养才好,天天喝大骨汤也行,你说你放着伤不治跑这边儿,白一鸣那事儿是咱们管的了吗?是以前没劝过?还是关系没到那儿份儿上啊?” 余乐嘴角一抿,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愁绪上了眉头:“也未必是你想的那些事,白会长只是打电话叫我们过去玩玩,你瞎解读什么?” “我瞎解读?白会长什么人啊?日理万机算不算?和咱们有天然壁的好不好?你这边儿一受伤回来,那边儿电话就打过来。要打也是白一鸣打电话好不好?我话撂在这里,要不是因为白一鸣滑雪的事儿,我脑袋揪下来给你当球踢!” 说完,程文海安静了几秒,又说道:“你不也是这么想的?胳膊都断了,还为别人操心呢,你这一受伤,说不定丢的又是一个锦标赛的奖牌。” 第120章 说话间, 两人已经走到了行李提取处,站在传送带前,余乐一边看着行李出来的方向, 一边说:“搞不过约拿·达罗,这家伙拿了世界杯的总冠军,气势正胜, 盖伦都没参加比赛,我算什么。亨利和卡格尔也挺厉害, 估计目标都是银牌。剩下我,就算再来一个飞天好运, 也就是枚铜牌,我缺世锦赛铜牌吗?我缺的是银牌和金牌好不好!要说遗憾也没那么遗憾, 放心吧。” “呵!”程文海冷笑一嗓子,“你厉害,你牛皮,现在铜牌都看不上了。” “那能怎么的?抱着你哭吗?男人啊,活的就要豁达, 才能从容。” “得,我看见行李了, 那边儿。” 再一转眼,程文海一手一个, 推着行李箱走了回来。 两人一路看着路标去了地下停车场,没等程文海电话打出去, 一名年轻男人迎上来说:“余乐,程文海你们好, 我是白山滑雪场的, 我姓刘, 刘兵。” 白山滑雪场顾名思义,山是白一鸣他家的山,滑雪场是白一鸣他家的滑雪场,眼前这位姓刘名兵的男人,也是白一鸣他家的工作人员。 小伙子开的是一辆四个圈的车,直言自己有七八年的驾龄,但这样价格的豪车也就在旁边拍着合照的程度,老板特意安排他开这辆车来机场接人,充分说明了对他们的重视云云。 又说:“听说你们是小少爷的朋友,哈哈哈,这个年代咱们也不流行这么叫了,也就是是私底下说说,绝对没有歧义,就是羡慕。出生在这么一个优秀的家庭里,自己还是个世界冠军,那句话怎么说的,天上没有白掉下来的馅饼,出身优秀的孩子其实更努力是不是。” 接着又说:“ 不过啊,小少爷的性格确实有点少见,平日里感觉都是独来独往的,除了滑雪连手机都不让摸,想要读书还得偷偷摸摸的,我亲眼看见老板撕过他做完了的五三题册,你说这一心向学的心,换成谁家孩子不感谢老天有眼,只能说不同的家庭追求不一样吧。” 最后说:“你们是小少爷难得的好朋友,你们过去他很开心,我今天出来的时候他还特意问过是不是要来接你们,本来是想过来的,但今天是周末,他得上山训练,平日里还得去学校,真是每天都忙。不过晚上他就有时间了,你们可以一起玩玩……” 小伙子很话唠。 但想必他本身也不是这么“嘴巴不把门”的类型,只是遇见了程文海,这一路给他聊的,车都差点儿不会开了。 等车开到地方的时候,刘兵同志满脸都是“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的迷茫表情。 程文海的聊天欲望也因此被大大地满足,下车的时候笑眯眯地伸了一个懒腰。 就爱聊天,可怎么办啊。 余乐打开后座车门,下车的同时观察眼前的建筑物群,大概层高在12层的宾馆大楼,外观在日晒雨淋多年后,呈现出一种被时光亲吻后的历史感,但也能看出来,建成的时间也不算太久,十来年的时间,在当年应该是很大投资的建筑物。 在宾馆两侧还建有很多不知用处的建筑物,其中必然是有室内温泉和室内泳池这样的功能,大部分掩映在早春植物的枝桠间,在那雪山的衬托下,若隐若现。 宾馆的名称就叫白山宾馆。 白家姓白,后面那座雪山也叫白山,想来早些年必然是个地主大户,竟然能有一个山头的私人财产,在这当今社会极为少见,若非祖上有能人,并且做过利国利民的大贡献,绝不可能。 刘兵在宾馆门口下了车,将车钥匙丢给了迎上来的服务员,又去抢了程文海手里的两个行李箱,然后领着他们进了宾馆里面。 本以为他们会住进这栋楼里,谁知道刘兵过门不入,直接穿堂而过,又出了宾馆。余乐跟在后面,眼前豁然开朗,一栋栋小楼别墅建在花园里,江南园林式的建筑风格吸引着游客,到处可以看见在花园里拍照的人。 值得一提,这样的月份天还冷着,余乐的羽绒服也没脱下来,但游客中有很多竟然穿着浴衣走动,衣摆下一双大白腿在冷风中鸡皮从生,脸上却笑得轻松灿烂。 从这惬意度假的人群中走过,迎面又走来两名身穿滑雪服,背胯滑雪单板的滑雪爱好者,年轻帅气,透着一种阳光的潮流感。 即便转项滑雪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余乐依旧觉得滑雪这运动潮流的过分,哪怕不会滑,只要全套装备穿在身上,也能迎来男人女人的目光停驻。 余乐小心护着受伤的手臂,侧让出路来,目光定在对方背后的滑雪单板上,想说这滑雪单板酷是够酷,但要论灵活性和花样多,还得用滑雪双板。 目光收回,正要离开,走过去的两个男人中的一个突然停下,跑了回来,愣愣地看着余乐:“乐神!?” “?”余乐。 “余乐!” “嗯,我是。”所以这个“乐神”是怎么叫开的?字面意义就是“一天到晚傻乐的神经病”呗? “你好你好,我就说是你,看着脸像啊!再加上肩膀上的伤,我这马上就认出人啦。”对方伸出手,余乐便握了上去,听见对方继续热情地说,“您也是太厉害了,是咱们国家第一个进入坡面障碍技巧世界杯决赛的男队员,最好成绩都拿到了第五名。一年啊!您真是能耐,最关键是压了那个小R一头,0.3分秒杀,我当时看的网络转播,卧槽,我当时就兴奋地跳起来了!真特么解气啊!!” 余乐:“……” 得嘞,又是一个自来熟的类型。 听着对方夸夸夸,余乐配合着拍了几张合照,就连两人的脸贴在一起,从一个屏幕里出现的时候,对方也不忘记夸上一句:“你看这,老帅了,谈女朋友了吗?我妹大学毕业,今年考上空姐,跨国航班,就喜欢你这样的。怎么样,认识一下。” 余乐:“……” 这就有点麻烦了。 谈恋爱麻烦。 比起认识姑娘,余乐真心觉得金牌更香。 好在这位是能看懂脸色的类型,又夸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哎呦,你这手是受伤了,不然咱们就一起去玩玩,这里雪也没剩下多少,机会难得,哦,对了,您是来找白一鸣的吧?他就在山下面训练,这会儿应该快训练完了。 得嘞,就不打扰您了,好好养伤,下个季度我们再接再厉,干得那个小R扑街起不来。” 余乐:“……” 余乐:“再见,玩的愉快。” 终于挥手告别,程文海笑:“你最近在国内可有名了,出圈的那种有名,这还得亏那个小R,没他孜孜不倦对你的折腾和抹黑,也没这话题量。” 余乐失笑:“我倒是情愿没这出,你是不知道当时我多气,老柴大早上的来敲我门,那对大黑眼圈心思是多重啊,你也知道他脑子那毛病,整的跟个绝症晚期似的。咱们好好比赛不行吗?非得折腾人。就因为老柴那张脸,我都要气炸了。” 刘兵说:“要我说,真不用急,也不用气,咱们要实力有实力,要人有人,等他来咱们国家比赛的,看我嘘不死他。” 程文海急忙反对:“他们嘘人那是他们没素质,我们有素质,就我们乐儿,滑雪不到一年,0.3分压他一头,明年再来,赢他30分,还什么王的男人,嗬~tui!!” 一转眼,程文海就和刘兵聊到了一起,余乐搭不上话,就在后面边听边笑,也不阻止。 就这事儿,谁心里不是憋着一团火,怎么的,私下里还不让说说? 反正余乐听的挺过瘾就是了。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别墅群的后面,距离白山雪山更近了,前方也出现了一栋明显不同于其他建筑物的别墅。 有三层楼高,比其他的别墅大一点,样式有些老旧,虽说肯定是精心维护过,但依旧像电视剧里民国时期的别墅。 刘兵在这里就站住了,说:“其实有路直接开过来,但这一路风景不错,就让你们多走了几步。这里就是老板的家了,小少爷住在二楼,你们的房间就安排在他隔壁,你们看是先上楼休息,还是我们去小少爷那边儿逛逛,不是快下训练了吗?” 这话说的,明显是希望余乐他们去接白一鸣,不过正好也合了余乐的意,双方意见一致,刘兵就将行李先匆匆送进屋里,又带着他们往雪山的方向去。 他们沿着石子路绕过别墅,余乐在一扇窗户后面,看见了一名头发雪白的老头儿,白的像雪一样的大胡子蓄到脖子,头发往后梳,莫名有种艺术家的文化气息。 刘兵看见了,先是鞠了个躬,然后对余乐他们说:“这位就是白家的老爷子,小少爷的亲爷爷,当年可是不得了的人物啊,这偌大的家业,几乎都是这位老爷子挣下来。都快70岁了,身体还硬朗着呢,还在工作,那能力和人面啊……” 说到这里,刘兵觉得有点儿不妥,讪讪一下,转口说道:“再往前走点,我们就到观光车站,再往里面开个20分钟就到雪场了。” “20分钟!?”程文海咂舌,“我就想知道,就咱们下车后路过的地方,都是白一鸣的吗?” 刘兵想想,正色:“严格说来肯定不是,老爷子和老板都在呢。” “那……” 刘兵又说:“但继承是早晚的事,这度假村经营的特别好,是我们白山市,甚至是省里的重点旅游项目,修修建建,都是老板自负盈亏,别人提着钱来都被拒之门外,能有现在的规模都是这里的收费低廉却服务一流,还有政府相关部门的支持,才有今日的规模啊。” 程文海被憋了两嘴,终于轮到他开口说话,一脸概括:“刘哥的业务能力不错啊,流畅自然,信手拈来。” 刘兵被逗笑:“哈哈哈,习惯了,习惯了。” 坐上观光车,说说笑笑,在冷风里开了十分钟。 这一路建设的也很有规模,跟个风景区似的,到处都是游客在拍照走路,就问把家安在景区是什么感觉? 答案大概就是:邻居每天都不一样,带来不一样的风景? 一路无话终于到了雪场面前,余乐最先看见的还是那因为温度升高而融化的山体,听说那条举办过“世锦赛”的高山滑雪道,中途有一截的雪已经化完了,往山上去的缆车已经停运。 不过滑雪公园建在背阳的山坳里,所以雪期较长,现在还可以正常滑雪,也是这方圆千里唯一可以滑户外雪的雪场。 这段时间,滑雪的游客明显增加,赶着雪化前再最后玩上几次,就要迎接海上冲浪的季节了。 滑雪公园建在山坳里,还得坐缆车上山,刘兵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他们上了山,缆车往山上去,余乐一路左看右看,便看见迎面缆车下来,缆车里就坐着一个人,黑色的毛帽子有个白色的logo,看那侧脸模样…… “白一鸣!”余乐扯着嗓子大喊! 环胸坐在缆车车厢里的年轻人,竟然听见了这撕心裂肺的声音,猛地扭头看过来。 于是两人就那么扒着窗户,无奈地渐行渐远。 好在缆车时间不长,十五分钟左右就到了地方,余乐三人连缆车都没有下,直接又往山下去。 行到一半,相同的一幕再次出现,余乐竟然在上山的缆车里看见,依旧环胸而坐,戴着黑色毛帽子的白一鸣。 “白一鸣!!” 这次余乐和程文海一起喊。 继而,三人扒着窗户,无奈地渐行渐远。 这都什么鬼啊! 正常人不应该在山下等着吗? 就这桥段,小说里都不会出现,特么瞬间降智了啊! 等余乐悻悻地收回目光,就看见程文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余乐看他。 他看着余乐。 三秒后,两人同时爆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接下来就不能再依靠默契了,还是老老实实地打个电话吧。 这一番折腾,白一鸣从缆车再下来的时候,天都有些微微地黑了。 太阳完全斜至山的背面,为缆车站投下大片的阴影,从缆车上下来的年轻人身上穿着黑白相间的衣服,帽檐压至眉峰处,露出一双精神抖擞的凤眼,微微上扬的眼角盈着喜悦,与上勾的嘴角构造出一张喜悦的脸。 滑雪板如长剑在身后斜挎,风华正茂,翩翩少年。 余乐上前,紧紧地抱住白一鸣,眉开眼笑地撞了他一下,“傻啊,不知道在下面等我们?” 白一鸣抿着嘴笑,小心地避开余乐受伤的肩膀,反手将他抱紧,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乐哥。” 再与程文海招呼之后,他们一行四人踏上回去的路程。 按照老惯例,程文海就是那个“逗哏”,余乐当着“捧哏”,逗着白一鸣非得让他说话,让他笑。 刘兵就频频看着白一鸣脸上那比金子还稀少的笑容,在今天不再吝惜地绽放,难掩脸上的惊讶,还有那一抹藏不住的欣慰。 是因为发至内心地喜欢着眼前的人,所以才会这样发自内心地笑吧。 回到观光车站,再往家里去就近了,天只是微微地擦黑,那小楼里就已经亮起了灯光,刘兵将他们送到门口道别,换成白一鸣带着他们进了屋。 在白一鸣走到余乐前面,将手握在门把手的那一瞬间,余乐清晰地感觉到白一鸣的气息沉了下去。 当门被打开,白一鸣侧身让开时,明明光亮温馨的房子,却照不亮年轻人的脸,在光的背面,余乐也在那张脸上看不见笑容了。 刚刚还在心里赞过,这个家很会教孩子的余乐,现在又开始心疼白一鸣这不自觉的变化,立场又在动摇。 但是,这事儿怎么管呢? 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他也就是个朋友,还是这么富豪家庭的家务事,还真是很不方便插手。 余乐心里酸软,进屋的时候就轻轻抓了白一鸣的手腕,然后又在他的手臂上拍了拍。 不管怎样,他们的情谊不会变。 走进屋里,第一个吸引余乐目光的便是那位头发花白的老爷子,其实除了头发胡须显老,露出的眉眼精气神,以及他站起身时那气宇轩昂的姿态,并不显年老。 余乐觉得这位眼熟,想了几秒才想起来,老爷子这模样不是和国内那位张什么来着的大导很像吗? 在老爷子身边,余乐看见了有过一面之缘的白一鸣母亲,白夫人。 上次在奥国匆匆见面,白夫人满脸憔悴却难掩秀外慧中的气质,如今特意打扮之后,绝代风韵,也就是这样的家庭,才能有如这般白玉兰般气质的女主人,亭亭而立,微笑以对,便满屋飘香。 白一鸣生的是真好看,用余乐的话说,是国内滑雪项目最帅一男,家族基因自然了不起,其中继承最多的就是白夫人的长相。 视线再划拉一圈,确认白会长不在家里。 这位白会长其实很忙,他管的可不是只有自由式滑雪这么一项运动,国家滑雪协会,负责的还有高山滑雪项目,跳台滑雪项目、单板滑雪项目等等,只是因为与柴明的私交,以及儿子也在学习自由式滑雪,因而才会显得与自由式滑雪队格外的亲厚。 如今冬季项目告一段落,所有滑雪队员都放假回家休整,白会长却不得闲。 如今已到奥运周期,冬奥会在明年的二月份举办,雪协现在就要为今年雪上项目的比赛和训练做出安排,工作计划是一年,这期间需要确认的消息太多,还得和各个训练队联系,总之事情多的飞起,竟然百忙之中还不忘记给余乐打个电话,邀请他来白山玩玩。 “玩”? 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程文海说的没错,余乐这次过来,就是领了白会长的暗示,过来劝劝白一鸣。 劝什么呢? 余乐和程文海与白家人在楼下餐厅吃过晚餐,有白夫人嘘寒问暖,气氛很是温馨,顺带着说好了晚上的去处。 这处度假村玩的很多,有滑雪、游泳和温泉,还有篮球场、羽毛球场、网球场和高尔夫球场等等。总之体育世家搞的度假村,绝对的健康阳光,惠民利民。 余乐确认可以泡泡温泉,白一鸣上楼去换衣服,余乐再看见白夫人面色的时候,才知道她是故意将白一鸣支开。 白夫人说:“一鸣现在对滑雪的抵触情绪特别大,余乐啊,我们都知道,运动这东西也得真正热爱才能出成绩。我并不是指着一鸣一定要拿奖牌要拿冠军,但他父亲却希望他能够走这条路,两个人的方向不一致,就有了痛苦。 一鸣不想再滑下去这事儿,你们是知道的吧?” 余乐看了程文海一眼,摇头。 白夫人有些惊讶:“他没和你们说过。” 余乐想了想,说:“没有明确说过,但我知道他想读书,想其他人那样高考读个大学。” 白夫人叹气:“是啊,他就是想要离开这个家,可是你们白叔叔又怎么会答应,白一鸣现在读的国际学校是可以不用高考的,明年可以直接去奥国留学……” 余乐听到这里,彻底无语。 去奥国读大学? 是要学习训练两不耽搁吗? 都读大学成年了,未来却还被父亲掌控的能够一眼看到头儿,这样的人生其实挺可怕的。 白老爷子这时拿起烧开的水壶,倒进了水壶里,慢慢地摆弄着眼前的茶具,然后给余乐和程文海上了一杯茶。 两人急忙起身,双手接了过来。 白老爷子说:“他必须得有他的担当,不能说不喜欢就不做,他爸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现在不还是很好。小象成年要10年,幼鲸成年20,人类30而立,越是强大的生命,需要传承抚育的时间越长,才不会沦为猎食者的猎物。 你们说,是不是。” 余乐惊讶。 所以说按白老爷子的话,白一鸣还得被管束到30岁吗?那不是人生事业,包括娶妻生子都是家里给安排? 余乐无法说这是正确的,就像他无法确认,需要继承这么样的家庭,是不是真的需要30年。 程文海却说:“小象和幼鲸需要学习的只是捕猎和躲避天敌的猎杀,以及四季环境的自然变化,这是守城。但人类能够成为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最关键的是我们继承传承的同时,也在进行创造和思考,这才是进化。” 顿了顿,程文海小声怯怯:“爷爷,一个男人30岁还要听家里人的话,那不是成了妈宝男了?老婆会嫌弃的。” 白老爷子的眉毛一挑,看向白夫人。 白夫人淡淡地笑,解释说:“我们并不是要为他制定所有的路,但大事上永远要优先倾听我们的声音。所以关于一鸣的未来,我们希望你们可以为他传递正确的信息,当父母的永远不会害自己的孩子。” 说完这句,白夫人就不再说话了。 白一鸣这时也从楼上走了下来。 余乐蹙眉看着白一鸣走下楼梯,他的脊背挺的很直,肩颈腰胯的弧度像是经过礼仪老师的严格教导,就仿佛古典电视剧里的王子,有着卓尔不凡的气质。 真的很帅,在这个豪华大屋的衬托下,帅的都在发光,像钻石一样璀璨。 但是在那璀璨的光芒深处,却什么都没有,没有哭,没有笑,没有五颜六色更加复杂,或许并不是很好,但却显得真实的物质。 这一家子人,为白一鸣架起了一个人人钦羡的“外壳”,却刻意忽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余乐突然有个想法。 但他不确定这样对或者不对,他在心里反复衡量和挣扎,即便接下来的玩乐,也无法让他从这个想法里走出来。 所以泡完温泉回到房间,余乐在睡觉前,给柴明去了一个电话。 他说了自己的想法,说了很多很多,说的口干舌燥,像是对长辈的诉说,也像是与朋友在讨论。 柴明此时就在京城的医院病床上,在这安静的夜晚,听着余乐絮絮叨叨没头没尾的话语,天上的繁星点燃了一地的灯火,但在这热闹的都市里,却难掩独自住院的寂寞。余乐的电话适时缓解了柴明烦闷的情绪,听着电话里那闲话家常的声音,柴明也觉得神奇。他向来不是个讨喜的性格,面相更是先给了人不好的印象,他担任自由式滑雪教练那么多年,从普通教练干到总教练,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运动员,却从未有人对自己这般亲昵和信任,于是互通的情感也在柴明的心里发酵,越发地喜欢余乐这小子。 待得听完了余乐的絮叨,柴明并不嫌麻烦,说道:“你在那边好好养伤,好好玩,这事儿就不要管了,我去和白会长聊聊,你的办法我倒是觉得可行。” 余乐长舒一口气,这个想法能得到长辈的认可就好。 第二天,余乐上山陪着白一鸣训练滑雪,一玩就是一上午。 等到了中午,下山吃饭,中途白一鸣接到了一个电话,他蹙着眉头听完,最后说了一句,“我会想想。”便挂了电话。 白一鸣午餐由运动学营养师调配,营养均衡就是味道太淡,余乐他们难得结束训练,自然要吃一些重油重盐的食物,两人都埋头猛吃,立着耳朵偷听,白一鸣一挂电话,两人就同时抬起头来。 白一鸣说道:“柴总给我爸打了个电话,我爸明天回来。” “嗯。”程文海左眼写着“八”,右眼飘着“卦”,眼巴巴地看着白一鸣,等他继续说。 白一鸣蹙眉想想,又艰难地挤出一句,“让我把这次的奥运会参加了,那之后就不管我了,我……可以读书考大学……” 他说完这句,满脸困惑,帅气的脸上挤出一堆的问号,余乐还是第一次在白一鸣的脸上看见这么孩子气的表情。 第121章 所以说, 柴爸爸做事还是那么可靠,那么固执的白会长都能说服,终于给了白一鸣一点喘息的功夫。 两年。 余乐对柴明说, 一个人去适应新环境的疲倦期是两年,两年后白一鸣大概率又会怀念赛场的紧张和热血,毕竟当一个人用全部的生命去讴歌一项运动的时候, 自由式滑雪就已经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白一鸣真的到极限了,再这样下去绝不是好事, 他能够“看”到白一鸣内心里的空洞越来越大,能够治愈的只有他自己。 放松, 调整,寻找那个真正的自己, 再归来时,还是少年。 余乐只当不知道,笑着说:“这不是你的期待吗?不好吗?” 白一鸣想想,点头,嘴角抿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轻声说:“等他回来了再说。” “没问题的,白会长可是一言九鼎的人, 既然和你这么说了,他肯定是慎重地想过。” “嗯。” 程文海困惑:“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白会长可是如白山那般高山仰止般的人啊。” 白一鸣摇头, 他当然不知道。 程文海笑:“不过这样也好,今年咱们一起努力, 组个奥运天团,我今年也要练出成绩, 说什么都要拿个奥运资格, 到时候余乐满世界浪的时候, 就甩不掉我啦,哈哈哈哈!” 余乐翻白眼:“你烦不烦,我看见你就烦,跟个粘人精似的。” “粘人精怎么了?我高兴我乐意,人活着就是要满足自己,所以大腿就给我吧。” “干吗?抱大腿?没志气。” “呸!我是要当你腿上独一无二的挂件儿。” “呸!我腿上独一无二的挂件轮得到你?” 程文海愣了一秒,继而锤着桌子,笑的惊天动地。 白一鸣也被这男人间的荤段子给逗笑了。 三人笑做一团,餐厅里一群员工看着白一鸣脸上的笑,下巴和眼珠子“咔咔哒”的掉了一地。 在白一鸣家里很愉快,就像来度假,还包吃包住包玩。 要不是余乐的肩膀受伤,早就玩到飞起。 不过来的第三天,白一鸣去上学了。 这位还是个高三学生,大早上背着书包上学的模样正好被余乐看见,愣愣地说:“哦,对哦,你还要读书。” 白一鸣点头,“下午回来,你们……”想了想,“要是无聊,可以去健身房。” 余乐说:“……我休假,你还让我锻炼,真残忍。” 白一鸣:“……” 余乐笑:“行吧,我们自己安排,上学愉快。” 白一鸣出门后,余乐当然没有去健身房,他肩膀才受伤不久,还不能用力,肩膀是身体的“平衡器”,哪怕跑步肩膀都要用力,所以他现在就适合静躺养膘。 只是躺的久了,难免静多思动,睡了午觉再醒过来,余乐再呆不住,叫上程文海在度假村里漫无目的的边走边玩。 周一的度假村,游客少了很多,看见的更多是在工作的员工,修建养护那些“营业”了两天的花花草草。 余乐他们在花园的小路上胡乱地走,直至树荫掩映间出现了一栋如同厂房那般巨大的蓝顶建筑物,在岔路口看见通往那里的路牌上刻着——水上世界。 余乐听刘兵介绍过,水上乐园用的温泉水,冬日里也可以游泳,是他们度假村除了雪场,最创收的娱乐项目。 这几天余乐去过雪场,也泡过温泉,还陪着附庸风雅的程文海去了高尔夫球场“两小时游”,但游泳池却没想着去过。 主要是没什么新鲜感了。 “去看看?”程文海说,“反正也没事干。” 余乐点头,那就看看呗,听说这水上世界在省里都很出名,上过央爸的广告,还邀请过娱乐圈的明星过来拍综艺节目,风景独好。 两人走过小路,又上了大路,按照指示牌前往“水上世界”的正门,就单单是绕着外面走半圈,以两个人的脚程都走了20分钟。 现在余乐相信这大棚里,还真是一个小世界。 到了门口,向服务员展示了刘兵给他们的VIP卡,刷卡直接进了游泳池内。 一脚迈出去,余乐惊讶的嘴巴微微张开,震惊在这一方小世界里。 屋顶灯光通明,垂下洁白的云朵,太阳在云上悬挂,背景是一片蔚蓝的天空。 苍穹之下,有椰树和沙滩,有蔚蓝的池水,还有矗立在水中的滑梯,在水浪的冲刷下,一群身穿泳衣的男男女女,正在尽情嬉戏玩耍。 真是奇怪了,既然是温泉水,竟然闻不到太多硫磺的气味,要说是人工热水,这造价可就不是一般的高,冬日开放水上世界,大概率门票钱都得送给电费。 程文海脱了鞋,下到造浪池里,惊讶地说:“嘿,还真是热的!要下来吗?” 余乐摇头,示意自己的肩膀。 程文海说:“人家是浪大闪了腰,你这是浪大小心肩,得嘞,你是不是要走一圈?我陪你逛逛。” 余乐点头,就眼前的造浪池确实很大,但似乎还远远没到这个大房子的尽头,他打算走一圈看看。 程文海光脚走在地上,也不觉得冷,事实上一进这里,余乐就热的疯狂脱衣服,这里面的温度就像到了夏天,他身上可穿的是羽绒服。 边走边脱,渐渐绕到造浪池的后面,余乐终于看见了自己从刚刚起,就想要确认的地方。 程文海也停了下来,脸上浮出几分怪异的惊讶。 造浪池前后就像是两个世界,前面悠闲快乐充满激情,后面却秩序健康正儿八经。 为什么? 因为在这背面赫然是一个标准的游泳池。 25米X50米的标准夏季长池,在游泳池的一侧尽头,还紧接着一个25X25的跳水池,钢筋水泥的跳台拔地而起直冲苍穹,一群年少的孩子正在教练的安排下,一个个的往水里跳。 熟悉的画面像是投放而来的□□,余乐眼前瞬间就是一片模糊。 不是说热爱着滑雪,就不喜欢跳水了,跳水毕竟是他生命中最难以割舍的一段时光,哪怕他离开,哪怕很久很久,一旦当他看见这画面,身体里的某个符号就会被唤醒。 也正是如此,他才会笃定,白一鸣可以暂时离开,却不会永远离开的原因。 眨眼,将泪花隐藏,余乐慢慢往前走,走过50米的泳池,在即将来到跳水池时,那名教练看见了他。 看一眼。 再看一眼。 继而犹豫了一下,走上前迟疑地说道:“你是余乐,你是程文海。” 程文海点头,笑:“对,我是程文海,他是余乐。” 教练的脸上瞬间笑容绽放,“哎呦呦,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的天,我听说你们滑雪去了,哦,对,你们现在和白一鸣是一个项目,你们是过来玩的吧?哈哈哈,今天没去滑雪,怎么来游泳池这边了?”继而目光落在余乐肩膀,“受伤了?这边坐,来来来。” 三人在跳水池边上的座椅上坐下,主要还是程文海在负责聊天,余乐的目光不知不觉地就落在了那群还在训练的队员身上。 年纪都很小,好像最大的都没有十岁,从三米台上一跃而下,一遍遍地做着最简单的动作,反复的去用身体记忆,用注意力反复的校正,技巧动作要快,身体要稳,一气呵成地入水,然后再出水等待,周而复始。 最年幼的孩子。 像一颗颗小小的幼苗,但早晚有一天会成长起来,成为撑起华国体育未来的参天大树。 训练告一段落,教练把孩子们招过来集合,介绍道:“你们知道这两个哥哥是谁吗?咱们跳水队的国家队员,这个哥哥叫程文海,跳的是三米板,拿过全国冠军,这个哥哥就更厉害了,他跳的是十米台,拿过世锦赛的第三名。他们也是在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开始训练跳水,每天也是这样训练,坚持不懈,认真努力,直至成为国家队员,为国家为自己争得荣誉!” 棚子里还是冷,孩子们湿漉漉的身子裹着一张潮湿的浴巾,冻的瑟瑟发抖,但眼睛却很亮,盛着光与明天,像是东升的太阳,注视着余乐。 余乐脸有点热,在那一双双闪亮稚气的眼睛里,耳廓在发热,胸口在发热。 为什么? 不知道。 就是有种莫名的感动,仿佛在这一瞬间传递出了某种东西,那是意志,是精神,是华夏民族骨子里的骄傲,正通过这样的方式,以一种神圣的方式,在交替。 余乐把手机拿了出来,低头找到手机里的照片,看着照片里青涩的自己,微红着脸,高高举起说:“这是我拿全国冠军时候的照片,10米台,当时15岁。我和你们一样,甚至比你们还有晚,九岁快十岁的时候才开始练跳水,压腿拉不开筋的时候我也在哇哇哭,跌进水里疼的也在哭,但这个过程不知不觉就过去,因为这些苦难是我们成长的养分,是我们去拿冠军的基础。相信我,付出一定会有回报。” 余乐不是个会渲染气氛的人,现身说法后就笑,目光真诚,充满期待。自己一定不是他们的偶像,甚至没人会认识他这个前国家跳水队的运动员,但成功者的指引是后辈的明灯,希望这一刻能够依稀照亮他们前方的光。 但是解散的孩子还是有人围了上来,最靠近余乐的是七八岁的男孩,女孩子围在外面,他们用浴巾将自己紧紧裹着,兴奋地看着余乐。 最靠近余乐的男孩儿说:“我认识你,你去滑雪啦,我还记得你肩膀上有伤。” 余乐顿时尴尬,他故意不提这茬,就是不想影响他们对跳水的喜爱和坚持。 但男孩子却说:“你还在世界杯拿了第五年,转项的第一年是吧?” “呃……” “所以,跳水真的很重要,会让我们变得很强,哪怕滑雪、滑冰,什么运动都可以,教练说了,只要把一项运动练好,练到极致,那么所有的运动就都通,通,通畅了。” 教练小声修正:“通晓。而且我说的是,任何的运动基础都是我们自己本身。” 余乐惊讶地看过去,看见了教练眼底小小地尴尬。 但男孩子显然坚定地信着,点头:“所以我会好好学习跳水!等我拿了跳水的世界冠军,我再去滑雪,也拿世界冠军。” 余乐被少年人的天真单纯逗得哑然失笑,但却又觉得可以期待,谁说练一项就得一直练到退役呢?谁说拿了跳水的世界冠军,就不能拿滑雪的世界冠军呢? 这,不也是他的目标。 奥运赛季,拿奖牌!拿冠军!拿世界第一!! 梦想永远不会过时,展开的双翼需要梦想为骨,行动为肉,勇气为羽,才能够坚硬到冲破一切的艰难险阻,翱翔天际! 离开水上世界,回到住处的时候,白一鸣已经放学回来,与他的父亲坐在窗户前,畅谈人生。 气氛,有种莫名的和谐。 白会长招手让余乐他们过来,在他们坐下后说道:“我和一鸣说好了,这个赛季他会加入国家自由式滑雪队,训练比赛拿资格,直到奥运会结束。” “好啊!”程文海开心地大叫,“是来柴总队里吧?那我们就是真正的师兄弟了!” 白会长点头,只有柴明才能让他放心把儿子交过去。 程文海夸张地展开手臂,一把抱住白一鸣:“欢迎师弟!!” 余乐看向白会长,白会长对他点了一下头,目光里是欣赏和感谢,还有一种托付。 余乐垂眸浅笑,继而点头。 …… 自由式滑雪国家队在赛季结束后,给队员放了一个月的假,去读书也好,回家休息也好,六月一号儿童节那天归队,开始奥运赛季的征程。 余乐在白一鸣家里又住了两天,就告别白家人,会自己家里探望父母。 这次的休假其实很短,余乐在跳水队的时候,国庆元旦加上春节,陆陆续续的能回家两个月,但谁叫他们的年龄已经没资格过“六一儿童节”了呢。 再加上冬奥会在即,冬季项目变得格外紧张,自然不会给队员太多假期,更甚至余乐哪怕断了手,回家也有日常的训练安排。 余乐再度断手回到家里,父母自然心疼,但一个月后,余乐准备归队,两人也只是让余乐好好休养,努力奋斗,再没有说过多一句话。 儿子转项一年,世界杯拿到第五名,这成绩或许还无法和他在跳水队的时候相比,但却勾画出了一个美好的未来,别说余乐现在踌躇满志,就是当父母的也期待他在今年的新征程。 所以在还能拼还能搏的时候,就放肆的去奔腾,这么璀璨的年华,自然要拼命地绽放啊!! 余乐提着行囊再度离乡,同样是伤势方愈合,同样是在父母殷切又担忧的目光里走上飞机,好像时光重叠的画面,余乐却俨然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那天的阳光不如今日的灿烂,也或者是对未来的期许点燃了眼中的光,他眺望天,对着阳光微笑,心中盈着满满的幸福。 今年,一定一定,会有一个好成绩。 他有信心! 飞机直达京城,降落在这一地繁华的大都市里。 六月份了,华国境内最后一座雪场都长出了绿草,在山峦之巅滑行的畅快还得等年末的落雪,他们的夏季训练必须要转到室内训练。 华国成为下届冬奥会的举办国的同时,也为华国滑雪运动带来了新气象,据说在京城和魔都两个室内滑雪场建成之前,滑雪队的队员想要在夏季训练只有两个方向,要不飞往南半球,那里此刻正是冰天雪地,要不就去跳气垫练体能,空中技巧还能练练空中技巧跳水,如坡面障碍技巧这类华国的弱势项目,一年有一半的时间无法更好地训练。 但余乐转项过来的显然正是时候。 国内两大国际标准的室内滑雪场建成,足够余乐他们完成日常的滑雪训练。同时房氏集团的赞助,也给了余乐他们充足的资金,可以满世界地找雪滑。 往年的空白期瞬间被填满,余乐可以在这半年的时间里,疯狂地训练,提高自己的能力,冲击世界排名和奥运奖牌。 夏季训练的第一站,京城站。 第二站,魔都站。 第三站,出国找雪滑。 “三部曲”走完,冬季的脚步就近了,便是奥运赛季的新征程。 余乐去年“刷”了很棒的“难度储备”,今年在“奥运会”举办前的“洲际赛”和“世界杯”,便是他第二个“难度储备”的周期,届时无缝连接“冬奥会”,将会成为余乐争夺这最顶级赛事奖牌的基石。 这一步步的安排,提前两年的筹谋,就是为了明年的二月份。 所以余乐在看见柴明后,听见柴明的话后才会那么惊讶,着急地说:“别了吧,反正都是下个奥运周期的事,我先盯着这个奥运会不好吗?练两个项目会分神的啊!” 柴明说了一句:“大跳台必须兼着。” “可是……” “局里、雪协和队里开会一致确定,你主项坡面障碍技巧,带着大跳台保证积分兼并后还能够维持主项成绩,同时我们打算让你、白一鸣和孙毅尝试障碍追逐的训练。” “嘶!” 余乐吸了一口凉气,头顶都在冒烟,“什么?还有障碍追逐?不行!” 他急了:“行,我先说我这边,大跳台是没办法,我可以练,障碍追逐在不影响主项训练的情况下,反正就是复杂地形的追逐赛嘛,我也可以试。但白一鸣和孙毅?疯了吗?他们主项U型池,兼项坡面障碍技巧,还得带上大跳台,又让他们去滑障碍追逐。咱们国家队是没人了吗?这是抓着我们三个可劲儿地磋磨啊,就不怕我们累死?” 柴明最近的治疗似乎有了不错的效果,一个月不见,脸色红润,皮肤光泽,这是胖了能有十斤,如今凶戾的一张脸,因为这十斤肉竟然多了几分慈祥。 而且他还抬手揉着余乐的脑袋,轻笑道:“看来今年状态不错,膨胀不少。” “……”余乐的锐气一削,委屈嘀咕,“我没,我就是急的。” “那人家的事儿你管什么?”柴明淡淡地说,“孙毅不滑坡面障碍技巧,大跳台也轮不到他,这个赛季主项还是U型池,试着开发一下雪上技巧和障碍追逐,他确认可以兼顾。白一鸣奥运结束后如你所说,应该会休息两年,所以不用练大跳台,坡面障碍有你,他怕是也不太想滑……” 余乐听到这里嘀咕:“他不用让我的。” 柴明轻笑一声:“是没有竞争的必要,白一鸣坡面项目到了成年组,排名也比你低,刚刚该觉得你膨胀,现在又谦虚了?” 余乐抿嘴,继而扬眉,深深看着柴明:“柴总您今天话好多,是一个月没见我,十分想念?” 柴明手都抬起来了,又沉默地放下去。 不能打,这可是个大宝贝疙瘩。 看见就那么让人高兴,也是怪了。 被偏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 说的正是余乐和柴明此刻的状态。 两人用特有的方式说笑一番,然后柴明才又说起白一鸣的情况。 大体来说,人白家对白一鸣的期许,就是拿下成年组的世界冠军,登上世界巅峰。所以在成年组稳定进前五的U型场地技巧项目,肯定不会动摇。因而被余乐急速反超的坡面障碍技巧,人白家就对这个项目不那么重视了,连带着大跳台也就没什么训练的必要。可运动只训练一个项目,并不是最好的状态,容易疲倦厌烦,所以安排同样是障碍类滑雪项目的障碍追逐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这样一看,柴明提到的三个人,也就没那么辛苦,主项练着走,再兼项调整的同时,还可是试着开发其他更擅长的项目,或许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谈话一直持续到柴明看见何宇齐推着行李从窗户前走过,方才结束。 今天不是归队日,明天才是,但也有人会提前一两天回来,余乐不是最早报道的人,何宇齐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但作为同门师兄弟,又在上个赛季辗转各个滑雪场,培养出深厚友谊的队员,余乐高兴的和柴明一起去迎接了大师兄。 何宇齐上个赛季也没能拿到奖牌,但排名回到世界第五,也算是一种进步。如今休养一个月再见,精气神好了很多,看见余乐便笑,两人拥抱一下。 “肩膀好了?” “还不能用力,但可以小心活动。” “那接下来训练要小心。” “好。” “哦对了。”拿到自己房卡,何宇齐说,“你在机场看见广告牌了吗?” 余乐愣一下,继而点头。 第122章 房氏集团趁着冬奥会的“东风”, 在开春后将他们家的粮油产品全面上市,蓝色的包装上贴着自由式滑雪队的半截大头照,到了超市里一看, 自由式滑雪队的队员在货架上摆一排,广告语——“国家自由式滑雪队员都在用的食用油,安全健康营养丰富, 非转基因,无任何添加, 纯天然。” 据说销售的非常好。 除此以外,房氏集团还在各大省会直辖市的机场、地铁站、广场全面铺开广告, 央爸五套的黄金时间,天天都能够看见余乐等人的脸在上面出现。 大集团, 做起事来那叫一个财大气粗,铺天盖地,余乐都有种自己成为名人的感觉,出门不戴墨镜和帽子,感觉全世界的人都认识自己。 过年的时候余乐他们在国外比赛, 一直比到四月份才回来,那时候城市里的广告还没有铺开, 余乐他们又是在机场就地解散,所以一见面, 聊的自然就是这件事了。 不过让余乐尴尬的是,在“全家福”的广告图片里, 余乐和谭婷分别占据了C位,这肯定是房雨琪这姑娘的坚持。 因而看见队里真正的“一哥”何宇齐, 就有些词穷。 但何宇齐对这事儿并没表现出自己的态度, 只是提了一嘴就笑, 说:“这种代言好像还要上平台营业,队里不知道有没有摸板,照抄一个,应该可以吧?” 柴明说:“人到齐了再说。” 房氏集团赞助的是自由滑雪队,但也不是哪个人都有资格拿到代言费,登上广告。所以除了队里有成绩的队员,其他的人也就能享受一下赞助的福利。 唯一的例外就是程文海。 余乐得到提醒,与何宇齐分开回到房间后,他拿出手机登陆了很久没有上过的微博,期间还因为密码保存过期,忘记密码的余乐还短信找回过一次密码。 等着好不容易登陆上去,满世界的留言都是,【饿死了。】 还有人愤愤,【这是把跳水队的习气带到滑雪队了吧?你以前还知道拍个水的,现在连雪都不愿意拍一下,看看我这嗷嗷待哺的嘴,求求给点儿吃的给孩子吧。】 也有人留言,【没别的,就是真的担心你肩膀的伤,伤的应该是同样的地方吧?一定要仔细恢复,积极适应,可千万别留下心理阴影,咱该找心理医生就找,不丢人。】 余乐摸上自己的肩膀,这条留言还真就给他提了个醒,或许该跟柴爸爸聊聊,找个心理医生来干预一下,他不能永远畏惧去做右边的动作。 纠结着自己应不应该,以及应该怎么去发一条微博,余乐才发现自己的粉丝竟然暴涨到了五百多万。 也就不到一年的时间啊! 这粉丝数是不是涨的太快了? 他可连个世界大赛的牌子都没拿到,怎么比跳水的时候关注度高了那么多? 余乐纠结了一会,最后站在窗户边拍了一张窗外的风景,发到了网上,留言——【归队了,备赛冬奥会。】 紧接着微博APP的留言提醒就叮叮当当地往上跳,转眼的功夫就上了百。 余乐点开去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我看见什么了?】 【活啦!!】 【哥哥加油!!!】 【伤好了吗?】 【冬奥会要加油哦,我永远支持你。】 【哥哥,别的不说,我就想说,你把小R国的那位气到退赛的本事,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提气的事!!你是我偶像,是我YYDS!!】 【嘿嘿嘿,小哥哥拍了个景色,但是玻璃的倒影里看见了你帅气的脸,跳水你最帅,滑雪你也最帅,我们国家最帅的运动员,偏偏实力还那么强,你就是咱们国家的骄傲!】 【最近天天在电视上看见咱们自由式滑雪队的广告,老天,这是什么神仙团队,是不是滑雪的小哥哥和小姐姐都是那么漂亮英俊啊~】 余乐看留言看忍不住笑,其实也挺明白水木朝生有事就去网上发言的行为,毕竟这一刻的愉快心情做不了假。 但最后余乐还是放下手机,不再沉迷在虚拟世界里,只是找了一部电影看了进去。 转眼,便是第二天。 今天是归队日的最后一天,从早上起就陆陆续续地有队员回来,余乐接了程文海上飞机的电话,左右没事,便决定去机场接人。 下楼的时候,正好和拎着行李上楼的卓伟迎面撞上。 双方都是一愣。 余乐出国比赛,一走就是三个月,再加上队里放假,足有四个月没有和卓伟见过面,当初的那些矛盾若不是刻意去想,余乐已经记不起来,因而在愣了一下后,便习惯性地对着卓伟笑了一下,“回来啦。” 语气自然亲近,配上脸上的笑,看得卓伟瞬间错愕之后,是一种难以隐藏的无地自容地尴尬。 成功者心胸自然开阔,更容易宽容,失败者反而陷入泥沼,无法自拔。 这回来的一路,卓伟都在想余乐的事,想着当初他们的矛盾,想着余乐在国际大赛上的风光,想着看见人了自己应该怎么做才不会丢脸,然而这些念头在余乐自然的笑容里,都变得如烟云般飘渺。 几乎是自然的反应,卓伟勾起嘴角,弯下眼睛,回应余乐的笑容:“嗯。” 余乐两步走到卓伟面,说:“我接程文海他们去了,回头见。” “好。” 余乐像阵风一样离开,在这初夏时节留下一片花香,卓伟望着余乐的背影,突然想起一句话——“赠人玫瑰,手留余香”。 一个笑容很简单,却瞬间抚平了卓伟内心的忐忑和不安,于是好像曾经的那些过往变得模糊,犹如一个梦境,梦醒了,眼前是余乐灿烂笑着说,回来啦。 是啊,回来了,回到队里,遇见故人,时光模糊了仇恨,留下更加明确的关系——队友。 余乐出门后,网约车正好到,司机是个好心人,明明自己赚钱,却还是提醒一句:“前面不远就是地铁站,去机场又快又便宜。” “谢谢,就麻烦您送我过去吧。”余乐坐在后座,轻拍座椅靠背。 司机一脚油门,将车汇入车流,目光在后视镜上扫了几眼,突然惊讶地回头:“哎呦,你不是那谁,那谁,就是厨房油的嗯……滑雪的,是吧?” 余乐失笑,点头:“自由式滑雪,余乐,你好。” 这回,司机算是明白余乐为什么不坐地铁了。 地铁站里隔几米就挂着余乐的脸,虽说是一名体育明星,但知名度是一点不比娱乐明星差,更因为是运动员的原因,形象正面积极阳光,最近这位司机甚至还听他女儿提过,说是老师都在课堂上聊过冬季运动项目,以及滑雪滑冰项目的代表性人物。 其中正有余乐。 京城的人都爱说话,不过这位司机是外地过来务工的人,有着一份腼腆,简单寒暄后就专注开车,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如今车里坐着的可是咱国家的国宝之一,要是磕着碰着那就是卖了自己都赔不起的损失啊,哦对了,我车买的保险是多少来着? 一路无话,到了机场,手机里响起钱到账的金币声,司机红着脸叫住余乐,说:“请问可以耽搁你一点时间吗?我能请你帮我录个小视频吗?我女儿今年七岁,小学二年级,特别喜欢滑雪,所以就是……” 余乐愣了一下,停下下车的动作,礼礼头发和衣领,笑道:“行,来吧,闺女叫什么名字?” 余乐再下车,司机激动的还在看视频,余乐便戴上墨镜和鸭舌帽,进了机场。 好像不知不觉,就开始接受,自己如今在某个领域有所成就的事实,即便还没有达到跳水队时候的成就,但似乎名气,以及经济效益,却比那时候强了太多。 这或许就是“强势项目”运动员和“弱势项目”运动员的差别吧。 因为没有走到最后,余乐无法肯定地告诉自己,自己当初转项是最正确的事,但他现在确实是走在正确的路上。 就像他想的,只要自己继续坚持下去,日子就会越过越好。 走到接机处,余乐看了一眼航班信息,正巧新下飞机的乘客走出来,余乐探头看了一会,突然抬手挥臂,“这里,孙毅。” 推着巨大行李的孙毅,与余乐一般无二的打扮,在他身后二楼的广告牌上,正好跳出孙毅的脸。 孙毅有着硬汉的脾气,却是他们队里长得最显小的那一个,个子比余乐矮了差不多10公分,骨架子更是比余乐小了足足一圈,一双又大又黑的杏眼配着那张小脸盘,在广告里很是显眼。因而即便一直没有太拿得出手的成绩,但广告一推出,人气并不低,听说这次放假回家后还被当地的市政府牵线搭桥,希望他代言一个家乡的产品,不过运动员代言一直很麻烦,究竟成没成余乐就不清楚了。 两人见面,都很冷漠,孙毅往余乐身边一站,说:“走啊。” 余乐说:“再等等,我还要接人。” 孙毅顿时不高兴了,好像余乐不是专门来接他,他就受气了似的。 “接谁?” “程文海,还有白一鸣。” “白一鸣?他过来干什么?” “老柴没和你说?今年白一鸣在国家队全程跟训。” “……” 孙毅更不高兴了。 他和白一鸣所有的项目都有冲突,偏偏孙毅样样都干不过白一鸣。 还是未成年的白一鸣。 这样的竞争对手,想要改变自己的敌对心态很难,要是换了个人,换个地方,孙毅甩手就走。 只是在余乐的面前,孙毅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忍了下来,与他一起去了旁边的座椅坐下,虽然各自拿着手机在玩耍,却完全没有提离开的事。 又过了20分钟,孙毅不耐烦地将手机一扣,蹙眉:“要等多久?” “十分钟吧。” 孙毅撇嘴,只能再把手机翻过来,同时嘴里说道:“这次集训又是老柴在带,他身体行吗?不是才从医院出来?” 余乐歪头:“看脸色不错,这次住院又不是旧病复发,是巩固治疗,都胖了。” “胖了?”孙毅眉梢一扬,“这是心情好吧,都把你带出来了,出了好大一口恶气。” 余乐:“……” 孙毅带头对抗柴明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就是妥妥的黑历史,当初闹得轰轰烈烈,谁都以为可以闹出个结果,让自由式滑雪队翻个天。然而一年过去,柴明还稳稳地坐在主教练的位置上,谁都动不了他分毫。 这里面,固然有余乐出了成绩,“打”了队里一群人脸的关系,但柴明这连打代削,不动神色间就夺回大权的本事也极为厉害。 毕竟,局里、雪协和国际上,谁认识你温喜德是谁,华国队里最有分量,最能说上话的,唯有柴明。 孙毅叠着腿,扶额,“温教练留在训练中心那边带七月份的集训队,我今年估计要试一下雪上技巧,结果还是老柴带我,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余乐笑:“想那么多干什么,我就说了,老柴是总教练,他就应该对你负责,温教练是你教练,老柴也是你教练,没有分那么清楚的必要。” 孙毅安静了一会,从鼻孔里“嗯”了一声,接受了余乐的安抚。 没过一会儿,从白山市飞来的飞机降落在机场,余乐拉着懒洋洋不情愿的孙毅,去接机口等人。 孙毅不高兴地说:“你这人心这么宽,怎么没见胖?” “我怎么了?”余乐不明白。 孙毅整理衣服,将双手插进了裤兜里,想想说:“总是傻笑,烦死了。” 余乐能说什么,就只能笑呗。 前方,白一鸣走了出来。 这位大帅哥满脸的寒冰,走的大步流星,完全无视身边围着的三个姑娘,小家碧玉似的丫头一直想用热情融合眼前的的冰块,结果换来更大的一座冰山。 白一鸣几乎从头到脚写着四个字——“莫挨老子!” “一鸣!”余乐挥手。 白一鸣看见,脚下一顿,朝着余乐走来。 他身边的三个姑娘便也顺着视线看见了余乐和孙毅,同时也认出了他们。 “啊!是余乐!” “旁边的是孙毅!” “啊啊啊,好幸福啊!” “滑雪天团!” 粉丝过来,白一鸣和孙毅的脸一个比一个臭,但凡程文海在这里,余乐也不会搭理,但能人不在,也只能由他上前安抚。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明星,不可能在机场引起骚动,但女孩子们的兴奋还是让来往的乘客,频频侧目,已经有人停下脚步拿起了手机。 余乐竖起手指放在唇上,说:“嘘……” 女孩子们闭嘴点头。 余乐说:“我们就是运动员,平日里训练都挺累的,留点空间给我们好吗?” 女孩子继续点头,只是怯怯地讨要一个合照,余乐拉着白一鸣和孙毅强迫营业,拍下几张照片,就急忙去了机场里的奶茶店,身边这才安静下来。 换了个地方,人多了一个,孙毅偷偷看了白一鸣一眼又一眼,白一鸣却是完全无视他,与余乐简单说了两句,知道余乐还要等程文海,那家伙还在天上飞,估计要一个小时后才能落地,就拿起手机埋头看了起来。 这份无视让孙毅不爽极了,当一个人将另外一个人视为此生大敌,但另外一个人却将其视为蝼蚁,看都不看一眼,换成谁都不痛快。 余乐在两人身边,后悔自己知道太多,就只是品品这空气里扭曲的气味,就将每个人的心态猜的七七八八。 要是以前,余乐自然与白一鸣统一战线,无视孙毅那炸了毛的“哈”声,但出国三个月,与孙毅相处的久了,也有了很深情谊,尤其自己的发生的那一系列的意外后,孙毅义气正义的反应,更是让他知道,这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主儿。 除了嘴巴损点儿,真没毛病。 所以要想以后自己在队里待得舒服,不要受那“夹心气”,余乐开动脑筋想了想,说:“要去滑障碍追逐这事,你们知道吗?” 两人两双视线望过来。 余乐笑,左看看,又看看。 最后还是小白乖乖点了一下头。 余乐的目光自然就落在了白一鸣的脸上,说:“障碍追逐我也了解了一下,咱们国内好像没有合适的训练场,而且老柴和我说,这次队里组建障碍追逐,是和高山滑雪队那边一起的联合项目,大概会有三个月的训练期,最后选出最适合这个项目的运动员。 我们都有自己的主项,如果单独去训练障碍追逐肯定不行,但又要参加每个阶段的考核和竞技,平时多少都要训练一下,那么要怎么练,你们有想法吗?” 又是一阵沉默,最后还是白一鸣说:“不想练。” “……”余乐。 孙毅则是摸摸下巴,说:“国内一共有两个障碍追逐的赛道,一个在H省省队的训练场,一个是新建成的国家滑雪中心,都是室外的训练场,我们训练不了,高山滑雪那帮子人也练不了,最后还是会从综合素质上挑选。” 余乐的目光就落在了孙毅的脸上:“听说高山滑雪更适合障碍追逐,不是说那项目是雪上的短道速滑吗?” 白一鸣眉心一蹙:“高山滑雪队处理障碍的能力不如我们。” 余乐看白一鸣。 孙毅说:“但在速度适应上,高山滑雪显然更能够适应,障碍追逐90时速的速度。” 余乐看孙毅。 再后来,这两人就开始直接对话。 “90时速只是最好效果,常态是70,与我们平时习惯的速度相差不大。” “要拿到奖牌,肯定要70往上。” “坡面障碍复杂,高山滑雪也很难适应。” “左右就是练的事。” “90的时速也可是练。” “……”孙毅立眉。 “……”白一鸣眯眼。 余乐“哈哈”一笑,插入其中说:“对,一项运动哪有不练就能拿牌子的,又不是天降紫微星,一落下来就横扫奖牌……” 两人同时看向余乐。 余乐被看的头皮莫名发麻,斟酌后说道:“……呃,循序渐进嘛……他们不适应的正是我们的强项,但他们也有自己的强项……左右到了这个季节没有正规的雪场给我们训练,所以就是……咳,我们把自己的主项练好了,综合素质得到了提升,再去滑障碍追逐也不会太差。” 余乐说的没错,但是白一鸣提到最关键的一点:“我们自由式滑雪运动员,滑障碍追逐最弱的一点,就是处理转向问题。” 孙毅点头,认同:“所以,有空的时候练习转向就好,雪上技巧就需要很灵活的转向能力。” “还有时机把握,对于更需要思考的坡面障碍技巧选手,这也是他的优势。” “然后呢,U型场地有什么优势?翻跟头吗?” “我坡面障碍技巧还不错。”白一鸣眉梢一扬。 “……”孙毅郁闷到词穷,突然转头就去看余乐,白一鸣也冷着脸看向了余乐,都是一副你说说谁更正确,不是我,我生气咯的表情。 余乐:“……” 真是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夹心气”。 好在孙毅和白一鸣都不喜欢对方,谈到这里,争论便戛然而止,各自拿起面前的橙汁,将头各自撇到一旁,不再看对方。 余乐轻嘘一口气,也拿起自己的西瓜汁喝下一口,在心里默默发誓,再也不顺便挑起话头,也不再试图拉近这两个人的关系,缘分需要时机,强扭的瓜他不甜啊。 反正余乐是不会承认自己没有解决争端的天赋。 一杯果汁到了底,程文海的飞机终于在机场降落,患有“社交牛逼症”的家伙一来,早前尴尬的气氛顿时消失无踪。 程文海热情地拥抱每个人,然后噼里啪啦地说着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这边夸夸白一鸣的大行李箱真漂亮,肯定很贵,那边儿夸夸孙毅在广告上的表现真突出,没想到这么上镜。反正他总有说不完的话,气氛就在这样不停歇的“噪音”中,逐渐好转。 等下了车,难得余乐和程文海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程文海对余乐眨眼:“你呀,怎么把这两个家伙凑一起了,他们在赛场上的关系和咱们不一样,是真刀真枪地对干啊,同行是冤家,你在想什么呢?” 余乐说:“那我怎么还能和丁瓒、徐辉哥处那么好?” “因为是你啊,是你余乐。”程文海挤眉弄眼,“拿自己举例子,不就是想让我夸你吗?不害臊。” 余乐:“……” 第123章 等到了晚上, 最后一名队员也赶来后,自由式滑雪队的队员就全员集结完毕。 吃过晚饭,大家被安排去了会议室开了一次“收心会”。 自由式滑雪队全员32人全部到齐。 女队以谭婷为首, 总计17人,张佳、陈琦、刘薇、季星棋等人。 男队以何宇齐为首,总计15人, 包括余乐、程文海、白一鸣、石河、孙毅、周晓阳、卓伟等人。 教练和助教足有七人,柴明担任总教练, 朱明担任男队空中技巧和雪上技巧教练,张倩担任女队空中技巧和雪上技巧教练, 徐婉则负责女队的坡面障碍技巧和U型号场地技巧,兼顾训练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的大跳台训练, 路未方协助柴明负责男队坡面障碍技巧、U型场地技巧、大跳台的项目。 另外还有两名助教负责协助教练训练。 以及两名跟队出来集训的队医,刘队医和斐清河队医。 余乐出国比赛的时候,斐清河是跟了一段时间队的,但是队医的情况和运动员、教练员都不同,没事的时候就是天天玩, 有事了就是火烧眉毛的大事。 斐清河跟了余乐他们快两个月,终于受不了这无所事事的日子, 跑回国内考更高级别的医学证去了,所以后来两个月就是换成刘队医跟着他们。 这次刘队医和斐清河被安排过来, 自然是因为和他们熟悉的原因,队医们不会排斥。 国内训练, 就不需要考虑饮食住宿的问题,京城滑雪馆就是国家自由式滑雪队的外训场地之一, 这里衣食住行全部包括。 过去半年的时间, 雪协多次上访体育总局, 最后在这寸土寸金的皇城根下,又挤出一点空地,为运动员们修建了一个更加全面的宽敞的体能训练房。 所以训练开始的前三天,他们所有人都只有一个训练任务。 恢复体能。 去操场短跑长跑,在训练房上各种器械装备,别看余乐现在还在养伤期间,除了上肢运动免了外,其他的训练比其他人还要多。 休息了一个月的身体,如今猛烈的进入的运动当中,只是一天的功夫,所有人都蔫吧了。 运动员的恢复性训练强度,就已经如普通人的剧烈运动,然而体质是天差地别,更高强度的运动,运动员即便一天训练下来累得手脚酸痛,但一觉睡醒又是精神百倍,身体的酸痛只需要一个热身训练,就感觉不到了。 三天后,整体体能有了一个全面的上升后,就全员开拔去了滑雪场。 如今滑雪场的宣传已经做了出去,滑雪爱好者又没了户外滑雪的地方,因而这里的游客非常地多,与训练队的训练发生了很大的冲突,排队训练不说,还有很多游客会在半路上摔倒,大大延长了训练的等待时间。 柴明气的脸都黑了,找到滑雪场的经理问他能不能解决,不能解决就去找体育局,经理搓着手说他们场馆现在也是自负盈亏,地主家也没有余粮,总之是各种的难。 柴明在局里是说的上话的人,当天下午开车离开,第二天滑雪馆就贴出了公告,通知游客营业时间为下午四点,推迟到晚上十点结束。 余乐夸柴明:“柴教有面儿啊。” 柴明淡淡说道:“冬奥在即,所有一切都要为奥运会让步。”顿了顿,又说,“等进入华国冬奥周期,局里还会更加支持我们的工作,安心训练吧。” 余乐也在训练,可惜训练效果不佳,他肩膀的伤势还没痊愈,坡面障碍技巧又是一个需要全身用力的运动,在一侧肩膀不能用力的情况下,他根本不能进行大动作的技巧练习,更是害怕摔跤。 余乐又愁又急。 柴明也又愁又急。 怎么办? 柴明想了一下,说:“你去练体能吧,耐力不是不行?健身房给你用。” 余乐:“……” 偌大的一个,如同工厂似的健身房里,那之后天天都能看见,余乐挥汗如雨下,一个人在训练。没有人监督,也没人陪他说话,但任何时候过去,余乐都没有丝毫的偷懒,他每天都布置着大量的训练计划,余乐不但可以将所有的训练完成,还会为自己多增加一点。 到了七月份,余乐的肩膀已经可以用力,身体也因为体能训练而多了肌肉。 尤其是腰腹肌和大腿,力量的提升,会让他在空中更容易完成更高的周数,过去一个月的训练绝不仅仅是权宜之计,体能的提升也会让他的爆发力更强,而剩下来就是去适应这份力量所破坏的平衡感,直至找到新的核心。 但随着七月份的到来,京城滑雪场的训练也要接近尾声,下一步,就是前往出发魔都滑雪馆,那里也算是余乐如今的大本营。 余乐去找到,才结束了全国跳水比赛的丁瓒告别,余乐说:“我昨天上雪,力量倒是真的强了,但是摔的那是一个稀里哗啦,比个初学者还不如,过两天就要去魔都,那边儿对我期待很高,我滑成这样还真不好意思。” 丁瓒笑:“你就是那个还没长成的尴尬期,过了就好。” 余乐说:“那倒是,心态放平,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其他人。哦对了,你最近进了赛季,下一步就出国比赛,到了禁口期,也没办法请你吃饭喝酒,只有等你回来再说。” 说起这事,丁瓒就生气:“那得什么时候去了?我这边解禁,你那边忌口,你不知道冬季项目和夏季项目相冲吗?” 余乐笑:“那就等我们练不动退役了,大吃大喝,彻夜狂欢!” 后来分别的时候,余乐说:“加油啊。” 丁瓒点头,拥抱他:“你也加油,这一转眼你要去冲击冬奥会了,我其实挺高兴的,你选了一条你喜欢的,更没错的路,所以比赛加油,把丢掉的荣誉再找回来,你可以!” 告别丁瓒,就要回队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但柴明却打了电话,通知余乐去他屋里开会。 到了地方一看,屋里坐着白一鸣、孙毅,再加上余乐自己,也就明白今天会议的内容。 果然,柴明说:“我们提前结束训练,正是因为联合组建的障碍追逐队,会利用这里的场馆进行三个月的选训,滑雪馆前天就开始改造场地,你们三人我也考虑过,至少也要跟个半个月,所以暂时就去不了魔都。” 听到这里,三个人都是眉心一蹙。 白一鸣有话直说,率先开口:“半个月太长了,我这一个月也没有进入到主项训练,不可以拒绝吗?” 京城滑雪馆没有U型场地,所以这一个月,白一鸣练的都是坡面障碍技巧,孙毅也只能滑半个雪上技巧的坡道,对于这两位主项是U型场地的运动员而言,这一个月何止焦虑。 马上就要进冬奥会了,自己的主项都没练好,练什么兼项啊! 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余乐,他在健身房憋了一个月,好不容易出来了,却让他去滑障碍追逐,有病啊! 三人都是一脸嫌弃。 柴明想想:“不去?” 三个人还是不说话,抿着的嘴角透露出自己的倔强,还有对自己职业的坚持。 立场完全一致的三人,就连柴明都压不住。 都是自由式滑雪队的大宝贝啊,人想把自己的主项练到极致,练到精通,神乎其技,有错吗? 没有错! 这是他们的职业态度! 在奔赴理想的路上,谁都不能阻拦,哪怕是教练。 柴明其实对这个障碍追逐也没什么兴趣,障碍追逐更多是从高山滑雪项目里挑队员,因为他们对速度的抗压性更高,但是谁让障碍追逐明明白白的,是他们自由式滑雪的一个小项呢? 以前队里没人练这个项目,是因为场地受限,以及师资力量受限。但今年奥运会结束后,就进入到华国的奥运周期,华国冬奥会在自由式滑雪的比赛里,已经确定有大跳台、障碍追逐和团体赛这三个新增项目,那么体育局就一定会组建队伍。 柴明作为自由式滑雪队的主教练,他不但得配合工作,还得深度参与队伍的组建,所以跑来京城说是养伤,其实是天天盯着滑雪队跑去挖人,又要合计自己队里安排一些优秀的运动员,去尝试一下更多的可能性。 总之又是忙的脚后跟不沾地的两个月,为此他甚至还从足球队挖了两个人,不是要耐力,要冲劲吗?男足啊! …… ………… 不要被媒体和球迷误导,年轻一代的男女足还是很刻苦,基本功很扎实的。 大概是因为障碍追逐集训队还没开始,亦或者是有了一个余乐,突然就刷新了柴明对集训队的期待,在心里形成了一个“自家人”和“外人”的差别。 看着三个孩子一脸固执又委屈地望着自己,好像是在看只知道一味索取的老爸,柴明不得不,也必须心软。 他在心里轻叹一声:“好吧,我尊重你们选择,先做好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事,有余力的情况下再去考虑别的项目,OK。” 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奥运在即,滑什么障碍追逐,是金牌不够闪,还是第一名领奖的时候站不够高? 就算不是为了奖牌,这奥运资格说什么都要去竞争一下好不好,四年一届啊,要是因为分心丢了冬奥资格,当场就得买把刀啦! 离开的时候,余乐落在了后面,目光看向柴明蹙眉去拿手机,此刻太阳西斜,绕到了这间屋子的背面,屋里没有开灯,所以显得光线特别暗,当手机被按开的时候,瞬间照亮柴明的脸,竟然照出了几分从未见过的愁眉苦脸。 是因为他们拒绝了参加障碍追逐选训的事吧? 柴爸爸作为总教练,压力真的很大。 余乐有瞬间的心软,随后却又狠狠一咬牙,将目光移开,逼着自己不再看,离开这里。 不要想太多,柴爸爸既然答应,他就肯定能够解决这件事,而自己剩下的唯一的目标,就是把坡面障碍技巧练好,拿到奖牌,才是对柴爸爸的支持。 咬着牙根,余乐脚步走的有些沉,走在前面的白一鸣突然回头看他,余乐措不及防没能收敛自己眼底的苦愁。 白一鸣:? 余乐牵着嘴角笑。 晚上吃了饭,程文海把石河叫过来玩,三人拿着扑克打了三把斗地主,一抬头,白一鸣就站在门口,对他甩了一下下巴。 这是让他出去的意思。 余乐起来,“你们玩。” “干吗啊?” “白一鸣。”余乐示意。 程文海怪叫:“什么啊,又背着我说悄悄话,我生气了啊!我嫉妒了啊!能不能雨露均沾啊!” 余乐被逗笑,敷衍地摆手:“乖乖乖,大宝贝,先自己吃颗棒棒糖啊,爸爸很快回来。” 说完,余乐还真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棒棒糖,丢向程文海。 程文海闪身避开,骂了一句“滚。” 余乐已经和白一鸣出门,两人一路下楼,就看见有人提着行李箱上来,不认识的人,晒的黢黑,一看就是搞户外运动,大高个儿,宽肩窄腰,头发剃的能看见头皮,有种野生凶兽的气质。 “诶,你们是滑雪队的?”那人开口,声音很沉,沉的像是时刻伴随着胸腔共鸣,眼睛像头豹子,是和白一鸣这头冷静的雪豹不同的眼神,有种在丛林法则下厮杀后的野性。 白一鸣本就不爱说话,对这种不礼貌的问话更是看都不看一眼,所以回答的工作就只能交给余乐。 “是啊,有事吗?” “你滑多少年雪了?” “?” “嗯,多少年?” “……不到一年?” 余乐真心觉得雪龄这东西具有很大的欺骗性,张口就问雪龄,一看就是不了解行情。 余乐的回答让对方有了某种理解,他张嘴一笑,露出八颗牙齿,对余乐伸出手,说:“那我比你长,我是滑雪爱好者,从小就在家后面山上滑雪,后来那里建成了滑雪场,龙云滑雪场知道吧?我小时候以为我会当个滑雪运动员,结果后来跑去踢足球了,我叫王云龙,对,就是我家后面那座雪山的名字。以后多多照顾,队友。” 这特么哪是一头黑豹啊?压根就是头黑皮的雄狮子,看起来威风凛凛,却有点天然的娇憨。 余乐心下莞尔,但还是热情地伸手握上王云龙的手,说:“你好,很高兴见到你,不过我们应该不是队友……” “我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你?”对方突然眯眼,手上用劲儿,余乐被拉着下了一层楼梯,被迫被对方近距离地盯着脸猛看,这人还一边看,一边说,“真的很眼熟啊,哪儿见过?” 白一鸣抬手,打在了对方的手腕上,但这人受了痛,不但没收手,反而抓的更紧,然后凶狠地看向白一鸣。 没两秒,眼神又变得迷茫,嘀咕:“我好像也认识你……” 白一鸣向来最讨厌的就是攻击性太强的人,他父亲就过于强势,这么多年让他生出的强烈的排斥,这也是他不喜欢,总是把自己假装很强势的孙毅的原因。 如今被王云龙这样迫近看着,白一鸣脚趾头在鞋里蠢蠢欲动,只想抬脚给这个大脸盘子一下。 余乐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他急忙横走一步,站在两人中间,对白云龙笑道:“我们是自由式滑雪队的人。” 王云龙在白一鸣动手前,收回了目光,说:“对啊,我就是来参加自由滑滑雪队选训的。” 余乐笑:“我们是自由式滑雪队的正式队员。” “对啊,我……唉!!!????”他反应过来,眼睛猛地往外一突,“卧槽!是你们!认出来了!!是你们啊!!” 余乐微笑:“对,我是余乐,他是白一鸣,你是来参加选训的吧?” “额,是,是的。” “那行,路未方教练就在楼上,左手第一个房间,你需要去他那里报到吧?欢迎你,好好加油。” “嗯,谢谢,要走啦?” “有点儿事,就在楼上。” 余乐说完,和白一鸣再往楼下走,但没走出两步,这个大家伙又冲了下来,对着余乐一阵笑,“哎呦我天,我竟然没有认出你们来,好像是剪头发了吧?你们去哪儿啊?是不是要拿东西,我劲儿可大了,我乐意,我我,效,效劳。” 余乐:“……” ORZ 我错了,这不是黑豹黑狮子,这就是个黑皮的拉布拉多啊! 好不容易拒绝了这位陌生人进屋,还会摇着尾巴一起玩的热情家伙,余乐终于走出大楼,竟然出了一身的汗。 入了夏,空气里都跳动着火焰的因子,却又被昨日里才落下的雨水,蒸腾出更让人难受的温度。 在冰雪里待得久,便有些不抗热了。 余乐抹汗,远远看见又有人推着行李箱过来,余乐便推着白一鸣往相反的方向去,等到了树荫下才说:“什么事?障碍追逐的事?” “嗯。”白一鸣颔首。 白一鸣体质很奇怪,或许真是个大雪山的精灵,这么热的天,额头上一滴汗都没有,若不是进行体能训练,白一鸣很少出汗。因而这般大热天,如同玉雕似的人,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那莹润透白的脸,简直让余乐的爪子蠢蠢欲动,想要挼一挼,降个温。 余乐觉得摸脸不合适,所以用手去握了下,白一鸣短袖下露出的一截手臂,嘀咕:“奇怪了,体温是真低。行,你说吧,想说什么?” 白一鸣说:“我爸说,局里给了柴总很重要的任务,应该就是组建选训队。” 余乐收了眼底的散漫,点头,“嗯。” “障碍追逐有很多飞跃障碍的技巧,这个技巧高山滑雪的不行,刚刚那个足球队的更不行,这就是为什么找到我们三个人练过坡面障碍技巧的原因。” 余乐想想:“所以我们过去类似于做技术指导?” “也是尝试新的可能,以及通过障碍追逐打磨控板技巧。” “所以你的意思?” 余乐看着白一鸣,谁知道白一鸣却淡淡地说:“没有意思。” 余乐:“……” 那说什么呢? 余乐点头:“我懂了,你是担心我担心老柴,所以告诉我这些吧。说实话我还是挺纠结的。半个月其实也不是多长的时间,如果只是做技术指导,以及尝试新的可能,我还是觉得可以试一下。同时要是能够让老柴不那么为难不是更好。 但现在已经这样了,说不定那边电话都打了过去,再改变也不好了吧?要不就先这样,看情况再说。” 白一鸣点头。 “还有别的事吗?” 白一鸣摇头。 “那……回去打牌?” 白一鸣点头。 余乐一把勾上白一鸣的肩膀,手臂贴在了他后脖子处,那沁人心扉的冰爽,实在过瘾。 不过也因为白一鸣说的故事,让余乐收拾行李变得也不那么痛快,他总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却假装不知道,对不起柴爸爸。 迄今为止所有的压力,都是柴爸爸一个人扛起来,只要是为他们好的事,无论多难柴爸爸都能让他们如意。 但现在柴爸爸有难了,他为了个奥运会的奖牌就假装不知道,良心不安啊。 飞往魔都的飞机是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半,通知他们十点钟出发。 余乐照常在早上六点半起床,想起今天没有训练,就再睡个回笼觉,谁知道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干脆掀被起身。 发群消息:【凉风有信,秋月无边,谁与我清晨漫步,凉风习习。】 程文海曰:【哥屋恩。】 何宇齐曰:【睡觉呢。】 孙毅曰:【……无聊。】 石河曰:【海哥让我陪他睡觉。】 白一鸣曰:【我去找你。】 有人陪了! 余乐放下手机,从床上一跃而下,冲进洗手间,牙没刷完,门被敲响,白一鸣一身轻便,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大门外。 换上运动鞋,两人下了楼,就在别墅群间的小路上慢跑。 夏日的清晨依旧闷热,没跑半圈就大汗蒸腾,但继续坚持下去,流淌出的汗水被清晨的微风亲吻,反而有着一丝丝的凉意。 跑半圈,和跑十圈反而没差。 与白一鸣一起晨练有个好处,就是安静。 两人几乎没有交谈,就是埋头猛跑,气息均匀的在肺腑环绕一圈,再悠悠地吐出去,与汗水一起,将身体积郁的潮气排解出去,便是神清气爽。 但与白一鸣一起晨练也有不好的地方,会越练越多。 别看白一鸣同学一心向学,但在自己的职业领域却很较劲儿,他不参加就算了,一旦做就要做好,竞争性一点都不弱。 余乐开始自以为这样跑个十来圈,跑个五六公里就够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白一鸣就一直跑一直跑,余乐左右也没感觉多累,就一直跟着跑。 再一回神儿,都已经八点钟,足足跑了两个小时,最少十二公里。 再不吃饭就得饿肚子。 “不跑了。”余乐开口,停下脚步。 白一鸣看他一眼,也停了下来,眼底有一点点的小得意。 要不是两人跑的汗如雨下,头发都湿成了缕,余乐一定得巴拉白一鸣的脑袋一下。 回去路上,一路上楼都静悄悄。 不是谁都像余乐这样,休息的时候还要给自己安排早操,大部分人都睡了个懒觉,这时候才出门吃早饭。 楼里安静,因而就显得屋里的对话特别清晰。 余乐上了二楼,就看见柴明的房间开着,屋里传来说话声:“……行,你说从足球队找了两个基础不错的苗子,我认可,你从跳水队把余乐挖过来,有了如今的成绩,我们从上到下都承认你看人的眼光准。” 余乐本来是打算低调路过,谁知道突然屋里的陌生声音就提到了自己的名字,注意力被拉扯过去的同时,脚下的步伐也缓缓停了下来。 第124章 屋里的人还在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考量, 但是这次的任务也很重要,障碍追逐是个全新的项目,我们都是两眼一抓瞎, 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当初就说好了,队里出几名障碍类的选手,与高山滑雪这边儿碰撞一下, 看看能不能碰撞出一些新东西。 但说好的事儿,咱们怎么说变就变了?米都买好了, 咱们不能没水,左右是做口饭吃, 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就半个月, 怎么就不行了? 你看,我这不一大早就过来了,要不你让我见见你选的人,我来说服他们。” “不用了。”这是柴明的声音,他说, “现在时间紧任务重,他们有自己的任务, 障碍追逐那边我留下就够。” “可你只能教,我们要的是障碍技巧和高山滑雪综合性的人才。” “队里都是我教的, 再带几个高山滑雪的有多难。” “可我们当初明明……” “有什么事我顶着,就这样吧, 吃饭了吗?” “你……害!” 余乐听的正入神,突闻他们要出门吃饭, 心里一慌, 转身就要跑, 结果…… “哎呀!” “呃!” 与白一鸣撞在一起,余乐捂着鼻子,酸痛的差点儿流出眼泪。 “谁?” “谁在外面。” 余乐一把抓住白一鸣的衣服,拖着他跑的飞起,一路狂奔下了楼去。 到了楼下拐角,白一鸣把胸口的衣服,从余乐的魔爪下扯出来,摸了一下勒痛的脖子,沉默地看着余乐:“……” 余乐:“……” 余乐:“就是……偷听挺不礼貌的,要不咱们先吃饭去吧。” 白一鸣点头。 餐厅就在前面的迎宾大楼里,客人在1号大厅,他们在2号中厅,食物的食材被区别开来,他们的食物都是由定点机构送过来,味道还是其次,主要是考虑到“飞检”的问题。 进入奥运年,兴奋剂检查会变得格外严格,国际奥委会的兴奋剂检查小组工作就是每天满世界的飞,去各个国家各个训练队进行突击检查,尤其是世界著名的冠军选手,有时候一年要被检查三四次,平均一个季度检查一次。 谭婷去年就被查了两次。 如今冬奥会在即,自然不能因为口吃的让运动员陷入“兴奋剂丑闻”,所以别看他们现在属于休整期,吃的方面也从未马虎过。 余乐早餐就爱吃点儿面条,国内国外都没改过这习惯,今天也是端了一碗牛肉面。 一眼扫过,队里来吃早饭的人不多,没看见程文海和石河,何宇齐这位爱睡懒觉的更是不会出现,唯一看见的孙毅还和卓伟几人坐在一起,坐满了一张桌子。 余乐便和白一鸣找到张空桌坐下,两人对视一眼,明明好像有很多的话堵在嗓子眼里,偏偏就是说不出口。 大概是因为自己都没想好应该怎么办吧。 埋头吃饭,吃到一半,柴明走进餐厅,鹰隼似的眼睛在每人脸上巡过,也在余乐的头顶巡视一圈,随后收了回去。 余乐偷偷抬头去看,看见了柴明身后跟着的一名男性。 个儿不高,肚子很大,肥头大耳,但因为有双又黑又大的眼睛,竟给人一种菩萨般的慈悲面相。 看了一眼,余乐将目光收回来。 对这人不太喜欢。 没别的,就是听见他说柴爸爸,所以同仇敌忾,不高兴。 柴明没有和队员说话的意思,但这位菩萨面相的男人,却在目光扫过一圈后,将视线落在了余乐身上。 他指着余乐对柴明说了什么,柴明的眉心就蹙着,脸色凶狠地说了一句,这人无奈叹气,去了取餐区。 所以是要来劝自己的吧。 那么自己呢?要不要听劝? 在知道了前因后果,又因而听见柴明的为难,自己是不是还要假装不知道? 余乐很为难。 为难的不仅仅是自己该不该主动站出来,同时还有柴明已经为他们扛下一切,如果这时候自己一再地变化立场,又让柴明如何自处? 早知道昨天就别那么冲动,若是冷静下来思考一夜,或许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吃了早饭,回去洗漱一下,再整理行李,时间的进度条倏忽间便到了尽头,出发的时间快到了。 余乐依旧没有答案。 大巴车开到楼下,徐徐展开了肚子下方的行李箱,队员们排着队将行李放了进去。 余乐放进行李,起身没有看见柴明。 听说今天联合障碍追逐选训队就要开始训练,柴明吃完早饭就去了那边,接下来很长时间估计也无法顾及到他们,在魔都训练的任务就交给了路未方。 余乐蹭到路未方身边,喊了一声:“路教。” “嗯。”路未方的狐狸眼眯着,露出笑容,“有事儿?” “是的,有点儿事。” “嗯。” 余乐问:“柴教去带选训队了,是吧?” “是。”路未方想想,“对哦,本来你们该去,好像又不去了,选训嘛,就是个人选择,你们想练好自己的主项,挺对的。” “柴教当年也没说尊重我个人意见。” “那你后悔了吗?”路未方扬眉。 “没有。”余乐脆生生地说着,笑。 路未方喜欢余乐的笑容,灿烂,透彻的让人心里发暖,有着强烈的感染力,让人也不由自主地想要笑。 他放轻声音,问余乐:“所以,就这事?” 余乐笑着,眼眸开合间,突然就有了一种强烈的如同彗星撞击了地球般的决定,那是无论如何都要去做的一件事。 他说:“路教,我可以晚点再去魔都吗?” …… 选训队的全称:“国家联合自由式滑雪障碍追逐选训队” 在计划制定之初,局里开会确定,这次的选训人才发掘,不限项目,不限男女,不限成绩,只要有该项运动的天赋,都可以尝试邀请加入选训队。 其中不限成绩的原因,正是和余乐有关。 在那之前,谁敢想象国家跳水队的“国际级运动健将”、“奥运级选手”、“世锦赛铜牌获得者”、“国家跳水队精英运动员”,竟然会被自由式滑雪队的总教练,硬生生给挖去滑雪,偏偏还滑出了新气象,搅的国内外滑雪界风起云涌,成功以滑雪不到一年的时间冲进世界杯第五名,今年的成绩更是让人期待不已。 这也大大地说明了,运动的共同性,强健的体魄是所有运动的基础,跨界挖掘人才,才是最合理的资源调动。 只要双方自愿,一切皆可为。 因而这次障碍追逐选训队里,有着很多意料不到的项目运动员。 高山滑雪12人,6男6女。 跳台滑雪6人,3男3女。 单板滑雪6人,3男3女,其中有一男一女是单板障碍追逐运动员。 田径运动员6人,100米短跑一人,男。100米跨栏4人,两女两男。400米中长跑一人,女。 足球队两人,都是男性。 障碍追逐(抓人游戏)4人,3男1女。(大众组,社会报名) 各个省级滑雪队选送小龄运动员,32人,年龄14岁到18岁,男16女16。 五年雪龄以上,大众报名,年龄不高于22岁,10人,男5女5。 总计78人。 女队员38人,未成年28人。 男队员40人,未成年25人。 当然,会滑雪是这次选训的基本要求,因而即便看起来跨界的运动员与滑雪运动有十万八千里的差别,但都是拿到装备就可以滑的水平。 不同时期的选训,有不同的要求,如余乐那一期的选训,在整个滑雪项目的选训都属于少见,任何运动都有成长周期,从零开始需要更长的时间。 当这些大大小小的运动员们聚在一起,便有社交达人开始兴奋的与每个人结交,交流一些信息。 “所以这次带训练的是自由式滑雪队的总教练了?叫柴明?” “不明白,为什么障碍追逐会是自由式滑雪项目,就因为是双板吗?那高山滑雪不也是一样?” “我没想到叶玺也会来,他在高山滑雪不是都能拿到奖牌的能力吗?怎么会想着换项?” “余乐都换项成功,一条路走到尽头走不动了,总会想想去尝试其他的可能吧。” “余乐?咦?为什么没看见余乐?” “白一鸣也没看见。” “不是说自由式滑雪对障碍类的选手也会过来吗?余乐不来吗?” “嘿嘿,说不定是孙毅,或者周晓阳,被余乐在赛场上压的气都喘不上来,过来试试新项目也行。” “那这两个人也没看见。” 说话间,耳边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说话的人左右看去,就看见了从广场那头儿慢慢走过来的四个人。 选训队第一天的集合地点就在京城滑雪馆,外面的广场,大家三五成群,坐在楼梯上,在看见教练员们过来后,便纷纷起了身。 柴明走在最中间,前面半步,一张凶神恶煞的魔王脸,被压在鸭舌帽的下面,即便已经藏起了他头部的伤疤,可是阴翳的眼神配上鹰钩鼻子,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仿佛也同时带来了黑暗,连阳光都被侵占。 这是一个狗看见了会龇牙夹尾巴,小孩儿看见了半夜做恶梦的人。 只是一个眼神,选训队刚刚还散漫的气氛便消散无踪,所有人站起身来,竟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小队员咬着嘴唇不敢看柴明的脸,嘤嘤嘤,不听话一定会被打吧? 从某种角度来看,柴明其实很适合当教练,一个眼神就可以做到鸦雀无声。 这是他身边那位菩萨脸教练,贺川,羡慕到流口水的“超能力”。 柴明往人群前面一站,自觉还算面目可亲地说:“女生前面,男生后面,各站两排,整队。” 但是这声音落在其他人耳里,统统只有一个声音:“给老子听话,不听话弄死你。” 那叫一个效率啊! 一名胆小的孩子因为一直找不到位置,被柴明看了两眼,嘴唇就白了。 整队之后,柴明说道:“全体都有,向右转,围着滑雪馆跑两圈。” 队员们呼啦啦跑出去,等远离了柴明的视野,便忍不住聊了起来。 “这个教练眼神好可怕。” “被他看一眼我都吓死了。” “自由式滑雪队的队员好惨。” “呃……我想我应该重新考虑一下,加入自由式滑雪队这件事……” “不过自由式滑雪队的人都没来啊?我们这是已经开始正式训练了是吧?” “好像就我们这些人。” “啧,我还以为能见到余乐他们呢。” 跑在前面的一个男生突然回头说:“被抵制了吧,柴明。” “啊?” “什么?” “被抵制?” 这是高山滑雪队的运动员,他显然很享受这种被瞩目的时刻,大声地说:“柴明这个人厉害的很,听说教练手段特别凶狠,他队里的队员就抵制他,就连他一手带出了的孙毅都转到别的教练门下了。 所以啊,这次的选训不是自由式滑雪队没人来,而是自由式滑雪队的人都反感柴明,不想来吧。” “这么夸张,我是不是上了贼船?” “我说大家,我们都重新考虑一下吧。” “对啊,这个队里的情况这么复杂,看着广告里好像都挺光鲜亮丽的,都是被骗了吧?” “等等,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过来?” “只要能出成绩,忍一忍怎么了。” “我不行,我忍不了,教练环境和队内气氛,我认为和成绩的提升很重要,如果自由式滑雪队真是这样的情况,我觉得不适合我。” “看看吧,忍两天,双向选择的年代,我们要走他也留不住。” “也行,但是……害,就是挺失望。” 跑了一圈,队伍被拉的很长,说话的人落在后面,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每个人对这次选训的态度。 那两个足球队员是真厉害,黢黑的皮肤,大步流星跑的冒油,气息始终均匀。还有省队选上来的小队员,心思单纯,对国家队都有种莫名的信赖感,也更愿意表现自己。但高山滑雪队、跳台滑雪队和单板滑雪队的队员却被割裂成了两半,落后的满脸无所谓,跑在前面的人却踌躇满志,想争第一。 柴明蹙着眉吼了一句:“拖拖拉拉的,干什么呢?来玩还是来聊天?都给我滚回家去!” 没人说话,低头从柴明眼前跑过,等离得远了,比刚刚还要沸腾的议论声,在落后的队伍里响起。 “这怎么还骂人呢?” “也太没素质了。” “从现在可以看见未来三个月,绝望。” “算了吧,反正就是混个大学毕业,受这气。” “连自己队员都抵制的教练,不是没有原因,素质低,脾气差,也太糟糕了吧。” 这样的声音在队伍里不断传播,情绪夹杂着声音被耳朵吸收,进而也开始影响了大脑的判断。 剩下的一圈跑了不过一半,这群落后的人,大部分都有了统一的想法。 ……如果有人提出来要走,我,我也一起走了吧。 …… 第一阶梯的选训队员早就已经到了,有的人在楼梯上坐着,慢悠悠地喝水,有的人这才开始与身边的人交谈,想法一致的人更容易结交,对“严师出高徒”这句话更是有自己的理解。 他们谈论着这个选训项目的未来,谈论自由式滑雪,谈论明年2月份的奥运会,相互传递着正能量,在心里构建出一个美好的未来,积极阳光,充满干劲。 第二梯队的人终于来了,懒洋洋的姿态,两圈而已,对于一名职业运动员不过是很轻松的事。 他们跑的很慢,说话聊天,有些人甚至都没出汗。 只是临到近前,却有人耸眉耷眼,还有人左顾右看,满眼迷茫。 柴明没有给这群人休息的时间,直接宣布集合。这让想要去拿水喝的选训队员,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不尊重,高声大喊:“教练,很累啊,喝口水不行?” 柴明抬头,帽檐下露出蹙紧的眉心:“这点儿训练叫累,你是来度假的吗?你来这里干吗的?” “我不参加了行不行!” 情绪像是得到了一次爽快至极的爆发,这位男生一把将自己手里的矿泉水瓶子丢在地上,“嘭”的一声,收获一群“崇拜”的目光。 他抬起下巴:“我不想参加了,就不可以退出吗?” 柴明沉默了下来。 他就像是受到了威胁,感觉到了恐惧而沉默,至少这位男生是这样理解。 然后柴明说:“可以,还有谁,不想练?” 短暂的安静之后,有队员走了出去,沉默地拿起了自己的背包,站在了那名丢矿泉水瓶的男生身边。 还不忘记叫上自己的同伴:“林子,走啊,不是说好了?” 于是叫林子的同伴也转身离开。 柴明收回目光,视线扫过眼前站的七零八落的选训队员,说:“还有谁?” 贺川在柴明身后干咳了一声,“咳。” 柴明没理会,只是继续看着眼前的人,没人走出来,但其中有太多目光不够坚定的队员,或许今天训练结束,或许明天,他们就不会再出现。柴明不在乎,这就是一个双向选择的年代,不是谁都是余乐,他也没那个耐心再去伺候这些不情愿的队员。 那三名没有等来更多同伴的男生,脸色有些难看,还试图叫了几个名字。 有人在犹豫,有人把头压的很低,只当听不见。 “艹!”丢矿泉水瓶的男生气急败坏地说了一句,“他自己队员都不来,你还在想什么呢?” 这边话音一落,那边一个声音清脆地响起:“柴教!我没走!” 声音是地道的京城口音,清亮干净,吐字清晰清润,好像还揉着丝丝的笑。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就看见一名笑的阳光灿烂的大男孩一路小跑过来,他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随着他跑步,那背包一上一下,让人想起了小学放学时候奔跑出大门的学生。 在背包与后背的中间,还有一个掌宽的细长物体被他斜背在身后,黑色炫彩的外套,在那奔跑的过程里,漾出彩虹般的光晕。 但这些都不如他脸上的笑容让人快乐,这是一个发至内心的愉快笑容,像是乘风而来,踏日而行,阳光铺洒在他的脸上,笑出了满眼的晴空朗日。 很难形容第一眼看见这个人的感觉,并不是一个精致的长相,但却特别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看着看着,便觉得有些莫名的心动,被他的笑容感染,进而成就出一种独特的,让人难以忘记的气质。 “余乐……” “是余乐。” “余乐来了。” “他就是余乐。” “好帅!” 阳光青年出场的时机,有些微妙的奇怪,就好像前一刻还在兵荒马乱,下一秒便是盛世太平。 当他来到柴明面前,又指了一眼身后,说:“白一鸣也跟我一起来了。” 于是目光再度转开,看见的便又是一名与余乐截然不同气质的年轻人,像是雪,又像是冰,精致俊朗的眉眼呈现出一种华丽感,背后的滑雪板似一柄利器,随着他缓缓行来,压迫、锋利、踏雪而行,一步一个脚印,便有风雪呼啸,卷起他的衣摆,他的发丝,于风中抬眸,呼吸便戛然而止。 柴明一看白一鸣这表情,就知道白一鸣其实不太高兴过来,但余乐高兴。 站到自己面前的得意门生,笑的眉眼皆弯,眼眸里还透着一丝心虚,小声地说:“对不起啊柴教,思来想去我还想试试,半个月而已,也不算不务正业,昨天是我草率,你别生气。” 柴明:“……” 余乐知道柴明疼自己,就继续讨好地笑:“来滑几天,可以吗?” 柴明:“……” “可以啊!”说话的却是贺川,高兴地放声说道,“太可以了!” 柴明眉心一蹙,有点儿不高兴。 他蹙着眉将余乐和白一鸣都拉到一旁,低声说道:“我同意你们的退出,是因为我认为这件事是正确的,你们不需要考虑我这边。” 余乐笑道:“您当初安排我们参加,也因为这件事是正确的吧?我也是认真考虑过的。” 柴明沉默几秒,看向白一鸣。 白一鸣点头:“可以尝试一下,不同的训练可以有效缓解运动员的训练疲劳,更容易提高成绩。” 柴明见他们目光坚定,也知道再劝没用,所以只能点头同意。 余乐顿时眉开眼笑,握拳一挥,然后勾着白一鸣的肩膀:“走走走,进队。” 两人身后斜背的雪板撞在了一起,“哒”的一声,余乐一脸心疼地跳开:“哎喂,我的板子!几大千呢!” 白一鸣瞥他一眼,余乐便笑:“坏了你赔我个新的啊。” 这一副期待的语气…… 两人说说笑笑,不用吩咐,自己就往队伍去了,正好刚刚离开三个人,余乐往里面一站,目光淡淡的往那三个人身上一撇,又轻轻地收了回来。 别以为他才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就那气氛肯定又是有“刺头”挑事。赢了当下的爽快,丢掉的却是珍贵的机会,是自己的损失。 但嫌弃我柴爸爸就是不行! 把位置一占,余乐带着点儿小满足的对身边一圈的人笑,“欢迎,欢迎,说不定以后就是队友了啊。” “你好,我是余乐。” “你好,他是白一鸣。” “我们来晚了,抱歉抱歉。” 余乐也不完全是个“社交废柴”,事实上他的“商务社交”水平还不错,至少能做到谦逊有礼,平易近人。 柴明回到队伍前面,就看见余乐在“商务社交”,此时贺川在身后说道:“看看你高兴的样子,早就说了,教练员与队友的关系是相互的,你把自己的难处说了,他们也会体谅你,冷不丁的给我搞这么一出,都有点感动了。” 柴明这才发现自己勾起的嘴角,还有在余乐、白一鸣身上移不开的目光。 他并不认同余乐这次私自做下的决定,但心是暖的,他现在真的很开心。 于是,因为余乐和白一鸣的到来,选训队的气氛也莫名的发生了变化。 柴明的脸,线条变得柔和,便不再那么面目可憎。余乐和柴明相处时候的气氛,更是说明自由式滑雪队里的气氛并不如“知情者”说的那么冷漠混乱。于是连带着柴明说话时的语气,也不再变得难以接受。 这时,柴明说:“拿上自己的东西,都进馆吧。” 人群如云,被疾风卷走,留下三个风中凌乱的“刺头”,一时间千百种的滋味袭上心头。 作者有话说: 柴爸爸:儿子,乖~ 第125章 余乐很快发现, 他们过来后,做的竟然是去年初来这里,何宇齐大师兄做的活儿。 配合着教练发放服装和滑雪板, 然后给每个人安排更衣柜,成为教练助理的同时,也在百忙之中安排自己。 在这里余乐也拿了一双新的滑雪板。 障碍技巧和坡面障碍技巧不同, 没有倒滑的动作,又要降低风阻, 所以余乐拿到的新雪板是板尾平直的高山滑雪板。 他不确定一会儿是不是还要练习技巧类动作,所以在利索地换上滑雪服后, 就将滑雪板交叉背在身后,侧着身子往外走。 “你像个伊利丹啊!”走过更衣室里的人群, 有人开口说话。 “一粒蛋?一颗蛋?”余乐一头雾水地看向黑皮的王云龙,户外运动和室内运动的肤色差距也太明显了,和白一鸣出现在同一个视野里,简直就是黑与白的两个极端。 王云龙突然发狂,“哈哈哈”的爆笑出声, 锤着大腿嘀咕:一粒蛋……一粒蛋……,完全没注意白一鸣已经彻底冷下来的目光。 他身边的队友看见, 好心解释:“别理他,大傻子。伊利丹就是一个游戏里的人物, 他没有贬低你的意思。” 余乐其实也没生气,但还是说:“所以他现在笑, 是笑什么呢?” “呃……”队友解释不清,继而放弃的再度重复, “别理他, 他就是大傻子。” 说话的功夫, 有小队员已经率先换完衣服,站在门口处怯怯地看余乐。 余乐想起自己的工作,招呼一声,急忙上前,握住保温门的把手,用力一拉。 “哗啦——” 寒风迎面扑来,脸上汗毛像是瞬间挂上了一层白霜。 相似的一幕,让他想起当初何宇齐对他说的话,于是轻轻推着这位小队员,笑着说:“走吧,你会喜欢这个项目,喜欢这里。” 余乐也一步迈出大门,就像第一次过来那样,目光第一时间就被那长长的滑雪道吸引。但是很快,欣赏自豪的目光,在看清楚眼前一幕后,变得错愕。 不过三天的功夫,这里就大变样了! 这里,原本有三条雪道。 一条遍布道具,是坡面障碍技巧的训练场。 一条有高达十米的大跳台,也有六米的三周台,是空中技巧的训练场。 还有一条留给游客玩乐,难度很低。 但是今天再看,边界线变得格外的模糊。 出现在余乐眼前的是一条全新的跑道。 出发点依旧是在坡面障碍技巧的雪道,但又在半截处连上了隔壁的空中技巧雪道,连续两个折返的半臂弯后,又是一条设计复杂,直达坡底平处的道路。 雪道蜿蜒,没有道具,但路况复杂,设有很多跳台,而且因为道路有弯的原因,长度绝对超出500米,那么大概率是600米的长度,也就是障碍追逐最标准的赛场。 大工程啊! 这是连夜改造的吧? 而且这种多用途的滑雪馆,余乐也是第一次听见,不得不说,大国工程,只要你敢设计,我就敢造啊! 白一鸣:“……” 也因为这份改动而惊呆。 喃喃:“我以为就是利用空中技巧雪道训练……” 余乐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幸亏回来,不然就错过了。” 说完,余乐又笑道:“回头得拿手机拍几张照,给程文海他们看看,看看这气派,这排面!世界第一室内障碍追逐场,牛了!” 不知不觉,身后人越聚越多。 高山滑雪来的人,他们在大山里滑惯了险峻气派,对这环境不置可否,但对于其他人而言却极为震撼。 此刻,柴明等人已经换好衣服,站在雪道终点的雪地上,看着他们。因而震撼感也转移到了这些教练员身上,似乎也变得高山仰止,不敢再随意挑衅了一般。 “都过来吧,不用穿滑雪板,都在我面前来。” 这次说话的人换成了贺川,他代替了柴明教练的位置说,“我是障碍追逐项目的主教练,主要负责从这次选训里挑选人才入队,我叫贺川,原本是高山滑雪队的教练,你们有事可以找我。” 随后介绍身边的柴明。 “自由式滑雪队的总教练,柴明。最终你们能不能留下,他说的算,好好表现,他可是我们业内公认的火眼金睛,挖掘出了很多优秀的队员,更是一手组建了我们的自由滑雪队,实现了从0到1的突破。 这一次,障碍追逐项目,我们也要做到同样的突破,这需要每一个人的配合,以及信任!” “啪啪啪!” 余乐抬手鼓掌,“啪啪啪。” 柴爸爸就是厉害,从0到1的突破啊!多不容易啊!牛! 这事儿有人牵头就不一样,掌声很快连成了片,气氛一片大好。 柴明在掌声中点了一下头。 剩下两名教练是助教,贺川自然也介绍了一下,然后就说起了障碍追逐这个项目的基本规则。 简单来说,就是滑的快。 600米的坡道,路况复杂,还有竞争对手在身边,一路疾驰,谁滑的快谁就拿第一。 至于其中的技巧,就是训练的目的。 贺川话有点多,还有点儿紧张,明明一二三条都记在教练本里,但还是说了一些重复的话,可没有今天早上质问柴爸爸时候的牛气。 余乐对这位教练的初印象不好,但教练就是教练,他在心里默默调整,让自己努力看这位教练顺眼。 而且话说的多,说的长,就会渐渐暴露出一些问题。不仅仅是贺川的教练状态还不行,看队伍里的站姿、表情态度,就能够看出来,高山滑雪队过来的人,对这个新项目的期待感也不高,偶尔队伍里有人说话,余乐要是去看,看见的往往都是高山滑雪队的人。 高山滑雪国家队的人都成年了,身上穿的都是国家队发放的滑雪服,这些衣服的款式余乐也有,因而即便不认识人,也能够大概确定对方的身份。 障碍追逐是新出现的小项,未来前景如何谁都不清楚,但高山滑雪在上个世纪就已经风靡全球,每年的比赛项目不知道多少,自由式滑雪的世界第一名,遇见高山滑雪的第一名都要低一头,这些高山滑队的队员站着这里,就有种莫名的优越感。 贺川终于说完,最后说道:“我先不问你们基础如何,有信心的咱们就从上面滑下来,我们教练就知道你水平如何。暂时落后的也不用紧张,我们会有针对性,对不同级别的选训队员,制定训练计划。当然有自信的也不用藏着掖着,你有那个能力,我们就安排你去比赛。 余乐你们应该都听说了……” 怎么又提到自己,余乐感觉到自己再度被无数目光注视,尴尬的用大拇指在鞋里挖了个洞。 贺川说:“余乐是从零开始,却以战养战,最终达到了世界杯稳进前十的水平。所以有能耐的就尽管展示自己,只要你自己争气,我们就敢送你去比赛。” 余乐以为所有人都在热情地看着自己,所以没好意思左顾右盼,脊背挺直,站如松柏。但白一鸣看向余乐的时候,却发现这些目光里并不都是单纯的善意,这其中不乏一些竞争性很强的目光。 高山滑雪队的有。 单板障碍追逐的有。 还有一些年龄不大不小,正是要出成绩的省队选送队员。 就因为贺川的一句话,余乐成为了所有人想要超越,不服气的对象。 “……” 白一鸣眉心微微蹙紧,将目光收回来的时候,又看向了贺川。 是故意的吗? 还是单纯只是为了树立榜样? 白一鸣看不懂,只能走着看。 这边儿贺川也终于说完,让所有队员抱上自己的滑雪板,上了传送带。 安静了许久的队伍里,在这往上去的过程里,渐渐有了声音。 “哇哦!波浪道!” “那个大拐弯的地方,是不是就是半臂弯啊?肯定越是抢占内侧越好吧?” “你看这个跳台是几米的?我平时训练最高就是四米台了,这个不会是六米吧?” “好紧张,又紧张又兴奋。” 因为传送带的原因,队伍被拉的很长很长,余乐可以听见身后年幼的队员说话,但再远一点就听不清楚了。 那是一些来自高山滑雪队的成年运动员在说话。 “章纹那个傻X,回去得被骂死。” “但是那情况,那气氛,我也想走来着,要不是怕回去被骂,我肯定也走了。” “章纹他们本来就要退了,走了也就走了,我还想练几年呢,那么早退役,什么成绩都没有,退役回去最多就是在市体校当个教练。” “章纹不是说他和国外某着雪场经理说好了吗?退役后就过去?” “非洲啊疯了!” …… 这样的低声议论了一会儿,他们下了第一节 的传送带,又上了第二节传送带。 …… “其实这个坡道看着很简单,咱们上手应该很快,哥几个加油,回头好好表现。” “哈哈,这事还得看叶玺。” “玺哥,障碍追逐你不是练过吗?一会儿给我们打个样儿,我们高山滑雪队就靠你了。” 说话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脸上。 这男生穿着黑红相间的滑雪服,胸口和手臂上都绣着国旗,这是前年高山滑雪队发的第三套队服,只有参加了当年“高山滑雪世锦赛”的队员才有。 叶玺肤色很白,这是他们大部分室内运动员都有的肤色,但他尤其显白,大概是因为他眉毛的颜色很淡,嘴唇也缺乏血色,就连瞳孔的颜色也棕色,而不是纯粹的黑色。 这是一个很难去形容长相的一个人,若是正常人,脸上的色调整体浅淡,要不就显得娇弱素静,要不就是病弱惨白,但这个人明明有一双颜色偏淡的眼睛,却让人觉得很不好招惹。眼尾向上高高挑起,却又和桃花眼的多情毫无关系,反而透着一丝凶狠狡黠,会让人想起在雪林中鬼魅身影的狼群,披着一身白黑相间的皮毛,躲在灌木丛里注视猎物时候的凶狠。 他的队友玩笑般的喊着他去“出头”,他竟然嘴角一掀,说:“行啊,到时候我滑前面,你跟好我,我教你怎么围住一个人,保准他摔的雪板都飞出去三米。” 队友愣了一下,小声:“要这么做啊?” 叶玺掀着薄唇笑:“你真该去看看短道速滑,就知道障碍追逐是个什么样的比赛,同情心这种东西能给你奖牌吗?” “可是……现在是训练。” “对啊,我说的就是比赛的时候。” “哦?哦哦,懂了……” 余乐在队伍的前面,所以这个时候已经站在了坡道最顶端的出发平台上。 面对全新的坡道,他显得很谨慎,这一路都在观察赛道,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去应变。 到底是自由式滑雪队的队员,余乐也希望自己能够表现的好一点,不仅能够守护队伍的荣誉,他的表现越优秀,也越能够提高柴爸爸在选训队的话语权。 “小白,这个赛道你有什么建议?”余乐很慎重,不耻下问。 白一鸣想想,说:“没滑过,但保持速度应该是关键,还有我们的弱点应该是在方向控制上,到时候自己感觉吧。” “好。”余乐点头。 两人说话的功夫,更多人来到了平台上,余乐正好看见牛高马大的王云龙,竟然把滑雪板举过头顶,一路嚷嚷着“让让”,一路竟然朝着余乐的方向挤了过来。 在他身后的队友,便一路帮他“扫尾”:“抱歉……不好意思……没事吧?” 漆黑的皮肤,就连手背都是黑的,牛高马大的身材,有些选训队员甚至才到他的胸口。 身高一米九三。 余乐给他找的滑雪板是库存最长的滑雪板,再高点儿就要定制了。 看着王云龙一路“撞”过来,余乐几乎能够想象他滑障碍追逐的画面,想必就是一个人形的坦克,谁能撞他。 他们自由式滑雪队的人向来纤瘦,更方便进行技巧类的动作,虽不至于矮小,但个子也都不算太高。如果王云龙和他的队友能够成为自由式滑雪队的队员,一定会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就算出去打群架……咳咳咳! 王云龙到了面前,弯腰低头对余乐笑:“我们一起啊?” 余乐:“……好。” 王王云龙得了答案就高兴了,又对着白一鸣笑,然后就在原地站着不说话。 余乐也不太清楚,王云龙和他的关系为什么一下子就亲近了不少,难道就因为王云龙来报道的第一天遇见了自己,就一直跟着了?这是有“雏鸟情节”吗? 平台上的空间有限,随着选训队员上来的越来越多,先上到平台的余乐等人,就一路往边缘的方向挪去。 最后,贺川带着一名助教也来到了平台上,说:“就别挤在这里了,一个一个地下去,没有听到哨声不准出发,都精神点,摔倒了就赶紧离开,上来了再滑,都听到没有?” “听到了!”年轻的小孩子最有朝气,也最有服从精神,大声地回答着。 贺川很满意大家的热情回答,但是等了几秒,却没有人动。 他说:“没人动我点名了啊,叶玺,叶玺你先来。” 先叫的是叶玺,而不是余乐,也不是白一鸣。 眼下选训队有三个特别出名的滑雪明星,是大家都认识的。 贺川来自高山滑雪队,先叫自己老队员的名字很正常,但是却有一堆目光往余乐和白一鸣身上招呼,那种莫名被放在一起比较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余乐心态向来豁达。 不是迟钝,就是真的不爱计较除了赛场外的事儿,所以就算看明白了,也没往心里去。 但是我们小白同学不行,这家伙孤僻归孤僻,但在自己职业领域里的胜负心还有点强,他脸紧紧地绷着,对余乐说:“活动一下。” 对哦,还没热身呢。 他们来的晚,直接就进馆了,其他人可都是跑了两圈,如今上手训练,筋骨没活动开,就连摔跤都摔的疼一点。 余乐埋头热身,旁边王云龙嗡声问:“跟着你做就可以吗?” “呃?”余乐愣愣,点头,“可以。” 四人拉筋松骨,那边儿的叶玺在穿过人群后,终于开始了他在障碍追逐项目的首次滑行。 同时也是这次选训队的首次滑行,意义非凡。 “我以为不是余乐,就是白一鸣先下来,竟然是叶玺吗?”说话的人是余乐没见过的新助教,和柴明一同留在坡道下面观察。从工作安排上就能够看出,这位和柴明的关系明显要亲近一点,因而对余乐和白一鸣也是爱屋及乌,期待他们可以成为这个选训队的灵魂人物。 自由式滑雪队组建新项目,最后却是高山滑雪队的队员成了最核心的存在,说出去也不是那么好听。 尤其还是在自由式滑雪队安排了人,加入选训队的前提下。 这“开场秀”怎么都应该由自由式滑雪队的人滑吧? 柴明并不说话,也不理会这位新助教的“拱火”,但到底被提醒,对这位第一位滑下来的,在高山滑雪队里排名靠前,成绩也算不错的叶玺,多了几分关注。 听说……他是个很有天赋的运动员,学什么都快,胆大心细,赛场上的心理素质也不错。唯一的毛病就是不够专心。也就是学的快,什么在他眼里都没难度,他就很爱去玩些其他的东西,他滑单板,单板水平也不差,还喜欢游泳、踢足球、打篮球,算是个运动全能。障碍追逐在他玩单板的时候就练过,对不同坡面的处理都很擅长,如今再加上高山滑雪队对转向的控制能力,这个项目其实非常适合他。 叶玺也是贺川重点提及的一名运动员,用贺川的话说:“要是他真能静下心来,说不定就又是一个余乐,转项当年就能出成绩。他大概率会成为我们国家,唯一在这项目上拿到资格的队员。” 评价很高,但柴明不置可否。 他执教那么多年,很清楚像余乐这样的队员很难再出现了。 余乐真正优秀的地方,并不是他在自由式滑雪方面的天赋,而是他的认真和自律性,那种干一行爱一行,愿意把全部精力都奉献的专一。 这一点,正好是叶玺的绝对弱势。 因而叶玺如果不改掉这个毛病,即便遥遥领先,柴明依旧认为,那也是暂时。 余乐和白一鸣都会给叶玺“上一课”,什么叫做“追逐”。 柴明怎么想的,当然不会对身边的助理,这种对余乐和白一鸣盲目的信任,柴明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然而事实是,当余乐和白一鸣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这个选训队的未来也同时出现在他的眼前。 叶玺滑了下来。 果然是有基础的样子。 他在跳台区不会畏惧高度,反而勇往前冲,在波浪坡面处理的更显基础,每一次的跳台和落地,都能够看出来他在跳台技巧的基础很强。 转瞬间,他又来到直角90°的回转区域,这里又是高山滑雪的技巧,在急速飞驰的雪坡上,那个身影轻松地将身体倾斜的与地面几乎只有30°的角度,用滑雪板的板面一侧刺入到雪中,形成巨大的摩擦助力,用以改变方向。 “唰”的一声,隔得老远都可以听见那铲雪的声音,同时雪花在他身体一侧飞扬出足有半米多高,若是速度不够,绝对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确实是个有基础的运动员。 第一次就敢这么放开地滑陌生的雪道,没有自信也做不到。 从滑雪看态度,看来这个叶玺也想要一个一鸣惊人的效果。 在两个90°回转的半臂弯之后,叶玺正对柴明等人滑下来,这条直线坡到上还有一个四米的跳台,以及两组波浪线路段。叶玺不减速度,放肆飞驰,接连顺利的完成四米跳台和第一个波浪峰。 他从波浪峰上飞起,眼看就要直接飞跃第二个波浪峰,没想到雪板的板头突然撞上最后一个峰顶。 好在并不是正面撞上,只是平衡失控一瞬,降了速度,终于还是顺利滑过了终点线。 作为“开场秀”的队员,又是滑没有滑过的赛道,整体的表现还是相当精彩。 柴明点了一下头,正要对他刚刚失误的地方点评一下,没想到叶玺直接滑到柴明面前说道:“最后一个坡设计的有问题,高了一点,不然我不会出现失误。” 鼓励的话都到了嘴边上,因为对方的话,柴明又给憋了回去,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自己想办法适应,不要找赛道的问题。” 叶玺的脸色一寒,蹙着眉,一言不发地走了。 身边的助教说:“脾气还挺大。” 又说:“也没礼貌。” 说:“自己的问题,却说是赛道不对,这是推脱责任啊。” 柴明始终沉默,拿起哨子吹响一声,第二名选手滑了下来。 还是高山滑雪队的队员,在上跳台前明显压了速度,导致后面的波浪线滑的分外艰难,这么一个赛道正常的时间应该是50秒左右,他滑了两分钟才下来。 而且这是整体情况。 都很谨慎,小心翼翼,这么一对比,叶玺是滑的真好。 白一鸣这时再次对余乐说:“速度很关键。” “行,记得。”余乐也看出来了,就像坡面障碍技巧一样,任何时候丢了速度,都是致命的结果。 叶玺回来了,因为有了对比,他的实力瞬间征服了大部分的选训队员,有人围了过去讨教技巧,还有人大夸特夸。 贺川一副“长脸”了的模样,笑的那张菩萨脸越发的慈祥,隐约可见佛光。 后来,一个一个地往下滑,太耽搁时间,柴明用对讲机通知上面,两个一组同时出发。 有比较也更容易出成绩。 进度一下就拉的很快,即便余乐他们已经被挤到了边缘处,还是很快轮到了他们。 当余乐和白一鸣即将站上出发台的时候,那些目光又汇聚在他们的身上。 不是谁都不认识的人,他们有自己的光环,备受瞩目,但同时也是压力的来源,如果滑的太差,丢脸的不仅仅是他们,还有柴明和整个自由式滑雪队。 被这种复杂的气氛围绕,即便不处于焦点核心的王云龙,都紧张地直搓手,对余乐和白一鸣说:“加油!加油!加油!” 余乐还在让自己冷静,在调整呼吸,他也想滑好一点,至少滑出障碍技巧类运动员的风采。 冷不丁的被王云龙吼上一嗓子,差点就提前出发。 回头去看打了鸡血的王云龙。 这时,白一鸣在身旁说道:“放开滑,不要降速,转项的时候身体压低一点。” 余乐点头。他有一点好,从不认为自己年纪大,别人就要听自己说话,在他心里,“达者为师”,白一鸣的滑雪经验比他丰富太多,只要白一鸣说的,他都会认真地听取,努力地做。 若是一开始他就对白一鸣有任何怀疑的,讲资历、讲年纪的想法,他们也不会有今天的关系。 白一鸣其实也很紧张,说完后点了一下头,再度整理滑雪镜,正要说话:“那就出……” 话没落下,余乐就已经滑了出去。 白一鸣:“……” 这是抢跑了? 白一鸣嘴角一抿,滑雪杖在地上一推,紧随其后,出发!! 余乐是没想到白一鸣还会喊口号,再说他对自己过弯的能力不太自信,也怕到时候失误会和白一鸣发生碰撞。 其他人可以一起滑,但他们不行。 他们是国内在坡面障碍上数一数二的选手,六米跳台那高度算个屁,别人跳出去心脏缩着,余乐跳出去还敢翻三个跟头,滑跳台对他而言就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训练。所以他们的速度会很快,最短的时间就能够达到70的时速。但他又缺乏过弯道的能力,所以一旦出现失误,可能就会受伤。 因而余乐在发现自己提前出发后,反而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好好的,一个人去努力征服这个赛道吧。 滑雪镜后面的双眼,专注地注视着前方,耳边除了滑雪板摩擦雪面的声音,其他的声音都在消失。 很快,就连滑雪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余乐的眼前只有这条雪道,只有前方的第一个跳台。 有多久没有好好滑雪了? 两个半月。 从他的肩膀受伤后,他就离开了他疯狂热爱的滑雪,过去一个来月的体能训练,更是将他的这份憋闷感积累到了极致,亟待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想要滑,想要再度飞起来,想要感受那失控的快感,然后又通过自己的身体,完美地掌握全程,满足那内心蠢蠢欲动的征服欲! 又可以滑雪了! 不用害怕,不要胆怯! 一定可以做到最好! 冲出去! 飞起来吧! 四米的跳台高度习以为常,余乐像是一只在雪地里撒欢的兔子,放肆地跳跃。 对! 余乐不仅仅是通过跳台飞出去,他还双腿用力往上跳。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正确的障碍追逐技巧,应该飞的越低,飞的越远越好,但这个习惯动作却是优秀的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才能够掌握的能力,他跳起来,无论怎么翻腾,怎么旋转,落地的时候都不会失去平衡,而他通过这一跳却可以完成更多的难度,这是余乐在过去一年,通过不断的比赛,自己形成的技巧风格。 但依旧不适合障碍追逐这项运动。 余乐跳的有点高,他在空中的抛物线就一定更大,落地可能更晚,也更近。 这个问题,在余乐跳起来的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需要改变的地方。 他是一个用脑子去滑雪的运动员,总结经验,寻找突破。 所以当他来到第二个的六米跳台,超高的领悟性,以及身体的控制力,让他在飞出去的时候身体就完美地压了下去,然后借着自己刚刚获得的速度,像是一只离弦的箭般,以一个很矮的抛物线,“嗖”的一声,射出了老远。 真的非常远,足有二十米距离,身体在还无借力的情况下,在半空维持着稳定的姿势,同时为落地做好准备。 空中的部分,显然是他们自由式滑雪和跳台滑雪的优势。空中飞行的时间太长了,超过一秒钟身体就会微微的变形,更何况要飞3秒以上的时间,绝不是接着惯性飞出去那么简单,更需要极强的身体控制能力。 这一点上,余乐表现的比叶玺强太多了。 叶玺的几次跳台,在落地的时候,就是一只脚先落地,另外一只脚才落下。 要不是靠着极强的控雪能力,早就摔了。 但他没有摔,不代表他没有丢掉速度,只是用肉眼看不出来罢了。 但余乐没有,白一鸣也没有。 两个人都是国内最强的坡面障碍选手,他们可以在跳台上轻松地翻腾,自然也可以只是压低身体,追求速度。 而且,在这种复杂赛道上,处理障碍的技巧,确实再没有比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更强的人。 在面对前面波浪线坡道的时候,余乐和白一鸣用技巧,碾压式地证明自己的障碍技巧处理能力有多棒。 他们压低身体,没有丝毫的减速,每一次从波浪峰飞出去的时候,落脚处都在下一个接近波浪峰的位置,这让他们可以接续的不断在峰上飞跃,而不会丢掉任何速度。 “哦哦哦!帅!”柴明身边的助教发出了夸张地惊呼声,“他们的障碍能力好强!完全没减速,比叶玺快吧?是比叶玺快吧?” 柴明无瑕回答,凝目看向余乐和白一鸣两人。 看不过来,就习惯性的只看余乐。 余乐和白一鸣不是一定要滑障碍追逐,但他们在障碍处理上的技巧,有利于他们教练学习,制定训练计划。 至少目前来看,原定让余乐他们过来选训队是正确的,他们用自己的经验和技巧,指点出了训练这个项目的正确方法。 如果这个时候,从侧面去看余乐和白一鸣的身体,就会发现他们上半身除了做出一个抛物线的规律线条以外,整个上半身的动作都非常小,但与此同时,他们的双腿却像是被AI控制的机械臂一样,进行着最精细的调整。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每次身体都可以站立在波浪峰前,几乎相同的位置,为下一次的飞跃获得最大的力量加成。 速度在增加。 就像吹过雪山的风,卷起雪花,呼啸而过。 这一刻,他们的速度绝对超过了70的时速。 领悟力和身体的控制能力都太强了! “哇哦!” “帅!” “我靠好快!” 坡上发出惊呼声,小队员看不懂这其中的暗潮汹涌,只是凭借着本能在欢呼。 “不愧是乐神!” “超棒的白一鸣!” “好厉害啊,这不是第一次滑吧,比我也强太多了。” “人家一个青年世界冠军,一个世界杯第五名,你在想什么呢?” “哈哈哈,别说,快看快看。” 连片的夸赞声让高山滑雪队的队员脸色都有些尴尬,还有人偷偷去看叶玺。 叶玺的脸上表情不变,但眼睛里透出一丝凶狠,直勾勾地看着坡面上的两个人,就像是一头发现了猎物的狼。 也正是因为他的眼神,让高山滑雪队的队员,再一次将自己与自由式滑雪队,分割成两个不同的立场,形成对立。 这样的风光和赞叹,怎么能都给了自由式滑雪队的人,他们高山滑雪队表现的也不差啊! 对了。 赛道的前半段算是自由式滑雪队的主场,但到了中间赛段呢?那里可是90°的两个反向直角,需要极强的转向能力,说起“回转技巧”,当然是他们高山滑雪队的强项了! 果然,在轻松地通过了波浪路段后,余乐看着横在坡底的弧形墙壁,屏住了呼吸。 他最担心的地方来了。 他不是过不好这个弯,而是根本没练过回转的技巧,而此时速度这么快,代表他很大概率会回转失败。 眼睛快速地转了一圈,继而本能地锁定了小角度的转弯,他控制滑雪板往内角处滑去。 转弯点在飞速地靠近,余乐浑身的肌肉绷紧,后牙槽几乎被咬出了咯吱声,然后一腿弯曲,一腿笔直,身体往一侧猛的倾斜。 这样的急速过弯,余乐没练过,甚至平时连玩都没玩过,最多就是在赛道到了尽头,他依靠急速转弯的技巧让自己在护栏前停下,而不是直直撞上去。 但障碍追逐不一样,他不能停下来,不但不能停下来,还必须要在转弯的同时,尽量地保持速度。 于是哪怕之前设想的无数遍,也和白一鸣讨教过具体的操作办法,临到了需要回转的面前,余乐还是一阵手忙脚乱。 视野变的很奇怪,切斜了。 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即便用滑雪板极力地铲着雪,还是在从道路的这一边,滑到另外一那边,就连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 这一瞬间,余乐最起码丢掉了三分之一的速度,不足60时速。 这就是不熟悉技巧的结果啊。 好在最后一刻,在横着滑出了四五米远,从雪道的这边滑到了雪道的那边,失控感终于消失。 余乐倾斜的身体也得以恢复挺直。 至少没有狼狈地摔倒。 余乐也想好好表现,这是他能够接受的程度。 就在这时,余乐视角的余光,看见一个黑影冲了进来。 是白一鸣! 他有高山滑雪的底子,更能够熟练处理回转的失控,于是后来居上,在拐弯处超越了余乐。 白一鸣的速度控制的很棒,回转让他也丢了一些速度,但比余乐好多了,至少此刻还保持着70的时速。 轻松地超过余乐,然后就在余乐眼前,身体又是一个倾斜。 再度完成一个反向的直角弯。 余乐顾不上再管白一鸣,他也必须过第二直角弯,完成另外一个方向的回转技巧。 依旧很难,很生涩,但大概是有了一次经验,同时60的速度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所以这一次他过的很顺利。 “唰”的一声,铲出飞雪,身体倾斜出如飘移般的角度,那倏忽间,骤然滑过的关卡的感觉,为余乐带来了无与伦比的爽快感。 对! 就是这样! 追逐着风,在雪上放肆地滑行,这样的速度,正是他喜欢的激情。 还会快的! 还能快一点! 余乐追赶着前面的白一鸣,明明知道自己实力不行,这也不是比赛,但他还是生出了一种竞技的情绪。 血液通过大力渠动的心脏,以极快的速度流淌过全身,肾上激素在这个追赶的过程里疯狂地飙升,他追赶着星月,也追赶着白一鸣。 前方,又是跳台。 身体再度压低,眼神专注的只有前方那个唯一的背影,时间和空间似乎都失去了感知。 飞跃而起。 白一鸣也在前面飞。 如果再快一点,是不是就要追上了? 再快一点! 让我长出翅膀! 下一秒,白一鸣落地,身体一矮,似乎感觉到了来自身后余乐的火焰,他在那极快的速度下,竟然还迈动滑雪板,再度加速。 余乐也落在了地上,看着白一鸣的动作,他想都没有想的,就跟着一起去做。 他挥动滑雪杖。 迈出滑雪板。 后牙槽几乎被咬碎,脸上呈现出一种用力的狰狞。 追! 逐! 余乐在身后追,死咬着不放。 白一鸣在前面滑,疯狂的提速,誓要把余乐甩开。 障碍追逐的魅力,因为这两个勉强也算是势均力敌的两人,在众人的眼前展现。 忘记了说话。 睁圆了眼睛。 有人嘴巴微张,有人咬牙切齿,统统的都忘记了呼吸。 这样直接的竞争,永远是竞技运动里,最夺人心魄的项目。 仿佛少看了一眼,便错过了整个世界。 而余乐和白一鸣,也不负期待,在赛道的后半段,展现出了他们的最棒的实力。 跳台飞跃。 波浪的此起彼伏。 矫健的身影犹如飞驰的利箭,响着扣人心弦的破空之声,直至视野的尽头。 “唰!” 白一鸣滑到平台,在最后一刻往左侧滑去,他担心身后的余乐,滑出了老远,然后才徐徐停下,转头去看。 余乐,却是滑往的另外一边。 两人隔着十多米的距离互望,剧烈地喘息着。 继而,笑了。 畅快淋漓地滑行,像是甩走了身上某种沉重的物质,身和心都一起变得轻松而纯粹。 剩下快乐,还有更单纯在友情。 在这竞技的路上,有你陪伴,真的很快乐。 第126章 “啪啪啪啪……” 柴明身边的助教兴奋地拍起了手掌, 高兴地说:“哇,很精彩啊,上手就可以达到这个程度, 今年的比赛要不要安排着啊?” 一句话,将余乐爆燃的情绪给压了回去。 “那个……”余乐想说不行,他确实觉得障碍追逐挺不错, 但他今年有自己的追求,安排比赛肯定忙不过来。 “你们两个过来。”柴明淡然招手, 心里即便满意无比,脸色却稳如老狗。对来到面前的两人说, “再练两天,配合我拍完视频就去魔都, 等会儿我会给路未方打电话,把你们机票改签到大大后天。” “柴教!”助教还想说什么,被柴明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闭了嘴。 余乐和白一鸣同时点头, 完全接受柴明的安排。 柴明又教导了几句,他们在弯道控制方面的问题, 不仅仅是余乐,其实白一鸣的回转技巧也不好, 训练有专精,这个技巧毕竟还是高山滑雪队的看家本领。 “障碍的细节上尽量处理的再细致一点, 你们可以做的更好。好了,上去吧。”柴明说完, 拿起哨子吹响, 代表谈话结束。 余乐和白一鸣脱下滑雪板, 往传送带走去。 站在传送带上,余乐伸着懒腰,兴奋地说:“好过瘾啊,下次还是咱们两个人一起,感觉和你一起滑,能滑的更好。” 白一鸣就抿着嘴笑,点头。 说话间,两人上到平台,年少的小队员送来崇拜的眼神,也有活泼外向的孩子直言说道:“你们是第一次滑吗?第一次滑就滑这么好啦?好厉害啊,不愧是国家队员。” “我没跳过六米台,上次一上去就压了速度,直接掉到坑底,就只能爬上去啦,哈哈。” “自由式滑雪队应该不练转向技巧把?但你们做的都很好,跳台和波浪线更帅!” “今天就你们滑的最好。” 一旦有人开口试图制定排名,气氛就会有些微微的变化,余乐感觉自己被一堆烫热的目光注视,转眸看去,看见的就是高山滑雪队的人。 有男有女,站在平台的另外一侧,形成一个单独的小集体,似乎单板滑雪的四个人也与他们站在一起,将近20的人数,在选训队看起来格外有气势。 贺川心里明显是更倾向高山滑雪队的队员,与这些人站在一起,比手画脚地说着什么,看见他们上来也没理会。 如今人多,大部分人又滑的很慢,哪怕两个人一起出发,轮一次也将近一个小时。 一时间,才滑完的余乐和白一鸣就被努力的小队员们盯上了。 其实这些孩子年龄也都不小了,14~17岁之间的年龄段,到了明白自己需要为未来努力奋斗的年纪。 “哥,六米跳台怎么才不会害怕。” “我看你们每次都跳都波浪峰上,是有什么技巧吗?” “我害怕速度太快,怎么办啊?” 一开始是问他们两个人,但很快就有一半人被白一鸣的冷脸冻了回来,最后都围在了余乐的身边儿。 余乐也不嫌麻烦,有人问就回答,多说几句大家熟悉后,余乐又会开下玩笑,便是哄堂大笑。 又引来高山滑雪队的侧目。 这时,贺川走了过来,在人群后面对余乐招手,待得余乐过去后就小声说:“训练呢,让他们有什么不懂来问教练,你自己也好好准备。” 余乐赧然,“我知道了。” 贺川笑着,轻轻拍了拍余乐的后背,去到了小队员的身边。 余乐也算是被教练训了一句。 他没觉得怎么样,确实是他搅乱了训练气氛,再说贺川也很体谅的将他叫到一旁小声提醒,一切都处理的很好。 然而贺川前脚离开,后脚就不知道哪里飘出一句声音:“看给狂的……” 这句话说的是不是余乐,余乐不知道,但他回想刚刚自己的行为,在高山滑雪队眼里,应该是有些狂妄的表现吧。 不满,抵触,轻蔑,冷眼看待。 余乐记忆里参加的选训队不低于五次,因为选训队本身就代表有着“淘汰规则”,有时候甚至会达到100选1的可怕淘汰率,刺激着队员的竞争意识,理所当然也会更有攻击性。 余乐没往心里去。 因为他再过几天就走了,而这个选训队里最终留下的人,会成为他的队友,未来可能还有四五年的相处时间。 所以这些不友善的声音和目光,他能够理解,也能够包容。 无视了这句不知道说谁的话,也无视了高山滑雪队的侧目,余乐心里一片坦荡地回到白一鸣的身边,却又被王云龙眼巴巴地看着。 余乐:“……” 王云龙:“……” 余乐:“有事?” 王云龙搓手:“快到我了,紧张,有什么技巧吗?” 余乐摇头,王云龙是足球队转项过来,他连他的基础在哪里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王云龙失望,嘀咕:“你都教他们了。” 将近190的大个子,把自己缩小的模样看起来一点都不委屈,威慑力依旧很强,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可)诚(怜)。 余乐沉默几秒,说:“你先大胆地滑一次,让我看看。” 王云龙眼睛一亮,点头:“好!” 三分钟后,王云龙和他的队友都滑下去了。 看姿势和雪上平衡的掌握,明显有滑雪的基础,但又非常的生涩,身体绷的很紧,滑雪板一直无法处于平行状态,说明他们一直在控制速度。 然而障碍追逐是一个非常“吃”速度的项目,结果就很明显,两个人晃晃悠悠地上了第一个四米的跳台,结果冲击力不够,才一到达顶峰,惯性就消失,两人竟然一般无二的同时往后滑。 他们也算是有经验,急忙用滑雪杖戳进雪里,手脚并用的往上爬,姿势自然是一言难尽,可以说是今天表现最差的两个人,就连“社会大众组”滑的比他们都好。 他们爬上跳台顶峰,然后往下一跳,如果说余乐他们过跳台的“嗖”的风声,以及“唰”的破雪声,那么这两个人就是“咕咚”一声,垂直地落到了水里。 “哈!”有人在笑,还是高山滑雪队那边传来的声音。 这次大概是议论的人不在身边,所以他们也没再藏着掖着地说了出来。 “这两个人是哪儿来的?” “明显不会滑。” “这次选训,不是要求有基础吗?” “看那个肤色,应该是户外运动的,个头儿也太高了。” “贺教练!他们是什么队的啊?” 贺川正在和小队员说话,没多想地说:“谁?啊,他们,足球队的。” “足球队为什么来滑雪?” “不知道,还是柴总费了好大功夫挖来的人才。” “这是人才?” “为什么要去足球队挖人?” “柴总想什么呢?” 说到这里,声音又骤然小了下去。 议论教练肯定不对,更何况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议论掌握着选训队生杀大权的总教练。 再说,余乐和白一鸣这两个自由式滑雪队的队员,还在身边儿呢。 后面的话没了,但余乐听出了他们对柴爸爸的质疑。 这必须不行啊! 柴明能从跳水队把他挖来,就能从足球队挖障碍追逐的人才! 所以在一天的训练结束后,余乐在离开更衣室的时候,把王云龙和他的队友叫住了,说:“晚上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王云龙愣了一下,继而喜气洋洋地说:“一起出去吃饭吗?行,我请客,你千万别给钱,就当我初来贵宝地,拜个码头,以后乐神多多照顾。” 余乐:“……” 突然吧,就是觉得,开口让累了一天的人,再去加训,挺不人道的。 但吃吃喝喝这事儿,他实在没兴趣。 王云龙:“乐神?不是这事?又别的事?您要借钱还是要搬东西,尽管开口,我能做的一定做到。” 余乐无力:“不,不借钱也不搬东西,是关于你训练上的事。” “啊?” 余乐想私下里帮王云龙他们练练,目的当然是为了柴爸爸的面子,但这毕竟是他的一厢情愿,他也不认为王云龙就该领情。 谁知道王云龙在愣了一下之后,突然眼眶就红了,屁股后面看不见的尾巴摇的飞起,从喉咙里发出嘤嘤声,“要,要要要,我需要帮忙,我今天都急死了,您能帮我太好了,恩人啊!” 余乐的手被抓起来的时候,都怕他“咕咚”一声跪下,这表情的变化太真诚,余乐一瞬间都觉得自己似乎拯救了一个迷茫的灵魂。 明明是为了柴爸爸来着……为什么突然就觉得现在这样也很好。 余乐和王云龙他们说好,吃过晚饭七点进场练一两个小时,其实说到底,还是要多滑,滑的多了,胆子就放开了,多摔几次也就不怕摔了不是吗? 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追上大部队,不会让自己在第一轮就被淘汰,更不会让柴明成为高山滑雪队那群人背后议论的对象。 当然,晚上有游客,也需要等,但滑一次等待的时间,比选训队的时候快。 余乐不是教练,他不主动指点他们怎么训练,只是让他们去试着滑,多滑,除非主动问。 而余乐自己,就和白一鸣一起练跳台的空中技巧,他惦记自己的主项,少练一天好像就距离奖牌远一步。 而且他过去一个月都在练体能,下肢力量和腰腹力量,和上个赛季比差距很大,他必须重新训练,仔细打磨,才能够适应这个这个身体。 坡面障碍技巧确实是一个非常酷帅的运动,余乐在天空翻腾转体,落地哪怕摔倒,都会换来一群围观观众的掌声。 回到坡上,还有滑雪爱好者对余乐说:“冬奥会加油!!拿个金牌回来!!” 余乐点头笑,这也是他的目标,世界冠军的领奖台,他真的很想很想站上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 “今天一天训练下来,我大概对第一轮的人选有底了。”在餐厅的角落里,柴明和贺川面对面地坐着,只有他们两个人。 柴明手里捏着徐徐燃烧的烟,贺川的面前摆着一个酒杯,他们两个人,一个只抽烟喝不了酒,一个只喝酒不会抽烟。 贺川拿起白酒杯,抿了一口,辛辣的液体让他哈出一口气,然后夹上一夹菜,吃了一口继续说道:“就是足球那边的人我没底,人是你挖过来的,说挺好,但今天训练感觉样样都不对劲儿,他们的底子还是薄了一点。当然,社会大众组报名的也不行,还是小队员和国家队打算转项过来的更好啊。” 柴明没有说话,视线落地窗外的时候,看见余乐和白一鸣,身边还跟着那两个牛高马大的足球队员,带上滑雪装备往滑雪馆的方向走去。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拿起烟放到唇上,嘴角一勾,烟雾喷洒而出。 贺川还在很认真地分析:“我看运动员的眼光不是很好,更善长训练,所以你给我透个底吧,你当初是怎么觉得余乐就一定行,那这次你又是怎么想的,要从足球队找人过来。” 柴明眼眸微眯,说了一句:“障碍追逐,又叫雪上速滑,我没什么想法,就是看见短道速滑的比赛,那连自己队友都坑害的赛场,总得试试一些他们可能推不动的人。” “呃……” 贺川被这个理由惊呆了。 …… 第二天。 也是国家自由式滑雪障碍追逐选训队,开启的第二天。 选训队在训练第一天,就有三人自愿弃权,训练结束的当天晚上,又有两个人找到教练谈话,第二天也没有来。 这般来去一番,选训队还剩下75人。 选训队会每周淘汰一半的人,这里的人在五天后,就会剩下只有30来人,届时也就不在需要等待那么久的时间。 哪怕今天队员适应了坡道,速度有所提升,但轮到滑一次还是需要40来分钟。 在结束了选训前的讲话后,选训队员再度来到坡上,自觉按照昨天的训练顺序排队,暂时轮不到的人干脆就往地上一坐,抱着滑雪板休息。 没人说话。 气氛有点压抑。 今天在坡上的人是柴明,他搬着个靠背凳在坡边上一坐,即便一言不发,所有人都感觉有一座大山矗立在眼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就连目前选训队最大的“集体”,高山滑雪队的队员们,也只敢压着嗓子,小声地交谈,如果快要轮到自己,更是早早的提前做准备。 被柴明这样看着,会给人一种,滑不好就挨揍的感觉。 虽然柴明从来不打人。 叶玺今天滑的依旧出色,后来的余乐与白一鸣比拼,也滑的分外精彩,毫无疑问他们三个人是选训队里最棒的三个人,选训到了最后,他们三个人一定能够留下。 但这样,也给了其他人更大的压力。 名额被占据了太多,剩下的自然也就不剩几个,竞争会变得更加激烈,这可是很多省级运动员,或者社会大众组报名运动员,难得的加入国家队的机会。 国家队真的很难进,一路练上来的项目,要参加选训,也是千军万马独木桥的竞争。反而这种新成立的项目,一次性需要的运动员会比较多,几率还要大一些。 女队少了如余乐三人这般特别突出的人才,大家实力都差距不大,好歹能拼到的名额比较多。但是男队这边,就明显浮躁,攻击性也更加地强。 “人太多了,滑的还这么慢,练个球啊!”有人在骂。 “要我说,今天就可以淘汰一些,明显不是吃这口饭的类型。”也有人在嘀咕。 “可不是,有几个根本不会滑好不好,简直耽误时间。”愤愤开口的人,声音有点大,想来是故意让“几个人”听见,有些自知之明。 王云龙和他的队友听见了,两人就坐在余乐身边,坐在滑雪板上,耷拉着头衣服垂头丧气的模样。 余乐已经滑了一遍上来,眼看着就要轮到这两个大家伙,也有些担忧,忍不住多嘴:“时间还早,第一轮淘汰要一周后,只要这段时间坚持加训,至少也要熟悉这个坡道,你们会滑的更好。” 王云龙明显比他的朋友更热爱滑雪,听的点头,目光坚定:“我知道,吃苦我不怕,只要能够留下,我不睡觉都行。” 余乐莞尔:“那倒是不用,睡好了才有精神。” 王云龙笑,笑着笑着又不笑了:“我好紧张,上场比赛都没这么紧张,你说我摔倒了怎们办?” “尽量别摔吧,这项目对速度要求非常高,你速度慢下来,后面就没办法滑了。如果实在不行,一定要摔,你就把这里分成三节来滑,上半截的跳台和波浪线区域,中间的两个直角半臂弯区域,还有下半截的跳台和波浪线。摔了一节不怕,你还有两节可以滑吗?” 王云龙点头:“好,我知道,那我去准备了。” 余乐拍着王云龙的后背:“加油。” 在王云龙前面出发的是两名省队选送上来的小姑娘,底子好,适应性强,身体相当轻盈,在坡道上跳动的时候像一对儿蹁跹的蝴蝶,难得从头滑到尾,除了速度慢了一点,几乎没出什么错。 等他们到了底,滑雪馆里响起哨声,王云龙和他的同伴开始往下滑了。 有人看见是他们,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也有人就故意等着他们,昨天这两个人是最笨拙的,滑的慢,还容易摔,几乎每一次都是自己爬坡上坎地走完全程,滑雪能力还不如晚上来玩的一些滑雪爱好者。 “嗨,到他们了。”看好戏的语气传进余乐的耳朵里,他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有点坐不住。 干脆起身,走到坡面上,环胸看去,正好就看见王云龙和他朋友从四米台飞出去。 昨天的训练还是起了作用,他们对滑雪的生涩和恐惧感消退了许多,如今速度放开大半后,终于可以完成完整的跳台。 当然,没有技术可言,而且这个速度飞出去,大概率还是会摔倒。 余乐已经做好了,这两个人摔倒后,半天才会滑出来的打算。 但是在两人身影同时消失了半秒后,一个人却冲了出来,继续往前滑。 是王云龙!! 王云龙没摔。 看来这次完成的很好。 余乐环着的手微微捏上拳头,目光追着那远去的身影,不知不觉地跟着紧张。 王云龙很棒。 他完全没有压速度,他已经克服了对速度的恐惧。 哪怕他前面是六米的跳台。 但他还是放任自己飞了出去。 身形高大强壮,所以当他飞跃六米台的时候,余乐很难形容自己看见的一幕。 有人可以像风,无影无形,有人像一片雪花,晶莹华贵,有人像子弹,迅猛疾驰,也有人像蝴蝶,蹁跹而至,如果一定要形容王云龙飞出去的身影,余乐觉得应该像一只蝗虫吧,双足猛地往上一蹬,展开翅膀,“嗡”的一声,像个轰炸机一样就“撞”了出去。 余乐也算是见过不少滑雪运动员,国外一米八的选手也不少,但自由式滑雪是一个技巧类的运动项目,更需要身姿轻盈的运动,所以大多高瘦纤细。 因而王云龙“撞”出去的感觉,让余乐头皮一麻,联想到障碍技巧这项运动,可能产生的碰撞,瞬间就明白了柴明的想法。 这特么就是为了应对那些手黑的运动员,而准备的大杀器啊!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余乐惊讶。 没想到六米台的高度都没有难住王云龙,这个家伙竟然又成功了! 当他滑出来的时候,余乐的心里都突了一下,这个家伙的平衡感还真的很不错啊!那么大的一个,却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找到了基本的平衡,余乐回想自己选训,好像跳台也是花了一天多时间才克服。 老柴的眼睛里难道有探测器,难不成又让他挖到一个天才? 这样的想法刚刚出现,连续挑战两个跳台成功的王云龙,就一头栽进了波浪线里,摔了个四仰八叉,滑雪板都飞了出来。 “呀!” 余乐惊讶地叫着,担忧地看着,正犹豫要不要下去看看情况的时候,就看见柴明冲出的身影。 余乐想也没想的,也跟着往下跑。 跑出去几步,余乐又看见柴明坐在雪上往下出溜,然后又站起来继续跑,那担忧紧张的模样,一时间,竟有点儿吃味。 柴明身体不好,而且又是教练员,主要还是负责教练工作,所以这种队员摔倒的情况,都是由助教去看。 今天训练到现在,前面多少人在跳台下面摔的鼻青脸肿,柴明的屁股都像是黏在了凳子上,别说让他起来看一眼,就是蹙下眉都没有过。 现在却为了王云龙跑的飞起,难道这才是“亲儿子”? 余·便宜儿子·乐有些不开心了。 算了,柴爸爸也是求才若渴,再说王云龙感觉摔的挺惨的,第二个波浪峰都被他撞出一个缺,万一伤了筋骨就不好了。 干运动员这一行,最怕的就是受伤。 余乐是深有体会。 自我开解的余乐落后柴明一步,一路下到波浪路段,这个时候王云龙已经爬了起来,捂着鼻子。 滑雪头盔护住了脑袋,可惜看刚刚的情况,王云龙是脸先着的地,好在护目镜也有一点护脸的效果,倒是没有流鼻血,只是这个人都很狼狈,懵懵地看着跑下来的柴明和余乐,感动地说:“我没事,柴总我没事,乐神我没事放心吧。” 谁知道眼看着就要冲到王云龙面前的柴明,在对方感动的目光里,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站在被王云龙撞出豁口的波峰上蹙眉猛看,倒像是更心痛这损毁的赛道似的。 王云龙的手伸了个寂寞,幸好小太阳余乐及时伸出了手,挽救了一颗就要破碎的少男心。 “没事吧?” “没,没事,谢谢。” “客气什么,没事就好,千万别受伤,要学会保护自己。” “嗯,好的。”王云龙去看柴明,柴明还蹲在波峰上看豁口,表情凝重。王云龙赧然,“柴教对不起,我没做好,这个需要怎么恢复,要赔钱吗?” 柴明看他一眼,又看看眼前的豁口,竟然狰狞地笑了。 王云龙吓得连连说:“我赔钱!我下次主意!” 余乐却完全无视柴明的狰狞表情,好奇得凑上去,问:“怎么了?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柴明就继续狰狞地看着余乐,说:“王云龙要是真能练出来,就是个坦克啊。” 余乐的猜测瞬间得到了印证,笑道:“破坏力是挺强,换我我也害怕遇见。” 柴明看了一眼王云龙:“速度不行,都白搭,练练再说。” 说完,柴明撑着膝盖站起来,对王云龙说道:“刚刚滑的还行,注意力再集中一点,继续吧。” 接着看了王云龙的朋友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又对余乐招手:“来。” 余乐高高兴兴地迈着小外八,迎了上去。 看来柴爸爸是对王云龙的“破坏力”有期待啊,才不是不爱我了呢。 到了柴明身边,余乐就笑容灿烂地看着柴明,柴明被余乐的笑脸晃的受不了,身上的“黑烟”好像都被消灭了,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柔软下来:“昨晚上带他们来加训了?” “嗯。” “为什么是他们?” 余乐就笑,不好意思说他是在为柴爸爸找回场子呢。 但柴明什么都知道,他的手掌贴上余乐的后背,宠溺般的拍了又拍,还难得温情脉脉地说:“过两天过去训练,我跟不了,你让路未方给你拍训练视频发过来。” “好。” “还有,右侧的动作暂时先不要练,你那伤再养一下,等我回去。” “好。” 柴明不放心地又说了不少话,余乐也认真地听着,余乐脸上盈满了笑,柴明也笑的不再狰狞,犹如长辈的慈祥。 第四天,余乐和白一鸣充分适应场地,配合柴明拍下视频,选训队员这才知道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没有竞争名额的必要,本就是自由式滑雪队的队员,而且人有自己必须奋斗的目标,过来训练的最主要目的,还是为这个项目提供宝贵的技术资料。 于是前几天的抵制和冷漠就像个笑话,迄今为止都将余乐和白一鸣当成敌人,一句话都未说过的高山滑雪队的队员,一时间都不好意思去看这两人。 年轻的小队员更是感动地说:“乐神,白神你们也太好了,训练任务那么重,还来帮我们做技术指导,我真的好喜欢你们,我一定要努力加入自由式滑雪队,成为你们的队友。” 挥手告别,没能深藏功与名,哎,遗憾。 第127章 再下飞机, 已经是深夜,两人坐着夜里的飞机,在两个小时后抵达魔都。 机场里的旅客还是来来往往极多, 在接机口余乐看见了又胖了不少,热情爱笑的李教练。 余乐出国比赛后,就再没见过李教练, 但两人联系的并不少。 魔都队里发了什么东西,李教练都会给余乐发条微信问一下, 若是收起来不方便,就直接寄回余乐老家。而且余乐在国外的比赛一直在进步, 魔都队这边的津贴也都是李教练在办,在余乐心里, 李教练就是个左手拿着礼包盒,右手托着软妹币的“财神爷”。 两人一见面,那叫一个热情。 拥抱,寒暄,笑的花开灿烂哥俩好。 余乐也不忘介绍:“这是白一鸣。” 李教练也是热情地招呼, 丝毫不在意白一鸣的孤僻寡言,简直就像是另外一个程文海, 后来就连白一鸣都架不住李教练的热情,还回应了几句, 已经是大大的突破。 等上了车,李教练说了这几天国家队训练的事儿, 肯定是夸的,说国家队多强云云, 让队里的队员学习了很多云云, 但是临了提了一句:“孙毅这小子还是一样哈。” 余乐听出玄机, 扒着座椅靠背问:“怎么了?” 李教练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吧你没在,我们训练和国家队有些冲突,这事儿要是和教练反应呢,小题大做了一点,不过就是队员间的相处,但我总的有个说话的人吧,现在你来就好了,小队员崇拜咱们国家队员而已,吵着你们的训练了是我们管教不好,但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可以让孩子们进去看看,我们教练会严厉禁止他们打闹,保证你们的训练环境。” 余乐眉梢一扬,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但还是谨慎地说回去帮忙问问,算是答应了下来。 等回到队里,时间已经很晚,他们住的宾馆房间又有点分散,余乐就和白一鸣直接住进了房间。 没找程文海石河,当然也不会去找孙毅。 但嫌弃吵闹不让省队的小队员进来看训练,还真是孙毅会做的事。 事实证明,也如余乐猜测。 第二天早上,与程文海一碰头,就什么都知道了,连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们说了什么话,程文海都能像个“复读机”似的,一句不差地重复。 大体情况一开始就如李教练说的那般,省队觉得国家队员过来训练特别牛皮,便约着一起去看训练。 省队队员基本都在读书,都是放学后去看训练,头两天还好,大家相安无事,但是到了前天下午,小孩儿们就自觉对国家队员熟悉,便吵吵闹闹说说笑笑,态度不再认真。 孙毅不高兴,让卓伟去让孩子们闭嘴,但卓伟这人说话有点儿硬,又喜欢阴阳怪气地挤兑人,然后招惹到了一群“中二期”的少年,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 孙毅过去,就说他们以后要还是这态度,就再别过来。“中二少年”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直言:“你以为我们来看你的?我们是来等我们“一哥”,谁要来看你训练,比赛比不过我们“一哥”,被逼着都换项了,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们魔都队的场子。” 这“一哥”是谁,不用说,当然是余乐。 以余乐的成绩,也必然承的起“魔都省队一哥”的头衔。 只是…… “哐当”一口好大的锅,盖在了余乐的脑袋上,这个冤啊! 难怪刚刚看见孙毅,余乐对他笑着招呼,却换来一个大白眼。想他费尽心思才让队内和谐,他容易吗他? 那挑拨离间的“熊孩子”是谁! 看他不收拾一顿! 余乐头大,但事情已经发生,他总不能当成什么都不知道,他好歹也是魔都队的“一哥”……话说,这头衔什么时候选出来的?他人都没在,就擅自决定了? 当即,余乐端起餐盘,在程文海的窃笑,石河和白一鸣的茫然中,起身往孙毅那桌走了过去。 孙毅背对着余乐,但卓伟看见了过去的余乐,对着孙毅说了一句,孙毅的背影僵硬着,却始终没回头看他。 余乐心里“咯噔”,这倔强又矫情的背影,是真的生气啦! 到了近前,余乐把托盘轻轻放在桌子上,正要说话,卓伟起身让了位置。 余乐道谢坐在孙毅对面,正好看见孙毅去瞪卓伟,余乐急忙说:“今天早饭换口味了?两个鸡蛋能吃饱?你不是喜欢吃面包吗?我记得你在国外餐餐都是面包,是因为没有全麦面包?要不我给你盛碗粥去,再拿两个鸡蛋,单吃这些容易噎着。我看小菜也不错,要不给你带点儿过来?” 孙毅抿着嘴看他,也不吱声,余乐便真的起身去给孙毅拿早点。 轻轻放在孙毅面前:“吃吧,还是热乎的。不吃?该不会要我帮你剥壳吧?行,来吧。” 余乐翻着袖子,正拿起一颗蛋,手就被按下了,孙毅蹙眉:“你要干吗?” 余乐笑道:“几日不见,甚是想念。” “呵!”孙毅的脸更臭了。 余乐从孙毅手底下巴拉出鸡蛋,在桌上“叩叩叩”地敲,鸡蛋壳在他手里簌簌落下,一转眼一个白净软嫩的鸡蛋就俏生生地立在他的手上,接着递到了孙毅手上。 余乐说:“抱歉啊,前天的事让你生气了,小孩子不懂事,我替他们道歉,你别放心上,教练那边儿我会反映,淘气的孩子就不让进来,建议把观看咱们训练当成一种奖励机制,才会珍惜,也避免人多了他们又不自觉,你说是不是?” 孙毅没拿余乐举着的蛋,只是紧紧地蹙着眉心,说:“说完了?话那么多,啰啰嗦嗦,那群小孩爱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余乐见孙毅没有接过鸡蛋的意思,就笑着收回来,一口咬了半个,笑道:“我挺介意的,毕竟咱们是朋友,是兄弟,要是影响了感情,多伤心。” 谁知道! 孙毅“啪”的一声,拍了桌子,怒火中烧:“你还知道!?我就问你,你和白一鸣跑去滑障碍追逐,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我特么是到了机场才知道你们没过来?当初是怎么说的?我就问你,当时是不是统一都说不去?” 余乐:“……” 卧槽,原来火苗在这里。 余乐这次是真的心虚了。 确实是他不对。 孙毅气的很有道理。 当初柴明选了他们三个人去选训队,一开始是他们太认真,以为在奥运年这么紧张的日子里,他们还要分神换项,因而统一立场,拒绝了柴明。 只是后来余乐知道太多,立场再度动摇,正好白一鸣又与自己在一起,也没多想的就拉着白一鸣去找柴明。 倒是忘记应该叫上,上车就睡的孙毅。 究竟是因为孙毅当时不在身边儿,还是因为他的心里对白一鸣更亲厚一点,余乐也说不清楚,但没叫上孙毅确实是他的错,又不是小学生了,搞得像抱团孤立似的。 太不成熟。 “对不起。”余乐真诚。 孙毅身子一侧,下巴一扬,鼻孔戳到天花板,再不说话。 余乐挠头,一时间真恨自己的情商不够,这个时候想不到更好的话去回答,在心里叹气,盯着手里剩下的半个鸡蛋,沉默了下来。 孙毅却在等了一会儿后,用眼神瞥了余乐几眼,最后傲娇地说道:“幸好我也没去,这才几天又跑回来了?是不是担心主项训练的事?抱大腿这事儿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合适。” 余乐见孙毅愿意说话,也不管他说的对不对,连连点头:“是是是,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孙毅脸色稍霁,就听见卓伟“噗”的笑出声,孙毅马上脸色一沉,扬眉:“笑什么?” “没。”卓伟不不敢说。 孙毅睁大眼睛:“说啊。” 卓伟想想,忍笑:“余乐这样跟哄女朋友似的,经验挺丰富啊。” 孙毅:“……” 余乐:“……” 继而孙毅怒到掀桌:“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一把没被抓住,卓伟哈哈大笑着跑掉了,餐厅里留下三日绕梁的大笑声。 女队队员看热闹,张佳开口问:“笑什么呢?” 又说:“唉,余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跑哪儿去了?” 最后说:“障碍追逐?忙的过来吗?不是还要练大跳台吗?可真够你们忙的了。” 程文海端着餐盘来到余乐身边,笑,帮余乐也哄着孙毅:“你别气了,那就是一群中二少年,说的话你别当真。” 孙毅冷哼一声:“谁说这事儿了?和一群初中生计较,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余乐趁势说:“那我刚刚的提议还行吗?把看训练当成鼓励机制,必须是表现优秀的队员才能进来看训练,还可以和我们一起练。” 孙毅说:“随便你,这事儿问我干什么。”嘴里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不一样,像是因为得到了足够的尊重,而愉悦了许多。 所以余乐和孙毅的小矛盾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解决了。 还是要归功于上个赛季,在国外奔波的情谊,所以不会真的生气,出现矛盾也很容易解决。 感情的培养需要时间,而国际赛场更是容易培养出纯粹的战友情,这样的情谊可以被和风细雨滋润,也无惧狂风暴雨。 吃过早饭,余乐就直接投入到正式的训练中。 魔都体育局、魔都雪协和魔都自由式滑雪队,都很重视这次国家队的训练,不但整个白天场馆都只给国家队使用,还为了让国家队的强势项目可以在奥运会有更好的发挥,竟然将游客使用的新手区赛道改成了U型场地,这也让白一鸣和孙毅终于有了训练场。 余乐在训练期间看见了李教练,又被介绍再度认识了魔都队里的教练和领导,然后换了个说法,提到了省队队员观看国家队训练的奖励制度。 李教练他们当然都很高兴,事情能解决,队员还能进来看训练就行,再说余乐还同意表现好的小队员可以和他们一起训练,在国家队员中间,训练、学习、观察,甚至可能会被提点,对队员的提升会很大。 魔都队成立的晚,成年组的选手都是社会招募的滑雪爱好者,小队员又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国内的排名一直垫底。 虽说去年因为余乐的加入,突然就拿了一堆冠军,可人毕竟是国家队的,他们也需要有自己优秀的运动员,不断的传承,扩大,才能够成就魔都队真正的荣耀。 余乐的提议,是双赢的事儿。 双方都接受良好。 而余乐在解决了这些事情后,就不再分神,开始专心打磨坡面障碍技巧,重新适应自己加强的体能,寻找新的平衡点。 至于余乐体力增加有多大,程文海的一句话可以作证——那天在更衣室里,余乐正换着衣服,程文海突然一巴掌打他屁股上,像个“二流子”似的吹着口哨说道:“啧,这翘臀!” 余乐:“……” 你特么欠揍啊! 坡面障碍技巧是一个很吃下肢力量的运动,因为道具区的旋转周数,决定了余乐可以在上下桥的时候完成450°的转体难度。同时,腰腹肌作为核心发力区,也是重点锻炼的位置,因而比起变化很小的上肢,余乐大腿肌肉的发达,也细微地改变了他的体型。 作为职业运动员,这个时候根本不会在乎体型如何,一切都为比赛的项目而存在,一切的改变都是为了争夺奖牌,这是职业运动员的牺牲,也是他们的荣光。 就这样,训练了一周多的时间,在这天训练结束的时候,朱明教练将所有人叫到面前,问道:“明天我们准备下水,有不会游泳的吗?” 当然没有。 国家队往年没有室内滑雪馆训练,自由式滑雪队的队员要不就是在健身房练体能,要不就去练空中技巧跳水,为此国家滑雪协会还专门设立了“空中技巧跳水比赛”,去年余乐和程文海还一起看过类似的新闻报道。 今年条件好了,队里就都以为今年没有跳水训练,谁知道突然又要下水。 换个训练,缓解一下训练疲劳也好。 没有人开口。 他们都会游泳,更不要说就是从跳水队出来的余乐和程文海,大概也就卓伟、刘薇从体操队转项过来的队员可能不会,但也都没有吱声。 朱明环顾一圈,点头:“下了训练,去王教练那边领装备,明天早上7点半在大门口集合,都准时到。 解散。” 余乐汇在人群里,有人对他开玩笑:“余乐,论跳水你们才是职业的,回头要不来个大头朝下的?” 程文海抬手“轰苍蝇”,“去去去,你才大头朝下呢,我们改项容易吗我们?都是在和过去十多年的习惯抗衡啊。要不是理智还在,多少次我都想用双手去压雪花。” “压雪花?” “可不是,压雪花。” “哈哈哈!!” 大家说说笑笑,到了住处。 这是一栋建在滑雪馆侧门的宾馆,二十来层高的大楼,不新不旧的四星假日酒店,卫生还算干净,楼下有健身房,也有游泳池。 一个电梯挤不下自由式滑雪队的所有人,所以男子们自觉站在门口,等女生都上去了,才呼啦啦地进到电梯里。 到了十层,电梯门打开,又所有人都走了出来。 游泳装备在这里领,也有人住在这一层。 领完泳衣的女孩子就在走廊上打开了包装,抖落着泳衣交谈的模样,让余乐一瞬间有些穿越。 直到他也从王教练手里拿过泳裤的时候,手指磋磨着熟悉的布料,格外沉默。 嗯嗯,有点儿激动,竟然可以下水。 人啊,就是贪心,跳水的时候觉得滑雪有意思,等着滑雪滑了一年,又想去水里泡泡,果然是冬天要玩冬天的项目,夏天就得去水里降温呐。 余乐从拿到泳裤开始,就在期待明天的跳水训练,还寻摸着要是条件允许,自己也可以玩玩真的跳水,感受压水花时候的极致控制力。 然而第二天上了大巴,大巴却载着余乐他们往城外开去,随后就上了沿海大道,看着车窗外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蔚蓝海洋,车里议论了起来。 “我们是在海边泳池训练吗?” “训练完了,能不能下海玩玩?” “这么热的天下海简直太棒了!” 朱明听的满脸茫然,随后一拍脑袋,说道:“害,是我忘记说了吗?今天下水练的不是空中技巧跳水,而是冲浪。而且我们会在海边住四天,也相当于是个团建,大家放松一下。” 车里安静一瞬,继而欢呼声暴起:“教练万岁!!” “团建万岁!!” “放松万岁!!” 程文海激动地搓手,高歌:“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明天又是好日子~千金的光阴不能等~” 换来满车哄闹,一片欢声笑语,气氛与前一刻是天差地别。 余乐也笑了,期待地转头去看车窗外的海洋。 哪怕是训练狂,也有疲倦的时候,这次的团建,他可是太期待了。 大巴车载着他们抵达了海滨度假村,然后在大门口,余乐看见了房雨琪。 当这位大小姐一出现,余乐就什么都懂了。 看来这次的团建,又是房氏集团赞助,据说他们产品上市,在第一季度就获得了巨额的收益,这次的团建赞助,既是为了感谢自由式滑雪队的代言,也是为了未来能够更好地合作。 “大家好,我是房雨琪,又见面了,房间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大家回到房间稍微休息一下,一会我们就去海边做游戏,冲浪好不好。” 房雨琪热情地说着,同时她身后的摄影师也将国家队员下车的一幕拍摄下来,或许作为资料收藏,或许发给媒体记者做通稿,当然也可能是单纯想要记录下国家队员度假时候快乐的画面。 左右自由式滑雪队的肖像权都在房氏集团手里,大家都习以为常,更是将房雨琪当成了他们中间的一份子。 “一会你也要和我们一起玩?” “冲浪是什么意思?就是冲浪板吗?这个不会啊。” “估计滑单板,玩冲浪没问题,我单板还行。” “除了冲浪还有什么运动?” “团建的内容是什么?” 男生们问着房雨琪,房雨琪也说笑着回应,甚至顾不上和余乐、程文海打招呼,只能抽空对两人递着眼神,笑了笑。 但与之对比,女队那边的气氛就有些古怪,很多人都冷眼看着房雨琪,然后看看余乐,又去看谭婷。 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平静的大洋深处,依旧是暗流涌动,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波澜,可能又会掀起滔天巨浪。 更何况,余乐的“绯闻”,因为谭婷上个赛季糟糕的表现,被队里女生当成了真正的理由,不然,为什么好端端的成绩突然就下降了那么厉害呢? 这样的排斥,在他们放下行李,前往沙滩后升到了极致。 房雨琪穿着泳衣,外面还套了一件大T恤,露出一双腿,在海边实属正常。但房雨琪很漂亮,又化了精致的妆容,将头发挽高,戴着一顶太阳帽的装扮,确实是性感又漂亮,和穿着中裤款泳衣,轻装上阵的女队员,形成了天差地别的风格。 男人嘛,并不说多看一眼女性,就是好色,只是人确实好看,在这海天一线的金沙滩上,绝对是风景线般的存在。 视线老是不自觉地移过去,实属正常。 房雨琪站在一堆橙色的救生衣边上,巧笑倩兮,“我们准备了五艘摩托艇,后面绑着牵引绳,这里是救生衣,教练您看看,还有什么没有准备的吗?” 教练们过来,自然是开口道谢,然后将所有队员集合在了一起,说:“冲浪与滑雪的原理大致相似,你们尽快适应牵引冲浪,保持平衡,确定姿势。这几天,我们上午都是冲浪训练,下午还有房氏集团准备的团建活动,沙滩排球,游泳比赛,往返跑,拔河等等,赢了都会有小奖品。好了,自己安排迅速上去吧。” “走。”张佳拉着谭婷先去领了救生衣,却没有接房雨琪递过来的那件,而是没有看见似的自己埋头翻找。 房雨琪将手收回来,尴尬地笑。 这时谭婷伸出手去,说:“你手里那件是我能穿的吗?” “是。”房雨琪笑着递过去,“我帮你穿。” “谢谢。” 张佳直起身来,抿了下嘴,就看见余乐被程文海拉着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石河、白一鸣和孙毅等人。 房雨琪帮着谭婷系上救生衣的扣子,又急忙去帮围上来的大男孩们挑选合适的码子,同时对余乐和程文海笑道:“刚刚也没打招呼,马上你们又要训练了,晚点下来了,聊聊啊?” 程文海呵呵笑:“上周还聊过两句吧?你都没说你要过来。” “是那之后决定的,要是那之前就定下来的事,我能不告诉你吗?” “你最近工作怎么样啊?” “就是那样儿呗,想法多的不行,但真正能成行的却不多,交什么预案上去,都会被打回来,就只能先从一些小事做起。” “对啊,陪我们团建这事儿,对你应该是小事吧。” 张佳轻飘飘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一片安静。 紧接着,余乐的腰就被程文海撞了一下,很小的声音飘进余乐的耳边:“每次都是她,她不会是喜欢你吧?” “……”余乐无语,能不能不要和他聊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今年不是要进奥运会名单吗?怎么还长出恋爱脑了?就不能单纯是同性相斥的原理吗? “什么?”孙毅探头出来,“什么喜欢你?谁喜欢你?” 余乐:“……” 顺风耳,你第一。 石河说:“佳姐。” 余乐:“……” 你也听见了?说好小声的聊天呢? 接着余乐就看向了白一鸣。 白一鸣:“……” 很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一心向学就是不一样。 “走吧,走吧。”余乐大囧,推着程文海,在房雨琪调侃的目光中离开。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了出发台,这里竟然还有滑雪双板。但走近了仔细一看,却不是滑雪板的材质,拿在手里也很轻,两面都有种明显的泡沫感,想来是为了能够浮在海面上。 滑水板的形状设计类似于高山滑雪板,只有一头弯翘,但尾端收束,还要狭窄些许。 尾端水下的部分有鲨鱼鳍的设计,大约是为了更好地控制方向,中间部分,水面上用于踩脚的地方,是一个固定的,树脂材料的,类似于拖鞋一样的设计,用以固定双脚。 滑水双板没有码数区分,一对对地摆放在一起,拿着就可以前往出发台,等待出发。 出发台设计的倒是很气派,大概有十五米宽,是一个从岸上倾斜到海浪的硬质木板,上面还用白蓝的颜色写着——“国家冬奥水上集训项目”。 小字——“XXX食品集团赞助”。 牵引绳就在工作人员的手里,在为他们递上牵引绳的同时,讲解应该如何穿戴装备,以及又应该如何在急速行驶的过程里发出求救信号,以及读懂摩托艇助理的手势信号。 安全方面是做得很谨慎。 这边余乐仔细地听,认真的记,那边突然“嗡”的一声,紧接着伴随着女性的尖叫声,一道水浪被凶猛地掀起,有水珠甚至落在了余乐的身上。 是张佳。 作为空中技巧运动员,连飞上12米的高空都不怕,可以在雪坡上以70迈的速度疾驰的铿锵玫瑰,却用喉咙撕破了天际。 听的余乐都头皮一麻。 继而,更加期待。 滑雪运动员的平衡很好,但是冷不丁换了一个项目,哪怕再是类似,也需要适应的时间。 张佳冲出去十来米处,就趴在了水面上,摩托艇停下来,她浮在水面上,一脸的惊魂未定。 谭婷再远一点,也同样摔倒,转头看向他们即将出发的男生。 这一瞬间,余乐等人好像都有一种不能失败的感觉。 “等等,是屁股往后坐是吧?”程文海拉着工作人员紧张地问。 余乐也收回要去抓牵引绳的手,说:“一开始的速度会很快吗?惯性大概要什么时候才会形成?” 孙毅也说:“等等,我看看再说,有人会这个吗?” 石河摇头。 白一鸣沉默地接过牵引绳,对工作人员熟练地比了一个手势,摩托艇“突突突”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摩托艇气垫一圈翻起白浪,在那徐徐前行的速度下,白一鸣与它之间的牵引绳也在这个过程里把被一点点拉远,拉紧。 白一鸣姿势已经摆好,双脚比肩宽,蹲着马步,肩膀往后仰,继而在拖拽的力量下,滑下倾斜的木板,来到了海上。 姿势太稳了,从稳稳地站在海面上,再到急速的前行,乘风破浪,蔚蓝的海面被他裁剪出白色的水纹。 待得速度完全起来,白一鸣突然双脚一蹬,便是一个侧面的两周转体,炫了一个技。 一时间,口哨声四起,“咻咻咻”的此起彼伏。 余乐看着自己身边屈指放进嘴里,吹口哨的工作人员:“……” 程文海好奇问他的工作人员:“给你们多少工资啊?还要干气氛组的工作?” 孙毅被逗笑的“哈哈哈哈”大笑。 有了白一鸣的亲自示范,运动神经充分发达的国家队员们,也做好了冲风破浪的准备。 双脚比肩宽,膝盖弯曲,在牵引绳的力量传递来的同时,屁股往下一坐! 出发! 腥咸的海风迎面吹起余乐额前的发丝,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疾驰而去,是不一样的感受,但又与滑雪有着千丝万缕的相似。 几个浪头之后,脚感逐渐变得丝滑平顺,双臂持续传来的力量,在身体稳固的姿态支撑下,在海面上滑过。 滑水冲浪,又是不一样的感受,大海的宽阔与大山的巍峨截然不同,但同样让人心中生出无尽豪气,血液也随之沸腾,仿佛无所畏惧。 “啊————” 余乐兴奋地大吼,惹得前面的助理观察员回头来看。 “啊啊————” 远处响起程文海豪迈的大吼! “啊啊啊————” 石河也将心中的舒爽嘶吼出声。 久久没有等来孙毅的叫声,余乐小心翼翼地回头去看,看见身后只有两艘摩托艇的海面上疾驰,孙毅不知所踪。 哈哈,这小子肯定是出发失败了。 摩托艇到了指定的位置,兜了很大一个弯,准备返航。 险些失衡的余乐急忙屏气凝神,与迎面而来的程文海对视,对方笑的眉飞色舞,在那飞溅的浪花里扯着嗓子大喊:“好爽啊!” 放肆的声音与摩托艇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呈现出一幕如朝阳般灿烂的画面。 滑水训练,打沙滩排球,拔河比赛,还有往返跑比赛,这期间欢声笑语不断,团队的“魂魄”好似更加凝结,就连张佳也渐渐对跑来跑去组织活动的房雨琪少了很多的敌意。 余乐有时候累的都走不动了,只想摊在沙滩上喘,但一有活动就疯狂地动起来,体能的消耗其实比平时训练还要凶猛,但心情却是绝对的愉快。 这样的外训,多多益善啊! 一天下来,都是做不完的游戏和吃不完的海鲜,奶白的自由式滑雪队队员晒的脸上都掉皮,肤色整体黑了一个度。 女孩子抱怨着,疯狂地涂抹防晒霜,但又郁闷不透气的防晒霜在运动后的黏腻,房雨琪连夜回到城里,第二天一早上挨个去敲了女队员的房门,送上了她精心选购的防晒霜。 等到了第二天训练,有女队员和房雨琪说话了,女孩子间的情谊也在微妙地诞生。 这次外训时间是四天,就这么度过了三天,到了晚上,这是他们入住这家海滨宾馆的最后一天,就算大海再美,余乐回屋休息后也没了下楼吹海风的想法。 是真的累啊。 三天训练和做游戏,体力被“榨干”了。 不过今天晚上,房雨琪组织了一次沙滩烧烤活动,当夜幕降临,余乐被程文海推醒,“走了。” 余乐愣神:“我睡着了?” “对啊,睡的那是一个沉,平时你训练比这猛多了,也没见你累成这样,不想下去搬东西直说啊。” 余乐撑起自己:“就是挺累的,那现在呢?” “看你睡着,我自己下去了,现在肉都上了架子,就可以吃了。”程文海说完,眼睛一睁,透着一点兴奋地说,“你猜谁来了?” “什么?”余乐迷迷糊糊。 程文海说:“谭季来了。” “谭季?” 第128章 虽然余乐只见过谭季一面, 但对这位“传奇”般的人物,却神往已久。 如今回想,谭季的长相已经淹没在记忆的最底层, 对他最鲜明深刻的影响,独留下视频里那个从山峦疾驰而下,身后雪崩犹如万马奔腾的画面。 很恐怖。 也很威猛。 甚至神往。 越是对雪山了解的越多, 越是明白雪崩的威力有多么的可怕,被死神亲吻着滑雪板板尾的身影, 神秘又强大,被赋予了某种神秘的色彩。 “谭季来了?”余乐瞬间醒神, 起身穿鞋,“来看谭婷的?” “这不废话, 难道还是来看你的?”程文海呵呵笑着,已经走到门边,“走啊,快点。” “就来,先去按电梯。” “你干吗?” “洗个脸。” “至于吗?你要不要再化个妆?” 余乐没理他, 一闪身进了洗手间。 余乐其实也没什么喜欢的不得了的偶像,他是运动员, 对影视圈的明星没兴趣,再说自己大小也算个体育明星, 身边儿出出进进的都是世界冠军,冠军领奖台上的光芒万丈, 下来了还不是个抠脚大汉。 再说他当初也喜欢过盖伦这位滑雪前辈,但在自己的成绩提升后, 那层神秘的光环也没了, 唯独剩下一定要超越的态度。 所以一定要说谁让他特别好奇的, 那就只有谭季。 玩真正的极限运动。 在死神的刀尖上跳舞。 男性的热血和胆量,在谭季的身上,得到了最多的体现。 余乐洗了脸,醒了醒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算清爽,这才满意地出了门。 程文海按着电梯的门,探头喊道:“化完妆没有啊?快点的,电梯到了。” “来了!” 电梯一路来到一楼,两人出了电梯,往通往沙滩的后门走去。 后门出去是个江南园林建筑风格的花园,花园里建设着长廊,有金色的沙子被海风吹着,在长廊地板上铺开薄薄的一层,鞋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余乐的目光已经在寻找沙滩穿梭的人群里,突出醒目的头发。 但一直到餐厅前,余乐都没有看见记忆里的白色头发。 “你在看什么呢?”程文海问,继而在余乐询问的目光里扶额,“左前方,和谭婷在一起那个。” 余乐惊讶地转头,才发现站在谭婷面前的男人,竟然是一头乌黑的头发。 “黑头发啦?” “不然呢?” “我在找白头发。” “人又不是少白头,黑头发长出来,自然就不染了。不过你这印象也太固定了吧?” 余乐没说话,因为谭婷身边的男人突然转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视线如同子弹一般,射了过来。 余乐瞬间有种被对方用目光“狙击”的错觉。 和记忆里的长相也太不一样了。 如果一定要形容余乐对谭季的印象,可以用“白头发”“叛逆”“潮流”“桀骜不驯”来形容。 但出现在余乐眼前的谭季,却剑眉星目,气质昂然,呈现出一种成熟与成功男士的交织感,是余乐身边极少能见到的类型,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唔,总裁款的? 但是比起刑世杰裁判的气质,这个人攻击性又略显弱了一些,前者如同出生世家,有种天然的优越感,看人的时候更多是审视的目光,那么谭季就是在江湖摸爬滚打,肆意生长的峥嵘,有着“丛林法则”下走出来的气息,但又狡猾的学会隐藏。 在那攻击性十足的目光看向余乐的下一秒,对方却又眉梢一扬,露出笑容,将所有的攻击欲望,隐藏在了深处。 微笑。 余乐看出来对方在对自己打招呼,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对方应该对他不是很喜欢,满心的欢喜顿时落了个空,剩下一地的少年面对偶像时候的破碎玻璃心。 什么情况? 应该不是看错了吧? 刚刚自己是被瞪了一眼吧? 余乐决定谨慎一点,不要情况不明地就上前套近乎,所以双脚在沙地上牢牢扎根,同时露出标准地商务微笑,点头。 “不过去了?”程文海跟着余乐往烤架方向去,好奇地问。 “再看看。” “?” “反正再看看。” “感觉不对?” “说不上来,再说吧。” “那行,走烤肉去。” 厨师在烤架前从容地料理食物,新鲜的食材在火舌的舔舐下,逐渐变成可以食用的颜色,烤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闻的人口舌生津,腹中饥饿。 今天吃晚饭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不少,很多队员已经敲着碗筷吞口水,盯着烤架上的肉,眼里泛起了绿光。 其实餐架上有提前准备些食物,只是比起大鱼大肉的诱惑,选择在餐架前流连的也就只有女队队员。 “我去拿点儿吃的。”余乐饿得实在不行,径直去了取餐区。 很多被冰镇着的刺身,余乐吃不惯这些,再往前走,又到了凉拌区,海带拌了辣椒,切丝的包菜淋了沙拉酱,还有一个看着普通的凉拌海蜇,但想来也少不了芥末这些东西。 素淡的过分,难怪男生们情愿饿着敲盘子,也不那拿点儿垫垫肚子。 再往前走,倒是有些烤的香气四溢的小点心,余乐拿起一个蛋挞三两口吃下去,却被噎的难受,正有找水,一只手递来一个水杯,“要吗?” 余乐抬头,看见了站在桌子对面的谭季。 距离近了,感受却没了之前远远一瞥的攻击性,微笑着的模样好像很友善。 余乐哑声说着“谢谢”,接过了对方手里递来的柠檬水,仰头喝下。 谭季就微笑着看着余乐,然后在余乐放下水杯前,走开了。 余乐再回去的时候,程文海还问余乐:“和偶像说上话了?” 余乐摇头。 “怎么的?还得看看?你看什么呢?就因为人不是白头发,你失望了?” 余乐被逗笑,“瞎说啥,你不懂。” “卧槽,我不懂你倒是说啊。” 余乐说不明白,但谭季哪怕表现在再友善,他也觉得谭季对他不如表现的那样儿,思来想去自己可能和谭季发生矛盾的地方,大概也就是那件事了吧? 和谭婷有关系,捕风捉影的事儿。 但“绯闻”已经过去了很久,这后劲的反应时间有点长啊。 所以,好像又不像。 余乐说“看看”,还真就“看看”到了烧烤聚会的尾声。 不是胆小,也不是怕谭季,而是觉得对方既然对自己警惕,那就没必要靠上去,而且这事儿也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自家妹妹就在身边儿,不过是问一句的事儿,若是谭季只知道一味地迁怒别人,而不是自己去调查了解,那也就没什么值得尊重。 吃的心满意足的国家队员再度散开,女生们聚在一起聊天,男生直接穿着沙滩裤下海游泳。 余乐的游泳技巧是相当不错,自然跑到海里消食,与程文海等人玩的再度脱力,这才说是口渴了,上了岸。 烧烤架里就剩下余火,厨师摘了帽子在远处乘凉,餐架上菜品齐全,可以随时取用。谭季就站在饮料区看着余乐微笑,在一轮圆月的照射下,一副温文尔雅的姿态。 余乐顿了一下,继而从容走了过去,招呼一声:“你好。” 谭季点头,用目光示意桌上,“喝什么?还是柠檬水?” 余乐笑:“我自己来。” 谭季将伸出的手又收回去,再一次注视余乐一口将水喝下,但这一次没有离开。 余乐的头朝上扬高,视线与谭季的双眼,隔着玻璃杯对望,曲面的玻璃扭曲了余乐的视线,眼里的谭季变得龇牙咧嘴,眉宇高扬。 水杯放下,一切如常。 余乐也面色如常。 笑。 “最近还有滑雪吗?”余乐问。 谭季笑道:“有段时间没滑了,雪季过了,我喜欢玩攀岩和速降,速降你知道吗?” 余乐想想:“跳伞?” “不。”谭季笑,“是山地车速降,我试着挑战昆尔山脉,已经准备了三个月,就在前不久才完成了全程的拍摄。” 余乐眼睛一亮:“有新的视频?我能看看吗?” 谭季笑着摇头:“不行,这次的视频我将永远珍藏,用来纪念我在拍摄过程中失去的队友。” 余乐上扬的嘴角,瞬间收了回来。 谭季也收了笑,凝望余乐。 他个子比余乐高一点,气场却格外的强,像是迎面拍来的血腥巨浪,压向余乐。 但开口的时候声音很轻,有种异样的温柔:“我就一个妹妹,我很珍爱她,她的梦想就是拿到奥运会的冠军,所以避免你再干扰到他,我能烦请你,离她远一点吗?” 余乐:“……” 果然。 一时无语。 谭季继续笑,看起来就像是友人在轻松的交谈,但却用目光压迫着余乐,等待他的答案。 余乐在这个过程里,表情始终没有太大的变化,但长久的沉默又像他在胆怯,像一只可怜的小动物,一点点的,瑟瑟发抖地,退到了角落里。 但,就是始终听不见谭季想要的回应。 时间太长了,谭季眉心蹙紧,焦虑染上眉梢。 或许,再说点什么? 一朵养在温室里的花朵而已。 又能承受什么样的压力? 就在这时。 余乐眨了一下眼,嘴角突然一勾,竟露出了谭季意想不到的表情。 继而,在谭季诧异的目光里,余乐转头对着谭婷的方向大喊:“谭婷!谭婷!你过来一下,你哥有话要说。” “谢特!” 谭季骂了一句,脸上的从容消失殆尽,一脸日了狗的表情,瞪向余乐的目光,像是要一口吃掉他。 谭婷真就过来了。 余乐转头再去看谭季的时候,谭季的脸上早就没了凶狠的劲儿,对谭婷温柔地笑,还说:“婷婷,不用过来,没什么事,真没什么事。” 严格说来,谭婷和他哥谭季不像,谭季是一个很有个性的男人,干自己想干的事儿,不在乎世人的眼光,用命去玩极限运动,高兴就染上一头非主流的白发,虽说对余乐和谭婷“绯闻”这件事上,有些低能,但吓唬余乐的时候,那股狠劲也很霸道。 与之相比,谭婷这姑娘就小家碧玉似的,有着自己的单纯质朴,而且从她待人处事宽容善良的脾气看,是一个从小生长在“蜜罐”里,生活很甜美的丫头。 两人就连长相也不大一样。 一个如峰一个如水,一个疾风骤雨,一个晴空朗日,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余乐眼前,再一次证明了谭季这个人的“妹控”属性。 在妹妹面前,谭季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轻声细语地说,没什么事,我就是和余乐聊天呢,你今天吃饱了吗?我看你喜欢吃烤土豆,厨师休息了,要不我给你烤去,你不是最喜欢吃我烤的土豆吗云云…… 平日里不太爱说话,别人说什么都是淡淡地笑,参与度高,指挥度低的谭婷,却在谭季的哄劝声里,看着余乐。 “我哥找你聊什么呢?是不是队里传的那些事,你别介意,我已经说过她们了,也说过我成绩不好和任何人都没关系,连续两年拿下世界冠军后,我就陷入了瓶颈,新的动作练不下来,我就在试着调整我的技巧核心,就导致老的动作越来越不稳定,不过今年好了很多,我差不多已经走出来了。” 余乐也笑着点头:“那要恭喜了。” “谢谢。看你今年也在调整技巧核心,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花费整个赛季去适应。” “目前感觉还好,再练一下再说,毕竟进赛季还有好几个月。” “那行,你还忙吗?” “哦,白一鸣他们还在等我,那就不聊了,再见。” 余乐说完,离开前对着谭季笑了一下,谭季没理他,扭头看着远处海上的星空,但脸绷的很紧,腮帮子因为用力,而绷出两条黑色的线。 走的更远一点,余乐再一次回头,才看见谭婷的手掐在谭季的腰上,谭季正将谭婷的手拽开,龇牙咧嘴地求饶。 一瞬间,就一点也不狂帅酷霸吊了。 所以谭季跑过来究竟是干什么的? 难道就是为了谭婷,跑过来给他个“下马威”不成,却挨一通掐吗? 余乐又回到海里泡着,一波波的海浪托着他的身体,一起一伏,想着刚刚谭季的模样,忍不住地笑。 程文海和白一鸣他们游过来,看见余乐脸上诡异的笑容,问:“干吗去了?见小舅子那么高兴?” 余乐一收笑:“别瞎说,谣言就是你这样开玩笑开出来的。” 程文海看见余乐表情,收了玩笑,问:“刚刚看你和谭季说话,怎么了?” 余乐觉得这事儿挺难描述,更不适合拿来到聊天的话题,便转口问道:“你有妹妹吗?” “啊?” “你会把食物让给妹妹吃吗?会给她零花钱吗?要是和她打架,你会让着她吗?” “干吗?咱妈要生二胎了?” “滚!”余乐都给气笑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谭季的“妹控”属性是改不了了,可以说他从决定过来那一刻起,就在妥妥地做着“妹控”的事儿。 想不到……但,好像又理应如此。 …… 当天晚上再没事情发生,余乐游完泳回到宾馆洗了一下,倒头就睡得得天昏地暗。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好像在骑自行车,开始还在宽敞的马路上,但突然自行车的方向不受控制,带着他疯狂地驶下了马路,再一转眼,他却在一处狭窄的崖壁上。 崖壁陡峭颠簸,两边不过30厘米的距离就是几十米的断崖,他从高处沿着那狭窄的小路往下骑,很恐怖,犹如在独木桥上行走的感觉,然让余乐的心跳加速,呼吸短促。 但又紧张刺激,余乐可以听见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大概是紧张地过分,余乐突然就从梦境里清清醒了过来。 他还睡在床上,窗外的天空微微的亮,曦光落在海面上,长出犹如鱼鳞般的色泽,看着那层光晕,余乐怔怔出神。 睡了一觉,大脑清醒,余乐才去思考,谭季嘴里说的那个同伴……是真的死了吗? 这个问题一直纠缠到,余乐再看见谭季。 今天是团建的最后一天,上午还有半天的滑水训练,余乐已经滑了两圈,正湿漉漉的从海里淌出来,就看见坐在椰子树下的谭季。 一身白的短袖短裤,头顶还带着一顶白色的鸭舌帽。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沙滩椅上,手肘撑在腿上,安静地看着一处。 视线落处,当然是谭婷的身上。 这个人对视线敏感的过分,余乐不过盯着他看了两秒,他突然就准确无误地转头,将目光落在了余乐的身上。 眼眸有种异样的黑。 余乐想了想,将滑水板拿起来在手上一提,竟然主动地迎了上去。 最有意思的,是当余乐决定过去的时候,谭季竟然紧张地看了谭婷一眼,继而撑直后背,用夹紧的眉宇大吼:你别过来啊——!!! 余乐:“……” 也不知道昨天这位大神,是怎么被妹妹教训了一通,突然就变得可爱了起来。 “季哥。”但余乐还是过去了,而且先说道,“昨天抱歉啊,主要紧张了,没有处理好,昨夜里思来想去的,觉得还是要和您说一声,我和谭婷真没事儿,就是挺好的队友关系,我把她当妹妹,很文静乖巧的姑娘,特别好。” 被夸了妹妹,“妹控”谭季的脸色一点点平缓了下来。 余乐又在谭季旁边的沙滩椅坐下,说:“不去玩玩,这运动对你来说应该是手到擒来。” 没了导致敌对的话题,谭季也再度恢复风度,“累了,不想玩了。” “嗯。”顿了一下,余乐欲言又止,“你昨天说的……” “什么?” “队友……” 谭季的眸光沉了下去,沉声:“嗯。” 余乐的心沉了一下,有些伤感,那毕竟是一条生命的逝去。 谭季将脸埋进了手里,轻声说着:“他就在我前面,我就那么看着他落下去,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只有重物下落的声响。那一瞬间,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免不了去想,我要是不在了,我的家人朋友怎么办?谭婷会不会哭?好像突然之间就被嵌入了一些情感,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做恐惧。恐惧的并不是我的生和死,而是还活着的那些人,那些爱我的人。” 余乐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谭季的自言自语。 他有自知之明,他没有任何魅力,成为谭季轻倾吐心声的知己,他只是恰恰好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恰恰好是一个没有关系的陌生人,恰恰好又算是认识,也认识相同的人罢了。 谭季的崩溃在一瞬间。 然后又在这样倾诉的过程里,一点点地调整,愈合。 当谭季再抬头的时候,眼底的阴翳退散了很多,眼眸就像他身上的衣服,有了纯净的光泽。 他赧然地对着余乐笑了一下,将鸭舌帽取下来,又反过去戴上,两人的关系好像亲近了一点。 “所以,现在需要好好休整一下,大概短时间内不会出去工作了吧。”谭季说着,继而莞尔一笑,看向余乐:“你在队里的绯闻还挺多的,人帅就是是非多,好好训练,好好比赛吧,你从跳水转项过来,应该不是为了一个世界杯的第五名吧。” 余乐惊讶:“您这又是哪儿来的消息?我能有什么是非。” 谭季想了想,掰手指:“违规队内谈恋爱,脚踏两条船,被白富美赞助商看上,哦,对了,听见你们男队还有什么派系纷争,教练在争权夺利的。就这队伍,行不行啊?今年可是奥运会。” 这些传闻,余乐一个都不认。 但凡他心眼儿小点儿,就得被气炸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捕风捉影的事儿都是怎么传开的? 搞得他跟个“人渣”似的。 可偏偏余乐对这种事儿的敏感度始终不高,“没有,没有的事儿,听谁说的。”如此这般的解释一下,呵呵一笑,就算完事儿。 谭季盯着余乐的脸看了几秒,然后说道:“去和张佳谈一下吧。” “什么?”余乐不明白。 “婷婷很喜欢自由式滑雪,别因为你一个人搞臭了队伍的名声,有些伤口可以自愈,有些却会溃烂,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余乐脸上的笑容淡了,目光移向海边的那群女孩,最终落在张佳的脸上,第一次认真审视这姑娘。 …… 张佳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在洗手池前洗手的房雨琪。 明明她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房雨琪还和教练、余乐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怎么一转眼就一副才上完洗手间出来的模样? 张佳感觉到不对劲儿,视线在镜子上与房雨琪对视,犹豫了一下,才走到了水池边上。 她这边的水一打开,那边的水就关上了,房雨琪扯下一张纸巾,一边擦手,一边转头对她笑。 人长的好看,笑容甜美,却很难人让她喜欢。 “张佳,去年你的成绩特别好呢,洲际赛拿了好几个冠军,世界排名都进第三了吧?”等着张佳的手一洗完,房雨琪就亲热地靠过去,递了纸巾让她擦手,同时又说道,“今年我们公司打算推出季度代言,就是每个季度主打你们队里的一名运动员,其实就是做明星效应。” 没人会和钱过不去,张佳收了眼里的敌视,调整表情看向房雨琪,说:“你的意思……这些人里有我?” “当然,你的成绩那么好,也在待选名单上,这一点不用担心。” “哦,那太好了。”张佳的笑容变得真心灿烂。 房雨琪也笑,掰着手指头说:“除了你,还有谭婷、白一鸣、何宇齐,还有余乐,这些都是我们待推的明星。这个策划是我努力推动才能够最终执行,但风险依旧很高,随时可能被取消。” “风险,什么风险?”张佳有点急。 “就是做明星广告嘛,明星的个人风评是很重要的,尤其你们是运动员,大众对你们的行事作风,感情态度,要求更加严格,所谓的绯闻是一定会降级好感度的。那么一旦你们在待选名单里的人,出现了这一类的风波,公司那边肯定就不会做,我这种靠着长辈庇佑,幸运的少走几步的人,在这种决定公司未来发展的决议上,是肯定说不上话了。” 张佳完全没想过自己传余乐绯闻的事,只想到自己:“我没有,我肯定是没有这些不好的绯闻。” “我知道,你是超级棒的,是个洁身自好,努力上进的好姑娘。但是这事儿不是单指你一个人,还有其他人呢,何宇齐啊,白一鸣啊,余乐啊,都得保持在大众眼中同样积极努力的正面形象,人一多了,就容易出问题是不是?” 张佳点头,表情逐渐变得认真:“这事儿放心吧,我也会看一下。” “那就麻烦你了。” 房雨琪亲热地拍着张佳的后背,两人一起走出了宾馆,大门外的大巴车已经就位,车里也坐了不少人。 余乐就坐在靠窗户的位置,看着这两人一起走出来,最后目光落在了房雨琪的脸上。 刚刚还一副心机模样的房雨琪,在余乐的目光下,小女孩儿的憨态尽显,对余乐眨着眼,又悄悄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幸不辱使命,任务完成。 这一幕被程文海全盘看见,欲言又止。 余乐头也不回,说:“闭嘴。” 程文海:“……我还什么都没说。” 余乐:“知道你要说什么,所以什么都别说。” 程文海:“呃……” 余乐:“别说。” 作者有话说: 余乐:“别说,说了读者会讨厌。” 第129章 让程文海不说话, 是不可能的,让他闭上嘴安静一个小时,比杀了他还难受。 程文海的嘴只有两个用途, 吃东西和说话。当然我们大部分人的嘴也只有同样的用途,但绝没有程文海运用的那么淋漓尽致。 张佳上车后,与好友坐在了前排, 两人高兴的嘀咕着什么,大概是在分享刚刚得到的好消息。房雨琪留在车下, 热情地挥手告别,然后又看了余乐一眼, 这才转身离开。 这之后,程文海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问道:“你和房雨琪在搞什么?神神秘秘的,我之前还看见你和她小声说话呢,然后她就走了。现在又这么一副有秘密的表情,不行啊,你知道我这人脾气, 看到猜不到,我得疯。” “那就疯一个。”余乐笑着, 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就是让房雨琪帮我一个忙, 真没什么。” 不说,是真的没必要, 难道要说,他和一个姑娘合伙, 去警告了另外一个姑娘? 事实虽然确实如此, 这事却只需要当事人知道就好, 毕竟办法再委婉,都不能改变事实就是如此。 余乐之前一直没把队里的传言当回事儿,一来他不关心,二来他是个男人,出现这类感情传闻,虽说不会给他什么实质性的荣誉,但多少会生出那么一点虚荣心。 虚荣心谁没有? 他也有。 再说自己跳出来,急赤白脸的解释的时候,回头有一个算一个,房雨琪、谭婷全部生气地大声解释,“我根本就对他没那意思。” 那丢脸的不还是余乐。 所以这段时间,余乐一直把这事儿当成个无中生有的风浪。 风停了,浪也就歇了。 要不是谭季为了谭婷,当他面提起这件事,他还不会管,更不要提去“整顿”风气,他算什么玩意儿?他凭什么去堵女孩子私下里议论的事儿? 脸还真就大。 只是谭季提了,他也就重视了。 最后找上房雨琪,正是余乐深思熟虑后的答案。 房雨琪是房氏集团的人,房氏集团是他们自由式滑雪队的赞助商,他们全队都拿了房氏集团的钱,也就相当余乐也算是房氏集团粮油产品的代言人之一。 代言人的声望、名誉这事儿,代言人自己需要负责管理,同样房氏集团也可以出面管理。余乐也就是基于如此,才会最终找上房雨琪。 和房雨琪的私交当然也有点关系,当然最主要还是房雨琪眼下的身份,由她出面紧一紧张佳的嘴,点醒张佳,告诉她,他们自由式滑雪队的声望是“捆绑”在一起,他余乐和张佳的声望也“捆绑”在一起,一旦风评受损,房氏集团一旦撤资,她张佳也拿不到钱。 张佳是个聪明姑娘,应该能明白,所以队里这些不实的传闻,也就能到此为止。 余乐不确定这么做是不是就是百分百的完美,也不确定还会不会有后续的发展。 但总比他当面质问、打压一个姑娘好……再说,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压”的住。张佳成绩比他好啊,去年洲际都拿了冠军,那时候他还在二十多位上晃荡呢,在女队的声望特别高。 再说,又是一个队的队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至于。 和谐的关系比任何都重要。 余乐喜欢现在的自由式滑雪队,队里融洽的气氛也有助于提高训练成绩,余乐想不到有任何的理由去破坏这份和谐。 所以就连程文海这边儿,余乐都没有详细地说,传言止于“第三人”,就连当事人之一的张佳都被瞒着,程文海这边儿知道太多也不合适。 他相信程文海会帮他守住秘密,可程文海话太多,万一哪天不小心就脱口而出呢。 程文海没有问到更详细的答案,有点儿小郁闷,但很快又高兴起来:“呦,谭季跟我们一起走?” 余乐也看见了。 陆陆续续的,吃完饭的队员都走出宾馆,上了大巴车。谭季也在人群里,与谭婷一起,迈上了大巴车。 谭季与他们同行的决定,显然已经得到了教练们的认可,“亲友团”嘛,这点便利还是要提供的。 但余乐的注意力落在了谭季推着的行李箱上。 很大的黑色箱子,那个大小是余乐每次出国,或者长期外训才会用到的箱子,而且最让余乐留心的是谭季捆绑在箱子上的滑雪板。 橘色的滑雪板透露出谭季这个人的闷骚,就像初次见面时那一头让人印象深刻的白头发,非常的不拘一格。滑雪板就那么随意放在行李箱上,所以可以清楚看见尾端的平直,这是一个标准的高山滑雪板。 这样酷热的夏季,会带着滑雪板出行,只有两种可能。 或许是才滑完雪回来,或许是准备去滑雪,结合谭季提到他在过去几个月主要玩的是山地车速降,还因此离开了一个同伴,那么谭季显然不是才滑雪回来。 余乐猜对了大半。 一路无话,回到魔都滑雪场宾馆,在宾馆大厅里,余乐得到了一个消息。 谭季这次过来实际上是来送邀请函,邀请函的全称——“利智20XX年夏季滑雪邀请赛暨音乐嘉年华开幕式”。 利智在南半球,与包括华国在内的大部分国家,分处于地球的两端,当他们酷热难当的时候,利智的南岛却飘落雪花,进入冬季。 也是因此,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利智可以吸引全球数以百万计的游客前往,享受在七八月份的夏季,滑雪的快乐。 而这样的邀请赛,也是利智南岛持续了十多年的传统。 邀请著名的滑雪运动员,进行一场高水平的比赛,拿到冠军的选手今年可以获得五万欧的奖金。 所以这场邀请赛,又可以称为“夏季滑雪大奖赛”。 “邀请赛”的比赛项目,与利智南岛的滑雪场,可以提供什么样的滑雪场有关。 在利智南岛,可以滑高山滑雪,所以高山滑雪共设男女两个奖项,只有冠军可以拿到奖金。 还有滑雪公园,公园里有大跳台,有坡面障碍技巧坡道,有U型场地,还有障碍追逐场地。 同样的,冠军也只有男女两个,但却要参加全部四项比赛,最终积分最高的选手拿到大奖。 当然,还要分单板滑雪和双板滑雪。 也就是说,最后会决出八名冠军,每人获得五万欧的奖金。 这点儿钱对于富饶的利智南岛而言,实在不算什么,但对于有望获得冠军的选手而言,却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每年,到了合适的季节,当降雪量达到了可以营业的要求后,利智南岛就会举办这样的比赛,告诉全世界的人民:快来吧,我们这里可以滑雪啦!看见了吗?世界最顶尖的滑雪高手都在我们这里比赛!我们这里有最顶级的雪,最顶级的滑雪场!! 随后,上百份的邀请函,就如同那纷纷落下的雪花,飘到世界各地滑雪高手的手中。 有些是雪场直接邀请,通常邀请的都是世界最顶尖的滑雪运动员,但也有一部分会发放到“考察员”的手里,给与他一定的名额,邀请他认为能力不错滑雪者前往。 华国往年一直没有收到过“邀请函”,毕竟华国的滑雪成绩一直处于较为一般的水平,比起如奥国、挪国、瑞国这些强国,确实有着一定的距离。 而且华国虽然在空中技巧这个项目上一直有优势,可惜人家不设空中技巧这个项目,自然也就不会邀请你。 直到谭家兄妹的闪亮亮相。 早几年谭婷还小的时候,谭季就跑到国外参加“X-Games”比赛。 他没有受过一天系统的训练,靠的都是一颗不怕死的心,敢拼敢闯的脾气,还有对滑雪的热情,从在赛场上被无视的小透明,一直到在“X-Games”拿到名次。 但“X-Games”的排名并没有让谭季停下“发疯”,他开始不满足这种被限制了条条框框的赛场,与志同道合的好友去“滑野雪”,玩“速降”,做真正的“极限运动”。 就此真正在国际上,闯出了自己的名号。 谭季在名字在国内仅限于圈内人知道,但是在国外却是大名鼎鼎,在“油管”上经常可以看见外国网红们分享评论谭季的视频,被追捧为“极限运动里最传奇的人”。 那之后,谭婷成为了华国自由式滑雪国家队的队员。 连续两年拿下坡面障碍技巧的冠军,在U型场地技巧比赛上,也拿下了不错名次。 尤其是前年,她在一年的时间里,拿下了大大小小比赛,28枚金牌,刷新了女运动员在一年时间里获得金牌,25枚的记录。 因此,也正是因为这对兄妹的闪光,让华国滑雪正式进入到了利智南岛“邀请赛”组委会的眼里,并且因此谭季得到了“观察员”的身份,他的手里有四个珍贵的名额。 这也是谭季突然跑过来的原因。 当他是为了余乐那些捕风捉影的事儿? 还真是闲的无聊。 就算队友的意外让他消沉、躁郁,他不会在家里躺着消沉、躁郁,还非得跑过来挤兑余乐几句? 谭季正经历人生低谷,突然接到组委会的电话,给了他华国历史上第一个“观察员”身份,成功将他从快要抑郁的状态里解救了出来。 所以这次过来,谭季除了给谭婷一个资格,就是观察剩余的资格还能够给谁。 谭婷去年的成绩太糟糕了,没能得到组委会那边的高分和信任,因此还耗费了一个名额。 剩下的三个,谭季嫌弃麻烦,就直接找到国家队这边儿商量,让教练员们自己安排。 所以一旦开始进行选拔,队里的消息也传开了。 余乐知道的都算晚。 “想不想去?”程文海问余乐。 余乐理所当然:“想啊!” 为什么不想去? “邀请赛”之所以叫“邀请赛”,吃住行都被大赛方全部都包了,不花钱还可以在夏季去滑雪,为什么不去? 再说就算只有冠军能拿到奖金,可谁知道就不能是他余乐呢? 他好歹也是拿过坡面障碍技巧世界杯第五名的人,他为了下个赛季的兼项,也偶尔练练大跳台,再加上也算是简单入了门的障碍追逐,可以说滑雪公园的那一套比赛项目,他除了U型场地没接触以外,都还算是勉强能够拿得出手的水平。 所以,为什么不想去? 他听见消息的第一时间,脑袋里就有一个想法,这比赛他想去! 想要感受不同的赛场,想要在赛季正式开始前,和世界著名的滑雪运动员再比上一场,找到自己的不足,提高自己的成绩,为正式的比赛做最周全的准备。 所以余乐得到消息后,就盯着路未方看。 路未方进了电梯,“……” 盯着路未方看。 路未方出了电梯,“……” 盯着路未方看。 路未方在开门,“……” 盯着路未方看。 路未方开了门,干咳一声,看见余乐:“你要不要……进来?” 余乐笑容乍现:“要!” 余乐进去,程文海也跟了过来,剩下一群人大概是知道余乐想干什么,有的不以为意,有的莞尔一笑,也有的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就剩下三个名额。 不是队里最顶尖的那几个人,想都不用想,余乐敢去要,也说明了他在队里的成绩,已经站在了金字塔的最高处。 路未方放下背包,先看了程文海一眼,然后看向余乐:“为了邀请赛的名额吧?先说我可没有决定权,只能告诉你现在的情况。” 余乐大力点头。 路未方继续说:“谭季说了,高山滑雪那边儿得留两个,已经打过招呼,那边正在选,这边儿就剩下一个,肯定是从你们男队里面挑,说起滑雪公园全能四项,你知道的,白一鸣比你更有优势。” 余乐的嘴角眼看着就垮了下来。 余乐是个爱笑的,所以一旦不笑,就算是不小的事。 路未方急忙说:“不过我之前也和白一鸣说了,让他家里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从组委会那边直接搞个邀请名额,所以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余乐脸上又有了一点笑,但笑的不多。 路未方犹豫了一下,再看了程文海一眼,欲言又止:“行了吧,就这么一回事儿,距离名单确定还有几天呢,你也别急,白会长和世界雪联的关系很好,和奥国的雪联关系也不错,往年是白一鸣必须来国家队集训教技术,他要真愿意去,早就去了。我看要个名额还是问题不大,总之你先回去,安了心等着吧。” 余乐能说什么,只能道了别,出了门。 到了门外,余乐反应过来,“白会长和奥国雪联关系好,是什么意思?” 程文海翻白眼:“你除了训练,就不能关注一点其他事儿?利智南岛滑雪场就是奥国和瑞国这两国在滑雪淡季的训练场,虽然没有明确的说法,但这种邀请赛背后其实都有这两个国家的影子。” “哦。”余乐明白了。 程文海盯着余乐的脸看了两秒,叹气:“有时候觉得你挺聪明,不该理会的都不理会,但真要处理起来也挺周全,有时候又觉得傻乎乎的。” “?”余乐问号。 程文海把手机拿出来,唰唰两下,亮出了他和房雨琪的微信聊天。 余乐就知道瞒不过程文海,这小子想要搞明白一点事,凭他的能力再轻松不过了。 程文海把手机收了,左右看了一眼,说:“放心吧,柴总肯定是想让你去,我看刚刚路教想说的话也是这个,只是顾虑了我。要我说,你这几天练一下U型场地,一准是你去。” 余乐说:“万一白一鸣没拿到名额呢?” 程文海说:“信不信,他要是自己一个人去,他肯定不去。” “……”余乐信,白一鸣真的是被动发光的家伙,明明强的不得了,但没有人推着他,他情愿在房间里刷一天的五三练习册。 所以程文海说完,狡猾地眨了一下眼睛:“趁着和白一鸣一个屋,去学学U型场地的技巧,左右就是翻跟头找核心的问题,难不住你,只要U型场地不要太拉分,拿下冠军还是有可能的。” 余乐失笑:“你还真是看的起我。” “那不是!我们乐儿是什么人啊?是滑雪的天才,是技巧之王,必须学什么都快啊。” 余乐双手合十,一通求饶,闪了。 回到房间,白一鸣就坐在床边儿接电话,余乐进去就听见他说:“行,我知道,好,我和乐哥一起去,不用担心。” 余乐的眉梢一扬,怎么感觉是个好消息呢? 果然,白一鸣放下电话,看向余乐说:“乐哥,我拿到名额了,我们一起去。” 余乐心里开花儿,但还是谨慎地说:“等教练组那边儿确定了再说。” 白一鸣眉心一蹙,说了一句:“你要不去,我就不去。” 果然! 程文海这人别的不行,看人简直神准。 这样一来,白一鸣拿到名额,剩下的名额人选也就不难挑。 首先何宇齐去不了,他只练空中技巧项目,“邀请赛”却不设空中技巧项目,同样的,张佳这类队员也去不了。 孙毅虽然也具备移动类障碍的挑战能力,但他整体实力不如余乐,名额顺位自然就在余乐的后面。余乐要去,就没他的份儿。 至于男队儿其他人,就更没有跟余乐抢名额的能力,所以等到晚饭的时候,“利智南岛邀请赛”的名单就定了下来。 高山滑雪队那边两人,据说要和单板滑雪分这两个名额,自由式滑雪队独占两个名额,分别是余乐和谭婷。 谁叫谭季是他们滑雪队的“大哥”,肯定给他们的好处更多。 这个名额分配没人有异议,如果说原本在余乐和白一鸣中间不好选,如今人家白一鸣自己找到名额,那么眼下的分配就再好不过。 “如果余乐和白一鸣的能力再综合一下就好了,说不定可以拿个冠军。”有人这样说。 “对,余乐的坡面障碍技巧、大跳台,再加上白一鸣的U型场地,都排名的前面,障碍追逐只要能拿到个好排名,说不定真能拿到大奖。” “要我说,也没你们想的那么难,我们觉得他们两个人融合在一起才是全能,再看看其他国家,其他选手,又有几个是全能的。” “对,盖伦的强势项目也只有坡面障碍技巧。” “盖伦不行了,今年是约拿的天下,不过约拿也只擅长滑坡面障碍,你们谁见过他参加别的比赛。” “我知道约拿也比大跳台,但是要说大跳台和坡面障碍技巧的综合水平,还是金更高吧?而且金还滑U型场地。” “这么一说,金夺冠的可能性更高?对了往届滑雪公园男子组的冠军是谁?” “我知道,去年是安格斯·凯特,瑞国的一个选手。他主项是U型场地,世界排名第八。” “才第八名?拿冠军?” “他好像就属于那种,什么都可以,但都不是很精通,参加这种综合类的项目就很有优势。再说了,大奖赛也不是被邀请了就一定要参加,你们说到的名字,往年也就去那么一两个,盖伦就从来不参加雪联以外举办的比赛。” 余乐在旁边听得兴起,高兴地说:“那么白一鸣还是有可能拿冠军啊。” 在余乐心里,白一鸣超级厉害,他的U型场地技巧,最好状态下可以完成1800,这是破纪录的五周偏轴转体,虽然一直没有在成年组比过赛,但只要他能完成,足以让他获得正规大赛的金牌。白一鸣的坡面障碍技巧又稳定在十二三名左右,再加上白一鸣在障碍追逐和大跳台上的能力,肯定有机会争夺冠军。 “那你呢?我觉得你也可以。”程文海说。 余乐摇头,他很清楚U型场地作为自己的绝对弱项,总分一定会被拖累的很惨。全能类的比赛,不能有明显的短板,白一鸣的也有短板,但整体水平确实比他强。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嘛。 程文海当然知道余乐摇头是为了什么,急着说:“那还吃什么,赶紧训练去。” “啊?”余乐被夺了碗筷,又被推到了白一鸣身边儿。 程文海说:“乐儿就拜托你了啊,小白。” 白一鸣正色点头,一点儿都没有给自己培养竞争对手的想法。 余乐就这样,被推着去了训练场,换上衣裤,穿戴好滑雪板,站在了U型池上的出发点上。 余乐:“……” 我要不要练的这么杂啊? 白一鸣正色:“滑啊。” “啊?哦。” 余乐的半个脚站在出发点上,看着眼前高达七米的巨大陡坡,想跳下去,又想倾斜着滑下去,最后却在白一鸣的注视里,站定,茫然地看着他,说:“我,我该怎么出发来着?” 白一鸣:“……” 教导,训练,熟悉,加大难度,余乐在那倏然间飞起来,又倏然间落下去,犹如来到了时光之神的院子里,荡着秋千。 一悠便是一天。 一悠又是一天。 于是时光如白驹过隙,在那一起一伏中,抵达了某个节点。 ………… …………………… “尊敬的乘客,您乘坐的XX航班已经到达利智南岛机场,请带好您的行李物品下机……” 余乐起身拿起自己的厚厚的大衣,跟在谭季的身后,走出飞机。 才一离开机舱,踏上廊桥,冷空气就从四面八方袭来,余乐一边穿着外套,一边从廊桥的间隙往外看,看见了堆积在角落里还未清扫的积雪,也看见远处巨大的纯白雪山。 神奇的地球,不过是十多个小时的飞行罢了,他便从那脱光了都觉得热的盛夏,来到了皑皑白雪的南半球。 这里,真是冷的过分。 第130章 利智是一个狭长的国家, 国土横跨38个纬度,地形地貌复杂,既有北部的沙漠地带, 也有东南部的高山苔原和冰川,尤其南岛区域,与其他大部分国家气候截然相反。 利智因此也利用季节差, 依靠旅游业获得大笔收入。 余乐他们下飞机的时候,利智正飘着鹅毛大雪, 天气预报很准确,从半个月前就预测, 这段时间会有大范围的降雪,足以覆盖大山, 举办比赛。 提前了三天过来,这里正在下雪,犹如鹅毛般的大雪就像上帝手里抓着的一把鹅毛,当手指松开的时候,雪就纷纷扬扬地落下, 为高山大川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白色的毯子。 主办方的车就停在地下停车场里。 南岛的旅游业相当发达,机场也修建的格外气派, 这次的比赛不是国际雪联组织,不通过华国冬季项目体育总局的结果, 就让这次的比赛像是一次私人出行。 没有教练领队,也没有组委会提前安排路线和行程, 唯一就只有谭季这位来过几次这个国家的“观察员”,不那么熟练地带着他们在机场里转圈, 直至找到负责接待的他们大赛方的工作人员。 大概是举办了太多场类似的比赛, 又或者说他们的“腕儿”不够大, 这位接待人员实在算不上热情。在和谭季确定过身份后,便打开了行李箱,由着他们自己放行李,上车,全程没有下车,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车还是很舒适,豪华的大巴车,只负责接待六个人,在车门关闭后,车里的音乐响起,就徐徐地驶出了机场。 余乐和白一鸣坐在一起,谭婷和谭季两兄妹坐在一起,剩下高山滑雪队和单板滑雪的两名选手也坐在一起。 是两位女生。 华国的雪上项目,女队员在国际上的成绩一直比男队员好,高山滑雪是一个需要体力的运动,在体能上,华国男性确实比欧米男性差一些,但华国的女性比外国的女性更能吃苦,因而在体能差距不大的前提下,华国的女性在国际赛场上都较为容易出成绩。 因而在名额只有一个的情况下,女队员往往更容易获得名额。 自由式滑雪队,如果只有一个名额,大概率也就没余乐什么事儿了,最后来的还是谭婷。 不过很幸运,他们队里有两个名额。 白一鸣又自己找关系拿了一个名额,自由式滑雪队因此也成了这次大奖赛的“大势力”。 双方的认识在出发前已经完成,等上了车就各自坐好,安静地休息,欣赏异国的风光。 今天的雪很漂亮,因为没有风,所以静谧地往下落,将这个国家妆点出浪漫的美。 这是一个很发达的国家,但这一路走来,过于高大的楼房却几乎都看不见,这或许也和他们没有进入城市中心有关系。 在机场路上,他们驶上一条通往雪山的岔路,就像在奥国的时候,在城市的边缘开上一会儿,随后与这个城市分道扬镳。 车程比预计的近,一个多小时,他们就已经来到了雪山的脚下。 车窗外的大山很陡峭,海拔应该不算高,但就是非常的尖,就像这个“狭窄”的国家一样,就连山也是陡峭的。 山脉一直延绵到视野的尽头,而他们穿梭在大山的中间,看似弯曲的山路并不难走,一路上他们看见很多辆铲雪车在工作,路面被清扫的很干净,这是余乐在大雪中,第一次乘坐开的这么快的车。 因而一个小时后,他们就抵达了目的地。 雪山的脚下建设的像一座城市,但实际上只是一个镇子,镇里除了少量的当地人住房以外,修建起了无数栋宾馆,用以接纳每天抵达的,几十万名游客。 当车开进镇里,余乐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现,这里聚集了大量热爱滑雪的游客,很多人都背着滑雪的装备,当然路边最多的商店也是滑雪用品店。 或许是夏季滑雪的反差,让出现在这里的游客有着更加愉快的表情,而且情侣尤其地多,成双成对地出现,不但肆无忌惮地虐待“单身狗”,也在虐待穷人。 这个季节来这里滑雪,消费比冬季前往瑞国滑雪的消费,还要高出一倍,但有钱人可不在乎这些,玩的就是与众不同。 余乐他们受到邀请,吃穿住行全包,在余乐心里,来了就是赚了。 滑雪就是一项烧钱的运动,但能够滑出名,冲上“金字塔的顶端”,收入也是极高。 余乐滑雪不过一年,感觉自己差不多在国内就脱贫了,或许可以慢慢计划在京城给父母买套房子……唔,不急,万一在奥运会拿到好的名次,说不定在魔都还会送一套房子,所以到时候在哪里定居更好呢…… 就这样分神地做着美梦,再回神,大巴车已经停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穿过镇子,并驶入雪场的大门口,大巴车一直开到缆车站的门口才停下来,然后车门便“嗤”的一声开启。 由始至终,大巴车的驾驶员都没有同他们说一句话,当他们下车拿出行李后,就一脚油门,从他们眼前离开。 这到底算不算是被怠慢了呢? 应该也不算,利智并不是一个十分热情好客的国家,社交距离据说排在“世界社交距离最远国家”前十名,他们只做属于他们自己的工作,将“被邀请者”送到指定地点,就算是完成了这一项工作。法律里可没有规定,必须去和工作对象攀谈。 再说华国在滑雪界的地位也确实不高,这次的“邀请赛”属于“全明星大赛”,多的是滑雪界的“GOD”,靠着“观察员”才能够得到名额的选手,都在“明星名单”之外,不认识也是理所当然。 大家的心态都很平和,注视着大巴车远去后,就各自提起自己的行李,走进缆车站里。 缆车站也算是游客中心,因此修建的非常气派,钢筋铁骨的浇筑,但外面却很有当地特色地贴上长条形的木板,涂成明黄的外墙和朱红色的屋顶,就像童话故事里的林中小屋,尖尖的屋顶,大概是这些欧米国家共同的风格。 雪下的很大,不过在空地上站了一分钟,头顶好像就重了几分,余乐压了压黑色的毛帽子,又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跟在谭季身后,提着行李箱登上楼梯。 走了几步,视线落在谭季一手一个帮谭婷拎着箱子的背影,余乐眉梢一扬,转身果然看见两位高山滑雪的姑娘提着箱子,费劲儿地上楼梯。 “小白,来帮忙。”余乐自己做好人,还不忘记拉上白一鸣。 “谢啦,乐神。” 被余乐关照的小姐姐感激地道谢,冬天出门行李向来带的多,这行李箱的重量确实有点超出她们的能力范围。 余乐一手一个箱子,笑:“都说别叫什么神,你们的成绩可比我好多了,叫我余乐就好。” “叫顺口了嘛。”这个女孩笑着说,“队里聊到你都这么叫的,叫习惯了,比叫余乐顺口。” “我不顺耳啊,要不我叫你朵神好了。” “徐朵”就是余乐嘴里的“朵神”,是一名高山单板滑雪的运动员,曾经拿过一届“世界杯”分站赛的冠军,年纪也不大,才20岁,但雪龄有十五年,像是婴儿肥没有褪去的圆脸,让她笑起来很甜。 另外一名高山双板滑雪的姑娘叫安子淮,像极了言情小说男主的名字,自己也长得高高瘦瘦,留着一头短发,看起来很利落,也好像不好惹的模样。她没有让白一鸣帮她拿行李,反而说:“你是弟弟,要姐帮你拿吗?” 白一鸣:“……” 说话间,四人上了楼梯,抵达游客中心的大门。 因为下大雪的原因,山上的雪场暂不开放,所以一路过来都看不见什么游客。但是这里并不冷清。再过三天就是“夏雪嘉年华”的开幕式,工作人员正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地妆点空间。 彩旗是最常见的装饰物品,也有一些闪亮的填充海绵的星星玩具挂在头顶上,墙壁贴着英语,余乐能看懂一半。 【欢迎来卢克安纳!】 卢克安纳是利智南岛最大的滑雪场,算是国家单位。 【嘉年华快乐!】 【雪!在这里!】 【快乐起来吧!】 除此以外,余乐在进门左手边还看见了一面明星墙,墙上大概贴了四十多张照片,年代从十五年前一直持续到去年,早些年的滑雪之神,那之后诞生的滑雪巨星,余乐在上面还看见了金·霍喜尔的照片。 照片下面有签名和年份,是三年前,金·霍喜尔就已经在这里拿到了那一届滑雪公园的全能冠军,下面还有一个金的手印。整体设计风格有些像米国的“明星大道”,只不过是在墙上。 他们一路走一路看,只有谭季将行李丢给余乐就走了,余乐一头雾水地推着两个行李箱往前走,看到前面可以确定,最初这里举办嘉年华的时候,受邀前来的滑雪明星都是高山滑雪运动员。 滑雪公园确实是近十年才发展起来,全世界推广开来。 当他们走到明星墙的尽头,谭季也拿着一手的选手证回来,他挨个递过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但余乐还是读懂了他眼底藏不住的嫌弃麻烦。 事实上,这一路余乐好几次都感觉到了谭季想要把他们丢下的不耐烦。 这也正常,如果谭季是个规规矩矩的脾气,又怎么会去搞“极限运动”,“极限运动”从某方面而言,也具备着“叛逆”的属性。 拿到了选手证,他们就可以自由出入这里,推着行李箱再往缆车站去的时候,便是一路的畅通无阻。 坐缆车上山,再坐上雪场里的摆渡车,这一次,摆渡车将他们送到了距离雪场最近的宾馆。 那是一栋矗立的林海雪原里的海青色两层小楼,看起来不太能装的样子。事实上当他们拎着行李进去后,也证明这栋楼确实不能装。 一层楼只有八个房间,从楼梯上去,一边四个。一楼已经住进去了人,余乐他们的手里的房卡显示都在二楼。 房卡是一人一张,每人单独入住一个房间, 刷开房门,屋里小的让人惊讶。 大概也就七八平米吧,长条形的房间,顺着房间的形状贴墙摆放着一张大概120宽的床,下床就是墙,走道大概只有50公分。 墙角紧贴着就是浴室的隔断玻璃,很狭小的空间里摆放着马桶和淋浴器,以及一个小的过分的洗漱池。 “好小。”徐朵说,“为什么不打通两个房间,做成标间,肯定可以,洗手间也能宽敞一点。” 余乐想,这大概和这个国家的“社交距离”有关吧。 无论如何,都不能和其他人住一个房间之类的坚持。 徐朵的提议虽然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但这并不能改变任何事,他们依旧只能住进房卡号码的房间里。 房子很暖和,地暖开的很足,房间狭小的毛病,等住进来后也就逐渐习惯,而且一个人一个房间确实很自在,余乐进屋就脱下衣服跑进浴室里冲了一个澡,洗去了这一路舟车劳顿的疲惫。 洗完出来也不冷,穿着短袖短裤往被窝里一躺,脑后的窗外大雪纷飞,银装素裹,屋里温暖如春,在烘干的透着薰衣草香气的被褥里,拿起手机给家里人和教练报一声平安,看着爱自己的人们发来的关怀文字,便是一种幸福。 雪一直下。 雪场就一直没有开放。 余乐他们提前了三天过来,就是为了能够熟悉场地,但一天的时间过去,雪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谭季在窗户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说:“也快停了。” 余乐正在吃午饭,吃的是他很不喜欢的西餐。 牛排上浇上汤汁,再撒上一些金黄色的薯条,边上配上几块面包和一份蘑菇浓汤,就是头今天中午的午饭。 余乐的肠胃不太适应西餐,所以吃完后大半个小时都顶得慌,稍后又反酸水,胃酸大量分泌的结果就是他很快又会饿。 可惜不是队伍集体出行,免费的餐食也就只能客随主便。 余乐拿起一根薯条放进嘴里,目光随着谭季的视线往窗外的天空看,天空已经亮了很多,乌云稀薄依稀可以看见太阳的轮廓,可能今天下午就会放晴。 “下午雪停,不知道能不能去雪场看看。” “好啊,好啊。”徐朵点头。 “可以。”白一鸣也同意。 他们都被这场大雪困在了房间里,出不了门就只能在走廊上训练,结果中午就收到了楼下住客的投诉。 楼下住着的是从日不落国过来的“观察员”邀请选手,他们彬彬有礼地警告他们,他们在楼上制造的声音吵到了他们的休息,如果不能停下来,他们只能选择报警。 和邻居间的第一次见面很不愉快,余乐试图套近乎,提到了国际关系还算不错的“亨利”,奈何人家是高山滑雪的运动员,对亨利的名字并不感冒,初次交涉不太愉快,导致他们接下来的训练也遥遥无期。 其实也没那么好。 余乐想,这次免费出来滑邀请赛,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快乐。 雪太大了,无法提前适应场地不说,出不了门连“走亲访友”都做不到,余乐现在在国际滑雪圈里还是有几个可以来往的朋友,可惜一直到现在都看不见人。 吃过午餐,连个消食的地方都没有,余乐揉着胃回到屋里,以为睡一觉就可以滑雪,谁知道再一睁眼,起风了。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云,再度带来了一场大雪,余乐满脸沮丧,趴在窗户边往外看,看来今天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 “叮咚。” 手机突然响起。 余乐拿起手机来看,竟然是谭季发来的消息,【来聊天。】 【可以,聊几毛钱的?】余乐开玩笑地回复。 【你也就值1毛钱。】 【瞎说!我最少值5毛钱!】余乐盘腿在床上敲字,突然想起自己带来的扑克牌,或许可以约着一起玩玩。 谭季又发消息过来,【刚刚和婷婷聊了一下,发现你做事还不错。】 【?】 【那天和你说过后就有点后悔,怕碰见一个愣头小子不管不顾的就去质问,我倒是没关系,但婷婷比较单纯,怕被欺负了都不知道,张佳那丫头有点厉害。】 【……】 【不说点什么?】 【谢谢夸奖,那就收您1毛钱吧。】 【大笑·JPG】 余乐看见发来的表情,莞尔一笑,跳下床去翻出扑克,把外套往身上一披,就去敲响了谭季的房门。 房门打开,余乐笑眯眯地晃着手里的扑克,“打五毛钱的?” 谭季的目光下移,落在余乐的手上,微笑:“少了一张老头票不打。” 话虽这么说,谭季还是开门让余乐走了进去。 余乐却在门口站定,又三两步跑到隔壁房门,敲门喊道:“小白,二缺一,来斗地主啦!” 再进到谭季的房间里,谭季用观察的视线看他,说:“你多大了?跟个小孩儿似的。” 余乐就笑:“刚刚不还夸我来着吗?” “那是不了解你。” “那现在了解我,是不是觉得我更迷人,更有魅力。” “还很自恋。” 余乐就哈哈地笑。 谭季拖了他的行李箱过来,当成小凳子,自己坐上去,让余乐上了床,扑克在他手里疯狂的飞转,洗牌的手法何止娴熟,简直有种赌神的风范。 同时谭季说道:“你其实挺不错的,相处起来的感觉很自然,我大概也就明白为什么,你们滑雪队那么多人,就你有绯闻。” 余乐扬了扬眉,笑:“所以还是我太迷人了。” 谭季头也不抬地说:“是个招人的类型,婷婷要喜欢你,我就做主了,按头谈恋爱。” 余乐被逗笑:“别别别,我这人挺渣的,事业心特别重,会委屈你家婷婷。” 谭季“呵”了一声,冷笑:“你敢。”顿了顿又说,“不过有事业心的男人才有魅力,你这段时间的状态我看见了,有天赋,还自律,早晚能出成绩,这世上真没什么难事,就看你愿不愿意去做,又能付出几分。” 余乐就问:“那你的事业,付出能有几分回报?” 谭季把洗好的扑克整齐地码放在床上,用手指仔细地整理边角,同时说道:“好奇吗?好奇的话,等你有空了带你去玩玩,只要你敢拼命,江山就是你的。” “季神打下多少江山了?” 谭季抬头,微笑:“只要我说一句,我想拍个极限运动的电影,红牛二话不说就会给我掏钱。” “……”牛逼!余乐被这话震惊到无言以对。 目瞪口呆的时间,白一鸣进来了。 穿的整整齐齐的,黑色的一套长袖运动衣裤,再配上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全身上下只有那白的如雪的肌肤,以及帽子顶上的白色logo,冷峻的像一把从古墓里封尘了千年时光后,出土的一把名剑,闪烁着名贵神秘的锋芒。 谭季看看整齐的白一鸣,又看看随意懒散的余乐,忍不住说:“你们两个人,算不算一生之敌?” 白一鸣扬眉,继而锋芒吞吐的眸光落在谭季的脸上,显然很不满他的挑拨离间。 余乐则连连摆手:“别别别,我可没小白强,再说我比小白大了4岁,不是一个年代的,说什么一生之敌啊,我不配。” 白一鸣蹙眉:“乐哥……” 谭季就“呵呵”地笑着,将牌往床上一放,吆喝一声:“打牌!” 谭婷听见动静,敲门进来的时候,就被屋里的景象逗得笑倒在地。 白一鸣和余乐脸上挂满了白条,连耳朵和脖子都没有放过,转头看过来那哀怨的眼神儿,就像是被“恶霸”欺负透透儿的小可怜,就连白一鸣都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与之相比,去开门的谭季脸上干干净净,帅成了人间理想。 谭婷“哈哈”地笑:“你们和他玩牌啊?不是输定了?他可是国家反赌反诈的宣传员,十岁的时候,我们那院里就再没人和他玩牌了。” 说完,谭婷猛地一把抓住谭季的手腕,摸到了他藏在袖子里的牌,笑容也在瞬间消失,第一次在余乐他们眼前露出魔女般的表情:“是哪根手指不想要了?” 谭季吓得一个哆嗦,连连解释:“又不是赌钱,就是逗他们玩儿,你别生气,我发誓不赌博,你看,他们脸上的白条都是证据啊。” 白一鸣一把扯下脸上的纸条,跳下床去,冷着脸从谭季的衣袖里摸到了一张红心A,一张黑桃2,还有一张梅花10,生气地正要说话,余乐甩着一脸的白色长毛,飘逸的从他身后窜出来,看着白一鸣手里的牌,惊叹:“哇哦,好厉害!能教我吗?” 谭季在恶魔妹妹瞪视的目光中,正色说道:“刷单前问问自己,动动手指就可以赚钱的好事为啥能轮到你?网恋前问问自己,人靓声甜的小姐姐,温柔帅气又有钱的小哥哥,为啥还需要网恋?网贷前问问自己,无抵押还免息,对方为啥不直接送钱给你? 华国反诈APP,今天你下载了吗?” 余乐:“……” 白一鸣:“……” 谭婷微笑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出国旅行,是一种很容易拉近双方距离的方式,余乐在答应下载了华国反诈APP后,与谭家兄妹成为了“非常好的朋友”。 相处起来都自在多了呢~ 第二天,也就是嘉年华比赛开始的前一天中午,雪终于放晴了。 余乐都不得不钦佩当地的气象局,天气预测当真准到不行。 不过雪停了,就不能继续在屋里虚耗时光,余乐甚至担心有变,中午吃过午饭连觉都没睡,就叫着大家伙儿一起去了雪场。 等到了那里才发现,赶过来适应场地的人还真不少,余乐在人群里甚至看见了亨利,还有约拿。 但不认识的更多,有些是看着眼熟,一时间想不起名字,有些人干脆就没有见过。 他们所有人都被拦在了雪场的游客中心里,工作人员正努力和大家沟通,“雪才停,雪道需要修整,暂时不能开放。 我们在今天只修整出了U型场地,只有公园滑雪的选手可以进入。 请大家不要着急,在比赛前,我们一定会给大家提供适应场地的时间。” 余乐和白一鸣对视一眼,余乐的表情在对视中,变得凝重了几分。 换句话说…… 明天嘉年华开幕,第一场比赛,只能是他滑的最糟糕的U型场地技巧吧? 第131章 适应U型场地并不是一个很愉快的过程。 公园滑雪因为是一个四项合一的综合性比赛, 从四项里面挑选出明星运动员,让参加这次比赛的选手很多,男女加在一起大概有一百多人。 即便这里有一部分人, 并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适应场地,但人数还是很多,再加上一些闲的无聊混迹其中的高山滑雪运动员, 排队滑一次的时间超出一个半小时。 效率低的简直令人发指。 最终就是主办方出面,给每个运动员发了一个号码牌, 拿到号码牌的选手可以获得三次滑行,时间不超过六分钟的机会。 就滑两次? 对于余乐这种U型场地的“门外汉”, 就算滑20次都不嫌多,只滑两次, 顶什么用。 可能怎么办,只能等着呗! 好在有一部分选手在看见自己手里拿着的号码牌后,选择了将号码牌归还给了大赛方。 U型场地是固定的尺寸大小,和坡面障碍技巧不同,不一定需要提前适应场地, 所以不少人便认为这是一种浪费时间的等待,将号码牌放下后, 背着滑雪板转身就走。 白一鸣也将号码牌递给了余乐,“我不需要, 给你多练几次。” 余乐没接:“回去也是在房间里窝着,这里玩玩, 轮到我们就滑,你先拿着。” 白一鸣没有推却, 将号码牌放进上衣兜里, 说了一句:“我先帮你拿着。” “……” 余乐他们来的很早, 但架不住来的更早的,所以在一众男的女的,单板双板的滑雪者中,他拿到是16号的号码牌。 这也需要等待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等待的时间无聊,除了逛一下赛场以外,余乐还需要做一下“国际社交”。 余乐完全不是一个社交型的人才,但他懂礼貌,达者为师,无论是约拿·达罗,还是亨利,他都需要上前招呼一声。 约拿·达罗在去年达到了他职业生涯的巅峰,超越盖伦·内维尔成为了坡面障碍技巧积分世界第一,不但拿下了去年的世界杯两站分站赛冠军,总冠军,还拿下了那之后举办的世锦赛冠军。 这一次登场,是他新赛季的首秀,备受关注,还有摄像机全程跟踪拍摄,大赛方也安排了人全程陪同。相信住的房间也不会是他们那样的小房间。 余乐过去的时候,约拿·达罗正在接受当地一家媒体记者的采访,回答道:“……不,我只是非常喜欢滑雪,而这里是这个季节我能找到的最好的滑雪场。毕竟我并不擅长U型池,也几乎没有参加过障碍追逐的比赛,所以你们可以不用过多的关注我,这次我只是希望能够愉快地滑雪,对排名并没有要求。” 说完这些,约拿·达罗看见了站在摄像师旁边的余乐。 余乐微笑着在向他打招呼,于是约拿也微笑着回应余乐。 余乐去年的表现不错,从默默无闻的选手,一举冲上“世界杯”分站赛的第五名,让约拿留下了一些印象。 通常来说,能够冲到第五名,也就具备了竞争奖牌的能力,或许在某一场比赛里表现出色,就能够站上领奖台。 不过对于他这样世界排名第一的选手,并不是需要十分警惕的选手,因为从第三名到第一名,还有着如同天堑一般的距离。 有一点印象,如此而已。 回应只是出于礼貌,是国际礼仪。 余乐在向目前“世界一哥”打过招呼后,也就离开了。他很清楚他们没有话说,再说他的外语水平有限,会儿给这位“世界一哥”聊“上火”了,反而不美。 转过身来,余乐去了亨利那边。 在余乐那次拿到“世界杯”分站赛第五名后,那之后的比赛又和亨利见过几次面,对方表现出强烈的想要维持这份跨国友谊的意图,余乐也很愿意与对方有更深一步的来往。 当他来到亨利面前,这位日不落国的绅士,彬彬有礼地握住了余乐的手,并且体贴地放慢了语速,询问他的伤势如何。 余乐也问了亨利的旧疾养护的如何。自由式滑雪是一个风险很高的运动,很难避免自己不受伤,能够站在这个位置上的运动员,身上不可能没有一点伤势。 “商务寒暄”消弭了双方一段时间不见的陌生感,随后亨利好奇地问余乐,“你的U型场地如何?” 余乐摇头:“很糟糕,我是在比赛前一周才开始训练。” 亨利笑:“与坡面障碍技巧的跳台差距并不大,是吗?” “不,很大,我滑的很头疼,差点我就以为我不会滑雪。” “哈哈哈。”亨利笑着,“好吧,很快我就有幸看见你的表现了,或许我们是一样的,这次过来,我们都是来玩的,不是吗?” “是的,但也希望可以提高自己。当然,并不是U型场地,而是其他,已经进入奥运赛季了不是吗?希望可以在坡面障碍技巧和你有愉快的切磋。” “你很诚实,看来我也必须诚实地说出来,我很希望可以拿到大赛的奖金。虽然U型池让我很头疼,但我还是偷偷练过。” 余乐看着亨利风趣眨着的蓝色眼睛,莞尔地笑了。 可不是嘛,五万欧的奖金也不少了,最关键是荣耀啊!荣耀!!在单项上很难赢过的约拿,如果能够在这样的综合类比赛里超越他,也是一件愉快的事。 双方愉快地交流,很快就轮到亨利去适应场地。亨利从衣服里拿出自己六号的号码牌,说:“五分钟,哦上帝,这是我见过的最少时间。” 接着又对余乐笑道:“等下看见我的训练,请你不要嘲笑我,我真的很努力了。” 余乐失笑:“不,或许我比你更糟糕。” 亨利出去的时候,余乐也跟着他走到了场地里,在这里他看见了白一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这里,表情严肃地观看每个人的训练。 U型场是白一鸣的主项,是计划要在冬奥会上争夺奖牌的比赛,所以哪怕是在这样的“邀请赛”里,也不能大意疏忽。 余乐在告别亨利后,走到了白一鸣身边,问:“有不错的吗?” 白一鸣说:“没有。” 余乐点头:“很好,就喜欢你这样的自信。” 白一鸣转头看他,眼底有了一些笑意。 又等了一会儿,亨利还没有出来,余乐才发现大赛组安排的是五个人一组,因为U型场地滑到尾后,选手回到出发点,以及休息调整还需要一点时间,所以五个人才能够保证时间不会被浪费。 当这五人组的第一人滑完了最后一次,亨利被补充了上来,这样的安排就像一个漩涡,保证在旋转的过程里,有源源不断地能量补充进来。 亨利上场后,第一次的表现相当一般,确实能够感觉到他对这个“大东西”的陌生,在连续的五次折返里,他前面三次都只能完成一个最基本的转身,直到第四次才尝试着做了一个一周的摸板转体,第五次又是基本的转身。 但并不说亨利是最差的,自由式滑雪的项目跨度太大,技巧复杂,能够将所有项目玩好的运动员很少,而且作为职业运动员,专精一项,挑战金牌才是正事。 所以不是U型场地技巧主项,滑的比亨利差的人也不少。 余乐看到这里,松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真不是最差的,选择来这里参加比赛,或许也不是一件冒失的事儿。 那之后,亨利的两次试滑就顺利了不少,其中一次他甚至完成了一个720度倒滑落地的难度技巧。 根据训练表现看比赛表现,亨利在比赛里有很大可能完成一到两个的720度转体,在非主项运动员里,也算是不错了。 然后很快,余乐也看见了约拿U型场地的发挥,水平并不比亨利高多少,但因为他过去一年的优秀表现,哪怕是这样很一般的水平,也换来了很多的掌声。 余乐这时又拿出号码牌看了一眼,是16号。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一个小时,差不多该轮到他了。 得热身,提前做一下准备。 就在余乐打算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谭季的声音,说:“现在这个家伙,我想你们应该注意一下。” 余乐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向谭季,又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此刻正滑上出发点,身穿深蓝色滑雪服的男选手,高鼻深眉的欧洲面孔,隔得远了,并不十分能够看清楚他的面容。 谭季说:“安格斯·凯特。” 一个名字,余乐瞬间懂了。 安格斯·凯特,瑞国的U型场地选手,去年在这个项目上的积分排名是“世界第八”。但值得一提的,是他在去年利智南岛“嘉年华滑雪邀请赛”上,拿到了公园滑雪的第一名大奖。 一个单项实力不够特别地出色,但综合实力很不错,自由式滑雪所有项目都可以玩的全能型运动员。 在余乐关注对方的时候,对方也拿出了他获得这类比赛冠军的实力,下场第一个就轻松完成了一周的转体,第二个是两周的转体,第三个是两周半的转体,第四个……通常来说,第四个转体也是速度和气势积累到最高的动作。 一个三周半的转体! 1260!! 同时还完成了一个单手的【日本抓板】,也就是说,单手从小腿后方绕过,贴着脚后跟,抓住板内侧,一个难度较高的抓板动作。 不愧是U型场地技巧主项,还拿到世界排名第八的选手! 一出手就让人看见了这项运动的“天花板”了! 一时间掌声和口哨声四起,场面一片沸腾。 “邀请赛”和雪联组织的正规比赛不同,参赛的选手都比较放松,很多人拿到名额后纯粹就是来玩的。 毕竟,只有第一名有大奖,这里99.99%的人,最后都注定空手而归,与其去紧张自己的名次,不如更有自知之明地享受这次的比赛。 余乐就是这样。 他想要拿冠军,但又很清楚这根本不可能,所以整个人都极为放松,看见高手的表演就兴奋地鼓掌,还对白一鸣说:“一会儿来一个更猛的!告诉他们什么叫做王者降临!” 谭季在身后吐槽:“不是王者归来?” 余乐说:“我们小白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说什么王者归来?他就是没滑成年组,不然早就拿第一。” 谭季呵呵一嗓子:“去年的洲际赛,不也才拿了个第二名吗?” 白一鸣转头去看谭季,眉心微微地蹙着。 谭季就笑着与白一鸣对视:“老吹什么雪中的精灵,雪山里的精灵王子,我都要吐了。白一鸣,别老在未成年组喊口号造声势,你究竟能不能行,在成年组比一次就知道了。” 白一鸣没理他的“激将法”,面无表情的又把头转了回去。 谭季咧嘴一下,抬手就给了白一鸣后脑勺一下:“年纪不大,脾气还挺大。” 白一鸣猛地回头,生气了。 余乐立马就要劝架。 谭季又说:“比赛还是好好比吧,这世上没谁欠了谁,不如想想你今天站在这里,收获到的快乐,还有你身边儿站着的余乐,你要是不滑雪了,这些还在吗?” 白一鸣的眼底的寒芒浮现,但这次余乐闭了嘴。 季神啊,你原来也是白会长安排来的“说客”啊。 看来白会长为了自家儿子能够继续继承他的意愿,真是一刻都不敢大意。 面对谭季尖锐的问题,好在白一鸣是个有教养的孩子,最后也只是冷冷看了谭季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 不说话,生闷气。 余乐给谭季递了个眼色,想要“对暗号”。 谭季咧嘴一下,露出一口白牙,没理他。 算了,这事儿他也不能再插手了,白家父子的“过招”,和最终的结果,都不是他一个外人可以干涉的。 而且在谭季说完那些话后,他们很快就收到了来自白一鸣的“报复”。 在两分钟,白一鸣把号码牌掏出来往余乐手心里一放,冷着脸就走了。 谭季气的歪了鼻子:“这臭小子。” 余乐:“……” 过了两秒,谭季低头看向余乐手里的,白一鸣的号码牌,又抬眸看看余乐。 余乐眨巴着眼睛,求生欲极强的将号码牌拿出来,“给谭婷吧,我反正U型场地就是送菜的。” 谭季喜逐颜开,将号码牌拿过去,说了一声谢谢,高兴地给妹妹“献宝”去了。 那之后,余乐确实等到了自己上场,而他的发挥也并没有比亨利他们更好。 像他这样的外行,能够在一周的时间,在陌生的场地上,完成两周的转体,也是极限,短时间内唯一能够提高的就是完成一个更高难度的摸板动作。 所以从U型池下来,余乐就被亨利很友好地拦下,说:“看来我们都是垫底的命,这次的比赛,就不用考虑大奖的问题了。”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如果你不想拿大奖你盯着我看干什么?难道不就是为了在心里默默打分,计算拿奖的几率吗?! 再一转眼,就到了比赛当天。 比赛是在午后举办。 与其说这是一场比赛,还不如说是大赛方,利用他们这些滑雪运动员的名气,为这次的“夏雪嘉年华”活动做广告。 来自全世界的游客,会在“嘉年华”期间聚集在这个国家,这个城市,还有这座雪山上,游客是上帝,就连他们参赛的选手也不过是资本运作下,招揽金币的手段之一。 因而最终,连带着比赛的时间,也设计在游客最舒适的时间里。 上午十一点开始,一直到晚上九点。 白天是男、女子单板公园滑雪U型场地预赛,男、女子自由式滑雪U型场地预赛,晚上举行决赛。 余乐在昨天晚上就拿到了赛程表,自由式滑雪男子组的比赛,在中午一点钟左右举办,女子组早一点,是12点。 决赛在晚上六点。 积分标准也随着赛程表发到了余乐的手里。 预赛不管多少人参加,最后进入决赛的只有十二名选手。 第一名拿12分。 第二名拿11分。 第三名拿10分。 以此类推,第十二名就只能拿到1分,无法进入决赛的选手,当然也拿不到分。 一共四项比赛,U型场地技巧、坡面障碍技巧、大跳台和障碍追逐。 最后四项比赛的总积分第一名的选手,获得五万欧的大奖。 余乐在利智调整了三天的时差,还不算特别标准,所以这天上午睡到9点过才起来,洗漱后就在房间里吃了一些饼干面包充饥。 比赛在一点钟,饮食时间就需要调整,这个点吃多了难受,吃少了饿,不如将就着熬到中午,再饱餐一顿。 吃过早餐,余乐就在走廊里热身训练,这个时候他也再顾不上楼下的态度,只能尽量控制着不要制造太大的声响,如果这样还要报警,他也没有办法。 九点半的时候,白一鸣加入到了余乐的热身训练里,谭季出来一趟看见训练的两人,去敲响了谭婷的房门,后来就变成了六个人都在训练热身。 十点半的时候,女孩子们停下热身,下楼吃午餐,然后便结伴出发前往赛场。 谭婷的比赛在十二点开始,现在就要去赛场准备了。 “加油。”余乐说。 “加油。”白一鸣说。 谭婷笑着挥手,谭季就站在她的身边,目光友善地看着他们两人。 又过了一个小时,十一点半,余乐也和白一鸣做好准备,带上装备前往赛场。 一路走过去,入眼所见的都是人。 就好像昨天和今天,他们所处的不是同一个世界。 本就妆点的热烈漂亮的场地,因为聚集了人气,而呈现出异样的热闹,让余乐想起了过春节的时候,人山人海,喜气洋洋。 雪场方面为了今天“嘉年华”的顺利开展,第一个整理出来的就是新手区的滑雪场,还有滑雪公园里的娱乐雪上项目。 不过今天真正热闹的地方,还是在比赛场的方向。 余乐一路走过去,前面后面也都是往那个方向去的人,观看比赛需要门票,就在上山的套票里,价格非常昂贵,但依旧阻挡不了人们的热情。 看台上已经坐满了人。 还有人花费大价钱,购买了可以在护栏前站着,近距离观看比赛的“嘉年华狂欢票”,虽然余乐并不觉得站着看比赛比坐着看比赛过瘾,但是当他听见那劲爆的音乐在耳边回荡的时候,又必须承认,在这样的气氛下,谁又能真的坐的住,而不是一起疯狂一起嗨! 余乐他才一到,女子组的比赛就已经开始了,谭婷参加这一场比赛,甚至可能会拿到一个很不错的分数。 没有时间去看。 他们到场后,要先检录,然后休息一会儿,再度热身,接着又继续休息。 专业的比赛可和业余比赛不同,热身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量身定制的热身技巧,每个人都不同,着重于打开筋骨的同时,还会刺激身体分泌一种激素,有助于提高身体素质。 人类的身体就像武器库,从蛮荒时代一路进化至今,潜能远比人类自己以为的要高。如今社会安定,老百姓安居乐业,普通人的身体机能都在“休眠”中,总觉得做点儿什么体力都差的不行。 试试被头恶犬在身后追赶,是不是能够爆发出从未有过的速度。 而运动员训练的过程就是在开发和维持身体的机能,热身的过程则是“唤醒”,感觉好像热身很累,会不会影响比赛? 这一点完全不用担心,因为在“唤醒”的过程里,运动员的大脑已经自动分泌激素,兴奋度和耐受点都会进一步提高。 同时如余乐他们这般进行技巧项目的比赛的运动员,大脑也会变得空前清醒,注意力集中。 热身让时间匆匆过去。 女子组的比赛还没到达尾声,但决赛的名单基本已经确定大半。 谭婷以一个1080的转体,获得87.60分,拿下预赛第一,轻松进入决赛。 女子组的U型场地,“天花板”也就是1080了,谭婷训练状态最棒的时候,甚至可以做到连续两个的1080的偏轴转体。 虽然今天没有做出来,但也证明了她的能力很强。 谭婷经过一年的蛰伏,成功在她的主项和兼项上都有了巨大的突破,从这次比赛的发挥来看,今年的奥运会,她的兼项上,应该可以拿到很好的名次。 女子组比完赛回来,余乐就已经和白一鸣一起,去往出发平台。 比赛的赛程设计还算正规,余乐在签到的时候也拿到了一个荧光橙色的背心,穿在身上后,从前胸后背就可以清楚看见他的“9号”数字。 白一鸣是“21号”,背心是荧光绿色。 比赛既是比赛,也是嘉年华活动的一部分,所以背心五颜六色的,图的就是一个鲜艳招展和热闹。 约拿是“4号”,很稳重的深蓝色。 亨利是“15号”,是鲜艳的红色。 熟悉的人,都和余乐分的比较开,但是当余乐回头去看的时候,在他身后的“10号”选手,赫然是安格斯·凯特! 哦豁! 和去年的冠军在一起了,而且还会捆绑四个项目,亚历山大啊! 与对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对望,余乐友好地笑了一个。 对方便也友好地回应。 只是双方都没有攀谈的意图。 聊什么啊? 又不是小喇叭。 再说主项也不一样,离开这里,在其他地方比赛都遇不上,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就在余乐觉得对方和自己想法一样,只需要做到表面礼貌就足够的时候,安格斯·凯特突然说:“余乐,很高兴看见你。” 余乐惊讶地扬眉。 “卡格尔说,下一届的冬奥会在华国,如果我还打算坚持到那个时候的话,或许可以认识华国国家队的余乐,他是一个相处起来感觉很棒的男孩儿。” 说完,安格斯·凯特眨了一下眼睛,伸出手来说:“认识一下吧,我叫安格斯·凯特,来自瑞国。” 余乐在握上那一只手的瞬间,感觉到的不仅是对方的善意,还有来自身后祖国源源不断的力量。 他笑着说:“华国,余乐。” …… 比赛在进行。 预赛分为两轮,从头比到尾后,再从头开始一遍。 参加这个项目比赛的选手一共有22人,其中还有6人选择弃权。弃权并不是弃权整场比赛,只是认为自己一定无法进入决赛,反正都拿不到积分,不如将精力留在之后的比赛,上场玩玩自己擅长的项目就好。 这次的比赛,很多人都只是将其视为一场“游戏”。 只有22个人的比赛,进度就会拉的很快,余乐抽签抽到了“9号”,并没有等太久就轮到他上场。 第一轮预赛,从出发台出发抵达U型场地,还有大概十米的助滑区,缓平的坡道让选手可以获得一个合适的加速,直至滑到场地边缘的出发点,身体往下一个倾斜,便进入到了池内。 至少也是认真练过的项目,出发的部分难不住余乐,但又因为确实是自己最不擅长的项目,所以注意力就变得空前的集中,也有点紧张。 余乐甚至无瑕关注周围的情况。 他不知道观众席上的人坐满了没有,也不知道在护栏边上等待鼓掌的“特等席”观众里,有没有华国人。 注意力都在脚下,在前方的U型池里。 身体在那倾斜的过程中,会丧失一定的安全感,但是很快,在速度骤然加大的瞬间,所有一切不安的感觉又疯狂地褪去。 已经在滑了! 已经滑出来了! 接下来还有无数的挑战等待自己! 比起前方的难题,眼下这一点点小小的不安全感,就统统滚蛋吧! 往下俯冲的坡度,几乎瞬间就达到了60°的角度,身体有那么一刻,与地面形成了一个直角的角度,重力和自身的重量让速度骤然加快。 与此同时,瞬息间就抵达了坡底。 在那U形的池底骤然滑过,下一秒,视野便骤然颠覆,看见了蓝天和白云。 他在往上冲。 池壁的尽头在这一瞬间就犹如悬崖,仿佛一低头就能够看见脚下的山体崖壁,亦或者是惊涛拍岸。 然而一切都只是视野颠倒带来的错觉。 余乐在冲上第一处池沿的时候,看见的既不是断崖,也不是礁石大浪,而是一群站在防护栏后,兴奋尖叫的观众。 对哦。 嘉年华的门票里可是有一种贵的要死的“站票”,让购买的观众可以近距离的观看选手的比赛。 余乐在那惯性中飞了出去,随后上升的力度骤然消失,身体开始往下落。 他身体拧转,只是做了一个最简单的转体动作,连翻腾都没有。 但还是有人在为他兴奋地吹响了口哨。 观众包容的掌声在这瞬间,裹挟着音乐,冲击进了余乐的耳朵。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余乐的大脑,屏蔽掉的音乐,在这个时候终于出现了。 节奏感十足的劲爆音乐,在点燃观众热情的同时,也在这一瞬间,点燃了余乐心里的火苗。 还是要努力去尝试。 即便不是自己的主项,即便注定拿不到第一名,但这依旧是一场比赛。 只要是比赛,就必须全力以赴,不留遗憾! “唰!” 滑雪板落在池壁上,响起熟悉的摩擦声。 余乐从高空落下,再度回到池底,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自己前方,位于U型池另外一边的目的地。 被蓝色线条标注的,第二处完成技巧动作的地方。 现在。 速度已经比较快了。 在那倏然往上冲的过程里,余乐甚至有种小时候在游乐园坐上翻滚列车的感觉,其他人都吓得哇哇尖叫,他兴奋的头皮发麻,血液都冲上了大脑。 “唰!” 又是一声。 他从边缘处飞了出去。 身体一空。 但翻腾的力量已经提前准备好,并且在他抵达边缘处的时候,就已经积蓄在这个身体里。 于是不需要在半空中做出太大的变化,只要顺着这个力量,往左侧一个翻腾! 左侧翻腾一周,360°。 加安全单手摸板! 简单的技巧,轻松地完成,在等待落地的瞬间,余乐在心里,对现在的速度,做出了新一次的评估。 还不错的速度。 刚刚抛飞的高度也很高。 如果是小白,已经可以完成两周的翻腾了吧? 我不行。 因为熟练度不够,太多的翻腾动作可能会影响落地。 但这也没什么。 下一个折返,速度一定会更快,飞的一定会更高,合适的高度,自己一定可以完成两周的翻腾。 U型池是一个不断累积速度和力量的过程,飞的越高,注定可以做出的动作越多。 余乐不会冒险去做自己无法完成的动作,毕竟他今年还有更多的比赛。 但是也不会让机会流走。 到目前为止,他的感觉都很好,不仅仅是速度,就连身体都很轻,清明的大脑帮助他不断计算着动作的成功率。 然后告诉他,你可以!你能行! 身体再一次被抛飞了起来。 这是第三个技巧动作。 就像是水到了,渠自然成,余乐在提前做好了各种准备后,这一次,在飞起来之前,他毫不迟疑地加大了几分力量。 翻! 向右侧的翻腾,他并不十分擅长,最主要还是受伤的阴影一直袭扰他。 事实上,来参加比赛,做右侧的翻腾动作,也是一种克服自己,走出阴影的过程。 而且,两周的翻腾,对他而言,也确实不算难。 他在飞起的瞬间,身体就已经蜷成一团,向上翻滚着,同时他的手从右侧的小腿后方穿过,紧紧贴着滑雪鞋的后跟处,反手扣住了右侧滑雪板的内侧。 【日本抓板】!! 在U型池里施展出来,比坡面障碍技巧简单多了! 因为U型池更多的都是侧面翻腾的技巧动作,所以当用手扣住板子内侧往外用力的时候,其实也有一个辅助翻腾的作用。 在过去一周的集训里,白一鸣从没有让余乐做除了【安全抓板】和【日本抓板】,这两个动作之外的抓板训练。 因为没必要。 白一鸣作为站在U型池顶端的运动员,他用身体去体会,甚至比教练还要清楚,余乐在这个阶段做什么程度的技巧更合适。 事实也证明,白一鸣是对的。 余乐在多次训练了【日本抓板】的动作后,甚至比【安全抓板】还要适应,帮助他完成一个难度较高的动作。 翻腾一周。 翻腾又一周。 当身体开始从最高点落下来的时候,余乐已经将手松开,充分地展开了身体,等待落地。 他的翻腾速度确实很快。 这是十二年的职业生涯带给他的财富,也是过去一年多,余乐苦练坡面障碍技巧后,不断提高的职业能力。 他的翻腾速度比丁瓒快,整个华国跳水队,都没有能够和他组双人的队员。 他的翻腾速度自然也比白一鸣快。 翻腾结束后,余乐早早的就在等待落地。 他身在半空,目光落在脚下,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用力,帮助他调整,调整,继续调整……落地!! 完成!! 他稳稳地落在坡上,距离坡底还有七米的距离,这是一个完美的落地位置,是每一个U型池主项选手必须不断训练,必须定点落下的位置。 因为这里,不容易受伤,而且距离坡底还有一段距离,会再一次提高速度,为第四个动作做最后的冲刺准备。 第四个动作,通常来说都是难度最高的动作,因为在这不算的折返过程里,抵达第四个动作时,无论是速度,还是气势,都积累到了顶峰。 再加上还有第五次机会“容错”,所以如果有高难度的挑战,基本都会在第四个技巧动作出现。 等待在这里的观众当然也是最多的。 当余乐呼啸着冲过去的时候,池上的人感觉到的不是恐惧,而且兴奋。 他们“哇哇哇”的大叫,也不管滑过来的人是谁,又能不能完成更高难度的技巧,只是站在这里,看着那个人影裹挟着冰雪,飞驰而出的瞬间,便是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兴奋。 “嗷嗷嗷嗷嗷嗷嗷!” 混乱的声音根本无法分辨从谁的嘴里叫出来,就像是无数细细的电流汇聚而成的雷鸣。 余乐从坡底猛的冲上去,在他从U型池里冲出了的那一瞬间,他简直就有种自己“原地飞升”的错觉。 对,飞升。 突破了空间和位面,然后被雷劈了。 “轰隆隆”的声响和摆放在池壁上方的音响里的音乐融合,像是一种巨大的压力,给余乐带来了某种难以想象的蜕变。 翻腾着。 呼吸被卡在了喉咙里,脸和牙齿一起用劲儿,肌肉像是瞬间变成了钢丝,绷出恐怖的力量。 翻腾着。 视野里的景色不断在变化,时而是深深的坡底,时而是高阔的天空,时而光线暗淡,时而耀眼明媚。 翻腾着。 心脏渠动出大量的血液,在瞬息之间流遍他的全身,脸上发热发烫,脖颈处有青筋鼓了出来。 一点也不优雅。 但是在他落地的一瞬间,他哪怕在坡底都听见了尖叫和掌声。 这些声音在U型池底回荡,犹如轰隆巨浪的咆哮,卷起黄沙无数,乱石迸飞,但他还是在那些一片混沌里,依稀听见了白一鸣的叫好声。 于是,余乐心里雀跃,为自己骄傲。 就在刚刚,他完成了一个三周,1080°的左侧偏轴技巧。 大概是状态非常好。 他没有压力,就是拼尽全力的去“玩”了一下。 又或者,是他在坡面障碍技巧上已经积累出了足够的基础,只要条件合适,他就能够做出合适的动作。 毕竟,他平时训练,就已经可以完成900°的左侧翻腾动作。 当然,左侧可是他的“天命”方向,到了坡面障碍技巧的赛场上,可不止这些。 也就是因为,他平时就可以完成的动作上限,在来到了赛场之后,在各种条件的刺激下,他顺理成章的将自己身体里的潜能发挥出来。 1080°,【日本抓板】!! 有一个说一个,这个水平作为非主项运动员已经算是非常棒了,同样的动作拿到国内,余乐除了赢不了白一鸣和孙毅,他说不定全国比赛能拿个铜牌。 余乐真的在这类技巧滑雪上太有天赋了! 他的平衡感和核心,在他有着丰富比赛经验的,冷静的大脑控制下,得到了最大的展示。 “嗷嗷嗷嗷嗷!”的尖叫声还在从头顶上疯狂地灌下来。 一起冲进耳朵的还有观众席上的掌声。 三周,在这个赛场已经足够了! 只要余乐在最后一个动作没有失误,足以进入预赛。 余乐也知道这一点。 他清醒的大脑,在被欢呼声浇灌的时候,并没有失去理智,他在比赛里,似乎无时无刻都清楚知道自己之前做了什么,接下来又该做什么。 第五个动作,不用太疯狂,只要完成一到两周的转体,从今天的水平来看,足以让他进入决赛。 然而似乎又好像没有必要算的那么清楚。 只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只有一个人胜利的“游戏”,如果很清楚自己的结果如何,为什么不开心的玩一场呢? 过于谨慎也不是好事,不是吗? 他在世界杯拿第五名的那一场比赛,如果不是在最后一个跳台“收敛”了一些,他说不定已经站上领奖台了。 所以,在乎什么呢? 又没有积分压力。 也不用考虑奥运会的名额。 所以只需要考虑眼下,速度这么好,气势这么棒,那就把难度交给老天爷,在跃起的前一刻,让自己的身体去找寻答案。 “余乐!加油!” 好像有华国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 对! 加油! 向上!向上!向上!眼前骤然一亮! 余乐向高处一跃,翻腾出透明的翅膀,飞! 第132章 余乐完成了他在U型池第一轮预赛, 第五个技巧动作。 两周半的反向落地。 不是不能做同样的三周转体,而是职业运动员的通病,尤其是他这种为了“刷难度储备”, 不停计算自己在过去完成的动作,以及接下来必须为裁判展示出不同技巧难度的思考模式。 别看“嘉年华”是一个在大部分选手眼里的“游戏”,但这并不能改变来参加这场比赛的选手, 都是来自于世界各地的一流,甚至是超一流明星运动员的事实。因而能够给这群“大佬”打分的人, 必须是具有足够段位的裁判。 国际裁判必须要求几个啊。 如果分数出现问题,让最后的排名被质疑, 不亚于一场闹剧,明年谁还来参加比赛?你们的奖金不如直接就发给内定的人算了。 因而, 只要有国际裁判在场,除非一开始就不想好好滑,但只要努力去完成动作,自然也就希望能够给裁判留下好的印象。 尤其今年是奥运年,像坡面障碍技巧这类尤其依赖裁判“整体印象”打分的比赛, 余乐既然已经做出不错表现,也就要认真对待, 持续到最后。 第五个动作,余乐向右侧只旋转了两周半, 因为他需要展示的不是自己翻跟头的能力,而是反向落地的能力。 之前一路滑过来, 他就在不停的做【日本摸板】,也全部都是正面起跳, 正面落地, 在职业裁判的眼里, 一眼就可以看出余乐“强弩之末”的水平,在U型池的赛场,绝对不算是个全面的运动员。 而这种印象,有可能会被裁判带到坡面障碍技巧比赛的评分上。 余乐时刻都记得自己的最终目标是世界大赛的冠军,要拿下奥运会的奖牌。 最后一跳,他看似在普通人的眼里少了半圈,有“动能”降低的印象,但却给了裁判“他还可以做一些不同动作”的好印象。 少半圈,换个好印象,不亏。 余乐倒滑在U型池里,滑雪板轻轻扭动,对抗着惯性的力量,在冲上对面池壁一半后,又徐徐地滑了下来。 这一次,调整方向,余乐直接就滑出了U型池。 比赛还要继续,后面的选手,安格斯·凯特已经蓄势待发。 余乐无瑕去看安格斯·凯特的比赛,他在离开U型池的沿途,被很多观众鼓掌,祝贺,道路两边都是口哨声,一度将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都隐藏了。 面对热情的人群,余乐也只能挥手回应,然后脱下滑雪板,一路快走到了电视屏幕前,等待自己的积分。 他还挺期待自己在U型场地的分数。 刚刚自我感觉滑的还不错,只要比训练的时候有所突破,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身后响起欢呼声的时候,余乐的分数也出来了。 同样是五个小分,以及一个全程分,他看见自己拿到了75.00分的时候,扬了扬眉,很满足。 “哦,不要难过,你很棒了。”一位漂亮的金发大姐姐在护栏外面,安慰余乐。 余乐转头去看,笑开眉眼。 难过? 他才没有难过呢。 他才练了多久的U型池,可以在国际的赛场上,拿到70分以上的高分,已经很满足了。 这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谢谢,我很好。”余乐笑着挥了挥手,再回头的时候,就看见了到目前为止,已经比完的全部选手的排名。 余乐现在在第五位,排在前面的都是U型池主项的运动员,有一个人拿了90的高分,还有两个分数在85分以上,剩下一个78分排在他的前面,不认识的名字,也就无法确定他原本的主项是什么。 继而,余乐看见了排在第八名的约拿·达罗。 坡面障碍技巧的“god”,在U型池只获得了60的及格分,看来两周的转体动作,在裁判眼里还是太低了。 或许下一轮,约拿会拿出更高难度的动作。 余乐已经很开心。 他在U型池干掉了坡面障碍技巧的大佬,哈哈哈哈! 余乐心情很好地回到了选手出发点,在那里余乐还收到了白一鸣“如师如父”一般的满意表情。 囧。 嗯,虽说在他心里,小白就是他的启蒙老师,但小白你真的不适合做这么老成的表情啊! “嘿,你让我大吃一惊,昨天你可没有这么棒。”就快出场的亨利竟然跑了过来,惊讶地说着,“你怎么做到的?” 余乐能说什么,只能说状态好呗。 亨利羡慕地看着余乐,“卡格尔说你是个天才,或许他说的对,你确定只练习了一周的U型池?” 华国人的美德是什么? 是谦虚低调啊! 这个时候,余乐也不能说,自己确实只练了一周,那不就像是对亨利说,我是天才你不是。 所以余乐挠挠头,含糊回答:“之前也玩过……” 亨利因为这个答案而做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他长吁一声,礼貌说道:“但你在滑雪上的天赋依旧非常地出色,我已经在期待你的坡面障碍技巧比赛。” 余乐笑,再次重复:“是的,和优秀的运动员一起滑坡面障碍技巧,也是我来的主要目的。” 亨利走的时候还有能够看出他的凝重。 这是一个“游戏”,但又不全然是个的游戏。 站在滑雪顶端的大神们,也有自己的骄傲和追求,即便拿不到冠军,依旧不希望自己被才转项的“新人”超越。 各方面都好。 余乐在U型池上的成绩,也只是在同样坡面障碍技巧主项的运动员中间,掀起了一些波澜,但是很快他们就顾不上了。 安格斯·凯特的分数出来,95分的高分就像是在咆哮,告诉所有人,“这次的大奖还是我的!!!” 95分。 这个分数应该不会再有人超越了吧? 只要安格斯·凯特在决赛继续拿到这个分数,就抢先收入了12个积分。 即便他在那之后的比赛里,并不十分擅长,但只要平均能够进入前五名,确实有很大的可能蝉联冠军。 在那些恭维声里,安格斯·凯特也很有自信地笑着,对每一个夸赞的声音全盘接收,并且热情地回应,给与祝福。 东西方的文化差异,并不代表他这样做就是张狂,反而透露出了他的直率和开朗。 比赛还在继续,当安格斯·凯特从那一片的赞誉声里,安静下来的时候,亨利的比赛也结束了。 并没有更好。 65分的分数,说明亨利在刚刚那一轮比赛里,还是只完成了最高两周转体的动作。 亨利有点沮丧,但很快又笑道:“但我排在约拿的前面,或许他下一轮就要发疯了。” 余乐点头。 一边与亨利聊天,一边等待下一场的比赛。 此时的气氛比正规比赛轻松了太多,选手中有很多在聊天,余乐甚至感受不到一丝压抑的气息。 参加这样的比赛,确实非常有助于调整运动员的状态,也是一个社交的好场合。至少余乐和亨利的关系因此更进一步,都留下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亨利还答应回国后,给余乐寄一些土特产过去。 余乐觉得有必要让他的母亲买一些香肠,腊肉作为回礼。 这时,就轮到了白一鸣上场。 白一鸣出去的时候,余乐也跟着出去了,亨利一直在和余乐聊天,便也一路走了出去。 毕竟是跨了项目的运动员,白一鸣虽然成绩好,却抵触滑雪比赛,亨利仅仅是知道白一鸣这个人,却并不是很了解他的真实水平。 只是让余乐惊讶的,是他们走出来之后,安格斯·凯特也告别一直说话的同伴,走了出来。 他们三个人莫名其妙地站了一排,目视着白一鸣的背影。 不需要言语,当这一幕形成的时候,余乐站在这里,注视那犹如出征的背影,就感到了一种骄傲的情绪在心里翻涌。 即便从未踏上成年组的赛场,但出色的成绩还是在那个世界里,霸道地投射了他的影子,或许早就有目光从另外一个世界看向他,好奇的,恐惧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来,也不敢让他来。 去年,白一鸣正处于厌弃情绪最巅峰的时刻,当他从滑雪里只能够感受到压抑和痛苦时,他的成绩注定没有进步。 比赛的胜利不能让他获得快乐,他也就做不到全力以赴。 没错,白一鸣去年在“洲际杯”的成绩并不好,只拿了个第二名,青年组的世界冠军,在“洲际杯”拿个第二名,难道真是对手太强了吗? 其实谭季如果有心,去看了一下白一鸣去年的比赛,再看看他前两年获得世界冠军的比赛,就应该知道,他去年的能力不但没有提升,甚至还降低了很多。 白一鸣是个认真的人,他并不是消极应对比赛。 仅仅是因为,他确实无法让自己在比赛里兴奋起来,也缺少了去突破创造新成绩的动力。 但今年不一样了。 在他被告知奥运会后,他就可以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又被安排进国家队里,可以和朋友在一起后,压抑到极致的情绪得到了极大的舒缓,就像经历了一年的蛰伏后蜕变的蝴蝶,已经长出了美丽的翅膀。 余乐看着白一鸣,很希望他能够在这一次飞起来,舒展开他的羽翼,让身边的人看看,也让谭季看见,不是他飞不起来,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飞的最高! “你为什么来了?” 在余乐的身边,亨利也在问安格斯·凯特。 安格斯如实回答:“白曾经很厉害。” “那现在呢?” “不知道,但他才18岁不是吗?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那可真是一个疯狂的年龄,我可以做任何我想要去做的动作。” “你现在可不老。” “比起你而言,但也不年轻了。” “我可不喜欢你这么……哦!上帝!!!”当交谈到了这里的时候,亨利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他放开声音,“五周吗?那是五周吗?” 没有人回答亨利,因为安格斯·凯特已经陷入到了呆滞。 白一鸣滑了五个动作。 除了第一个因为“动能”不足,他在完成了一个交叉摸板尾的偏轴转体动作外,从第二个动作就开始发力,直接就上了一个900°的两周半转体。第三个动作是1260°三周半转体。第四个动作就完成了1440°,安格斯个人的最高能力周数。 在第四个动作,做1440°,安格斯状态好的时候就可以做到,比如上一场,他就发挥的很好。 但是当翻腾的周数太多后,他落地就没办法落在标准的位置上,也就没办法为第五个技巧积蓄更高的能量。 所以他的第五个技巧,是一定会降周,而且降的比较多。 当白一鸣在第四个动作做到1440的时候,安格斯已经闭嘴了,他确实感觉到了压力,也提醒自己青年组的世界冠军不能小觑,来到成年组一定是准备就绪,是最巅峰的状态。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白一鸣的水平。 当白一鸣在第四个动作完成,并且顺利落地后,安格斯就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和白一鸣的差距。 哪怕转体四周,白一鸣依旧准确又完美,落在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完成的落点上,为第五个动作积蓄出了新一轮的“动能”。 于是,就像是一个期待,又像是从天而降的大恐怖,安格斯忘记了呼吸,听不见声音,整个世界就剩下前方那唯一的身影。 翻腾。 翻腾。 翻腾。 翻腾。 还是翻腾。 其实并不需要特意的去数转了多少圈,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运动,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能够达到什么程度的瞬间。 速度那么快,跳的那么高,从起跳到翻腾完美的没有一点瑕疵,当这些要素集合在一起,就注定了这个打破历史的U型池五周转的“诞生”。 世界有一瞬间很安静。 仿佛有蝴蝶拖拽着波浪形的光,从自安格斯的眼前蹁跹而过。 悠悠的~ 美。 安格斯已经看呆了。 心魂都被那蝴蝶的翅膀捕捉,忘记了呼吸。 下一秒。 掌声犹如雷鸣,全场发出了犹如火星撞击地球一般的轰鸣声,巨大的声响,就连山上的雪都瑟瑟的往下落。 要雪崩啦! 要雪崩啦? 当然不会!! 但那却是犹如雪崩一样的阵势,疯狂的汇聚出,犹如整个赛场掀起的巨大轰鸣,大地都在微微地震颤,松柏摇晃,乌云散尽,落雪从雪山上瑟瑟落下,像是跳跃的精灵,欢呼着王者的降临! 余乐兴奋的头发丝根根矗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汇聚在人群里,撕破了喉咙般的,发出此生最大的声音:“小白!!!” 无论看多少次,无论是第几次,余乐都会像第一次看见一样,这么的激动。 五周啊! 这是人力可以做到的吗? 除了白一鸣,还有谁可以做到!! 白一鸣!他是白一鸣!! “小白!!!”余乐大喊着,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大张的嘴里,几乎可以看见喉咙眼儿。 “小白!!!” 太棒了吧! 果然还是决定做了!! 在谭季用白一鸣去年的成绩挤兑他的时候,余乐就在想,白一鸣应该会努力的去做吧?手都贴在脸上,难道还不反击吗? 白一鸣只是不爱说话,不代表他就真的软弱好欺! 看,多棒啊! 全世界都会为你疯狂! 所有人都会认识你,议论你,记得你!! 你是白一鸣,从青年组走出来的王者,注定登上王位,成为U型池的最强者!!! 白一鸣在一片追逐的目光和掌声中,冷着脸从U型池的那边走了回来,他像是一个厌烦了赞誉声的雪山隐士,讨厌倾慕的目光,那些无休止的夸奖,浮夸的笑容,每一步走来,身上都瑟瑟地落着碎冰,流淌了一地,在自己与其他人中间隔开了一个冰川大洋。 哪怕那些目光再热切,挽留他的目光再多,他都仿佛对这一切烦透了,他低着头,滑雪板就那么随意的在手里拎着,走的不疾不徐,但也透露着不愿意被打扰的气息。 直到他来到坡底,仰头看见趴在护栏上,正低头看过来的人,眼睛里才多了一丝丝的情绪。 余乐兴奋地大喊:“小白,多少分啊?” 于是白一鸣愣了一下,冰冷褪去,眼里浮现小孩儿一般迷茫的表情,他忘记看了。 余乐又叫:“别别别,别回去,这边有,你上来我们一起去看。” 白一鸣点头,嘴角抿出一个小小的弧度,脚步开始加快,三两步迈上了楼梯。 余乐就在楼梯的尽头笑着,隔着远远地夸着:“好棒啊,每次看见我都觉得棒呆了!肯定是高分,一定是高分!” 白一鸣没有抬头,只是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一点,脚步也变得更快。 为什么呢? 当白一鸣来到余乐的面前,看见那张灿烂的笑脸迎着自己的时候,白一鸣想,或许正是因为冬天的生命向往着阳光吧,这样的温暖,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 走在余乐的身边,感受着他身上持续不断的传来的温暖,白一鸣将外衣的领口又拉低了一点,让冷风灌进自己烫热的脖子里,抬头看向屋里墙壁上挂着的电视屏幕。 为他单独打分的页面早已经跳过去了,现在显示的是排在他之后,也是这一轮最后一名比赛的选手,来自加国的一名运动员,获得了55的分数。 白一鸣说:“他是障碍追逐主项。” 话音落下,画面跳转,总分出来,同时第一轮预赛的全部排名也出现在大屏幕上。 第一名。 华国白一鸣。 99.50分。 这个分数,简直就是怕你太骄傲,所以故意扣掉了0.5分。 要说刚刚白一鸣的表现有什么问题吗?能有什么问题!!?他不但打破了U型池的周数记录,这个过程流畅标准的好像教科书! “哇嗷嗷嗷嗷嗷!!”余乐夸张地大叫,发自内心的为白一鸣高兴,他转手拥抱白一鸣,将他甩的左摇右晃。 白一鸣心不在焉地由着余乐甩转,视线却在电视屏幕上停留,一路下滑,直至在第十位上看见余乐的名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继而眉心再度蹙紧。 “喂?不高兴啊?99.50分!历史最高分啦!”余乐不满白一鸣的分心,歪头顺着白一鸣的视线去看,也才看见自己的排名,继而莞尔笑道,“不用担心,游戏而已。” 是安慰白一鸣,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心态放轻松。 余乐并不喜欢输,虽然他总是拿不到第一名,好在他每一次输的都不后悔,因为在那之前,无论训练,还是比赛,他都拼尽了全力。 如果能赢,他当然想要赢。 可在U型池这个比赛里,他能有什么办法呢?这不是他的主项,训练的时间又短,对这个排名,他已经很满足了。 “好了,我第二轮也会加油。”余乐在白一鸣担忧的目光里,举手保证。 “你们好,能打扰一下吗?” 话没说完,身后传来声音,余乐和白一鸣同时转头,看见了站在身后的记者和摄影师,记者手里麦克风上的标志余乐见过,是当地的电视台。 那位大漂亮记者的目光就落在白一鸣的脸上,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她直接就将话筒递到了白一鸣的嘴边说:“刚刚您是打破了U型池的记录了吗?听说您完成了一个五周转?哦,天呐,观看直播的观众一定已经沸腾了,全世界的人民刚刚一定都在为你欢呼!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你会参加今年的比赛吧?冬奥会?” 白一鸣:“……” 大漂亮记者睁圆了眼睛,笑着又将话筒完全递了几分:“请问你有什么话要对我和观众,对你的粉丝说吗?” 白一鸣:“……” 大漂亮记者:“……听不懂吗?” 白一鸣用英语:“不懂。” 大漂亮记者:“……你身边的这同伴呢?他会英语吗?可以帮忙……” 白一鸣继续用英语:“也不懂。” 大漂亮记者:“那……” 白一鸣用英语问余乐:“你想说点什么?” 余乐是真不懂英语,所以用英语回答:“我不会说。” 大漂亮记者:“……” 白一鸣不接受采访这一点,余乐一点都不意外。 这家伙冰冷的外壳深处,其实自闭的不行,还有很严重的“社恐”,让他接受采访,他情愿去刷一天的“五三”。 两人一答一合地配合着,拒绝了记者的采访,就闪到了角落里去。 比赛还没有结束,第二轮已经开始了,余乐要准备上场比赛,所以也没有闲聊的空闲。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拿到积分,能把排名往前面挪一个都好。 在这一点上,白一鸣比他还要认真。 刚刚在观众面前冷酷到底,在记者面前惜言如金的年轻人,很认真地对余乐说:“第一个技巧尽可能的还是要完成一周,虽然有点难,但当你跳起来落下去的时候,你能够获得的动能是惯性动能+你自身力量的总和,这也是你在第二个技巧做不了更高难度动作的主要原因。如果实在觉得在第一个动作很勉强,那你在出发点出发的时候,就再提高一些速度,你可以做到……” 白一鸣并不是一个啰嗦的人,即便和余乐的关系这么好,他也很少会像现在一样说那么多话。显然余乐的排名让白一鸣变得紧张了起来,他比余乐还要认真地期待他的最终排名。 余乐能说什么? 他向来是个听话,更是听得进教育和建议的人。 白一鸣说着,他就认真地听着,去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去按照白一鸣提到的技巧完成动作。 有人提着灯为他照亮前方,为什么要自己摸黑前行,仔细感受,这也是一种被人在乎,被关心的快乐啊。 第133章 然而余乐在第二轮并没有比好。 任何的运动, 在达到一个程度后,成绩的提升都需要不断的重复,要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余乐是个滑雪天赋强到变态的运动员, 过去一年的成绩就是他天赋的最好证明。 然而在没有经过试验,还要在比赛的现场去调整,去进步, 依旧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哪怕让他去练习个一两次都有可能成功。 现在就是他一次都没有练,就按照白一鸣的提醒, 直接用在了比赛中。他在出发点加快了速度,然而进入U型池后, 并没有让他感觉到速度更快,所以在做第一个技巧的时候, 他带着很大的迟疑,一边试图去做一周的翻腾,一边又担心发生失误后会导致受伤,结果就导致他吊在了U型池的池壁上。 对。 吊在了池壁上。 非常勉强地翻了一周,在视野回正后, 余乐察觉到了落点的偏移,他几乎是害怕受伤的本能反应, 手臂一伸,就单手抠在了池沿上, 像条腊肉一样晃荡了两下,然后手指松开, 落在了地上, 比赛也就提前结束了。 余乐并不是在U型池出现失误的唯一运动员, 但出现失误的人也确实不多, 加上他一共就三个人。 U型池和坡面障碍技巧不同, 它的场地是固定的,很容易培养出肌肉记忆,只要不是特别的倒霉,哪怕滑的慢一点,难度低一点,大多都可以完成五个折返,五个技巧动作。 上一个出现失误的运动员比余乐倒霉,他是在第四个折返时,翻腾因为轴心的偏离太大出现失误,直接从最高处落在了U型池的池底,摔的有点惨,好在没有出现严重的伤势。 余乐滑出去的时候,还有观众在鼓励他:“不要担心,你已经很棒!” “没有受伤就好!” “小伙子,我记得你的号码,上一次你做的很好。” 嘉年华的观众实在是太宽容了,这或许正是嘉年华的魅力,观众不会苛刻选手的表现,他们喜欢每一个运动员,可以从容接受任何的结果。 再说,U型池只是公园比赛的开始,不是吗? 余乐第二轮没有拿到分数,但幸运的是他的第一轮分数还不错,而且U型池主项的选手都在第一轮轻松滑出了不错的成绩,剩下的非主项运动员,想要在短时间内提升成绩,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就比如已经滑完的约拿·达罗,他在第二轮的表现也没有更好,从60分变成65分,并没有让他的排名有更多的变化。 约拿滑完的时候,余乐的排名还是在第十名。 还有两个机会。 回去后,白一鸣就继续用担心的目光看着他,然后有生气地说:“手指受伤了吗?你有个手指被压在了下面。” 余乐都快忘记自己吊在池壁上是什么样子,那时他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动作没完成没关系,但千万不能受伤。 本能让他抓在了池壁上,但瞬间的动作总会做的不够好,毕竟那时候他的手里还握着滑雪杖,结果就导致他用大拇指和食指夹着滑雪杖,剩下的三根指头抠在了池壁上,因而食指是被压在滑雪杖和池壁的中间。 当着白一鸣的面,将手套摘了下来,活动自己被压住的食指,说:“很好,一点感觉都没有。” 白一鸣蹙紧的眉心舒展了一点,继而自责道:“我不应该影响你。” “没有没有没有。”余乐急忙安慰,“你说的对,我已经做完了动作,只是缺乏自信,所以才停下来,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一定可以做的更好。” 白一鸣看向屏幕上的总排名,继续担忧着。 还有11名选手没有上场,余乐的分数随时都有可能被超越,止步预赛。 白一鸣知道,如果余乐能够进决赛,他一定可以有更好的发挥,只要进决赛。 接下来就是一场让呼吸都停滞的漫长等待。 只要在第一轮分数比余乐低的选手上场,都会让他们变得紧张,担心对方第二轮的表现会超过余乐现在的分数。 明明知道,再担心都没有用,因为体育成绩是最公平的,比你更出色的人,早晚会超到你的前面。但这样的担心却始终无法减少。 然后亨利上场了。 他也试图像余乐那样,尝试着去完成一个三周的转体,但就像余乐那样,因为过于勉强而缺乏自信。 结果更是喜感,他也能和余乐一模一样,在完成了三周的转体后,竟然也挂在了池壁上。 下来后,亨利和余乐面对面的大笑,亨利还说:“哦,我真不应该看你的比赛,就是你那好笑的姿势一直在告诉我,如果失败了可以这样做,你看看我刚刚做了什么?真像我的外婆挂在院子里的熏肉,是两条。” “哈哈哈哈。”余乐就使劲儿地笑。 快乐让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白一鸣就上场了。 他上场,也基本就代表了余乐那胆战心惊的等待到了尾声。 白一鸣已经拿到了将近满分的分数,这个赛场没有人可以超过他。而白一鸣后面的那位加国选手又是障碍追逐的运动员,这类运动员翻腾的基础就很弱。 结果就是余乐竟然以第十的排名,进入U型池的决赛啦!! 这个成绩,他之前想都没有想过!! 他竟然可以进入U型池的决赛? 就练习了一周? 好吧。 看在他的对手也不全都是专业运动的份儿上,余乐决定不要继续自恋了,适当地满足这个成绩就好。 不过下午两点半,自由式滑雪的U型池就全部结束,接下来将是单板滑雪的U型池比赛。 但还没到休息的时候,晚上还有决赛,而且大赛组通知他们,大跳台那边已经开放,进行下一场比赛的运动员,可以去那边提前适应场地。 白一鸣看余乐。 余乐点头:“去感受一下吧,然后回去睡觉,晚上还有决赛呢。” 白一鸣没有异议,在大部分时候他都很听余乐的话,配合度十足的陪着他去任何地方。 大跳台应该是这个滑雪公园最宏伟的建筑物了。 钢铁结构的主体在没有雪的季节里建设而成,成为永久性的场地,从侧面看就像一位女士穿在脚上的高跟鞋,线条流畅优雅。 这里的大跳台主体结构依托山势而建,坡度最陡峭处,可以达到35°以上,全长为90米。 通过90米的全长可见,大跳台的建设年代应该是在上一届的冬奥会之前,因为去年世锦赛里加入大跳台后,主办国的大跳台就已经变成了120米长,余乐在华国进行训练的大跳台也都是120米的奥运标准。 120米只是跳台的全长,代表了选手可以获得更多的助滑时间。至于跳台的高度通常是根据比赛的内容,另外架设。 比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的时候,就搭建上6米的跳台,进行自由式滑雪大跳台比赛的时候,换成8米的跳台,还有跳台滑雪,根据比赛项目的不同,也可以换上不同的跳台,所以一个场地的修建,并不仅仅是为一个项目服务。 据说夏天的时候,国内的室外大跳台还可以安排滑草比赛,小轮车极限比赛等等。 很冷门的项目,石河说他就去参加过小轮车的选训…… 余乐分了一下神,传送带已经带他来到了大跳台的顶端。 确实很高的高度,站着这里,参加嘉年华的游客就像一只只小蚂蚁,在那回荡在山谷里的劲爆音乐里,摇摆着身体。 在这么高的地方,音乐的声音一点不见小,但因为传播的太远,声音混沌,已经听不太清楚其中的音调,只有那鼓点声在耳膜上敲打,在冰冷的空气里翻卷出不一样的热度,不断地刺激着肾上激素的飙升。 “小白,你太厉害了,五周转啊。”更早一步过来的谭婷真心地说着,同时祝贺余乐,“进决赛了?” 余乐谦虚,“进决赛也是垫底的命,小白是真厉害。” 谭婷点头:“确实,消息应该已经传出去,很快油管上就会有这次破纪录的视频吧,小白又要火了。” 余乐夸夸:“你也很厉害,跳出了1080的天花板,今年的冬奥会有你和小白,真有看头了。” 谭婷失笑,望着余乐:“别忘了你自己,大跳台很快就是你的主项了,好好发挥。” “会努力的。”余乐笑。 大跳台。 已经正式确定成为下一届华国冬奥会的比赛项目,余乐训练的重点虽然依旧放在坡面障碍技巧上,但大跳台也开始着手训练。 比起坡面障碍技巧,大跳台其实更是余乐的优势项目,他非常擅长在空中做技巧动作,所以只是顺带着练一下,成绩就很不错。 这一点,自由式滑雪队的人都看在眼里。 如果大跳台只是单独一项的比赛,余乐或许只需要稍加练习,就具有争夺奖牌的实力。 论空中转体和翻腾,谁比华国跳水队强。 当选手一个个滑下去,就要轮到谭婷的时候,她说:“我跳完这次就回去休息了,预赛决赛都安排在同一天,挺累的,你们也要记得休息。” “好。”余乐点头,“注意安全。” “放心吧。”谭婷笑着滑了下去,余乐注视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再看着她那如同坐在过山车上的悠然一荡,继而便是轻盈的翻腾,直至消失在视野里。 回过神来,余乐问:“都没看见季神,你看见了吗?” 白一鸣扬眉,就像在问,找他干什么? 余乐想想,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说,想要炫耀你的成绩,让季神知道你的厉害……这奇怪的虚荣心,明明不是自己的成绩,这是在嘚瑟什么呢? 轮到余乐,余乐从坡顶滑了下去。 他很克制,也很小心,不同地域的雪松软度不同,雪粒的形状也导致摩擦力有着细小的差异,当他从八米高的跳台被甩出的时候,与落脚处的垂直高度可以达到20米,很危险,足有六层的楼高,还要在光滑的坡面站稳,想想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间,整个身体需要承受多大的冲击力,稍有大意就会受伤。 然而这也正是自由式滑雪的魅力,危险,激情,潮流又疯狂,便犹如那一点寒芒,枪出如龙,刹那间的璀璨,让人痴迷。 余乐的骨子里其实有着冒险的基因,这也是他对谭季的职业充满好奇心的原因。 但他又足够的理智,知道自己应该追求什么,未来又该如何规划。 追求刺激并不能遮挡他对生命的热爱,眼下这般就好,在平凡中去追求那一点不平凡就够了,犯不着和自己的命过不去。 余乐一共跳了五次的大跳台,一个小时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大跳台实在太危险了,就这一个小时,不知道有多少人摔倒,有两个人被抬了出去。 当余乐决定休息的时候,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大跳台有14个人选择了弃权,而这并不是今年特殊的情况,其实往年更多,除了玩“X-Games”的选手,大部分人都不想因为滑这个项目,影响自己职业生涯。 今年弃权的人,还算少的。 这和坡面障碍技巧与大跳台合并积分有关系,至少坡面障碍技巧主项、兼项的选手,今年都要参加大跳台的比赛。 从游客中心离开,余乐打算回去睡一觉,但在路上遇见了安格斯和亨利。 亨利显然也是个“社交达人”,他在圈子里的朋友很多,和谁都能聊得上话。看见余乐和白一鸣走出来,亨利对他们招手,先是赞叹了一下白一鸣之前比赛那让人惊叹的实力,随后指着安格斯笑道:“哈哈,你知道吗?他在生气,就因为大跳台成为了奥运项目。” 安格斯也没有在生气,被亨利这样说后,他说道:“去年就是因为大跳台,我最终拿到了公园滑雪的冠军。当时只有八个人参加比赛,只有三个人在上面完成了动作,剩下的几个人,包括我在内,我们当时的想法就是能滑出去,平稳的落地就好。 当时我靠着一个两周的偏轴转体,拿到了第三名……好吧,我就是那三个做了动作的其中之一。 但是你看看今年发生了什么?竟然有14个人参加比赛,还有你们这些滑坡面障碍技巧的家伙,你们肯定练过吧?能翻腾几周?谢特,我一定会排在末尾的。” 余乐扬了扬眉,没有表情。 安格斯说话太快了,还有口音,他只听懂了一小半,所以让他说什么呢? 亨利看见就余乐的表情大笑:“看吧,你的抱怨他根本就不懂。” 然后亨利对余乐眨眼:“你应该再提高你的外语水平。” 余乐叹气,“正在努力,我和你的交流很顺利。” “我可是正宗的日不落人,这可是我的母语,不能说的再好了。”亨利骄傲地大声说着。 安格斯翻着白眼,继而视线就落在了白一鸣脸上,有点紧张地问道:“今年,你会来吧?” 白一鸣点头。 安格斯的肩膀垮了下去,继而又笑道:“他们会害怕的,瑟瑟发抖,我已经迫不及待看见他们恐惧到哭泣的表情。” 亨利表情严肃的点头:“是的,我刚刚就听见你悄悄哭泣的声音。” 安格斯生气地骂了一句脏话。 余乐笑着,与他们走在一起,地上留下浅浅的脚印,与其他凌乱的脚印汇聚在一起,走向前方。 世界真的很大,当他走出来的时候,就会认识更多不同的人,往往最初的印象都会被推翻,友善的相处,成为朋友,继续地走下去,走很远很远。 “小白,大跳台可千万别受伤,我还想看你在奥运会上那拿金牌呢。”在进入自己房间前余乐不放心地提醒。 坡面障碍技巧只是白一鸣的兼项,大跳台更是白一鸣不得不兼项的兼项,如果不是在京城滑雪馆里没有U型池训练,白一鸣是不可能上大跳台的。 白一鸣现在的想法也很好理解,他眼下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奥运会后的自由,所以让他去训练下届奥运会的项目,他自然很不情愿。 因而白一鸣在大跳台的能力很一般,而且失误的风险比余乐大。 白一鸣停在自己门口,看着余乐,点了一下头,然后沉声说道:“你也是。” …… 考虑大跳台比赛稍微有点遥远。 余乐睡了一觉起来,真正需要操心的是晚上的U型池决赛。 他进入决赛了,但实力就摆在哪里,如果想要把名次再往前冲一冲,他就需要在自己超水平发挥的程度上,再提高一点。 余乐睡醒后,就躺在床上没有动。 他就像那些说“我从来不学习”学霸一样,嘴里说着我很满足自己U型池的成绩,但当他一个人的时候,他会很在意,如果不能够训练,他会不停的在脑袋里过动作。 就这样躺着,明明醒了,却闭着眼睛,回忆自己在预赛第一轮成功的表现,又回忆自己失败的原因,最后不断按照小白告诉他的技巧在脑海里过动作,一遍又一遍的巩固。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也只能脑补。 再睁开眼睛,天已经黑尽。 时间并不算晚,只是冬天天黑的早而已。 明明华国还是夏天来着。 余乐起身穿上衣服,再次看了一眼时间,出门敲响白一鸣的房间:“小白,醒了吗?下楼吃饭了。” “嗯。”屋里传来白一鸣模糊的声音,很快门就打开了,睡眼惺忪的白一鸣出现在门后。 余乐笑着走进屋里:“休息过来了吗?” 白一鸣点头,顶着一头乱发,慢悠悠地穿着衣服。这种一点也不“精英”的画面并不少见,余乐到了魔都后,就一直和白一鸣住在一个屋里,但是依旧每次都会被白一鸣的优秀和精英感震动。 所以当白一鸣洗脸出来,一身整齐地站在余乐面前的时候,余乐赞叹地想,“富二代”就是不一样,家族基因好,家庭教育也好,哪怕是万年的冰山脸,但也能衬出个卓尔不群来。 “走了走了,再不快点儿就迟到了。” 余乐推着白一鸣,笑呵呵地出了门。 夜已黑,星光却还未铺开,路灯照亮沿途的冰雪,与远处的彩色灯光交织融合成如同童话世界般的美景,雪山格外的巍峨,看不见顶,犹如连接上了月宫,清辉洒落。 夜晚的游客不见少,甚至比白天还要多上一些,灯火晚会也是这次嘉年华的娱乐项目,耳边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劲爆音乐。 余乐也很佩服自己,在这样一看就该愉快玩耍的地方,满脑子都是接下来的比赛,即便不是刻意思考,但脑袋里时不时闪过的片段都是他之前“脑补”的动作,让他这一路走的一脚深一脚浅,还被白一鸣提拎了一下。 白一鸣扬眉:“?” 余乐:“……没事没事,想事情呢。” 到了地方,这里尤其的亮,大赛方在赛场的上方和两侧架设了数不尽的灯光照明,将U型池照的犹如白昼。 白一鸣看见这一幕,又看了一眼余乐的护目镜,不再说话地往前走去。 U型池的决赛同样有三次上场的机会,最后选择分数最高的一轮作为有效成绩。 12名决赛选手在余乐他们抵达后,全员到齐。 坡面障碍技巧主项的选手,不是只有余乐一个人进了U型池决赛,只是坡面障碍技巧世界排名靠前的,就只有余乐一个人。 每个人的精力都很有限,想要拿下世界大赛的奖牌,就需要付出全部的努力,而且不能有丝毫的松懈,毕竟你的对手也奔跑。 反倒是单项成绩不那么好的,更容易发展成较为全面的运动员,也不在乎排名,什么都玩,均衡发展,在这种类型的比赛里,就会有很大的优势。 主办方的人再次确定了决赛人数到齐,就让他们在附近休息。 现在场地里正在举办的是女子组的比赛,而且才开始不久,窗户外面时不时地响起观众的欢呼声,但在屋里等待比赛的男子组,却有些异样的安静。 他们都在看白一鸣。 五周转啊! 而且还是在客场的赛场上完成,难以想象这是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和基础能力。 今天的比赛结束后,被议论的最多的,只有白一鸣。他们讨论这个年轻的世界冠军,展开想象在未来十年的“U型池之王”,是如何的君临天下,让与他同时代的运动员陷入到无尽的痛苦和恐惧中。 好奇,崇拜,想要探索“未来王者”更多的秘密,但是却又因为“王者”的冷漠而陷入到交头接耳当中。 白一鸣真的太“冷酷无情”了。 就像这座雪山上那横亘万年的冰川一样,让人绝望,仿佛靠近一点就会被冻伤了一般。 他的身边只有余乐。 余乐感觉到一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在那些欲言又止的注视下,再度闭上了眼睛。 像是被身边的人同化了一般,透着丝丝的犹如锋芒般的冷气,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这是事实,余乐现在很不希望被人打扰,他没办法进行实际操作,就只能不停用脑子过动作,毕竟是决赛了,他也很希望自己能够滑出还不错的动作。 至于身边白一鸣那被人恐惧的冷气……拜托,他只是“社恐”,只要别看着他,别对好奇,更不要试图接近他,就会发现这家伙其实超级乖。 第134章 当动作在脑袋里已经“过”到厌烦的程度, 余乐睁开了眼,对白一鸣提议:“找地方热身吧。” 正好也躲开那些没完没了的窥视目光,他能够感觉到白一鸣已经有点不高兴了。 赛前的热身是必须的, 即便是白一鸣也必须一丝不苟地走完流程,在离开了过多的目光注视后,白一鸣的脸色逐渐好转, 看向余乐迟疑地说:“要不你还按照第一轮预赛的滑。” 余乐扬眉:“那怎么行,我都脑补一天了, 你就别打乱我计划啦。” 白一鸣就闭了嘴。 余乐怕白一鸣想多,便又补了一句:“决赛有三次机会, 前两次就当我找感觉,第三次一定可以。就算U型池不是我的主项, 我也希望可以拿个不错的名次,我会仔细安排。” 白一鸣点头,凌厉的眼角也松缓了下来。 外面再一次爆发掌声的时候,余乐就知道女子组的排名差不多已经出来了。 他在热身的间隙去看了一眼分数,谭婷果然以88分的高分, 占据在第一名。 但这个分数也说明,谭婷在结束了她的三轮比赛后, 依旧还是没有做出连续的两个1080,仅仅是在这样的比赛里获胜, 一旦进入正规的比赛,她还需要拼一把, 才能够保证奖牌。 余乐在看分数的时候,谭季正好和谭婷一起走进来, 这个“妹控”大神几乎全天都跟在谭婷身边。 “季神!”看见谭季出现, 余乐高兴地喊了一嗓子, 期待地看着他。 对!他就是想要看见谭季打算怎么面对白一鸣,打脸一时爽,认输火葬场,说出口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还是小心谨慎,切记祸从口出。 就算是面对自己崇拜的大神,余乐也要护短。 但余乐低估了“社会人士”的油滑,谭季是过来了,脸上的笑容却看不见半丝的惭愧,反而夸张地赞叹道:“今天一直想要看见你们来着,尤其是你白一鸣,滑的太好了,你知道吗?油管上已经爆了,从安格斯开始,几乎所有的U型池大神都转发了你的比赛视频,我也转发了,你今天的热度差多达到了我最好那部视频的三分之一,要知道那些视频我可是拿命去拼的。这说明什么?你真的很棒,你是未来U型池的王者,不要放弃,因为你是最棒的!” 余乐一开始差点儿被谭季话里话外的圆滑给腻歪出恶心,夸人就夸人,还不忘记夸下自己,而且这种态度一点也不真诚的夸赞并不会让人觉得舒服,好在后面谭季说了一句余乐一直以来也想说的话,才把他的“油腻感”压了回去。 他也觉得,小白不继续滑雪真的太可惜,尤其是他这么闪光的时候,让余乐愈发后悔自己提出的建议,U型池的赛场上如果缺少了小白的身影,一定会黯淡很多吧。 再顾不上谭季,余乐偷偷观察白一鸣的表情,可惜什么都没有看见。 白一鸣很没有礼貌地在谭季说完话后,转身继续热身。 这或许也是一种态度的表达。 自从谭季说了那些话后,白一鸣的眼睛就“看不见”谭季了。 谭季扬了扬眉,看余乐。 余乐在心里叹气,继而将目光从谭季的脸上移开,看向了谭婷,说:“恭喜你,先得一筹。” 一旦聊到妹妹,谭季的表情就显得真诚,从眸底深处涌出骄傲:“今年婷婷的状态比去年好了很多,可算是从谷底走了出来。” 谭婷微笑:“这也不是正规的比赛,很多U型池的大神都没有出现,才让我拿了冠军,不过下场比赛的大跳台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没问题的,我们婷婷最棒。”谭季家长样十足,鼓励式教育做的很好。 谭婷今天的比赛结束,可惜却没到可以真正放松下来的时候,他们说好看完余乐他们的比赛就一起走,因为接下来的比赛,这里的热闹恐怕和他们没有什么缘分。 “走了。”不能多聊,马上就轮到男子组的比赛。 在比赛前,大赛方会给选手二十分钟适应场地的机会,12名决赛选手也就是滑一次的机会。 上场的顺序就按照预赛时候的号码,余乐穿的“9号”背心,前面还有四个选手进入到决赛里,也就是说,余乐会在第五位登场。 适应场地的选手全程都很放松,目的都是为了活动筋骨,在不追求难度的情况下,几乎不会有失误出现,因而在观众期待的掌声中出发,第一个完成四个技巧动作后,第二个人也就出发了。 这样连贯的出发让场面一时间很热闹,每登场一个人就伴随着“嗷嗷嗷”的狂叫,甚至有强壮的北欧壮汉脱掉上衣露出彪悍的肥肉,挥舞拳头,抖动着心口上鲜艳的红玫瑰纹身。 然后很快轮到了余乐。 就像一场表演滑,工作人员也在催促余乐快一点,再快一点,他们希望看见的是鱼贯而出的流畅,是棋子滚落时候的圆润,是观众躁动时那群魔乱舞般的热闹。 余乐出发了。 他也被现场的气氛感染,变得有些激动,很迫切的想要让自己跟上节奏,不要成为那个“掉链子”的人。 但是在兴奋的大脑里,又有一个区域非常地冷静,在沉声告诉他,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不认真对待吗?难得真以为自己是天才,靠着比赛的三次机会,就可以滑出自己想要的效果?余乐,你清醒点吧!天才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冰与火的情绪在身体里交织,直至他来到U型池的边缘,即将进入“战场”的瞬间,吵杂的声音变统统远去,意志变得坚定了起来。 是了,这可是比赛,如果只是一个游戏,一场表演,为什么还要定排名?还要有输赢? 余乐俯冲下去,冲进了U型池里,所有的杂念统统消散,眼前、心里都剩下一个念头,珍惜机会!认真地滑!! 速度在瞬间加到最快,余乐的目光定在U型池的边缘,他的第一个折返处,心里不停地给自己鼓劲儿。 可以的,你能行,要相信自己! 一定要在第一个折返点完成一个翻腾啊!!! 身体往上冲,眼前被大片的灯光覆盖,滑雪镜阻隔了绝大部分的光线,但还是有一部分落在了眼睛里。 有点花。 光源太多了。 旋转起来,让光变成了流星,凌乱地拖拽着尾巴,在他的眼前乱晃。 随后,余乐身体一震! 冲击力将他掀了个跟头,让他在地上滚了一圈,直至仰面朝上,才停了下来。 在那一片惊呼声中,余乐望着头顶的灯光吐出一口闷气,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欢呼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余乐的失误,打断了这场狂欢,独留下音乐在尴尬的想要强硬的再度烘托出气氛。 余乐活动了一下手脚,没有感觉到特别疼的地方,被撞上的后脑勺因为头盔的保护也没有大碍,整体来说算是毫发无损。 毕竟,速度不算快。 只是可惜了,这大好的气氛。 余乐对跳下来的工作人员摆了摆手,又看向正从出发口冲出来的白一鸣,没有穿滑雪板的年轻人只能在雪坡上奔跑,直到看见余乐对他挥手让他回去,这才站定下来。 有点尴尬啊。 余乐被一群观众、选手和工作人员看着,在U型池的池底一路走了出去,全程都很安静。 狂欢被迫中断。 但余乐在尴尬了几秒后,再顾不上这些情绪,转而抬头看向了头顶上的灯。 没想到晚上滑雪这么糟糕。 他之前一直没把赛场的灯光当回事,因为在国内的室内滑雪馆训练的时候,头顶上也随时顶着几百盏的大灯,他以为他已经习惯了,谁知道却还是折在自己自以为熟悉的环境下。 所以是什么地方不一样呢? 应该是灯离的近了一点,而且灯光过于的猛烈,自己要想滑出理想的成绩,就必须尽可能的无视这些灯。 早知道带个光线再暗一点的滑雪镜了。 余乐从U型池走了出去,下一个出场的是安格斯,去年公园滑雪的冠军,他在这个嘉年华里是少数自带粉丝的选手,随着他的出现,欢呼声再次响起。 余乐在这时与工作人员挥手告别,独自走上回程的路。 他走在U型池的外面,灯光一下就暗淡了下来,被单独隔出来的选手路线,其实和“特殊站票”观众的距离并不远,今天上午的时候,余乐一度也被夹道欢迎过。 但此刻,他们都背对着他,在安格斯那不断加大的难度技巧下,疯狂的大喊。 余乐对这一幕来不及生出更多的感受,反而在庆幸自己这一摔,这份冷静。 如果不是自己的坚持,根本就无法预测到这个问题,那么出现失误就必然是在比赛当中。 三次机会。 很多吗? 不,一点都不多。 余乐快走过整个U型池的时候,一个人从“站台”上跳了下来,在警戒线外挥手,一瞬间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疑惑地左右看了一眼。 “余!”对方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姓名,在微暗的灯光下,露出一个孩子的稚嫩面孔,蓝色的眼睛在这样的夜空下变成了更为深邃的紫色,只有在倒映出灯光的地方,看见那尤为纯粹的蓝。 他说:“你是因为灯光吗?这该死的灯光相当要命,这里,我这里有偏光效果更好的滑雪镜,送给你啊。” 余乐看着他抓在手里的护目镜,夜幕下不太能看见logo,自然也无法评估价值,但无论便宜还是昂贵,他都不可能去拿一个陌生人的东西,所以只是感激地说道:“谢谢,我带了备用的滑雪镜,这个时候就可以用上了。” “哦,是吗?”当余乐走到他面前,目测身高只有1.60左右,少年人的骨架,即便穿着厚厚的衣服,依旧显示不出半分的魁梧,靠的近了,余乐也看见了他的脸蛋和鼻子上的雀斑。 “谢谢,我去准备比赛了。”余乐再次道谢,也不打算停留,他需要安静下来,再次总结刚刚的失误。 少年有些失望,挥手和他道别。 从U型池的背面走出来,就会来到一处斜坡,连续两次折转的斜坡直通向游客中心里,余乐在这里看见了等在门口的白一鸣。 白一鸣眉心蹙紧,在余乐出现的第一时间,将他从头看到脚:“没事?” “没事。”余乐想起来,提醒,“灯光有点晃眼睛,你小心点。” 白一鸣点头,想想又说:“我的护目镜有些反光效果,一会儿你先拿去用。” 不等余乐说话,在他身后先有一个声音响起:“我这儿给他找了一个,你自己用吧。” 余乐吓得转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谭季,手里还拿着一个滑雪镜,滑雪镜外是玻璃膜的,有反光的效果,对夜晚的强光环境下的偏光效果很好,余乐这次出来比赛经验不足,只带了一个通用的滑雪镜。 谭季把滑雪镜递给他:“婷婷的,仔细着点。” “谢谢。”余乐接过了谭季手里的滑雪镜,对白一鸣说:“我们都要比赛,用一个太麻烦了,这个可是冠军的滑雪镜,效果肯定好。”然后余乐看了一眼牌子,果然大牌出品,就是品质的保证。 余乐把自己的护目镜取下了,随手就递给了谭季,谭季扬了扬眉,但还是接了过去,同时说道:“小心一点儿吧,第一个动作都能摔下去,把我心脏吓出个好歹来你赔不起,都是进决赛的人了,就算跳不出五周,也别自暴自弃的表演摔跤好不好。” 浓浓的不耐烦里却透露出十足的关心。 余乐笑着点头:“知道了,我会小心。” 谭季走之前又看向白一鸣:“你也是。” 白一鸣抿着嘴角没理他。 谭季也不在乎,轻笑着离开。 余乐就站在原地看着谭季的背影笑,然后将白一鸣轻轻推回到队伍里,说:“被这么多人关心的感觉很幸福啊,是不是?” 白一鸣:“……” 适应场地的时间很短,一人一次差不多就到了时间,除了余乐外,还没有人在适应场地的时候摔倒,这一摔也让余乐出了名,很多人都记住了那个身穿9号背心的选手。 “嘿,你们谁知道9号背心预赛排名第几?” “不知道,应该是其他主项的运动员吧。” “难道不都是自由式滑雪吗?他可是在第一个折返处就摔倒了。” “不是主项不擅长出现失误也很正常,再说这可不是世界杯世锦赛,你还期待在这样的嘉年华活动里,所有人都有世界一流的水平吗?” “可怜的家伙。” 还有人在和同伴打赌:“这次的冠军一定还是安格尔。” “那可不一定,听说上午完成了那个五周转的21号吗?他可比安格尔强。” “安格尔很全面。” “21号也不差,我记得他的名字,华国的白,听说他的坡面障碍技巧也很棒。” “说起坡面障碍技巧,约拿不是也来了吗?谁会比他强?” “公园滑雪可是有四项,这可不好说。” “是的,不好说,但总之不会是摔倒的那个家伙。” “当然。” 因为这一摔,余乐瞬间就成为了大家交谈里,那个出场率最高的,负责对比的家伙。 一天的比赛太多了,可不是谁都记得上午那个努力做出三周转的华国人,其实只是偶尔的失误罢了。 在大神众多,还有五周转打破世界纪录的成绩出现后,有那么几个糟糕的选手出现,反而让这样的谈论多了几分趣味。 当然这些话可没有人在余乐的耳边提及,余乐正在进行赛前的最后调整。 刚刚他是摔了,但也提前发现了可能会导致失误的地方,而且在他脑补了一下午之后,得到了难得的实践机会,让他明白距离成功还有多远,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失败正是为了下一次的成功。 男子组双板U型池的比赛,在当地时间,晚上的6:50分正式开始。 12名运动员,三次的决赛机会,差不多要一小时十分钟才能结束,再加上下一组20分钟的暖场时间,今天注定是一个无法入睡的夜晚,狂欢会一直持续到凌晨。 这个时间在国内正好该起床了。 余乐的时差倒的不是很好,所以那一摔像是把他摔醒了一样,从起床就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过来。 第一组选手上场,剩下往后的三名选手就要做好上场的准备,余乐排在第五名,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停下热身,去接了杯水,水是冰的,冻的一个激灵,牙齿隐痛,他一大口冰水灌进嘴里,只喝下去一点,剩下的在嘴里漱一漱,又再吐出来。 好了,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比赛。 余乐丢掉水杯,在门口附近找了个位置坐下,白一鸣递了个围巾给他,他就整个披在身上保暖。 窗户外面响起掌声。 第一名选手的比赛开始了。 当掌声落下,余乐的汗还在衣服里涌出,大赛方的人找到余乐,这是一名看起来又高又胖的黑人,对他说:“嘿,准备好了吗?” 余乐点头,站了起来。 对方还特意提醒了一句:“小心一点。” 余乐:“……谢谢。” 余乐将围巾还给了白一鸣,起身又跳了两下,随后蹲下将鞋带再度系紧,起身的时候顺便拿起脚边放着的滑雪板,慢慢走出了门外。 屋里屋外是两个温度。 冷空气迎面吹来,余乐的头脑一醒,更精神了几分。 他整理着头上的毛帽子,然后将头盔从手臂下拿出来,戴上,系好,随后开始穿戴手套。 目光远眺,第三名运动员也已经出发了。 排在余乐前面的运动员,并不都是U型池主项选手,他们只是比较全面,所以要说他们今天比赛拿出的难度,到了职业大赛的赛场上,可能连决赛都进不去,但是在这个赛场,除了主项顶尖的那几个,他们才是真正的主力军,是这次嘉年华里烘托气氛的真正存在。 他们都能够很顺利的在第四个动作完成三周转体,实力强一点的会在第四个动作加上半周,但也有人是在第四和第五个动作都完成1080的转体。 大概1080就是普通职业选手和一流职业选手的分界线吧。 所以说可以完成1080的余乐就差了吗? 当然不差了。 他好歹也算得上是U型池的普通职业选手了好吧。 第三名选手在欢呼声里滑完,第四名选手出发了。 余乐熟练的将套上了手套的手伸进滑雪杖的套索里,一手一个的反握住,这时才将目光收回来,将一直夹着的滑雪板拿出来,分开,平铺在地上。 “咔哒”两声,穿上了。 “哇哦!!” 观众发出惊呼声。 在余乐前面的这名选手,没有完成第三个动作,余乐正好看见他翻腾的时候,滑雪板打在了池壁上,让他的翻腾动作一顿,摔落在地,顺着池壁滑到了底。 工作人员再度出发,紧张地跑了过去。 余乐平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好奇,也顾不上担心。 这就是自由式滑雪,比起成功,失误才是家常便饭,在踏上职业的这条路上,这一路走来,谁没摔个千儿万八次的,自己摔,队友摔,对手摔,只要不是摔的不能动,拍拍屁股起身,继续滑呗。 这位出现失误的选手果然很快站了起来,被搀扶着走了两步,确认无碍后就挥开了工作人员的手,独自离开。 轮到余乐出发了。 “是9号。” “又到他了。” “他也会摔吗?” “嘉年华的滑雪比赛,难道是摔跤比赛?” 观众议论着,目光落在余乐明橙色的背心上,随意地拍着手。 比起看9号选手的比赛,他们更期待的是10号选手,安格尔的出场。 余乐在显得有些零落的掌声中出发了。 他很清楚地意识到,晚上的户外比赛和白天不一样,光线会导致视线的偏差,他的发挥一定没有白天好。 但这次的公园滑雪比赛,所有的决赛都在晚上。 尽可能去做的更好吧。 他告诉自己。 身体压低,朝前滑去,余乐还特意蹬了几次雪,为了让自己的初速度更快。 新换上的滑雪镜因为曲面不同的原因,其实并不是很好用,好在偏光效果确实很强,之前有点晃眼睛的灯光就剩下几个小白点。 但同样的,整个视野都暗了两个度。 这些变化的数据,让余乐完全顾不上观众们对他的态度,如果他不盯紧自己的目标,肯定又会发生这样那样的失误。 不要分神。 不要分神。 不要分神…… 身体倾斜,向下俯冲,来到了U型池里,这里的雪被压的很硬,滑雪板从上面滑过,会发出“咔嚓”的声音,和准备区域松软的脚感截然不同。 他迅速的适应着这份不同,目光落在他已经失误了两次的池壁上,在身体向上冲击,即将飞出去的瞬间。 翻腾! 当然还是有些吃力。 初速度太慢了,抛飞的力量太弱,他必须自身用更大的力气,才能够翻起来。 但力气一旦用的多,就有可能导致轴心的偏斜,所以在第一个折返处看起来只是一个最简单的翻腾动作,其实一点都不比在第四个折返处做出三周转简单。 余乐在这里已经失误了两次。 看似不同的原因,其实都吃亏在他不够熟练上。 第三次……这一次余乐总结出了足够的经验,在速度和力量上都有了更多领悟,这一次……他翻腾起来了! 快速的,很矮的一个翻腾,看起来一点也不炫酷。 在外行人眼里简单的不行,就好像这就是最基础的动作,却用掉了余乐全部的精力。 幸好。 在比赛的时候成功了。 他翻腾一周,双板落在池壁上,比标准的低一点点,这说明他动作做早了,没能完美地利用抛飞的惯性。 但至少比失误好,他通过这一个翻腾获得了更多的力量,折返过来,朝着对面的池壁滑去。 这里要完成一个两周? 不。 余乐还是觉得有点勉强,他没有更多的练习,他真的觉得这个速度下完成两周太难了,那么只能降低要求。 该做什么呢? 余乐向来是个有规划的人,在赛前的规划,在比赛中途的规划,让他的动作会不断根据当时的情况进行调整。 第一个折返余乐确实完成了他要做的动作,可是落点太低,导致能够获得的速度没有得到充分的提高,进而也就影响到他的第二个技巧动作的发挥。 两周感觉做起来很勉强啊。 所以应该做什么呢? 在他冲上对面的石壁的时候,答案就已经出现了。 身体的飞起来的瞬间,余乐做了一个正面向后的翻腾,一周结束后,身体转体半周,落地。 是的一周半。 正翻腾一周360°+转体180°,落地。 这一次他完成的很好,稳稳地落在了标准位置上,身体朝下滑去,如疾驰的箭,卷起一片风声的同时,也在身后留下一片掌声。 正是因为观众们记得余乐,所以当他可以连续完成两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动作后,掌声比其他人还要热烈。 这是鼓励的掌声。 “啪啪啪”的掌声,伴随着余乐听不太真切的语言,与那音乐声混淆在一起,余乐无法分辨,也来不及分辨,他已经冲上了第三个折返处。 这一次,速度和力量都很合适,最重要是在那连续两次的成功后,余乐积累到了足够的气势和自信! 飞跃! 翻腾! 摸板! 转体! 一气呵成,完美落在预定的落脚点上! 难度再一次进阶! 是900!! 余乐翻腾接转体,完成的无比轻松! 就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犹如本能!! 他落在地上,这一次真的能够享受欢呼声了! 因为这个动作,就他而言,能够完成也是一种享受。 真棒! 小白说的没错!只要在第一个折转处努力做出技巧动作,就会为后面累积到更多的动能!! 这不过是第三个技巧,他却有种自己在做第四个技巧的感觉,将他甩上天空的力量强劲的甚至不需要他怎么动作,只需要稍微用点力,就可以轻松完成。 而他需要做的反而是控制,是预防力量过大导致的失误。 技巧的运用变得不一样了。 而控制正是余乐擅长的。 他的控制能力精细到可以将身体绷成一个标枪,用手化成枪头,在无声无息间投入水中,当然也可以让身体蜷缩绷紧,犹如围绕着太阳旋转的恒星,轴心永远固定在一个标准完美的弧形线上。 千锤百炼的身体,在赛场上完美的发着光,就如同他再一次冲上天空的时候,在那极致的黑夜下,被聚光灯笼罩着,形成某种斑驳的模糊的,却五颜六色的抽象画卷。 “哇哦哦!”男孩子欢呼声在耳边响起。 余乐在飞身而起的瞬间,看见了那个雀斑男孩兴奋又夸张的表情,蓝色的眼睛犹如夏日晴天的天空,美得仿佛宝石。 翻腾。 翻腾。 翻腾。 落地。 快速旋转的身体,在抛物线抵达最高处的时候便完成了所有的计划动作,他轻松地展开身体,在那落下的过程里甚至还有一种自己在半空中停滞了瞬间的感觉,随后身体犹如落叶,轻轻落地。 “唰!” 按下的“慢放键”弹了起来,却是在同一时间被按下了“快放键”,所有的一切都迅速的从自己的眼前略过,转瞬间便已经来到了第五个折转处。 身体再一次腾跃,同样的三周偏轴转体落下,毫无难度。 “哇哦哦!!”观众在尖叫! 还有掌声如同洪水一般都U型池的两边浇灌下来,汇聚成一束,在他的耳边敲响。 余乐的身体还在向后滑,惯性不减的再一次冲上了U型池的池壁,他没有减速,任由身体再一次地被抛上天空,然后就像是长出了翅膀一样,挥动着,将身体拧转半圈,轻松地落在了U型池的池壁上方。 抓住扶手,站定。 这一次,他看见了所有正在观看比赛的人,自己站的和他们一样高,他们从护栏后面探出半个身体,对他挥手。 脸上的笑容灿烂,是祝贺他完成比赛的大笑。 余乐提着的心脏这个时候才放松下来。 他真的不想摔了。 丢脸死了,他可是专业的。 好在,之前所有的准备都没有白费。 他完成了他有生以来第一场U型池的决赛,而且还不错的样子。 余乐抬起手臂挥舞,挂在手腕上的滑雪杖,在那耀眼的灯光下,快乐地摇摆着。 第135章 这天晚上, 位于利智南岛的嘉年华雪山上,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夜已经深了,但音乐还没有停止, 举着伏特加的壮汉在音乐声中疯狂地摇摆,一口将酒喝尽,摇的天旋地转。 泥泞的雪地上落了一件应该价格不菲的羽绒服, 但被脚印和泥浆裹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白色,它漂亮的女主人在旁边随着音乐起舞, 银色的耳环在摇晃中,折射出耀眼的光。 比赛还在继续, 女子单板的U型池已经结束了,现在轮到男子组的比赛, 兴奋的人流再度汇聚过去,为每一个选手加油。 但也有些游客,实在是累了,带着几分留恋的往缆车站的方向走去,回忆今天发生的所有快乐的事情。 “老天, 我今天上午竟然看见了一个新的记录,五周转, 我当时就在那里,头跟着他飞起来的高度高高扬起来, 我现在都无法忘记像是被滑雪板切到脸上的错觉,简直太过瘾了!” “是的, 为了看白的决赛,我从五点钟就守在第四跳的位置, 可惜我没你那么好运。” “别难过, 我想这和夜晚的光线有关系, 毕竟那是五周转,勉强去做一定会受伤,难道你不想在更大的比赛里,看见他做更多次这样的动作吗?” “好吧,你说服我了。” 交谈的两人渐渐远去,他们身后不远,是两个看起来年纪不小的中年人。 天知道这样的嘉年华,两个中年人结伴过来是为了什么,而且他们一身酒气,喝的东倒西歪。 两个人大着舌头交谈道:“为什么都是华国,我花那么多钱上山,可不是为了看华国人拿冠军。” “对!我可真是生气,我们国家的god都去哪里了?为什么一个都看不见,这样的嘉年华真是糟糕透了!” “真是晦气,明年再过来,我一定要提前打听清楚。” “不过……话是这么说,你明年还不是会过来,而且承认吧,这种技巧类的比赛,正是华国人的强项,他们为了冬奥会在国内大兴土木,那么多的人口,他们挑几个有天赋的小孩,就可以成长起来,就像跳水乒乓球那样,自由式滑雪早晚会改成华国滑雪。” “闭嘴!闭嘴!” “把你臭烘烘的嘴拿远点,不要对着我吼,看看我的拳头。” 两个醉汉踉跄着坐上了缆车,缆车从缆车站驶出去,远远的还能够听见他们的争吵声。 缆车里的工作人员将目光收了回来,看向彼此已经疲倦的面容。 这里真是又冷又枯燥,远远的还能够听见滑雪公园那边传来的音乐声,天知道他们在这里站的脚都要麻了。 陆陆续续的一直有游客要乘坐缆车下山,他们就重复着单调无聊的动作,同时交谈着。 “所以,今天双板的U型池两个冠军都是华国人吗?” “是的,我知道谭,她是季神的妹妹,华国队最强的女运动员,我很喜欢她。” “那另外一个呢?是我认识的吗?” “不知道,听说原本就是青年组的世界冠军,他完成了一个五周转的技巧,油管上已经爆炸了,老板应该会很高兴,这相当于为我们雪场又打了一次免费的广告。” “又不会给我们更多的工资,反而会累死。” 抱怨老板是每一个“打工人”都爱做的事,无论国家,无论年龄性别,而且有助于延年益寿,缓解疲劳。 在这两位“打工人”对老板的一通吐槽后,之前的话题再度被捡了起来。 “所以今年华国为什么来人啊?过去只有R国人,说起来,今年R国的人竟然一个都没有过来。” “谁知道呢,不过华国人过来是因为季神,他拿到了“观察员”的身份,所以今年华国拿到了五个名额。” “五个,不是最多只有四个名额吗?” “天知道他们从哪里拿到了第五个名额,反正今年有五个华国选手,听说是国家队,都很厉害。” “那是高山滑雪的god?” “不,两个高山滑雪的,三个公园滑雪,男子组是两个人,另外一个叫做余乐。”这个人拗口地说出了两个字来,“一个嗯……新人,去年才出现在世界大赛的赛场上,就拿下了还不错的成绩,今天U型池的比赛,他也拿到了第7名,6的积分。” “第七名而已,我可是亲眼看见他摔倒的,在第一个折返处就摔倒了,就在我的眼前。”说这话是准备登上缆车的漂亮女性,她身边站着她的男朋友,男帅女靓,打扮时髦,眼睛一圈是晕开的眼线,但又像是故意化成这样的妆。她拉住自己的男友,对这两名缆车管理员说道,“当时我觉得太糟糕了,怎么会有人在那里摔倒,这是邀请赛吗?难道不是从哪个农场里跑出来的土小子? 但是当比赛开始的时候我就不这么想了,他真是太棒了,他滑的非常棒,他在空中转了很多圈,我记得他的背心,所以我兴奋的大叫,棒小伙子,我真爱你!” 她的男朋友大度地笑,搂着她纤细的腰肢上了缆车。缆车门在两个工作人员的眼前徐徐关闭,直到他们目光对上。 “她在说什么?” “余乐。” “哦,对,余乐怎么了?” “又是华国人,拿到了第七名。” “很靠后的排名了,但也很不错了不是吗?他还有主项没有比呢。” “哈,你不会想说他要拿到冠军吧?” “怎么可能!?我疯了才会这么说,我只是说……他其实还不错……” 【还不错,好好休息吧。】 最新的消息跳出来的时候,余乐刚刚从浴室里走出来。 房间太小了,洗个澡连个换气的功能都没有,浴室里的潮气都涌进房间里,为了避免被褥潮湿,大部分时间他都会将门窗打开散一会儿气,再睡下。 但今天不行,太累了。 预赛和决赛在一天,一开始他觉得身体累不累还在其次,关键是精神上累,但今天比完他就不这么想了,身体也很累,眼皮子一直在打架,这时间上床怕是终于可以将时差倒过去。 余乐把自己摔到床上,就着趴着的姿势将被子拉过来,身体一翻,被子就在身体裹了一圈,然后才悉悉索索的将手从脖子旁边伸出来,拿起了枕头边上的手机。 这才看见了柴明发来的微信消息。 他出国比赛,也不能和国内那边儿断了联系,有什么成绩、想法都会汇报给柴爸爸,然后得到回应。 今天他在U型池拿了第七名,还有点儿小骄傲,所以在回来的路上就给柴爸爸发了条消息过去,直到现在才得到回复。 余乐看的抽了下鼻子,不满地想,就这样?这么平淡? 后来想想,自己还指望柴爸爸说什么?难道想看见他说:我的乖儿子,你真是太让爸爸骄傲了。 余乐:“……” 被窝里是不是太冷,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脚趾头都勾上了。 【好,睡了,确实有点儿累。】 余乐放下手机,又缩着手脚去关了灯,屋里霎时间漆黑一片,然后又一点点从窗户外面透出不断跳跃的光亮。 滑雪公园的狂欢还在继续,但离得太远已经听不见一点声音,只有那闪烁的彩光落在雪山上,最后投映在淡蓝色的窗帘,默默地传递出快乐节日的余韵。 余乐很快就被疲倦裹挟着,由着光斑在眼皮上跳跃,沉沉地睡了过去。 入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有些匪夷所思。 他突然怀念夏天了,在盛夏的季节里穿着短袖短裤,喝着冰水雪糕,还能够在滑雪馆里避暑一整天。 冬天真的很冷啊,这里的暖气实在算不暖和…… “哎呀这天,真是热死了,越下雨越热,尤其从滑雪馆出去,我都不愿意在房间里待。”贺川的目光定在雪道上正在训练的选训队员,对正拿着手机看的柴明说着。 柴明的手机“叮咚”响起的时候,他将目光从王云龙和叶玺身上收回来,低头就看见了余乐发过来的最后一个消息,柴明的嘴角一勾,露出了一点笑容。 这笑容被贺川看见,想起来:“对了,他们打大奖赛的结果应该有了,怎么样?” “U型池两个冠军。”柴明淡淡地开口。 “冠……”贺川愣了一下,继而惊讶,“男女都拿第一了?咱们国家雪上项目奋起了?现在自由式滑雪成绩这么好了?” 柴明眉梢微扬。 贺川补上一句:“所以要我说啊,自由式滑雪只能看你老柴,别人谁来都不行,种了那么多年的树,总算可以摘果子了。” 柴明点头,对这样的“彩虹屁”不置可否,反而说了一句:“那两个可是世界冠军,有这成绩不奇怪,邀请赛能去几个厉害的,有些人去之前还得打听,一听说你去了,他就不去了,就这比赛没什么竞争性。” 贺川能说什么,老柴应该挺高兴,但这人就是爱装,刚刚明明都笑了,难道不是因为这两个冠军,搁这儿谦虚什么呢? “哦,对了,余乐呢?”贺川顺口问了一句。 “进决赛了。” “决赛了?哦,也对,邀请赛的水平本来就低,除了顶尖儿的那几个,进决赛应该没问题。” 柴明突然就把自己撑了起来,转头看向贺川,表情很严肃:“余乐去比赛前一周才开始滑U型池,刚刚拿了个第七名,比赛上做出了两个1080,就这能力,咱们队里U型池项目的,还有人没他这个只练了一周的厉害。” “……”贺川被柴明一通数落般的瞪着,也有点儿生气,“搁我这儿双标什么呢?说那比赛没含金量是你,现在又说成绩好、分量高,得嘞,余乐就是你心头肉,大宝贝是吧?” “……”柴明黑着脸把头扭回去了。 贺川一开始生气,但说完又不气,学着柴明的模样趴在护栏上,往他那边儿挪了一步,用胳膊肘撞他,笑:“不过余乐是真厉害,滑雪天赋强的变态,学什么都快,和叶玺有的一拼。” 看见柴明眉梢一扬,贺川又说:“但比叶玺强,他比叶玺肯下功夫,所以未来成绩注定比叶玺好,叶玺这小子“花心”的坏毛病要是不改掉,天赋就被糟蹋了,咱们还是得盯紧一点。” 柴明的脸色在这个过程里一点点被安抚,目光再度落在叶玺身上的时候,那小子正好和几个高山滑雪队的队员说话,也不知道是他长相的原因,还是这画面像那么回事,就像一群狼,暗地里嘀咕着什么凶残的话题。 柴明倒是不怕这些人搞出什么幺蛾子,再说障碍追逐有一定的策略性,最好是能团队协同作战。只是这一大群人里,除了叶玺,就没有一个让柴明看好的。 天赋一般般,不够努力,心气儿还挺高。 所以,最后能定下的人选,还得好好斟酌再斟酌,别最后养出个白眼狼,对自己的队友下黑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需要思考太多太多。 余乐在睡梦里也在训练比赛,好像在半空翻了一晚上,直至一觉梦醒,才从那比赛的后遗症里挣脱出来。 他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窗户,跳跃的光不见了,狂欢也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但是明天还有比赛啊…… 好像只是闭了一下眼,再睁开天已经大亮,余乐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放在了额头上,看着透光的窗帘,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一点点将自己从困顿中拖拽出来。 今天还有比赛。 思绪接上半夜梦醒的尾巴,然后在逐渐清醒的大脑里组织出更多清晰的线索。 今天是大跳台的比赛。 一共只有14个选手报名参加。 比赛规则还是按照正规比赛的要求,白天的两场预赛,第一轮直接进排名前6的选手,第二轮决出剩下6名,决赛在晚上,晚上,谢特!那可是大跳台,竟然又要在视线不好的情况下,完成高难度的空中动作,从20米的高处往下落,就不怕摔死人? 余乐决定收着点。 他有跳好的想法,也有拿冠军的目标,但就像昨天夜里的白一鸣,明明可以做出5周转,但在那么多的期待和压力下,还是只是保守地完成了两个1440,避免受伤。 所以今天自己的上限应该是什么? 余乐迅速的在心里定下计划,但最终结果还要看其他选手的发挥。 大跳台是下一届的奥运项目,也就是这两年才慢慢成为世锦赛这类比赛的正式项目,它甚至不是个独立的项目,还得和坡面障碍技巧兼项,所以这个项目的“天花板”是未知的,不知道亨利练到了什么程度,也不知道约拿能完成什么难度。 不得已而为之的“走着看”,让余乐的心里很没底,所以状态也蔫蔫的,可每天的训练不能停,这个时间起来,他还得练一下。 起床后,就在房间里将就这吃了一点面包垫肚子,余乐又去了走廊上,门一开,白一鸣已经在外面了。 白一鸣的脸上泛着淡淡的潮红,应该已经练了有一会儿,他皮肤太白,所以血气稍微上涌,脸就红的厉害,额头有细密的汗水密布,看见余乐出门停下动作,说:“官网的通知你看了吗?” 余乐愣了一下,摇头。 他没看,就他那外语水平,能看懂就奇怪了。 “吉米·布莱昨天比赛受伤,退出接下来的比赛。” “谁?” “排你前面,出场的那个人。” “他昨天受伤了?”余乐想起来,就是他亲眼看见在第三个折返处摔下去的那个,“当时不是没事?后来的两轮也都完成了。” “说是受伤,不比了。” 余乐觉得不像,昨晚上吉米·布莱虽然摔了一次,但后面看见精神状态一直很好,还和同伴说笑,甚至追打了一下。 所以不是受伤的话…… “或许成绩不理想,找了个借口退出。”白一鸣比余乐直接,戳破了对方的掩饰。 余乐点头,他也这样想。 邀请赛毕竟只有第一名有奖,选手又没有赚取积分的压力,一旦感觉自己可能摸不到冠军的领奖台,找个借口不滑也就不滑了。 反正也不是最顶尖的运动员,又没有人对他有期待,如果连自己都没有期待了,弃权就变得很容易。 只是“弃权”毕竟不好听,不如“伤退”。 余乐加入到白一鸣的训练里,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训练。 没有程文海那个“话唠”,白一鸣的话会多一点,但也有限,渐渐的就都听不见声音,只剩下运动量过大后,粗重的喘息声。 然后谭季开门走了出来,看见两个人,张嘴就问:“官网的通知看了吗?” 余乐点头。 谭季便不再说,走到对门,敲响了谭婷的房门,门很快打开,谭婷一身整齐,像是正要出来锻炼的装扮。谭季还是那句话:“官网的通知看了吗?” 谭婷摇头。 于是谭季说道:“大跳台的规则因为退出的人太多,直接改了规则,下午的比赛取消,晚上直接决赛。” 听到一半的时候,余乐和白一鸣就已经停下了动作。 余乐在谭季说完后:“才发的新通知?这个我们没有看见。” 谭季眉梢一扬:“女子组还好一点,男子组又有两个退出大跳台,人数降到12人,主办方就宣布按照往年的规则执行。” “往年的规则是什么?” “跳三次,算最好的两次成绩的总分,比赛在晚上,你们悠着点。” 余乐对这个规则不置可否,跳三次取两次,还是有一定的“容错率”,挺好的,只是直接决赛,还是在晚上这一点,让余乐有点不安。 “下午大跳台能滑吗?”余乐觉得自己有必要再练练。 谭季耸肩。 什么意思? 余乐夹紧眉心。 谭季说:“能滑吧,但对游客也开放了,谁知道呢。不过坡面障碍技巧的赛道今天应该整理好了,不去练练?” 余乐:“预赛都没有,直接决赛,这个时候跑去滑坡面障碍,晚上是去找死?” “放轻松这只是个游戏。”谭季安慰着,神态轻松,“你别扭的时候,别人也别扭,不只是你滑不好,大家都滑不好,还需要什么压力。”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样的话并不能安慰余乐。 余乐看了一眼时间:“行吧,我去吃饭,等会儿还是要去看看情况。” 谭婷:“一起。” 白一鸣一言不发地跟上。 谭季看着他们严肃的表情,只能再次重复,“这只是个游戏。” 没人理他。 职业运动员和职业极限运动员虽然都挂了个“职业”,但差距很大,职业运动员就是为了参加比赛,无论大比赛还是小比赛,排名对他们都很重要。谭季自由散漫惯了,受不得体制内的管束,而且他和他妹妹不一样,也和余乐他们不一样,比起余乐等人强烈的集体荣誉感,谭季这精彩绝伦的一生,也只是在为自己拼命努力。 不明白妹妹和余乐他们的认真,谭季追在后面还试图安抚他们紧张的情绪,但没有人理他。 三观不合,说再多也白搭。 吃过午饭,不慌不忙的出门,一路走到雪场,昨天的一地狼藉都被清理干净。 嘉年华的工作人员为了保持这片场地的价值,用造雪机在开放的区域里喷了一晚上,松软的雪覆盖在地面,脚踩上去就好像昨夜里又下过大雪,就连树梢上因为昨夜里的狂热而融化的冰雪,也重新穿上了白色的衣裙。 看到这样的环境,余乐松了一口气,环境这么好,说明游客并不多,有很多人昨夜里疯狂了一夜,这个时候估计还没有从被窝里起来,大跳台会被抢用的几率小了很多。 当他们抵达雪场,事实也是如此。 大跳台上滑雪的人寥寥无几,反倒隔壁的坡面障碍技巧人要多一点,余乐坐传送带往上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人影在坡面障碍技巧的赛道上疾驰,道具区的450°上桥,在“墙”上的单手撑,还有在跳台上完成的三周偏轴转体。 余乐的目光追着他一路往下,脖子几乎扭断,直至看不见了才将目光收回来。 虽然难度不是最顶尖,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滑雪的人。 是约拿·达罗。 目前坡面障碍技巧的世界NO·1。 也不知道来了多久,滑了几次,看来约拿的比赛重点还是只放在自己的主项上,这让余乐惭愧,他这一路过来还在想大跳台需要怎么滑的时候,“世界第一”就给他上了一堂课。 专注,专一。 这世界就是这样,你以为自己天才的时候,其实到处都是天才,你以为自己努力的时候,有人比你更努力,就连比执着和专一,也有人比你更出色。 约拿能够在上个赛季赢了盖伦,不是没有原因,而胜利还会助长他蝉联冠军的野心,只会让他这个赛季变得更疯狂。 余乐有点急躁。 大拇指的指甲在滑雪板顶端无意识地抠着。 自己现在这样,是不是在浪费时间? 再一回神来到了坡顶,余乐的目光却没有从隔壁坡面障碍技巧的雪道上收回来,一路落在了最后面。 谭季看见了,顺着余乐的目光歪头看过去,说:“急了?想去?那就去呗。” 余乐眨眼将目光收回来,说:“坡面障碍技巧和大跳台兼项,对我来说大跳台的成绩也很重要,先把眼下的比好吧。” “哦。”谭季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余乐又想起来,问:“你也要滑?” “雪板都带来了,你说呢?” 余乐来了兴趣:“你计划跳什么?” 谭季问:“你计划呢?” “争取决赛的时候能够完成一个2000的。” “这是你极限了?” “嗯,其实大部分时候只能完成五周半,1980,教练也让我练1980就好,反向的落地难度并不比2160难度低,再说大跳台的初速度还是低了一点……” “那行,我就做七周好了,七周多少来着?2520?呵呵,爱,我爱你,好吉利。” 余乐:“……” 余乐觉得这家伙有点疯。 但转念一想,不疯才奇怪好吧?他可是世界极限运动的大神,如果是个正常人,谁会每天都去“找死”,也只有那极度疯狂的人,才能够在这样的生活里体会到快乐吧。 “2520理论上是很难完成的。”余乐试图阻止谭季作死,“尤其是这个大跳台只有90米的长度,速度最多只能达到70,飞行时间不到五秒,在这个时间里完成七周,即便做出来,也无法顺利落地。” 顿了一下,余乐解释,“我的翻腾速度已经很快,也不可能做到。” 谭季的眉宇在阳光下飞扬起来,笑容骄傲的近乎于狂妄地问他:“所以,什么才是极限运动?” 第136章 那边白一鸣和谭婷已经站在了出发点, 前面也没有人挡着,但两人还是非常慎重地进行热身。 大跳台8米台高度对他们而言都不算高,真正的挑战是他们必须在那有限的抛物线长度里完成更高难度的技巧, 难度要求的越高,落地越容易出现问题,这样的高度会加大受伤的几率, 一丝都马虎不得。 余乐不再和谭季说话,也加入到热身的环节里。 余乐的热身和白一鸣他们不太一样, 他的热身步骤里会加入大量的柔韧性拉开动作,自由式滑雪是不太需要练习柔韧性, 至少比跳水运动员的要求低多了。 但余乐坚持。 因为他能够做出更快的翻腾,既因为他的爆发力强, 也因为他在半空的时候可以蜷缩的更紧,全屈体的动作会有效减少旋转的周长,和身边这两个更擅长偏轴转体的大神不同,余乐技巧的“定海神针”是正轴的翻腾。 平时训练的时候余乐也拉筋,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但谭季没见过,就盯着余乐看他轻松地双手碰在雪地上, 又抱着自己的小腿,额头就贴在了膝盖, 抱紧,不动。直起身后, 下一秒又是一个“一字马”拉下去,双腿外展, 笔直地坐在雪地上, 看见这一幕的谭季, 眉毛都飞了起来。 余乐一直不知道他在跳台上的“一字马”能怎么创造新的动作,但保持柔韧性已经成了习惯,有时候队里抓的不严,他疏忽了,柔韧性会下降,他就会生出一种危机感,一定要把自己的柔韧恢复成原样才放心。 后来渐渐的,即便没人安排训练,余乐也会给自己加上这个锻炼,就像掌握一个“技能”似的,现在用不上,不代表未来用不上。 余乐起来,谭季还盯着他看,目光下移,最后在余乐疑惑的目光中说:“你这裤子得多肥啊。” “……”余乐。 滑雪裤有宽松版的,也有瘦型款的,队里发的滑雪裤属于既不宽松也不瘦型的中间款,对于自由式滑雪运动员来说,这个中间的版型正好,不那么帅,但也绝不臃肿,基本可以应对所有的技巧动作。 但那只是对其他自由式滑雪运动员,这里面不包括余乐。 在余乐连续两次,试图在空中劈叉,却必须提前提一下裤子后,他就专注穿宽松版的滑雪裤,时刻预备不时之需。 滑雪裤最外面的布料防风,扛摩擦,几乎没有弹性,谭季还从来没有看见过有人穿着滑雪裤拉“一字马”,余乐坐下去的那一刻,他都怕空气里传开“撕拉”一声尴尬的声音。 然而没有。 余乐面色如常的坐在地上,与谭季对望,然后在谭季疑惑的目光里提了一下裤子,还能拉开一点。 “裆深,腿肥,你值得拥有。” 谭季被逗笑:“一边儿去吧,丑的哭。” 余乐笑着,是不太好看,这裤子让他像长了两条大象腿,但穿着舒服就好,尤其是在比赛的时候,舒适到感觉不到衣裤的拘束,才是最好的装备。 说说笑笑,期间也有人上来,但都不是认识的人,视线对上就错开,直接就滑了下去。 这些选手到很谨慎,在适应场地的过程里,基本都只做两周的转体,然后早早的就等着落地,用身体去记忆落地瞬间的微妙差距。 当然,余乐他们也一样,两周是个很安全的周数,既做了空中的技巧动作,也完成了落地的一系列准备工作。但就算这样,还是有人摔倒,有人失误。 时间过去,游客渐渐多了起来,有游客带着滑雪板来到了大跳台上,但踌躇不前不敢出发。个别出发的虽然上了跳台,但也只是跳起来而已,然后在尖叫声中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路滑到了底。 职业运动员和普通人的差别还是很明显。 后来人渐渐多了起来,还有些才睡醒的单板选手也来训练,滑一轮需要等待的时间在不断增加,余乐开始有点儿嫌弃这样的效率,目光往隔壁的坡面障碍技巧雪道看。 这一看,想要过去的心思就熄灭了。 那边儿的人更多。 八米的大跳台不敢玩,还不敢玩玩道具,跳跳三米的台吗? 那边儿甚至还有家长带着小朋友在“呲箱子”,十足十的滑雪公园的热闹气氛。 约拿的人影都看不见了,职业选手也大多对这环境无可奈何,收拾了滑雪板离开,有的人甚至还在往这边来。 余乐有点儿累,决定休息一会儿,计划接下来上点儿难度再练两次就得了,人越来越多,不单单是效率问题,人员一旦复杂起来,也会影响专注力,继续练下去不过是消耗精力而已。 这边儿他刚有这种打算,谭季就说:“带手机了吗?” 余乐摇头,大跳台带手机是想让手机捅肚子里吗? 谁知道谭季就从衣服兜里拿出手机丢给他:“一会儿帮我个忙,下去帮我录个视频,看看今天能不能更新了。” 余乐一下子兴奋了起来,抱着手机睁圆了眼:“七周!?2520!?” 谭季:“……” 余乐看谭季突然黑了的脸,后知后觉:“不行啊?那六周?五周?” 谭季一伸手就把手机从余乐的手里拽出来,“怎么废话这么说,婷婷等会儿下去帮我录视频。” 谭婷就乖,接过手机“嗯”了一声,一句废话都没有。 余乐还以为谭季被自己说的不打算挑战了呢,手机被夺走的时候挺失落,如今看见谭婷拿了手机转身就往下滑,他兴奋的跟打了“鸡血”似的:“我也一起!!” 余乐追在谭婷后面,从跳台侧面的雪道滑了下去,然后两人在尽头处,护栏前站定。 谭婷看余乐一眼:“你不练了?” 余乐摇头:“不练了,我看季神表演。” 谭婷说:“有什么好看的?” 余乐说:“极限挑战啊。” 谭婷笑了,这姑娘笑起来很甜,有着雪山的纯粹,从里到外都是一种纯洁的颜色,她说:“极限运动也要试错的,再拿命拼那也是命,他不可能比我们滑的难度更高,至少在他完成五周转之前,是不会做六周转,就更别提七周,场地限制不是玩笑,硬要做,回头儿脑袋就干脖子里去。” “……”余乐。 这姑娘吐槽她哥倒是一点儿不口软,简直血腥啊。 不过既然下来,余乐也就不回去了,这一上一下就得浪费半个小时重新排,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游客多的不行,还有些胆子大的跑来尝鲜,队伍越排越长,就像游乐园里排队等着玩过山车似的,越怕越想玩。 他脱下滑雪板,在胳膊上一夹,然后就和谭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两人都没有因为那莫须有的“绯闻”影响到相处的关系,倒是因为经常在一起出国比赛,越发的熟络,能聊的话题也变多了。 就在这时,一个红色的人影滑下来,谭婷眼明手快地举起了手机,余乐这才看见出发的人是谭季。 谭季穿衣打扮向来张扬,红色的滑雪服就已经够显眼了,却还在腰背领口做了明绿色的装饰条纹。老辈人说“红配绿丑的哭”,但在现代设计师的巧手下,那套衣服是又潮又张扬,往哪儿一站都是全村最靓的崽。 大跳台全长也只有90米,比起坡面障碍技巧的600米雪道,站在下方轻松就可以看见全景,自然也就一眼能够看见出发的谭季。 谭季是“野路子”出身,但底子很厚,滑雪的技巧肯定没得说,加速度的时候滑的那几下让余乐找到了视频里的影子,对大神的崇拜又在心里一点点地复苏。 随后,谭季在眼前消失了两秒,再出来的时候就是从跳台上飞出来。 同样是个偏轴转体,他的身体蜷的不够紧,也不标准,但有种独特的洒脱,像是一缕抓不住的风,无拘无束,敢去任何的地方。 余乐脸上还戴着滑雪镜,白日里的雪山被太阳一照,过分的耀眼,并不是只有训练的时候才戴上。 落在眼睛里的光被太阳偏斜了,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眯着眼望去。有那么一瞬间,余乐像是看见了一个液态的明红色的火球,从水洗般的蓝色天空掠过,卷起让人看不见的狂风,下意识地屏息。 他的嘴角抿紧,默默的在心里数着圈数。 一周两周,旋转的速度很快,两周的时候还没有到达抛物线的顶端,这让余乐想起了自己的爆发力。 所以,作为大神,当然不能仅仅是“不怕死”那么简单,基础的能力才是决定能够达到的高度。谭季能有如今的成就,绝不是靠拼命,就能那么轻松地换回来。 第三周的时候,谭季已经抵达了最高点,这个翻腾的速度并不比余乐差,明显落下来的时候,还有最少一次的翻腾。 但余乐开始不管谭季的周数了,他的注意力落在谭季的身体姿态上,想要预判他这一跳的落地能不能顺利。 感觉不像能落地的样子。 至少余乐如果在半空中是这个姿态,落地是一定会失败的。 非常的不规矩。 但又好像符合某种规律,那是余乐看不懂的,属于每个人身体里,不同的“密码”。 就在余乐的注视里,谭季落地了。 这一跳真的很悬,他在落地的那瞬间,屁股已经贴在地上,身体几乎完全往后仰倒,在那急速的滑行里,就像是已经躺在了地上,失败了。 是失败了吧? 在余乐刚想叹气的时候,谭季又凭借强大的腰力站了起来,同时双手举高滑雪杖,与为他鼓掌的观众互动。 场面一时间很热闹,围在大跳台前的观众都看见了这一跳,发出欢呼的声音。 然后谭季取下了滑雪镜,滑到了观众面前,与每一个伸出的手击掌,他笑的张扬灿烂,无拘无束,甚至接过一瓶递过来的酒,胡乱地擦了一下,就仰头喝下一大口。 他的豪爽让观众像是种了彩票那么开心,突然就跟着舞蹈狂乱地舞动,谭季也跟着帅气地跳了两下,然后才将酒瓶还回去,告别离开。 余乐:“……” 突然就想起影视剧里看见了类似于“英雄”一样的形象,虽然谭季的行事作风和“英雄”没什么关系,但是那种洒脱的气势,还是为他添加了很强烈的人格魅力。 有一说一,谁能活的如谭季这么自由呢? 谭季滑到面前,嘴唇上亮晶晶的还挂着酒,他从谭婷手里拿过手机,一边点开来“自恋”,一边说:“怎么样?没练过的,1620,不比你差吧?” 不等余乐说话,他又抬头看着余乐,星亮的眼睛里盈满了自豪的笑:“谁还不是个天才呢?” 余乐:“……” 不想说话,是不想助长这家伙嚣张的气焰,但余乐心里是服气的。 如果真如谭季说的那样,他之前没有练过,只是通过这一个中午的训练,就能够达到这个程度,那是真的厉害。 大跳台确实不难,难得主要是胆量,谭季也确实不缺胆量,但是通过短时间的训练,能够完成1620的难度,还能够落地顺利…… 想到这里,余乐突然低头绕到了谭季的身后,视线落在了他的屁股上…… “喂!”谭季转身躲开,“你干吗?” 余乐说:“你刚刚是失误了吗?屁股落地了?” “没有!”谭季很大声,继而把手机丢给余乐,“自己看。” 余乐没有看,只是由衷地赞叹了一句:“那你真的很厉害啊,不亏是我的男神。” 谭季被余乐这真诚的夸赞,夸的措不及防,刚刚还一副张扬嘚瑟的模样,转眼的功夫脸上就染上了几分小羞涩。 毕竟是国家队员的夸奖,而且余乐这人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有种少见的光泽,可以让人轻易感受到他的真心诚挚。 谭季这辈子不知道被多少人夸过,但余乐这么一说,他那支楞起来的翅膀,又徐徐得收了回去,最后含糊了一句:“那不废话,等你有空了,我带你玩玩你没玩过的,比这刺激,也没生命危险,最多就是断个胳膊断个腿的。” 余乐:“……” 好奇:“那是什么运动?” 谭季摆摆手没回答,低头又看了一遍视频,然后说道:“从这个角度看,屁股好像是沾地了,这个视频不好,回头我再跳一个。” 说完,他往山上看了一眼,看到了那排的长长的长龙,摇头:“今天就算了。” 他们都不打算滑了,但白一鸣还在排队,所以就在山下等着。 足足等了20多分钟,才轮到白一鸣。 白一鸣的大跳台不好,按理来说,他在U型池那么短的抛物线里都可以完成五周的转体动作,到了大跳台,抛物线的时间更长,完成五周随随便便。 但白一鸣今天训练,最多的也就是三周,大部分时间都是两周。 不是他敷衍,是他真的做不到更高。 缺乏自信,也缺乏肌肉记忆,为了避免失误,只能选择保守。 所以这样一对比,就能看出来谭季有多“虎”。 没有肌肉记忆的情况下,就仗着身体素质和胆量就敢滑1620,失误的概率绝对大于成功。 但偏偏这一次就成功了。 白一鸣回来后,他们就离开了雪场,还是和昨天一样,回去后睡一觉,吃过晚饭,就准备比赛。 只是晚饭的时候,余乐又没有看见高山滑雪队的那两个姑娘,他一般不太爱关注女孩子的事情,但都连续两天没看见人了,难免会有些在意。 谭婷回答说:“昨天都在山上玩来着,今天听说去城里了,买礼物寄回家。” “哦。”余乐点头,知道去处就放心了。 谭婷放下叉子,看了一眼谭季,说:“你看,余乐都问我了,你就没问过我。” 谭季理所当然:“既不是我妹也不是我老婆,都是成年人,我管那么多干什么。” “人是你带出来的,你不负责?” “我给资格我还当保姆?” 这倒是个理,谭婷咬着叉子没说话了。 余乐这才发现,他们这次出来,有多不靠谱,所有人默认的队长竟然是一副我完全不管事的模样,甚至一脸嫌弃的想要让时光倒流。 但那两个毕竟是女孩儿,又在这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出门……当即,余乐拿起了手机。 “嗯,回来了?那行。” “……” “我们晚上有比赛,不在房间里,有事儿给我和季哥打电话。” “……” “好,挂了吧。” 余乐这边电话一挂,那边谭季就说:“所以一哥一姐就是当爸当妈吗?” 余乐:“?” 谭婷:“?” 谭季想想又说:“算了,有你在,我家这丫头在外面我也放心一点。” 余乐这才回过神来:“我不是一哥啊,何宇齐大师兄才是。” 谭季眉梢一扬,问谭婷:“你们队里现在男队员谁能说的上话?” 谭婷笑着,立起叉子,点了点余乐。 余乐:“……我真不是。” 谭婷说:“乐哥,你别谦虚,我们都很喜欢你,孙毅那样儿的都跟在你身边儿了。” “我没成绩。”余乐说的是实话。 “这和成绩没关系,是人格魅力,就冲着你刚刚打的那个电话,有些人就一辈子当不了团队的核心。” 谭季生气:“说谁呢?不带指桑骂槐的啊,我不当怎么了?我稀罕吗?” “你是没有能力,你不稀罕?你是稀罕不起。” “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哥。” “我哥了不起……” 兄妹在斗嘴,余乐在一旁听着,有点尴尬地看了白一鸣一眼,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成为“一哥”的能力。 他倒是不抗拒这个称号,如果说他一直以来做的就是“一哥”必备的素质,那么那些就都是他发自内心想要去做的事。 所以如果这样做是对的,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称号去改变。 白一鸣被余乐看着,垂眸思考,这让他的睫毛显得格外的浓长,再抬眸的时候,有种孩子般的纯粹:“就是挺喜欢和你在一起。” 余乐被这句话说的心口一软,发至内心的笑,真乖。 …… 吃过晚饭,一行人就出发前往雪场。 今天余乐他们去的早,是为了陪谭婷,女子组的比赛在六点开始,一共13人参加女子组的比赛,比三轮还不到一个小时,所以跟着谭婷一起过去陪伴,顺便热身,也没问题。 六点的时间,天的黑尽了,公园里的彩光照在雪山上,就像一个巨大的,顶天立地的七彩灯柱。 疯狂的客人们再度出现,在大雪中喝着伏特加,在音乐声里摇摆。 老外举办的嘉年华,从来不需要“气氛组”,他们自己就能够玩的很嗨,今天的气氛与昨夜一般无二。 余乐这次已经见怪不怪,跟着其他人一起走进了游客中心备赛。 他们去的早,男子组的选手几乎一个都没到,女子组的选手倒是有些已经热身差不多,看见谭婷出现,就有人过来,将谭婷拉到一旁,小声说起来话。 谭婷国际知名度是华国国家队里最高的,这和她有个“大神”哥哥也有点关系,但最重要还是她自身的能力足够强,朋友也就越来越多。 余乐和白一鸣就把位置让给了女选手热身,两个人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不紧不慢地准备,一转头谭季就不见了。 “季神呢?” 白一鸣不说话。 “出去玩去了吧。” 白一鸣也不说话。 余乐也就不提了,看来白一鸣这小子挺记仇,都一天没给过谭季正脸了。 觉得试图说和这两人的关系又没有必要,自以为什么都懂,不去考虑别人的情感,就一味的希望对方去“原谅”,那才是自私单纯的傻子。 过了没一会儿,比赛正式开始了,音乐声更大,而且应该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流行歌曲,还有大合唱在耳边回荡。 谭婷离开前对余乐他们摆了摆手,余乐大声:“加油!” 或许正是这个互动,让晚来的男选手注意到了余乐他们。 亨利过来了,安格尔也走了过来,然后亨利说的话让余乐想起了米国的那个比利,一脸八卦:“听说约拿有些生气,因为你在U型池拿到了积分,他今天上午找到主办方想要退赛,给拦了下来,还给他开了薪酬。” 余乐惊讶:“怎么可能?”因为他?就因为他U型池拿到积分了?这锅可不能这么扣。 安格尔说:“为什么不?你们是同一个主项。” 亨利点头:“而且别听他说他是来做游戏,他会不想拿冠军?” 余乐摸摸鼻子,没有说话。 安格尔和亨利似乎很喜欢讨论这件事,看见上个赛季压在头顶上喘不过气的冠军,在自己的眼前“吃瘪”,显然是一件很过瘾的事。 亨利后来说:“不管怎么说,你已经拿到了6分,最后的分数会比他高吧?至少要比他高。” 余乐能说什么,只能说:“再说。” 一转眼,女子组自由式滑雪的大跳台就接近了尾声。 谭婷没有拿到冠军。 她前面有三个人。 夜晚让所有人束手束脚,谭婷也不敢放开手脚的比拼,保守的结果就是被另外几个敢拼命的姑娘在总分上超过了。 后来谭婷说:当她发现不对劲,想要在第三跳加难度的时候,已经晚了。 而且第三跳还出现了很大的失误,落地的时候单手和屁股都碰到了地上,导致第三跳变成了无效分。 余乐在看见分数的时候,其实就猜到了谭婷整个比赛过程中,大概的情况。 他也在问自己,需要在前面两跳全力以赴吗?要不要看看其他人的表现再做决定呢? 幸运的是,约拿的号数在余乐前面。 大跳台退赛的人很多,但坡面障碍技巧主项的运动员都不会退赛,约拿也不会,在今年的奥运会结束后,大跳台会成为他们这类运动员的另外一个主项,基本现在都着手训练了。 集合后,他们从游客中心出发。 一共只有11个人。 临到比赛前,又有一名选手选择了弃权。 比决赛的人数还要少。 约拿在昨天的抽签里拿到了4号签,他前面竟然没有一个人参加,所以他也是第一个上场的选手。 这个顺序让约拿很不爽,独自走在前面,偶尔看见脸的时候,嘴角都抿的很直,等到了山上,他竟然转头看了余乐一眼,又去看亨利,以及剩下几个坡面障碍技巧主项的选手。 然后出乎意料地开口:“你们计划是多大的难度?” 什么? 约拿竟然在和他们说话? 而且开口就问难度,是什么意思? 第137章 余乐犹豫了一下, 亨利先说:“你呢?打算跳多少?” 约拿说:“四周就可以了,再高容易受伤,为了这个比赛没必要。” 亨利说:“下午的时候, 季就跳过1680,而且成功了,我们只跳四周, 明天油管上的声音一定可会很好听……哦!那群职业赛的家伙们,还不如我们的季强!” 约拿蹙眉:“所以四周?五周?你们的意思是要这么拼命吗?” 亨利笑:“做自己能做的, 谁知道呢?或许我只能完成1080,又或者……”后面的话亨利没有说完, 但大家都懂他的意思,他不同意提前定好周数, 玩些“兄友弟恭”的把戏,这次的比赛也是一个考察对手实力的好机会,尤其是约拿,他们都希望看见他在大跳台上的能力是多少。 三周?三周半? 骗鬼吧! 约拿转身离开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目光在亨利的脸上瞪了一下, 收回去的时候,还瞪了余乐一眼。 一句话都没有说的余乐:“……” 这就被殃及池鱼了? 就不能把我当个石头, 给无视了? 当然不行。 余乐对自己如今在自由式滑雪国际上的地位没有足够的认知,他不再是去年的小透明, 也不仅仅是他拿到世界杯第五名那么简单的话语权,他已经进入到“一流”的圈子里, 所有人都了解过他,他的成长性让人感到恐惧, 所有人都知道他今年一定会有更大的进步。 因此, 他的声音也很重要。 约拿看余乐那一眼, 就是希望可以和他达成合作,尽量不要在这种不重要的比赛里“内卷”,所以他的安静,会给人一种,他和亨利立场一致的表现。 不想受伤的约拿,真的不想拿出太高的难度,但是没有预赛,他不知道其他人的水平,他要是过分收敛,很快就会传的圈子里都知道,都以为他的大跳台能力很差。 他的实力是强是弱,都该由他个人意志来决定,不是吗? 裁判再一次通知,比赛已经开始了,目前排在第一位出场的约拿应该动身了。 约拿这一路走的都很迟疑,他犹豫不定,滑到出发点的时候又站住,低头用滑雪板大力里踩了几下雪,像是还在思考,然后才徐徐滑出去。 余乐就在身后站着,近距离感受到了约拿的状态不是很好。 无论做什么,你首先得有坚定的意志,找到一个明确的目标,才能够做好。 但约拿似乎一直到滑出去都没有明确的决定,所以整个背影都显得很迟疑,也没有任何的加速动作。 不加速,但还有雪坡。 滑雪板在光滑的雪坡上滑过,距离大跳台越来越近,约拿从助滑区滑过,抵达了准备区,这个时候他或许已经有了主意,又或者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半蹲着的身体很标准,倏的从准备区疾驰而去,冲上了大跳台。 向上翻翘的大跳台,将约拿的身体送到了半空,这一刻余乐身边很安静,好像就连远处的音乐声都被剥夺了。没有人说话,余乐不去看都知道,他们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想要确认约拿要开一个什么样的头儿。 比赛? 还是游戏? 约拿的身体在半空中翻腾,竟然是一个直体的向后翻腾,他身体在半空中绷的很紧,像一把标枪。 当他翻起来的时候,这样的身体姿势会让他显得很气派,更像一名空中技巧的运动员。 他在半空直体向后翻腾了两圈,随后转体一周,从余乐的眼前消失,落地了。 山脚下传来欢呼声和掌声。 有人在身后说话,但不是亨利的身体:“三周?他真当这是游戏了?” 安格尔说:“所以你呢?打算几周?” “四周,必须四周,我要赢了他。” “好吧,我也打算四周,或许还要多一点。”两人说着,态度有点不认真,嘻嘻哈哈,余乐以为他们是在借机讥笑约拿,没有随意接话。 余乐的手指在滑雪板的板头抠着,直到指甲刺入到一团柔软里反应过来,他的手上戴着手套。 没有完成抠板头的“小动作”,让他有点焦躁。 他问自己,我呢?我该做多少?约拿没有拼,那么他呢?应该拼一拼吗?这个比赛值得自己拼吗? 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突然就钻出了下午谭季飞出来的那一幕。 在半空中的那一切的一切,其实都不是重点,他脑海里画面的重点是在那之后,是那个徐徐停下的身影。放肆大笑的谭季,张狂喝酒的谭季,还有那狂妄的如同骄阳的一般的眼睛,看不见一丝一毫的阴霾。 为什么呢? 因为拼尽全力的去做了,因为快乐地活在当下,因为很完美地展示了自己,所以才能够因此自豪。 如果说,害怕受伤就不去做,那平时的训练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害怕受伤,就做的再好一点不行吗? 哪怕摔倒,这一路走来摔的还少吗?难道摔倒了就爬不起来?翅膀就断了?没了?不存在了? 当余乐前面的最后一名选手出发后,余乐来到了出发点的前面。 滑雪镜后面的眼睛里映着光,没有那些五颜六色的杂念,只有最为纯粹的亮,像星子。 裁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告诉余乐,“你可以出发了。” 余乐点了一下头,深呼吸了两口气,然后脚下迈出,蹬雪。 没有滑雪杖,大跳台不需要滑雪杖,余乐只用双脚控制着平衡,在来到坡上的瞬间,转过身体。 倒滑出发。 从出发点到跳台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余乐腰胯拧转,注视着自己的目标。 是跳台中间的位置。 在这个过程里,有些光在消失,有些光亮了起来,夜晚的山风舔过脸上的汗毛,还没来得及释放温度,就被余乐自身的高温驱散。 余乐现在很热,他的身体里不断地分泌着肾上激素,让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格外的兴奋。 比赛,就要有比赛的状态。 瞻前顾后,永远不会有好的成绩! 身体骤然倾斜出不一样的角度,他已经滑上了跳台。 视野所及,看见的是远处站在灯光下的一群人,看着他,似乎在审视着,算计着什么,但是人群前面有一个看起来与众不同的身影,很干净,很纯粹,只是单纯地望着他。 他的眼睛迅速眨了一下,已经顾不上看着他的白一鸣,他是想要跳好的,想要认真的去比赛。 所以就不能分心,全力以赴的去做,哪怕是在黑夜,哪怕视野不好,但真正发挥左右的是他的身体,那被烙印下深深记忆的身体,会告诉他,这一刻他应该怎么做。 “唰!” 脚下一轻,他飞了出去。 身体在向高处飞翔,不断地上升,余乐将身体完美蜷成一团,双手抓在滑雪板的外侧,这是一个【双手安全抓板】,这样的抓板姿势让他的身体像一个圆,又或者是一个轮子,正想着被灯光映照的五颜六色的天空,转动着,冲过去! 一个标准的,向前的躯体翻腾。 余乐很擅长这个动作,他可怕的爆发力可以让他的这个动作旋转的很快,在半空中留下一个残影,不那么内行的人甚至都数不清楚他转了多少圈。 一圈,二圈。 两圈已经完成了,向上延伸抛物线还没有结束。 三圈,四圈。 他在四圈的转动的同时,终于从最高处落了下来。 没关系,抛物线还很长。 雪坡的陡峭弧度让他还可以飞行很长一段距离,事实上,再来一圈也没问题。 但余乐不打算做了,不是胆怯,而是他一开始就定下了翻腾的周数。他用了那么大的力气跳起来,那么他就应该做这个力气范围以内的技巧。 所以在落下去的同时,他的双手松开,身体在半空中迅速地展开。 足尖的滑雪板先是努力的向上翘起,因为这个时候他是面向跳台,属于反向落地,说是平时训练的技巧就在这里,让自己的滑雪板任何时候都可以契合雪坡的角度。 这是习惯,是技巧,却不是终点。 在余乐将身体展开的同时,他的腰垮开始用力,从腹肌的位置作为核心的动力,带动着双腿往左侧扭动。 腿带动膝盖,膝盖带动脚腕,最后就连滑雪板也转了个方向。 这个时候,余乐需要同时处理两件事。 让头也转过去。 以及,控制滑雪板的板头压下去,做好落地的准备。 这也是为什么几乎所有的运动员,跳台落地会容易失误的原因。 比起在半空中,有多少动力决定了多少圈数,那种更依赖惯性和冲击力的技巧,落地才是真正的控制,需要整个身体去发力,用每一根肌肉纤维去寻找身体的平衡,甚至在半空无法借力的情况下,要硬生生地调整自己的身体到最佳的落地前状态。 在距离地面还有两米的时候,余乐的头也转了回来。 很明显,他是有余力的,这个动作他做的并不勉强。 四周半。 等待落地。 但不勉强的难度,落地依旧有一些风险。 余乐在将头转回来的时候,哪怕他戴着滑雪镜,前方的灯光只是一个个小小的光点,但在足够黑的视野里,他的视线焦距第一眼还是落在了那些小光点上。 然后才是脚下。 这正是晚上不好滑,容易失误的原因。 视线被光捕捉,是一种本能。 然而这样的比赛,所有的一切都是瞬息间的事情,瞬间的分神都会导致不一样的结果出现。 所以,肌肉记忆成了重点。 余乐的视线从光点上移开,去寻找脚下雪坡的同时,他的双脚已经落在雪地上。 视野骤然一震。 身体跟着沉了下去。 余乐的身体在这一刻绷的很紧,每个细胞都活了过来,犹如最紧密的仪器,掌控身体的平衡。 难度……不大。 余乐虽然什么都没有看见,但他经过千锤百炼的身体,还是在这一刻自我完美地运作。 首先,他自然而然向下垂落的滑雪板板头,就让他能够完美地与雪坡以一个平行的姿势,与雪坡平顺的接轨,这就减少很大一部分的震荡。 震荡会加大失误率。 落地的时候当然越平顺越好。 同时,他的膝盖自然弯曲到可以承受重量的程度,腰背的肌肉也牵扯出巨大的力量,这样的动作既是为了再一次地减少震动,也是为了拉扯和牵引住身体的姿势,保证任何时候都不会散掉。 滑雪看起来一切都接住着滑雪板和雪作为动力,好像不那么费劲就能够完成从坡顶滑到底的动作,似乎比起跑步、游泳、举重这些运动省力了很多。 确实,在运动过程里,两者的动能是不一样的,一个靠自身的体能,一个靠的是惯性。但同时,跑步、游泳、举重是只要疯狂释放就好,你有多高的体能,就能拿到多棒的名次。自由式滑雪几乎大部分项目,却是往回收……往外放,也往回收,是一种从静到动的奔放,也是从动到静的收敛克制。 余乐浑身的肌肉在这一瞬时收束到了极致,过去一段时间进行的体能训练,在这里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他什么都没看见,他的眼睛里都是光,天上是光,脚下是光,还有那五彩斑斓的颜色,干着夺人眼球的事情。 但余乐还是在蹲下去的下一秒,轻松地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流畅的往前滑去,像丝绸,又像落叶,轻飘飘的,光滑的,轻松的近乎于写意。 距离观众的位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余乐身体一横,停了下来。 这时,他才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 “嗷嗷嗷嗷嗷!” “9号!!” “我爱你!!” 观众就站在护栏的后面,他们举高双手又蹦又跳,甚至大力地挥舞手里的帽子,或者将衣服在头顶旋出螺旋桨的效果。 他们聚在一起,发出声嘶力竭的声音,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听不太清楚,直到余乐凝神去听,听见他们大喊“9号”!! 余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9号”背心,笑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反正余乐在听见这些尖叫声的时候,做了一个动作,他在护栏前轻轻滑过,抬手和每一个伸出手的观众击了个掌。 “啊啊啊啊啊啊!”自由奔放的女孩儿在余乐的耳边尖叫,“你太棒了!!” 余乐扬了扬眉,四周半,不算很好,但也不差,这个夸奖算是夸到了余乐心里。 继续往前走,有点眼熟的小男孩出现在余乐眼前,是昨天晚上要送给他滑雪镜的少年,没有换衣服,余乐一眼就认出了爱他。 少年还没有完全发育长大,所以他伸出的手被淹没在了人群里,少年为了让余乐看见,他的半截身子都挂在护栏上,大叫:“余!!这里!!!这里!!!” 是见过一面的人。 也是他这把自己挂起来,很突兀的姿势。 当然还有就是他叫出了余乐的名字,在一众叫着“9号”的尖叫声里,余乐可以很确定,少年叫的就是“余”。 所以余乐停了下来,一把握住了少年的手,在对方骤然闪亮的眼眸,然后微微用力,提着他,将他送回了护栏的后面。 少年的个子也不矮了,看起来似乎快到一米六,而且一点儿也不轻,余乐脚下踩着滑雪板,需要更大的力气去寻找核心力量点,才不会摔倒。 少年被余乐特殊对待,兴奋的脸上都是光,他大声快速地说:“余,你太棒了!你完成了一个四周半的转体,你飞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成功!而且我太喜欢你翻腾的速度了,快的不可思议!你是最棒的自由式滑雪运动员!!” 这个少年的“彩虹屁”夸得余乐都有点不好意思,要知道在他前面的约拿,他后面的安格斯和亨利,世界排名都比他高,在更后面还有连他都钦佩不已的白一鸣,就他的能力算什么? 最棒的自由式滑雪运动员? 太夸张了吧。 话是这么说,余乐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勾了起来,心情也跟着飞扬。在那过分嘈杂的声音里大声地说:“如果喜欢,就努力去学,你也会变得很棒!” 少年被余乐鼓励着,就连雀斑都染上了光,蓝色的眼睛漂亮的就像午时晴天的大海,囊括了大海、大山,还有这整片的星空。 大力的,大力的,点了一下头。 余乐视线的余光看见工作人员在对他招手,知道不能继续再在场内停留下去了。 他快速地说:“加油!” 少年笑着挥手,放声地说:“是的,我会加油!” 两人分开后,余乐兴奋的情绪终于缓缓回落,弯腰脱下了脚下的滑雪板。 电视就挂在前方的不远处,上一个选手还站在这里,他是U型池的主项运动员,在昨天晚上的比赛拿了第三名,但在大跳台的成绩就有点惨不忍睹。 两周的转体,还不是偏轴,小心到了极致。 余乐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的分数,53分。 风水轮流转,在U型池风光的运动员,这一刻感受到了这个大赛的恶意。 “53分。”他像是在对余乐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嘴角向下垮着,脸上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嘲弄,但说完并没有走,而是留在原地等待余乐的分数,“大跳台?你的主项?非常棒的表演。” 这位显然不认识余乐,转头观察余乐的时候,目光先在余乐胸口的国旗上定了一下,然后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大奖赛,和华国选手站在一起。” 余乐说:“是的,我是这个项目的新人,这也是我第一次参加大奖赛。” “我想我们都是大跳台的新人,但你跳的真不错,是最专业的,华国人的空中技巧成绩一直不错。” 余乐点头,不太走心的和对方寒暄了几句。 屏幕终于闪动,分数出来。 第一名 华国 余乐 91.50分。 “哦!这该死的高分!!”身边的选手夸张地大叫,然后转头去拥抱余乐,“恭喜!!” 余乐回应着对方的热情,视线还是停在电视屏幕上,他在等待总分。 然后安格尔也过来了。 他和余乐还要熟悉一点。 他站在余乐身边,看了一眼大屏幕,大叫:“哦!上帝!!91分!!我就说你完成的是四周转以上的动作,他们都不信!!为什么不信?就因为约拿只做了三周半,我们就不能做更高的难度吗? 余!我喜欢你的勇气!!喜欢你比赛的精神!!就是要这样!!不顾一切地去完成!!” 余乐觉得安格尔比较适合演讲,这一连串的夸奖,既有激情也有立场,最关键用词简单,他竟然全部都听懂了! “谢谢!”余乐笑着,不得不说,“我也想努力试试,有没有机会拿到更好的排名。” “可以的。”安格尔说,“你的分数只会比约拿高,他刚刚跳了个狗屎。” 余乐:“……” 这放荡不羁的语言,他可接不了。 然后安格尔的分数出来了,76分。 对于不是主项的选手而言,这个分数也不错。 安格尔也说:“76分!我太满足了!我只跳了三周,这是我最好的一次发挥,应该可以拿到一个不错的排名吧?” 余乐的目光往上,约拿的名字就在安格尔的上面,他同样完成的一个三周半动作,但因为是直体翻腾,裁判还是给了一个很不错的分数。 86.30分。 由此可见,约拿确实是一个很有经验的老将,他并没有去压榨自己的周数,仅仅是三周半,但技巧很高,而且也很独特,裁判愿意给更高的分数。 余乐还在看约拿的分数,安格尔最后做道:“你会在这个项目上拿第一吗?再加上坡面障碍技巧,我可赢不了你们这些主项运动员,再次的冠军奖金已经在对我挥手道别了。 白的能力怎么样?你觉得他有可能拿到最后的大奖吗?” 余乐点头:“很强。” 安格尔叹气:“U型池他已经很强了,真是该死,明明去年我连华国的选手都看不见,你们这些怪物是怎么突然间冒出来的?” 这话其实有点冒犯,但却不会让人生气,余乐笑:“或许是因为冬奥会?” “是的,当然是因为冬奥会。” 说话间,三个人一起往传送带的方向走去。 安格尔还在计算分数,他希望自己能够拿到第三名,至少第四名,这样在接下来的比赛,还有拿到大奖的可能。 余乐被念叨的,也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算着分数。 比赛到现在,公园滑雪项目的排名其实很简单,在大跳台没有比完前,就是U型池的排名。 第一名是白一鸣,有12的积分。 第二名是安格尔,拿到了11的积分。 第三名就是现在和他们走在一起,奥国的约伯,手里是10分。 余乐对自己U型池成绩很满意,没练过的项目竟然拿了个第七名,也让他现在手里有6分,比坡面障碍技巧的大神约拿和亨利还要多。 如果…… 余乐也免不了想,如果自己的大跳台能够在最终获得第一名,他就有18分的分数。 安格尔大跳台的排名,如果落在六名之后,就会比他低。 那么,自己是不是有可能暂时冲上总排名的第一名呢? 第一名!? 五万欧的奖金? 余乐的心忍不住地荡漾了一番,必须感慨,滑雪真是太赚钱了! 自己这一年的时间就实现了脱贫致富,现在还朝着小康的日子大步狂奔,这日子过的真是,啧啧啧,美啊! 当然,在荡漾了一番后,就像风过的湖水,涟漪消停,余乐冷静了下来。 不,还有小白。 白一鸣的大跳台也可以完成最高四周半的转体,而且约拿还有两跳没有完成,亨利还有三跳。 他的现在的分数,并不能保证他一定可以拿到第一名。就像谭婷,恐怕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她都没想过自己会在大跳台,只拿到个第三名吧? 这一瞬间,余乐无比庆幸自己做出全力完成比赛的决定。 第一跳他拿到了让自己满意的分数,他还有两次机会,他不用后悔,尤其是比赛进入第二个项目,每个人都开始忍不住去计算分数之后,他不会留下太大的压力在两轮比赛。 成不成,他都尽力了,总比什么都不做更好。 传送带带着他们往山上去,有人跳下来,然后摔倒了。 并不是多高的难度,但是太过高的高度还是让落地变得困难,那个人从地上翻起来,懊恼的走下了雪坡。 所以,失误会懊恼,可以拿到更好的成绩却没有去做,也会生气吧? 余乐他们上到平台的时候,亨利正好滑下去,双方没能交流一下想法,但是余乐确实在人群的后面,看见了生着闷气的约拿。 在余乐看向约拿的时候,约拿也看了他一眼,绿色的眼睛在夜晚,颜色变得深沉。男人脸上刻意留着鬓角和络腮胡,有点像余乐记忆里,中东男性的形象,俊逸,华贵,成熟,而且看着就很有钱,莫名的居高临下,这也让约拿看着余乐的时候目光深邃,透出藏不住的攻击性。 余乐扬了扬眉,在对方将目光收回去的时候,余乐也移开了目光。 对于约拿的敌视,余乐完全接受。 毕竟是最直接的竞争关系,冠军的领奖台上有你没我,在余乐心里,约拿早就是他必须要超越的目标,如今被对手正视,这也不是坏事。 目光转开,余乐看见白一鸣,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变戏法儿一样,舒展开灿烂的笑容,远远的手臂就已经展开了。 上前,抱住,对白一鸣炫耀般的说:“91分哦,排在第一名。” “嗯。”白一鸣始终内敛,但还是反手抱了余乐一下。 余乐松开手臂:“等会儿要加油,你好好滑,拿个冠军,回国请我吃饭。” 白一鸣没有点头说可以,也没有摇头说不行,他只是用手心在余乐的后背铱驊轻轻拍了两下,就这么含糊了过去。 白一鸣确实是这次公园滑雪,最可能拿到冠军的人选。 比安格尔拿冠军的机会还要大。 白一鸣从出生就在滑雪,他的优秀不仅仅他在主项上那傲人的成绩,而是他没有明显的弱点,只要滑雪相关,他什么项目都可以滑,而且滑的都很好。 更不要说,大跳台和坡面障碍技巧,还是白一鸣的兼项,世界排名都很靠前。 余乐几乎已经可以看见白一鸣站上最终的领奖台,高举奖杯的画面。 余乐也对大奖有野心,但是那点野心,每次看见白一鸣,都不值一提。 最后可是还有障碍追逐的比赛,就余乐那练了两天的底子,估计在职业选手面前,只有吃灰的份儿,也只有白一鸣能够拼上一二了吧。 说话的功夫,白一鸣就要上场,亨利也回来了。 亨利一上来就冲到了余乐的面前。那时候余乐正在给白一鸣加油,一边让他努力放开了拿出成绩,一边又让他小心一点千万别勉强。 这“拧巴”的鼓励方式,却代表着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最真切的关心。 白一鸣进入出发台,等待前一个选手比完,这是最后的准备时间,余乐就不能再进去了,他留在外面,就站在进出口的位置,关切地看着白一鸣。 这个时候,肩膀被拍了一下。 余乐转头看见了亨利。 亨利的脸上是惊讶的表情:“余,你刚刚完成了四周半?在那样的条件下,完成了四周半?” 余乐点头:“很幸运,我落地的时候什么都没看见,光晃了我的眼睛,你怎么样?多少分。” “不,我失误了,我试着完成四周,但就像你说的那样,落地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我摔倒了。” “还好吧?” “不,不是很好,我的胸口有一点闷,震动让我很难受,我现在要去休息一下,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再小心一点。” 余乐顾不上再看白一鸣的比赛,他表情凝重地扶着亨利去了座位上,安格尔看见也跟了过来,就坐在约拿身边不远处。 约拿好奇地看着他们,最后目光落在了亨利的身上,叹气:“受伤了吗?三周才是最安全的周数,这正是我想要和你们说的。” 余乐眉心蹙紧,安格尔直接开怼:“嘿,什么时候了,说这些风凉话,难道你没想过跳四周吗?” “白天我当然愿意,但晚上三周就够了,我在米国歌利亚滑雪场也在这样的夜晚参加过一次大跳台的比赛,那一次我差点摔掉半条命。” 安格尔还想说什么,亨利拉住了他,对约拿笑道:“我只是被震了一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约拿站起来,冷淡地说道:“最好不要失误,不然你会永远记住黑暗的这一刻。” 余乐看着约拿离开,一直到身影淹没在人群里,才收回视线,问亨利:“需要帮你找医生吗?” 亨利摇头,揉着心口,只是闲聊般的说着:“我以为我能跳出四周,白天的时候我有成功过几次,只是没想到晚上会这么糟糕,所以,余,这个四周半是你最好的成绩吗?你跳出过多少?” 余乐犹豫了一下,决定低调一点,“能完成1800……” “什么?!”亨利的声音猛地拔高,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多少?” 余乐重复:“1800……”,而且在训练的时候,熟悉的环境里,成功的几率还挺高的,偶尔状态好还可以多转半周,不过那是120米的大跳台。 余乐下意识地吞下了后半句。 因为亨利和安格尔的表情告诉他,他最好不要说实话,他现在具备的能力,好像超出了这个时代的平均水平。 第138章 亨利和安格尔对视一眼, 最后是安格尔说道:“我以为只有极限运动的那群家伙会那么疯狂,五周是怎么做到的?这不可能,你成功过几次?” “……一, 一次?”余乐很谨慎地回答。 然后这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脸上有了笑容。 “是的,偶尔一次是有可能的。” “120的大跳台, 完成五周理论上是可以成功。” “当然,余的翻腾速度很快, 这和他以前是一名跳水运动员有关系,我和你说过吧?余乐可是在跳水的十米台上, 拿到过第三名。” “我知道,但我还是觉得惊讶, 这可是90米的大跳台,而且还是在晚上,约拿都只敢做三周的翻腾,他却做了四周半。”停了一下,安格尔说, “我还是想要再告诉你一次,注意安全, 这只是个游戏。” 余乐点头。 在日常训练可以完成五周的他眼里,完成四周已经把难度降低太多了, 这也是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依旧可以顺利“盲落”的原因。 柴明也说过, 他在翻腾的核心控制上太稳了,大跳台比赛会在下个奥运赛季, 成为他争夺积分的主要项目。 一直以来, 因为大跳台只有零星的比赛在举办, 参加X-Games的选手又多是谭季那样不要命的人,网上的视频动不动就是五周,五周半的难度,所以余乐对大跳台这个项目始终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自己的能力如何? 其他选手的能力如何? 正式的赛场的“天花板”应该是什么样的? 也是因此,他和谭季开玩笑,只是强调七周转不可能完成,对谭季的四周转也只是做出了“还算可以”的评论,会觉得白一鸣四周难度的“天花板”有点低,认为是白一鸣不在乎这个项目,也觉得约拿只做直体三周,是因为爱惜身体,担心受伤。 他真的真的没想过,他在大跳台这个项目上的优势竟然有这么明显。 四周半的技巧动作,已经是最强了吗? 唔……不能骄傲,不能荡漾!! 说不定其他人都藏了一手,故意给自己传递错误的信息,就是要让自己骄傲。 余乐:“……” 约拿出发的时候,余乐已经告别了亨利和安格尔,来到了出发台前等待。 他觉得他快要飘起来了,但整个人却又被意志力,狠狠地压着。 现在还不是飘的时候,再看两场,或者说应该看一些更加正式的比赛,才能够明白当前的大跳台水平如何。 至于今天的比赛,看起来自己确实也不需要去尝试五周转,这样的环境确实有不小的危险,而且四周转差不多也是这场比赛的“天花板”。 心里有了主意,第二跳的计划动作也很快确定,回头看见白一鸣出现在身后的时候,耳边正好响起裁判宣布出发的声音。 余乐将头转回来,滑了下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余乐脚下蹬雪,再度加快的速度,这次没有丝毫的迟疑。 他的心的在飞,在转项后,疲于奔命的追逐了那么长的时间,他第一次有了轻松一点的感觉。 他可以做五周转。 其他人不行。 他可以在黑暗里完成四周半。 其他人不行。 就像一场漫长的赛跑,他累的头晕眼花,已经看不清楚四周围的情况,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前面依稀有着人影,是他追逐的目标,但是身边没有更多衡量的条件,他只能和自己耗,把身体里所有的体力精力,一切的一切,都耗出来。 乍然间。 他就发现自己跑在前面,所有人都在后面,只有他一个人狂奔在前面。 高兴吗? 何止高兴! 他兴奋的都要疯了! 他竟然领跑了!! 在他转项滑雪的第400天,他开始领跑了!! 哪怕只是大跳台这个新的项目,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就会有更多的【1800俱乐部的会员】诞生。 但今天,至少现在,他已知的,在这个赛场里,只有他一个人,有余力去完成!只有他能够完成,对于其他人而言足够难的四周,四周半,甚至是五周!! 这一次,是真正插上翅膀了啊!! 余乐从跳台飞出去的时候,能够感觉到身体很轻,那是挣脱了某种束缚之后,感觉到的轻松。 心态不再压抑后,一切也随之变得不再一样。 好像身体里的力量更强,飞的也更高,他可以分外轻松地完成自己预定的动作——向后翻腾。 他的正翻腾太强了,无论前后。 其实侧面翻腾也很厉害。 现在就连偏轴的翻腾,也有了很大的进步。 余乐第一次发现这个赛场太小了。 只有三场决赛,还无法将他掌握的所有技巧都跳出来。 忍不住的想要炫耀,哈哈哈…… 而他足够强的实力,在这一刻还有一个巨大的作用。 就是能够帮他完美规避被灯光影响发挥的可能。 所以这一次,余乐是正面的出发,上了跳台后,是向后的翻腾。 四周。 完美的四周。 稳定旋转的轴心,始终固定在圆润的抛物线上,姿态从容流畅,像指间的细沙,像亘古的海浪,像一场落雨,自然的,存在着。 他完成了动作,还在半空中,早早的就展开身体,等待落地。 甚至更早。 因为心态影响着发挥,余乐觉得这次自己转动的速度还要更快。 当然,这或许和向后翻腾有些关系。 向后翻腾是最简单的翻腾动作,而且身体向后仰倒,带动身体翻滚的力量也会更强。 总之,余乐再一次做的很好。 在那期待他的目光中,在那响起的欢呼声里,余乐再一次完美地完成了这个赛场上,又一个四周技巧。 随后在落地的时候,他的身体拧转,向左侧转动半圈。 滑雪板的板头向上高高翘起,早早的就找好了落地的角度。 身体一震。 轻松落地。 不散不晃。 完美的就像是一本教科书里,最标准的,可以学习的内容。 太轻松了。 余乐觉得自己的身体简直就像一个机械,可以完美地降低所有不必要的风险,让他的落地变得格外简单。 无论是否会被灯光影响。 上一轮,他被灯光影响了,落地成功。 这一轮,他转体半周,反向落地,依旧成功。 选择反向落地,最初的目的,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双眼被灯光晃着,但事实证明,有没有灯光其实都不重要。 他的身体会自然而然地找到最合适的姿势,让他完成这个动作。 在那急速倒滑的过程里,余乐听着响起的掌声和欢呼声,扭转身体,向后看去。 人群变得更加狂热了。 手臂被他们高高地举过头顶,发出刺耳的尖叫,女孩子的声音在头顶回荡,像是鸣啼的苍鹰,高亢嘹亮,男生的声音更浑厚,震得雪山和地面都在微微抖动。这样的音量余乐在白一鸣破纪录的时候听过,他高兴的不行,满心的羡慕。 但是现在,这样的场面因他而生!! 余乐身体一拧,滑雪板横在了地上,一路倒滑着,掠过了人群。 他看见太多将半截身体探入护栏的人,努力向前伸着手,想要和他击掌。看见那个少年再次挂在了护栏上,却被人群遮挡着,只能够看见一双蓝色的眼睛,还有鼻梁上的小雀斑。 这次滑行的速度有点快,而且还是倒滑,余乐没能再和那个少年打照面,当他停下来的时候,已经离开的有点远,就在显示屏的附近。 看着观众们遗憾的收回手,余乐却没有遗憾,他只感觉到畅快,就像某个难以言说的事情,在结尾的时候,会有一个绵长的余韵,而这一刻的滑行,就是那种感觉,滑过,掠过,看见没一个为自己而露出的笑容,就仿佛灵魂都升华。 似乎有一点点不一样了。 余乐摘下护目镜,脸上都是藏不住的笑容,他的嘴角咧开到有些夸张的弧度,能够看见一口白亮整齐的牙齿。 然后对还在大叫着的观众,挥舞了一下手臂,滑雪镜在他的手上飞舞,镜面将星光和灯火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天和地,摇碎的犹如无尽的星河。 他弯腰取下了滑雪板,一手一个,背靠背地并着,上下一错,扣上,扣紧。 “咔哒。” 然后这才转过身去。 就看见了等候在电视屏幕前面的人。 有上一个选手约伯,还有上上个选手,上上上个选手,以及第一个出发的约拿。 四个人不紧不散地看着他,目光各异,有惊艳,有羡慕,当然也有不那么友好的。 约拿开门见山:“又是一个四周半?你白天的时候可以完成五周吗?” 余乐有被这个场面吓到,所以长出了一口气后,才说道:“有时候。” 约拿又说:“那四周半的几率多少?晚上,这样的赛场,会觉得压力大吗?” 余乐点头,“有。” 他说的是实话,第一轮落地的时候把他吓坏了,他以为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会失败,那之后他的心脏还跳的很厉害,是紧张,也是意料外的成功,让他的肾上激素飙升,所以才会兴奋的想都没想的就学着,记忆里最深刻的,谭季在成功后与观众互动的那种张扬豪放。 那样的动作,其实他大部分,冷静下来的时候都不会做。太张扬了,万一下一把就摔了怎么办? 但幸运的是,第二轮,他还是成功了。 余乐的心里活动很多,但约拿只看见了他“点头”的那一下,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约拿不再说话,抱在膀子看着电视屏幕。 显然他一直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看见余乐的成绩。 “大跳台”,最新的项目,而且坡面障碍技巧的选手,必须兼项的一个项目。 国际雪联的新决定,相当于在这个项目里重新“洗牌”,约拿作为上个赛季的“世界第一”,受到的影响可以说是最大的。 而且最“致命”的是,到目前为止,这个项目的平均能力有多高,谁都不知道。“X-Games”不能作为评判的标准,因为那群极限运动员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挑战极限,做出博人眼球的事情,哪怕这一次过后,会在医院里度过一年,也无所谓。 打职业联赛的运动员当然不能做这样不计后果的事,绵延了整个冬季的比赛,需要细水长流,所有的成绩都需要建立在安全的范围内。 90米的“大跳台”,完成四周,在约拿看来,已经属于一个难度较高的程度,就像120米的“大跳台”,他不认为有人可以比他更强,完成五周。 但这次的比赛,是个小小的“邀请赛”,在每个项目的高手只零星来了几个的情况下,约拿从一开始就认为,四周一定会成为这次90米大跳台的最高难度。 所以,他完成的三周半转体,并没有留下余力。 他是一名职业运动员,他是世界第一,他也渴望继续保持荣耀,当别人谈论起他的时候,都会发出同样的声音,“哦,约拿太棒了。” 因而,余乐的四周半,简直让约拿窒息。 怎么可能? 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都做不到,为什么他可以做到? 人有时候会自己欺骗自己,至少在没有冷静下来之前,明明余乐连续两次,都在这样的环境下轻松地完成了四周半,但当余乐说,他完成的很“勉强”的时候,约拿还是信了。 不信还能怎么办? 不如暂时地相信,让自己好受一点。 约拿不再看余乐,其他人没有他那么大的压力,倒是又和余乐说笑了几句,这时分数也出来了。 余乐的第二跳,93.70分。 同样的四周半,双手安全抓板,但因为是反向落地的原因,所以裁判给了更高的分数。 一轮过去,裁判已经大概看清楚了这次大跳台比赛的平均水准。 所以这一轮,约拿的分数同比降低了一点。 屈体的偏轴转体三周半,同样的反向落地,还有一个单手抓板头三分一处的抓板动作,即便是在已经摸透了自由式滑雪的打分标准的情况下,裁判还是只给了约拿85.00的分数。 这似乎也是一个警告。 “嗨,你可是世界第一,大跳台将会是你的主项之一,你就给我们看这个?认真一点啊小伙子。” 被裁判用分数教做人,约拿的脸色才会那么难看。 余乐的分数出来,约拿看见了,不理会身边欢呼的声音,转身就走。 “大跳台”的比赛他已经输了。 余乐第一轮是91.50分,第二轮是93.70分,两轮加在一起,分数高达185.20分。 很难想象,这样的分数,还有谁能够超过余乐。 当然也包括约拿。 约拿连续两次的八十多分,正常情况下,已经让他丧失了逆袭的可能,除非他在第三跳去试着完成一个五周转。 但他不会做。 他这个赛季还想拿到奥运冠军,他不可能在这个赛场上去做,只有极限运动的运动员才会干的“傻事”。 那么那之后? 安格尔呢? 安格尔不行,他第一轮只有75分,三周已经是他的极限,他已经失去了大跳台竞争冠军的资格。 亨利也不行,亨利第一轮跳四周已经失误,哪怕他接下来都能够成功,但很难想象他能够完成四周半的可能。 最后就剩下白一鸣了。 余乐看了一眼白一鸣在第一轮的分数。 82分。 这应该是一个三周半难度的分数,白一鸣日常训练,在120米的大跳台也只能够做四周的技巧,他不会在这样的环境下,去尝试完成更高的难度。 所以…… 余乐有点迷茫的想。 我要拿冠军了? 继而又真实地兴奋了起来。 我要拿冠军了!! 大跳台的冠军!! 哪怕只是一个“邀请赛”的冠军,那也是冠军啊!! 而且我赢了约拿,赢了白一鸣,赢了亨利,哈哈哈哈,在大跳台,我碾压了所有在其他项目碾压我的人!! 哈哈哈哈! 狂喜的情绪在心里涌出,余乐需要用好大好大的力气才能压下去,不至于兴奋到没了分寸。 但这些情绪在看见白一鸣的时候,还是翻涌了出来。 两个人的关系太好了,好到不需要在对方的面前去隐藏什么。 所以余乐压低了声音,对白一鸣说:“我可能要拿冠军了。没想到,我在大跳台会拿冠军。我现在好兴奋,第一次发现,自己有点厉害……” 白一鸣被余乐说笑了,他的嘴角微微地勾着,眼眸弯出淡淡的弧度,像天空上的月亮,闪烁出清亮的光,轻声说着:“乐哥,本来就很厉害。” 余乐闭上嘴,声音突然消失,被白一鸣夸的有点害臊,赧然地摸着鼻子,“我这样会不会有点讨厌?” “很喜欢,你这样。” “谢,谢啦。”余乐仰头看这星空,星光照亮他脸上的笑容,“我姑且就当现在这样很好吧,让我在爽一下,很快就能正常了。”顿了几秒,余乐补充一句,“你每次都可以很酷,你是怎么做到的?拿了高分,破了记录,拿下第一,不会觉得开心吗?” 白一鸣似乎想要回答,但就要轮到他比赛了,有人在喊他,是其他的选手,也有工作人员在往这边看,所有的一切都在催促白一鸣快一点,所以白一鸣闭上了嘴,转身离开。 余乐就看着白一鸣的背影笑,笑的当然不是白一鸣,而是他自己。 出色的成绩可以给一个人带来足够的满足感,更何况余乐到现在除了比赛成绩,对其他的一切都没有过于强烈的渴求,钱够花就行,谈恋爱又费钱还麻烦,不如专心搞事业。 事业的成功,让他笑的合不拢嘴。 余乐的四周转,几乎已经提前确定了冠军,让选手中间越来越多的出现他的名字,有人在和同伴议论余乐,有人干脆上前与余乐攀谈。 “邀请赛”的气氛很好,尤其是这种综合项目的比试,这里大部分人在离开之后,都不会和余乐有直接的竞争,那么剩下的就是最单纯的好奇和友谊。 哪怕余乐的英语水平不怎么样,总有人愿意放慢了速度与他交谈,并且一副“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的模样。 余乐第一次感觉到赛场上的善意。 人和人的认识变得格外的纯粹。 毕竟,也只有你具有足够的魅力的时候,才能够具备吸引别人目光的条件。 亨利回来的时候甚至大叫道:“你究竟做了什么动作?为什么分数更高了?难道你跳了一个五周转?你完成了五周转!?” 安格尔说:“是四周半的反向落地,伙计,你冷静一下,声音那么大,你都吓到我了。” 亨利抹了一把脸,还在看余乐:“好吧,我已经知道这个新项目的最高水平是什么了,幸好坡面障碍技巧和大跳台虽然合并积分,但可以拿到两枚金牌,我拿积分的难度向来不大,可惜了我大跳台的金牌梦。” “回去后就努力训练吧,或许你的金牌梦能够实现。”安格尔说完,对余乐笑了一下,“没有别的意思,你也要努力。” 余乐笑着,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好成绩让人快乐。 拿冠军更让人快乐。 第三轮余乐没有再去拼高的周数,因为他跳的是一个偏轴的三周半。 偏轴总归是要差一点,所以这个偏轴三周半对于其他人而言比较容易做到,在余乐这里却是一个难点。 他总是要做的不是吗? 去挑战自己不擅长的东西,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不应该有明显的缺陷,他早晚要把偏轴练的和翻腾一样强。 不过比赛结束后,亨利调侃了一句:“最后一轮竟然是一个偏轴的三周,你是赢定我们了吧?所以才会这么敷衍。我还想看见你在完全没有压力的情况下,最高可以拿出多少的难度。我们还在打赌,你最后一跳会试着去完成一个五周。早知道就提前问你,你让我输掉了一瓶酒。” 说完,亨利勾住了余乐的肩膀,说:“晚上要一起去喝酒吗?不会喝的很醉,大家一起热闹一下。” 这是……【世界一流滑雪运动员俱乐部】的入会邀请?! 余乐毕竟进入滑雪圈子的时间太短,即便上个赛季他的成绩很不错,勉强也算是摸到了“一流”的门槛。 但他只是站在门口,空有这个成绩,还没有真正进入到这个圈子里。 他缺个邀请人,谁都好,把他带进去,和其他的同伴认识,不仅仅是比赛见面那么简单,也不是交换联系方式,礼貌的寄一个家乡的“土特产”。实力和地位接近,年龄也接近的年轻人在一起,当然是一起玩乐,喝酒“哈皮”。 余乐有点激动,他确实很想过去。 哪怕他具备“苦行僧”毅力,但这样难得的机会,哪怕需要喝酒,在赛前有点点小小的放纵,他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这可是【世界一流滑雪运动员俱乐部】啊! 是和这些世界级运动员,进一步接触的好机会。 所以余乐看向了白一鸣,然后目光从白一鸣的身上移开,又看向了谭季。 谭季和谭婷这两兄妹,确实一直等到他们比赛结束后,才一起离开。 如今余乐想要去参加聚会,他很在意谭季他们的想法。 谭季被看着,一脸的莫名其妙:“看我干什么?现在才八点,你是有门禁时间吗?小学生?” 余乐:“……” 亨利也很热情,马上对谭季说道:“god,如果你去的话,我们会非常欢迎,他们都很喜欢你,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会经常谈到你。” 谭季像是故意对余乐说话,回答道:“当然可以,我又不是小学生。” 余乐:“……”没完了是吧!! 不过被谭季这么一通调侃,余乐的心里负担倒是弱了很多,而且谭婷也去了。 谭季问谭婷:“要去玩玩吗?” 谭婷说:“要啊!” 既然谭婷都能去,余乐找不到自己不去的理由,而他要是去了,白一鸣自然也会跟着去。 亨利很高兴,他高兴的脸上都笑出了褶子,作为一名“优秀的社交达人”,这一路过去他都在不停的说话,每个人都被他兼顾到了。余乐简直就有种看见程文海2.0版本的感觉。 余乐他们来到这个国家已经有五天的时间,每天按时睡觉按时起床,大风雪的天气连楼都没有出过,尤其是在这么热闹的“嘉年华”活动里,认真的参加比赛,简直就有种“万千花丛过片叶不留身”的冷漠无情。 今天跟着亨利一路往酒吧的方向过去,终于将那压抑在心里,强烈的好奇心,真正唤醒。 【世界一流滑雪运动员俱乐部】,我来了! 第139章 “嘉年华”的活动场地比余乐他们以为的还要大上很多, 住宿区、公园娱乐区和比赛场地,都只是“嘉年华”一小部分区域。 山下的小镇,还有高山滑雪山顶还有一个活动区域, 亨利只是带着他们拐上之前从没有走过的路,路上的游客不减反多,来来往往熙熙攘攘, 就好像这里其实才是主路一样。 路上的雪很厚,撒了盐就不会再结冰, 所以哪怕人来人往这么多,有些地方踩上去, 脚还是会陷入一个鞋底的厚度。 道路两边是高寒地带最常见的松柏,在这样寒冷的季节依旧挺拔翠绿, 白色的灯带缠绕在树上,银色的灯泡垂落下来,与落雪融在一起,就像圣诞节来了一样。 七八月份的圣诞节? 神奇的经历,只要一想起自己是在夏季来到这里, 余乐就觉得自己像爱丽丝,所以走在前面的亨利是那只穿着衣服的兔子吧? 他们在人群里穿梭, 路上有行人似乎认出了他们,又或者没有, 总之有时候视线对上的同时,余乐就会收到一个热情目光、笑容, 甚至是挥舞的手臂。 渐渐的,前面的灯光更多了。 银白色的灯像是铺出了一条浩瀚无垠的星河, 跳动着, 闪烁着, 或者长明不灭。照亮了前方那个五颜六色的,犹如童话世界一般的欧洲小镇。 余乐站在镇口,似乎就闻到了酒的味道,还有歌声,以及客人们放肆的大笑声。 暖黄的灯光从窗户和门口透出来,一路走过去,每家店里都人满为患,而且这里不仅仅是成年人的娱乐场所,还有些旅行的家长带着孩子们坐在窗前,孩子用天真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也看着余乐他们。 余乐在酒吧橱窗里看见了自己一行人的倒影,滑雪服、滑雪板,还有毛帽子,与身边的环境如此的融洽,像是本来就该在这里一样。 是了,滑雪来自欧洲,人类记忆的最初,这项运动似乎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展开。与大雪为伴,从山峦疾驰而下,开始一程速度与激情的冒险,全身价格高昂的装备,与最潮流的运动融合的一起,突破运动的界限。直至今日,这项运动推广至全世界,成为了人们最喜爱的运动之一。 余乐看见橱窗里自己的倒影,笑了一下,果然是走进了不同的世界了呢。 最后,亨利在一栋红房子前停下,推门进去的时候,头顶响起了铃铛被撞响的清脆声音,温暖的气息铺面而来,伴随着酒香,还有一名黑人女歌手低沉的歌声。 大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和光线,这是一个有点暧昧的环境,视线有一瞬间很黑,但是很快双眼便适应了,余乐看见坐在长桌子前,对他们招手的其他人。 竟然不仅仅只有自由式滑雪的男运动员,还有一些女运动员,在看见谭婷之后惊喜地站起来,谭婷一路小跑过去,和其中一名金发碧眼的大美人抱在了一起。 将近二十个人,余乐在人群里还看见了约拿。 约拿正在喝酒,手里拿着一手的扑克,在看见余乐他们进来后,眉梢一扬,露出了在赛场上余乐从未见过的笑容。 换了个环境,整个人都变得随和了很多,就像这里的游客,只是单纯的玩乐,并且十分乐于结交朋友。 新的板凳搬了过来,余乐他们的面前也很快放上了一杯酒,还有一些零食摆在他们的面前,没等思考应该怎么融入眼下的环境,亨利就已经站起身,用勺子敲响了酒杯。 “铛——”清脆的鸣声。 亨利说:“欢迎我们华国来的朋友,我们自由式滑雪的女神谭婷,以及她的哥哥,我心中永远的god,谭季!!” “欢迎!” “你们兄妹真是太棒了!” “季,我喜欢你,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看过了你的所有视频,差一点就成为一名极限运动员。” 热闹的寒暄之后,亨利再次敲响酒杯。 “铛——”又是一声响,四周围安静了下来。 亨利高声说:“欢迎我们来自华国国家队的对手,余乐和白一鸣,他们一个已经制霸了U型池,你们看了吧,那个五周的高难度,他打破了U型池的记录!!还有一个今天在大跳台拿出了让我们惊讶的实力,他是我们这次比赛唯一做出了四周翻腾,不,不仅仅是四周,是四周半,是两次!!他已经站在了大跳台的最高处!!让我们再一次欢迎余乐和白一鸣!!” 于是,在亨利那激情的介绍下,场面再一次的热闹了起来。 “喝一口吧,我已经在嫉妒你了,下个赛季的大跳台会是你的主战场。”有人对余乐这样说着。 “五周的U型池,你真是疯了,我中午甚至因此做了噩梦,你在我头顶翻过了全部的梦境。”有人这样对白一鸣说。 安格尔看着白一鸣说:“我一直在关注你,在你还没有进入成年组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看你,我很担心你长大的那一天,但你还是长大了,让我压力重重,但心里的巨石却又落了下来,我告诉自己,时间到了,你来了。” 约拿也拿起了酒杯,遥遥对着余乐举起,微笑着说:“欢迎,这是我们第一次喝酒,我想以后还会有更多次。” 余乐的酒量并不算糟糕,如果只是应对这样的场合,喝上两瓶啤酒问题不大,但他忘记国外的啤酒都是小麦原榨,又浓又稠,苦涩中带着一股甜味,酒精度数比国内高出了一倍有余。 可以装下一瓶多酒的酒杯摆放在余乐的面前,褐色的酒精和泡沫在透明的杯子里铺开,当酒下去三分之一的时候,余乐就喝的有些晕了,身上、脸上都在发热,像是要烧起来一样,心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快。 亨利看看余乐的脸,又看看他的酒杯,哑然失笑:“你的酒量和你的英语水平一样糟糕。” 余乐不服气,转头去看白一鸣,想说白一鸣肯定比他更糟糕。然而头一转过去,余乐就愣住了。白一鸣正放下空了的酒杯,转眸看他,酒吧里的光线即便很暗,余乐还是可以确定,白一鸣的脸上没有丝毫的酒红,始终如初的白皙,就像上好的瓷釉,连汗毛孔都细腻的看不见丝毫。 “喂!?”余乐扬眉,“你都喝一杯了?” 白一鸣点头。 “会喝醉的。” “不会。”白一鸣肯定地说,“我的肾脏功能很好。” “?”余乐愣了两秒,随后理所当然地想歪了,“你这是在炫耀什么呢?谁在和你聊这个,你才成年啊!不要突然聊这种话题,崩人设了。” “……”白一鸣深深的,深深的沉默了。 事实这段话已经充分地证明,余乐肾脏功能有没有问题不说,至少在分解酒精方面非常差,因为他已经有点醉了。 余乐还从没有在白一鸣面前开过这样的玩笑,如果不是酒精的影响,谁能在“冰块”的面前开这种热烘烘的玩笑,再高的热度也会熄灭。 余乐并不在乎白一鸣的沉默,说了一句:“你小子没看出,还挺能耐啊。”,接着便转头和亨利聊了起来。 亨利是他们的“介绍人”,几乎全程都在照顾他们,以适应这样陌生的环境。好在大家也并不是全然的陌生,比赛场上都打过照面,在了解对方品性之前,留下更深刻印象的正是对方的成绩。 而运动员之间结交,就很简单,有时候成绩代表了一切,是他们的名片,有没有,是否镶金,亮出来一看,就明明白白。 今天华国坐在这里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弱的,谭家兄妹那傲人的成绩和知名度,以及余乐和白一鸣在这次比赛上的一鸣惊人,才是他们能够坐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亨利在与他们的交谈中,是能够感受到对他们的尊敬。 聚会也就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桌上的两桶啤酒喝完就结束。 亨利去结的账,那之前告诉余乐,这样的聚会大多都是“AA制”,但他们是新加入的成员,需要介绍人给钱,这是规矩。 一点酒钱,就可以结识到现在、或者未来能够有大成就的人,何乐而不为。亨利掏钱掏的很快乐。 余乐也很快乐。 他喝了满满一杯酒,所以走路的时候天上地下都在摇晃,他喜欢这种感觉,所以说话的声音也很大,说:“来了这么多天,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嘉年华了。” 又说:“这个酒挺好喝的,稠稠的,苦中还带着那么一点甜,有点没喝够。” 接着说:“我没醉,我觉得我还能再喝一杯。” 谭季扶额:“这酒量也是绝了,只有一杯是吧?确定他只喝了一杯?” 白一鸣后背背着两个滑雪板,像背着一套双刀,背绳在胸口交叉出一个“十字”形状,两只手还得一前一后地张开,护在余乐的前后。 余乐不让扶,因为他说他没醉,扶他就是看不起他。 这个时候,白一鸣也顾不上和谭季置气,回答道:“一杯,还不是很满。” “以后可别叫他喝酒了。”谭季满脸嫌弃,“我第一次遇见酒量这么差的人。” 谭婷在一旁“咯咯”的笑,她比余乐喝的都多,眼神清醒,脚步平稳。 谭季歪头看着余乐,眉心紧的能夹死苍蝇,说:“晚上不会吐吧?” “不会。”余乐回答。 谭季气急败坏:“谁问你了!” 余乐生气:“你说我,我回答你,你急什么,我这是高兴,我今天拿了大跳台的冠军,我为什么不能声音大一点。” “你何止声音大!”谭季吼完,叹气,“我跟你这个酒鬼吵什么……” 严格来说,余乐距离酒鬼还很远,他头晕,情绪被放大,但他的脑子是清晰的,他知道自己应该是喝嗨了,知道今天为什么高兴,知道其他人担心他,也知道他要去哪里。 其实他的酒量没这么差,他和程文海经常喝酒,也经常和丁瓒他们喝酒,就从来没有人说他酒量差。 只是……可能只是压力因为酒精在挥发,用着他无法克制的冲击力,统统宣泄出来的原因吧。 从转项之后,他追的真的很辛苦,头顶上像是悬了一把刀,那把刀上刻着满满的都是字,无时无刻地告诉他,他年纪已经这么大了,他的运动生涯是有限的,告诉他他是从优势项目转到的劣势项目,虽然没有人说,但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看他是怎么将自己的运动生涯“浪死掉”。 就“世界杯”的那个成绩,够他松口气吗? 不够!只是第五名而已,他可是拿到过跳水“世锦赛”的奖牌。就这成绩根本不能让他放松,更何况“冬奥会”又来了。 他的跳水生涯就是折在“奥运会”上,四年一次的大赛,他就是在那里摔倒的,所以他必须爬起来,而且还得爬起来的漂亮,让所有人竖起大拇指,说他做的对。 他也有自尊心啊! 这些无法说出口的压力,每天都在鞭策他不停的狂奔,哪怕断了手,生了病,都不敢停下来。 所以当他发现,他似乎,好像,应该是已经追上来的时候,这种压力被酒精加速的释放,不过是多了几分“狂浪”罢了。 他没有醉,他只是高兴。 高兴自己终于可以松一口气,阶段性的休息一下。 真的,真的,很累。 余乐回到了房间,把自己丢到了床上,不想洗澡也不想动,就那么趴着,连衣服都没有脱,就闭上了眼睛。 他想睡觉,真正放松地睡一觉,梦里不是没完没了的训练,也没有永远都追不上的比赛。 今天他没有站上领奖台,但他的心里,已经为自己戴上了金牌,哪怕那枚金牌是镀金的,只是小小的薄薄的一片,却被他视若珍宝,在梦中亲吻。 突然灯就亮了。 余乐的嘴唇距离金牌,只有0.0001毫米。 梦醒了。 余乐扭头睁开眼,蹙眉看着走进屋里的男人。 男人打开了灯,看了一眼屋里的情况说:“我就知道是这样,你明天还比赛不?” 余乐眨了眨眼,回过神来了。 他还穿着厚厚的衣服,就连鞋都没有脱。 初印象很炫酷潮流的男人穿着家居服,就在余乐的注视中走进来,叹着气,认命一般的弯腰去帮余乐脱鞋。 低头的时候,头发软软地垂落在额头,挡住了眉毛的峥嵘与锋利,就连眼眸的颜色都变得格外的浅淡。 余乐吓的,睡意全无。 “季哥我自己来。”余乐翻身,将自己撑起来的速度有点快,屋里响起了骨节活动的“咔哒”声。 “行,醒了就自己来吧。”谭季并没有坚持,笑着起身,环胸看着余乐拾掇自己。 余乐脱完鞋,再脱外套的时候注意到了谭季湿漉漉的头发,应该是洗完澡后不放心,又跑过来看了一眼。 谁说谭季自私、独,其实还是挺会关心人的,再说他把谭婷照顾的很好,简直爹属性十足。 前提是他在不在意那个人。 余乐脱了衣服,脱裤子的时候见谭季还站着,手上的动作停下来,说:“谢谢,你怎么有我屋里的卡?” 谭季的手拿出来,食指和中指夹着薄薄的房卡,扬眉:“还说没醉,你亲手递给我,房门都是我刷开的。” 余乐挠头,很难想象自己真被一杯啤酒灌醉了。 “现在呢?酒醒了吗?”谭季将房卡随意放在床头柜上,转头看着余乐笑,“不用勉强,没人笑话你,需要帮忙就说。” 余乐坚定摇头:“真的醒了,不能再好。” “那我走了。” 余乐点头,起身送人。 连门口都没送到,谭季回头又说:“四周半,是比我强一点,回头等我练练的,你说你最强多少?1980?就这个,是我今年的目标。” 余乐急忙说:“您和我较什么劲啊,老胳膊老腿的,万一摔个半身不遂,回头儿还得谭婷照顾你。” 谭季被气笑了:“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是吧?敢这么挤兑我?” 余乐便说:“只是担心你现在的状态,不是才出事吗?今年先缓缓吧,极限运动都是命悬一线,心态太重要了。” 谭季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抬手按了余乐的脑袋一下,继而笑道:“行了,管的还挺多,我走了。” 余乐点头,看见谭季关门离开,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过界,说了不该说的话。 应该不会吧。 余乐想,现在和上次聊这事儿的时候,关系已经不一样了,他们一起吃过肉,一起喝过酒,一起滑过雪,一起打过牌,多少……该有些不一样吧。 反锁上门,余乐去洗了个澡,再出来的时候,把自己丢在床上,拿起了手机。 刚刚昏睡了一觉,现在是清醒的不得了,也就想起今天比赛结束后,一直没有给国内那边儿发消息。 指望白一鸣告诉柴爸爸比赛结果是不可能了,谭婷倒是会和徐婉教练说,但是徐婉教练在魔都带国家集训队,柴爸爸在京城带障碍追逐的选训队,双方应该不会在训练的时候联系。 再说不止是柴爸爸等消息,他的父母、程文海和石河,就连丁瓒也在等他的比赛成绩。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的十一点半,昨天比完赛回来再洗澡,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这会儿微信没有新消息不代表没人关心他,怕是所有人都等着这个“一手消息”。 余乐先拿手机给几个必须说道的人发了消息过去,然后又拿着手机去了洗手间,用吹风机吹头,“嗡嗡”的声音很吵闹,伴随着手机微信的“叮咚”声,响着不停。 【程文海:卧槽!大神,你今年这是吃了几斤的金坷垃,竟然这么神勇?怕不是幻想?还想要引领一个时代,行!你加油,兄弟跟你混定了,有事尽管吩咐!】 【母亲:这么厉害啊!又拿第一名了?这算不算你在国际赛场上的第一个第一名啊?不是有约拿吗?含金量是不是挺高?】 【丁瓒:大跳台是不是和跳水差不多?那你就该拿第一!你可是我们跳水队出去的人。】 余乐一手举着吹风机,一手快速的在手机屏幕上敲字,等着每个人的消息都回过去,头发也就吹干了。 他把自己放倒在床上,又看了一眼好友列表,柴明的消息还没发过来,是在忙吧? 比起其他人,余乐只是单纯的告知这一个好消息,但柴明不一样,他有很多话想说,不仅仅是拿了冠军,还有他今天惊人的发现,以及他已经在想,应该怎么继续保证自己的优势,确保在下个奥运赛季,大跳台成为正式比赛项目后,自己确保可以拿到冠军。 只是更多的周数还不够,大跳台本身的打分机制和坡面障碍技巧一样,还需要创新,需要选手在赛场展示出更加全面的自己。 所以下一步的训练计划怎么制定,余乐已经迫不及地的想要和柴明讨论。 知道柴明忙着工作,余乐干脆就把自己的想法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出来,一大段一大段地发过去。 夜渐渐深了,余乐打了一个哈欠,月亮在窗外升上了最高处,远处嘉年华场地里的灯火正在一点点熄灭,酒吧里的歌手收拾行囊准备下山,路上看见有酒鬼被工作人员从路边的大雪地里扶出来,送进了温暖的小屋里。 此时,华国正是艳阳高照的夏季。 太阳热辣的能把人晒掉一层皮,翻卷的热浪灼烤在地面,升腾出一道道扭曲的烟雾,高温的季节里,游泳馆、滑雪馆都成了周末避暑的好去处。 游客蜂拥至滑雪场消暑,障碍追逐选训队也只能在周末让行,而且今天还是宣布晋级名单的重要日子,导致今天上午的气氛与平时总有些不一样。 选训队里一部分自觉无法留下的队员,已经不想再练下去了,今天上午的户外体能训练就显得格外的懒散,教练员们不过故意晚到了一个小时,训练房里简直变成了游乐场。 柴明很生气。 要说年幼的选训队员自制力不够,忍不住追逐打闹他还理解,但那些国家队送过来的运动员,也放纵自己躲在一旁休息,说说笑笑就不应该。 最让柴明生气的是他看好的几个队员也那么不争气,叶玺和高山滑雪队的那群人坐在垫子上聊天,王云龙被同伴叫去上洗手间,上了半个小时还没有回来。 柴明把人集合在一起,开始了为时一个小时的“批评大会”,一个一个点名的教训,没把人骂的怎么样,看着那一张张油盐不进的脸,倒是把自己气了一肚子的气。 也就是这个时候,余乐的微信发了过来。 柴明正骂人骂的上头,当然不会去看手机,只是后来余乐开始密集轰炸似的发消息,柴明一股情绪冲上头,正不耐烦的打算关手机,结果把手机拿出来一看——呵!余乐发来的消息。 顿时感觉自己就像被针扎过的皮球,眼看着就要炸开的气“呲”的就漏了出去。 是被人安抚了的感觉。 还是他最喜欢的孩子。 “看看这是什么?”柴明把手机举了起来,把余乐的聊天界面亮了出来,“大奖赛,余乐,大跳台的冠军,今天才拿的,就问我,下一次还要怎么练才能继续拿冠军?他还需要做什么才能够拿金牌? 你们都懂吗?懂这是什么吗?这就是自觉性!这就是自律!! 就你们一个个的,散漫成这样,你们能有什么未来?连定下的训练计划都不去认真完成,你们有什么本事跑赢别人? 你们在这儿,今天站在这里,是来玩的吗? 只想过舒服日子,当什么运动员?读书不是更轻松,去读书啊。” 柴明说着说着,又有点上头。他脑子不好,自己也担心过了阈值,就低头又去看余乐的微信,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下来,同时说道:“余乐为什么强?为什么过来的第二年就能拿冠军了?因为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想赢。 只要能赢,他可以去拼命,可以放弃其他所有一切的爱好。别人正常训练,他正常训练,别人休息了,玩手机打游戏,他给自己安排训练,要不就是看比赛视频复盘。 我就问你们,如果每人每天能前进十米,哪怕你已经领先一百米,一千米,但人家以一天十五米的距离追你。 一天不行,两天,两天不行,一年!我就问你们,追上不?能不能追上!” 小队员低着头,脸皮薄的都红着脸,成年的队员也抿着嘴,训练场里很安静。 然后柴明又去看余乐的微信消息,安抚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白一鸣多厉害啊,出生就会滑雪,体育世家,家里还有滑雪场,但滑雪并不是白一鸣自己的选择,所以他哪怕很厉害,这一切都是被动的。 余乐过来的时候,坡面障碍技巧里白一鸣最厉害,他在国外学了技术,我们教练还得跟他学,就说他的实力领先到什么程度? 现在呢?现在余乐在前面了。 余乐在国内超了白一鸣,周晓阳和孙毅,拿了全国冠军,人去国际赛场了,去拼世界冠军了。 能听懂吗?你们都能懂我意思不?你要是没有去争第一的目标,没有为了目标拼命的打算,你们就趁早和我说,别耽搁我们双方的时间。” 安静。 一片长久的安静。 柴明长出一口气,最后说道:“接下来宣布留下来的队员。还有留下来,但不想努力的,或者对这个项目不喜欢的,到后门来找我。不来我就默认你们已经做好了觉悟,再像今天这样,我真收拾你。” 柴明说完,将位置让给了贺川,独自去了训练房的后门。 站在这里,还能够听见贺川说话的声音,柴明给自己点了支烟,再一次打开了手机,一边吐着烟雾,一边将余乐发来的消息,仔细的,一个字,一句话,每条消息都不错过地一路看了下来。 明蓝色的烟雾从勾起的嘴角吐出来,他移开目光看向天空,蓝天如洗,艳阳高照,树枝在微风中婆娑。 “沙沙沙——” “沙沙沙——” 他轻笑着想:这小子还真是厉害啊,五周跳已经算是120米大跳台的天花板了吗?换句话说,国际大赛的金牌,他们自由式滑雪队算是预定了一枚金牌了吧?这小子转来队里的第二年,就要冲着金牌去了,真棒啊! 糟糕的心情,被治愈了。 第140章 余乐到底没等来柴明的回复就睡着了, 但是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接到了柴明打过来的视频电话,他九点起床, 这时候国内大概是晚上的六点半,贴心的时间安排都是为了让他能够在赛前,有一个好的睡眠。 柴明在电话里看着又瘦了一点, 余乐不太确定是不是手机里开了美颜,但还是叮嘱柴明要注意身体。 柴明可没闲心和他聊这个, 敷衍着“嗯”了一声,就开门见山地说:“大跳台你的表现很棒, 这个我肯定要夸你,但今天我们先不聊这件事, 不但不聊这件事,还得把你拿到的冠军,还有到目前为止的积分都放在一边,把注意力都放在今天的比赛上。” 余乐点头。 是了,今天可是坡面障碍技巧的比赛, 他正儿八经的主项。 柴明说:“咱们先把情绪压一下,我也得实话和你说, 你的坡面障碍技巧还没有真正练起来,上个月你都在养伤练体能, 这个月去魔都训练我也没跟着,路未方说你还不能完全掌控体能提高后带来的变化, 稳定性还不够是吧?” 余乐一觉睡醒,还没来得及飞扬起来的情绪, 被柴明这通话直接压下去, 脑子都清醒了一点。 柴明又说:“所以你现在就要调试心情, 把自己能拿出来的难度拿出来,不要去考虑你的对手的情况,比赛过程千万不要分心。” “嗯。” “还有今天体能稍微控制一下,上午就不要大运动量的练了,坡面障碍技巧肯定是比足五场,还是在一天的时间里,谁能够把握住机会,谁就距离冠军更进一步。” “嗯。” “你要相信自己,我也明确的告诉你,你是有获胜机会的,约拿是世界第一,但他的难度并不是就一定比你高,很多动作你都能做出来,关键还是在稳定上。” “嗯。” “还有,既然是比赛,就当成比赛去对待,这不是游戏,当你和你的对手在一起的时候,你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必须要赢,你要有比赛的心态,然后再去考虑其他。” 这一次,余乐重重地点头,“嗯。” 过来这几天,所有人都在他的耳边说,“这是个游戏”,“这不过是个游戏而已”,听的多了,潜移默化的,余乐也开始把这场比赛当成一个游戏。 是第一次有人明确地告诉他,这不是游戏,就是比赛。 松懈下来的“螺丝”,瞬间又给拧紧了。 余乐觉得柴爸爸不愧是柴爸爸,隔着那么远都能够察觉到他情绪上的漏洞,并且及时的给他“打鸡血”,这电话简直就是“及时雨”。 将电话挂掉,余乐洗漱吃早餐,白一鸣过来敲门的时候,余乐正一边吃着吐司面包,一边看自己训练的视频。 他很喜欢复盘自己的训练,这是一个很好的习惯,只有不停地看,回忆当时做动作的状态,才知道自己的问题出现在哪里。 白一鸣问:“不练?” 余乐点头:“不练了,一会儿直接滑赛道。” 白一鸣蹙眉进了屋,看见余乐又盘腿坐在床边看视频,手里的吐司面包举了半天也没吃下去一口,他想了想出了门去,离开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手里拿着一瓶温过的矿泉水。 “谢啦。”余乐道着谢,三两口就着温水吃下面包,然后又盯着屏幕看,看一会儿还要暂停下来,闭着眼睛在心里复盘。 这样的习惯余乐在白一鸣面前做了很多次,以为不用说对方就懂他在干什么,但今天却有一只手贴上他的额头。 余乐惊讶地睁开眼,看着白一鸣放大的脸。 “?” 白一鸣抬手摸着余乐的额头,手心摸完换手背,然后在余乐困惑的目光中说:“你是宿醉了吗?” 余乐差点把嘴里的面包吐出来,幸好他早就咽下去了,惊诧:“宿醉?!” 白一鸣点头。 余乐忍不住地笑:“是因为我早上没有训练?” “……” “还是我吃东西慢?” “……” “没有的事儿,接了老柴的电话有了点儿新想法,今天可是我主项啊,你看我现在是不是特别认真,想再拿个冠军。”余乐眨了下眼睛,笑。 “……”白一鸣继续沉默着,在余乐做出惊讶表情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想岔了。 复盘既然已经被白一鸣打断,余乐也从学习的状态里走出来,干脆和白一鸣聊道:“你算过了吗?现在积分排名?” 白一鸣拿出手机:“官网上有。” 余乐:“拿我看看。” 白一鸣的手机屏幕里很快就出现了目前“公园滑雪”项目的积分排名,两个人的脑袋贴靠在一起,仔细地看了起来。 【U型池】 第一名,白一鸣,12分。 第二名,安格尔,11分。 第三名,约伯,10分。 …… 第七名,余乐,6分。 【大跳台】 第一名,余乐,12分。 第二名,约拿,11分。 第三名,白一鸣,10分。 第四名,亨利,9分。 第五名,安格尔,8分。 …… 第十名,约伯,3分。 【公园滑雪总积分】 第一名:白一鸣,22分。 第二名:安格尔,19分。 第三名:余乐,18分。 …… 第六名,约伯,13分。 …… 第八名,约拿,11分。 …… 第十一名,亨利,9分。 余乐在前排看见自己和白一鸣的名字,就开始笑,又用肩膀撞他,“老柴让我不要管积分,怎么可能,前三名咱们占了俩呢!” 白一鸣被撞的摇晃脑袋,嘴角微微勾着:“这不是最后的排名。” 余乐还想是不是因为他的坡面障碍技巧的主项有优势,就见白一鸣把手往下面划,停在了第九名的位置上,点。 “阿道夫·邦克,障碍追逐去年世界杯分站赛一站的冠军,他现在排名第九,已经拿到了10分。” 余乐明白了,说:“基本已经预定了一个12分的积分,现在就看他在坡面障碍技巧上能够拿到的分数。” 白一鸣点头:“他的公园滑雪玩的还不错,进不了职业赛,但在业余的选手里排名靠前,大概能进入到八九名。” 说完这个,白一鸣的手指继续往下滑,敲在了第十二的名字上,“克劳斯·查理,障碍追逐去年的世界杯总冠军。” 余乐说:“喔噢,这个厉害!!” “他大跳台虽然只是参与,却还是拿了2个积分,想要争夺总冠军的目的性非常明确,他更有可能在障碍追逐获得12分。” “藏龙卧虎啊……所以现在谁笑到最后还不知道呢。” 白一鸣点头。 余乐见白一鸣闭嘴,就撞他:“继续啊,还有吗?” 白一鸣就认真地划着积分名单,往下看。 余乐见他表情认真,便故意闹他:“还有吗?你倒是说啊。” 白一鸣被撞的来回摇晃,最后抬起手臂回了余乐一下。余乐被撞的一歪,“哈哈”地笑,“干吗?问你还有吗?” 白一鸣不说话,只是撞他。 两个人你一下,我一下,像个小学鸡,打闹了起来。 白一鸣笑的时候,余乐已经笑的合不拢嘴,说:“就喜欢看你破冰的脸,多笑笑啊。” 白一鸣收着嘴角想把笑容压下去,然而却做不到,最后把脸埋进膝盖里,语气嫌弃:“你无不无聊。” “不无聊啊,看你笑,一点儿都不无聊。” “无聊……” “不无聊……” “……” “真不无聊。” 白一鸣红了脸,丢了手机站起来,指责余乐,“你无聊!” 余乐笑倒在了床上。 过玩笑归玩笑,正事归正事,两人笑够,整理装备,就往雪场去了。 坡面障碍技巧和障碍追逐这两个项目的场地每次都有变化,有些赛道甚至以设置高难度道具当卖点,所以也是必须要提前适应赛道的两项比赛。 他们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有点多,尤其是第一场举办比赛的女选手,大多已经在赛道上飞驰,练出了一身的汗。 余乐在排队的人群里看见了约拿,大概是一起喝过酒的原因,再度见面,两个人的距离感减少,余乐招呼道:“你来的真早。” “是你们今天来的太晚。”约拿点头,笑开白亮的牙齿,“昨天还好吗?” 余乐点头:“还不错。” 约拿婉转地说:“你的酒量和你的成长性,都让我感到惊讶。” 余乐扶额,讪笑。 余乐酒量不好这件事,似乎成为了他身上的一个标签,每当认识的人看见他,与他交谈的时候,都会提起昨天晚上的那顿酒。 后来余乐无力地挂在白一鸣的肩膀上:“我酒量哪有那么糟糕,我只是昨天容易醉而已。” 白一鸣说:“有些事一次就够了。” 余乐气的给了白一鸣的肚子一拳:“笑什么呢,今天你笑容太多了啊,崩人设了。” 白一鸣:“……” 今天的训练很快乐,大概是因为昨天的那顿酒。 一个很糟糕的“新标签”,但也因此让余乐融入了环境里,身边的人也不再只是竞争对手,可以说得上话的人也不再是那么少数的几个,余乐在这里有了更多的朋友,即便没有交谈,但是当目光对上时,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对方传递过来的善意。 就是……很舒服。 余乐沉浸在这样的环境里,就像他之前看见过的那样,如果有人完成了一个很出色的动作,他会和大家一起吹响口哨。换成他也是一样,口哨声在大雪山里回荡不休,清脆明亮。 让余乐想起了他去年第一次参加“洲际赛”的时候,就在奥国的滑雪场里,没有一个人理会他,被漠视的小透明。那个时候他就和周晓阳站在一旁,看着谭婷被大家欢迎着,他们都认识她,而她也认识他们,就是如今这样的气氛。 曾经一度,他很羡慕。 “余,我一直在关注你的跳台部分,你的大跳台可以在昨天晚上那样糟糕的环境里完成四周半,为什么今天在最后两个跳台,你的难度在只在三周,三周半的程度,是什么限制了你的发挥?” 亨利甚至直接和余乐讨论技巧上的话题。 余乐想了想,说:“不知道,但最后的两个跳台,我确实只能做到这个程度,除非状态好。我比赛时候会更加兴奋,容易出错,但高难度动作的成功率也会更高,不知道这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亨利说,“我们有五次的机会,就是在不断的试错,直至成功,哦,小伙子,你这样就像是在说,我是一个比赛型的天才运动员。” 余乐笑:“我倒是希望这样,如果我犯错的几率低于我成功率,就更好。” “不,你一定可以做到,如你所愿。” “谢谢。” 余乐说完话,转眸看向前方的雪道,悠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今天的比赛,也要加油啊! …… 中午吃过午饭,余乐准时到达了比赛场。 今天看比赛的人更多了。 昨天下午的大跳台预赛被取消后,停留在山上的游客都得到了这个坏消息,就像压抑后更强烈的反弹,余乐在到达赛场的时候,险些被那人山人海的观众吓着。 看比赛的人数前两天多了一倍,购买“VIP站票”的观众也更多了,看着那些站在三层以外的观众,很难想象这钱花的是否有意义。 而且坡面障碍技巧站在前排实在有些不划算,根本看不了全程。 余乐将头收回来,回到了游客中心里为他们准备的热身室,他们来的稍微晚了一点,女子组的比赛已经开始了,没能在赛前为谭婷加油,也有些遗憾。 这样想着,余乐走到白一鸣身边,他们距离亨利不远,装备就放在相邻的两个座位上。 亨利正在和安格尔聊天,余乐过去的时候听见亨利说:“……是的,我看见那个小子了,这几天都在,看见他就感觉到一股压力,发现自己真的老了。” 余乐扬眉,笑道:“你才24岁。” 亨利对他说:“但比起13岁的小孩儿,我真的老了,要知道我看见白的时候,都还没有这样的感觉,时代的鸿沟已经出现在我的眼前。” “你说的是谁?13岁?这个年纪能做到什么?” “能做到什么?让我想想……”亨利说,“可以拿到坡面障碍技巧的全米冠军,也是历史上第一个拿到X-Games奖牌最年轻的运动员,13岁,一枚铜牌,只比金少了1.80分,你相信吗?他才13岁,就拿到了94.00的高分。” 余乐想起来,他记得这个人,还记得对方的名字:“亚瑟·兰德?他来这里了?” “是的,已经过来好几天了,每次比赛都能够看见这个讨厌的小孩儿……不,不是他的性格讨厌,我只是看见他就觉得自己老了,有种深深的窒息感,察觉到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安格尔在一旁开玩笑:“你的时代?你的时代还没来过吧?前面是盖伦,现在是约拿,你在哪里?” 他只是想要开玩笑,缓解气氛,但亨利没有理会他,反而陷入到深深的沮丧中,“是啊,我的时代还没开启,就要落幕了。” “哦,兄弟,别这样。”安格尔不得不放软了语气安慰他。 余乐转头看向白一鸣,问:“亚瑟·兰德,你了解过吗?” 白一鸣点头,又摇头,然后说道:“他主要活跃在坡面障碍技巧的赛场,除了X-Games,其他很多比赛都有年龄分组,他的能力在同年龄段应该无敌,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实力就很强。” 余乐支楞起耳朵,想要听白一鸣更多的见解。 白一鸣只能组织了一下语言后,更加详细地说道:“比赛是有偶然性,一次完美的发挥,并不代表次次完美的发挥,制霸同年龄段这并不代表什么,我和你,还有这里所有的人,在国内,在同年龄阶段,几乎都看不见对手,所以我们才能站在这里。” 余乐觉得白一鸣用最朴素的语言,说了最嚣张的话,而且“制霸”这个词实在是太霸道了。 制霸了同年龄阶段。 制霸了国内的一个单项。 正是因为他们处在“制霸”的阶段,所以他们才会站在这里,争夺世界冠军。 于是,余乐心里对亚瑟·兰德的警惕感,像是退潮的大海一样,一去几百米。 是了。 亚瑟·兰德才13岁,当他成长起来的时候,自己或许已经退役了。 可是白一鸣却又说了一句,“他今年14岁,在下个奥运赛季,你应该就会在国际赛场上遇见他,那时候他的实力应该很不错。” 余乐:“……讨不讨厌,刚刚放下的警惕心又升起来了,这不上不下地吊着,不难受吗?” 白一鸣被逗笑,嘴角勾着,最近笑的多,初始的笑容都灿烂了很多啊。 关于亚瑟·兰德的话题持续的有点久,亨利很在意这个后辈,所以几乎在整个热身过程里都在聊他。 “米国人把这个小孩叫做“未来之星”,比利就是因为输给了亚瑟,上个赛季情绪都在崩溃的边缘,参加比赛没有好的成绩,回去后还被舆论攻击,但现在的问题就是,米国的自由式滑雪运动员出现了断层,老一辈的成绩不好,年轻的一代年龄又太小。 你们相信吗?米国人去奥委会申请放宽今年冬奥会的年龄限制,他们认为十四岁已经可以参加比赛,认为只要亚瑟·兰德可以在世界杯拿到足够的积分,他就应该拿到资格。 你们猜结果怎么样?” 这样的“秘闻”,听的余乐津津有味,就连白一鸣都被吸引看了过去。 安格尔不耐烦:“你就说吧。” 亨利莞尔一笑:“奥委会对那些米国佬说……滚蛋吧!” 当安格尔露出笑容的时候,余乐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跟着笑了。 就在这样的笑声中,他们迎来“公园滑雪”比赛的第三个项目,坡面障碍技巧比赛。 在这个项目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约拿、亨利的身上,当然也有人在议论余乐,但在这次的嘉年华活动赛场里,无论是观众还是选手,对余乐的印象都还停留在“大跳台”的优异水平上。 余乐出现的太突然,突然就成为一名自由式滑雪的运动员,突然就在“世界杯”的分站赛拿到了第五名,但又很突然的受了伤,没等他获得更好的成绩,整个赛季就结束了,即便是对“世界杯”持续关注的粉丝,提到余乐的时候,也只会说道“那个华国人”。 而且比起余乐的成绩,很多人都只记得,余乐与水木朝生的那点儿八卦消息,他们会根据道听途说的内容,在心里添油加醋的判定“事实”。认为余乐故意伤害水木朝生的,也大有人在。 但这种忽略感余乐感受不到,因为所有的参赛选手都认识他了。 人的手臂很短,目光有限,有时候只能关注到自己力所能及的区域,就像获得一偶安定,哪管世界天翻地覆。 余乐和其他人一起前往出发点的时候,会有人对他说:“今天也是你的主场吗?你的大跳台已经很出色了,坡面障碍技巧一定也很好。” 也有人说:“非常想要看见你的表演,能够感觉到你的与众不同。” 还有人说:“朋友,今天中午我在油管看见了你的大跳台视频,非常多,你出名了,我喜欢的一个主播一直在夸你。” 因此,余乐的英语水平,都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听说能力”,得到了再进一步的巩固。 缆车将他们送到山上的出发点。 这里的雪地有些泥泞,从早上开始就有人不断在这个区域走动,雪化了又凝固,工作人员不得不大把的撒上专用的雪盐。 余乐踩过松软的雪地,直至来到休息室前。 休息室是一个钢筋混凝土,长久的建筑物,这里甚至有面包店和咖啡店,而且现在还在营业。咖啡店的二楼坐着一些财大气粗的游客,想想这个时间段,在这个位置,需要付出多少钱,才能够获得这样的“VVIP座位”。 “乐神!!” 冷不丁的,余乐听见了华国的语言,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对方再叫,“白一鸣小哥哥!” 这次没毛病了,确实是华国语言。 余乐仰头目光随着声音望去,在咖啡厅二楼的“VVIP座位”上,看见了一男一女两个黑发黑眼的华国人。 这个男人……余乐觉得自己好像见过,其实长的也不怎么样,但就是给人一种富贵脸的感觉,又或者说他的财富让他的面孔熠熠生辉。而在他身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大眼睛、瓜子脸,丰润的嘴唇,挺翘的鼻梁,好看是好看,但总觉得好像经常看见这样的脸。 “加油乐神!”男人低头对余乐摆手,“我们特意来看你和白一鸣的比赛,今天你们肯定最棒!” 女人嘟着嘴唇,吹出飞吻:“爱你们哦!” 余乐:“……” 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资本家的傻儿子,还有他的网红女友吗? 不过不提人家的家庭财富和个人审美,余乐相信他们花费大价钱出现在这里,确实是来为自己和白一鸣加油的。 所以余乐摆了摆手,笑道:“谢谢。” “傻儿子”:“有空上来喝咖啡。” 余乐:“好。” 走进咖啡厅,这里被临时设置成了选手的休息室,里面提供了全免费的食物饮料,有选手并不在乎摄入“咖啡因”,所以还点了一杯咖啡在赛前慢悠悠地喝。 亨利也端了一杯咖啡过来,坐在余乐和白一鸣的对面,在询问他们确定不喝后,说了一句:“你们华国这些年越来越强了,有钱人更多,各方面的人才也增加,就连自由式滑雪也出现了你们,我这两年听见的关于华国的话题,比过去二十年多年还要多,真希望下一次的冬奥会我还能比赛,到你们的国家去看看。” 余乐和白一鸣对视一眼,笑了。 国富民强。 国富和民强 这就是国富民强。 口号不再是口号,而且华国人走出国门后,确实感受到的强烈变化。 所以出门在外,就更不能丢脸了不是吗? 余乐说:“我们要去动一下。” 亨利嘴里含着咖啡,点头。 再度离开,出到门外,余乐感觉自己活动身体的力气都大了几分,心里因为亨利的话在雀跃。 要更加努力,比出个好成绩才行啊。 女子组的比赛在余乐开始热身没多久后,全部结束。 谭婷再度拿到了坡面障碍技巧的冠军,这样一来,她的总积分就达到了34分,在女子“公园滑雪”项目占据在第一名,并且牢牢领先。 比起白一鸣,谭婷显然大可能获得这次比赛的大奖。 女子组的比赛结束,中途有20分钟的空场时间,但却不是留给他们熟悉赛道的,而是工作人员将机器开进雪道,休整找平雪道。 机器轰隆隆的运作着,还有工作人员手持机器走在后面,雪道被压得平整,跳台下面的被摔出坑的位置更是被重点关注。 余乐的热身也彻底结束了,他和白一鸣回到温暖的咖啡厅里,一人裹着一个大毛毯,喝着温热的水,静待比赛的来临。 等待比赛开始的时间最是难熬。 余乐带了手机上来,听着舒缓的音乐放松,似乎快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肩膀被拍了一下,摘下耳机,白一鸣告诉他:“比赛要开始了。” 放松的神经倏地绷紧。 比赛开始了。 第141章 坡面障碍技巧参加的选手很多, 足有26人参加。 在单纯的滑雪已经无法满足自己对滑雪刺激的追求后,大部分人都会玩一些简单的道具,上一米的跳台, 或者上桥滑过去,然后换来同伴的掌声,和异性的青睐。 所以坡面障碍技巧的门槛其实很低, 被邀请来的选手好歹也是职业运动员,都能够处理最基本的障碍滑雪。 因此, 大赛组历年来也对这个项目的晋级规则做了独特的要求。 就像大跳台一样,预赛的两轮比赛, 第一轮排名前六名的运动员直接晋级,第二轮会决出剩下的六个名额, 这样一来就大大缩短了比赛的时间。 坡面障碍技巧一名选手平均用时3分钟,简化预赛,会大大缩短比赛用时,但就算是这样,今天这里也是全天都有比赛, 而且会一直持续到深夜。 余乐的计划是预赛第一轮就直接晋级,这样他就会获得更多的休息时间, 以应对晚上的三轮决赛。 所以前提就是第一轮他不能失败。 不失败就不能上太高的难度,只是低也有一个低的限度, 这个时候余乐就察觉到了“提前通气”的好处。 约拿开门见山:“预赛按训练的状态比?” 亨利耸肩:“我没问题。” 白一鸣点头。 余乐便也点头。 四个坡面障碍技巧主项的选手,一旦提前制定好难度, 也就基本上制定出了这一场预赛的难度上限。 不是畏手畏脚,只是为了保存体力, 让晚上的比赛, 变得更加精彩。 约拿是“4号”, 在他前面的三名选手都参加了坡面障碍技巧的比赛,约拿在前排看了一会儿,眼看着就要轮到他上场,他竟然跑回咖啡厅里,再次确定:“正常比赛,OK?” 亨利笑:“当然。” 白一鸣点头。 余乐想摸鼻子,大神你看着我干什么?在坡面障碍技巧里只要你不爆发,我还没有内卷的能力。 约拿得到保证,转身离开,亨利给余乐递了一个眼神,笑了。 余乐也笑了,第一次感觉到了当“大佬”的乐趣,一个行业的标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这是事实。 约拿出发了,余乐还是没忍住好奇心跟了出去,他站在坡顶上,看着约拿一路滑下去,其实即便是他来看,都很难看出约拿是否“放水”。 “大佬”就是“大佬”,即便是训练状态,也帅气让人惊叹,他从容地处理着每一个道具,轻松地完成跳跃旋转,对于其他人而言需要付出无数汗水的技巧动作,在约拿身上就犹如呼吸一样简单。 当遥遥看见约拿从第一个跳台飞出去的时候,余乐屈指放进嘴里,吹了一声口哨。 帅啊! 约拿的比赛结束,到余乐还有几个人,这一次余乐算是明白了约拿为什么要和他们提前说好了。 看着其他人处理道具的勉强,跳不上半米高的桥,从桥上落下,或者感觉就从道具边上滑过去,看来约拿说的对,只要他们不内卷,其他人“卷”不了他们。 为了个百分百能进入的决赛,把气氛搞的那么紧张,甚至为了比出个一二三来,导致难度过高出现失误,一场顺利的,漂亮的坡面障碍技巧展示,恐怕也是观众和这次比赛主办方想要看见的吧? 9号,出发了。 绿色的背心很显眼,在一片纯粹的白色中,绿色就像那坚强的松柏云杉,给人带来新鲜的颜色。 有人指着电视屏幕里的那个身影说:“9号!我记得他!他在我眼前摔倒过,但是大跳台却帅的让我尖叫,快看,他的坡面障碍技巧也很强!” “哇哦!这是转了几圈跳下来的,这个难度我只在约拿的那一轮看见过。” “他在道具上的姿势很潇洒,看见了吗?他是站起来的……嗷哦!!单手撑,刚刚他飞过去的时候,是不是做了一个单手撑!!” “我实在太喜欢坡面障碍技巧这项运动了,是最潮流的年轻人玩的东西。” “那下面是他的名字吗?华国,余乐?” “是的,9号的名字叫余乐。” 余乐并没有去试着拼命的做动作,他更在乎这一轮比赛的流畅性。对于他来说,完整的滑完道具桥完全不具备难度,就连270°的上桥也简单的变成了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他只想一滑到底。 但是也就是这样的想法,让他的状态变得格外的好,当他选择单手撑飞跃“过墙”的时候,颠倒的身体,天空在自己的脚下,用手举起大地,血液也在这样的颠覆里开始沸腾,好像无所不能。 不去考虑周数,只是展示自己,没有压力的把这场比赛滑完,他从第一个跳台飞了起来! 提气! 收腹! 往上一跳,肩膀下压。 其实在跳出去的那一瞬间,余乐都不知道想要做什么动作,他想做一个最简单的向后翻腾,毕竟这只是个四米台,并不能完成太复杂的动作,哪怕他之前在道具区都滑的很顺,速度已经累积到了极高,足以让他轻松完成一个两圈的翻腾。 这是一个常规的比赛动作,到了这个位置,在正规的比赛中,几乎所有的选手都只能去做类似的周数,最多是在抓板上玩点儿新花样。 所以,如果说起来新花样的话,余乐觉得如果只是抓板的变化,似乎还无法赶上他飞扬的情绪,所需要的难度。 要不,来个新东西? 一个平时自己有玩过,但是在正规大赛,应该不太会被裁判接受,拿不到高分的动作? 这些杂乱的念头在余乐脑袋里如同闪电一样的出现,在他还没有进入深一度的思考前,他的身体就已经帮助他去选择了答案。 于是,就在所有观看电视屏幕的观众眼里,余乐在第一个跳台跳了起来。 翻转的跳台在将他送上天空的时候,同时也带来了一股向后翻腾的力量,这是最简单的动作,余乐也同样向后翻出。 但是没等观众察觉到那犹如千篇一律的乏味时,余乐做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新动作。 他的双腿前后打开了。 就像无法控制,双腿无法并直的直体后空翻那样,好像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不够标准的空中技巧。 但是在那之后,每一个亲眼看见这一幕的观众,想法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时间在这一刻突然被拉长了,就如同余乐那分的越来越开的双腿一样,好像短短的两秒钟,变成了十秒,二十秒。 因而他们也得到了一个可以慢慢欣赏这个新动作的时间。 向后翻腾的余乐是双腿同时离开跳台的,但是当他飞出去的时候,左腿就已经甩到了更前面,同时右腿努力的固定在同一个方向。 于是当余乐的上半截身体在向后继续转动的时候。他的双腿在这个过程里就被拉开了,拉长,拉平,直至在半空中拉开一个竖叉的“一字马”。 世界都好像在跃起的这一瞬间,定格! 电视屏幕前的观众形态各异,表情各异。 有人还维持的一脸麻木,有人的眼睛已经睁大,有人的嘴巴大大张开,大的能够看见舌根,有人已经屁股离开座位,手臂正往头顶上举起来。 9号选手在干什么? 他在空中拉出了一个一字马? 还是一前一后的竖叉一字马!? 这是什么新奇的动作?从来没见过的,强烈的独特性,是滑雪运动里从未有过的一种风景。 美! 美!! 美!!! 倒立在空中的男人,双腿平开,腰背向后高处圆润的弧形,像是一种人体艺术,又像是某种独特能力的极强展示,他用着让人惊叹的柔韧性做出出乎意料的动作,打开了新的世界! 暂停的时间,在某一刻再次流动,余乐一周翻腾过来,注意力就全部放在了落地的平衡控制。 再转一圈疯了吗? 这个动作只能做一圈,而且落地很难。 余乐不后悔做这个动作,他既然决定去做,就不会后悔。 但这个动作的落地确实会难一点。 因为有一只脚走在前面,在到达位置的时候就必须定住,同时还要等待另外一只脚转过来,这和时间没关系,纯粹就是平衡会被打破,一前一后控制两只脚肯定比同时控制双脚更难。 不过好在只有一圈,余乐对自己有自信,他不止一次在玩乐的时候,完成过这个动作。 大概唯一不可取的就是落地的姿势,有点不好看吧。 事实也是如此。 熟悉的落地感从脚底传递到大脑。 又来了。 果然还是左脚先落在地上,而且才一落地,巨大的震动和光滑不受力的感觉就传递了过来,身体无法控制的往后仰去。 这时,另外一只脚才落在地上,帮助他稳住了左右失去的平衡,但向后倒的力量还是没有消失。 为了避免自己仰躺在雪上,余乐不得不弯曲膝盖,让自己蹲在地上,同时,屁股就传来了摩擦雪面的感觉。 虽然只有一瞬间,余乐的屁股还是坐在了地上。 每次试着去完善这个动作的时候,他的屁股都会坐在地上,似乎在这样的运动中,完成舞蹈动作的“空中倒立双飞燕”已经超出了人类平衡能力的极限,无论如何他都不能避免扣分,同时也不能避免降速。 但还是想做。 因为一个技巧一旦练出来,无论它是否好看,又是否扣分,只要不是摔的稀里哗啦,被判定一无是处,总是希望有更多人看见。 就像一个数学难题,从提出的人到最后解开,或许会持续好几个世纪,中间有无数人的努力。而余乐很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这个“发起人”,让更多的年轻的选手去试着练下去,看看是否能够在他还能滑雪的日子里,看见这个动作的后续变化。 是私心,也是炫耀。 怎么样!?这个动作你,你,你,你们都没有见过吧!? 掌声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巨大的声响,余乐尽管还有两个跳台没有完成,处于雪道的中间,距离观众集中的区域,还有近300米远,但掌声和尖叫声还是如同惊雷一样,在雪山回荡,在余乐的头顶上炸响。 高亢的声音犹如直接敲在耳膜上,进一步点燃了余乐心口的热血。 他腰板一挺,从深蹲的姿势猛地站起来,身体往前方流畅的一倒,回到了最标准的滑雪姿势。 成了! 还真的在这样的环境里,完成了一个正规大赛里绝对不敢做的动作。 对不起柴爸爸,我实在没办法把这比赛当成正规的比赛,一共就三个坡面障碍技巧主项的选手,就连白一鸣都只算半个,而且还只是一场预赛,约拿和亨利还都前后表态过,自己也不可能过于认真地参与。 比赛和半个表演滑,一场不那么激烈的竞争,好像就已经表明了这次比赛的性质……拿一些有趣东西出来,在这个世界,这个时空里,留下的不仅仅是自己去拼命竞争金牌的身影,还有独特的,一道剪影,烙印在每个人的心里。 这是余乐想要去做的,至少这一刻,他想要去做。 再度站起来,余乐与那些欢呼声和掌声相伴,向下继续滑去。 剩下的两个跳台,尽量做一些新的东西,不仅仅是旋转的周数,余乐甚至在一个向后两周的翻腾里,完成了一个换手的摸板动作。 他在突破极限,自己的极限。 他滑的很开心。 但终点到了,余乐缓缓停下来,还有些意犹未尽。 如果还有几个跳台就好了,快乐跳起来,从容的落地,像是玩乐一样,愉快的去滑雪,也是这项运动的魅力之一。 “9号!你很棒!!” 前排的观众在大叫,他们的位置只能够看见余乐的最后一个跳台,余乐在这个跳台完成了一个侧翻两周,加280°反向落地的技巧。 不是多难的动作,他的技巧闪光点都在抓板头上,这个抓板动作很难,在正规的大赛里,如果不是确定在前面的比赛里拿到了让自己满意的分数,一般选手都不敢这么浪,抓板头容易摔,而且大比赛的最后一个跳台,选手最低都是要完成一个三周跳的动作,所以更多的周数,也加大了失误的可能。 然而即便如此,余乐还是在约拿之后,间隔了四名选手后,在最后一个跳台完成了炫酷飞跃动作的人。 非主项运动员在赛道中途摔倒的比比皆是。 就算一路流畅地滑下来,在最后一个跳台展示的动作难度也非常有限,余乐成了这十分钟的时间里,最闪亮登场的一名运动员。 前排的“VIP观众”很喜欢他。 “是9号!又是9号!” “9号!我记住你了!” “你真是个帅小伙子!!” 然而这些欢呼声很快就被后方,也就是看台上的观众压了下去。 “轰隆隆——” 第一次,余乐即便站在“VIP”的位置上,依旧能够听见从观众席传来的声音,而且那些声音渐大,如同袭来的海啸一般,甚至将就在余乐耳边尖叫的女高音都盖了下去。 “轰隆隆——” 余乐仰头看去的时候,VIP的观众们也纷纷回头,他们看见了观众席站起来的人。 全部,都站起来了。 他们大力地挥舞手臂,有人甚至脱下衣服在头顶旋转,想要吸引余乐的注意力。 就像是一群狂热的粉丝,每一个人都发出自己最高的声音。 那些声音一开始很乱很杂,“嗡嗡嗡”的混合在一起,听不清楚。但是后来有些声音的频率达到了一致,像是一种口号,又像是在唱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曲时,大家的音频和节奏感达到了一致后,于是终于能够不那么真切,却又清楚能够分辨的字眼儿。 “余乐!” “余乐!!” “余乐!!!” 余乐将滑雪镜取下来,眯着眼看过去,看着在这南半球,陌生的土地上,那么多人,齐声叫出他的名字。 “余乐!!!!” 对,我是余乐。 某种自豪的情绪像是崩溃的堤坝里,泄出的洪水一般,转瞬间就袭上了他的头顶,带来满满的感动,再无法承载。 眼眶发热。 眼角湿润。 对,是我。 我是华国自由式滑雪的国家队员,余乐。 他举起手臂,向着那些喊着自己名字的观众大力挥舞,然后换来更加热情的回应。 “余乐!!” “余乐!!” 这一刻,他想,他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为什么?” 身边的人不明白。 但热情的人们还是决定为这一幕添上新一轮的“柴火”。 他们配合着听到的声音,发出完全不在调子上的声音:“余乐!!” 不再是9号。 余乐是9号。 但9号不是余乐。 对,我叫余乐! 余乐更大力地挥舞着手臂,脸上是比骄阳更灿烂的笑容。 …… 这样热闹的盛况持续了很久,持续到有工作人员出面,不得不安抚下大家兴奋的情绪,场面才一点点地回落下来。 余乐还有点意犹未尽。 他觉得他还可以接受这样的齐声大喊一……嗯,一万次?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余乐笑容灿烂的与身边的人挥手,抱着滑雪板往打分出走去。 短短几步路,余乐觉得自己似乎卷起了风,何止意气风格,何止心花怒放。 他都要高兴死了! 走到了电视屏幕前,前一名选手还留在这里,是一个很陌生,没有说过话的关系,但对方却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然后率先打破了双方的屏障。 “你做了什么?”他好奇地问。 余乐听到的是不那么标准的外语,差一点就没有听懂,看来每个人不同的母语,永远是沟通的障碍。 “额。”余乐努力收敛情绪,“或者该说……我做了个原创动作。” “原创!!”这名选手惊讶的瞳孔都收缩,然后嘀嘀咕咕地冒出了一堆余乐听不懂的母语。 余乐倒是想要接话来着,吹嘘一下他骄傲的原创动作,但是分数出来了。 他的目光随着闪动的屏幕移过去,继而视线凝聚,屏幕上出现了他的大头照片,姓名,还有分数。 视线直接掠过小分,锁定在右下角的总分上。 一个加黑加粗的数字显示着……94.00分! 哇哦!94分! 这可是余乐在国际赛场上,滑坡面障碍技巧拿到的最高分! “恭喜!”耳边传来祝贺声,余乐开心的与对方拥抱。 哪怕只是大奖赛,哪怕这个比赛的含金量很地,但余乐的心情,还是因为这个分数而飞扬了起来。 94分啊! 他“世界杯”第五名的那一场比赛,也才只有90.30分,那也是他在世界赛场上获得的最分数,如今冷不丁拿到了94分…… 好吧好吧,这次比赛的裁判也不是十分的专业,除了个别特邀的国际裁判,大部分都是利智的本土裁判,分数肯定会有所上浮。 但就还是美滋滋~ 94分呢! 荡漾! 看来自己的整体水平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起色吧? 至少今天的发挥,能稳定在自己去年最后的那次比赛发挥上。而且裁判对他的新动作给了很高的评价。 余乐的目光落在第四个小分,9.80的分数! 裁判这是几乎无视了他的落地失误,而是在创新上给了更高的评价和打分! 那是不是说,自己在正规的比赛上,也可是尝试做一下呢? 一时间,各种情绪涌进脑子里,余乐根本想不到,自己看着屏幕傻乐了多久,直至屏幕再次跳动,比赛选手的全部排名出现在余乐的眼前。 第一名,余乐。 第一跳:94.00分。 第二名,约拿·达罗 第一跳:92.00分。 …… “哗啦!” 一盆冷水从头顶浇灌下来。 余乐头脑一醒。 是第一名啊? 拿了第一名? 比约拿还要高了2分? 沸腾的情绪又落下来,约拿那个家伙,该不会觉得他又在“内卷”吧? 如果没有提前说好,余乐会很高兴,但约拿出发的时候,可是确认过两次,都争得了他们的同意。 如今就是,嗯,看见这个排名,有点心虚。 完成一个原创动作的好心情落下去了一点点,余乐和身边这位选手在这里挥手分开,对方要前往缆车站,准备第二场预赛。 余乐这边的分数,基本算是直接晋级决赛,所以他可以去游客中心的休息室,等待最终排名的确认。 走进休息室的时候,余乐果然看见了约拿就站在这里,在进门一眼就可以看见,最醒目的地方。 余乐看见人的同时在心里暗暗“吐了个舌头”,继而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约拿脸上没有笑,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余乐越来越近,直到来到他面前,他的视线飘开了一下,落在了挂在墙壁的电视屏幕上。 电视屏幕里正播放着比赛的现场直播,一个人正试图跳上道具桥,但是下一秒就从桥上落了下去,即将摔倒的时候,他一把抓住栏杆,几乎横躺在雪地上,没等让自己站起来,却先笑了。 余乐和约拿的目光都被这一幕吸引,看着那名选手重新站起来后,继续往下滑,这一次他尽量地选择了一些小跳台类的道具,尽显娴熟老道的技巧,一看就是处理小跳台的个中高手。 余乐记得他胸口的号数,这是去年“世界杯”拿到障碍追逐总冠军的“大佬”——克劳斯·查理。 这是一个注定后发制人的选手,无论他们这些人在前面拿到了多少分数,如果在最后障碍追逐的比赛里早早的被淘汰,同样只能止步于大奖的领奖台前。 “你总是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就在余乐观察对方的滑行技巧,试图判断自己胜利几率有多少的时候,约拿突然开口说道。 余乐收回目光,下意识地说道:“什么?” 这个时候,余乐才看清楚约拿的眼里没有自己“被戏耍”的愤怒,反而眼角下弯,整张都呈现出一种包容和愉悦。 他说:“那个动作,很难,我没见过人做过,需要舞蹈基础不是吗?难道说你不仅仅是跳水?你会跳舞?” 余乐讪讪地笑了起来:“只是跳水,这是我训练的时候自己尝试去做的新动作,你看见了,并不是很完美,我的屁股……” 余乐摸了一下自己的裤子,好像有点磨损,这动作有点耗裤子。 “是的,我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动作,我刚刚一直在想,我们是不是要在后面添点什么东西,比如一个转体,又或者我们去尝试开发一个单脚落地的技巧,如果你没有等另外一条腿到位,而是一开始就做好单腿落地的准备,这样你或许不会坐在地上,当然单脚落地的平衡更难控制,一旦失误一定会朝两边摔倒,但一直以来,坡面障碍技巧的动作不都是一次次从无到有的试错后才能成功吗?天呐,我真希望现在有一个蹦床,我已经想要去做做这个动作了,但是我的双腿无法分开到你的程度,对,这个动作还需要柔韧性,你真是我见过的柔韧性最好的滑雪运动员,你的腰在半空的时候完全折到了身后,这很漂亮……但我认为这也是导致你落地失误的一个原因,你真应该再多练练,你或许应该在半空中维持成一个“T”形状,这个姿势可以做到吗?你有训练的视频吗?或者我去找大赛组要也可以,我想再看看……” 余乐好几次想说话,最后又闭嘴了。 约拿这一刻就像个絮絮叨叨的老头儿,声音小,语速又快,而且大段的话里,出现了很多陌生的词汇,应该是他的母语或者是方言,余乐大概只听懂了三四句,后面就声音就变成了杂音,无法翻译,不能理解。 但是余乐知道一点,约拿肯定是他在夸他。 这是一个为滑雪而痴迷,近乎于疯魔的家伙。 他对滑雪的热爱,因为余乐的创新而被激发,眼前的他又像一个看见了新玩具的小孩儿,琥珀色的眼睛里都是光,手舞足蹈的,哪里还有“大佬”的气势。 余乐笑了,这种就像是与同实力战友并肩作战的感觉,过于强烈的被认同感,让他开心地笑开了一口白牙,眼睛逐渐眯成了一条缝。 “约拿。”余乐在对方终于停下来时候,说,“什么时候来华国,我请你吃最地道的华国美食,一起研究这个动作的后续开发。” 约拿眨了眨眼,继而露出热切的笑容,他伸出双臂拥抱了余乐一下,然后说道:“冬奥会结束,为了下一个奥运会,我一定会经常去华国,我们一起滑雪,一起吃饭,一起……要喝酒吗?” 余乐“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这个话题是绕不过去了是吧!? 第142章 不出所料, 余乐不用参加第二场预赛的比赛,他以预赛第一轮第一名的成绩,顺利进入决赛。 同时, 在第一轮就顺利进入决赛的还有约拿、白一鸣、亨利、安格尔和约伯。 安格尔和约伯这两个家伙果然是个“职业万金油”,主项明明是U型池,也从不参加坡面障碍技巧和大跳台的职业赛, 但上手都能玩玩,而且比其他人的水平高出一大截。 就这两人的能力, 与余乐这样的主项运动员不能比,但是如果把他们和周晓阳放在一起比赛, 谁胜谁负都不好说,但也因此, 能力水平一目了然,按照华国的标准来看,也算是国内的“一流水平”。 他们下来后,聚在一起,讨论的主要还是余乐创新的那个动作, 一个新动作的出现像是在平静湖面激起的水花,每个人对这个动作的后续发展都有自己的想法, 但因为受限于个人的柔韧性,最后去实践和研究的重担都落在了余乐身上。 当然亨利也说了:“让俱乐部里的小孩儿也试一试吧, 年纪小骨头软,我这样的老胳膊老腿是做不到了。” 一句话, 开启了年幼的自由式滑雪运动员也需要拉筋开骨的时代。 当然,现在研究的主力军还是余乐, 但余乐的时间也很有限, 他还要打职业赛, 研发新动作的时间不多,所以正想推托说慢慢来着,大赛方工作人员的出现,将他从这群殷切期待的目光中“解救”了出来。 “我离开一会儿。”余乐逃也似的离开。 将余乐叫出来的是两名结伴而来的工作人员,他们脖子上戴着工作牌,年轻漂亮的女性挂的是“工作证”,另外一位中年男性挂的则是“管理牌”。 余乐已经来这里了好几天,一眼就区分出两者的身份,随后目光就落在了这名名叫劳恩的男性脸上。 对方脸上蓄着胡须,但修剪的很整齐,褐色的头发和琥珀色的眼睛,个头儿高大,有点微微的胖。 握上对方伸出的手,听完对方的自我介绍后,余乐说:“是有什么事吗?我的外语水平不太好,可以说慢一点吗?” 对方马上放慢了语速,耐心地说道:“我们发现你刚刚在比赛里做了一个新动作,所以想要确认一下,它是第一次出现在大赛里,你曾经有没有卖出它的版权。” 余乐愣住,什么版权? 劳恩以为余乐没听懂,于是速度更慢,连比带说,格外详细:“我们很喜欢你这个动作,喜欢它的创新,以及它出现在嘉年华赛场上的意义,所以我们希望用这个动作做一个海报,把它挂在雪场最醒目的位置,并且愿意为它支付足够的费用,前提是它的版权在您的手里。” “哐当”一声。 天上掉馅饼……不,不对,是天上掉金币。 余乐的眼睛都亮了。 他现在确实不缺钱了,魔都队“氪金”那么厉害,氪的他都有点不安,手里的钱就从来没有那么多过。 但是谁又会嫌自己的钱少呢? 更何苦是凭借自己本事赚来的钱,自然多多益善。 余乐很快地回答道:“当然,这个动作是我在比赛里第一次做出来,除了你们还没有人问过我想要把它制作成海报的计划。” 劳恩开心地笑了:“那实在太好了,我们一定会支付一个让你满意的价钱,您看,我这里有份合同,如果你同意的话,3万的价钱如何。” 余乐想想:“3万……欧?” “当然!” 3万欧……就是25万软妹币!? 哇咔咔,天上落钱雨了!! 余乐真想马上就点头答应下来,但最后的理智拉扯住他,让他谨慎地问道:“在讨论价钱之前,我有两点需要确认,第一就是你们买下的只是这个动作的一个海报,还是这个动作的技术本身,如果是技术本身……” “不不不,我们是滑雪场,我们并不生产运动员,所以只需要几张照片,你的,最帅的那一瞬间。” 余乐点头,要是技术本身,别说只是3万欧,就是一百万欧,他也不愿意把技术让出去。即便这个动作在比赛里暂时还用不上,但它具备一定的开发性,又是余乐一手创造出来,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千金不换。 劳恩看见余乐的表情,微笑着再度开口:“您想要说的第二点呢?” 余乐说:“这个动作我需要配合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拍照片?我需要做几次?” “比赛结束之后可以吗?当然如果你没有时间,您在比赛过程里拍摄到的镜头也很好,我们就是被它吸引,您真应该看看那一刻您在画面里的模样,就像是艺术,力与美的结合,速度与激情的呈现,我甚至等不及您比赛结束,就迫不及待地出现在您面前。” 余乐被这通“彩虹屁”拍的有点飘飘然,仅剩的最后一丝理智拉扯着,说道:“那么合同能给我看一下吗?我需要再考虑一下。” “没问题,达芙妮,把合同给我们的余乐先生。” 余乐拿过合同的时候,不得不说,老外的办事效率有时候还真是很快。 然后低头一看,满眼的字母,瞬间就头大了。 他扶额:“我需要联系我的律师和教练。” 劳恩点头,微笑。 拿着合同回去的时候,其他人都知道了这件事,都支持余乐与雪场的合作,只是说道价格的时候,有了一些分歧。 约拿说:“少了。” 亨利说:“还算合适。” 安格尔说:“要我就签了。” 约拿重复:“这样的动作,当今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做出来,真的少了。” 亨利说:“就我了解,利智的消费水平和这个报价还算中肯,我知道,如果你做出来,他们一定会开更高。余,我无意冒犯,但你们都应该知道,世界第一的身价肯定比我们更高,因为这家伙的身上流淌着金子。” 余乐笑了,当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亨利说的是事实,约拿可是上个赛季的“国王”,“国王”出场费怎么可能和他们这些平民相同? 这时,白一鸣从余乐的手里拿走了合同,说道:“合同的事情交给我,我安排人帮你谈,你应该先和队里谈一下这件事,接下来正好没有比赛,你给柴总通个气儿,我这边的人就会联系总局和雪联,这些事情你不会忘记吧?” 余乐当然没有忘记,国家队队员私下里接代言很“要命”,他作为一名“老国家队员”,绝不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所以对“新动作”和“天上掉馅饼”的话题就此告一段落,余乐和白一鸣一起,与其他人告别,决定回到宾馆休息的时候,顺便和国内联系。 他们离开的时候,比赛还在继续,第二轮的预赛还要决出6名进入决赛的选手,而且因为大家都是坡面障碍技巧的“门外汉”,反而差距不大,选出更有潜力的运动员,成为了裁判需要担心的事儿。 离开大门,余乐还沉浸在“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里,白一鸣却说道:“我刚刚看了一眼,亚瑟·兰德没有来。” 余乐着实是愣了好一会儿,才把这个话题,与他们比赛前讨论的话题,重新联系上。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想看看这个天才少年。”余乐心不在焉,他现在已经被“金钱”冲昏了头脑。 而就在余乐他们离开不久,还留在赛场的亨利和安格尔就看见一个少年在准备室的门外探头探脑,亨利一眼就认出对方,并且走了过去:“亚瑟·兰德?” 少年脸上扬起笑容,言行举止间有着典型的西方少年人的张扬劲儿,“嗨,亨利你好。” 亨利点头,示意工作人员少年是他的朋友,然后让他走了进来。少年一进门就左右寻找,亨利问他:“你在找什么?” “余呢?我看见了他的新动作,实在太棒了,我想要看见他,和他讨论这个新动作。” 亨利很遗憾:“他已经走了,就在三分钟前。” “什么!?”少年遗憾地沉下了嘴角,就连脸上的雀斑都黯淡了下来,“我真的很喜欢那个动作,我想着试着做一下,你觉得他会答应吗?” 亨利想了想:“应该吧,他很希望有人能够帮他把后续的动作开发出来,或许你真的可以做到。” 少年蓝色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笑容回归:“哦,那太好了!我脑袋里都是灵感,我现在就想尝试,你知道这里哪里有蹦床吗?” 看见亨利摇头,少年转身就走,亨利喊他:“嘿,你要去哪里?” 少年头也不回说:“找个有蹦床的地方……” 少年走远了,安格尔走到亨利身边说:“这孩子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亨利想了想,回答道:“因为是真心地喜欢滑雪吧,如果没有比赛,我也想找个蹦床练一练,哦,天呐,那个新动作真的很漂亮,更可恶的是它还是个半成品,谁不想把半成品做成完成品呢?我这该死的强迫症,余那小子真是个可恶的家伙。” 余乐现在完全不好奇亚瑟·兰德究竟是“哪根葱”了。 哪怕他曾经对这个“后辈”有过强烈的好奇心,但是在金钱的面前,好奇心只能退居二线。 “你认为这个价钱还有变化吗?”余乐敷衍着回应了白一鸣,然后继续聊着“馅饼”的话题。 白一鸣沉默了两秒:“会让他们尽量帮你争取。” “那行,就靠你了。” 余乐美滋滋的笑着,在心里扒拉着小算盘。 总局对运动员接代言接广告向来管理的很严,一来怕乱接广告出现形象管理的问题,二来也怕影响训练,再说国家每年支出那么大的一笔体育经费,免费培养运动员不说,还给发工作发津贴,所以运动员的肖像权都属于局里,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总局一般是不会让运动员私接广告,而且就算同意,费用也是五五分,3万欧的广告费,扣税后到手大概也就十万左右。 也挺多了啊!! 如果白一鸣那边再能够提一点价格,就是十多万,余乐心满意足啊! 而且这种飞扬起来的情绪,没等落下来,就因为匆匆赶来的达芙妮女士,而再度升腾。 达芙妮女士一路小跑追上余乐他们,喘息着将他们叫住,并且说道:“劳恩先生发现你们住在D区,所以安排我来询问一声,各位需不需要换一个房间,我们在A区刚刚腾出了几个房间,正好可以安排华国队员的入住。” 余乐和白一鸣对视一眼,感受到了西方资本国家的现实。 他们过来,没有名气,还是滑雪二流国家的运动员,所以将他们送到了邀请赛选手里最差的区域入住,每天都过着没人理会,生活勉强的日子。 但是现在,随着华国队员的表现越来越出色,尤其在余乐开始体现出他的经济价值之后,资本家也开始展现出了他们酷爱投资的习惯,正在一点点给他们投入资金。 这样的想法体现了运动员生涯的残酷,绝对和浪漫无关,但却是现实。 你又怎么期待,自己黯淡无光沉在水底的时候,会有人发现自己的闪光点呢? 你总得在那激流里努力的展露出身体,能配上你待遇的才华,不是吗? 所以当达芙妮这样询问的时候,无论是白一鸣和余乐,谁都没有想过去“撕开”血淋淋的现实,询问他们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换房间。 两个人都一致,对现在主办方的态度变化,表示理解,并且点头:“当然需要。”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找到自己的价值,而拼命努力吗? 咸鱼的人生可不适合运动员。 达芙妮的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美丽优雅,这样的女性在米国,会被称为“甜心”,她笑着拨弄自己一头漂亮的金色大波浪,然后伸出素白的手腕,指向一个方向,甜蜜地说着:“两位请跟我来,这边请。” 大甜心走在前面,性感的要命,在雪地里也能穿着高跟鞋走出T台的效果,风情万种的吸引着路过的每一位男性。 然而却无法吸引身后的两位男士。 余乐甚至有点不高兴,他还想要和白一鸣聊聊价钱的问题,哪怕是多一千欧都可以,到手就多了三千多的软妹币呢。 在金钱面前,什么大漂亮,大甜心,统统一边儿去!! 就这么一路安静地回到D区……余乐也是现在才知道,他们住了这么多天的房子,竟然叫D区。 然后在大楼的门口看见了已经收拾了行李,不耐烦等待的谭季。 谭季看见他们,就大声地说:“动作快一点,晚点儿婷婷还有比赛,还有你们两个,不用问都进决赛了吧?这么重要的休息时间,搬什么家,就不能晚点?” 谭婷似乎已经睡了,又被吵醒,虽然身上穿戴整齐,但是头发乱糟糟的,听见谭季的抱怨,打了他后背一下,然后对余乐他们说:“不用急,别落下东西,我帮你们一起。” 余乐当然不会答应让一个女孩儿帮自己收拾行李,他的晾衣架上还挂着内裤呢。 两人上了楼,收拾东西还真挺花费时间,住的时间越长,拿出来的东西就越多,他们在这屋里足足住了快一周,行李箱里的东西几乎都拿了出来。 谁能想到,比赛到了一半儿,还会换房间。 其实也可以不换的,但为什么不换,正是因为他们的足够出色,才会引起雪场方面的重视,才有了今天的待遇。 “白龙鱼服”、“锦衣夜行”这种把戏,他们又不是爽文小说里成天有“被害妄想症”的男主角,该低调的时候低调一点,但该是自己用成绩换来的待遇,也不能太过谦让不是吗? 收拾行李花了差不多十分钟,下去的时候,高山滑雪的两个姑娘也到了,与谭婷正站在一起,冷眼看着谭季从容自在的与达芙妮“调情”。 直到余乐看见大甜心脸上那灿烂的好像娇花一样的笑容,还有她摇曳的身姿,终于算是明白了这位大甜心的“正确打开方式”。 不解风情啊。 莞尔一笑,这念头就抛到了脑后。 一人一手推着超大的行李箱,手里或拎着,或挂着个背包,身后还背着至少两套滑雪板。余乐滑雪板背的急了,一路走过去都很难受,就一直在动肩膀礼背带,不知不觉就走出了D区,穿过C区和B区,来到了建成一栋栋小洋楼的A区。 其实要说外观,与余乐他们入住的小楼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外表都是涂抹了艳丽颜色的水泥墙壁,两层的楼高,也就是窗户少一点,当然绿化面积也有明显的增加。 达芙妮带着他们走进一栋大门敞开的楼里,一楼竟然是一个大客厅,暖气开的很足,一进屋就感觉到了热量扑面而来。 余乐的注意力先是落在了地上那看起来花样很眼熟的地毯,然后又落在墙壁上的壁炉,壁炉是假的,像是电脑屏幕一样显示出火焰在汹汹燃烧的画面,屋里到处都挂着具有当地风格的饰品,最多的就是复活岛的那些石头人。 客厅穿过,楼下有两间房间,上了楼梯到二楼还有四间房间,房间都是套房的规格,两室一厅,终于有用砖瓦隔开的洗手间,房间里的床也变成了柔软的席梦思。 达芙妮说:“这栋楼可以容下10个人宽松的入住,这栋楼只为你们提供,你们可以自己安排入住。每天24小时,我们的管家都会耐心地接听你们的电话,为你们提供最优质的服务,如果需要单独用餐,我们也会为各位送到屋里。当然,我们这里餐厅的食物你们应该也了解过了,在那里你们可以享用更丰富的食物,并且全天候供应。 祝大家入住愉快,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 谭季说:“稍等一下,我还有点事。” 达芙妮笑:“您说。” 谭季问:“是不是什么事都可以?” 达芙妮扬眉,微笑着没有说话。 谭季低头眯眼,倾身靠前:“如果想要请你吃一顿晚餐也可以吗?” 余乐和谭婷同时打了个冷颤,被油腻的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一旁的白一鸣脸冷的像一块万年的寒冰,眼底的寒冰让余乐怀疑,他下一秒就要把自己的滑雪板,当成剑一样地拔出来,然后拍在谭季的脸上。 倒是高山滑雪队的两个姑娘口味偏重,竟然看的津津有味。 当然,最出乎余乐意料的,是最后谭季真的要到了大甜心的联系方式,还对他们炫耀的眨了下眼睛。 余乐:“……” “大神滤镜”碎的稀里哗啦,捡都捡不起来的那种。 最后四个人都住在了楼上,谭季和他妹妹分开住进了两个房间,两位高山滑雪的姑娘一定要住一起,说平时在屋里可以聊聊天,于是本来要和白一鸣在楼下一人住一间的余乐,最后也决定和白一鸣住进一个屋里。 进屋又是整理行李,又是换衣服,等着所有的都忙完了之后,已经快四点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转眼就过去,白瞎他们在预赛省下的那一轮时间。 余乐在屋门口对白一鸣喊:“我睡了啊,困劲儿突然来了。” 白一鸣:“嗯。” 然后余乐就听不见声音了。 但是等余乐快睡着的时候,突然眼睛一睁,想起一件事,拿过手机,“噼里啪啦”地一通敲,给柴明发了个消息过去。 这个时间在国内是半夜凌晨,睡梦最香的时候,余乐以为柴明的消息怎么都要到自己睡醒后才能收到,谁知道眼睛还没闭上,柴明的语音消息就发了过来。 柴明:“接。” 余乐睁开眼,又看了一眼时间,问:【吵醒您了?】 “没事。” “快别说了,我知道了,您快睡觉,别一会儿觉接不上。” “怎么突然做这个动作?” 余乐脑袋一转,这让他怎么回答啊? 说他当时和大佬们做了“不内卷”的协议,并没有认真对待比赛,起了玩心吗?老柴在上午才提醒过他,真是转头就犯错啊。 好在柴明接着又发来消息:“这动作危险性有点大,落地也一直没有处理好,不过既然做了我就不说你了。现在应该是预赛比完,准备睡觉了吧?你先睡吧,这事儿不用你操心,天亮了我去局里一趟。” 余乐急忙就乖乖回答:“好,那我睡了,您也晚安。” 之后就再没消息发过来。 但余乐的心却踏实了下来。 总有些人,会让另外一个人格外的信赖,就像他说可以给你摘天上的星星下来,依旧坚信不疑他可以做到。 再一睁眼,是白一鸣来他屋里关门的声音,余乐睡眼惺忪地看着白一鸣,眼睛里都是问号。 白一鸣关门的动作一顿,说:“我要打电话。” 余乐“嗯”了一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定好的闹钟还有两分钟就要响了,他抹了把脸坐起来,张开嗓子问:“是给你朋友打电话说广告的事儿吗?老柴说尽管接,没问题。” 果然还是聊钱的事儿最带劲儿,睡意全无。 起床冲过客厅,又钻进白一鸣屋里,白一鸣就站在窗户边上打电话,床和身上的衣服都整整齐齐,就像没睡过觉似的。 但余乐知道白一鸣肯定睡过,他们经常住在一个屋里,白一鸣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叠被子,第二件事就是穿衣服,该是从小严格要求的习惯。 放轻脚步,站在屋门口,就听见白一鸣说:“都看过了?嗯,可以?嗯,这边儿也可以,你可以和他们直接联系,好,确定给我来电话。” 很有总裁范儿的电话交流,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而且语气里几乎没有多余的感情,话一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然后转头看向余乐。 余乐就笑:“让他帮我多谈点价钱了吗?” 白一鸣点头。 “那就行了。”余乐满足,招手,“走走走,吃饭去。” 余乐他们去吃饭的时候,谭婷兄妹当然早就已经吃完,往赛场去了。女子组的比赛比较靠前,时间其实有点尴尬,像坡面障碍技巧这样选手多的比赛,基本是一场连着一场,差不多晚上六点,第一场决赛就要开始,所以再算上吃饭和热身的时间,谭季才会不那么高兴这个时候换地方,想来谭婷过来后就没有再睡了。 他们就餐的餐厅就在A区不远,接待大厅的二楼,是自助餐的形式,品种多数量大,大块的牛排随便吃,还有甜的腻死人的糖霜面包,一眼扫过去,都是西餐,能吃饱,但吃多了就不爱吃。 但今天余乐进来,在餐架上新出现的红色黄色的菜品,他看着眼熟,走近了一看,果然是番茄炒鸡蛋,而且就在旁边还有个电饭锅,里面是煮好的大米。 余乐都要哽咽了,对白一鸣说:“这老板也是人才,现实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竟然连华国菜都准备好了。” 白一鸣没说话,拿着盘子盛了一大勺的饭,递给余乐后又自己盛了一盘子,又用大汤勺舀了满满的番茄炒鸡蛋盖在饭上,眼睛里都是绿光。 余乐失笑:“你没说,还以为你喜欢吃西餐呢,这是馋了吧?” 白一鸣老实地点了一下头。 其实这饭菜真吃起来也不是很好吃,番茄炒鸡蛋里面还加番茄酱,口感非常的甜,米饭像是从萨瓦迪卡国那边儿买来的香米,反正没有吃惯了的北方大米好吃。 余乐吃的有点艰难,嚼着嘴里奇怪的味道,思绪止不住的乱飞,问白一鸣:“咱们还需要做点儿什么,让那位老板更重视到去查地道的华国菜谱,买地道的北方大米回来?” 白一鸣认真想了一会,然后认真回答:“自己带个厨子。” 余乐“哈哈”被逗笑,竖起拇指,“答案满分!” 但到底是源自华国的食物,即便被改良的相当奇怪,余乐还是吃了个干净,然后拍拍肚子起身:“走吧,早点儿过去,准备比赛。” 白一鸣点头,眼眸都凝聚了几分。 第143章 天黑尽了。 但是山上的灯却将这片山谷照的犹如白昼, 沿途如星光般的彩灯照亮路边的雪,似乎前不久才清扫过的路干净整洁,直通向灯火通明的赛场。 今天的赛场从远处看, 又有点不一样。 坡面障碍技巧有600米的赛道,赛道上亮着数不清的灯,就像从半山腰处流淌下来的银色瀑布, 琉璃异彩,呈现出别样的瑰丽。 他们走到赛场后, 很快就发现,今天晚上观看比赛的客人显然没有中午多, 但是等进了赛场就看见,观众席二楼的VIP楼层都开放了, 一楼的普通观众席容纳了更多的人,还有人站在走道上。 看来“VIP观众”都换地方了。 只是这样一来,比赛的气氛倒是淡了不少,前排护栏也站了些游客,在冷风中瑟瑟抖着, 再做不到“摩擦生热”。 女子组的比赛已经开始,掌声从头顶上落下来, 又有人陆陆续续的转身离开,往大楼里走去。 大楼里的人更多了。 不仅仅是那里能够遮风挡雨, 而是观众席上挂着直播电视,而且二楼的高度已经看见最后三个跳台, 选手的表现。 “嘉年华”是一个凑在一起喝酒跳舞疯狂的活动,然而看不清楚比赛, 还疯狂什么, 观众退而其次, 选择优先看比赛。 比赛进行到现在,赛程已经过半,也逐渐吸引了观众的目光,投注在最后的冠军人选,据说场外还有人坐庄开了赌局。 余乐将头收回来,正好撞见也跑来视察情况的安格尔,安格尔看了一眼收回目光,说道:“你们搬家了?” “嗯,你也住那里?” “是的,冠军待遇,看来劳恩那个家伙很看好你们。不过这事儿不要和亨利说,他不太喜欢聊这件事。” 余乐看见正好走过来的亨利,闭嘴。 安格尔读懂余乐的眼神,眨了眨眼睛,笑了。 当亨利过来的时候,约拿也到了,大家自然而然地聚集在了一起,约拿开口就问:“我今天在窗户边上看见你们从那栋蓝色的楼里走出来,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余乐下意识地去看安格尔,安格尔表情不变,只是僵硬的过分,再看亨利,亨利则是愣了一下后,说道:“你们搬到A区了?” 余乐只能点头。 亨利“哦”了一声,表情看不出心情,但因为安格尔的提醒,余乐一直有些心虚。 这时亨利说:“看来不能去陪你们了,我这次邀请了几个同伴过来,他们被安排在了C区,我就和他们住在一起,不过距离也不远,如果有聚会的话,记得叫上我。” “警报解除”。 也对,以亨利的世界知名度,拿到A区的入住资格还是很容易,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他不但是大赛方的邀请选手,同时也有着“观察员”的身份。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再开口的是约拿,气氛也因为他说出口的话,而变得凝重了几分。 约拿说:“晚上的条件不是很好,但还是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够拿出真本事,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非常想要知道上个赛季结束到今天,各位的成长。” 亨利点头:“当然,无论是什么比赛,冠军永远是我们争夺的目标。” 余乐说:“虽然受伤让我暂停了两个多月的训练,但这段时间体能有不错的增长,如果我能适应,应该会有不错的进步。” 约拿也说:“我最近在冲击1800的跳台周数,而且成功率还不错,条件合适,我会试着做一下。” 三个坡面障碍技巧主项的运动员各自表态,他们并不在乎身边的白一鸣、安格尔这些非主项运动员,从某方面而言,他们三个人也确实代表了坡面障碍技巧最高一个层次里,“上中下”三种实力水平,同时这次的比赛,也将会成为今年冬奥会选手平均水平的一个预判。 至少从约拿嘴里透露出来的,1800的跳台技巧,会成为这次冬奥会争夺冠军的一个关键指标。 亨利说:“我会看着你的,很希望能够看见你的1800。” 余乐点头:“这太难了,但如果是你的,我相信一定可以做到。” 约拿的眼里浮现温度,微笑点头:“都加油,让我看看大家努力至今的成果。” 聚合的人群再度分散,各自寻了一个地方做着热身运动,表情都很认真,就仿佛这次的比赛就是“世界杯”,是“冬奥会”。 余乐感慨地说:“直到这次比赛,我才确认自己是一名世界级的运动员,打的是国际比赛。” 白一鸣垂眸想想,然后笑道:“他们接纳你了。” 余乐点头,笑眯眯地热了一会儿身,突然又开口说道:“和你说个很有意思的事情,是我前段时间在网上看见的。 孙悟空你知道吧?” 白一鸣一头雾水,但还是点头,谁不知道孙悟空呢? 余乐说:“孙悟空才出生的时候,在花果山里只能和一群猴子玩。后来他去方寸山拜师学艺后,就和牛魔王称兄道弟。他当弼马温的时候,所有神仙都在笑话他,等他大闹天宫后,托塔李天王都恭敬叫他大圣。后来他西天取经,看见菩萨就拜,等他取经成功封了斗战胜佛,观音菩萨都是他朋友,平起平坐了。” 白一鸣听懂了,就等着余乐的一句总结。 余乐便笑着说:“就是想说,我好像那个猴子,才转项的时候一无所有,但是随着不停的努力和进步,格局就被打开了。所以不能说是他们接纳了我,而是我具备了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实力,所以才会得到尊敬,这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努力得来。” 白一鸣沉默了两秒,非常生涩地说道,“哦,你好棒。” “……”所以有些人是真的天生不适合“彩虹屁”,这个假啊,从眼色到语气再到那硬邦邦的话,真是糟糕透了,“感觉像是被嘲讽了。” 白一鸣:“啊?我没有。” “有吧。” “没有。”白一鸣急着想辩解,一抬头就看见余乐眼里的笑,绷紧的五官就冻的更硬了。 说着玩笑,时间一点点过去,观众席还是时不时地爆发出掌声和尖叫,女子组的比赛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在游客中心的选手热身室里,挂着的电视屏幕也可以看见目前的得分。 谭婷今年果然崛起,在U型池就有很不错的表现,而且一个1080的转体技巧,还不是她的上限。 今天的坡面障碍技巧是她的主项,沉淀了一年后,又是在这样有着一定娱乐性质的比赛里,谭婷的成绩可以说是“一骑绝尘”。 94.50的高分,高高地挂在屏幕的最上方,第二名也只有88的分数,足足高出的6.50分还不是唯一,谭婷到目前为止的两轮都完成的很漂亮,即便用不上的第一轮分数,也有94分,也说明了她的稳定性之强,早就已经牢牢地占据了冠军的宝座。 余乐热身中途休息的时候,就会看看女子组的分数,继而感受到一种激励。 劳恩提出换房间的建议,是因为余乐一个人的价值吗?那亨利的价值那么高,为什么他的队友都只能住在C区呢?再换句话说,谭季的知名度够不够?极限运动的大神,在国外备受推崇,论价值谭季只会比余乐更高,劳恩就没想过对谭季投资,为他提供更优越的条件吗? 所以,更大的可能,还是谭季像亨利一样,选择留下陪着他们。 不是陪谭婷,余乐相信谭季带自己的妹妹住进A区并不难,所以他选择的是留下陪他们所有人。 所以真正改变他们的待遇,让他们住进A区的,绝不仅仅靠着余乐一个人,这一次的比赛,华国的选手给了每一个人,都太多太多的惊喜。 是所有人的努力,才会有了今天中午的转变。 所以想通这些的余乐很高兴。 就像一个伟大的国家和民族,不能只靠一个人一样,华国滑雪队的闪耀亮相,当然不能只是他一个人就能做到。 而同伴的出色,不但不会让余乐灰心沮丧,甚至会激励他,让他更加努力地去配得上这群优秀的同伴,与他并肩作战,打开华国滑雪队的“格局”。 大概也就这个原因,始终缺乏“嫉妒心”的余乐,总会和他的“一生之敌”们成为朋友。 他更希望和他们一样,站在一起去努力,而不是一个人冲在前面,独自美丽,也独自面对风雨。 所以,当谭婷的成绩出来的时候,余乐会很真心地说:“谭婷今年好厉害,三轮都是94分左右啊,也太稳定了。” 说:“谭婷的左侧偏轴1080好像都练出了,再加上她的右侧偏轴的1260,今年冬奥会真有盼头了。” 说:“再加上你U型池的1800,哇哦!不会咱们队要拿两枚金牌了吧?加油啊,再打造一个梦之队!” 余乐说这些的时候,白一鸣就会感受到他那由衷的期待,这种大度只有过于宽广的胸襟才能够实现,而大部分人,天生都是自私的。 这或许就是和余乐在一起很舒服的感觉,他的包容性真的太强了。 “好了,差不多要出发了。”余乐从椅子站起来,一手抓着头盔、帽子、手套和滑雪镜,一手抓着滑雪板,招呼着白一鸣去集合。 “一到比赛,时间就过的特别快,这一会儿一个小时就过去了,感觉有点儿累。”余乐说着,和白一鸣走到了队伍里。 到了决赛,就剩下12个人,余乐的目光在人群里扫过,发现去年障碍追逐的世界杯总冠军,克劳斯·查理没有在队伍里。 在过去结束的两项比赛里,克劳斯·查理虽然在障碍追逐比赛备受期待,但总积分只排在了第12名,如今坡面障碍技巧在预赛阶段被淘汰后,一分都拿不到的情况下,看来他差不多失去了竞争总冠军的资格。 倒是阿道夫·邦克这位障碍追逐世界杯分站赛冠军,努力地挤进了坡面障碍技巧的决赛,而且他原本排名就在第九位,反倒是成为了总冠军的有力竞争者。 余乐的视线免不了地放在这位“竞争者”的身上,除了滑雪板,其他的装备都已经很规整地穿在了身上,滑雪镜架在头盔上,头盔下的脸部轮廓一如大部分的欧米人,深刻立体,但或许是眼睛的形状,亦或者是他高高隆起的颧骨,长相总给人一种乖戾的感觉。 其实余乐一早就发现这个家伙有点眼熟,只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想起这份熟悉感从哪里来。 当余乐看他的时候,他感受到视线,也看向余乐,继而认出他来,笑了一下。 那天晚上喝酒,阿道夫也在,只是坐在长桌的那一头儿,双方从头到尾没有过交流。只是喝过酒关系到底不一样,视线对上的时候,都能够感觉到独属于【世界一流运动运动员俱乐部】成员的同属感。 微笑,点头,继而收回目光,余乐不再看了。 正好队伍出发,他跟在队伍里往大楼外走,厚厚的毛帽子遮住头顶,拉长到耳朵,同时耳边的声音也小了很多。 一步迈出房门。 有点风。 所以格外的冷。 冷风扑打的在脸上,还有细细密密的冰冷感,余乐眯眼往远处的灯光看去,看见了在夜色下吹起的那如同雾气一般的雪雾。 要下雪了吗? 比赛会不会暂停? 如果继续比赛,条件会变得更加的恶劣,很多动作都没有办法做了吧? 模模糊糊的也听见了其他人对天气的讨论。 这样的天气还可以比赛,只是天气会逐渐变得恶劣,或者间歇性的来一场风雪,大山里的风雪,哪怕是最顶尖的气象设备都无法完美地预测,大部分人都说,要做好随时停下比赛的准备。 余乐垂眸,将头盔罩在头上,原本还有点凉的头瞬间热乎了起来,接着又埋头戴上手套。 做完这些,余乐转头去看白一鸣,白一鸣只是戴了个帽子,帽檐只遮住了耳朵的上半部分,没有戴手套,也没有带头盔。 土生土长的北方人果然比较抗冻,“抗冻基因”是刻在身体里的吧。 白一鸣:“?” 余乐笑:“看你帅。” 白一鸣:“……” 这时女子组的比赛已经结束,工作人员正在抓紧时间找平雪道,他们从门口出来后,也没有走场外架设的选手通道,而是直接穿过雪道尽头的平地,往缆车站的方向走去。 这让楼上观众席的观众看见了他们,随后就有声音响起。 “约拿!!” “亨利!!” 放声大喊出自己喜爱并支持的运动员,然后余乐还听见了“余乐!!”的叫喊声。 不是“九号”。 也不是“余”。 虽然大叫的声音里没有音调,但还是准确地叫出了余乐的名字。 余乐听见后,就像约拿和亨利那样,转身朝着观众席挥了挥手。 然后看见在灯光下站起来的人们,他们用热切的目光看着他们,就像在说,我们已经期待很久。 这种一点点打开自己国际知名度的感觉,真棒。 当然,观众不仅仅只叫了他们的名字,包括白一鸣,还有阿道夫这类在自己的领域有出色表现,亦或者一鸣惊人的选手。 只要你做到了,拿出了成绩,观众就自然会记得你的存在。 陆陆续续的有人回头,与观众互动,前进的队伍被越拉越长,直到距离观众席远了,那些声音也小了,秩序才重新回归。 选手都被激励了,刚刚还紧张安静的环境里,开始响起说话的声音,还有人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就连余乐都觉得今天自己身体里有用不完的劲儿。 这种想要和优秀的队员并肩奋斗,因为观众的加油而被鼓励的情绪,果然才是比赛“正确的打开方式”吧。 竞技场上,应该是单纯没有算计,只有热血而不该是冷漠,因为运动员哪怕全身都是热血,也需要火焰去沸腾。 排队上了缆车,沿着灯光大道往上行去,抬头去看前方大山,就连山顶上都亮着灯光,隐约有小屋在松柏间露出一鳞半爪的身影,红黄色不同的色泽,妆点着整座大山。 600米不算近,但也不远,很快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先到的已经离开走远,队伍再一次被拉的很长。 白一鸣就在前一个车里,先下车的他,站在下车的位置等着余乐,余乐从车上跳下来,看见白一鸣就粲然一笑:“不冷啊?” 就算这样,白一鸣也没把其他的装备穿上。 白一鸣摇头,视线在余乐身上划拉一圈:“我没事。” 余乐看向白一鸣冰雕似的脸上,把手从手套里拿出来,在他脸上摸了一把,笑:“不冷?那我暖呼不?”说完他有把手贴到他的脖子上,问,“暖呼吗?” 白一鸣被逗的冰层龟裂,嘴角勾出淡淡的笑容,“烫。” 余乐说:“神经病啊,还烫,赶紧的吧,都穿上,山上更冷好不好。” 白一鸣点头,听话的低头戴帽子,但是帽子的绳子和滑雪镜的绳子缠在了一起,他有点冻僵的手不听使唤,解了两下都解不开。 余乐干脆将帽子夺过来,三两下解开,就给他戴在了头上。 亨利这个时候走了过来,说:“哦,你们知道吗?我们日不落国可看不得这个。” “什么?”余乐转头看他。 亨利笑:“你们的感情真好,系好了吗?系好了就一起走吧。” “嗯。”余乐用双手扣在头盔的两侧,仔细地调整了一下角度,收回手之前还不忘记在白一鸣的脸上掐一下,“这么冷的天都冻不住这满脸的胶原蛋白,年纪轻轻的就要多笑笑。” 白一鸣抿着嘴角说:“你说话的语气像个老头儿。” 余乐托起自己的下巴:“你在说什么?这么年轻帅气的老头儿?怎么连眼神都不好了?” 白一鸣被逗的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亨利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但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耐心地等两人忙完,与他们并肩走出了缆车站。 路上亨利问余乐:“有女朋友吗?” 余乐摇头。 又问白一鸣:“你呢?” 余乐说:“没有,应该是没有吧?” 白一鸣点头,当然没有。 亨利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声音被拉的很长。 余乐就是被这诡异的声音,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日不落国在网上还有个名字叫什么来着? 腐之国啊! 这些日不落佬们,自己心术不正,看别人也都心术不正,一天到晚的都想什么呢!! 余乐实在不想解释,大概是华国人的含蓄,始终认为感情是自己的事情,不应该作为话题讨论,更何况是这样捕风捉影的事。 但是吧……张佳的“前车之鉴”还在,让他意识到谣言的威力有多大,再说和女孩子传点儿“绯闻”,对男生而言叫做风流,要是和同性传点儿什么…… 谢特! 所以在到了休息室的小屋后,余乐让白一鸣先进去,然后拉住了亨利。 白一鸣一头雾水地看着余乐这诡异的举动,但最后还是乖乖进了屋。 山上,屋外,风已经有点大了,风向标的风车慢悠悠地转着,代表风力已经达到了2级。 余乐看着亨利,正色问他:“你刚刚在想什么?” 亨利扬眉:“什么?” “你哦的时候在想什么?” “哦?”亨利想起来,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都太专心了,运动是你们的职业,但生活是生活,你这么棒的小伙子,应该会被女性疯狂的喜欢,你应该在生活里从竞技的状态下走出来,去体验生活。” 余乐想了想:“只是这样?” 亨利眨眼:“或者是……男孩子?” 余乐眼睛一睁,抬手指了亨利的鼻尖:“我就知道是这样,华国有一句话,叫做事业未成何以为家,还有一个成语叫做一心一意。”余乐为亨利解释了这两句话的意思,然后说道,“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职业生涯让我觉得很充实。” 亨利笑了,抬手勾上了余乐的肩膀哈哈大笑:“我必须说,我喜欢你的解释,现在我觉得我们可以更亲热一点,晚上你要不要到我房间来玩,我们经常会做一些很有趣的室内游戏,而且我的吉他弹的很好,真想让你听听。” “……”余乐不太清楚,自己特意解释究竟有什么意义,但是显然亨利对他放下了一部分戒心是事实,“等比赛结束的,又或者是你来华国,到时候随便安排。” “OK。”亨利抬手,和余乐击掌在一起。 进了屋,白一鸣就坐在椅子上,耳朵上挂着个耳机,低着头默默地听歌。 滑雪镜和手套就放在膝盖上,滑雪板立在架子上,之前头上戴着的头盔也没摘下来,屋子里比外面暖和,很多人都在脱装备。 余乐走过去,弯腰抓住白一鸣的手,手还是冰冰凉的,他提醒道:“好好保温。” 白一鸣转头看他,点头,“你在和亨利聊什么?” 余乐直接说:“他觉得我们关系很好,好的在他眼里都不正常,所以我留下他解释了一下,你知道的,日不落国的开放度很高。” 白一鸣的眉梢都扬了起来,他坐直身子:“我们这样不对吗?我没有和其他人这么接近过,我以为……” “正常的。” 余乐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视线落下,看着白一鸣的滑雪服上,胸口那绣着的鲜艳国旗,与自己的衣服上的一模一样。 “王于兴师,修我兵甲。” 还有那手套和滑雪镜,以及在架子上,紧紧贴靠在一起,并排立着的滑雪板。 “与子偕行。” 我们一起,为了自己与国家的荣耀,征战国际赛场,共同期待着这面国旗,在异国的赛场上,冉冉升起的那一天。 是同伴,是朋友,是兄弟,是战友。 第144章 约拿出门的时候, 余乐已经帮白一鸣将体温调整了上来,这家伙就像一个“冷血动物”,对自己的体温并不在意, 但是温度过低的时候就窝在一个地方不动,像冬眠了一样。 冬天里的比赛,尤其需要充分地活动身体, 保温是重中之重,白一鸣裹着毛毯一点点的等温度上来, 余乐就在身边儿听歌。 当然身上的毛毯裹得也很紧实。 约拿前面还有一名选手进了决赛,所以比赛一开始, 两个人就同时被点名叫了出去。他一站起来,亨利就先开口:“比赛加油。” 余乐听着歌, 一开始没有注意,还是白一鸣用胳膊撞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喊道:“约拿加油,还有注意安全。” 天气变得有点糟糕, 余乐不认为这样的条件下完成1800合适,当然如果像余乐在大跳台完成的四周半, 还有余力的情况下另说。 约拿脸上挂着笑容,将滑雪板举了起来, 对所有人挥舞,虽然一言不发, 但这些声音他都听见了,而且很喜欢。 尤其是余乐喊道让他注意安全的时候, 他的目光落在了余乐的脸上, 继而点了一下头, 表示听见了。 约拿出了门,余乐也有点坐不住,他裹着毛毯站起了,走到了窗户边上。 窗外很亮,耀眼的灯火一直持续到视野的尽头,约拿就在那片明亮中,做着赛前最后的准备。 很认真的模样。 余乐的视线又落在风向标的风车上,总觉得速度快了一点,天气越来越恶劣,这样的条件下完成1800真的很勉强,希望约拿没有坚持一定要做。 然后第一个上场的选手就出发了,约拿走进了出发台,那里被广告展牌遮挡,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远处响起的掌声,代表新一轮的狂欢开始。 余乐被掌声刺激,快步走回去,将毛毯丢在了座位上,对白一鸣说:“不行,我还得动动,总觉得只是坐一会儿,就开始发冷。” 白一鸣却说:“你要注意安全。” 余乐一下就笑了,被关心的感觉,果然是很好,“知道,我又不去拼总冠军,只是做自己能做的,放心吧,不会勉强自己。” 白一鸣想说什么,蹙着眉又闭上了嘴。 “怎么?” 摇头。 白一鸣在心里算过分数,余乐也有机会拿下冠军,其他人不说是不知道余乐在障碍追逐上的实力,但是白一鸣觉得余乐的障碍追逐还不错,至少不会是最差,他的回转技巧上手很快,现在已经能够较为不错地完成,所以拼一拼,还是有总分夺冠的机会。 只是眼下比赛快开始了,说这些只会导致分心,所以又闭了嘴。 余乐却误会了,弯腰蹲下,对白一鸣说:“别理会亨利想的那些事儿,我很高兴这一路比赛都有你陪伴,所以有什么话你就说。” 白一鸣就只能说:“天气不太好,很担心。” “绝对不勉强,我发誓。”余乐笑开牙齿,下一秒跳起来,活力十足地活动了起来。 平均两分钟一个人,一旦开始比赛,进度就拉的很快,余乐似乎还没有怎么活动够,温度也没有提升上一个合适的程度,大赛方工作人员的对讲机就响了,随后准备室里响起余乐的名字。 余乐去拿滑雪板,同时亨利和安格尔、约伯等人都开口说道:“比赛加油。” “看你的表现了。” “我已经迫不及待看见你伤势恢复后的进步,要知道去年你就让我惊讶到眼珠掉在地上,今天一定是一个很棒的比赛。” 最后一句话当然是亨利说的,只有相同主项的人,才会关注对方真正的进步。 余乐把滑雪板夹在臂弯里,一边戴上手套,一边转身笑道:“养伤只是让我吃了菠菜,说实话,我觉得菠菜吃的太多了,我有点控制不了。” 亨利被余乐的风趣逗笑,甩手:“去吧去吧,大力水手,记得收一点力量,千万不要毁了雪道。” 安格尔他们在一旁哈哈地笑了起来,余乐也挥挥手,转身出了门。 门外果然很冷,风不小,像是更大了,而且风里卷着的雪粒好像也大颗了一点。 余乐把滑雪镜放下来的时候,又用围巾裹在了脸上,围巾是三十公分长筒状的形状,薄薄的一层堆叠在脖子上,巨大的弹性让它被拉起至鼻子上的时候,可以有效阻挡风雪保暖的同时,还不会影响呼吸。 黑色炫彩的花纹与余乐身上的滑雪服同框,余乐很喜欢用这个围巾,因为素色的围巾在滑雪时间过长后,会在鼻孔下面留下一道凝固的,一缕缕的白霜,简直就像是一边流着鼻涕,或者是口水在滑雪一样。 山上的雪很厚,滑雪板被直接插进雪中矗立,余乐又把手套紧了一下,戴上了滑雪镜。 深呼吸。 围巾喷薄出淡淡的白烟。 滑雪镜后面的双眼,目光变得凝聚。 是自己的主项,同时也到了决赛,已经不能再当成游戏对待,所有轻浮的心思都应该收敛下来,将自己的实力,真正地发挥出来。 “嗨,余,到你了,进来吧。” 工作人员叫着余乐的名字,他未必能够认出重重装备下的余乐,但一定记得他胸口的9号背心。 无论是昨天大跳台那让人惊艳的四周半,还是今天上午的原创动作,都让这山上的人牢牢记住了他的名字。 余乐,来自华国,一个必须去认识,注定会在自由式滑雪的领域传造出不凡成就的人。 余乐将滑雪板从地上拔起来,单手将滑雪板旋转半圈,手在板头上滑过一个弧线,雪瑟瑟地落下。 走进了出发台。 这里,灯光尤其的明亮。 头顶的大灯将光度放到了最大,广告展板的亮光材质反射着这些光,就像是踏上了被聚光灯包围的舞台。 滑雪镜后面的眼睛眨了一下,很快就驱逐了亮光带来的不适感。 走到旗门的边上,余乐在将滑雪板放下去的时候心里一动,张开左手的五指,按在了雪地上,像是一种祈祷的动作,停滞片刻后,他站起身,迅速地穿上了滑雪板。 现在越来越熟悉滑雪板穿在脚上的感觉了。 就好像自己的一部分回归了一样,不再有陌生感的磨合期,就像身上穿戴的这一套,每个都是不可或缺的。 深呼吸,身后抬起头来,等待裁判的口令。 裁判同时也说道,“准备,出发。” 余乐向下滑去,很快就将身体转了过去。 倒滑出发!! 他没有直接去往第一个道具,而是选择先去往中途边缘的弧形区域,进行一次初速度的增加。 对滑雪越是熟悉,越是无法忍受太慢的速度,事实上在身体素质足够跟得上技巧难度的时候,更快的速度显然更容易让技巧完成。 冲上弧形的池壁,在到达顶峰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停滞,余乐就是在这里拧转身体,借着往下回落的冲击力加快速度,冲向了道具台。 这次的比赛,毕竟只是一场大奖赛,除了极少数的选手有着足够的“障碍能力”,大部分的参与者能力都很有限。 大赛方为了保证,高水平的选手可以尽情发挥外,也要确保低水平的选手,至少也能完成一两个难度很低的道具。 因而在第一个街道,并排的三个道具都是最基础的平桥,最简单的平桥离地只有30公分,长度三米,宽度达到20公分,如果再宽一点,简直就是个“箱子”。 在余乐眼里,这个道具就是“箱子”,就是新手,他才开始训练坡面障碍技巧的时候,练习用的那种。 作为“高手”,他自然不会选择这个“箱子”。 难度中等的平桥,高度达到了半米,宽度也变得正常,长度同样是三米,这是公园滑雪最常见的道具,适合如安格尔这类有一定基础的运动员完成。 余乐所选择的,自然是难度最高的道具。 这个道具明显就是赛级的道具,离地虽然同样只有半米,但是在桥头一米处,就折出了一个与雪坡类似的,20°左右的倾斜角度,而且在滑出去两米后,还有一个梯形的连续弯折,再进入坡度,直到结束。 全长七米。 道具之所以要设计这么长,一来要考验职业运动员从头滑到尾的平衡性,二来也是为了让选手可以在杆上做更多的动作。 如果只是滑过去,就连安格尔都可以做到,如余乐他们这样的主项选手,自然是需要更具有挑战性的,复杂的道具让自己发挥。 余乐来到了道具前,倒滑着,轻松的一个270°的旋转,直接就站在了倾斜的桥上。 在落上的下一秒,像是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会失误,也不在乎是否站稳,马上就是一个180°的转体。 “哐当!” 滑雪板与铁桥重重撞击在一起,余乐直接跳过了梯形连续弯折中间,平杆的位置,落在了下一个倾斜的桥上。 稳稳站定,还有余力去观察,自己距离下一个起跳点还有多远。 太轻松了。 观众席的气氛变化。 在连续看过两个选手在道具上笨手笨脚,小心翼翼的模样后,余乐这样轻松,而且高难度的动作,瞬间就治愈了大部分人的强迫症。 好像就连被非主项运动员刺激出的焦虑感,都消失了一样。 自然而然的,在余乐完成动作的同时,那些观众们,就举起双手鼓起了掌声。 他们并不都能看懂坡面障碍技巧这项运动,大部分人甚至都不知道余乐做出的这个动作,难度究竟有多大,又能为他拿下多少分。 但是只是这份从容感,就足以让他们动容到鼓掌。 事实上,余乐完成的,已经是这项比赛,在道具区里,可以完成的高难度的动作了。 因为下桥的时候,余乐还做了一个450°的左侧转体的技巧。 也就是说,只是第一个桥,他就完成了270°侧面的,右侧转体上桥,还在桥上做了180°的【桥上跳】,在连续两个技巧动作之后,还有余力判断,并且调整姿势,完成一个目前来说已经道具区“极限”的450°下桥。 这一系列的展示,无一不证明余乐的职业能力有多强。 他的旋转平衡能力,他的判断力,都具备了国际一流的水准。 最重要的是细节见真相,比起上个赛季,余乐在完成这座桥上全部技巧的过程里,透露出最重要的就是“稳”。 所以即便是不明真相的观众,也能够从他的表现里得到情绪上的安抚。 掌声从远方遥遥飘来,余乐这个时候已经落在了地上,追星踏月地朝着第二个街区滑去。 朝前的姿势让他能够更好地看见前方的道具,而他的目标也很明确,是位于右侧的那座长桥。 在第二街区,同样也有三个不同难度的桥。 离地30厘米高,宽度足有30厘米,这次简直就纯粹是个【箱子】,可以“呲”的那种。 还有一个很长的桥,沿着雪坡一路平行下滑,十多米的长度,非常适合做【大灾难】,应该算是为他们职业选手提供的赛级道具。 只是余乐这次并没有选择这个赛级道具,他看向的是难度不高不低,整个桥都与海平面平行,长度也就三米左右,仅仅是在桥尾处与地面形成了大概是两米多的落差,这么一个说像是“炮台桥”也不是,像“水平桥”也不是的“四不像”道具。 他从正面旋转上了桥,270°的旋转难度并不高,也没有做【桥上跳】的技巧动作,简直有种降低难度的嫌疑。 只是很快,大家就不会这么想了。 他来到了桥尾处,前面就是一个类似于断崖,大于两米落差的尽头。 在这里,余乐猛地一提气,向上猛地一跳。 右侧的翻腾! 翻腾了一周!! 哦!! 原来余乐把这座桥当成跳台在用了吗? 他在桥上完成了一个左侧一周的翻腾……以及!一个280度的转体动作! 正面落地! 很稳! 身体不摇不晃,只是轻微地下压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到最标准的滑雪姿势,向着下一个街区冲去。 观众席的掌声再次响起,每个人都看的津津有味,主项运动员和非主项运动员的能力差距一目了然。 “帅!” “我以为他会滑那个长桥,没想到这个选择更棒。” “他在铁桥上的表现太从容了,而且为什么他可以在桥上站的那么笔直,就像个绅士,和约拿完全不一样。” “我今天下午去网上找过他的视频,他可是世界杯第五名。” “才第五名?我觉得他可以拿冠军。” “或许今年这个愿望就可是成真,今天是他从跳水转项的第400天。” “400天,等等,跳水?” 余乐在那掌声和议论声中,来到了第三个桥。 这里难度加大了很多,出现了弧形桥,还有一面“墙”,当然也有最简单的平桥道具。 不需要犹豫,余乐直接就选择了弧线桥,他从侧面上桥,便是一道弧光闪过,犹如黑夜里的闪电,在天与地间辟出一座天梯,刹那间的惊鸿,继而在眼底留下深深的残光烙印。 旋转,270°,落地。 朝着“墙”斜斜地冲了过去。 “那是弧形桥吗?我还以为只是平桥,他过的也太轻松了。” “弧形桥真的很难,我上去不到一秒就会掉下来。” “这就是专业和非专业的差别。” “不,这是专业和观众的差别,看见他的展示,我觉得我还是适合坐在这里……哦!帅!” 余乐从墙上飞跃了过去。 这一次他没有像预赛的时候,在倒立过墙的时候做一个【单手撑】的动作,他选择的是一个一周半的右侧转体。 不是很难,但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可以反向落地,以倒滑的方式挑战第一个跳台。 在成为自由式滑雪运动员的第400多天,余乐在坡面障碍技巧的雪道上,越来越从容,两周以内的技巧动作的正反面落地,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他从容平稳地落在地上,这过于轻松的姿态,甚至让人觉得意犹未尽,想要看见点什么,比如摇晃一下,或者扶一下雪,太轻松了,反而看不出难度,就好像谁都可以去做一样。 但事实上,能够做到余乐这个程度的人并不多,全世界能达到的两只手都能数过来,正是因为能力足够强,才会举重若轻,仿佛简单。 余乐倒滑落地的同时,也完成了他三个街区的挑战,赛程过半,剩下就是连续的三个跳台。 他的街区的难度不算高,当然也不低,之所以没有去做自己能力极限的动作,也是为了确保可以先拿到一个有效分,以及在没有失误的情况下将速度积累到极致,将更多的力量用在跳台区。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余乐的体能提高了很多,这让他在道具区做动作更加稳定。 但是过快增长的速度,也为他的跳台部分带来了一些不确定性,其他人看不出来,至少余乐无论是大跳台,还是坡面障碍技巧的预赛,无一不展示出他过人的跳台能力。 只有余乐自己知道,他一直有些收着,在用自己熟悉的力度去完成技巧,虽然差了一点,总比用增加的那部分做动作,却无法稳定落地,导致失败。 亨利说过:余乐你的大跳台很厉害,但为什么在坡面障碍技巧的跳台区域,却做不了那么高难度呢? 余乐当时含糊着敷衍了过去。 但他心里知道,他是收着、夹着、藏着、掖着的。 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里尽量做到最好,然后一点点去适应新增加的力量,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时间。 不急,慢慢来就好。 今天也是需要小心控制的一天。 倒滑来到四米的跳台前,第一个跳台相当简单,除了这个两周台外,旁边就一个一周的小跳台为其他非主项选手提供,没有再多的选择,而余乐也确实不需要更多的选择。 毫不迟疑的滑上四米的跳台,在身体倾斜的下一秒,就将身体向前翻腾两周,再转体半周落地。 720°向前翻腾+180°转体,900度的跳台技巧完成! 向前向后翻腾的动作,余乐更多使用的还是【卡车司机】的抓板技巧,确实很容易做。 在第一个跳台完成900°还是比较难,如果不是余乐在前面的街区没有一点失误,个人的爆发力很强,这个动作也做不了。 所以如果用其他的抓板技巧,一旦影响了轴心,空中时间这么短的情况下,很难快速地找到平衡,一旦发生失误,后果不堪设想。 余乐向来喜欢稳重求胜。 虽说他在上个赛季的好成绩是“险中求胜”,但他如今基础水平已经达到了世界一流运动员的情况下,必然还是要稳中求胜,同时在一点点打磨细节,提高水平。 今天第一个跳台完成的很规矩,虽说不是很亮眼,但难度也不是很低,分数自然也不好给的太低。 落地之后,余乐变成正面朝前,看着前方的三周台,便想起了上午自己在这个跳台上完成的创新动作。 比赛的时候胡思乱想当然不行,这样的念头只是在脑海里升起了一瞬,马上又消失不见,眼里心里只剩下前方,自己即将挑战的跳台。 没有成熟的技巧,在决赛里不能再用了,他能够去做的,去挑战的,唯有自己完全掌握的部分。 身体在跳台上滑过,雪面留下一个小小的弧形,直至来到跳台的左侧,这个时候身体已经拧转,随着被抛飞出去的力量传递到大脑,快速的反应速度,让他在双脚离开跳台的同一时间,就向左侧翻腾了过去。 这是一个偏轴的转体! 在世界赛场上,非常常见的一种空中技巧,换句话说,比向前向后的翻腾要简单。 偏偏这样简单的动作,余乐却并不是最擅长的。 幸运的,是他的天赋确实很强,在经历了一个完整的赛季,以及过去几个月的修整后,余乐也在偏轴转体上,也完成的像模像样了。 他向后翻腾,单手抓在板头三分之一处,向着左侧爆发力十足地偏轴旋转,因为整个身体都在用力的原因,他的双脚免不了的分开了一点,尤其是被抓住的左侧滑雪板,向外面歪出。 但这并不代表他的轴心发生了变化,脚可不是轴心,轴心在腰腹肌的位置,事实上无论是翻腾还是转体,核心区域永远是不变的,区别只在于延展出去的四肢,是朝着哪个方向移动。 最多就是姿势不太好看。 余乐这个姿势,用他跳水的经验来看,空中部分做的不太好,身体软了,这或许和连续三天的比赛,亦或者是热身不够充分有关系。 好在他在经验丰富,力量加大,很快就重新控制住了身体,在完成了720°的左侧偏轴转体之后,身体再往前一翻。 于是熟悉的动作再次唤醒了他身体的肌肉记忆,双腿瞬间并紧至最标准的程度,一边翻腾一边调整方向。 电光火石的刹那。 稍微有点不那么完美的空中部分,再度变得完美无瑕,同时双脚稳稳地落在了雪地上。 第二个跳台! 完成!! 这里距离观众席已经很近了,除了听见掌声和尖叫声以外,余乐似乎还能够听见人群聚集在一起说话的“嗡嗡”声,这一刻,所有人都在讨论他。 目光被吸引,无法离开屏幕,因为余乐而生出的热血,免不了让声音也变得格外的大。 “哦,帅呆了!这是一个1080!” “我真是爱死这个运动了,怎么可以这么帅!” “真是太棒了!他空中的姿态非常棒!!可以做成视频上传到油管的那种!” 是的,余乐觉得自己做的不太好,但在其他人眼里,却是标准完美的一瞬间。 他只是有些华国跳水队员对细节上的精益求精,但事实在所以坡面障碍技巧的滑雪运动员里,他的空中姿态都犹如教科书一般的精准。 这也是他落地稳定的原因。 到目前为止,哪怕是从国际裁判的眼里看,余乐的空中动作都表现的毫无瑕疵。 如果一定要挑一点问题出来,那肯定和他的技术无关。 有观众这样失望的说:“我以为他会跳那个动作,今天中午比赛时候的新动作。” 余乐的比赛视频在下午的时候已经有人发到了油管上,转发和参与推论的人数在不断的增加。 所有人都知道,余乐的那个动作在落地的时候发生了失误,但是这依旧不能改变这是一个原创动作,而且具备后续开发性的,具有潜力的动作。 很多人,甚至期待晚上的这场比赛,余乐就可以将那个“半成品”,变成“完成品”,让他们大饱眼福。 好在余乐出色的表现,很快就填补了看不见新动作完成品的遗憾,到目前为止,余乐表现的都非常棒,一点都不比去年世界第一的约拿差。 要知道一点,1800这个技巧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冠军”动作,需要选手绝对好的状态,约拿即便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也不一定能够在比赛里完成。 所以1440大部分时间,还是坡面障碍技巧的“王者”动作,而在上一场的比赛里,约拿连1440都没有完成。 他在最后一个跳台,也就完成了三周半,1260的偏轴转体。 此刻,余乐的目标也是1260。 不是不想做1440,也不是不在意约拿嘴里的1800,但是他必须在第一轮先拿到一个有效分,然后再总结第一轮的发挥,争取在第二轮,第三轮做出新的突破。 余乐跳了出去,但身体并没有蜷在一起,如果只是1260的技巧,他可以更从容的去完成一些难度较高的抓板动作。 比如换板抓板。 身体在半空中飞行,完成转体的同时,双脚向身后举起,同时腰背向后躬出。 旋转第一圈。 他的腰胯向后拧动至少100度,右手的手臂向后探出,摸上了左侧的滑雪板的板尾。 这是最危险的过程,因为为了摸到板,视野完全不在前方,同时肩膀拧动的角度也很大,目的就是要快!准!狠! 隔着厚厚的手套,摸上了滑雪板的板尾,这才是第一步。 第二步。 身体已经在空中转动,同时头准备收回来。 而在收回来的这个过程里,抓在左侧滑雪板上的手也松开了,跟着自己的目光一起,同一时间落在了右侧的滑雪板的板尾。 动作很快,也很轻,犹如捻上一朵易碎的花,有着无尽的温柔,然后在没有触动花瓣上那滴水珠的情况下,又快速地松开。 肩膀带动手臂,跟着视线一起,回归到正途。 第二步也完成了。 剩下的的第三步,也是最后一步,就是完成落地的动作。 他必须要重新找到轴心,并且将身体摆正到最正确的位置,等待那一瞬间的冲击。 说起来不容易,做起来自然更难。 只是当一名运动员的水平达到了足够高的程度后,去完成这样的动作其实也不难。 余乐很从容地完成了换板抓板的同时,还完成了一个三周1080的转体。 没有多半周,是因为抓板动作太难了,尤其是这类换板技巧,即便不是余乐的原创,但在近几年的比赛里一旦出现,裁判大部分时间给出的分值,甚至可以达到4周转体程度的高分。 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去拼那半周了。 而且正面向前的落地也比较简单,在拿下一个有效分的前提条件下,余乐已经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 “唰”的一声响。 身体往下狠狠一坠,巨大的冲击力压得膝盖向下弯曲。 重心没有问题! 平衡也很完美! 仅仅是那落地带来的冲击力,将整个人压到了一团。 但。 怎么能够倒下! 也就这样的力量,也就!! 给我起!! 牙根狠狠一咬,心脏渠动出大量的血液,在瞬间填充满四肢百骸,继而肌肉被唤醒,焕发出强劲的活力,腰腹肌、大腿肌和小腿肌一起发力。 往上一挺! 站起来了!! 在那耀眼的灯光下,余乐看见了对自己挥手,大声尖叫的人群。 “余乐!!” “嗷嗷嗷嗷!” “你真棒啊!!” 热汗在衣服里蒸腾,滑雪镜的边缘处有些小小的水雾,视野因而变得狭窄,只有那片光里,还有为自己欢呼雀跃的人群在闪耀。 余乐抬手拉下鼻梁上的围巾,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然后举起他的手臂,对着人群挥手。 滑雪杖在影子的手腕下,一摇一晃,就仿佛挥动的翅膀,刚刚飞越千山,裹挟着北半球的阳光,来到人间。 “余乐,我爱你!!” 热情的女孩儿,大声地表白,激动的又蹦又跳,一旁的男朋友拉都拉不住。 第145章 护栏前的VIP观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起来。 虽然在下雪, 这个位置也只能看见最后一个跳台选手的表现,但毕竟可以近距离的和自己的偶像见面,运气好还能够在比赛结束后, 握上偶像那热乎乎的大手,近距离看见他的笑脸。 这样的近距离接触,再冷也值。 余乐滑到护栏边, 已经有很多人将手伸了出来,余乐挨个握过, 直到被一个欧米大汉握上,他被一把拉了过去, 对方隔着护栏热情地拥抱他,说:“非常喜欢你, 你今天的表现可以用棒极了夸奖。” 余乐有些错愕,也有点不习惯,但还是从容接受,表现出了自己的淡定与从容。 这时对方又说道,“我是一名滑雪教练, 我叫路加·路德,如果需要的话, 我很愿意帮你再调整一下你的技巧动作,当然我也会帮你找最好的滑雪俱乐部, 还有足够优质的雪源,保证你训练的环境, 以及比赛的成绩,都是最棒的。” 这就有些让人困惑了, 余乐扬了扬眉, 继而笑道:“谢谢, 我是华国国家队员,不会考虑任何情况下的离队,单干,以及归化。” 男人笑了一下,“我知道,但我总要让你知道,你有更大的价值。” 余乐不再说话,松开握住的手,然后挥手再见,转身离开。 虽然没有答应,对方的出现也有些突兀,但他的心情因此而变得更好。 路加·路德应该是一名体育经纪人,就像NBA球星每个人都会搭档签约的那种经纪人,安排运动员训练、比赛,包括商演,通过各种方式提高他的价值。 在滑雪界里也很常见。 最早是高山滑雪的大神们,被体育经纪人看上,营运价值,有的运动员甚至会参演好莱坞的动作大片,就比如几年前的“007系列之一”,里面就有一个配角全程出现在滑雪片段里,与主演进行一场激情与速度的追逐战。 又比如谭季,他其实也有自己的经纪人,极限运动在国外很潮,谭季通过在网上发布极限运动视频赚钱,他也有代言的产品,还有网站视频的运营,这背后都是体育经纪人的运作。 自然,包括约拿、亨利、盖伦这类世界著名的自由式滑雪运动员,即便没有自己个人的经纪人,他们所在的俱乐部也会优先考虑如何将他们的价值变现。 只有如华国,或者大熊国这样的举国体制的体育,价值变现才会放在第二位,第一的永远是成绩,是运动员为国家在国际上获得的成绩。 他们的收入确实不如国外的多,但也要考虑如余乐从进入省队,再到国家队,不但不收一分钱,还给奖励和津贴的条件。 所以和这些国外的“体育猎头”,完全没有合作可言。 对方也是知道的。 然而即便知道,依旧选择来尝试游说余乐,也就代表余乐有那个价值,让人无法完全放弃,想要博取那百分之一,或者是千分之一的机会。 余乐当然高兴了。 “体育猎头”的眼光可是相当毒辣。 实力和潜力不够根本就不会让他们的目光停驻。 余乐心情很飞扬,很高兴自己的价值得到了再一步的体现,直到来到电视屏幕前,才稍微冷静下来。 他想先看看约拿的分数,但是他过来的时候,他的分已经出现在了大屏幕,头顶的观众席应该也看见了他的得分,在余乐自己的分数都还没看清楚的时候,先就听见了观众的掌声。 难道很高。 余乐迫不及待地先将目光落在了右下角的总分上——93.50分! 没有预赛高,但同样上了90分,看来自己的水平真的如自己预料的那样,确实已经稳定地达到了“世界一流运动员”的水准。 也只有这个程度,才具备夺冠的希望。 余乐的目标,从来都只有冠军。 而这也是他非常在意约拿分数的原因。 约拿可是他们这个项目的“国王”,他的分数代表了今年分数的“天花板”,余乐希望能超越约拿,但同时也想要知道,自己和约拿的差距在哪里。 所以,又反复地看了好几次电视屏幕上的总分和小分,终于画面一跳,切换到了总分排行榜。 余乐的名字,出现在第二位。 第一名是约拿,他拿到了95.00分,余乐是93.50分。 是哪里做的不如对方好呢? 或许是约拿在道具街区,做了更多的450°的上下桥动作,对了,自己刚刚的比赛里没有做【麻花】,如果是【450°麻花】,哪怕只有一个,分数应该会高一点吧。 还有就是跳台区,自己前两个跳台自信还完成的不错,在那样的速度下,900和1080的难度已经不低了,所以还是在最后一个跳台,约拿难道完成了一个四周吗? 总分榜看不见单个技巧的小分,更不可能在比赛期间播放回放,余乐只能瞎猜,认为自己的换板也不算差,哪怕约拿完成的是四周,应该也有竞争的机会。 余乐挠挠头,最后还是决定对自己的分数表示满意,毕竟自己的目标可是去年的“世界第一”,是自由式滑雪头把交椅的“国王”。 想要超越的“贼心”不死,但也能够从容接受自己的失败,再接再厉。 下一名选手已经出发了,应该是安格尔,待得安格尔滑完后,就到了亨利,这同样也是余乐很在意的人。 一共就三个主项运动员。 可惜等不了了,工作人员在通道尽头对他招手,隔着老远虽然听不清楚他的声音,但也知道对方在招呼他离开那里,准备下一场的比赛。 余乐离开前又看了一眼自己排在第二名,93.50的分数,抿嘴笑了一下。 挺好的。 这样想着,余乐走进了选手通道。 选手通道直通向一个较为空旷的场地,由印满了广告和“嘉年华”logo的展板围成,也就五十平米的空间,这里有三名雪板养护师,站在一堆专业工具后面等着他,他把滑雪板递过去的时候说了一声“谢谢。” 年纪大的那位雪板养护师看年纪已经有60多岁,将雪板托在手上翻转端详,随后拿过毛巾开始擦拭上面的水渍和霜雪,接着递给一旁的年轻人时说了一句话,是余乐听不懂的语言,那位年轻人就开始为雪板上油养护。 一名老师傅和他的学徒,看起来就是很专业的匠人。 余乐已经习惯了这个流程,规模大一点的比赛,都会邀请雪板养护师,在比赛的中途帮助选手养护雪板,同时会有一位有经验的老师傅会用自己从业最少20年的眼光,来判断滑雪板的状态。 虽然很少,但也出现过选手在比赛的时候,因为滑雪板与道具的碰撞出现了裂痕,雪板养护师就会提出替换雪板的建议。 看见雪板被递到学徒手里上油养护,余乐就知道他的滑雪板是正常的。 这个雪板还真的很耐用,他已经用了一年多了,几乎每天都在滑,到现在依旧完好,简直抗造。 也对,他们这类职业的滑雪板,两万多软妹币一副,不抗造一点,要挨投诉哒! 养护滑雪板大概要三分钟的时间,旁边就有凳子可以坐着,排在余乐前面滑完的选手是约伯,就坐在那里看着余乐,他的滑雪板在另外一位年轻人的手里。 “嗨。”余乐打了个招呼。 约伯也笑开牙齿:“嗨,成绩怎么样?” “还不错,主项嘛,需要更认真。” “多少分?” “93.50。” “哦!非常棒了,约拿才95分不是吗?” “是的,他比我高。” 约伯笑道:“你们都很棒,你看见我的分数了吗?我刚刚竟然滑了一个62分,哦!天呐!我竟然拿了60以上的分数,我在最后一个跳台疯了一样的想要去做一个技巧,所以我就做了,我转了两周,落地很稳,我高兴的要疯了。” “哇哦,那真是太棒了,U型池和坡面障碍技巧有很多相近的地方,你一定还可以更棒。”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下一次比赛,我想再来个更高难度的。你呢?还会提高难度吗?” “会。” 余乐几乎没有考虑,就点头说道:“一定会,我已经拿到了一个安全分,接下来我想要做一些容易失败的动作。” “你们真棒,约拿也说,接下来就要做容易失败的动作,所以说,你们的90多分,都是自己一定可以完成的动作吗?” 余乐却摇头了:“你应该也清楚,没人什么事情是百分百的,更何况是这些动作,只是失误率相对较低,而不是确定可是完成。” 约伯想了想,说:“我在训练的时候,最好的情况下,有完成过一次1800,那时候我以为我打破了极限,因此兴奋了很多天,但后来一次次的摔倒告诉我,我需要在前面的细节上下更多的功夫,那一次的成功只是一次巧合。所以,白的平时的训练状态如何?” 余乐就知道,约伯对白一鸣很好奇,或者说,所有的U型池选手,都对第一个在比赛里完成五周1800的白一鸣好奇。 他们畏惧白一鸣的强大,当然更希望白一鸣1800只是偶然,如果是常态的话,那将会对同时代的其他人,形成巨大的打击。 所以想了想,余乐决定藏一半说一半:“不算常态,但成功的次数肯定有多一点,你也看见了,他对环境的要求也很高,决赛的时候,他并没有做1800。” 就在约伯露出宽心笑容的时候,他的滑雪板养护好了,他站起来拿过自己的滑雪板问:“需要等你吗?” 余乐笑:“不用,这里太冷了,山上至少还有屋子,你应该去喝点热水。” “什么?咖啡吗?” “也可以。” “我很少喝咖啡,咖啡因很麻烦,好几次被划入违禁兴奋剂,又被宣布安全,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飞检的那些家伙说不定就会带着新的通知过来。” “不,我的意思是白开水,烧开后的矿泉水,放的不那么热了之后。” 约伯眉心一蹙:“哦,那真是太恶心了。” 余乐:“……” 看来全世界还真就只有华国人有喝温开水的习惯啊。 “哪里恶心了?只是放的不那么热而已。”余乐忍不住反驳,不接受任何老祖宗留下的智慧被外国佬污蔑。 约伯很认真:“为什么不恶心,它没有味道,还不冷也不热,喝在嘴里就像喝了一口坏掉的水。” 余乐更认真:“没有滋味代表没有任何的添加剂,纯天然的放心,而且这样的热天,喝一杯热水不好吗?你喝的咖啡也是从很热放到温热。” “我说过我不说咖啡。” “我只是举个例子。” “任何的水不凉,或者不烫,中间这个区域都是我的雷区。” “咖啡你直接喝开水?” “我说过不喝咖啡,冰镇的矿泉水,牛奶,或者果汁,你想想吧,那温热的口感……” “嗨,余,你的滑雪板。” 余乐和约伯正争执的几乎面红耳赤的时候,他的滑雪板被养护好了,将滑雪板递出来的年轻人脸上是忍不住的笑,他身边的两个人,尤其是那位年纪大的雪板养护师更是干脆笑出了声。 余乐:“……” 约伯:“……” 这是什么无聊的,没有营养的,小学鸡似的对话? 出现在这样的国际赛场上,真的合适吗? 然后那位年纪最大的雪板养护师说:“拜托,你们不是一个国家的人好吗?要尊重对方的习惯,成年人都懂。” 所以余·幼稚·乐和约·幼稚·伯对视一眼后,“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反正两个人的手臂就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同时约伯举起自己的滑雪板说:“谢谢了以赛亚,你说的对,这样说下去太没有意思了,我们谁都不可能说服谁。” “是的,你们就像我的那两个孙子,因为谁先拿到那辆小汽车玩具,争吵、打架,最后掀了屋子,但是很快,他们有坐在一起,看同一本故事书,一起吃饭、睡觉、玩耍,直到下一次吵架。” “我们会和好,不,我们已经和好了,对不对,余。”约伯看着余乐。 余乐笑倒在刚刚的幼稚里,感受着与前几天还陌生的人,幼稚斗嘴后带来的喜感与无语,最后对“以赛亚”说:“是的,我们上去就坐在一起,看同一本故事书,以赛亚。” “那就快从我眼前滚开吧。”以赛亚挥舞着手臂,驱赶他们离开。 两人拿着自己养护好的滑雪板,并肩从养护区走了出去,当缆车站的灯光照亮脸庞的时候,他们都看见了对方脸上的笑容。 余乐说:“没想到会和你有这样的经历。” 约伯说:“我也没有想到,但感觉很好,这次比赛真是让我印象深刻。” “我也是。” 这样愉快的交谈,一直到他们分别坐上缆车才停止。 余乐独自坐在四面敞开的缆车上,怀里才养护好的滑雪板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依旧很冷,风一如出发的前一刻,裹挟着细密的雪粒落下,但身体却热乎的不得了。 因为开心。 这个曾经让他陌生的国际赛场,每个选手都曾经一度犹如一尊尊大佛着落在山川各地,让他高山仰止,自然生出敬畏。 但现在感觉越来越不一样了。 每个人都很好,虽然都有自己不同的脾气和习惯,但都是很好的人。 当你对他们笑的时候,他们也会回以热情。 乘坐的缆车的过程里,就像穿过了某段时光隧道,让他回忆起了很多很多的事,但是某一个时刻又猛地清醒了过来,转头看向身后远去的灯光,观众就在身后,逐渐远离。再去眺望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小木屋,坐落在半山腰处,就在滑雪道的最上方,亦如余乐此刻的心情,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达到了这样的高度。 缆车到站,余乐下车后,等着约伯一起离开,这次两个人没再说话,虽然表情依旧很放松,但到底已经重新回到了赛场,稳定情绪,调整状态,还要再战。 来到小木屋的咖啡厅门前,余乐房门一推开,浓郁的咖啡香气与暖风就扑面而来,余乐和约伯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笑了。 随后各自分开。 余乐走到了白一鸣的身边。 白一鸣已经站了起来,就快轮到他上场,虽说是个不太爱动的脾气,但到了比赛该做的还是会做,看见余乐回来,他停下动作,黑白分明的眼看着余乐,就像在问,怎么样。 余乐便上前将自己的成绩又说了一遍,白一鸣点头:“93.50很高了。” “嗯,你活动吧,我休息一下,过一会又要轮到我上场,活动的再开一点,外面很冷,必须要充分的热身,我刚刚的感觉就不是很好,再休息一下,我也要动动。” 白一鸣点头。 余乐回到座位上坐下,屋里有点热,刚刚的运动让他后背有点冒汗,屋里又开了暖气,他脱掉了外套。 一转身,就看见白一鸣也不热身,却往门口的雪板架走了过去,他古怪的动作引起了余乐的好奇,问:“叫你名字了?” 白一鸣没回答,他只是把自己的滑雪板取下来,然后又挂在了余乐的滑雪板边上。 余乐:“?” 白一鸣再回来,继续热身,余乐被白一鸣这莫名其妙的动作搞得在意了很久,直到某一个时刻,突然想起了自己前不久有感而发的“无衣”,所以这小子做出这么古怪的行为,是自己想的那样吧?是吧? 可爱。 余乐忍不住看着白一鸣笑。 白一鸣出去的时候,余乐陪他到了门口,然后就在窗户边上找了一处空地,一边活动身体,一边看着白一鸣在屋外的雪地上慢悠悠地穿装备。 动作和帅无关,也没有影视剧里故意装酷的动作,但是因为流畅的仿佛契合了某种韵律感,于是变得赏心悦目。 突然,白一鸣回头,看了他一眼。 余乐正举高的手定住,摇了摇,张开嘴,无声地说:“加油。” 白一鸣点头,走向出发台,继而消失在了余乐的眼前。 “你们感情很好。” 余乐转头,果然又看见了亨利,眉梢一扬,还来!? 亨利莞尔一笑:“很珍贵的感情,我是过来道歉的,我一直在想这件事,然后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却没有向你道歉,对不起。” 面对这样正儿八经地道歉,余乐顿时就不自在了,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我们都没有在意,因为我们的感情确实很好,他就像我的弟弟,我很疼爱他,但你知道吗?他是我坡面障碍技巧的半个教练,我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因为他毫无私心的传授。” “为什么?”亨利惊讶了。 余乐说:“白是个天才,他在过去拥有我们国内最多的比赛,能够接触到的最高的赛场,他眼界和格局比我高,所以我一直在向他学习。” “然后超越了他?”亨利扬眉。 余乐失笑:“他在U型池的表现你也看见了,我想不只是我,世界已经很难有人真正能够超越他了吧?” “那确实是。” 亨利微笑,继而说道,“我过来是想要和你谈谈,刚刚我看见了你的分数,看来这段时间你的进步非常大,比去年强了很多,我感觉到你带来的压力。” 余乐生出好奇心:“刚刚你滑的怎么样?” 亨利叹气,“这就是我要说的,我不太清楚你和约拿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可以拿到那么高的分,我第一轮拿到了90分,当我信心满满地去看排名的时候,我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余乐知道亨利的水平在哪里,90分是他能够滑出的分数,但也可以更高,他说:“你下午的时候分数更高一点,是因为晚上吗?滑雪镜有没有让你的眼睛好受一点?” 亨利想了想,说:“夜晚的灯光确实让我有点头晕,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甚至还有一点恶心,你能想象吗?我竟然有头晕到恶心的程度。” 余乐说:“那你现在应该休息,喝一杯热水……呃,热咖啡,冰水也可以。” 亨利点头,离开前拍了拍余乐的手臂:“我就知道你早晚会比我强,毕竟上个赛季你才转项不到一年,加油吧小伙子,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谢谢。” 亨利去吧台要了一杯冰镇的矿泉水,余乐看见仰头喝着的亨利,感觉牙齿跟着一起酸软,肚子也收成了一团。 但就像“以赛亚”说的,不同国家的人,讨论生活习惯这种事,太没意义了。 继续热身,白一鸣还没有回来,约拿就站了起来。他提前几分钟起身,然后来到了余乐的面前,说道:“他们说你拿到了93.50分?” “是的。” “很有威胁的分数,这一轮我打算做点更高难度的动作,你要一起吗?” 余乐笑:“是的,我也是这么打算。” “期待你的发挥。”约拿表情很严肃地说着,随后转身拿起滑雪板走出了门去。 余乐突然就有点坐不住了,他记得楼上有直播电视,有些选手去了楼上看比赛,那里已经坐满了“VVIP”的观众,余乐一次还没有上去过。 上楼的时候,所有人都将目光转了过来,安格尔告诉余乐:“楼上没有位置了。” “知道,但我想看看约拿的比赛。” “嘿,高手在比赛期间,可从来不看其他人的比赛,尤其是势均力敌的对手。” “我知道,忍不住啊。”余乐笑着挥了挥手,这次不再停下,三两步上了楼。 楼上的空间很大,如果每个座位都坐满了,大概可以容纳30个人,但现在上面明显不止30个人,加上站着人,这里大概挤了40个人。 成群结队的客人,还有零星的选手,以及坐的位置不是很理想的,无法看见电视直播的观众,都选择站在了前面,围成一个圆弧,将电视画面堵的结结实实。 余乐放轻脚步上去的时候,上面很热闹,似乎刚刚有个选手摔倒了,即便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还是有人笑出了声,也有人在叹气,继而开始疯狂地讨论他为什么会失误,他原本的主项是什么,又在自己的主项上拿到了什么样的成就。 当然,最离不开的还是争论公园滑雪比赛的总积分。 “安格尔,还是安格尔吧,我很看好他,他真的非常全能,你们看见的只是他能力的冰山一角,他在障碍追逐上的能力也很强。” “是的,我也押了安格尔,他现在的发挥让我想起了去年,几乎一模一样,不温不火,但始终在安全的排名里,没有人看好他,但我选择用一百米证明我的眼光,事实上我做到了,因为他,我赢了一杯酒。” “哈哈,是的,我也选的安格尔,他今年和去年一样,不,甚至更棒!” 这家咖啡馆不提供酒,但是说话的这些人就像是喝醉了一样,余乐在身后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不太喜欢这样的话题。 他们或许没有恶意,或许出发点是因为喜欢这个运动员,但余乐还是觉得自己就像是赛马场里的赛马,他和被他尊敬的对手一起,被这些人下注,评头论足。 他不在意被粉丝和观众评头论足,但这样的赌博下注不行,意义就变了。 余乐其实想走了,但前面有人提到了他的名字。 “为什么没有人提到白和余,我就支持他们,我非常喜欢他们,他们表现的难道不好吗?” 留住余乐的是他和白一鸣的名字,当然还有那句询问。 立场已经很明确了,而且还有他的外语发音,余乐听出来当然是同胞。 余乐在人群后面,垫脚,视线从一个个肩膀上滑过去,看见了坐在前排的资本家的儿子,还有他的网红女友。 都一天了,还在呢? 以为下午的比赛结束,他们就走了呢。 余乐对这位不大不小的公众人物没有坏印象,当然也没有好印象,就像对方对自己的了解,他们彼此认识,却从未有过交往。 如今,这位公众人物正在说:“目前的积分来看,白22分,余18分,在这场比赛之后,他们的分数又会得到进一步的提高,最后无论谁都好,都有可能拿下总冠军。” 但是这样的解释,下一秒就得到了其他人的反驳:“安格尔可是排在第二名,他有19分,我更看好他。” “嗨,朋友,接下来可是障碍追逐,在那个赛场上,我们从来没有看见过华国人,你知道的,在这样的比赛里,安格尔的优势太大了。” “还有阿道夫,他排在第九名,坡面障碍技巧还会让他拿到分,等到了他的主项,在障碍追逐上,他会把所有人都远远地抛在后面。” “阿道夫!?对,阿道夫,我竟然把他漏掉了,他坡面障碍技巧的预赛第几名?第六名,七分,让我算算,如果他在障碍追逐能够拿到12分,哦,还是有机会获得总积分的冠军。” “总之,我觉得无论是白,还是余,他们大概率会在第一轮就被淘汰,0分。” 余乐没想到自己今天的比赛还没有结束,排名还没有定下来,观众们就已经在操心他们明天的比赛了。 说实话,障碍追逐,余乐是最没底的比赛,他对自己的能力不清楚,也对对手的能力不清楚,这也是他始终没有想过去争夺总冠军的原因。 前面比的再好,到了障碍追逐却是0分,毫无意义。 这时大屏幕里出现了约拿的脸,他就站在出发台的旁边,排在他前面的“3号”选手正准备出发。 余乐上来就是为了看约拿的比赛,所以在视线捕捉到人影的时候,他的身体往前靠了一下。 前面的人被他撞的往前迈出了一步,继而恼怒的回头一看,惊讶地说:“嘿!是你?余!” 这个人真是个大嗓门,余乐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因为他的大音量而“嗡”了一声,继而刚刚还热火朝天的争论声瞬间消失,所有人都转头看了过来。 最夸张的还是这位“大嗓门”,他不但自己侧走一步,让开了余乐前面的位置,还拉着更前面的人一起让路。 于是人群如摩西分海,朝着两边退避开来,露出了正用脚趾头抠“京城故宫”的余乐。 第146章 余乐不是个上不了大场面的人, 过去现在未来,他都能在世界赛场上发光发亮,足以经受得住任何场面的考验。 只是眼下这个场面, 委实尴尬,就像听壁角被抓了个现形,还被围观如何钉上“耻辱柱”。 正好提到自己名字的时候, 被抓了个正着,是怎么回事! 余乐牵出嘴角, 在笑容加大的瞬间出了一口急气,继而晒然笑道:“嘿, 我上来看约拿的比赛……” 没等余乐说出更多话,那位资本家的公子就已经高兴地站了起来:“这里来, 我这里有座位。” 说完,他对他的女友招了招手,等余乐走过去的时候,女友坐在了他的腿上,余乐有了一个单独的座位。 很好的位置, 就在大屏幕的正前面,投屏的电视里正好播放约拿站在出发点, 随时准备出发。余乐一边道谢,一边将视线落在大屏幕上说:“我看完就走, 很快就有比赛。” “没关系,万分欢迎, 一直希望能和你结识,这是很好的机会, 我叫刘星, 这是我女朋友露露。” 余乐握上了伸过来的手, 礼貌寒暄了两句,就再顾不上。 约拿出发了。 约拿这一次选择的是正方向的出发,他挑战的第一个桥,毫无疑问是第一个街区里,唯一的赛级道具,梯形状的七米的长桥。 初速度让他无法获得更多的空中时间,所以上桥的时候,只能够完成270°的转体难度。 “哐”的一声,落在倾斜的桥面上,随后就向上猛地一跳,飞跃梯形部分的同时,也完成了一个180°的【桥上跳】。 随后旋转着落地,是450°的下桥。 “啊!和你一模一样!”刘星倒是记得清楚,惊讶地开口说道,同时注意余乐的表情。 余乐很平静。 因为选手比赛期间一般看不见直播的原因,也因为怕被其他人影响自己的发挥,包括约拿骨子里的那份骄傲,余乐相信他绝不是故意去重复自己的动作,而是这个道具只有这么做才是最好的,能够拿到更高的分。 “是你会怎么做?”刘星问。 “差不多,也只能这样。”余乐简短地说着,注意力持续落在直播电视的画面里,聚焦在约拿的身影。 也就是这说话的功夫,约拿就来到了第二个街区。 这个街区有一个“箱子”,一个被余乐当成跳台来用的“炮台桥”,以及一个12米的长桥。 这一次约拿选择的是12米的长桥,他一路疾驰,贴着长桥的左侧,在平台上滑出去一米远后,用出全身的力气往上一跳! 旋转的身体,像是龙卷风,裹挟着冰雪,手臂处黄色的标签成了那团黑光里唯一的闪亮点,光芒乍然一现,便已飞过了六七米的距离,落在了长桥的后半段。 “当”的一声! 从头顶的音响里炸开。 “哦!!” 咖啡厅里响起掌声。 这个动作即便是在余乐这样专业人士的眼里来看,都完美的没有一丝瑕疵,450°的【大灾难】长桥,约拿做的实在是太从容,太精准,也太漂亮了!! “好!” “太棒了!” “就像飞起来一样。” “哦!约拿!不愧是约拿!!我爱死他了!!” 耳边响着其他人的叫好声,刘星激动地问余乐:“上一次,你滑的跳台,这一次,你也会试着滑这个很长的桥吗?大灾难要跳吗?” 从对方口里说出专业词汇,让余乐转头看了过去,看来并不只是来度假玩乐,他做过功课,应该也很喜欢这项运动。 被人喜欢自己所热爱的运动,共同的爱好迅速地改变了余乐对他的印象,所以余乐正眼看他,态度也端正更多,“是的,有这个计划。”这样说道。 “哇哦,好期待,会更好吗?” “不会了吧,450°的大灾难目前来说已经是天花板动作。” “那你一定会比他做的更流畅,轻盈。” 余乐扬了一下眉,不得不再一次的,暂时将视线从屏幕移开,看向这位“大儿子”,“我倒是很想,但他可是世界第一。” “要相信自己!我就相信你一定比他棒!”刘星比余乐还要自信。 余乐扬了扬眉,继而笑了:“好吧,那我要更努力才行。”随后,目光再次快速地移回至屏幕上。 这时,约拿已经滑到了第三个街区。 这里有两个不错的,适合主项运动员滑的赛级道具。 一个是“弧形桥”,弧形的桥尾端正好对着前面不远的“墙”,弧形桥比较难,但因为落点的朝向问题,降低了上“墙”的难度。 第一轮余乐就选择的这样的组合。 还有一个是很常见的“梯形桥”,说实话这个“桥”在职业选手眼里,就是再常规不过的道具。不过因为赛道设计者的原因,有意还是无意,让这个“梯形桥”多了一个在职业选手的眼里,非常适合挑战的点——那就是它旁边紧紧贴着的只有30厘米高的,低难度的道具平桥。 当这两个一高一矮的“桥”平行出现在一起的时候,给了坡面障碍技巧世界级高手们,一个更有趣的,新鲜的玩法儿。 余乐今天上午在熟悉场地的时候,就这样做过。 所以约拿往“新手桥”滑过去的时候,余乐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顾不上再说话,聚精会神地看着,直到余乐期待的那一幕出现! “哦!看见了吗?我就知道!!”余乐激动的在座椅上弹跳了一下,眼睛闪烁这光芒,对刘星说,“我也打算这么做的,下一次我也要这么做,太帅了!” 但是身边大部分人,包括刘星都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看着余乐。 好在还是有更专业的人,看出了约拿表现出的,尤为炫酷的一面。 “是,抬头打板。”说话的人是参加比赛的选手,虽然不是坡面障碍技巧的主项,但显然比其他人的知识量大了很多,一眼就认出这款新出现的炫酷招式。 刘星不明白,不明白就问,“什么是抬头打板?” 什么是【抬头打板】? 余乐想了想,张开了嘴,欲言又止。 解释起来太复杂了。 约拿的比赛还在牵扯着他的注意力,想要把这个新动作解释清楚,就需要一段长篇大论。 但现在根本没时间,坡面障碍技巧的比赛,简直可以以秒了计算,错过几秒,毫不夸张地说,就是错过了整场比赛。 所以,余乐只能长话短说:“是一个小细节,你或许要回去看慢放,就会发现约拿在跳起来的时候,有做一个多的动作。” “哦……”刘星终于知道余乐的注意力不在这里,“我回去就找来看,你先看比赛,我不问你了,”所以也不再强求余乐一定要为他解释清楚。 再说,那边的比赛还在进行,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约拿已经来到了第一个跳台区。 从电视里看,这个区域也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设计。 更大更高的两周台占据了整个赛道三分之二的位置,旁边紧邻着的是一个精致近乎可爱的小跳台,约拿毫不迟疑地冲破雪雾,选择了更高的两周台。 约拿是一名有着丰富滑雪经验的选手,他家就在滑雪资源丰富的阿尔卑斯山脉脚下,从三岁的时候,父母就带着他上山滑雪,在那个公园滑雪还没有成为世界大赛项目的年代,他就已经在参加本国和欧米公园滑雪的比赛,并且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就像白一鸣一样,约拿也是少年成名。 所以他身上有些老派滑雪者的气质,就是明明知道正面的翻腾分数更高,但他更爱用偏轴的转体动作来做突破。 根本原因是习惯了,以及偏轴的动作更容易做复杂高难度的摸板动作。 很多自由式滑雪的大神对周数的追求并不是很高,如果不是比赛的时候裁判会明显给更高周数的选手高分,他们通常也就跳个三周就足够了。 剩下的精力都在摸板动作上,开发不同的摸板动作,越炫酷越好。 所以,当余乐看见约拿在上跳台的时候完成了一个小小圆弧形蓄力,就知道他要跳的是个偏轴的转体动作,所以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了他的滑雪板和手上。 果不其然,滑雪板在半空中出现了前半段的交叉,这个形状通常代表着【日本抓板】。 再看约拿的手,确实是从脚后跟处探进雪板的内侧,反手扣住。 【日本抓板】是一个很适合偏轴翻腾的抓板动作,至少余乐觉得,自己做偏轴的时候,可比安全抓板更容易。 这是一个偏轴一周半,再接一个转体一周的空中技巧。 900°的周数,其实在起跳的时候有点偷周,但这个程度裁判又不至于扣掉他的周数,所以大概只有810°的转体,最后还是会算成900°。 这就是老运动员狡猾的地方,他们的教练团队很喜欢琢磨裁判的想法,无时无刻不在踩线。 余乐对此,不置可否。 在第一个跳台完成900°,大概是一流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和非一流运动员的差别。 前面街区的稳定发挥,能够让他们在这里获得更高的速度,再加上自身的能力,最终能够达到这个的难度。 “啪啪啪!” 咖啡厅的二楼响起了掌声,不算太热烈,更像是一种尊敬,表示祝贺对方能够顺利完成第一个跳台。 余乐听见这没什么激情的掌声,忍不住替约拿,还有他们这些职业运动员,在心里叫冤。 就是因为第一个跳台矮,难度不够,所以观众看的就不爽吗? 但900°真的是第一个跳台的极限了,前面但凡有一点的失误,这里都无法完成900°。 而且要知道,他们在前面街区也同样努力去挑战着更高的难度,可以没有失误地一直到现在,有多不容易。 害! 只能说隔行如隔山。 观众看的只是热闹。 余乐也不可能解释,告诉身边的人这个地方做到这个程度会有多难,巴拉巴拉……就连感觉了解过这个运动的刘星,不也没问他吗? 好在很快约拿就抵达了第二个街区,这里的跳台变成了三周台,六米的高度再加上抛物线飞出去后雪坡的角度,落差可以达到12~4米,空中飞行时间在两秒以上。 时间一长,空中能做的动作就多了。 而且更快的速度,可以让身体飞的更高更远,有效延长飞行的距离。 约拿飞了起来,同样是左侧偏轴的转体,他在半空中将身体蜷紧,一只手紧紧地抓在滑雪板板头三分之一处,这是很强的爆发力,在头两个720度的偏轴转体的时候,就像是连在了一起,身体甚至还没有飞到抛物线的最高处,就完成了两周。 随后他身体拧转,在最高峰的时候接上了一个向前的正轴翻腾动作,身体被摆正了过来。 降落的同时,身体在快速地打开,就在余乐以为这样就完了的时候,约拿的身体却在最后一刻猛地拧转了半周,180°。 反向落地。 成功!! 好厉害啊! 这个空中组合相当复杂,难度很大啊! 余乐手掌下意识地就碰在了一起,与身边响起的掌声汇合。 不愧是“国王”,这个动作也太强了,而这只是第二个跳台,如果这样发展下去,还得了? “这是1260吗?三周半?难度怎么样?”刘星开口问道。 “很难。”余乐说。 “1260怎么就难了?你们不是都能跳1440,甚至更高吗?” 余乐:“……”不是说不再问了吗?你这么话唠,你的网红女友们都知道吗? 余乐倒不是烦了刘星没完没了的询问,相信他去看一场自己也一知半解的比赛的时候,也希望旁边坐着的专业人士能够为自己讲解,其实这也是一种认真的态度。 只是他现在确实无法解释,约拿刚刚在半空中,做了多么复杂的一套动作。 “不愧是约拿,武·器·库太强大了,你们看出来吗?没看出来?刚刚那可是个三阶变化的空中技巧啊!” 人群里有人这样说着,嗓门很大,并不是刚刚暴露了余乐的“大嗓门”,这个人的声音更清亮。 余乐被对方的声音牵扯了注意力,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哦,是同样来自奥国的选手,会这样夸赞自己的队友,也是理所当然。 余乐又将头转了回来,身后有人还在讨论什么叫做“三阶变化”,余乐的心思却被“武·器·库”吸引。 真是一个又酷又炫的说法。 不同的武·器带来不同的效果,轻量的武器大概就是滑雪的稳定性,和上下桥的基础技巧,重量的武器则代表了更高难度的技巧,还有超级重型的武器,就像这三阶变化,每次出现都会让观众热烈的鼓掌,激动的大叫。 在那之上,或许还有氢武器,he武器,一如约拿的1800,几乎能够起到一举定乾坤的作用。 那我的“武·器·库”呢? 余乐在自己掌握的技巧里翻翻捡捡,直到想起被自己“压箱底”的东西。 哇哦! 说起来自己好像也不差嘛,“武·器·库”里的“装备”多的眼花缭乱! 思绪因此被拉扯地散乱了几秒,待得余乐回过神的时候,约拿已经从第三个跳台上飞了出去。 当那蓬勃的雪雾因为疾驰的身影被撞开一个缺口,仿佛突破了空间,余乐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屏息。 这个速度,这个高度,是可以做更高难度动作的条件。 约拿会完成1800吗? 有这个想法吧? 他一定想做。 他不是说了吗?这一次要去做一些更难的东西。 余乐脑子里对约拿的技巧印象,除了那个1800,好像已经容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他想要看见。 这引领时代的动作,一个“王者”挥舞“权杖”的动作! 是1800吗? 是吗? 于是当约拿腾空飞起的时候,余乐的心脏也像是被对方狠狠地拉扯了一下,几乎被提到了喉咙眼里。 心里默默地数着,一周两周,三周,四周…… ……………… 时间过的很快。 约拿比完没有多久,就轮到余乐比赛了。 毕竟他和约拿中间也只间隔了5个人,平均每个人也就两分多钟的时间,离开二楼前,再说两句话,然后热热身,把滑雪装备穿戴整齐。 时间一晃而过。 余乐已经开始他了决赛第二轮的比赛。 他在风里疾驰,前方就是第二个街区。 就在刚刚,他已经完成了第一个道具的挑战,就像决赛第一轮那样,270°上桥,接【桥上跳】,下桥的时候完成了一个450°的技巧。 接下来,他将要挑战第二个街区。 这一轮,他的目标与上一轮发生了变化,这一次他将前往12米的长桥。 长桥,是完成【大灾难】技巧的最好选择,12米并不是余乐参加过的比赛里最长的桥,但这个长度已经足够完成这个炫酷的技巧。 想想吧,在这样达到快50的时速下,从光滑不受力的雪上一跃而起,不但要完成旋转动作的同时,还有飞跃至少六米的距离,如何确定自己能够精准地落在计划的落点上? 除了娴熟的技巧和精准的控制力,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余乐很专注,这一刻脑袋里没有任何其他的念头,他的眼里只有那即将靠近的长桥,以及他的起跳点和降落点。 但实际上,只有能做【大灾难】的运动员才知道,不到起跳的那一刻,其实根本看不见落点。 他们只能用视野的余光,将长桥在脑海里延伸出去,随着位置的不断变化,在脑海里构建出一个立体的画面,完全就是考验预判能力的一个技巧。 余乐也是同样如此,他滑到了长桥的左侧,身体距离长桥大概有半米远,随着他距离起跳点越来越近,同时他也在调整自己与长桥的距离。 近一点,会更容易完成。 但不能太近,因为一旦距离太近,起跳旋转的时刻,滑雪板可能会剐蹭到桥身,进而影响一系列后续的动作。 细节! 所有所有的细节! 精准却又不停变化的细节! 一切的一切都在疯狂地燃烧着余乐的脑细胞,让他心无旁骛! 来了! 就是这里!! 当这样的念头在心里生出的瞬间,他的身体比他的大脑更快地响应,向着前方,向着高处猛地一跃而起!! 这一刻,不是飞的感觉,因为没有那么悠闲,但自我感觉却超级酷炫,因为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他在空中足足旋转了一圈,再加上90°,留头的技巧完成的很好,这是细节,因为他的目光就像是几乎没有离开自己预判的落脚点。 大脑在高速地运转,判断着抛物线的尽头与自己计划的位置是否相同。 直至最后,脚掌正正中的位置,通过滑雪板,与桥面碰撞在一起,身体一沉! 稳了!就是这个感觉!! 好像越来越轻松了。 这是经常训练的结果。 也是自己的自信和能力换来的结果。 【大灾难】变得简单了起来,成功率是越来越高,就连450°的旋转,也可以轻松地完成。 当那碰撞的感觉“哐当”在耳边响起的时候,余乐的心里好像也“啵”的绽放了一朵花。 很棒啊! 都快爱上自己了。 去年难的简直犹如登天的动作,今年再做,都变得顺理成章,不说简单到了什么程度,至少不会难得让人绝望。 【450°大灾难】啊! 就这么顺利完成了!! 维持着这样的好心情,余乐的目光已经落在了第三个街区的道具上。 这一次,他选择滑向,职业运动员绝不会去挑战的新手道具。 其实如果观众还记得约拿的比赛,就会发现余乐到目前为止的很多动作,基本都和约拿一模一样,当然他也都顺利的完成了。 尤其是在第三个街区的选择,会让人觉得这是一种模仿。 但余乐并不打算避开这个动作。 因为他拿了第一轮的有效分。 第二轮就要做出新的突破,去滑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比如这个这两年在自由式滑雪圈里新出现的,然后迅速就火起来的动作。这没有什么模仿不模仿的,这一轮不做,下一轮也会做,谁让赛道就设计成了这样呢,能够完成的动作固然还有很多,但高分的,新颖的动作,却就这么一个。 新手道具离地只有30厘米高,漆黑的桥身在夜晚的灯光下,发出乌黑的光泽,甚至因为视野的高速移动,而呈现出某种模糊不清的,如同黑洞般存在的物质。 所以当余乐跳起来的时候,他好像厌恶这个乌黑的存在,就像人们垫着脚踩过水坑那样,他只是用滑雪板的板头,在桥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啪”一声,与正常落在桥上,完全不同的声音耳边响起,滑雪板甚至在这个过程里上下扇动,抖落出一片蒙蒙的雪雾。 余乐就借着打在滑雪板板头的反弹力量,进行了第二次的跳跃。 身体再度跃起,跳过新手道具,直直朝着更高难度的梯形桥飞出去。 他的身体在半空中拧转,看起来还是很轻松,一个90°的转体,雪板的板头一开始是故意的高高抬起,这样会让旋转的身体,微微倾斜。当他90°转过去后,身体就与落点的桥面形成了一个不会擦过去,滑飞出去的角度。 “哐当!” 这一次的声音很实沉,是完全在桥面上站稳的声音。 余乐的身体沉了一下,以对抗落在桥上的冲击力,随后站稳。 【抬头打板】完成! 超级炫酷的新招儿! 挺难的,只有如余乐这般职业的自由式滑雪运动员,才能够有这么大的成功几率。 细节方面,同样不可缺少。 让高山滑雪,或者其他主项的选手来玩这个动作,他们或者无法“打板”,又或者直接从梯形桥飞出去。 这一招出来,余乐都觉得自己成了村里最靓的崽!! 帅啊! 新招就是有意思! 难怪自己的原创动作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期待。 自由式滑雪虽然很久以前就存在了,但加入到国际大赛里,还是近几年的事,一旦奥委会决定推广,全世界就会涌出无尽的人才,去开发,去研究,筚路蓝缕,直至百花齐放!! 1800的五周转体,前几年能想象吗? 有人在跳台上完成了一个直体翻腾的竖叉,前几年能想象吗? 就像这样精巧的打板跳跃,之前也没有啊! 简直就像是自由式滑雪的春天来了一般,学习、研究、超越,直至达到人类体能的巅峰。 这样大爆发般的发展,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是余乐这样有能力的后进者。 每当完成一个新动作,都会免不了的兴奋,同时自信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至于剩下的“墙”,就太简单了,余乐翻腾着跳出去的时候,单手摸在了“墙”上,轻松地做了一个【单手撑】,同时还完成了一个360度直体翻腾,加180度反向落地的技巧。 第三街区,挑战结束。 因为顺利地完成了【抬头打板】这个新动作,余乐的情绪也被调动了起来,如飞扬,燃热血。 很轻松地就完成了第一个跳台。 在那样的速度,面对那样高度的跳台,他只能旋转同样的900°转体的动作。 即便他知道观众并不是很喜欢这种难度一点都“不高”的跳台技巧,可惜他也没办法。这个程度确实已经是这里能够做到的最高难度了。 从第一个跳台滑出去,余乐冲向第二个跳台。 在这里,选择变多了。 冲更高的周数。 或者是更高难度的空中变化。 单纯玩雪板也可以。 余乐有自己的选择。 在坡面障碍技巧里,周数永远不是绝对的,比起单纯的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去转更多的圈,裁判更想看见的是创新,是复杂的空中变化。 约拿第二轮的比赛,在这个跳台做的就很好。 从起跳时候的两周偏轴720°转体,到划过抛物线顶峰时候的正轴的向前翻腾360°,最后再到出人意料的180度转体的反向落地。 已经不能更复杂了。 这让人眼花缭乱,但格外流畅的一系列动作,简直将空中的部分塞的满满的,可以称之为华丽。 如果余乐想,如果他是裁判,他一定会给约拿10分。 他爱死了那个动作。 最主要是他做不到。 不是他能力不够,而是他确实不擅长这个组合方式,人手有十指,都各有长短,他在以偏轴技巧进入,那之后一系列的组合搭配,都做的不太好。 不过他也有他的优势。 余乐第一个跳台完成的很顺利,900°空中技巧的任意组合,余乐做得还算比较从容,如今在经过一次跳台后,速度再一次暴涨,这是会让余乐舒服的速度,冲上了跳台。 很快。 就像一支离弦的箭。 飞出去的时候,空气了甚至传出了破空的声响。 “嗡”的一声,在耳边炸响。 余乐双手抓着滑雪板向后翻腾,两周的屈体翻腾快如闪电,好像才一离开跳台,就结束了一样。 这个时候他距离抛物线的最顶端,还很远很远。 然后就在大家的注视里,他的身体“唰”的打开,从屈体的翻腾迅速展开到了直体翻腾的姿势。 哇哦! 这眼熟的一幕,简直就是十米跳台屈膝两周加直体翻腾的王牌组合! 余乐做出来何止简单轻松。 练了十多年的组合翻腾啊!! 就像是已经刻在了基因里一样。 当他决定要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从尝试到正式确定为比赛动作,他一次都没有摔倒过,每一次,每一次都是成功的。 但大概是会的技巧实在是太多了吧,有时候想要让裁判看见自己在偏轴旋转上的进步,有时候想要让裁判看看自己的抓板技巧,就像塞满了的“武·器·库”一样,有些东西被压在最底下,甚至想不起来去用他。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约拿,做了一个三阶变化的组合动作,他也想不到自己还有这个动作没有拿出来过。 毕竟在跳水里很常见的,余乐就没把它当回事,也不算重视。 可事实上,这个动作绝对不简单。 当余乐从两周的屈体翻腾,到展开身体完成一周直体翻腾后,他已经完成了二阶的动作变化。 向后翻腾的动作,本身是比偏轴翻腾难,这是事实,大部分自由式滑雪的选手,更喜欢如约拿那样,在偏轴之后完成一个正轴,其目的是为了矫正身体在半空中的姿势,为落地做准备。 就像余乐不擅长偏轴,大部分自由式滑雪运动员也不喜欢正轴。 所以物以稀为贵,正轴的分数会明显高一些。 更何况余乐完成的太棒了。 他的身体有着华国跳水队,精雕细琢的美,就好像骨头都是水晶的,当他在恰到好处的最高处展开身体的时候,甚至也那一瞬间好像悬浮在空中,从身体内部发出蒙蒙的荧光,一如神话故事里,那沉睡在雪山底下的秘宝,苏醒时的震撼。 “哇哦……” 看直播的观众自然而然的就张开嘴,异口同声地发出了这样,惊叹的声音。 轻盈的,空灵的,像是漂浮,又像是一片徐徐落下的树叶,短暂的滞空足以被赋予所有人,任何美好的感觉。 就连时光之神都被吸引,被感动,随后赋予了每个看见这一幕的人,额外的一秒的时间。 赞叹的。 也不舍的。 难忘的一秒过去。 画面里的人,从最高处徐徐落下,在更高的位置,应该是比约拿还要高的高度,距离雪坡三五米的距离,腰胯带动双脚往后一拧。 180°转体!! 三阶变化出现!! 确实是三阶! 一点也不比约拿的难度低!! 实实在在的三阶变化!! 天花板了!! 落在雪坡上的年轻人,身体往前倾斜,以对抗反向落地的冲击力,双腿膝盖和腰腹,就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瞬间的松弛再绷紧,轻松地卸掉了所有的冲击力。 落地成功。 余乐听见了远处响起的掌声。 心情飞扬雀跃。 他也很满意自己刚刚的动作,谁说只有约拿才有“武·器·库”,他也有啊,而且一点都不少! 喜滋滋~ 第三个跳台已经出现在了眼前,余乐这个时候才知道,之前自己在二楼咖啡馆观看比赛的时候,不应该在这里有一个不应该存在的期待。 视线不太好。 他在第二个跳台,是倒滑落地,当他将身体拧转过去的时候,看见的是一片耀眼的白。 就在赛场的终点,那个正对着赛道的大楼二楼,观众席的位置,大幅的落地窗后面,闪烁着如同太阳一般的光芒,很亮,最关键的是在这个角度看去,他甚至无法看清楚跳台的边缘在哪里。 雪和灯光融合在了一起,模糊了边界。 所以,晚上的比赛,环境还是太差了。 这样的条件下别说完成1800的难度,就是1440都有很大的危险性。 但是即便是这样困难的环境,约拿还是做了一个1440的四周转体。 在看见的那一瞬间,余乐鼓着掌,在心里遗憾着。 为什么不是1800? 条件这么好了,为什么不做? 约拿他……真的可以跳出1800吗? 无数的疑问在这一刻得到了回答。 余乐也做不了。 他没有在坡面障碍技巧的训练里,做过五周转的尝试,但他可以做。 因为他在大跳台,就能够完成1800的技巧,而且还比较常态。 所以他如果不在乎之前的优异表现,不在乎失败,他完全可以在条件合适的情况下,也去冲一个1800出来。 没练过,但可以做。 就在他跃跃欲试的时候,现实又告诉他,“你!不!可!以!” 太危险,根本看不见跳台的边缘,找不到起跳的位置,何谈落地。 所以原定的计划在发现这一情况的同时,就不得不做出改变。 做什么呢? 做什么好呢? 这个速度,为了更高的分,自己应该做什么? 来不及想了。 只能挑自己最擅长的动作。 向前翻腾! 倒滑。 所以更容易向前翻腾。 余乐双手扣紧滑雪板,旋转着飞出去的时候,脑袋里还在计算自己要跳几周才行。 一周,两周。 完成了。 还在上升的位置。 身体自然的继续往前翻腾,去做第三周的翻腾。 第三周不重要,因为三周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完成的难度,余乐考虑的是自己究竟要不要做第四周。 在那倏忽之间,一个念头出现……好像也没什么不能做。 这一轮他表现的很好,就像约拿滑到这里的时候一样,几乎没有发生任何问题,速度和力量都累加到了极致,不能再棒了。 所以,只做三周不是太可惜了吗? 明明有四周的条件?为什么要做三周? 这样的想法出现的下一秒,他的身体就已经加大了力量,投入到翻腾里。 头往前压,双手用劲,抓着雪板往后提,同时完成提臀的动作。 1440!! 这是个1440的空中翻腾!! 转瞬间,第四个翻腾就干净了利落地完成,余乐抓在雪板上的手同时松开,身体展开的同时,双臂也自然地平举而起,像一只鹰,或者是更强壮的生命,猎食的猛禽,从天空疾驰而下,挥动的翅膀对抗着地心引力,与地面升起的气流战斗。 翅膀展开,利爪如勾。 亦如余乐在落地的那一刻,他的膝盖微微一弯,手臂抬起,一压一弹间,继而往上一撑。 平稳地立在了地上。 反向的起跳! 反向的落地! 1440!! 是一个1440!! 要是在上个赛季,这样的发挥,足以让余乐登上领奖台了! 足以让他成为世界自由式滑雪最顶尖的那几个人之一! 太棒了!! “啊啊啊啊啊——” “余——” “1440万岁!!” “哦,这太疯狂了,又是一个四周,我看见了什么!!” 余乐在掌声和欢呼声里,一路滑到坡底的平地,在雪地上滑出一个巨大的圆弧形,直至停下。 掌声还未歇。 第147章 1440的最后一跳, 难度几乎等同于约拿之前的水平。 而约拿可是总积分排行榜上的第一名! 余乐算什么? 他来参加这个比赛,连大赛方的邀请都拿不到,被“观察员”邀请过来, 只配住在条件最差的D区。 余乐算什么? 在这之前有多少人知道余乐的名字? 哪怕余乐表现的那么出色,在过去两天,他也只有一个“9号”的称呼。 “9号”, D区,上个赛季排名在二十多位, 无一不表示着余乐只是一个自由式滑雪的“二流运动员”。 但就这么一个人,他一次次的给了观众和大赛方惊喜。 大跳台拿了冠军, 坡面障碍技巧的预赛做出了惊艳的原创动作,在决赛已经结束的两轮比赛中, 技巧能力都高的可怕,直逼约拿,甚至因为他作为新人的惊艳感,让人觉得他比约拿还要棒。 所以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呢? 这就是一颗正冉冉升上天空的明亮新星,它释放出不输给远古星辰的光芒, 在天空上书写着,留下自己的名字。 “余乐!!” 余乐走过去的路上, 观众比上一轮还要热情,他甚至被一个姑娘扯了衣服踉跄了一下, 那些手从护栏后面伸过来,想要摸一把他, 他的头盔甚至被拨歪了。 余乐庆幸自己戴了头盔和帽子,不然头发恐怕也要少几根。 太热情了。 他们很喜欢他, 外国人的热情本来就让东方人有些不适, 更不要说这是一场嘉年华的比赛, 余乐甚至闻到了空气里酒精的气味。 一个女孩伸出双手,泪眼婆娑地看着余乐,被抹开的眼泪在眼睛一圈被冻成了霜,好像一圈银色的眼影。 “?”余乐一脑袋问号,没敢靠过去,其他还好说,如果被抱着脑袋瓜子亲一口,他的初吻!! 而且还有人从观众席的大楼往外涌,似乎想要加入到这场狂欢里。 “余!” 有人边走边叫。 有人挥舞着外套吸引他的注意力。 余乐发现这个场面他竟然有点应付不了。 滑雪运动的观众比跳水运动的观众热情太多,或许和运动本身有关系,速度与激情的运动似乎在向观众传递出一种信息:嗨,我帅吗?来撩我吧。 过于狂热的气氛简直像是没有丝毫的秩序感,余乐一边激动于自己得到的新反馈,喜爱着这样热情的观众,一边又谨慎的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那些随时可能撕扯到自己的手。 然后,抬手按上了自己胸口的国旗,抚平。 刚刚好像国旗被抓了一把? 算了,他承认自己不行,确实有点应付不了这样的场面。 再说,分数也要出来了吧? 看观众的热情,即便余乐自己心里已经可以预测出大概的分数,但还是通过观众的反应,再一次地确定,自己这一轮的发挥很好,比第一轮强多了。 所以,裁判会给自己多少分? 会不会比约拿多?就像预赛那样,再一次拿到第一名? 强烈的期待感,就像雨后草原那悉悉索索生长的绿草,在脑海里疯狂的生长,刺激着每一根神经,在耳边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余乐走向电视屏幕的时候,头甚至有点晕。 血都冲到脑子里了,过度兴奋,也过于紧张。 至于观众,这个时候他实在是无暇顾及。 甚至刻意躲开那些探过来的手好几步远,快步来到电视屏幕前面。 分数还没出来,比上一轮慢了很多,这是个好消息,说明自己的分数对今天的比赛,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所以裁判才会更加地谨慎。 难道是有可能超过约拿? 嘿嘿嘿。 美滋滋的心情让余乐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观众,看见他们还在望着自己,干脆举手挥了挥,于是换来热情的回应。 “余乐,你会是第一名。” “你真是最棒了!” “我已经被你迷住了。” “想要变成被你滑过的雪……” 余乐:??? 多看了一眼,那位明显喝大的姑娘,失笑。 就在这时,新一轮的掌声从远方,观众席上传了过来,余乐心里一惊,急忙回头,分数出来了。 印着自己大头照的打分栏显示在电视屏幕上,纯蓝色的背景最下方,出现一个打分的框体,里面显示的正是他在每个道具挑战获得的小分。 来不及细看,眼睛一扫而过,只知道全部都是“9”开头,然后就锁定了目标。 总分。 其实在视线落上去的前一瞬,余乐甚至紧张到有点不敢看,但下一秒,分数就已经映入眼帘。 95.00分。 总分是,95.00分。 哇喔!! 心花怒放的声音与身后的尖叫、掌声混合在了一起,在余乐心里“啵啵啵”地开出了满树的灿烂,艳阳高照。 95分啊! 绝对是“大高手”的分数,与自己预期的差距也不是很大,当然他希望自己能够拿到98,甚至100的分数,但也知道这不可能。或者说在1800没有出来之前,谁都不可能拿到98分以上的高分。 而根据每个赛季的裁判的打分规则,余乐这套动作下来,分值应该就是在95~97之间。 已经达到了心理预期,只是略微偏低。 就,还挺好吧。 余乐牙齿笑开,又把自己的小分,以及全程分扫过。 没有一个分数低于9.7,甚至在第二个街区,【大灾难】拿到了一个10分的满分,第二个跳台,他凭借“三阶变化”拿到了9.9分……就是第三个,也就是最后一个跳台比预期低了一点,只有9.7分。 是因为最后一个跳台的变化度不够吧? 一心追求周数的自己,在空中只做了一个动作,就是向前的翻腾四周,虽说起跳和落地都是反向的难度,但确实空中部分不太炫酷,缺少变化。 余乐回忆着,总结经验,也对比了约拿在最后一个跳台的表现,他是偏轴转了三周,在落地的时候做了一个转体,所以在最后一跳,裁判一定会给他更高的分数。 0.2~0.6分的差距,会不会是自己和约拿最后的分数差距呢? 之前在咖啡馆的二楼,环境太复杂,到处都是说话和庆祝的声音,余乐甚至没有来得及看见约拿的分数出来,就匆匆告辞离开。 所以直到现在,余乐都不确定自己的排名是多少。 95分……总觉得有机会超过约拿,但却机会不是很大。 直到余乐的目光落在全程分上——36.20分? 微微愣住。 这个分数……是不是有点低了? 他凭借经验和感觉,这次的表现,哪怕是放在大赛里,也应该高于36分。 更有可能是37分。 在职业的赛场上,哪怕0.01分,都会成为竞争的焦点,这一下相当于少了一分多,余乐不能不去在意。 飞扬的情绪落下来,余乐纠结在这个全程分上,不断回忆自己是否哪里没有做好,总排名就是在这个时候,不其然地跳了出来。 第一名约拿·达罗 第一轮:95分 第二轮:96.50分(标红) 第二名余乐 第一轮:93.50分 第二轮:95分(标红) 还是输了。 而且少了1.50分吗? 这就……有点嗯,遗憾了。 余乐在看见这个名次的时候,他就想通了。 输掉的不是他的表现,不是他发生过什么失误,而是他的国际知名度,是他的“难度储备”,无法让裁判更高地提高他的整体印象。 一直都知道,坡面障碍技巧非常地依赖裁判的整体印象,在上个赛季,他就是在为“难度储备”而努力,不断的不断的展示自己,让裁判记住自己,进一步地提高自己的分值。 他做的很好。 从洲际赛20多名,一直冲进“世界杯”分站赛的第五名,他的进步有目共睹,就像是坐在火箭上,对自己的对手造成了多大的压力啊。 所以从那时候起,他一直就以为“难度储备”刷起来很简单,只要自己做好了,裁判就会给自己一个公平的分数。 只要他能做出来,他就有夺冠的机会。 然后,直到今天。 余乐终于摸到了“难度储备”的“壁”。 裁判故意在他的全程分上压了一分,这一分不是为了向约拿示好,当然也不是敌视他,仅仅是因为,裁判对他的整体印象就是如此,他们不认为他的风格和表现能够超过约拿,哪怕难度几乎一致,可约拿的“冠军光环”已经存在在那里,就在他们眼睛里耀眼地闪耀。而余乐的光还不够,还是太黯淡了,他们不可能,也不会允许上个赛季的“积分榜总冠军”,在这样一场小小的“大奖赛”里,丢掉光环。 哪怕余乐还能做的更好。 他们可能还是会在全程分里多扣一点分。 欢呼声并没有停下来,观众没有那么复杂的心思,即便余乐只排在了第二名,但他贡献了一场精彩的表演,而且还拿到了帅呆了的95分。 95分!! 这明显是优等生一样的分数啊! 看来裁判和他们一样,都很喜欢余乐呢。 至于第二名……难道不应该吗? 约拿不是去年的冠军吗? 余乐能够拼到这个程度,已经非常棒了! 真是个有冲劲儿,有能力的棒小伙子!! 余乐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他刚刚一直绷紧的肩膀也松了下来,抬手按在头盔上,拍了拍自己雾蒙蒙的脑袋,讪讪地笑了一下。 然后转头,对观众们在一起挥手,转身离开。 不,这没有什么好失落的。 因为这个规则从你转项滑雪,并且确定了要让坡面障碍技巧成为自己的主项时,就已经知道,并且一直在努力做着同一件事。 能够摸到“壁”难道不是好事吗? 就像过去你从不知道天有过高,地有多深,总以为自己潜能无限,可以做到任何的事情。 所以知道自己的上限在哪里,不是糟糕的事情,因为从今天开始,你就可以不间断地去撞击那个“壁”了。 一次次地用力,一次次地去证明自己,直至最终撞破“天花板”。 加油余乐,你所欠缺的只是更多的比赛而已。 余乐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又习惯性的去摸板头,他仔细地看了板头一眼,担心自己哪一天会把板头蹭秃噜皮了。 “嗨,以赛亚,就麻烦你了。”余乐将滑雪板递给了雪板养护师以赛亚。 以赛亚笑着拿过雪板,专业地看来看去,说:“用了多久了?” “一年多。” “那你应该换一个板子了。” 余乐扬眉,“它坏了吗?”和钱没关系,真没关系,只是有感情了。 “那倒不至于,它的状态还很不错,但一年的雪板已经很累了,谁都不知道它会什么时候闹脾气,你应该养一个新的雪板,毕竟新的赛季就要开始了,不是吗?现在起去熟悉新雪板,我认为这个安排很不错。” 余乐松了一口气:“谢谢,我会记住您的建议。” 以赛亚将雪板交给了他带来的年轻人上油养护,同时与余乐继续说道:“我听见前面的掌声,非常的热闹,你应该拿到了不错的分数,恭喜你。” 余乐微笑:“谢谢,只是第二名,约拿在我前面。”还是忍不住宣泄自己的小小委屈,大概因为以赛亚长得有点像圣诞老人吧,有种奇怪的亲和力。 以赛亚说:“不要被心里的规则限制,当我们看不见框架的时候,真实的世界才会出现在我们的眼前,上帝会保佑你的孩子。” 慈祥笑着的以赛亚好像又变成了牧师,余乐受到创伤的心灵被温柔的治愈了一下,至少刚刚升起的委屈感,因为长辈耐心的安抚,而平静了下来。 余乐说:“谢谢。”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约伯才找到机会开口:“嘿,我刚刚算了一下,如果你在这一轮能够拿到第二名,11积分,你的总积分就达到了29分,知道吗,按照我的经验,你可以试着冲击一下总积分,在障碍追逐里尽量存活的久一点。” 余乐的注意力被完全转移,失笑:“那可是障碍追逐。” “有什么不可以吗?难道你还真的把比赛当成了世界大赛?拜托,障碍追逐的主项运动员只有三个,其他人不会比你更强,当然也未必比你弱多少。那个比赛其实有一定运气的存在,分到一个都是弱者的队里,或者在比赛的过程里其他人都发生了失误,你就可以走的更远。” 余乐笑容渐大:“所以,最后还是要看运气。” 以赛亚接过话,说道:“你今天晚上应该在窗台上放一枚硬币和一点食物,或许会有好运降临。” 就像华国人会喝温水,而其他国家的人认为那是“坏掉”的水一样,以赛亚的老家也有自己独特的风俗。 约伯大笑着:“不,我会向战争之神祈祷,因为那将会是一场战争。” 以赛亚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但旁边的年轻人将滑雪板递给余乐的时候,对约伯说:“战争可不好,任何形势的战争都会诞生恶魔。” 约伯不置可否地耸了一下肩膀,招呼着余乐一起离开。 又有新一轮的掌声响起,余乐回头去看,视线却被沿途的展板挡住,但这个时间应该是亨利完成了比赛。 每次安格尔比完都会等着亨利,这也是他们一直无法在雪板养护的地方遇见彼此的原因。 回去的路上,还是只有约伯,在那逐渐远离热闹的路上,两个人在雪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脚印。 约伯在将围巾罩在嘴上前,说道:“障碍追逐你……还是小心一点吧,因为关系到最后的总分,有期待的人都会疯了一样的往前冲,去年有人被撞出了雪道受了伤。以赛亚什么都不知道,小精灵的幸运根本无法躲开意外,这里……” 约伯用手掌拍了拍胳膊肘,说:“这里,战争之神负责。” 风好像更大了,有风声从山的背面传过来。 在观众席与缆车站的中间,出现了光无法完全覆盖的区域,约伯琥珀色的眼睛在这里变成了浓稠的黑色,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当他微笑着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余乐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男人的后背生长出来。 莫名觉得更冷了。 心里有点慌,但余乐的脸上却挂着平静的笑容,说:“谢谢,我会注意的。” 约伯点头,在这个过程里,脸上的光变化出波澜的色泽,前一刻让人足心发寒的气氛荡然无存,“只是我的经验之谈,去年我就在出发的时候被撞偏了位置,左右的人夹着我,前面又是一个雪丘,让我不得不降低速度让开位置,最终失去了晋级的机会。那时候我已经进入半决赛了。夹着我的两个人都是障碍追逐的运动员,他们知道怎么让你难过,让你主动退出竞争,这件事让我足足生气了一年。” “……感觉确实很危险。” 约伯叹气:“但大部分时候是好的,只要不要和那些主项的选手分在一起,好吧,我今天确实应该准备一枚硬币。” 余乐:“……” 他能够感觉到约伯的紧张,看来去年这家伙真的吃了一场大亏,而且障碍追逐就像余乐知道的那样,是有着一定战术和危险性的。 这个项目,可是自由式滑雪里,唯一与人直接竞争的比赛,是被称为“雪道速滑”的比赛。 有竞争的地方,就是江湖啊。 明枪暗箭,阴谋诡计,永远少不了。 一直到坐上缆车,余乐的情绪都还在约伯的话里,他有一点点障碍追逐的经验,很清楚约伯说的是事实,因为赛道的复杂和狭小,还要容纳4名选手同时比赛,在比赛过程里,必然会出现排位的交替,在这个过程里,一个努力想要冲到前面,一个拼命不想让你超过,于是那看似“自然挥动”的手臂,就成了非常有用的工具。 拉拽,阻拦,推动。 “呼——呼——呜~~” 奇怪的风声突然将余乐从沉思中拉扯出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摇摆的厉害。 突如其来的横风吹动了缆绳,缆车在绳索上摇晃不休,余乐此刻正好位于基座与基座间最松软的地方,所以缆车被吹动的时候,他在里面也被摇晃的心里一紧。 急忙伸手,抓紧了缆车的扶手,另外一只手下意识地摸上了滑雪板,缆车上有专门放置滑雪板的架子,但余乐还是理所当然去做了。 他眯着眼左右看过一圈,雪道两侧的护栏上,风向标的风车呼啦啦地转着,彩旗猎猎飞扬,甚至隐约能够听见旗帜拍打的声音。 风力在那一瞬间,最起码达到了4级。 已经不适合选手比赛了,所以直到现在,迟迟没有人滑下来。 没有选手的雪道,风声吞没了观众的气息,即便入眼一片通明,但依旧有种无尽的压抑。 “咕咚——咕咚——” 就连缆车驶过基座处齿轮的时候,发出的声响都好像被风声放大了似的,格外清晰。 余乐的心里有点发毛。 他倒是不怕缆车被吹下去,这种雪道里的缆车离地也就两米来远,最高处落差不过四米,下面还堆积着松软的雪,绝不可能受伤。 但是大自然的咆哮声依旧让人敬畏,而且可能无法比赛的想法,让人有些沮丧。 还没有滑够。 还想滑更多高多次。 让裁判看见自己的能力,让裁判转变对自己的印象,他能理解自己的“难度储备”不如约拿,却不代表他喜欢这样。 现在,他只想迫切地改变自己的命运。 “嗨!!” 就在这时,一名踩着滑雪板的工作人员从坡上滑了下来,他举高双手,大力地摇晃吸引余乐的注意力。 余乐看见了他,看见他大声喊道:“你没事吧?” 很奇怪,明明是不认识的人,但是那种无边无际的漆黑压过来的感觉,还是瞬间淡去,消失。 男人脸上的络腮胡被灯光照着发出金色的光,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温暖的气息。 余乐笑着比了一个“OK”的手势,大声说道:“还好,我需要在这里下去吗?” 大风天里乘坐缆车很不安全,余乐已经做好了从缆车上跳下去的准备。 但对方却摆着手:“不用,请您千万抓牢,不要随意解开安全装置,或者站起来……” 在对方大喊的同时,缆车还在持续上行,余乐不得不回过头去仔细倾听,然后再次比划出“OK”的手势。 六百米的缆车道并不算长,似乎在与那位工作人员喊话的下一秒,终点站就已经遥遥出现。 这里的风更大了,余乐在车里被摇晃的头晕。 但之前的感觉再也没有了。 因为他不但看见缆车站里的工作人员就站在入口处,手里挥舞着一个蓝白色的短棍,就像在说:我在这里,不用担心,我们一直都在这里。 同时,在咖啡屋的楼上楼下,也站了很多人,即便隔了那么远,余乐依旧可以感觉到对方担忧的目光。 白一鸣就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余乐似乎可以“看见”他紧张到没有表情,冻结寒冰的脸。 还有约拿、阿道夫,二楼阳台的最前面还能够看见紧张地撑着护手的刘星,与他漂亮的女朋友。 大概是因为他们就站在灯光下,就像那位突然出现的工作人员一样,带来让人心脏柔软的温暖。 他们都在担心他。 风来的太突然了,却还有人在缆车上,那种担忧的情绪,就好像他们会被吹的飞起来似的。 余乐觉得这样的想法很好笑,他只能抬手大力地挥舞,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们,我很好,我没事。 第148章 终于, 缆车还是进站了。 从缆车上下来的第一秒,工作人员的第一句就是:“还好吗?” “我很好,谢谢。”余乐点头, 还有工作人员弹去了他肩膀上的雪粒,余乐注意到这个动作,“雪也大了, 比赛要暂停了是吗?” “是的,再大一点, 缆车也要停下。” 余乐不太喜欢官方嘴里的消息。 “还有别的通知吗?”他问。 回答他的是一位年轻帅气的男士:“最多再等半个小时吧,以前都是这样, 比赛可以延后,游客可以去酒吧喝酒, 雪山里的嘉年华下过了雪,才对,不是吗?” “是的。”余乐能说什么,作为运动员肯定是希望可以一气呵成的比完,一场决赛分成两天, 又要重新调整状态,这谁受得了。 告别缆车站的工作人员离开, 余乐走到半路上,就迎面撞上了过来接他的白一鸣。 心里的那点儿不愉快, 很快就因为白一鸣的主动,抖落下了一地的冰雪, 笑容灿烂。 “比赛暂停了,你知道吗?” 白一鸣点头。 “大概要等半个小时。” 白一鸣点头。 “你说说吧, 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白一鸣想了想, 说:“我参加过一场洲际赛, 一场大雪持续了四天,然后比赛就取消了。” “……”余乐扬眉,“不会吧,不可能吧?要是不比了,我们之前辛辛苦苦拼出来的那些几分算什么?” 白一鸣想了想,说:“如果现在就颁奖,我回去请你吃大餐。” 余乐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地笑了起来,用胳膊撞着白一鸣,“可以,这个可以有,突然就觉得你这么想也好,雪下的再大一点吧,比赛就这么结束吧,哈哈哈,第一名就是我们的了。” 说说笑笑,两人来到了咖啡厅前面,仰头笑着的余乐正好看见刘星从二楼的护栏探出身来。 “乐神,恭喜。如果没有比赛,要上来喝杯咖啡吗?” 余乐笑着摇头:“再说,而且咖啡因的很麻烦,不如你请我喝一杯白开水,不冷也不热的那种。” “当然,白开水只有不冷不热的最好喝,冷的叫冰水,热的叫开水,那能一样吗?”刘星抄着一口地道的京片子,这样韵味十足地说着。 余乐就笑了,特想说一句,同胞你好啊! 这风来的古怪,去的也突然。 就这么刮了五六分钟,余乐进了咖啡厅里,一杯白开水还没喝完呢,风的就停了,而且停的相当干脆利落,连风向标的风车都定住不动。 大赛组通知选手继续比赛的同时,又安排工作人员忙忙叨叨的去雪道上追平,等着第12、13、15、16号选手比完,风又一点点起来了。 就像在大山里藏了一个调皮的孩子,将风当成了玩具,人类发明的气象仪器,根本无法检测到这毫无规律的山风。 就在余乐担心白一鸣上场的时候,气候条件会不会有点恶劣,几名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男女女,簇拥着劳恩走进了咖啡厅里。 所有人都认识这位出资方的大老板,屋里安静了下来。 劳恩未语先笑,亲切和善。 “咳!”他醒了醒嗓子,确认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后,说道,“各位运动员,我们来自全世界最棒的滑雪者,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大家,刚刚的那场大风显然并不是今天唯一的意外,我们在与当地气象局联系,并且紧急测量后,确认很快会有一场更大的风降临。” 屋里响起小小的声音,并不大,也没有人质疑。 这个结果显然没有出乎大家的预料。 劳恩便笑着继续说道:“我们刚刚和裁判员,还有各个部门都做了一个协商,最后我来到这里,就是想要通知各位,因为天气的关系,比赛需要提前结束了。” “那排名呢?” 有人忍不住问道。 劳恩说:“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在更大的风雪到来之前,各位已经比完赛的选手,还有这里的游客,都需要离开山上了。 剩下的还没有第二轮比赛的选手,我们只能克服这样的天气条件,尽量完成自己的比赛。 为了保证接下来的比赛能够顺利进行,坡面障碍技巧比赛的决赛规则将变成两轮,以你们在两轮比赛里的最高分作为有效分,进行一个名次的排行。 希望各位能够理解,我真的非常遗憾,可安全更重要,也希望大家可以理解。” 这没什么不能理解的,至少余乐觉得这样的安排很正常。 大风雪的夜晚停留在山上很不安全,比赛已经确定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为什么不优先保护好自己。 而且两轮的比赛计算成绩也差不多了,选手的潜能大部分时候都在第二轮被激发出来,第三轮更多是一种虚耗,只是为了给一些不甘心的选手,多一次的机会罢了。 当然,也有人是不高兴的,他们认为明天可以继续比赛。 劳恩笑着没有答应,目光在余乐和约拿、亨利的脸上停留,显然更重视他们的态度。 于是亨利站了起来,附和劳恩:“我支持,约拿,余,白,还有安格尔、约伯,你们呢,我们是排在最前面的选手,如果我们决定到这里就结束,我想其他人的积分并不是很重要。” 余乐正要点头,阿道夫却拍响了桌子:“不,我很在意,我需要三次机会,为什么只给我两次?坡面障碍技巧是我获得积分的关键一环,我不希望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结束。如果你们想要问的是我们每个人的意见,我的态度就是不答应。” 余乐张开的嘴又闭上。 他明白阿道夫的坚持。 阿道夫比赛到现在,他的排名在第七位,这不是他想要的排名,如果他不能再往前冲击一两名,他连冲击总冠军的资格都没有,那么也就不需要参加障碍追逐比赛。 从雪山上俯冲下来的男人,有着自己的坚持和目标,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击,哪怕所有人都认为可以就此停下,他依旧希望能够为自己闯出一个“新世界”。 亨利犹豫了一下,又坐了下去,显然他也在体谅阿道夫的选择。 一旦喜欢“出头”的亨利选择了沉默,其他人便也逐渐变得立场一致。 运动员之间,哪怕在赛场上竞争的“鲜血淋漓”,但彼此完全一样的身份,却又能够在关键的时刻,理解、接受,并且统一阵线。 大概不高兴,不理解的只有劳恩了吧。 这位资本家的脸上没了笑脸,写满了“麻烦”,在他看来,两轮还不够吗?今天的比赛已经提前结束了,如果还要继续比下去,就代表整个赛程都要往后拖延,他还要解决选手的住宿和用餐问题。 最重要的,这些运动员离开当天的房间,都已经预定出去了,每耽搁一天,都代表了无尽的麻烦。 但是又能怎么办。 这里坐着了有不少都是他们亲自邀请过来的“滑雪之神”,他们如果对这里有什么意见,生气地离开这里,带来的麻烦只会更大。 劳恩的目光最后竟然落在了余乐的脸上。 余乐:??? 看我干什么? 短暂地困惑之后,余乐明白了。 因为他即将和这位资本家合作,即便没有多少钱,但对方还是认为他们有一定一致的立场。 甚至有种,你不配合我,我会重新考虑合作的“威胁”。 “……” 开什么玩笑! 余乐脸色一沉,坚定无比的和他的战友、对手们站在了一起。 我才赚你多少钱!? 我是缺那十万块钱的人吗? 有本事尽管拿一千万来啊! 劳恩:“……” “好吧。” 最后还是劳恩妥协了,说道:“具体的比赛时间,各位在今天晚上可以关注嘉年华官网。我们抓紧时间比赛,尽快离开山里,祝大家晚上有个好梦。” 劳恩笑着,维持着他的体面,又去了二楼。 那里有一大群花费了大价钱买下“VVIP座位”的观众,他必须亲自去安抚这些大顾客。 劳恩一走,咖啡厅的一楼又热闹了起来。 阿道夫真诚的对亨利说道:“谢谢。” 亨利摆手:“我能理解你,不用说谢谢,而且第三轮的比赛对我并不是没有好处,我现在可是还排在第三名呢,无论是约拿,还是余,我都想试试超过他们。嘿,余,你今年是做了什么,怎么会这么厉害,我被你的分数惊呆了,回去后,我真应该看看你的比赛。” 亨利用余乐转移了话题,余乐扬了扬眉,笑。 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分数就摆在那里,余乐追约拿追的很紧是事实,所有人都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冠军”的气息,或许在未来的某场比赛里,余乐就能够站上最高的领奖台呢? 再说余乐已经拿到一个冠军了不是吗? 大跳台的冠军,没有争议的冠军,那个四周半的技巧,已经征服了所有人,亨利甚至因此邀请他加入了“世界一流运动员俱乐部”,从此拉近了他与其他人的距离。 就连约拿也点头:“你找到视频给我发一份。” 余乐摸摸鼻子:“我也要。” 亨利惊讶:“你也要?你要谁的?” 余乐说:“当然是你和约拿的,学习才能让人进步。” “好吧,幸好你并不自恋。”亨利笑着,因为余乐不动声色的夸了一句,而脸色大好。 当劳恩再度出现的时候,他身后跟着跟随他一起离开的人群,刘星也在人群里,他们一起往门外走的时候,刘星喊着余乐和白一鸣的名字:“白一鸣,你还有一场比赛,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勉强。乐神,你们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确实已经有选手动了起来,亨利和约拿都在起身穿着衣服,他们打算一起走。 白一鸣让余乐先走。 余乐却对刘星说:“那么多人上缆车还需要时间,我再等一会儿。” “要不……”刘星比划着手,意思是他们也留下。 余乐觉得这样就没必要了,急忙说道:“不用,很快,现在已经到17号了。” “真的不用?” “真的不用。” “好吧,白一鸣加油。” 人群呼啦啦的往外涌出去,因此就连准备上场的17号选手都被堵在了门口。 相信山下的观众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吧,毕竟山上的接待量有限,如果不能在大风雪来临之前下山,他们恐怕只能在酒吧的座椅上趴一晚上了。 这像是大灾难要来临前,成群结队避难的场面,对选手的心态影响很大,17号选手甚至对他的同伴说:“要不我们也一起走吧。” 他的同伴说:“你看看情况,直接滑下去也可以。” “行,或者我们都滑下去,如果不做动作的话,这样的风雪我有足够的应对经验。” 留在门口负责秩序的工作人员提醒道:“还是希望你们能够乘坐缆车。” 没有人理他。 白一鸣推了推余乐:“你跟他们走。” 余乐说:“水还没喝完呢。” “……”白一鸣无语,这拙劣的借口。 余乐就笑:“没事的,这么多人,一个缆车坐一个人排拍到我也你快上场了,我等你。” 白一鸣还想说什么,却被余乐笑眼里的坚定堵住了他所有的话。于是目光忍不住的往雪板架上那并排摆放的滑雪板看去,这一刻似乎悟出了更多的东西,继而点头,不再坚持,“不会有事,我经常在这样的风雪里滑雪。” “还是有点危险吧,会影响视线的,你做动作吗?” 白一鸣却在沉默了两秒后,说道:“有一段时间,我很喜欢看天气预报,什么时候要下雪了,我就去山上,在大风雪里滑雪,雪道上没有其他人,天地间只有雪,我的心情会因此平静下来,直到后来他们发现把我拦下来……” 余乐听的正入神,白一鸣突然闭上了嘴,他起身的同时说道:“我活动一下,我应该上场了。” “……”喂,不要这么欲言又止啊!余乐心里抓心挠肺地想要知道后面的话,但他似乎有能够想象白一鸣突然沉默的原因。一个人的内心要多么的压抑,才会想要逃避到那个程度啊。 白一鸣起身热身,余乐就在他身边不足一米的位置坐着,安静地看着他。 咖啡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就连吧台后面的服务生也进了厨房,快速的进行收工前的最后工作。其他的选手被这场面刺激的坐不住,早早地就跟着其他人一起出门,等候在出发台的旁边。 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咖啡厅里的灯光很暖,照在白一鸣平静的脸上,那专心的不被任何外物影响的坚定,好像也在安抚余乐那稍微还是有点焦躁的情绪。 “你还会做动作吗?”余乐问他,不是要劝他不要做动作,他相信白一鸣有自己的判断,这仅仅是一句闲聊。 白一鸣说:“看情况。”想了想,他又说,“好一点,坏一点都没关系,应该就是在第四名。” “没信心超过亨利?” “很难,而且条件也不好。”说道这里,白一鸣目光一凝,余乐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正在招手的工作人员,白一鸣说,“出去了。” “嗯。”余乐也站起了身,将白一鸣送到了门口,两人一前一后拿下了雪板架上的滑雪板,白一鸣看看他的,又看看自己的,嘴角一勾,走了出去。余乐在后面无语,自己是不是给这个单纯孩子灌输了什么不得了的概念了? 白一鸣登上出发台的时候,咖啡厅的工作人员也走了出来,两男两女一出门就缩着脖子戴上了帽子。 微笑:“一起吗?” 说话的女孩子热情的邀请余乐,与她们一起去往缆车站。 余乐犹豫了一下,摇头。 “缆车就快停了。” “我打算滑下去。” “哇哦,在这么大的风雪里?” “他们还在比赛,我只是滑下去。” “那需要我们在下面等你吗?” “?” “我们正好下班。” “……”不是不解风情,实在就是……不感兴趣啊,“不了,我和同伴已经约好了。” “哦,那太遗憾了。”漂亮的小姐姐手挽着手离开,走出老远还在对他挥手。也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白一鸣早就出发,估计都已经滑到山下面,美色误人啊! 余乐微笑着,最后向小姐姐挥手,走进出发台的时候,正好看见收工下班的裁判和工作人员。 “还没走吗?”裁判也算是熟悉了余乐,热情的打招呼,哪里还有比赛时候冷冰冰,一板一眼的模样。 余乐便请示:“我可以滑下去吗?” “滑下去?” “对,只是滑下去。” “当然可以,你今天表现的太棒了,我已经迫不及地的想要在大赛里看见你真正的表演,当然不是这样糟糕的环境,真正的你。” “谢谢,我也在期待我们的再次见面……格拉顿裁判。” 余乐独自一人来到了出发台,大风卷的风向标的风车呼啦啦,疯狂地转动,细小的雪粒在风里翻卷,一百米外白蒙蒙一片,只有依稀的灯光透过来。 余乐突然有点后悔自己选择滑下去,更担心滑到一半灯就灭了,他抓紧时间穿上滑雪板,急急忙忙就冲进了滑道了。 一开始速度很慢,然后一点点地增加,看见熟悉的道具,身体的本能似乎在安排他去挑战,但是又被理智约束,变得非常小心。 余乐一直没有放开速度,而且选择的都是道具旁边的滑道,那是给裁判和工作人员,以及中途出现重大失误的选手准备的雪道,可以一直通到山下。 但也因为中途没有任何的障碍,速度不可避免的就会越来越快,熟悉的感觉一点点回归身体,追风逐影,来自于速度的快感。 20迈太慢了。 30迈也很慢。 40迈好像好了一点。 果然自己喜欢的是50迈以上的速度。 从身边飞掠而过的绳网和道具,犹如闪电般转眼消失,前方看的始终不够分明,但那种恐惧感却在这样滑行的过程里快速地消失。 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感觉,仿佛天地间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仿佛无限的宽广,无拘无束的某种奇妙的自在。 他突然就明白了白一鸣会在风雪天去滑雪的原因。 没有拘束了。 风雪遮挡了其他人的视线,没有人能够阻拦自己做任何事,所以得到了片刻的自在。在这被风雪围绕的世界里,唯有滑雪板和自己,可以由自己完完全全地掌控,生命重新回归到自由,所以愉快。 那小子真是活的太压抑了。 这些年过的很难啊。 余乐叹息着白一鸣的遭遇,也有些沉醉痴迷在这样的滑雪意境里。 风就像是变成了伙伴,在耳边缠绵,在身边环绕,发出喃喃之声,轻轻从后背推着自己,速度越来越快。 但并没有失控,完全在安全阈值里的速度,余乐可以随时停下来。 他只是在感受真正与风雪相伴的感觉,他还没有在这样的风雪里滑过,但直到他今天滑了,才生出一种感受,自己似乎正在接受风雪之声的洗礼,在倾听着雪山的脉脉低吟。 雪精灵伴随着风雪出来了。 对滑雪的感悟似乎又深了一点,与冰雪的默契又多了几分,心跳与大山的迈动变得一致。 余乐第一次发现,一直以来,自己对滑雪的认知是片面的,所有得到的知识,都是人类去编撰书写的内容,他从未去认真地了解“雪”是什么。 是冷空气与水的结合吗? 还是被碾压平实的坡道。 是冰冷的触感。 还是让人窒息的大自然之威。 都是。 却又不仅仅是这些。 太片面了。 至少余乐在这样的风雪里滑行,感受到的是一种快乐和静谧,是风的吹拂,是雪的纷扬,是冬天大自然的芬芳与温柔。 摇曳的身体在雪地上留下波浪般的痕迹,身体倾斜拧动,直至从雪台上飞过去,于是脸上沾满了雪,风托起自己。 轻飘飘,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这感觉真是棒呆了! 当看见等在雪道尽头的年轻人时,余乐还有些意犹未尽,他故意用滑雪板摩擦雪面发出“沙沙”的声音,然后帅气地倾斜着身体,绕出一个巨大的弧形,最后在年轻人面前徐徐停下。 将滑雪镜取下,戴在头顶,“你怎么知道我滑下来,不是坐缆车下来?” 白一鸣沉默两秒,却是举起了手臂,用袖口在余乐鼻子上擦了一下,蹙眉:“怎么没戴围巾,可能会冻伤。” 余乐想想:“我刚刚是不是流鼻涕了,你这衣服还要不要?” 白一鸣:“……” 余乐插科打诨,继而一把勾住白一鸣的脖子,摘下滑雪板的时候说:“走了走了,熄灯的工作人员得烦死咱们。” 手臂一用力,勾着白一鸣,大步地走了出去。 赛场确实没人了,白一鸣下来之前,观众就已经全部疏散完毕,选手下来后也都走了,就剩下一些工作人员在大雪里收拾工具。 穿过游客中心,再走出雪场大门,这里的人倒是多了一点,还有一些滞留的游客在路边聊天,或者堆雪人。 再往前走,人更多了,风雪影响比赛,却不影响玩乐,大概赛场里的观众都流向了游乐区和酒吧。 他们顶着寒风,兴致不减的往前走,似乎并没有因为今天比赛的提前结束而沮丧。 人都往一个方向走,因而当有人逆行而来的时候,便格外的显眼。 是谭季。 第149章 谭季穿着墨绿色的军大衣, 头戴一顶绿色的帽子,米黄色的围巾一直裹到鼻子,在华国人眼里视为“土掉渣”的老款式, 在国外却备受青睐,谭季穿着这套衣服,走出了T台的效果。 他眯着眼睛走到了他们面前, 继而将围巾摘下来,开口就不高兴地说:“就剩你们两个了, 还能不能再磨蹭一点?” 白一鸣向来对这类叱责的语气敏感,对谭季也是冷眼相待。 余乐倒是笑了:“让你担心, 还特意出来接我们。” “嗯。”谭季哼了一声,嘀咕, “到底是我带出来的,还真能不管死活?听说明天还要把剩下的一场补上?谁安排的?能不能更无聊一点?两场还不够,能力不行的人,就算滑一百场,他还是最后一名。” 余乐照实说:“阿道夫, 他想拼总冠军,我也又都没反对就是了。” 谭季冷笑:“这是比赛啊, 你赢我输的比赛,倒是被你们搞的兄友弟恭, 这就是我不喜欢参加正规比赛的原因,虚伪。你说, 你们答应了,但最后万一阿道夫还真超了人, 你说被他超那人是不是就恨你们了?你愿意被他超?还是你?” “……”好像是这个理, “还是季神活的明白。” “得得得, 别拍马屁了。” 余乐就笑,发现谭季的脾气自己好像也摸明白了,同样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气,话不中听,但心软软的可暖呼了。 就这么一路往回走,随意地聊着有点无聊的话题,转眼新搬进去的蓝色小楼就到了。 谭季在这里站定,说:“行了,你们回去吧,我喝酒去。” “达芙妮?” “呵。”谭季讪笑一嗓子,指着余乐的鼻子说,“就你是个小机灵?所以呢?要不要去喝酒?” 余乐摆手:“季神开心,季神再见。” 告别了谭季,回到屋里,感受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才一进门,又暖又香的风就迎面扑了过来,一楼客厅的光亮着,女孩子们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他们进屋就有人说,“回来啦?” 谭婷还起身问道:“这里可以热牛排吃,需要我给你们做两份吗?” 余乐抖着身上的雪,将外套挂在玄关的钩子上问:“不是有送餐服务吗?” “要收钱的,送餐要收钱,送的餐也要收钱,所以我哥去餐厅取了几份牛排拿回来,说你们饿了可以用锅煎一下吃,餐具我们都清洗过了。对了,我还温了牛奶,要喝吗?” “呃……”余乐犹豫了一下,感觉盛情难却,点头,“谢谢,我来,你告诉我怎么做。” 谭婷看出余乐的害羞,笑着说完,便继续去和高山滑雪队的两个姑娘一起玩耍,余乐和白一鸣回屋里换了一套宽松轻薄的家居服下来,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主要是白一鸣忙,余乐瞎忙。 余乐自打还是个叛逆少年,就一直住宿舍自己生活,独立能力很强,也不畏惧任何的场合,但做饭做菜实在不行。他唯一能做的食物就是用烧水壶煮方便面和鸡蛋,但这其实没什么意义,国家队的食堂里一天提供四餐,早中晚还要加个宵夜,饿了下楼走几步就能抱一堆煮熟的鸡蛋回来,再说吃方便面不配火腿肠能行吗?可吃了火腿肠就等着兴奋剂检查出事吧。 最后的结果就是,余乐连煎牛排需要倒多少油都不知道。 相比较余乐而言,白一鸣并没有被富养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程度,白妈妈喜欢做些糕点,他从小就在旁边帮母亲打下手,后来家里常备高级的雪花牛肉,想吃肉的白一鸣,都会自己下厨做饭。 于是余乐就在那“滋啦啦”的声音里,紧张地看着白一鸣从容地煎牛排,还问着傻了吧唧的问题:“油溅出来不疼吗?” 白一鸣做饭的姿态也透着一股优雅,即便身体放松到一腿弯曲的程度,脊背也挺直的像颗郁郁葱葱笔直生长的松树,微微低着头,眼眸微垂的模样,怎么看都有几分的赏心悦目。同时嘴里悠悠地说着:“疼啊,你要试试吗?” “不要。”余乐干脆利落地拒绝,“疼还让我试,你多坏啊。” 白一鸣转眸看他,黑白分明的眼里盈着淡淡的笑,很浅很浅,但在他的身上,那便是极为愉悦的表情。 余乐说:“别热太久,太久老。” 白一鸣轻轻应了一声,没有锅铲他就用叉子翻过牛排的面,溢出的汤汁和热油交融在一起,发出“嗤拉”的一声响。余乐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往后闪了一截,一手端着一个盘子的模样,像个呆傻的大头鹅。 “盘子。”白一鸣头也不抬地伸手,没等到递过来的盘子,转头一看,余乐还专心致志地看着锅里的牛排,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就勾了嘴角,“盘子。”重复,拉长的声音里裹着笑,语调变得柔软轻快。 “哦,哦!”余乐将盘子递给了白一鸣,白一鸣用叉子挑起一块牛排放在了盘子里,递给余乐的同时说,“盘子。” 两份牛排很快就热好了,但靠近电视的位置女孩子们在坐,余乐两人就在厨房的餐台上吃了起来。 也没有用餐刀,就是用叉子叉在大块的牛肉上,整个挑起来送到嘴边,没有切开的牛肉有点硬,需要大力的撕咬,还得配合手臂一起用力,余乐吃的五官移位,面目狰狞,还嘀咕着:“果然老了,热过的牛排都不嫩了,也没那么好吃。” “食堂里的东西,能有多好吃。”白一鸣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嘴里大块的牛肉,很难从他的表情里看出口里的食物好还是不好,但白一鸣被家长们教育的很好,即便家里那么富裕,他也从不会浪费粮食,更没有穷奢极欲的消费观。 大概这就是“天生贵族”与“暴发户”的差别吧。 客观来说,牛排还是很香的,尤其是经历过比赛后,又在大风雪里奔波过,一块热乎乎的大肉放进嘴里,浓香的汤汁滚过喉咙落在胃袋里时候,会有一种强烈的幸福感。 恰在此时,那边的女孩子们笑了起来,像银铃一样的笑声在屋里回荡。 食物与轻松的环境,让余乐发至内心的感慨:“很高兴啊,这种感觉。” 白一鸣咀嚼的动作停顿下来,眼眸微微垂着,睫毛在灯光下颤动着,在他的下眼帘落下浓长的阴影,眼神格外的柔软,带着笑,点头:“嗯。” 宵夜之后,就是洗碗的工作,余乐看见了橱柜下面的洗碗机,试图研究它的用法,但是白一鸣袖子一挽,连锅带碗往洗手池里一丢,开了水就麻利地操作了起来。 余乐还蹲在地上研究洗碗机,听见动静仰头看过去,惊讶地说:“你还会洗碗啊?” 白一鸣:“……” 谭婷听见了余乐傻乎乎的发言,被逗笑了:“余乐,你不会连碗都不会洗吧?” 余乐能承认这个!?马上就站起来反驳道:“我就是那么顺口一说,洗碗有多难。” 谭婷笑:“小白,那你让余乐洗碗,你做饭,他洗碗,在家里,我爸我妈就这么搭档的,活儿哪能都一个人干。” 余乐立马挽袖子:“我来。” 但白一鸣不让。 余乐急了:“你让我洗啊。” 白一鸣说:“那是她爸她妈,我和你谁爸谁妈?” 余乐理所当然:“你做饭你妈妈,我洗碗我爸爸。” 白一鸣:“……” 谭婷快笑死在地上了,“哈哈哈,余乐我没发现你傻乎乎的,好好玩。” 余乐说:“笑什么,还不写作业去。”这是把谭婷当闺女了。 “哈哈哈。”三个姑娘笑的东倒西歪,你推我我推你。 也就这说话的功夫,白一鸣已经洗完了碗,余乐转头看见擦手的他,唏嘘:“你这又当爹又当妈的,也不容易啊。” 白一鸣眉梢都快飞扬到天际,抬腿就给了余乐一脚。 余乐可以举手发誓,他认识白一鸣这么久,这小子就从来没有做过这样孩子气的,打闹的动作,估计要不是被余乐的话气得牙痒痒,也不会真动手。 只是这生气又不是真的生气,看起来那架势是格外的凶猛,但是力量在落在余乐身上却收了九成九,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十足的玩闹性质。 余乐也变成了淘气的小子,连跳带蹦,跑离了白一鸣几步远,然后一通比手画脚,“来呀,再来。” 白一鸣才没他那么幼稚,把毛巾往墙上一挂,去了单人沙发坐下。又探身拿过遥控器,慢悠悠地换起了电视台。 余乐收了动作,有点遗憾没能继续打闹下去,也不知道谁说的,“男人至死是少年”,余乐一直挺认可这句话,打闹游戏,大概真是少年时代男孩子最喜欢的游戏之一吧。 回了国,得和“化成骨灰还是少年”的海儿,好好闹闹。 现在时间还早,大风雪提前结束了比赛,第二天的比赛都是从中午开始,所以在国外时差已经乱七八糟的众人,还远远没到睡觉的时间。 看电视。 都是外文的节目,以他们的口语水平倒是都能看懂,但是节目内容不接华国民众的“地气”,非常不好看。 吃爆米花。 这种甜腻上火的东西,吃几个就行了,再多也没意思。 还是训练。 算了吧,就连余乐这样的“训练狂”,今天都想好好休息一下,更别提其他人了。 聊天。 好像也没什么聊的,再说这样刻意的和姑娘们聊天,好像也不太妥当。 余乐本来想坐在白一鸣那单人沙发的扶手上,但屁股还没挨上去,就又弹了起来,在其他人一路莫名其妙的注视中,三两步跑上楼去,再下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副扑克。 果然还是打牌更有意思。 “拿扑克玩什么?算命吗?”徐朵问。 “打扑克啊。” “打真的扑克啊?余乐你还能不能更老土一点?” “……我怎么就老土了?” “我身边儿的年轻人,聚一起谁还打扑克啊,要不用手机联网来一局王者,再不行在游戏大厅里联网打扑克,还不用自己洗牌,还有金豆奖励。啊对了,我们队里最近特别流行玩狼人杀的游戏,要不要玩?” 余乐没玩过也听过,而且作为青春正好风华正茂的时代好青年,怎么能够和社会脱节呢。 当时余乐就挽着袖子说:“来来来,我当狼人,统统杀掉!” 徐朵没理会余乐的挑衅,与其他姑娘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就拿扑克牌充当狼人杀牌,找出三个一样点数的10号牌,再把“大王”和“小3”单独找出来,然后一边洗牌一边说:“咱们人少,就不玩复杂的狼人杀,三个平民,一个狼人一个警察。狼人晚上“杀人”,平民和警察白天投票,狼人被投出就提前结束游戏,狼人连续两个晚上出没,没有被投票投出,最后剩下的牌里还有警察,平民胜出。” 然后徐朵又拿了五粒爆米花代替每个人的身份,摆在桌面上:“谁的爆米花没了,就代表谁被狼人杀了。 都懂了吗?” 余乐的智商还不错,没玩过,但听懂了。 他看了一眼发到手里的拍,一张国王 ,这是什么来着?哦,对了,是“警察”,所以是要发现哪个是“狼人”对吧? “探照灯”一般的眼睛,“唰”的一下,就落在白一鸣手里的牌上,蓝白花的扑克被白一鸣用白皙修长的手,压在肚子上,只露出一点边角。 余乐弯腰凑过去,凝望白一鸣的脸,一副了然的模样,小声问:“你拿到狼人牌了?” 白一鸣眨了下眼睛,微微颔首,给了余乐回答。 余乐:“……” 自己这就套到答案了? 小白白,你好单纯啊! 心花怒放的余乐觉得这游戏也太简单了吧,这就让他知道答案了?等第一轮过去,他就要提议把白一鸣给“干掉”! 结果,天黑一闭眼…… 余乐半夜被干掉了,代表他的那颗爆米花没了。 余乐“横眉冷对”,恶狠狠地看着白一鸣:“我爆米花呢?你把我吃了?” 白一鸣抿嘴笑着,摇头。 余乐越看越可疑,一把扣上白一鸣的脸,中指和大拇指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地用力,白一鸣眉心一蹙,乖乖张了嘴,余乐看见了被他含在嘴里的爆米花。 “哈哈!我抓到了,他真的是狼人!” 余乐兴奋地大叫,向三位姑娘献出了白一鸣。 三个姑娘:“……” 继而怒摔手里的牌。 “你诈尸啦!” “你昨晚上被干掉了!” “余僵尸,你给我住手!” 余乐:“……” 沉默两秒,说:“余乐在天的英灵指引着你们……” “哈哈哈哈!” “神特么英灵!哈哈哈哈。” “不行,我要笑死了,要死了。” 嘻嘻哈哈地玩着一点也不正规的“狼人杀”,不会玩的余乐和谭婷总是最先被暴露的身份的人,白一鸣靠着那张冰山脸,轻松赢到了最后,徐朵和安子淮都经验丰富,分别担任“主持人”和“搅屎棍”的身份,让整个游戏都在“俨然有序”中“胡乱发展”。 时不时的,小屋里就响起欢笑声。 或许这就是A区与D区最大的差别吧。 不是房间里的配置上,那些纯粹价值化的东西,而是在于多出来的公共区域,这里成为了感情交流的地方,人与人的界限被进一步地缩短,男人女人间也不仅仅只有爱情,因为在这样开放的区域里,友情也能够得到最大的解放。 直到笑过闹过,夜终于深了,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打了哈欠,连带着余乐也忍不住地哈欠连天。 “睡了。”最后一轮的“狼人杀”,因为困倦,玩的有点儿腻歪,姑娘们翻开牌亮出“身份”的同时,也撑床撑桌子地站起了身。 余乐和白一鸣走在后面,一起上了楼,各自进屋前,谭婷提醒一句:“你们比赛不是没结束吗?记得看官网通知,说不定现在就发了。” 这倒是有必要的提醒,余乐道了一声谢,走进屋里的时候,已经拿出了手机。 这一看,“啊”的一声,还没关上门的众人,同时探头看了出来。 余乐又推出门外,大声说:“不比了。” “不比了?”徐朵重复。 “嗯,不比了。”余乐把手机递给白一鸣看,他的外语文字辨识能力有点差,更详细的内容需要白一鸣这种一年有三分之一时间在国外的人,才能翻译清楚。 白一鸣接过手机仔细地看,三个姑娘又从屋里走出了出来。 然后白一鸣说:“嗯,不比了。” 安子淮问:“具体怎么说的啊?” 白一鸣又去看手机,一字一句地读了一遍,确实就是那个意思,什么经过组委会的商议啊,什么由于天气对未来几天的影响啊,什么因为嘉年华活动啊,总之自由式滑雪男子组坡面障碍技巧就只赛两轮,以两轮最高的得分作为有效分排名。组织方更是通过更新总分榜的方式,告诉所有人,我们宣布的就是最终的决定,谁说都没用。 安子淮的眉心蹙紧:“那剩下单板的比赛呢?” 余乐说:“明天上午九点。” “哇哦,好惨。”徐朵夸张地大叫,想想又说,“那不是中午还有障碍追逐的预赛,晚上接着决赛,要累死了。” “明天上午的风雪还不知道能不能停,通知上的意思是看天气情况再说吧。” “可别再等了,等着比赛的日子过来,也太煎熬了吧。”徐朵和安子淮已经来了一周,余乐他们比赛比的精疲力尽,等待的人也不好过,要一直维持比赛状态,还要关注其他选手情况,状态一天天的调整着,到比赛那天应该是最好的状态,一旦改变比赛时间,就得重新调整,余乐知道这滋味儿。 可惜滑雪比赛,还真是看“老天爷脸色”的运动。 这天晚上,余乐躺在松软的大床上,感慨金钱和享受果然还是挂钩,这干燥香软的大床,床褥甚至有种淡淡的熏香气息,席梦思也软硬合适,简直要“抽掉”骨头,他没翻两下,就沉沉睡去,一夜无梦,很是香甜。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撩开窗帘一看,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松柏的枝叶都被压弯了,裹着白绒绒的一层像棉花糖一样的大雪,竟有几分的憨态可掬。 今天上午没比赛。 官网在凌晨六点就发了通知,今天白天的比赛暂停,晚上雪停了,会继续举办单板的比赛。 没余乐他们什么事,今天是难得在赛程里放假的一天。 起床洗漱后,余乐在屋里的客厅愣神看手机,昨天晚上给国内发了不少消息,和父母聊了两句就睡了,今天一早起来,手机跳出来很多消息,大家都对他拿到坡面障碍技巧第二名视为理所当然。 就连队友和朋友都觉得他赢不了约拿,还指望裁判会留给他更好的整体印象吗? 打破印象是需要时间的,一次次地比赛,一次次地证明自己并不比任何人差,这个扭转整体印象的过程需要整整两个赛季的时间,半点疏忽都不行,直至冬奥会的来临。 任重而道远啊。 柴明也发来微信消息说:“任重道远,首先要放平自己的心态,你能察觉到不公平,这是好事,说明你已经触碰到了“难度储备”的部分,接下来就是持续的努力,会更好的。” 柴明又说:“难过也不要放弃,更不要去喝酒买醉,这不值得,你应该能懂我的意思,前方不是没有路,而是荆棘丛生的一条大路,仅仅是难走一点。” 最后柴明说:“回来我陪你喝点儿,和你聊聊。” 余乐想说柴明还是低估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将他当成了小孩儿。 就没有想过,一个跳水的“万年老三”,永远无法前进一步,甚至还丢掉了奥运资格,这么一个人,都能够从“谷底”走出来,他的人生能有多么的宽广。 人们惧怕波折,惧怕坎坷,但每一次的劫难都是自我的一次塑造,只要能够挺过去,就是一次成长。 余乐早就已经成长成了,不会畏惧任何赛场,哪怕落后至最后一名,也会咽下牙根溢出的血,拼到最后一刻的程度。 但这样被关心着的感觉很好,所以余乐只是笑眯眯的在手机里敲出字来:【好,我一定坚强!】 白一鸣这个时候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白白嫩嫩的模样,头发还有些凌乱,这个时候才能看出他孩子气的模样。 余乐将手机举起来,递给了白一鸣,说:“这么一来,阿道夫是没有资格竞争总积分了吧?” 至于障碍追逐的总积分冠军,克劳斯·查理,更是在没有进入坡面障碍技巧的决赛,就已经被淘汰出了总冠军的争夺队伍。 递给白一鸣的手机屏幕里,显示的正是当前的积分榜。 在昨天比完的坡面障碍技巧项目,选手的分数已经更新在了官方网站上。 【坡面障碍技巧】 第一名:约拿,12分。 第二名:余乐,11分。 第三名:亨利,10分。 第四名:白一鸣,9分。 第五名:安格尔,8分。 第六名:约伯,7分。 第七名:阿道夫,6分。 加入新项目的分数后,【公园滑雪总积分】发生了变化。 第一名:白一鸣,31分。 第二名:余乐,29分。 第三名:安格尔,27分。 第四名:约拿,23分。 第五名:约伯,20分。 第六名:亨利,19分。 …… 第八名:阿道夫,15分。 …… 余乐说:“假设阿道夫的障碍追逐能拿第一名,即便加上12分的分值,也不能比你更高,他已经完全失去竞争能力。 亨利也没机会了,障碍追逐的12分他不可能拿到,就算拿到也就和你平分,但这个可能太低。 剩下有机会夺冠的人,就在前五名里。 无论如何,你拿冠军的机会都最大,只要能够进第二轮,就有分数,加油啊!” 白一鸣拿着手机坐在了余乐身边,专心看着手机的模样,应该是在心里默默算着分数。 余乐便歪过去,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戳了戳:“安格尔和约伯还是很厉害的,去年的比赛,约伯说他进入了半决赛,安格尔则是冲进了决赛,假设你没有进入决赛,他们却有进入决赛的能力,他们确实很有可能会反超。 约拿就更厉害了,U型池连决赛都没进,现在却追了上来,我们谁都不知道他障碍追逐的实力,简直就是一个秘密武器。” “还有你。”白一鸣突兀地说着,同时抬头看向余乐。 “啊?”余乐愣了一下,继而失笑,“我什么水平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我障碍追逐连回转技巧都是才接触,掌控力非常地差,时刻准备撞墙,大概率第一轮就被淘汰。所以你就别算我了,我啊,不值一提。” 白一鸣蹙眉。 余乐就笑,“我和你谁和谁啊,你的荣耀就是我的荣耀,看你夺冠比我自己夺冠都开心。” 白一鸣的嘴角勾了起来,低头抿嘴藏不住笑的模样,少年气十足,轻声说了一句,“你不要放弃。” “好!”余乐爽朗地笑着,拍了拍白一鸣的后背,反正他是已经做好了“吃大户”的准备,白一鸣在他心里就是争夺冠军最强的“王牌”,如果拿不到冠军,虽然不应该,但他应该会非常非常地难过。 第150章 外面还在下雪, 两人换了衣服出门去吃早餐,大概是今天白天没有比赛的原因,住宿区里非常安静。 雪花纷纷地往下落, 盖上不知道谁在不久前留下的脚印,前方的雪平整的就像从未有人造访过,余乐和白一鸣并肩而行, 在雪地上留下了一连串的印记。 到了餐厅,果然来吃饭的人很少, 餐厅的服务员路过窗户边的时候打了一个哈欠,在看见余乐他们进来的时候, 急忙整理表情,微笑喊道:“欢迎光临。” 西式的早餐都很简单, 面包鸡蛋和牛奶,当然如果想吃肉也可以让厨师做个夹肉的汉堡。牛奶是热的,接出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旁边就是冰柜,也可以直接拿冰牛奶喝。早餐没有面条这一点让余乐很不习惯, 除了午餐增加的番茄酱西红柿炒鸡蛋和萨瓦迪卡大米外,再没有更多符合华国的早餐。 余乐怀疑在自己昨天无视了劳恩的“阵线邀请”后, 今天中午还有没有这些食物。 转了一圈回来,却看见亨利和他日不落国的同伴一起走进来, 对方更早看见了他,大声招呼:“余, 白,早安。” 余乐和白一鸣都停下, 看了过去:“早上好。” 连食物都没有拿, 亨利就迫不及待地与余乐他们分享了自己的最新消息:“嗨,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们今天的比赛结束了吗?昨天约拿在窗户边看见劳恩带着人去了阿道夫的住处,再出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官网的最新消息,显然劳恩搞定了阿道夫,真好奇那个家伙付出了什么代驾,阿道夫可是很想获得这次大赛的总冠军……” 难怪…… 余乐能够体谅劳恩的难处,尤其是被他邀请的滑雪选手与他立场不一致的时候,他必须要谨慎处理,私下里的谈话显然很有必要。 睡了一觉起来后,余乐想要再滑一场的念头已经淡了,那些不甘心,和急于证明自己的想法都被睡梦搅的一塌糊涂。 最近真的很累,每天两场比赛,虽然体力消耗很低,但精神一直处于高压状态,今天可以休息一天,他必须要谢谢这场雪,还有劳恩的坚持。 “嘿,今天是休息日,要去我们那里玩吗?”亨利热情地邀请。 日不落国的人最闻名于世的是他们的绅士风度,但往往都不是很热情,在余乐认识的人里,亨利是个特例。 但余乐拒绝了。 他今天想在屋里休息一下,还想看看障碍追逐的视频,今天没有比赛,但明天有,现在还不是松一口气的时候,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但更能认清自己的内心,继续努力,无论如何要有始有终,不要提前放弃,留下遗憾。 心里的疑问得到解答,余乐吃过早餐后就回到了房间里,他拿出平板电脑和白一鸣并肩坐在沙发上,点开机子里的视频,一看就是一上午。 障碍追逐确实存在“黑手”现象,在赛程紧张的时候,经常会有人脱离赛道,亦或者突然就落在最后面,仔细研究,有时候看着像是故意的意外,有时候看着又像是不故意的意外,准则很难判断,所以裁判的判罚标准也总是在变化,就好像在故意放水,有时候又判定的大快人心。 余乐说:“出发的时候最明显,挥动的手臂就像是故意的。我没有滑过更多人的障碍追逐,可能一开始就会落在后面,到时候你要小心一点,考验反应速度的时候,你哪怕快一点点,也能脱颖而出。” “嗯。”白一鸣回答之后,继续说道,“你也是。” 随后,余乐拉着白一鸣一定要练习出发时候的标准动作,两人在屋里喊着口号,不断训练,努力将其练成肌肉的反射性动作。 余乐是个很能专研的人,他能够从这样的过程里找到快乐,提升自己的安全感和满足感。白一鸣不是,但他的配合度很高,余乐不喊停他就不停地跟着练,这或许是白会长的功劳。 细细想来,多少有点让人心疼。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吃过午饭睡觉,起来后又继续研究障碍追逐。 这次换白一鸣巩固余乐的回转技巧,两人也会练练小跳台和波浪线的起跳和落地,明明不是体能上的训练,但是两人还是练的一头大汗,气喘吁吁。 余乐说:“好累啊,你要休息一会儿吗?” 白一鸣点头。 两人在屋子里转圈放松,谁也不敢坐下。 余乐看着大汗淋漓的白一鸣,又问:“我就是这样,一练起来就停不下来,会不会觉得挺疯的。” 白一鸣摇头又点头。 余乐扬眉:“什么意思?” 白一鸣斟酌着语言,好一会才说道:“休息的时候,我喜欢写点儿东西……” “五三?” 白一鸣看余乐,等着余乐在嘴上做出“拉拉链”的动作后,才继续说道:“五三,同步,试卷都可以,寻找答案的过程内心会很平静,我确实很不喜欢明明应该休息的时候,却还要让自己做不喜欢做的事情。” 余乐急了,想说话,又想起自己拉上“拉链”的嘴,眉毛都立了起来。 白一鸣被余乐的模样逗笑,嘴角微微钩着,凝望着余乐,轻声说:“但有同伴的时候不一样,我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和你一起疯。” 余乐感动的都要捧心了,这是什么样的小天使,乖孩子啊。 “那就继续吧!”余乐功力十足地挥拳,“我可以一直练到明天!” 白一鸣:“……” 余乐竟然从白一鸣的眼睛里看见了后悔。 当然,晚上余乐没有再练了,他把时间给了白一鸣,白一鸣拿出他的试卷,就在茶几上写了起来。 余乐也是现在才明白,“一心向学的白一鸣”并不是“一心向学”,读书是他向父母的无声控诉,是逃离现在生活的表现,也是他追求内心平静,在赛前调整状态的一个方法。 或许一开始白一鸣也没那么爱学习,但是时间长了,他就爱上了这样的过程。 就像余乐。 没有谁天生喜欢疲惫,喜欢流汗,喜欢把自己折腾的手脚抽筋,累到夜不能寐。 但是当训练被附加上了“冠军”“荣耀”,附加上了“价值”之后,他爱上的并不是训练本身,而是结果。 这天晚上,雪停了,赛场那边的比赛又开始了,单板的坡面障碍技巧比的如火如荼,谭季带着三个姑娘都去看比赛了,音乐声从窗户外面传进来,很适合跳舞的节奏,会刺激的人无法安静。 可是这个房间里,却仿佛自成天地。 白一鸣在茶几上刷卷纸,他答题的速度很快,在余乐眼里简直就有种北清华大“学霸”的气势,明明白一鸣就读国际学校并不用高考,甚至为白一鸣的比赛和训练大开绿灯,就连外国著名大学的橄榄枝都抛出来了,但白一鸣依旧沉醉的学习的氛围里,专心致志。 余乐则盘腿坐在白一鸣身后的沙发上,他戴着耳机,耳机线连在平板电脑上,电脑的画面里还在播放着障碍追逐的比赛视频,有些视频他已经看过好几遍了,但如果让他觉得有研究必要的视频,他会反反复复看到研究透了为止。 屋里的暖灯裹着两人平静的面容,外界的喧嚣无法传入他们的耳中,他们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学习使人充实,学习使人进步,学习使人睿智,学习使人快乐。 古人诚不欺我啊~ …… 一天的休整时光过去,再一睁眼,便又到了比赛的日子。 今天是“公园滑雪”的最后一场比赛,有能力竞争总冠军的选手都已经浮出水面,大概在这次“大奖邀请赛”之前,谁都没有想过华国队的运动员,会成为本次比赛最强有力的竞争者吧。 不仅仅是白一鸣和余乐在三场比赛之后排在了总积分榜的第一和第二名。女子组的谭婷,更是凭借两个冠军,和一个第三名,以总积分34分的高分,遥遥占据在女子自由式滑雪公园滑雪总积分榜的第一名。 她的分数,比第二名足足高了6分。 所以这段时间,只要是关注了这场比赛的人,都在讨论一件事——现在华国的滑雪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我知道他们的空中技巧很厉害,他们很擅长这类技巧型的比赛,一直属于这个项目的强国。但是这太不可思议了,他们竟然在其他的项目也开始领先,所以就像他们在全球经济的影响力上,他们的冬季项目的影响力也要崛起了吗?” “U型池,大跳台,除了坡面障碍技巧外,冠军都被华国人拿了,我们的选手在干什么?” “我并不是歧视,但是我真的想不到华国人会达到这个程度,尤其是男子组的比赛,竟然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是华国人,我有点难过,在过去,公园滑雪可一直是我们的天下。” “那个国家的经济很不错,人也很多,而且他们似乎有自己的办法,让自己能够忍受我绝对忍受不了的训练,这或许就是他们逐渐让我们无法轻视的原因吧。” 赞叹的,无法相信的,还有客观分析的人有很多,他们走在路上,在吃饭的时候,喝酒的时候,在这个国家,甚至是关注这场比赛的其他国家,最多提到的就是华国。 “华国很厉害……” “华国的运动员也很厉害……” “华国的冬季项目也要崛起了……” 当然,在那惊叹的甚至隐约透着一丝畏惧的声音里,有会有些其他声音响起。 “这比赛本来就不公平,坡面障碍技巧和大跳台合并计算积分后,所有的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都在训练大跳台,他们相当于有两个主项去参加比赛,他们当然更容易获得更高的积分。” “不,他们只能笑到现在了,障碍追逐才是我们的游戏,我可以赌我全部的身家,他们在今天的比赛,一定会在第一轮被淘汰。” “是的,我可是特意去了解过,你相信吗?华国今年才开始组建障碍追逐国家队,他们完全就是这个比赛的门外汉,今年获得最后胜利的人还是安格尔。” “约伯去年太可惜了,他在障碍追逐上的能力比安格尔强,可惜更早出局,让他失去总冠军,有着上次的教训,约伯一定会做的更好,所以我更看好他。” “我不喜欢最后的冠军是华国人,公园滑雪应该是我们欧米人的世界,都争口气吧!不要让华国人笑到最后!” 没有偏见是不可能的,华国的滑雪项目开展的太晚了,在过去的十多年时间里,偶尔有些出色的运动员,都是昙花一现,滑雪还是属于欧米人的战场。 谁想把手里的“蛋糕”分出去。 但这些议论声是传不到选手耳里的,而且看似沸沸扬扬的议论,看客笃定的争斗场面,在这场比赛运动员之间,根本不存在。 他们相处的融洽。 余乐吃过早饭后,就和白一鸣一起去了赛场。 障碍追逐的赛道也是场场都不一样,“大奖赛”的障碍追逐赛道是单独建设,并不像余乐在国内滑的室内赛道,是由坡面障碍技巧和隔壁的空中技巧连通后,改建而成。在这里,资源丰富,就他们所在的雪山,就有80多条雪道,单独开辟障碍追逐的赛道,不仅算是当地的特色,也可以在“嘉年华”后与训练队合作,算是热闹促销后的平稳收入。 再说欧米人热爱滑雪,而且很多都喜欢玩公园滑雪,障碍追逐的赛道在昨天比完赛后,今天就已经对民众开发,余乐过去的时候,雪道上疾驰的都是来自民间的高手,有些单看一个道具的技巧,并不比专业运动员差。 障碍追逐的比赛场地就稍微远一点了。 在高山滑雪的区域,依靠山势建成的雪道,只是站在山脚下,就可以感觉到赛道的险峻,以及忍不住吸口凉气的难度。 乘坐缆车往障碍追逐的出发点赶去,居高临下地看,又是另外一幅画面,赛道里虽然是标准的宽窄,但是整个赛道却有四个坡面障碍技巧雪道那么宽。 让余乐窒息的是赛道中间部分,那个大的惊人的回转设计,国内的回转是两个,分别向左向右,类似于“Z”的一个形状,有两处考验队员的不同方向的回转处理,这里的设计却多出来一个回转技巧,有点像反向的“2”。 在进入“2”的弧形部分的时候,有一个向左侧回转的直角,接着会有一个巨大的弧形,过于倾斜的坡度同样很容易让人脱离赛道,随后又是一个向左的,比直角角度还要小的回转急弯。 余乐尤其注意到这个急弯上插了细长的旗帜,犹如绕旗门的设计,简直就是再标准不过的高山滑雪设计。 远超余乐预估的难度,让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处夸张的“回转赛段”,直到再看不清楚才将目光收回来,导致他无瑕看见赛道其他路段的设计,就已经抵达了缆车的终点。 即便下了缆车,脑海里依旧只盘亘那唯一的画面,直到白一鸣也下了缆车,余乐感慨:“这赛道好难。” 白一鸣点头,眉宇间的表情有些凝重。 到了出发点,与其他适应场地的选手汇合后,余乐才知道,觉得赛道难的并不只有他们,这件事甚至成为了今天上午唯一的话题。 约伯就对余乐说:“我一直以为会是去年的赛道,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准备的,谁知道他们今年开发了新的赛道,我发现位置不对的时候,就知道要糟糕了。” 亨利和安格尔也在一旁谈论:“他们为什么要改赛道?我觉得之前的就很好。” 安格尔沉着脸,一直在观察赛道,说:“我刚刚滑了一下,别提多糟糕了,根本滑不起来。障碍追逐滑不出速度,那么不是很好笑?” 亨利说:“这是赛级的吧?这个难度是赛级的吧?你们谁可以回答我一下。” 回答亨利的是障碍追逐主项的女选手:“是的亨利,这是赛级的,而且难度还要更高一点。” 亨利很不高兴地说:“这样的难度给我们这些新手真的合适吗?” 女选手笑了:“你可以退赛,反正你也拿不到奖金。” “你这样说,我会伤心的,没有人可以剥夺我参与的权利,哪怕我滚下去。” “哈哈哈,亨利你真风趣。” 亨利和女选手聊起来就停不下来,安格尔只得另外找人说话,他看向了余乐和白一鸣,最后决定略过这个不爱说话的天才,看向余乐:“你们排名在最前面。” 余乐点头:“是的,但你应该看看我在这个赛道的表现,就知道暂时的领先并没有用。” “你的同伴呢?白呢?也和你一样?” “会比我好一点,但我们都不是这个项目的主项,你是知道的。” “是的,我们都不是主项,我来的时候信誓旦旦,觉得今年的冠军还是我的,就像约伯,我在上个赛季末就专门找了类似之前那条赛道一样的雪场练习了半个月,我以为我准备好了,没想到会是这样,他们改建赛道,应该提前通知我们一声。” “这个赛道很难吗?” 不等余乐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阿道夫开口,他一说话,所有人都在看他。 大概终于轮到自己的主项,今天的阿道夫脸上有种莫名的光彩,精神抖擞地对他们笑:“并不难,这条赛道是按照奥运的标准修建的,接下来我们就会在这里训练,这个赛道将会成为我今年冲击奥运会的主要训练场。” 一名余乐不太记得名字的女选手听见后,说:“不是奥国过来吗?为什么换成你们了?这里一直都是奥国和瑞国的训练场。” “我们今年也会在这里。” “这就是劳恩让你妥协的条件吗?” 阿道夫没有正面回答,但他笑着眨了一下眼睛。 余乐在旁边看见,略微思考,便觉得阿道夫的这次“让步”,实在是划算极了! 他在夏天,得到了一个奥运级别赛场训练的机会,而且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还有他的训练队。 固然该给的费用一样不缺,但这样的机会,可不是钱能够买到。劳恩和瑞国、奥国的训练队已经合作了很多年,在这两个盛产冬季运动世界冠军的国家,他们的成绩不仅仅和他们本土的条件有关系,能够在夏季拥有这样好的训练场,也有着不小的关联。 奥运赛季让所有人都“疯”了。 四年一度,最盛大的比赛,最顶尖的赛场,最具有含金量的金牌,让本该单纯比赛和训练的运动员也都生出了心机和算计。 很难说阿道夫的坚持不是故意的,但阿道夫为此得到了一个机会,是真事。 一时间,身边投注在阿道夫身上很多羡慕的目光,这让阿道夫脸上的光彩更加明亮。 只不过奥运赛级的赛场,对于非主项运动员就是一场可怕的噩梦了。 余乐滑下去的时候,真的能够感觉到,以自己的能力来挑战这条赛道实在是太勉强了。 小雪丘设计的位置很蹩脚,雪丘与雪丘间留下的距离很短,非常考验选手的“小回转”的能力,想要轻盈灵活,如流水般流畅地滑过这个赛段,没有专业的训练,根本就做不到。 等到了波浪赛段,余乐每一次跳过,这处比国内赛道设计的起伏要大得多的“波浪”,他几乎每次都会在峰顶被撞的停下来,有时候倒滑回底部,有时候直接就摔在波峰上,还有一次他用大了力气,结果直接就跳过了一个波峰,直直地落在下一个波浪的谷底,摔的四仰八叉。 到了回转区域,就更糟糕了,他不是速度太慢,就是转弯不急,直接撞上绳网,狼狈急了。 余乐上午滑了十次雪道,虽然能够看出他有不小的进步,但整体水平,依旧在非主项运动员里,排在后半截。 渐渐的,一些偷偷观察他的目光就移开了,落在了白一鸣的身上。 相比起余乐的笨拙,白一鸣在这条赛道上表现的可以用“惊艳”来形容。 他只滑了两次,就大概找到了这条赛道的规律,第五次的时候,他的时速有一度甚至达到了70迈。 70迈是什么含义? 是障碍追逐的正常速度。 对于一名非主项运动员,还是滑这种奥运级别的新赛道,可以只滑五次,就达到这个速度,简直就是个天才。 他的表现虽然远不如阿道夫和克劳斯的出色,但看起来和女子组的障碍追逐世界冠军,进步的速度也不枉多让。 “白很厉害。” “他是真的天才。” “我能够感觉到他对雪的熟悉。” “排在总积分榜第一名的人,果然很优秀。” 赛道的尽头有观众席,因为这里是三条高山滑雪的终点,每条雪道都有大赛级的质量,所以训练队过来训练的时候,教练们就会在这里观察运动员的训练状态。 今天这里将开放给嘉年华购票的观众,这个时间虽然距离第一场比赛开始,还有一会儿,但已经有些观众陆陆续续地出现在大楼里。 大楼里有直播电视,不过现在还没有开放,很多观众就靠双眼直接看选手训练,其实这样也够了,障碍追逐不像坡面障碍技巧,它中间有很大弯曲的部分,这大大缩短了高度,而且障碍追逐设置了很多高出四五米的跳台,观众在山脚下就什么都看不见。但障碍追逐不会,很小的跳台,还有远看一点难度都没有的波浪线,依山而建的雪道只要角度合适,就可以轻易地从头看到尾。 这些观众聚在一起,就在站在窗户边上,连续几日比赛,已经让这次公园滑雪的很多选手成为“网络红人”,尤其是异军突起的三名华国运动员,目前都排在总积分榜的前一二位,不可能没有人去关注他们,了解他们。 又甜又飒的全能小姐姐,谭婷。 大跳台一鸣惊人,阳光爱笑的余乐。 非常全能,打破世界纪录,又冷又酷的白一鸣。 当有人提到他们的时候,在他们名字的前面会加上很多的形容词,这正是他们的成就,也是让大家深深记住他们的原因。 甚至不需要去看他们的背心上的号码。 训练的时候,他们也不穿背心。 但是当他们从山上滑下来,即便隔了几十米的距离,但还是能够从他们的轮廓分辨出他们的身份。 黑眼睛的亚洲轮廓,是他们了! 这个看起来冷冷的,每次滑完脱下滑雪板就走的,是白一鸣小哥哥吧?那个穿着黑色炫彩滑雪服,脸上像是总是带着笑,眼神很暖的人,是余乐小哥哥吧?啊啊啊啊,今天华国的小哥哥们也都长的很帅呢! 好想撩~~ 不过…… “余好像很不擅长这个项目啊,刚刚他摔了几次?一次还是两次?” “白实在太棒了,如果不是我了解过他,我都要以为障碍追逐才是他的主项。” “又双叒撞上绳网了,这次好像更惨,就不能再慢一点吗?不会受伤吧?” “哇哦!白真是太快了!从头到尾,流畅的就像是艺术,他已经摸透了这个赛道的规律。” “余乐要加油啊,我已经在为他担心了,这样真的可以比赛吗?” “白一鸣会成为最后的冠军吧?一定会的!我应该可以提前为我们的总冠军祝贺了!” “这两个人的在这项目上的差距,还真是大呢。” 第151章 今天适应赛场, 余乐比往日用的时间更多。 首先是这个赛道实在太难了,余乐更是在与白一鸣的训练进行对比后,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参差”。 虽然有点儿自恋, 但他确实觉得自己在滑雪上的天赋,连顺畅的从这个赛道滑到底都做不到,这就有点儿过分。 强烈的不甘心, 再加上这样的奥运赛级雪道,也不会对群众开放, 所以不需要等待太多时间,让训练变的很顺畅, 让余乐一次次摔下去,再滑上来的行为, 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原本坐缆车上山,稍微休息个五六分钟,差不多就可以出发,气氛也很融洽,大家甚至并不在意谁先谁后的问题, 但渐渐的,有时候余乐一上去, 没等排在队伍的后面,前面就有人让他先滑。 大概是余乐这副较劲儿的模样, 让人有点同情吧。 这只是个游戏不是吗? 却让自己滑的这么狼狈,没看见还有观众举着手机在拍摄吗?多少还是要注意一点形象, 这只是个游戏。 大家都是职业的滑雪运动员,除了刚学习滑雪的时候摔的这么惨, 那之后还有多少人还觉得30迈的速度叫快呢? 就是这个赛道, 30迈也让人滑的无比艰难, 时不时的就要降速,应对前面根本无法绕开的障碍。 没有速度何谈激情,简直难受。 眼下就有些人对这比赛不感兴趣了。 再滑也拿不到冠军,赛道还难滑的要命,回头笨的像个鸭子似的被拍照片发到了网上,要是传回国内,还要不要脸了。 能来这里的人,在国内好歹也是某个单项,至少排名前三,有头有脸的人。 不想比,也就不愿意练,与身边的同伴聊聊天也好,所以余乐几乎每次都能换到前面,并且一次次滑下去,又回来继续的身影,就显得格外的显眼。 “嘿,余,你真是太认真了。”一个选手对余乐这样说,“不过你的同伴很适合这个比赛,你为什么不休息一下,把今天的比赛当成游戏?” 余乐笑着,开口说话的时候,空气里都是他滚烫的身体喷涌而出的热量,“这就是我的游戏,试着找到这个赛道的规律,我简直停不下来。” 大概对方没有“get”到余乐“训练狂”的专研本性,沉默两秒后,回答道:“你的爱好还真有趣。” “是的,那么谢谢你了,我出发了?” “好的,祝你好运。” 余乐在滑下今天最后一次的时候,感觉到了身体的抗议,强烈的疲惫感袭来,在陌生的赛道上,他用错了太多的力量,比平时训练累多了。 所以当他跳过第二个波浪线的时候,脚下一软,双手撑地,顿停了在波峰上。 简直想趴在地上休息一会儿,但想到后面还有选手要用这条赛道,他只能又站了起来,深呼吸两口气,顺着波峰的弧线滑下,又手脚并用的往前爬。 手酸的更厉害。 坡面障碍技巧的滑雪杖大部分时间都是个摆设,大跳台更是不配备滑雪杖,所以在滑障碍追逐的时候,每次丢掉速度,不得不从坡底往上爬时,手臂肌肉的使用率几乎快达到他过去一个月的使用程度。 但是最后一次了啊。 再累也要坚持下去吧。 再滑这个赛道就是比赛的时候,那时候可就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必须再认真起来,仔细地感受这个赛道,牢牢记住自己在哪个区域应该使用的不同力量,如果做不到完全的肌肉记忆,那就试着去数据化。 死板了一点,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大脑飞速地运转,四肢有些不协调地配合,看起来就像一个才学滑雪的新手,但余乐根本无法顾虑到姿态问题,因为大脑占据了他几乎全部的精力,手脚技巧的运用都依赖本能。 然而这些障碍他都不熟悉,在别人眼里,就变得格外的笨拙。 但余乐相信这些都会改善的,等他安静下来,找个没人的地方,在脑袋里过它个几十上百次,所有的数据就会熟捻于心,到时候反过来控制手脚去配合就好了。 这一次依旧磕磕绊绊地滑到了底,余乐看见了趴在护栏前的谭季,对他招手。 “你这也滑的太差了吧?”谭季见面就说,“国内不都得传你是天才吗?就这样的天才?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不至于滑成你这样。” “你不懂。”余乐摆摆手,懒得和谭季聊这些没用的,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在脑海里过流程。 “我是不懂,但你这样怎么比赛?比谁滑的更慢?”谭季就笑,“还是自暴自弃,想把冠军让给白一鸣?” 余乐刚开了一个头儿的“脑补”就被打断了,说:“小白还用我让?他让我一条腿我都滑不过他。” “那是,他看着是比你厉害,就是吧……”谭季看了一眼出发点尽头,那个遥遥的似乎被人围绕的华国年轻人,即便隔得这么远他都能够感应到某种不对的气氛,但他看了一眼眼神发直的余乐,又把剩下的话吞了下去。 今天的比赛的时间无法确定,所以包括单板选手在内,都通知的中午一点开始比赛。并不难理解,根据障碍追逐的赛制,每组四名选手,一场比赛晋级两名,最后一场比赛叫决赛,倒数第二场叫半决赛,至于预赛有几场,与参赛的选手数量有关。 自由式滑雪的男子组,一共有26名选手参赛,预赛要进行六场,晋级13人。还要预赛第二轮,进入前六名,以及从没有晋级的小组里,让排名前两名的人晋级,人数就变成了八人,也就进入到了半决赛的赛程,直到决赛比出结果。 第一轮预赛的比赛顺序,分别是自由式滑雪女子组,然后是自由式滑雪的男子组,接着就是单板女子和单板男子。 单板女子的选手数量比较少,就不需要比第二轮的预赛,晋级选手直接参加半决赛的比赛。单板男子又是报名人数最多的项目,足有三十多人,所以他们的比赛时间会很长。 选手数量不同,也导致比赛时间有长有短,无法做到标准化的定制时间,就必须要求选手一直守在赛场里。 所以从中午一点,赛场的音乐声响起,余乐他们就开始在休息室里准备,而且等待的时间大概要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全程预计将近三个小时。 最关键决赛和半决赛还安排在了晚上,观众到场的最高峰,到时还有总冠军的颁奖。 今天的比赛将会是余乐来参加这场“公园滑雪”大奖赛,最累的一天。 呃……当然如果他第一轮预赛就被淘汰了的话,那倒是不累了。 休息室里的人很多,当所有的运动员都聚集在一起后,这里提供的座位甚至不够,而且到处都是人在走动,也有相熟的运动员在大声交流。 余乐很安静地坐在角落里,谭季为他们占了一个位置,直到他们来了,才匆匆赶去吃饭。 装备在长条座椅围了一圈,代表这里有人,谭婷正在紧张地热身,白一鸣去了洗手间,余乐就安静地坐在座椅上,两侧的耳朵挂着耳机,但还是阻挡不了四面八方传来的“嗡嗡”说话声。 不得已,余乐打开了手机里的音乐,调到合适的音量,就开始闭上眼睛在脑袋里过动作。 就像睡着了一样。 中途有人过来,本来想要攀谈,但看见余乐像是睡着的模样,又无声地离开,倒是避免了很多麻烦。 运动员每天不停训练的原因,是为了提高身体素质,也是进行肌肉记忆的过程,确保运动员在比赛过程里出现任何的情况,身体都可以以高于思维的速度,更快地解决问题。 可以说余乐现在是在“反其道而行”,他完全放弃让身体去记忆雪道,反而让思维走在前面,不但把赛道上所有障碍在脑子里记下来,同时在面对不同赛道的时候自己身体应该用出的力量,以及角度,包括速度,都有一个较为硬性的要求。 很难说这样的运动习惯是对是不对,体育圈里也不缺用脑子比赛的运动员,只能说这是一个费时费力,面对眼下情形比较好的方式。 就是太烧脑了。 像余乐这样不停用脑子过动作,反反复复的在脑子里抠细节,有些人甚至会因此头痛欲裂。 但余乐不会,至少现在不会。 比赛的紧张感和压力让他身体的激素狂飙,他一直处在较为亢奋的程度,这种用脑过度般的疲惫感暂时不会降临。 至少在余乐完全投入到这件事后,他的大脑都空前地清明。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乐再听见声音,正是自由式滑雪女子组比赛,集合准备出发的时候。 他睁开眼,就看见谭季正在为妹妹谭婷整理装备,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然后拍着她的肩膀,将她送了出去。 余乐急忙起身摘下耳机,喊道:“谭婷,加油。” 谭婷听见声音,惊讶地回头:“还以为你睡着了。” 余乐笑:“差点儿。” “真厉害,这么吵也能睡着,不管我,你继续准备。” “好的。”余乐再度重复,“加油。” 抱着双雪板的女选手集合在了一起,一起朝着门外走去,休息室里顿时空旷了很多。 余乐在回到座位坐下,准备继续的时候,看见谭季将白一鸣叫到了一旁,两人说着什么,这两个人竟然会单独交流,让余乐多看了几眼。 白一鸣表情一直淡淡,很难看出他的心情变化,谭季脸上也没有笑,能够感觉到他们正在说的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这让余乐更不方便过去了。 后来白一鸣回来,余乐找到机会问了一句,白一鸣平静地回答:“没什么。” “哦。”只能闭嘴不问。 女子组的比赛牵动了余乐的心,让他无法再静下心来备赛,最后叫上白一鸣一起,在直播的电视屏幕前面站定,一边热身活动筋骨,一边看比赛。 障碍追逐的比赛,就像其他的项目一样,主项选手必然会带来更加精彩的表演,轻而易举就从选手中间脱颖而出,一骑绝尘,轻松领先通过终点。 在主项选手后面,是剩余的非主项选手,压着速度,小心翼翼,有时候还要用滑雪杖爬上斜坡,然后温温吞吞的滑完全程,结束比赛。 大概是预赛的原因吧,选手的实力差距巨大,余乐始终看不见自己预想中的,龙争虎斗般的精彩场面,甚至有点小小的无聊。 他想,自己比赛的时候一定也是这样,落在队伍的后面,能滑完全程再说名次。 然后谭婷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第四组。 这个组有一个主项选手,一出场就飞驰了出去,将其他三人甩开很远。 剩下三人的水平差不多,都很努力的处理每一个障碍,但不够熟练的技巧,让她们时不时地还会碰撞在一起。 不知不觉间,三位女性为了抢位发生了更加激烈的争夺,在某一个瞬间,谭婷突然就被挤出战圈,落的了后面。 余乐紧张了起来。 谭婷是自由式滑雪女子组总积分榜上的冠军,她领先第二名足足6分,但这个分值,如果她在障碍追逐里没有进入半决赛,而她的对手成功晋级,她依旧会丢掉第一名。 这就是“全能赛”残酷的地方,同时也是这类比赛的魅力,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冠军会花落谁家。 加油!谭婷! 余乐盯着电视屏幕,看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从谭婷被挤到后面那一刻,他就已经屏住了呼吸。 上去! 上去! “上去!” 不知不觉,余乐叫出了声音。 或许是余乐的这一声开口,带来了某种不可知的变化,谭婷前面忙着抢位的两个姑娘,在争夺同一个雪丘路线的时候,发生了冲突,应该是本能的反应,在两个身体无法避免的要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她们摇晃的手臂碰在了一起,并且挥动了一下。 就像碰撞在一起的犀牛角。 “砰”的一声。 “吨位”更大的获胜了! 一名明显看起来更小更矮的姑娘,像是撞在了一个铁块上,“铁块”没有事,她自己被撞的弹了回去。 “啊——” 即便没有声音,但余乐还是看见了那姑娘惊恐到张开的嘴,同时无法控制自己直直地撞在前面的小雪丘上,在飞出一个小小的抛物线后,滑雪板的板头撞在了前方,下一个雪丘上,就那么硬生生停了下来。 摔倒在地。 余乐眉心狠狠地蹙了一下。 这种感觉他知道,今天上午的训练,他不止一次出现过这样的失误,从高速运动到停止,类似于“急刹车”一样的感觉,那一瞬间,心脏好像都从喉咙里被拉扯了出来,恶心的不得了。 但“镜头”从来不会留给失败者,停下的姑娘很快就从画面里消失不见,赛道上就剩下三个人在滑行。 主项选手在出发后的二十秒时间,就已经超出了非主项运动员将近十米的距离,遥遥领先,甚至已经无法在主屏幕里看见她的身影。 人数更多的谭婷和他的对手,被摄像机自动对焦锁定,位于画面的正中间,让余乐和其他观众都可以看见,谭婷是怎么努力追赶,并且一点点拉近与前面的距离。 很紧张。 竞速类的比赛,因为对手就在身边,竞争变得简单粗暴,一目了然,也最是牵动观众的心。 余乐在心里大叫加油!加油! 也必须加油! 自由式滑雪女子组的人数较多,因此障碍追逐初预赛的小组第三名,是没有积分的! 会在预赛里淘汰! 哪怕只是获得两三分都好,谭婷都必须从预赛里晋级,才能确保她的总冠军。 然而她的对手可不是“吃素”,而且也没有“我反正拿不到冠军,不如成人之美”的想法,她就滑在谭婷的前面,她的速度不快,处理的障碍的时候也显得犹豫不够干净,她确实不是障碍追逐的主项运动员。 但余乐还是在她的身影上,找到了生疏的战术性控制。 对方的想法也很好理解。 拿到小组第一名是不可能了,我现在在第二名,只要保持这个名次就可以晋级,所以与其顾虑前方,不如考虑身后,不要被人超越。 余乐在和白一鸣比赛的时候,也试图用这个技巧,阻止白一鸣超过自己。这是规则允许范围内的战术。 只是立场变化后,关系到奖牌的情况下,就有点恶心了。 余乐这一刻真是恨不得一把把拦路的女选手拉开到一旁,丢到山的那边,海的那边。 所以在某一个瞬间,余乐突然心有灵犀地看向谭季,然后就看见了谭季那杀气腾腾的脸。 果然事儿不摊在自己的身上,没感觉啊。 当初他“挡”白一鸣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难过,反而觉得很过瘾呢。 对不起啊白一鸣。 余乐转头又去看白一鸣,目露真诚。 白一鸣似有所感,突然与余乐的视线对上,继而“……?” 这时,比赛终于到了较为宽敞的路段,也是余乐最畏惧的区域,“大回转”赛段。 这里全程弯路,极为考验选手的“回转技巧”,虽说赛道变得宽敞,但更需要足够的控制力。 谭婷果然在这里加速了! 她手脚并用,脚下连连蹬雪,滑雪杖刺入雪中,再拨出来的时候,雪块夹着雪尘在身后一路飞扬,女性的英气和力量感在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震撼着余乐的心灵。 谭婷提速了。 前面的选手有所感觉,也在提速。 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在滑过悠长的,360°回转区的时候,这短短时间,速度最少都到了60。 60迈! 在城市里开车,大部分车道限速也就这么高,可见速度之快,之危险!! 而这样的速度,在她们进入下一个弯道前,在那条直线的,没有一点障碍物的赛道上,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70迈!! 这是主项障碍追逐选手的标准速度!! 她们达到了70迈!! 在这样的追赶中,这两名非主项运动员也达到了这样的速度!! 甚至更高!! 余乐的心脏提到了喉咙眼儿,眼睛睁的又大又圆,五官都跟着谭婷的这场比赛一起用力。 再快点! 再快一点! 提前占好内弯的道,一定可以成功反超。 过了这个弯,前面就是一马平川! 谭婷加油!!! 这样的咆哮声,才在余乐的心里响起,然后余乐就看见了电视屏幕里那失控的一幕。 先是谭婷成功抢道内圈,但是最后一个回转区域的设计太疯狂了,极小角度的360°回转,哪怕谭婷倾斜了身体,哪怕她的滑雪板的侧面都“呲”在了雪上,但这个回转的弧线还是拉开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直至! 她的对手更先地崩盘,从弧形轨迹里脱离,朝着绳网撞去。她几乎也就在下一瞬间,脱轨离开,撞向绳网。 “嘭!” “嘭!” 耳朵里就像是听见了两声闷响。 在撞击出现的瞬间,余乐都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 “哦……” 耳边响起很多人不约而同发出的惋惜声。 余乐看向谭季,见他虽然因为紧张而绷紧的嘴角,但是一直蹙着的眉心却舒缓开了。 大概,比起胜利,谭季更愿意看见他的妹妹,挂在绳网上,毫发无伤笑着下来的模样。 也是直到看见谭婷的笑容,余乐憋着的那口气才缓缓地吐出来。 谭婷的障碍追逐比赛结束了。 在她和他的对手“河蚌相争”的时候,以为早就已经被淘汰的那名瘦小的姑娘,从她们眼前悠哉地滑过,作为“渔翁”轻松地摘下了最后一枚“果子”。 谭婷没有晋级,在该项目上一分都没有拿到,最后的总冠军成了悬念,排名前四的选手都有可能登上最高的领奖台,获得大奖。 谭婷比赛结束,下来的时候看见他们就笑,摆手说:“没事没事,不用担心我,我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我能调节好。” 面对哥哥的关心,她也笑着点头:“我现在心态还可以,让我自己处理一下,我可以的。” 但是徐朵和安子淮来了,姑娘们聚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谭婷的眼泪就绝提而下,被姐妹拥抱着去了角落里。 余乐既心疼又惋惜。 领先了一路的好成绩,临门一脚却丢掉了冠军,谁受得了? 他感同身受,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儿来。 同为运动员,被触动的太深了,就像是有看不见的拳头在自己的心脏上狠狠地锤了一拳,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那股憋闷的伤感驱散。 后来他找到白一鸣,说:“你过那个弯的时候还是慢一点,那里简直就是天坑,太要命了。只要别摔倒就有成绩,先不说小组里的名次,在第二轮预赛,只要滑好自己的,别落的最后一名,就有积分拿,千万别勉强,千万别受伤。” 白一鸣点头,也对余乐说:“你也不要争,躲开其他人远点儿。” “行,我知道,不会让其他人撞上我。”余乐比着OK的手势,注意到了白一鸣透着几分忧心的表情,他以为白一鸣是在担心自己,便灿烂地笑,“不用担心,放心吧。” “嗯。” 白一鸣转过身去,往谭季那边看了一眼,回想谭季之前说的话,没让余乐看见自己眼睛里的戾气。 女子组的总积分冠军在预赛被淘汰,对于余乐他们而言是场灾难,但除他们以外的其他人,都变得兴奋了起来。 没有人对注定的结局感兴趣,无法预测的结局才会刺激的人思考,亢奋的议论冠军最终归属。 当然还有重新获得夺冠机会的姑娘们,也纷纷被注入了活力,对名次的渴求,重新变得“贪婪”,甚至“疯狂”。 有那么一段时间,等待区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计算分数和排名,谁要拿到多少分才有可能夺冠,谁成了最新的“女王”待选者,以及……“谭太可惜了,如果她控制的再好一点,没有摔倒,她赢了这一场,冠军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选……” 甚至还有人想要和余乐聊一聊谭婷的事,想要表达一番自己的惋惜遗憾。 余乐不是很耐烦地应付着,他觉得这个时候根本不是聊这个的好时机,对方不合时宜的行为,感觉上更像是来看热闹。 但他又不得不做出符合分寸的回应,这个时候就很羡慕“冷漠”的所有人都知道,不敢去叨扰的白一鸣。 好在,没有过多久,大赛方的工作人员就举着喇叭大声喊着:“自由式男子组请前往雪场大门,签录、抽签、集合!” “自由式男子组……” 余乐急忙对约伯说:“走吧,先去签录,我现在心情也很糟糕,谭婷就像我的妹妹,她难过我也一样难过。” 约伯点头:“我知道,我正在安慰你。” 余乐:“……”看来我们对如何在伤口上撒盐的定义不一样。 他们一起走过去,没有拿装备,只是签录而已,还有抽签。 障碍追逐四人一组,抽签也是为了公平,除了面对选手的方向不透明,其他方向都透明的亚克力板的抽签箱里,放着用不同颜色的笔写着“1~4”号码的乒乓球。相同的颜色在一组,号码代表出发点的位置。 选手们抽签的过程务求做到公开透明,代表主办方公正公平的立场。 抽签箱前,瞬间就排成了长龙,余乐他们落后一步,过去的时候已经排在了后面。 抽签的速度不算快,主要还有一个记录的过程,然后拿着乒乓球的选手就会站在队伍的旁边,等待自己的同组竞赛的对手都有哪些。 走走停停,约伯就说:“我有点意外你的障碍追逐的水平,我以为你是比较全面的运动员,说实话你不应该生气,在今天上午之前我一直在思考应该怎么超越你。现在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你真的只能滑到这个程度吗?” 没什么生气或者不生气,只要不是聊谭婷的问题,这种竞争都是理所当然,更何况约伯清楚地表达了出来,所以余乐也真诚地回答:“当然不是,我也希望自己可以有一个好的表现,我也在用自己方法努力,你看见了吧?今天上午我应该是滑了那条赛道最多的人,我觉得我差不多已经很熟悉它了。” 约伯一侧的眉毛扬高,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道:“是的,我看见了,那么那个办法对你有用吗?” “有。”余乐点头。 约伯点头:“那祝你好运。” 约伯是真诚的祝福,但是这个“真诚”里,更多的是不信。不是不信余乐说的话,而是余乐表现出来的能力,真的很一般,就像其他大部分不是很有“灵性”的选手,这和他这几天在比赛里的表现有些差距,让人有种“哇哦,原来他并不是个天赋型的运动员,他是努力型的,所以他要适应这个赛道需要花费比我们多出更多的时间。他的队友白,就很有天赋。” “白……”想起白一鸣,约伯有话想说,但是到了喉咙眼儿又咽了下去。 有点惭愧。 出于私心,他并不想提醒这位锋芒毕露的华国选手可能会经历什么,而且到了赛场上,他也不会谦让。就像那位已经被淘汰的“女王”,如果可以将这位冠军的强力竞争者“逼停”,甚至将他“逼出赛道”……在规则范围内,他也很愿意去做。 这就是比赛啊。 残酷的比赛。 第152章 “到了。” “你先。”余乐让约伯先去抽签, 他和白一鸣留在原地。抽签箱里剩下的签数不多,已经抽完的大部分人,都找到了自己同组的对手, 气氛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 亨利和他的好兄弟安格尔抽到了同一个“红色小组”,两个人的表情非常复杂,但似乎又在余乐一个不留神的功夫, 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重新变得亲密了起来。 约拿那一组是“黄色小组”, 四个人都齐了,全部都是非主项选手, 大家都在羡慕他们的好运气,但大家的水平相近, 也代表了竞争会变得更为惨烈,谭婷的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再度出现。 “蓝色小组”和“绿色小组”“橙色小组”也都是由非主项运动员组成。 让人畏惧的是阿道夫和麦克·哈伯德这个“黑色小组”,一个世界杯的分站冠军,和一个世界杯的前五名,都是障碍追逐的主项运动员, 虽然都已经退出了总冠军的争夺,但是这两个人抽签抽在同一组, 那一组简直可以称为“死亡之组”,而最让人绝望的是他们的小组还没有满, 还有两个空位。 相比而言,克劳斯·查理这位障碍追逐的世界第一, 所在的“褐色小组”,至少还有一个晋级名额。 亨利看见约伯先上去, 喊了约伯一声, 挤眉弄眼的让他去看阿道夫和麦克·哈伯德的小组, 意思是千万别抽到这个小组。 约伯的脸一直绷的紧紧的,撸高袖子将手放进抽签箱里,拨来拨去,找来找去,好半天才拿了一个乒乓球出来,自己还不敢看。 有和约伯相熟的人,开口嘲笑他胆小,约伯紧张地屏住呼吸,摊开了手掌,白色的乒乓球上,露出了蓝色的字体。 “哇哦!” 约伯笑逐颜开,满意极了! 他在“蓝色小组”,这个小组里都是非主项选手,他大展宏图的机会来了! 离开抽签箱,他去拥抱嘲笑他的好友,亮出自己手里的乒乓球,高兴地就像是自己已经从预赛晋级。 抽签箱里,剩下的乒乓球已经不多了,就像排在余乐身后也没几个的人,也不多了。 余乐让白一鸣去,白一鸣看他一眼,走了过去,手放进抽奖箱里,随意拿出一个,垂眸看了一眼,继而抬头环顾一圈,最后落在了约伯的脸上。 余乐看见这一幕,在想:不会吧?他们在一组了? 但转念一想,又有什么不会呢?这些组里就没有一个好对付的,主项运动员一骑绝尘,非主项运动员龙争虎斗,要运气实在不好抽到了专业组,也能躺平享受比赛的乐趣,没什么好什么不好。 白一鸣抽完就轮到了余乐,箱子里孤零零的就剩下四个乒乓球,余乐的手放进抽签的箱子里,随意地拨动了一下,乒乓球就滴溜溜的从自己的手指边上滚过,随手抓了一个,缓缓地抽出来。 四周围都是关注他的人,其实有人已经看见了余乐手里乒乓球的颜色,但余乐从抓住到拿出来都太快了,很多的情绪都还没来得及浮现,余乐就已经将手摊开。 白色的乒乓球上用黑色的笔写着1号。 是“死亡小组”! 余乐抽到了阿道夫和麦克两名主项选手的小组!! 这该死的运气!! “哇哦!” “乐,你这糟糕的手!” “这是黑色?天呐!!” 余乐在看清楚颜色的那瞬间,心里“咯噔”了一下,往下坠的厉害,但很快有被他拉住了那失控的下坠速度。 苦笑。 看了一眼脸垮下来的白一鸣,余乐看向了阿道夫,他们的关系还不错,阿道夫正遗憾地看着他,大概也不希望他抽到这个注定会被淘汰的小组吧。 “就这样了。”余乐捏着乒乓球举起来,“我可以放下心来好好享受最后一场比赛。” 最先抱住余乐的是约伯,他遗憾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是亨利和安格尔等人,没有人说话,就像是在安慰已经淘汰的他。 余乐沮丧的心情完全没有被安抚,反而因为这些家伙的安慰更加郁闷,但又能怎么样?谁让他的手那么“黑”。 因为情绪瞬间低落,余乐已经不再关注其他人的抽签,让开位置站在一旁后,能够感觉到白一鸣好几次的欲言又止。 在白一鸣忍不住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余乐牵着嘴角笑:“没事,我会认真比赛,成也不成,都要好好比一场,还好。” 白一鸣只能又闭上了嘴。 说话愣神的功夫,最后一名选手也抽完了签,有人又确认了一次空空如也的抽签箱,问道:“黑色球只有三个吗?” 他这么一问,所有人才回过神来,对哦,只有余乐一人得到了“死亡小组”的颜色? 工作人员回答道:“是的,26个人,红黄蓝绿橙都是4人一组,黑色和棕色是3人一组。” 那换句话说,余乐是唯一抽到“死亡小组”的倒霉蛋了? 这是什么手气啊! 一时间,更多同情的目光落在了余乐身上。 余乐:“……” 别看了,再看要哭啦。 这一次,就连阿道夫都跑过来拥抱了一下余乐,说:“这并不是我期待的结果,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影响我们的友情,对吗?” 余乐苦笑,“是的。”手黑能怪谁?26分之一的几率让你拿到了,能怪谁? 人群被催促着散开,女子组第一轮的预赛已经结束,马上就要轮到男子组上场,他们必须要去拿装备,前往赛场。 障碍追逐的滑雪板不同,但大部分人都有经验,带了高山滑雪的雪板,如果没有带,大赛组也会提供。 余乐听谭季的话,自然也带了一块高山滑雪板过来,背上他的滑雪板的时候,就看见谭季在旁边看着他,“你说你这是什么手啊,我得到消息都惊呆了,这是提前确定被淘汰了呗?” 话不好听,但大概谭季那打从心里涌出,压不住的遗憾目光,让余乐反而有了几分被安抚的感觉。 谭季也不好过,自己妹妹第一轮被淘汰,玩的还不错的小兄弟第一轮也注定被淘汰,心情被压抑到了谷底,看似玩世不恭地笑着,那笑容却一点也没到眼睛里。 “行了,比完赛就好好休息,我请你去吃烤肉,很好吃的。”不想再纠结这件事,谭季挥手驱赶余乐,自己也转过身去,背影萧瑟。 余乐点头,走了。 比赛的队伍再次集结,这一次大家边走边穿戴装备,余乐将毛帽子戴上的时候,已经跟着队伍走出了大门。 冷空气像是针一样扎在脸上,因为思考过度导致温度过高的“大脑CPU”都稳定了下来。 前天夜里开始的那场雪,让这里的气温再度降低,达到了零下25°,这种温度穿再多都不暖和,更何况运动员也不能穿更多会影响行动的衣裤。 余乐边走边快速地戴着头盔和手套,眯眼看向缆车的尽头,陆陆续续的已经有人坐在了缆车,往山上去。 坐上缆车前,有一个回字形的楼梯要爬,余乐在楼下听见了楼上的说话声:“所以现在就剩下白了吧。他的小组里约伯很不错,但我看见过他上午的训练,他的实力也很强,一定可以进入下一轮。安格尔和亨利在一组,那两个家伙的关系很好,又分到了一组,亨利一定会努力为安格尔开路。意外的是约拿,在他U型池没有进入决赛的时候,我以为他已经没戏了,没想到竟然可以到第四名,而且他的小组实力都很一般。” 余乐没有听见自己名字。 他排在第二位,但没有人议论他。 “死亡之组”已经注定了他的归属,所有人都不认为他还有继续比下去的可能,也就没有了议论的必要,大家的关系还算都不错,过多的提到余乐难免总会给人幸灾乐祸的印象。 余乐垂眸,抬手按了一下头盔。 脑子里忽的闪过的是雪道的定格照片。 再一转眼,迈上楼梯,又有一个画面在脑海里浮现。 统统都是他今天在脑海里过了几十上百次的赛场。 还是要努力地去比一场才行啊。 至少也要对得起自己今天的付出,从头到尾流畅的,高速地滑一场,至少让所有人知道,我输是输给了专业的主项运动员,而不是我不行。 新的目标迅速地驱逐了余乐心里的烦闷。 是的,至少要证明自己! 连难度更大的坡面障碍技巧自己都可以从容应对,做出那么多的花样技巧,怎么可能在更加简单的障碍追逐差到所有人都同情的地步! 所以这不是一场争夺名次的“战争”,而是一次证明自己的“表演”。 余乐再一次被自己激励。 人在努力的时候,必须要有一个目标,更何况是在逆境里。 余乐很擅长这样做,这样做至少让他觉得很简单,明确。 当他坐在车上的时候,情绪有了明显的好转,就连从刚刚起觉得非常寒冷的空气,哪怕坐在这样四面敞风的半空中,都不再那么难以接受。 沉寂的血液又缓缓的在身体里复苏,眉宇也松缓下来,多了丝丝的笑容。 他喜欢自己的新目标。 障碍追逐的出发点没有房子,连简易的帐篷到没有。 这里是新建成的奥运标准的赛道,配套设施还没有跟上,所以出发点仅仅是位于一个坡度较缓的平台上,用充气气球做出拱门的形状,然后再立一面印刷满了广告的展板,就是出发台的全部。 选手上了山只有临时的长条座椅直接摆放在雪地上,不怕冷的话尽管坐。 除此以外,这里最大的不同是出发台后面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缓坡,选手可以在这里热身,顺便再找找雪感。 “黑色小组”在第六组上场,余乐也是怕极了那些人对他投来的同情目光,干脆躲到缓坡上,顺便活动身体。 第一个小组就要出发了,毕竟不是专业的比赛,选手的状态都很放松,像余乐这样坚持活动的人不多,更多人跑到了出发台的两侧看比赛,说话,甚至还有人在打闹。 “嘟”的一声响,是电子合成的音效,代表出发的木仓声。 “哇哦!” “加油!” “快!” 出发台周围响起喧哗声,很快又随着选手的远去而安静了下来,围观的选手们拉长了脖子看到看不见的程度,意犹未尽地收回了目光,一转头就看见余乐蹲在坡上往下滑,蹲着的姿势,以及他将头埋在双臂中间的姿势,简直就是肉眼看得见的沮丧。 “太可怜了。” “他也有可能拿冠军。” “是的,他现在排在第二名。” “就像他的队友谭,谁都不知道意外和幸运哪一个先来。” “我能够理解他现在的心情,换成我也是一样,或者我已经退赛了。” 余乐听不见其他人议论声,他只是用这样的方式在脑海里继续过动作,不是为了冠军,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而且也不想半途而废。 他都努力到这个程度了,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地滑一场,所以“脑补”不能停,还要继续重复到如同“肌肉记忆”那般,变成“思维记忆”。 下滑的速度慢了下来,脑袋里的画面也正好过了“终点”,余乐站起身的时候顺便脱下了双脚上的雪板,一手一个地抓在手上,又转身上了坡。 白一鸣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表情很平静,似乎除了一开始在余乐拿到黑色球的时候他表现了惊讶和担忧以外,他的表情始终没有太大的起伏。 余乐喜欢这样,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很多余,他有他自己的办法调节心情,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所以安静地陪伴才是正确的办法。 上山走了两步,余乐回头说:“你快上场了吧?我不滑了,给你加油去。” “不用。”白一鸣说。 “要的要的。”说完余乐转身,推着白一鸣往出发台去。 他们一过去,人群就分开了。 在今天的比赛里,他们绝对是最无法忽略的两个人。 一个即将登顶获得冠军,一个在临门一脚被淘汰,一个让人羡慕,一个让人同情,这么两个人一起结伴而来,对比明显的矛盾感让他们的存在也变得格外的强烈。 在人群目光的注视中,余乐将白一鸣送到了平台的入口。 要不是他反应过来,白一鸣就要错过报到时间了,这小子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余乐把白一鸣推出去,“好好比,不要东想西想。” 接着又把白一鸣拉住,看着他的眼睛,说:“答应我,要认真地比赛。” 白一鸣看着余乐,深深的,点了一下头。 余乐这才松开了手。 白一鸣入场,与同组的其他选手汇合在一起,余乐看见约伯正在对白一鸣打招呼,就放心地移开目光,贴着人群走到了展板左侧的边缘处,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选手的出发。 黄色小组出发了。 这是一个没有主项选手的小组,而且队伍里因为没有能够夺得总积分冠军的人,所以气氛格外的融洽,当出发的鸣笛声响起,一起往前冲的四人在第一时间就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波形路段再一次地将差距拉大,当他们进入雪丘路段的时候,队伍自觉地排成了一列,相互不干扰,就像一条游走在白色大海里的鱼,流线型的身体摇曳出动人的波光,在余乐的眼里渐渐远去。 收回目光,就看见白一鸣和约伯四人已经从展板后面绕了出去,在走过气球拱门后,会有一座特意修建而成的平台,平台的尽头就是出发台的位置,那里用蓝色的线画出边界。 白一鸣在中间。 约伯在他的左边,靠边缘的位置。 约伯在和白一鸣说着什么,距离远了,余乐听不清楚,但约伯算是余乐在这场比赛里,仅次于亨利,来往最多的选手。 他们比赛的号码就在前后,一个“8号”,一个“9号”,所以在赛场里经常同进同出,往返于缆车站。 感觉还是不错的人。 余乐这样想着,非常期待白一鸣和约伯双双在这场小组赛里晋级。 等待比赛让时间过得有点慢,余乐理了理帽子,蓝组的比赛还没有开始,他又转动脖子活动身体,比赛还没有开始,或许等了两三分钟,现场裁判的对讲机终于发出“沙沙”的声音。 看来赛道已经准备好了。 比赛就要开始。 余乐急忙停下所有的动作,站直身子,拉长脖子,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这场比赛的观看里。 白一鸣已经在出发站好,双腿是并着的姿势,双脚距离自然打开与肩膀同宽,身体弯曲出一个容易发力的姿势,双手紧握的滑雪杖尖锐的一端已经深深地刺入雪里。 就像一头准备猎食的豹子,即便隔着厚厚的衣服,余乐都能够想象肌肉在皮下绷紧,所呈现出的深刻线条。 “嘟——!” 一声近了听非常大的声响骤然响起,在耳边回荡。 白一鸣用力拨动滑雪杖,将自己的身体推到前面,雪板平支在半空,直至过了一个阈值,身体自然向前倾斜,来到了倾斜角度极大的雪坡上。 这里是加速区。 加速! 加速! 手脚并用,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加到最快的速度。 白一鸣的反应绝不算慢,但其他的选手也不差,从余乐的角度来看,约伯的速度还要快上白一鸣一点,出发就滑在了白一鸣的前面。 短短的加速区,蓝色小组就滑成了一个梯形,白一鸣在第二位。 有机会!! 以白一鸣在波浪赛段的实力,他一定可以继续保持优势,第二名就够了,当然第一名更好,冲进预赛第二轮,白一鸣就是冠军! 余乐紧张又激动,头皮阵阵发麻,好像头发都立了起来。 他扯着嗓子大声地喊:“加油!!” 太热血了! 果然体育竞技,直接竞争的比赛最让人亢奋,身体的火焰像是被点燃,声音无法控制地发出来,想要大声的喊出来,想要为自己的同伴加油! “白一鸣,加油!!” 余乐大声喊着,恨不得把自己这无处安放的力量,都给白一鸣,都给他! 而白一鸣的表现更是没有让人失望,波浪赛段的发挥太完美了,就像一名职业的主项运动员,每一次跳起的落下的位置都恰到好处,没有丝毫多余用力的地方。 再加上他身边的约伯,两个人就像在雪场狂奔的雪豹,跳跃滑行,再从容的落地,奔驰在雪山陡峭的山崖上。 波浪赛段过去了,这一组的实力竟然出乎意料的高。 不仅仅是白一鸣和约伯,另外两名选手虽然慢了一线,但却能始终咬着两个人,并没有因为波浪赛段这奥运级别的难度,而减速,或者是因此失误停下来。 一转眼,他们就到了雪丘区。 这里也是站在出发台侧面的余乐,能够看清楚的最远距离。 他看见本来滑在侧面的约伯,开始往白一鸣那边靠。 这能够理解,波浪赛段让人不太好把控位置,所以四个人的横向距离到拉开的比较大,但是到了雪丘赛段,这里的道路会变窄,同时在那密布雪丘的区域里,也会有一个较为简单的路线,相信所有人在上午的训练里,应该都发现了那个较为简单的路线入口。 于是,这里自然就会出现“抢道”的现象。 抢到好的路线,事半功倍,不去争抢大概率会落后。 约伯去“抢道”,白一鸣也要“抢道”,两个便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接近了。 “入口”就在前面。 只有一个人可以率先进入。 狭路相逢勇者胜! 两个人身体就那么理所当然地碰在了一起。 当这一幕出现的时候,余乐就感觉有一个大锤子敲在了自己的脑袋顶上,在那么嗡鸣声里,余乐的目光自然而然就直接落在了约伯的手肘上。 约伯曾经举起自己的手臂,说:“这里是武器,所以这是一场战争。” 呼吸像是被剥夺了,就连时间都突然变得缓慢。 余乐就那么清清楚楚地看见,约伯和白一鸣同时举起了手臂,就像是在挥舞雪仗滑雪,但是却又明显高于正常的角度。 两个人,两个身体最坚硬的部分,就像猛兽的牙齿一般,恶狠狠地咬向了对方。 如果这是一场相互有所提防的比赛,亦或者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进行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或许一切都还好。 但是余乐却在生出警惕的同时,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白一鸣举起手臂又落了下去……白一鸣是在正常的滑雪,但约伯不是,他的手臂举的更高,在那逐渐靠近的距离里,接触到了白一鸣的手臂。 被攻击了! 就在这个念头生出的同时,余乐就那么看着白一鸣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就那么眼睁睁地脱离了预定的轨迹,朝着正前方的雪丘直接冲了过去。 这个画面让余乐想起了谭婷的那场比赛,那个瘦小的姑娘也是这么被逼到了雪丘上,但那个姑娘运气不错,塞翁失马,反而拿到了小组里唯一的晋级名额。 但是白一鸣…… 余乐甚至就来不及替白一鸣揪心,来不及去想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新的意外就那么不其然的出现了。 排在第三位的选手,似乎也对那条雪道情有独钟,或许他以为自己跟在后面早晚能够进去,所以他竟然也在往那条雪道的方向滑去。 于是就那么和偏离了轨道,并且速度突然一顿的白一鸣撞在了一起。 结结实实地撞上!! 滑雪板并在一起,相互的作用无法再动,但身体被惯性掌控着,重重地撞在一起。 这一刻的速度绝对不低于40迈,就连40迈相撞的汽车都会撞的变形扭曲,更何况是肉和骨。 隔着老远,余乐都能够听见两人碰撞在一起的声响。 接着,双双摔倒在地,停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发展,让现场安静了下来,余乐目瞪口呆地看着又有一个“渔翁”从旁边,悠哉乐哉地滑过去,滑到了前面。 过了一秒,回过神的余乐在心里破口大骂,“约伯!!你爆炸了!!” 第153章 障碍追逐, 是受伤率极高的项目,而且还是在比赛里,出现伤者最多的比赛。 历史上, 2000年的时候,在一场欧洲举办的障碍追逐赛的世界杯比赛里,两名选手就因为追逐发生意外, 导致一死一伤。 惨痛的代价让障碍追逐比赛因此停赛了两年,第三年才在选手的请愿下再次召开, 但是伴随而来的是极其严格的比赛规则。 就比如在后面的选手板头不能接触前面选手的板尾,超越必须在侧面30公分外完成等等。 但是时到今日, 该项运动的受伤率依旧没有明显的降低,反倒是当年制定的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 在逐步地减少。 观众说:就这?还有什么好看的? 选手说:滑的一点也不爽。 不得已,“规矩”向观众和选手妥协,当这两个主要的构成部分认为这没有什么,这样更好的时候,组委会也只能响应市场的要求。 所以用肘部推开对手这类比赛中最常见的违规动作, 因为选手的隐蔽,以及难以判定等原因, 变得边界模糊的同时,也成为了障碍追逐里常见的争端。 要投诉约伯吗? 那必须投诉啊! 要投诉撞倒白一鸣的另外一个人吗? 也要投诉啊! 但真有用吗? 白一鸣还能拿回他失去的资格吗? 当白一鸣从地上摇摇晃晃努力站起来的时候, 余乐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冰凉。 他就像站在独木桥上,在河流最湍急的地方, 桥断了,他正在往下落, 头顶传来激流撞击峡谷的巨响, 失重的感觉, 将他重重包裹,他四肢无处着力,天旋地转。 “哦……”耳边还有叹息声,但这个时候这样的声音落在余乐耳朵里,竟然有有种落井下石般的幸灾乐祸。 这不对……他告诉自己,不是别人的问题,仅仅是那场比赛,不应该迁怒其他人。 可就是无法忍受。 汹汹燃烧的怒火,从骨髓里涌出来,头发像是变成了火苗,灼烧的他的头皮“滋啦啦”地作响。 “刚刚那样是违规吗?”余乐问身边的人,他甚至不知道身边的人是谁,但这个人回答了他,“很难判定。” 余乐转头看着阿道夫的脸,固执地继续问道:“从你的专业角度出发?” “……” “或者换成自己在那里,你觉得呢?” “……余,不要这样,你的队友可以提出申诉,但最后结果如何我们谁都无法确定,只有裁判才会给我们答案。而且更明显的,撞倒白的是戴维,是戴维让他失去的资格。” “但约伯……” 阿道夫给了余乐一个眼神,然后摇头:“等裁判的判定好吗?” 余乐闭上了嘴,他知道自己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很没有风度,而且目标明确地提出约伯的名字,就像在胡乱攀咬。 他也不想胡思乱想,但刚刚的情景明明就是约伯的手挥的更高。 所以裁判不判罚约伯违规,他们就只能吃下这个亏吗? 白一鸣和撞倒他的戴维都没有回来,从地上爬起来后,第一时间就继续投入到了比赛,或许有机会,更多还是竞赛精神。 至少没有受伤。 余乐已经看不见他们了。 只能在心里祈祷,白一鸣下去后的第一时间会为自己申诉。 所以赶快比赛吧。 接下来两组的比赛余乐都无心再看了,他的心情很糟糕,比他抽到了“死亡之组”还要糟糕,白一鸣可是他心里已经确定的冠军,却因为别人的违规而失去资格,这比谭婷摔出赛场还让他难以接受。 爱笑的余乐,脸上第一次被寒冰覆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阻隔了所有想要上前安慰他的声音。 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华国队简直太惨了,一路的领先,却都止步在这里。 无论是什么原因,华国人显然并不适合障碍追逐。 绿色小组和橙色小组先后出发,却再没有出现过任何意外,每一个选手都规规矩矩,安全地从头滑到了尾。 “阿道夫。”进场的时候,余乐终于还是开口问出,他一直不太想触及的问题,“我们是被针对了吗?” 阿道夫扬眉,沉默了两秒后,他说:“不,大家只是针对冠军的候选者,和你们是谁没有关系。” 余乐的嘴角抿的很紧。 但,这就是针对啊! 无论是谭婷也好,还是白一鸣也好,他们就因为在前面表现的太出色,所以所有人都想要看见他们倒下。 也只有他们倒下,其他人才能够得到机会。 闭上眼,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是从自己眼前升起的白烟。 他站在出发台的边缘,看着前方的雪道,闭上眼再睁开,白烟还弥漫在眼前。 边缘处有橙色的光,一点点将白烟染色,向着瞳孔的中央压迫而来。 阿道夫看了余乐几眼,忍不住开口说道:“嘿,要比赛了。” 余乐点头,是的,要比赛了。 “ 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 “不,你不冷静,你的滑雪镜还没有戴。” “……”余乐深呼吸,将滑雪镜一把拉了下来,又将围巾从脖颈拉扯出来,盖住了鼻子和嘴。 熟悉的光泽。 熟悉的呼吸。 渐渐的,橙色的白烟消失了,看不见。 余乐喉结滑动了一下。 是的,要冷静下来。 再生气也无济于事,自己至少要从这里滑下去,至少要证明自己,证明华国的障碍追逐并不糟糕,哪怕没有谭婷,没有白一鸣,哪怕在“死亡之组”,他依旧可以做的很好。 “各就各位。” 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余乐像是从梦里惊醒一般,他发现自己刚刚那么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云里雾里,迷迷糊糊。 但这句话打破了魔咒。 身体弯曲,向前倾斜,双手紧紧地握住出发器,滑雪板的板头抵在栏板上,手臂一用力,就可以听见板头与栏板摩擦发出的“咔擦”声。 深呼吸。 呼—— 吸—— 调整心跳。 听! “嘟——!” 鸣笛声响! 余乐的手臂狠狠用力,抓握着出发器向前冲出,继而身体倾斜,一空,下坠,落在了坡上。 速度起来! 速度!! 快点!! 再快点!! 还要快点!! 他能够感觉自己出发力量的技巧运用的还不够好,因为最明显的就是那左侧超到他前面的两个人。 阿道夫和麦克。 专业的主项运动员,他们明显更清楚出发的时候,应该怎么用力,才能够获得更快的速度。 余乐咬着牙,一点也不想让他们超过自己。 哪怕这是他们的主项! 哪怕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专业! 但这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凭什么要被针对? 就因为我们排名第一吗? 就不能凭真本事比赛? 就一定要用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让这个赛场变得恶心? 滑雪板向两侧拨开,身体在摇晃中不断前行,光滑的雪地毫无摩擦力,在这样蹬板的过程里,速度越来越快。 加速区的尽头出现在眼前,抵达波浪赛段! 第一个跳起来的是阿道夫,然后是麦克,最后理所当然的是余乐。 主项和非主项选手差距确实明显,世界杯分站赛冠军和世界杯第五名也有差别。阿道夫的反射神经和蹬雪的效率都明显更高,而这份优势在他抵达障碍区后,有了更明显的呈现。 没有多一丝的力量,每一次的起跳都恰到好处地落在正确的位置上,不是波浪的最高处,因为那里不能持续用力,而是距离波浪峰顶大概30公分的位置,滑雪板与雪面短暂的接触,于是下一次的力量成功积蓄,往上用力一跳,身体已经借助惯性,向前飞驰,落在了第二个波浪锋上。 矫健,从容,甚至帅气。 但是在这一起一落间,麦克似乎并不比阿道夫慢,余乐在后面清楚地看见两人同时飞起,同时落地,这完全一致的节奏,证明了余乐之前根本就是眼花。 是了,都是主项选手,都是世界排名靠前的运动员,他们的实力差距小到极致,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够体现出强弱。 可不像自己。 余乐在进入波浪塞段的时候就已经落后了一点点,看起来不多,但他们刚刚滑的可是加速区,完全没有障碍的加速区,就这么一点点的距离,余乐就被他们甩开了。 项目导致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 落在后面的余乐,只能奋起直追。 双腿用力,在跳起的瞬间,脑袋里已经预测出了在当前速度下,自己应该朝什么样的角度,用多大的力量,才能够落在正确的位置上。 跳! 用七分力,留三分力。 短短的抛物线后,双脚完美地落在了波浪的浪峰上。 于是新一轮的运算开始,滑雪镜后的眼睛仿佛有着某种光在流转,眼睛里已经倒映不出前面的人影,只有脚下,只有自己。 速度! 角度! 力量! 留三分用七分,跳! 一次成功,两次成功,三次成功,第四次……当第四次余乐依旧完美地落在自己预计的位置上时,他在波浪路段的挑战已经结束。 前面又是一个短短的加速区。 阿道夫和麦克距离他也不算远,一米多的距离,证明余乐在波浪路段并没有丢掉太多的速度。 在职业选手的身边,余乐并没有被他们拉开老远,而是做到了紧紧咬着对方,能跟就跟。 观众席有人已经在说:“哇哦,余在这个比赛上的能力还不错。” “这可和我上午看见的不一样,强多了。” “可惜他和阿道夫、麦克一组。” 于是刚刚热一点的温度又降了下来。 是了。 余乐的对手可是两名主项运动员,是世界冠军,哪怕他真的还不错,在主项选手面前依旧不够看。人都有趋吉避害的本能,余乐注定被淘汰的结局,很快就让大家失去了谈论的兴致。 余乐也不认为自己能赢,尤其是前面两个家伙分开滑过雪丘路段的时候,就让他彻底熄了“捡漏”的心思。 这些主项运动员太贼了,既然知道他们一定可以晋级,就完全没有“内斗”的意思,各自随便寻找一个路线在雪丘上跳跃,总比打的你死我活,让余乐占了便宜的好。 余乐看着麦克自觉避开可能发生意外的赛道,在自己的那一侧滑行,只能跟在阿道夫的后面,进入了这条简单的赛道。 这个路线的入口是余乐“脑补”雪丘区域的唯一路线,他没有试过其他的路线,自然也无法在脑海里过动作,所以哪怕是有人争抢,他也必须进入这条赛道,更何况根本没人和他抢。 大脑在飞速地运转,所有的最标准的答案就在他的眼前浮现,在哪个地方应该转动身体,滑雪杖应该刺入哪一块雪地,滑雪板要落在雪丘的哪个位置,身体应该摇摆出什么样的角度。 或许还有点生涩,但因为“标准答案”早就准备好呈现在眼前,哪怕是个门外汉也能勉勉强强地滑出这片障碍区,更何况余乐和新手没有关系。 他可是世界级的运动员,他身体的协调性和平衡性都首屈一指,他有着足够的滑雪经验,他可以从八米的跳台飞出五周的圈数,又怎么会畏惧这速度下的障碍。 越滑,越流畅。 就像一首很久没有唱过的老歌,当熟悉的旋律响起,便会忍不住地跟着一起哼唱,直至某一个时刻,突然放声高歌。 余乐能够感觉自己进入状态了。 这种流畅感很舒服。 所有的“标准答案”就在眼前,他即便做不到100分,也能“依葫芦画瓢”,画出个80分,90分。 就已经很棒了不是吗? 上午磕磕绊绊的不顺,在这一刻通通消失,当他在雪丘中间蜿蜒而过的时候,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一名障碍追逐的运动员。 充足的准备,果然让一切都变得从容了起来。 “呼——” 当他从雪丘区域离开,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余乐只觉得身子一轻,好像长出了翅膀。 是跳台! 前面是连续四个,一米的,两米的跳台。 跳台他真的太熟悉了,当身体腾空飞出去的时候,他甚至有种回到了自己的世界的感觉。 但不能做技巧。 不但不能,身体还要进一步地收紧,往下压,再往下压,直至来到跳台的边缘处……飞出去! “唰——” 对! 就是这样! 追风逐翼的感觉,实在太棒了!! 速度在不断的增加,40迈,50迈,60迈,70迈! 就像被一脚踩到最深处的油门,“唰”的声音便是那引擎的轰鸣,速度在跳台的加持下,骤然加倍! 余乐不但不害怕,甚至希望快一点,再快一点。 身体下压! 再下压! 靠着那下压瞬间带来的俯冲力,再次加速。 “唰——” “唰——” “唰——” 就像从耳边飞过的利刃,耀眼的光炫乍然一现,三个人滑过月牙弯。 余乐紧咬在阿道夫的身后,几乎与麦克平齐。 惊人的表现! 竟然与主项选手一起比赛,也没有被抛开太远,就像他也是这个项目的主项。 麦克想要抢道的时候,视野的余光看见了余乐的身影,简直吓坏了! 他竟然跟上了? 对哦。 他们都没有去拼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样的比赛不用付出全力,也可以理所当然地晋级。 麦克甚至没有在雪丘赛段抢道,而是选择了难度更大,更耗时间的路线。 谁知道就是这点疏忽,让余乐不受干扰,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并且顺利地通过了四个小跳台,进入到了半月弯的部分。 这怎么可以! 纵然有自己太多轻敌的原因,但输给一个非主项运动员的可能,实在是太可怕了! 麦克在发现余乐的第一时间,就有点急了,他身体压的更往下,脚下蹬了一次雪。 在这样急速的滑行里,其实已经不需要蹬雪,一直往下的坡度足以让速度加快,这个时候双脚再蹬雪增加的不仅仅是速度,还有意外。 好在,麦克是一名有丰富障碍追逐经验的滑雪运动员,他足以控制自己不会失去平衡。 一次蹬雪,余乐就从他的余光里消失。 领先了。 但危机感却没有消失。 他知道,余乐就在身后,这个非主项的运动员表现出了主项运动员的实力,至少在滑完的前半段比赛里,余乐都做的很完美,所以才能够紧紧地跟着他们。 这太不可思议了! 今天上午明明还摔的那么惨,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可怕! 危机感像是死神的镰刀,抵在了麦克的脖子上,他不得不去寻找更有优势的路线,追上阿道夫,或者将余乐甩的远远的。 不行,一次蹬雪还不够安全,必须再快一点。 而且自己要卡进余乐前面的路线。 对一个非主项运动员用战术,实在有些丢脸,但危机的本能告诉他,他必须认真对待余乐的追逐。 这个家伙,今天中午是吃了菠菜了吗? 余乐果然也只能看着,原本似乎能追上的麦克,在连续两次蹬雪后,不但超到了自己的前面,还要挤占自己的前路。 但这些他都不能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发生。 现在速度太快了。 绝对超过了70迈? 有多快? 80吗? 还是更快? 男选手的力量强,速度本来就更快,更不要说在前面领跑的是一个世界冠军,这简直就是一场专业的比赛,他能够不失误地跟上,已经到了极限。 再快,就不行了。 因为前面就是进入“2”字形的一个小角度回转,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再快他就掌控不了回转的成功率,很有可能像谭婷那样摔倒,失去比赛资格。 他不但不能加速,甚至要稍微降低一点速度。 他是这样想的。 他在脑袋里过了千百次的动作,在这里都告诉他,必须要减速,不然他就摔了。 可是怎么减速呢? 对手们都在疯狂地加速,他们无所畏惧,他们跑在前面,就像一辆疾驰的高铁,火车头破开了空气屏障,那之后旋转的气流就像有着引力一样,余乐甚至无法让自己停下来。 他的血液被点燃了。 激情伴随着速度在耳边轰鸣。 他苦苦压抑,让自己不要跟着麦克一起加速,就已经用了全力。 减速!? 做不到! 第一个阿道夫开始回转。 太完美了,几乎是擦着旗子,滑雪板回转的距离甚至没有超出一米,在那飞扬的雪雾中,完美地改变了自己的方向。 然后是麦克。 哦,麦克出现了一点失误。 他之前加速了,余乐的紧咬不放让他开始紧张,破坏了节奏般的蹬了两次雪,距离回转区域又那么近,他太自信了。 他做到了贴着旗子滑过,因为他抢到了余乐前面的位置,但是在控制滑雪板回转的时候,滑雪板横飞了出去。 他失误了!! 他足足横滑出去了三米,才稳住身体,在这分秒必争的比赛里,不但浪费了时间,还让自己的速度降低了一点。 这是机会!! 或者说,余乐在绕过旗杆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很恐惧回转的部分,这是他最不擅长的地方,所以更需要全神贯注,无瑕去看麦克究竟做了什么。 他只知道,当自己用出全身力气,完美地绕过这个旗门的时候,麦克从边缘处滑过来,变得与他平齐。 咦? 什么时候到了后面? 疑惑在心里悄然的深处,继而又被狠狠地压了下去。 管他的,先比赛,滑好自己的再说。 前面是一个360°的大回转区域,整个坡面都是倾斜的,内圈更矮,外圈更高,内圈滑完全程的距离更近,外圈距离更远,但内圈更容易失控,外圈更平顺。 靠内圈,靠外圈,都不合适。 这里最完美的路线,就是内圈的三分之一处。 不用余乐计算。 因为他一直在沿着阿道夫的轨迹滑行。 这是最完美的路线,哪怕阿道夫已经超出他十多米远,但是那被阿道夫冲撞开的气流,还牵引着余乐,让他滑的格外的顺畅。 余乐在最好的路线上滑行,速度也不慢,在麦克的眼里,却变得很难超越,无比的难受。 他抢不到完美路线,只能滑在余乐的上面,更大角度的回转导致他不得不滑更多的距离。 好像余乐这速度他完全可以超越,但就是超不了。 而且他不敢在这样的连续弯道里加速了。 一旦加速,下一次恐怕就是真正地摔倒。 他可是主项运动员啊,和非主项运动员的比赛里,不但输了,还摔倒,他不要脸的吗? 上次的失误让麦克的心脏变得不受控制,这会儿还没有缓过来,哪里敢再浪。 可不浪又吃了路线的亏,超也超不过去,实在太难受了。 无从下手。 这种感觉在从大回转出来,再一次进入小回转的部分时,更加的明显。 余乐始终在最优路线上,跟着阿道夫的脚印毫不迟疑的往前冲,因而在前往小回转的区域理所当然地还是在最近的距离上。 他紧紧地贴着旗杆,身体往一侧倾斜,滑雪杖顶端最尖锐的部分在雪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滑雪板呲出的雪雾喷的麦克一身一脸。 麦克一口老血差点呛出来。 他职业生涯的最大危机降临了。 这一刻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自己恐怕很难超过余乐。 这个家伙他滑的绝对不是世界一流,但是他所有的部分都做的没有错,他很完美的执行着这个赛道上必须完成的技巧,就像一个被精密数据控制的机器人,或许缺少了人类行为的“灵性”,但他没有错。 仅仅是没有错这一点,就很让人痛苦。 麦克从小回转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因为在此抢道失败的原因,落在了余乐的半个板位的位置。 不会要输了吧? 在职业赛里,比赛到了后半程,排位就很难发生变化了。 自己不会要输吧? 麦克不接受这个结果! 前面就是连续的三个波浪峰,这个地方自己一定可以反超。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要加点速。 麦克蹬雪了。 然后在他蹬雪的时候,发现余乐也在蹬雪。 他竟然和自己同时加速。 喂! 你究竟是坡面障碍技巧的选手,还是障碍追逐的主项选手啊? 前面可是波浪赛段,你不减一点速,你过的去吗? 余乐表示——只要不是回转区域,都不带怕的。 波浪赛段不过就是速度与力学的结合,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而且这一路顺畅的比赛,也没有停下来的理由。 滑的很过瘾! 血液都已经沸腾了。 源源不断的力量从身体里涌出,大脑变得空前的清明。 这是比赛的状态。 余乐知道,自己进入了比赛的状态! 天地如此的大,但这个世界他只能够感觉到自己,就像一个奇点,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唯一。 专注,清醒,激情。 甚至不再去考虑得失与胜败。 他享受的只是这一刻,是这种完全掌握速度,完全掌握自己的感觉! 所以。 快一点。 还可以快一点。 还可以快一点!! 蹬雪,加速,冲刺!! 然后身体就在那雪道自然上扬的角度里,向着半空冲了出去。 飞出去的瞬间速度,几乎到了90迈。 余乐还从来没有滑过这么快的速度。 但他一点也不害怕。 冒险的血液像是流淌在身体里,越是紧张刺激危险的环境,他越是亢奋。 他或许天生就应该像谭季那样,去追逐真正的极限。 这里。 应该压下身体。 在起跳前必须要有个弹性的动作。 是为了低矮的弧线。 而低矮的弧线是为了减少更多在空中的时间。 余乐将身体压下去的时候,正打算这么做的麦克,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非主项运动员会在起跳前,做出这么专业的弹压动作,以降低空中高度。 甚至在很多二三流的障碍追逐主项运动员身上,这个动作都做的不好。 先不说余乐是否做对了这个动作,单单是他就在麦克的眼前做了这么一个动作,简直瞬间就将麦克带到了世界大赛的赛场上。 然后余乐飞了出去,就像一只离弦的箭,飞行的弧线简直就是压在跳台的边缘底底地掠过,然后又快又准地落在了下一个波浪峰的峰顶。 哇哦。 如果不是对手,麦克都想为余乐的这次表现鼓掌,这个动作就算他来做,阿道夫来做,也就是这个程度。 这个家伙真的不是主项选手吗? 有人能够在半天的时间有这么大的进步吗? 这是换了个头吧? 赛道后半段的波浪峰很少,只要两个。 余乐第一个起跳的弹压技巧做的很好,但第二个就不怎么样了。 毕竟脑子再清醒,身体跟不上也是白搭,速度太快了,他的“身体零件”有点跟不上节奏。 第二个跳跃他根本就没有做到位,就飞了起来,导致他飞的比较高。 好在这是最后一个跳跃。 而且他的空中平衡力真的很好。 试想一个可以在半空翻腾五周,还能转体,还能摸板的家伙,他在空中的身体控制能力有多强。 哪怕这一跳弹的有点高,在往上冲的时候力量也有一点不平均,但余乐的肩膀只是摇晃了一下,就将身体稳定,稍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朝前继续滑去。 麦克赶上来了一点。 但余乐弥补失误的速度很快,根本没给麦克机会。 前面。 就是一马平川……不,是三个跳台,但是对于余乐而言,这三个跳台与平地几乎没有差别。 哪怕跳台最高有四米,中间还要飞跃一个向下凹陷深达一米的区域,但这个设计完全没有意义,无论怎么滑都可以轻松滑过去,落在跳台的另外一边。 如果不是赶得太急,他甚至可以翻个跟头。 咳! 蹬雪,加速。 下压,起跳。 从半空飞过的身影,在虹膜上留下犹如水滴一般的流线型线条,午后的阳光灿烂极了,那“水珠”流淌出绿色的蒙光,仿佛魔法。 观众席已经疯狂了起来。 谁都想不到会出现这么一个场面。 余乐他竟然冲在主项选手的前面。 麦克遇见余乐,他竟然落后了。 “要疯了!” “上帝,我不相信!” “嗷嗷嗷嗷!余!干掉他!!” “麦克,你没有吃饭吗?你昨天晚上做了什么,你个软脚虾!!” 在楼上的观众席发出咆哮和呐喊声时,谭季五官都一起用力到了一个扭曲狰狞的程度,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脱离出来,脖颈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 他在心里大喊着,“加油啊余乐!加油啊!!” 最后的冲刺阶段!! 胜利就在眼前!! 加油啊!!! “唰——” “唰——” “唰——” 余乐在加速。 麦克也在加速。 余乐有不能输掉的理由,麦克更是无法接受输掉的结果。 两个人就像是疯了一样的往前冲,完全不考虑如果出现失误,自己会落得多么惨的结果。 疯狂的追击,甚至让他们与阿道夫的距离都拉近了一点。 冲冲冲! 余乐寸步不让! 麦克步步紧逼! 两人在那爽的让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里,犹如两只并排飞行的利剑,几个腾跃后,终于飞过了最后的高墙。 红线就在前方! 观众的欢呼声就在前方! 终点,就在前方! “唰——” 又是一声响! 两个身影紧紧跟在阿道夫的身后,一前一后,以一个距离极小的差距,越过了终点线。 “啊啊啊啊啊!” 摇晃的旗帜与挥舞的衣服,在护栏的后面呈现出如同彩虹般的颜色,热烈的欢呼声在耳边如同潮水般响起。 余乐一个急刹,飘移出蓬勃的雪雾,顿停在护栏的前方。 站定。 第154章 “呼哧——呼哧——” 粗哑的呼吸声, 与那犹如雷声一般的心跳一起在耳边爆开,有那么一段时间,余乐几乎什么都听不见。 就像身处宇宙, 没有空气,无法传递声音,眼前的景色哪怕再是瑰丽, 也无法有更深的感受。 很累。 障碍追逐是竞速比赛,看似从山上滑下来, 全程有惯性加速,但实际从头到尾这样拼命的滑一场, 体力的消耗一点也不低于全力冲刺的百米跑。 蹬雪需要体力,跳跃需要体力, 但最关键的还是从头到尾对肌肉的完全控制,速度太快了,偶尔达到百公里的速度,依靠的全部都是人体的肌肉和骨骼在控制方向,不能有瞬间的疏忽。 余乐是一名技巧型的选手, 他更侧重自身小细节的开发,做到微乎其微的极致控制, 如这般大开大合的冲刺,绝对是他到目前为止, 第一场比赛。 从没有过。 训练没有这么快速度,也没有这么累。 类似于缺氧一般的感觉让他匆匆摘下围巾, 大口地呼吸,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也是这时才反应, 阿道夫和麦克都没有戴围巾, 他们只是提醒他戴上护目镜, 看来真的会缺氧啊。。 但是顾不上自身的状态,余乐就和麦克一起看向裁判。 刚刚是谁先过线的? 麦克确实更有经验,在直线部分一点点追赶上了余乐,在最后一瞬间,余乐能够感觉到麦克似乎和自己持平了。 或许还要更快一点。 余乐担心自己会输。 虽然说输给主项运动员一点也不丢脸,但他还是不想输。 没有人愿意输。 麦克当然也是。 他比余乐要紧张更多更多,脸紧紧地绷着,被络腮胡包裹一圈的嘴唇紧紧地抿着,那双绿色的眼睛定定地锁在裁判的脸上,甚至给人一种他正隐忍怒气的感觉。 事实上他确实很生气,生气的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如果一开始就认真起来,不要大意轻敌就好了,又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窘境。 只有阿道夫的表情很怪,他一直在看余乐。 怎么可能。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都是不可思议。 余乐怎么可能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甚至与麦克滑了个旗鼓相当。 刚刚的比赛当然不是阿道夫最好的状态,但他自我感觉滑的也不错,而且很认真的比赛,足以将非主项的选手甩的远远的。 谁能想象,当他一个回旋停在雪面上,正好看见余乐和麦克同时冲过终点线的那一瞬间,他吓的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怎么可能。 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不同的情绪因为这样那样的思想,统统冲击在了脸上,应该说是今天最精彩的一场比赛里的三名选手,脸上完全都没有自己完成了一场出色比赛的表情。 惊讶,懊悔和迷茫,还有很多很多的紧张,最后统统都落在了裁判的身上。 就在这时,裁判看过重放的视频走了回来,他的眉心蹙得很紧,像是不敢与这两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对视,所以眼眸垂落在地上。 继而,在来到两人面前,没等站定,就匆匆比出一个手势,同时说:“他更先冲过终点。” 短暂地安静了几秒。 麦克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余乐低头看着指向自己这边的手。 继而麦克骂了一句脏话,一拳打在了空气了。余乐在嘴角一点点地勾起来,心里的花儿在开发。 “嚯!” 忍不住,没忍住,余乐发出一声短促地笑声。 这这这,真的赢了!! 他竟然真的抓住机会,在这个“死亡之组”里,获得了一个名额? 他干掉了一个世界杯曾经拿过第五名的主项运动员!? 老天!! 哈!哈!哈! “咳!” 把这个几乎都涌到了喉咙眼儿里的笑声,苦苦的压下去,然后转身与已经等候在那里的阿道夫大力地拥抱了一下。 “恭喜!”阿道夫说。 “运气。”余乐很谦虚,不过松开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如果没有这么灿烂,他说的话就更加可信了。 再转过身去,余乐对麦克伸出了手。 麦克表情相当复杂地拥抱了他,同时在他耳边说:“你真是个天才,上午的那个人是你吗?” “当然。”余乐说,“我一直跟着阿道夫在滑,如果前面没有人我做不到这个程度。” 阿道夫突然被拍了一个“彩虹屁”,笑开了牙齿:“好了,麦克,余乐赢了你,他或许会成为这次比赛的总冠军,这才是冠军应该有的实力,任何项目他都有一个不错的水平,正是证明了这个比赛还是有一定的含金量的,不是吗?” 麦克表情古怪地扬眉,最终还是释然道:“是的恭喜你,真想再和你比一场,可惜赛制就是这样。我只能说,你打败我获得了珍贵的晋级名额,所以不要输给任何人,为了我的脸面,好吗?” 余乐笑着再一次拥抱了麦克。 三个人结伴走出选手通道,道路两边还有闻讯赶来的观众,他们努力挥舞自己的手臂,大叫“余乐”。 就在今天的比赛里,余乐再度给了他们惊喜。 他们记住了他。 他们爱他。 “余乐!” “余乐!!” “余!!” 余乐挥着手走过去,与一些伸到面前的手掌击掌,他不是这场小组赛的第一名,但他的光芒却最是闪耀。 不是谁都可以做到如这般在“死亡之组”披荆斩棘,也不是谁都可以成为一个队伍的希望,在谭婷和白一鸣都接连出现意外后,顶住所有的压力,为华国队保留下了最后的一颗种子。 余乐用坚毅和努力创造出奇迹,他背后的故事也随之浮出水面,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一刻他究竟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即便他们不是同胞,但英雄的光环依旧让他变得高大,让人敬仰。 “余乐,你真是太棒了,你做到了!”一名感性的外国女性眼含热泪的说着,“你是你们的希望,你是最棒的那一个。” 还有一个瘦瘦的黑人小哥在对余乐竖起拇指:“白太可惜了,但幸好有你。” “真希望看见你拿到冠军!”漂亮的白人姑娘这样大喊。 余乐从他们面前走过,与他们握手,这一次人群似乎变得礼貌了很多,他们眼里除了喜爱和激动以外,还多了些尊重,因而仅仅是克制地握手。 不长的一段路程走的有点久,当余乐与最后一个人握过手后,谭婷和谭季兄妹两人早就等的不耐烦,从休息室的大门里走了出来,迎向他。 在他们的身后,是喜气洋洋的徐朵和安子淮。 就像他已经拿到了冠军一样,他们走出来迎接他。 或者说,这个结果比冠军还要振奋人心。 是摔落悬崖时那伸出来的手,是黑暗绝境里的一缕清新甘甜的空气。 谭季来到余乐面前的时候,眼眶有些微微的发红,他笑着,看着余乐,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但他又如此的喜爱着这个“怪物”,他举起手,握着拳,余乐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说:“你可真是能耐啊。” 继而张开双臂拥抱他:“怎么这么棒啊你小子,我都快疯了。” 无法言语,难以倾诉,只有自己清楚,在那样愤怒的甚至难过的情绪里,看见余乐这么拼命,这么疯狂的与阿道夫他们比赛的时候,那种情绪的累积,就像是到了感动的顶点,眼泪就要涌出来了。 多难啊。 谭季知道,像余乐这样的实力,想要拿到这个小组的晋级名额有多难。 他是在不可能中,拼了命获得的名额。 那可怕的速度,紧紧咬在阿道夫身后的身影,不顾一切往前冲的勇气,让谭季感动,让他想起了自己,想起了那个在自己眼前跌落的同伴。 他无法不去喜欢余乐。 就像遇见了同类。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疯狂与执着。 “好了,好好休息,为下一场比赛做准备吧。”谭季轻轻拍着余乐的后背,推着他走进屋里,女孩子们都很兴奋,她们叽叽喳喳地围在余乐身边说个不停,包括自己的妹妹,那种激动到脸蛋粉红,眼眶润水的模样,就像遇见了一生一次的爱情。 谭季为自己这样的想法觉得好笑,但又动容。 因为他也是这样的心情,如果不是苦苦忍着,他真想在余乐的脸上亲一口。 能在绝望里为别人带来希望的大宝贝儿,谁又会不喜欢呢。 “白一鸣呢?”但显然“大宝贝儿”有自己喜欢的人,在冷静下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白一鸣的去向。 谭婷脸上的笑容马上就淡了,她叹气说:“去组委会那边了,白一鸣去申诉,现在还没有回来,我们也在等消息。” 至少还记得为自己维权,余乐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我去看看他。” “一起吧。” 一路走过去,很多人都在向余乐打招呼,好奇他刚刚那场比赛的出色表现,余乐一心去找白一鸣,脚步没有停留,直到亨利一步挤到他的身边。 “余,你刚刚赢了麦克?” “嗯。” “怎么做到的?” “嗯。” “你要去哪里?哦,去找白?情况怎么样?” “嗯。” “呃,好吧,有好消息告诉我。” “嗯。” “你们感情真好,都很在意对方,放心这次我没有别的意思。” 余乐肩膀一晃,无奈地停下脚步去看亨利,亨利笑的挤眉弄眼,“我喜欢你们这样,真希望也能和你们成为这样的朋友。” “会的。”余乐点头,这才大步流星地再度走出去。 跟上来的谭婷问:“他在说什么?” 余乐:“……” 谭季就笑,代替余乐回答:“他想和他们做朋友。” “我听得懂,不是这个意思。”谭婷扬眉。 “你听懂什么了,就是这个意思,你倒是说说是什么意思?” 谭婷白了谭季一眼,追着余乐迈上了楼梯。 组委会的临时办公点就到观众席的上面,那里还有一层,裁判也在上面工作。 余乐他们一口气上了三楼,保安看见他们出现,一眼就分辨出了他们的身份,一言不发的侧身让他们走了进去,并且指出了位置。 走进大门是条走廊,并不算长,这栋楼本来就小,走廊一眼就能看到头。不大的地方,人非常的多,走来走去的都是人,走廊的墙角一边儿堆放了很多不知道用途的箱子。他们的到来让很多人都停下自己的事情多看了一眼,但很快又继续自己的工作。 这时,一间屋子里走出一名拿着矿泉水水瓶的小胡子男人,花白的胡子蓄在嘴唇上方,走动的时候,胸口挂着的红色底的裁判牌非常明显。 余乐看见对方的同时,对方也看见了他。 继而余乐被这位裁判明显变化的表情定住了脚,不由自主地打招呼:“您好裁判。” “余乐。”裁判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眼角眉梢都飞扬了起来,笑开嘴角说,“你怎么上来了?哦,是因为白的事情吗?他们正在处理,你们可以在这里等一等。” 所以,意思就是他们不是当事人,不能参与进去啰。 一路过来的焦急,终于因为这句肯定的回答平静了下来,余乐点头,左右看看,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 这边这位裁判正在对谭家兄妹打招呼,尤其是看见谭季,他很热情地招呼:“嘿,季,又看见你了,最近还好吗?” 谭季耸肩,“不是很好,你也看了,我正在当保姆。” 谭婷瞪了他哥一眼。 裁判哈哈地笑着,目光在余乐他们脸上扫过:“今年华国队不得了了,我们最近谈论最多的就是华国队,我以为之前你们已经给了我很大的惊喜,今天才发现远远不止于此。障碍追逐可是欧米人的赛场,余乐的表现简直让我们惊讶,还是说,余乐已经在你们国家队里成为正式的障碍追逐选手了?” “这我可不清楚。”谭季说着,转头去看余乐,“马克裁判是国际雪联在册的自由式滑雪国际裁判,是这次劳恩邀请的两大国际裁判之一,不过这都的没什么,你应该记住的是,他负责一个飞检小组,去年就是他检查出大熊国运动员的兴奋剂丑闻,导致今年大熊国的运动员参加冬奥会都面临一定无法报名的风险,如果马克去了你那里,一定要好好配合,知道吗?” “……” 飞检小组的小队长裁判!?那不是运动员最恨的存在吗?就是这家伙,害的他们不能随便在外面吃肉,不能吃烧烤,不敢喝咖啡,就连吃个方面面都不敢配火腿肠! 可恶啊! 然而余乐的脸上却挂着热情亲昵的笑容,握上了马克裁判的手,说:“您好。” 之前那大段话,谭季故意用马克能够听懂的外语说的,所以马克对余乐的热情了然,同时也不忘记回应出自己的看法:“那只是工作,其实我并不希望做成那些事,就因为这样,我被大熊国拒绝入境。” 随后他看着余乐说:“你今天的表现真是太棒了,我没想到你不但可以跟上阿道夫的速度,还能够超越麦克,我能够感觉到你的努力和认真,你在细节的处理上非常棒,这是你获胜的原因,麦克失误了,但你没有,作为障碍追逐的新人,能做到这一步非常不容易。不,或者称呼你是障碍追逐的新人并不礼貌,你的赛场的表现可和新人没关系,你知道吗,我昨天看了你过去的比赛视频,坡面障碍技巧,还有你在跳水获得世锦赛第三名的那一场,应该怎么形容呢,当我把这两种类型完全不同的比赛看过之后,我在你的身上看见了冰与火,火一般的热情,冰一般的冷静,你永远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需要做什么,什么时候需要收敛压抑,什么时候放肆疯狂,余乐,你是一个难得的比赛型运动员,我很喜欢你。” 马克握着余乐的手,第一次与他面对面的交谈,就说了一大段让人无法插嘴的话,这并不礼貌,但很热情,是他对余乐发至内心的喜欢。 余乐似乎就是有这种魔力,他柔软的面部轮廓和干净阳光的气质,很难让人第一眼就讨厌他,而这么一个不容易讨厌的人,一旦接近他了解他,就会发现他身上更多迷人的特质。努力上进,自律阳光,笑起来像是可以驱逐乌云密布的天气,就连偶尔生气沮丧,很快他身上又会绽放出蓬勃的朝气,犹如一个正能量的聚合体,只是看着这么努力的他,就会有种被触动,自己也好像心情好转。 很难想象,过去的余乐为什么没有在跳水上取得更好的成就,对比滑雪,果然还是跳水的天赋比较差吧。 “来吧,进了坐吧。”马克将余乐拉近屋里,比赛到现在,余乐是第一次看见裁判屋。 或者说,加上上个赛季,余乐还是一次知道裁判屋是什么模样。 就像是会议室。 大公司里的会议室会挂投影仪,只是这里挂的是电视,而且不只是一个电视,足有三台电视挂在一面墙上,视角分别是自动绳索拍摄仪,无人机拍摄,以及一个架设在高高的铁杆顶端的,自动追踪拍摄的摄像机。 这里展示的是赛场的全部三个镜头。 楼下观众席看见的,只有通过自动绳索拍摄仪拍摄出的画面,一旦选手间分开太远,可能就有人会离开镜头,所以剩下两个镜头是作为辅助性使用。 裁判背靠着窗户,面对电视屏幕,坐在一个长条形的桌子前。 他们面前还摆放着一个小小的平板电脑,那就是他们的打分器。 就余乐知道,这次的比赛因为有很多世界冠军出场的原因,在过去几场需要打分的比赛里,大赛方也使用了国际大赛的标准打分方式,在利智邀请了六名很有名望,眼光准确的裁判进行打分工作。特邀的两名国际裁判则作为主裁判,对最终得分进行审核。 所以考虑到参赛选手里有世界冠军的原因,哪怕这是一场“大奖赛”,分数也不会太离奇。余乐在已经结束的比赛里,拿下的分数,在正式的大赛中,最多就一两分的浮动。足以证明余乐现在的实力不差,在主项上,完全具备了超一流的水平,已经有一定的可能性,摸到冠军的领奖台了。 不过比赛到今天,临近公园滑雪全能赛的尾声,裁判反而清闲了下来。 余乐进去的时候,裁判席上就只能看见两名裁判在聊天,加上马克也就三人,剩下的裁判都没了踪影。 是因为障碍追逐不需要打分的原因吗? 马克却像是知道余乐在想什么一样,解释道:“你们那一场比完,现在是休息时间,而且都去开仲裁会了,老约翰带了人过去。” “那么……”余乐还是想要知道最新的发展。 马克说:“再等等吧,再等等。”然后便让他们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屁股还没坐热,那边两名裁判结束了交谈,看向余乐,其中一人问道:“余乐?你为什么上来了?因为白?说起来,你算过吗?你很有可能拿冠军了。” 说话的裁判年纪看起来不大,还有种年轻人的火辣热情:“白的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约拿在小组赛里只拿了第三名,现在冠军的竞争者就剩下你、安格尔,还有约伯。” 余乐听见约伯的名字,蹙了一下眉,他现在对那个家伙有点儿生理性的厌恶。所以说,之前的关系好又怎么样,人都有远近亲疏,出了事,余乐想都没想的就站在了白一鸣这边儿,站在了约伯的对立面。 还是在什么都没有调查清楚的前提下,自己就已经判定了约伯有罪。 这样不对,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他坚持,因为这样随心。 好在没有等更多的情绪涌出来,这位裁判已经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并且快速地得到了结果。 “你29分,安格尔27分,约伯20分。原本约伯未必有机会,但他赢了白一鸣,而你赢了麦克,他只需要10分,也就是在障碍追逐里拿到第三名,就有机会。当然还有你和安格尔,我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你会拿到资格,麦克回去后,恐怕要被他的教练揍一顿了……” 话没有说完,站在门口的马克突然转头说:“他们回来了。” 余乐的屁股还没有坐热,又弹了起来,抢前一步冲到门口,就看见了从走廊那边走来的白一鸣和戴维……白一鸣和戴维? 余乐没能看见约伯的身影,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问号,随后在再次确定,发现真的没有约伯后,他惊讶地看着白一鸣,在心里哀嚎一声,不会吧!!! 第155章 白一鸣申诉的对象不是约伯, 而是撞倒他的戴维,这结果和余乐想的十万八千里,进而导致他失声了很久, 甚至都顾不上安慰白一鸣。 裁判长约翰在看见白一鸣的亲友团出现后,第一时间就公布了结果:“我们已经确认核实,这只是意外, 都下去吧,不要影响裁判工作。” 余乐就那么迷迷糊糊地走出了三楼, 甚至连向裁判们道别都忘记了,直到他走到楼梯口, 一把拉住白一鸣,正要说话, 就看见一脸郁闷的戴维就跟在后面,余乐比他还郁闷,但好在脑子清醒了一点,小声问白一鸣:“没受伤吧?” 白一鸣摇头。 余乐又说:“你申诉的谁?” 白一鸣看了戴维一眼,戴维感觉到白一鸣的目光, 更先说道:“撞倒白是我反应慢了,但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那个时候速度太快了,我根本没反应过来, 他没有受伤就好。” 余乐看着这个“老实孩子”点头:“我知道,这不怪你……”应该是约伯的问题,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想到他! 戴维点头:“那我下去了。” 走下楼梯一步,他又回头看向白一鸣:“很遗憾让你失去的资格, 你也是我心里的冠军人选, 相信我, 我是真心这么想的。” 戴维三两步跳下楼去,很快就消失了身影,余乐这才说:“为什么是戴维,不是约伯把你撞开的吗?” 白一鸣抿直了嘴角,却看了谭季一眼,谭季莫名其妙:“看我干什么,他问你呢,我也以为你是在找约伯的麻烦。” “……”白一鸣不说话,头一低,迈下楼梯。 余乐跟了上去,盯着白一鸣的脸看了几秒,确定现在是打不开这个“二愣子蚌壳”的嘴了,而且他能够感觉到白一鸣的情绪很奇怪,不像是在生气的模样,更像是嗯……嗯…… 视线落在白一鸣莫名红了的耳廓上,还有从耳廓一点点逸散出来,在脸上晕染般的红霞。 这模样怎么像害羞呢? 不会吧? 这是什么奇葩表情? 是因为告错了人在害羞吗?呃,不对,是他看了谭季一眼,脸就红了……卧槽,什么鬼啊?谭季是怎么白一鸣了?这是什么反应啊? 余乐一脑袋的问号,视线在白一鸣的脸上刷来刷去,大概是余乐的目光太直太猛,白一鸣蹙眉冷冷瞥了余乐一眼,说:“你比的怎么样?” “额?哦,挺好,晋级了。” “晋级了?!”白一鸣脚步停下,立在楼梯上,眼睛里开始迸发热度,“你从你的小组晋级了?” “对啊,挺幸运的,麦克出现失误,我晋级了。”余乐现在认为自己晋级的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白一鸣突然红了的脸啊啊啊! 白一鸣定定地盯着余乐看了两秒,终于还是说:“可惜约伯还在场上。” “?” 白一鸣再去看谭季的时候,脸上的血色已经褪了下去,瓷釉般的脸颊紧紧地绷着,呈现出一种冷锐的色泽,淡淡说道:“我和约伯都知道,我们一定会选同一条路,可惜我输了。” “?”余乐彻底不明白了,他还在固定的思维里没有走出来。 但其他人没有。 开口说话的是谭婷,她压着声音小声地说:“没办法,你又没经验,情有可原。” “啊?”余乐定定地看着谭婷,像个呆头鹅一样眼神呆滞。 白一鸣说:“可惜,我们都知道,我们一定会撞在一起,我抬手了,他也抬手了……” 顿了两秒,他咬着牙说:“他的时机比我掌握的更好。” “啊……”余·呆头鹅·乐发出了一道长音,他砸吧着嘴,像是听见了一个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白一鸣他竟然“切开黑”啦! 这么白白嫩嫩的小孩儿,芯竟然黑啦!! 什么时机!什么抬手!都是故意的吗?所以自己之前看见白一鸣的手肘举起来,如果不是有滤镜的原因,其实他也举高了是吗? “呃……”不行,速效救心丸来一斤! 谭婷竟然阴恻恻地说道:“那还真可惜了,退一万步来说,你一定要淘汰,拉着约伯一起淘汰,至少帮余乐扫了个障碍……” “……”白一鸣没说话,但嘴角已经抿紧,那一脸的悔恨啊。 余乐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快崩裂了。 好在有人比他还看不过眼,一手一个地按在了谭婷和白一鸣的脑袋上,谭季失笑说道:“净想些什么呢,比赛就好好的比赛,算计太多就没办法专心,比赛成绩能好?” 白一鸣一歪头,嫌弃地躲开了谭季的手。 谭婷却按上谭季的手臂,像是抱着脑袋的小猫,语气带着一点撒娇地说:“这不是咱们就剩下余乐了嘛,我也不比赛了,多想点儿有什么问题。不过余乐滑那么好,连麦克都赢了,倒也不用太担心啦。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谭季宠溺地看了妹妹一眼,才转头看向余乐,说道:“我提醒过他们小心一点,或许就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让他们有了些别的念头,这是我的问题。接下来的比赛,就剩下你一个人走了,你的对手都是谁已经很明确,谁必须干掉你上位也很明显。但汲取教训,我只想说,滑好自己的吧,别想太多了。” 余乐:“……” 谭季提醒他们什么?提醒他们小心一点?小心什么?什么时候?我的村子里是才通3G吗? 一旦事情的定性,变成了“沉默的约定”,白一鸣的淘汰就变得不再那么难以接受。 唯一让余乐需要适应的,是他心里那个质朴自闭的年轻人,其实也长着尖锐的牙齿,有着“狩猎”的“凶残”能力,这一次他因为年幼无法做到有效反击,棋差一招,下一次或许就会做出让余乐大跌眼镜的事。 所以要不要教一下白一鸣,告诉他什么才是体育精神呢? 好像又没必要。 体育精神不代表质朴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程度,体育精神不是“傻白甜”,而是一种拼搏的向上吗,不服输的精神。 至少在刚刚结束的比赛里,障碍追逐这个比赛本身具有的强烈竞争性,让它注定比其他的比赛要更加激烈,哪怕碰撞,哪怕跌倒。 有竞争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战争,所以保护自己的最好办法不是脱去盔甲举手投降,也不是穿上笨重的盔甲当缩头乌龟,而是要长出獠牙利齿,你要战,我便战! 白一鸣的做法没有错,反倒让余乐深思,如果自己也迫不得已需要和对手去争抢同一个路线的时候,在那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关键时刻,就能做到忍耐退让吗? 当然不行。 下去的时候,单板女子组的选手已经出发,接下来大概会有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余乐回到他们的座位坐下,作为队伍里唯一晋级的选手,其他人都没有打扰他。 余乐还要准备比赛,而且他确实需要休息,不仅仅是体能上的消耗,最关键还是大脑,当确认晋级后,大脑发出了强制性的指令,告诉他,它需要休息。 余乐熟悉这种感觉,他把自己蜷在座椅上,戴上耳机,头枕在手臂上,闭上眼睛似乎连十秒钟都没有,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很沉很沉,就好像只是闭了一个眼睛,他的大脑就又重新“启动”,再恢复工作的第一时间,思绪接上的还是之前的那个念头。 如果是自己遇见这样的情况,安格尔也好,约伯也好,包括自己在内,一定要抢占路线的情况下,发生了无法避免的碰撞,自己需要忍耐退让吗? 答案还是不行。 在那个时候,他同样也会选择反击,绝不会输给约伯抬起的手。 但是推了还是推了吧? 怎么说都是故意的,这样对待朋友合适吗? 睁开眼,果然就看见白一鸣盘膝坐在地上,背对着他,手里拿着笔,正低头在带来的练习册上快速书写。 心里还是不平静,还是在的惋惜吧,所以才需要写练习册来平静情绪。 “小白。”余乐喊了一声。 白一鸣猛地抬头,转头看他,“就醒了?还可以睡一会儿。” 余乐只是问:“约伯道歉了吗?” “?” “不是朋友吗?毕竟还是影响了你。” 白一鸣摇头。 余乐抿紧嘴角,那就过分了。 他掀起毛毯站了起来,从自己的背包里摸出手机看见了一眼,自己睡了二十分钟,不算长,但休整的还不错,一睁眼就精神十足。 比赛时的热血还未冷,持续分泌着让他亢奋的肾上激素,所以才睡醒一起身,就能蹦跳起来,活动身体,为下一场比赛做准备。 同时,他的目光在大厅里转来转去,寻找约伯的身影,他不太确定找到约伯自己要干什么,但心里的这口恶气确实还没放下。 至少要道个歉吧? 白一鸣收了练习册,起身坐在了座椅上,看着余乐。 余乐扬眉。 白一鸣说:“不要想我的事,你做好自己的。” 余乐笑:“都定下的事我想来干什么,我在想……我饿了。” 白一鸣绷紧的眉宇松缓下来,他从上衣兜里抓出一袋牛肉干,像是递给小朋友一颗糖,放进余乐手心里的时候,眼底有些淡淡的笑。 余乐也笑着拿过去,撕开包装,三两下就啃吧啃吧吃了,“你家厨师做的牛肉干果然最好吃。” 牛肉干在嘴里咀嚼,余乐含糊地问白一鸣:“下一场比赛怎么安排的?” “计时。” “哦。”余乐点头,是了,应该计时了,这样竞争就少了一点。 这次比赛的赛制和正规比赛不一样,在正规大赛中,所有选手都会有参加一个计时的资格赛,取前16名,再进行四人一组的淘汰赛。 但这是一次“邀请赛”,“公园滑雪”不仅仅是一个全能赛,同时还有一个积分要求。 如果直接进行计时的资格赛,只有前12名有积分,那么资格赛的13~16名就完全没有比赛的必要,所以根据参赛选手的人数,大赛组制定了第一轮是淘汰赛。 就像其他项目的比赛那样,只有进了第一轮的选手才有拿到积分的资格。 好像有点不公平,就比如余乐抽到了“死亡之组”,仿佛一开始就注定了他的结局。 然而比赛有时候确实需要那么一点点的运气。 余乐这样的“绝地反击”成为了今天赛场最大的亮点,简直精彩绝伦,这样出乎意料的结果,才是大赛方需要的比赛。单就余乐个人,已经为这场比赛提供了太多的话题和热搜。 劳恩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把余乐的照片挂在自家雪场的大门口了。 呃……就是白一鸣找来的人有点难缠。 那位谈判专家在发现余乐不断的逆袭,积分越来越高后,原本还在和劳恩讨价还价,现在干脆闭嘴不再说话,似乎在等待余乐拿下冠军再议。 这让劳恩很后悔,自己没有在对方提出5万欧的时候点头答应,这是要坐地涨价的意思啊。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说回这次比赛的奇葩赛制。 一场预赛结束,自由式滑雪男子组已经确定有14名选手进入了第二轮的预赛,接下来就将是一场14进8的计时赛。前八名进入半决赛,被淘汰出去的选手,从第9名开始到第12名,可以得到1~4的积分,最后两名没有积分。 余乐从白一鸣那里要来纸笔,快速地算了一下总积分的排名。 其实之前在楼上的时候,那名年轻的裁判已经告诉他答案了,他的对手只有安格尔和约伯。 其他所有人的积分,都无法再威胁到他们。 要知道,安格尔和约伯,还有他,如果在下一场比赛都没能进入前八名,最后冠军会是白一鸣。 “要不我把他们都干掉,然后自杀吧。”余乐这样说。 白一鸣看他一眼,懒得搭理,用大脚趾想,也知道余乐是在开着什么样不靠谱的玩笑。 所以余乐不仅仅要拿到积分,为了最后的冠军,他必须继续往前冲,冲进半决赛,最好进入决赛。 他在这次的比赛里,还从来没有这么想要获胜过。 这是第一次。 一直以来,他既觉得自己的障碍追逐不行,又觉得有白一鸣在他的前面,冠军不会落在在他的头上。 但现在不会了。 他已经走到了这里,几乎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冠军的领奖台在发光,他无比强烈的想要站上去。 这是第一次,他对“冠军”真正生出野心。 “不行,我得动起来,算这些有的没有的根本没有意义,我能够感觉上一次远远不够,身体的配合力还不足,为了冠军,拼了!” 余乐将纸笔丢到白一鸣的怀里,弹起身,便大开大合地活动身体。白一鸣将纸笔收起,看着活力十足的余乐,嘴角勾了起来。 就在余乐开始动起来的时候,亨利也在对安格尔说:“我没想到余乐会留下来,以他表现出的实力,或许你只能冲进决赛,才能够获得冠军了。” 安格尔摸着自己脸上新生的胡须,吐气:“别说了,他连麦克都能干掉,我已经吓死了。” 亨利一边替安格尔紧张,一边又为余乐骄傲:“当然,约伯也吓死了,我敢打赌,他的目标是先干掉白,然后再在接下来的比赛里干掉你,他很幸运在预赛里和白就在一组,但他没想到,余乐晋级了。” 事实上,约伯也在和他的同伴谈论余乐:“如果余乐进入前八名,最少也能获得5分的积分,我就彻底没有机会了吧,前面我的成绩实在是太糟糕了。” 同伴说:“所以你只能在下一轮淘汰他。” “我不能,我不一定能够和他分到一个组,而且他滑的非常好,他淘汰了麦克。” “麦克根本就没有好好滑,我知道他的能力,认真起来余乐再努力都不能赢他。”说道这里,同伴左右看了一眼,小声问:“如果呢,你和余乐真的分到一个小队,你会淘汰他吗?” “为什么不?”约伯疑惑地反问,“这是比赛,比赛的胜负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而且这只是游戏。”说着“游戏”的约伯似乎想要努力做出轻松的表情,但这只是让他的脸变得扭曲,他认真了,就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这还是游戏吗? 就像九十九步都走完了,付出了一切,熬干的心力,在这个过程里,甚至还有人对身边的人下手了。 已经做到了这个程度,就剩下他们三个人还有争夺冠军的资格,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了吧。 比赛考验着友情,让残酷的现实降临,呈现出一种血淋淋的姿态。 他们都盯着余乐。 而余乐,也在盯着他们。 第二轮的比赛,就在这样无声的计算中,悄然来临。 …… 当地时间中午14:35分。 拥有最多参赛运动员的单板滑雪男子组的比赛,在经过了九场小组赛后,晋级名单已经出现。自由式滑雪的女子组第二轮选手,就在余乐的眼前整队出发。 这一次没有谭婷,但余乐的目光还是习惯性地追随着她们的背影,继而在心里生出惋惜。 谭婷没有练过障碍追逐,但因为谭季的原因,谭婷的高山滑雪水平很不错,再结合他坡面障碍技巧的能力,其实在这次的比赛里进入半决赛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意外之所以被称为意外,正是因为它的无法预测性,估计谭婷自己都没有想过,她会在那个部分摔倒。 就是很遗憾。 余乐将目光收了回来,抓紧时间最后休息一会儿,他打算继续在脑袋里过动作。 肌肉记忆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出来,他的重点还是应该放在“数据化”上。 亨利过来的时候,余乐正一边用脑子过动作,一边试图用身体配合上大脑的速度,尤其是在上一场比赛,他在波浪区域因为体能问题差点失去控制这件事,给了余乐很大的警惕。 “余,分组出来了,要去看看吗?” 余乐摘下耳机,“我和他们谁一组?” “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亨利试图轻松地开口,但是在余乐走过去的时候,他的还是压着声音紧张地说道:“上一场,你的速度是第四名,被分在了第四小组的1号赛道……” 余乐惊讶:“我在第四名吗?前面的都是谁?克劳斯和阿道夫,还有谁?” “安格尔。”亨利说完摆了摆手,“不,这不是我的重点,约伯也在第四小组,就在你身边。” 余乐的脚步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亨利,亨利也看着他,继而意味深长地点了一下头。 所以现实就是这么的戏剧化,在他想要看见约伯的时候,约伯不知去向,在他想要安静比赛的时候,约伯又再次出现,作为竞争对手,作为敌人。 亨利说:“你们这一场比赛注定会成为比赛的焦点,从某方面来说,算是一场半决赛也不为过,安格尔让我告诉你,没必要去和约伯争抢,以你的能力,进入前八名并不难。我也不希望你受伤。” 余乐有点感动,他抬手搭上亨利的肩膀,说:“谢谢你。” “离他远一点,他的胜负欲很强,你要知道,我们并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和我们自己一样拥有风度,正义和爱高于一切。” “嗯。”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签录处。 这里有一个单独的LDE显示屏,上面会滚动显示选手的总积分排名,以及比赛的分组,有时候还会滚动一些文字类的通知,并不是一定要去显示什么内容,只是大赛组面对选手的一个“窗口”。 约伯就站在这里,亨利看见人的时候,急忙闭上了嘴。 余乐与约伯目光对上,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 更早前薄弱的友情,在上一场的比赛里,已经被冲击的荡然无存,余乐不太确定如果留下来的是白一鸣,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但现在已经是这样了。 最后,约伯只是对余乐点了一下头,余乐回以同样的动作,约伯将环胸的手臂放下,与他擦肩而过。 余乐没有回头。 他看着LED显示屏上,正显示着的内容。 在那条形的格子里,十四名选手都有了自己的位置。 一共就四个小组。 按照上一轮比赛的排名,克劳斯领队一小组,阿道夫领队二小组,安格尔领队三小组,然后就轮到了排名第四的余乐,在第四小组的1号位。 约伯在余乐身边,2号位的原因是他上一轮的计时排在第8位,作为他那个小组的第一名,他的成绩并没有余乐想的那么好,或许是淘汰白一鸣浪费了他的时间。 亨利也进入第二轮预赛了,排在第二小组的2号位,也就是说他的计时排第6名。 这让亨利很高兴,“看来我的障碍追逐水平还不错,竟然能够排在第六名,真可惜我已经早早的就失去了资格,就像衬托鲜花的绿叶,总是有点儿没劲儿啊。” 然后他又指着克劳斯和阿道夫的名字说:“这两个不一样,就像你和约拿在坡面障碍技巧,总归是要认真地赛一场,才能够甘心,不过他们的对决要带到最后一场了,更先决出的会是这次比赛的总冠军。 障碍追逐安排在比赛的最后真的很不错,我已经能够感受到战火的力量,战栗的电流,我敢发誓,冠军一定会在你和安格尔之间诞生。 所以,别被约伯那家伙提前淘汰。” 亨利说着,捶捶余乐,又推着他的后背:“走吧,我们也该去准备。” 余乐将目光收回,眼底有暗光流转,轻轻底点头:“嗯。” 第156章 这一次, 人少了很多。 大赛方的人手里拿着一张纸,举个电子喇叭在队伍的前面唱名,得到回应后就会告诉对方接下来比赛所在的小组和出发位。 余乐被叫出来, 单独站在一边,他代表了第四小组。 “约伯。”工作人员喊着约伯的名字。 约伯从人群里走出来,站在了余乐的身后, 余乐后背的汗毛都矗立了起来,就像一头进入了战斗状态的生物, 他对约伯无法克制地生出了应激反应。 余乐很清楚这是一种过剩的意识,是自己单方面的感受, 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他甚至可以感受到约伯在身后散发出的热量,还有他小范围动作的时候,衣料摩擦的那种沙沙声,也的他耳边被无限地放大了。 “尼克·布恩。”念了一圈名字的工作人员,终于叫到了成绩排在14名, 最后的一名选手,“你在第四小组。” 余乐趁机转头看过去。 他的视线在半空中与约伯碰撞在一起,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就像一头雄狮的眼睛,很威猛强壮, 但肮脏恶臭,是食腐动物的味道, 还有苍蝇在嗡嗡地飞着,他花费很大的自制力才没有让自己露出嫌弃厌恶的表情。 冷漠的对待, 已经是他能够给出的最大风度了。 随后余乐的目光与约伯交错而过, 落在队伍的最后面, 看见了那名赫然是白一鸣小组里,幸运摘下“果子”的“渔翁”,尼克·布恩。 尼克·布恩是“观察员”邀请来的选手,来自袋鼠国,那里作为夏季运动项目的强势国家,尼克·布恩已经是他们国内在自由式滑雪项目上非常棒的一名运动员,但在国际赛场上,他似乎是一个没有特别突出能力的运动员。 U型池比了,进入决赛,排名第八名。 大跳台比了,进了决赛,排名第七名。 坡面障碍技巧比了,进了决赛,排名第八名。 如今他就连障碍追逐也进入到了第二轮的预赛。 样样都能来一点,但也就样样只有那么一点。 大概是成绩不够亮眼,本人也比较内向害羞的原因,一直到现在,他才对这个人留下印象。 “嗨。”余乐主动打招呼。 尼克·布恩抿着嘴角腼腆地笑,对余乐点了一下头。 招呼后,余乐将头转了回来,没有再看约伯。他现在有别的要担心的事情,暂时可顾不上他。 余乐很清楚自己在障碍追逐这个项目里,有多少斤两。能够在领队第四小组不是他有多强,而且他在上一轮的“好运”。 他确实在第一轮抽到了“死亡小组”,他还能站在这里的最大的原因还是他的运气比较好,麦克的失误才给了他机会。但有一点不能否认,也正是因为和职业选手的较量,让他迸发出了自己的全部潜力,紧紧跟在阿道夫的身后,追随着他的背影,沿着他的滑痕,身边是步步紧逼,不断鞭策他的对手麦克,他才能够拥有那么一场酣畅淋漓,让人惊叹的比赛。 可现在呢。 让他这个半吊子在前面领滑吗? 还是在计时赛的情况下,小组里不但一个能打,能往前冲的人都没有,还多了一个时刻想要把自己拉下水,使“黑手”的约伯。 比起上一轮的“死亡小组”,余乐这次的情形可一点不比上一组轻松,可以说是“四面楚歌”,闹不好整个小组说不定就一起淘汰了。 所以,他才更不想理会约伯。 情况已经这么恶劣了,这个家伙却一心想要“弄死”他,偏偏余乐还真就知道,如果不在这一轮“弄死”他,约伯也就失去了总冠军的争夺资格,所以即便他们齐心合力顺利的完成比赛,对约伯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对方为什么要配合他。 在冲向冠军领奖台的路上,谁不是全力以赴。 余乐定定站在原地,敛眸思考,酝酿状态。 既然这一次没有人在前面领滑,自己就更需要规划好路线,力求做到至少技术动作上的完美细节控制,但这过程不应该有人打扰,所以为了预防约伯的黑手,余乐不得不分出更多的精力,去应对可能的各种意外。 再一回神,已经到了解散的时候。 工作人员给了他们十分钟的时间去拿装备,顺便解决个人问题,强调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回来,否则就只能自己上去。 余乐回到的装备边上,背起滑雪板的时候,谭季过来问他:“怎么样?” 余乐扬眉。 “你和约伯一组。” “没说话。”余乐扬高的眉又缓缓收回来,在眉心蹙紧出一个小小的褶皱。 “那……”谭季欲言又止,“算了,祝你好运,专心比赛。” 余乐点头,拿起头盔,转身离开。 自由式滑雪女子组,第二轮的比赛已经开始,头顶上响起的掌声非常热烈,更多人加入到了助威加油的狂欢里,这一轮的比赛比上一轮精彩了很多。 淘汰了将近一半的人之后,留下的选手至少都具备流畅滑完全程的实力,竞争变得更直接,速度也会增加,激情也随之诞生。 余乐在集合处穿戴装备,大部分人都来了,只剩下三名据说去解决个人问题的人,还迟迟未到。约伯就是其中之一。 没有约伯,余乐放松了一点,与尼克说了两句,又被亨利叫走,这位同样患有“社交牛逼症”的家伙,一个人包圆了全场的气氛,就连克劳斯和阿道夫都在专心听他说废话。 然后约伯来了,时间也正正好到了,工作人员带着他们走出了大门。 天气又好了一点。 有阳光穿透天空上厚厚的云层,洒下蒙蒙白光,雪被照的很亮,有的地方就像镜子,将光直接照进眼睛里。 在眼睛流出眼泪之前,余乐急忙将滑雪镜戴在眼睛上。 脚踩在雪面上,发出“沙沙沙”的声音,自己的,其他人的,四面八方,还有身后又急又重的脚步声。 在余乐察觉到这个不断接近的脚步声的同时,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转头就看见了约伯的脸。 余乐自己都能够感觉自己的眸光沉了下去。 约伯说:“嘿,我觉得有必要说一下,这是比赛,对吗?” 余乐淡淡:“是的,这是比赛。” 约伯望着余乐的眼睛,滑雪镜挡住了余乐的半张脸,那双眼也模模糊糊地看不明白,让他的表情有点困惑,大概不太明白是哪里不对劲儿,但余乐的反应让他很不舒服,他又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所以在余乐寡淡的几乎没有滋味的回应里,约伯讪讪地收了手,“好吧,就这些。” 余乐将头转了回去。 余乐知道那件事不能完全怪约伯,就连白一鸣在那个时候都想要将约伯推开,比赛的赛场上,在热血的冲击下,有些举动并不是刻意的。 但他就是不舒服,他对约伯很警惕,也在心里一直盘算着,在约伯靠过来的时候,自己应该怎么推开他,让他尝尝白一鸣经历过的滋味。 这样不对,太阴暗了。 所以他只能压抑自己的情绪,努力将这种不正常的敌视藏起来。 只要不见到这个人,那些阴暗的心思就不会出现,他不想变得和约伯一样,在赛场上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 就这样,他们坐上了缆车,低空的缆车就像长条的靠背座椅,一人一个,因此有了独立的空间。 余乐抱着他的滑雪板在半空上徐徐驶过,拇指一遍又一遍地摸着滑雪板板头的弧形位置,在这个过程里迅速地整理自己的情绪,努力让心情就像这不断明媚的天气,一点点地好转过来。 到了山上,余乐被亨利拉走了,他也配合着走在前面,免得又看见约伯,唤醒一些他自己都不喜欢的念头。 抵达出发点后,裁判就直接通知第一小组的人进场,准备比赛。 亨利明明在第二小组,却依旧热心地询问:“现在就比吗?我们还没有缓过来。” 裁判正在喝水,摇晃透明的矿泉水瓶的时候,余乐甚至看见了瓶子里的冰花,想象这样的温度喝进肚子里,汗毛马上就冷的炸开了。但这位裁判面不改色地一口气喝了半瓶,然后转头说道:“找平赛道还需要一点时间,先进来活动一下,你们也是,别围在这里了,都散开,去动一动小伙子们。” 余乐确实有很强烈的赛前热身需求,这是每个人的习惯,就像坐在椅子上缩成鹌鹑似的阿道夫,每个人赛前的习惯都不一样。 余乐想找一个空地,转身的时候就看见站在自己身后不远的约伯,余乐的目光在他琥珀色的眼睛上交错而过,然后寻了一个离他远一点的位置,走了过去。 再回头,人群都散了,但约伯还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在下一秒,又突然抬头看向余乐。 余乐敛眸,错开了他的视线,但在那不经意间的一瞥中,余乐记下了约伯那张很难说是生气,还是困惑的脸。 大概是自己做的太明显了吧。 再等等,等比完赛再说。 余乐觉得后续应该怎么发展,或许要看这场比赛之后,才能重新定义他们的关系。 活动,热身,思考,有条不紊地做着赛前的准备工作,余乐很快就将自己从约伯的那些事上脱离出来,专注在眼下。 再回神,是那声“嘟”的一声响。 余乐猛地抬头。 第一组的比赛已经开始了。 随着这身发令枪响,寂静的大山似乎经过了短暂的休息后,再次迸发出了活力。 所有人都围上去观看,还有人准备进场比赛,山脚下传来观众的尖叫声,有的声音特别响亮,又高又细,冲破云霄,像针一样,直直地扎在耳朵里。 余乐深呼吸,让那冰冷的气息在肺腑里环绕一圈,变成烫热的温度,化成白烟,悠悠吐了出来。 吸取上一次的教训,余乐摘下了脖子上的围巾,塞进了上衣的口袋里,又确认了一遍装备,最后带着他的滑雪板,走了过去。 离开一组,进场一组,人少了很多。 余乐和约伯各自站在展牌的一侧看比赛,尼克左右看了一眼,最后去了余乐那边,在他那边还有安格尔一群人。 余乐喊:“阿道夫加油,亨利加油。” 安格尔疯子似的叫着:“都加油,都赢!” 亨利都已经站在出发台上了,依旧回头说了一句什么,“哈哈哈”其他人大笑了起来。 然后,裁判喊着各就各位,按下了发令枪。 随着“嘟”的一声响,触发器的挡板也同时落了下去,翻躺出平举的形态,任由滑雪板从自己身上碾压过去。 比赛开始。 余乐看看亨利,又看看阿道夫,眼里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跟在阿道夫身后很好滑的,这个家伙高高壮壮,冲在前面的时候能够完美地破开空气,牵引着身后的人形成某种让人神清气爽的惯性,说实话余乐到现在都能够回想出在阿道夫身后,平静又激情地滑行过程。 “嘿,你在想什么?”安格尔准备进场了,看见傻傻愣愣的余乐。 “我在想我要怎么滑。”余乐老实回答。 “什么意思?” “前面没有人领着,怎么滑才好?” “就拼命滑啊。”安格尔面色古怪地看他,“你永远跟着一个人,难道就永远不拿冠军?” 余乐说:“你觉得我的在障碍追逐能拿到冠军?” 安格尔说:“你确实不能。” 余乐和安格尔同时笑了起来,虽然两个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但就是笑了。 “祝你好运。”余乐推着安格尔往出发台走。 安格尔说:“你也是,不用想太多,埋头往前滑就好了,要相信自己,前八名你没有问题。” “好的,谢谢你,给对手这么中肯的意见。” “啊!是吗?哦,天呐,我都忘记了,我开始后悔了怎么办?”安格尔夸张地说着。 余乐笑着将他推进了赛场:“好好比赛吧你。” 将目光收回来,正好看见约伯走到身边,余乐的好心情还没有转换过来,所以对着约伯笑了一下。 继而…… 算了,笑都笑了,还能收回来怎么样。 “余。”约伯眼里也有了笑,他走过来一步,有点激动地开口,“马上就到我们了,你已经准备好了吗?” “嗯。” “你上一场比赛很棒,我已经在期待和你比赛。” 余乐微笑点头。 “所以,认真的比一场?” “当然。”比起和安格尔的竞争还有缓冲的余地,他和约伯的胜负就定在这一场,相信约伯也很清楚他顺利滑到终点代表了什么。 约伯收了笑,转过头前又看了余乐一眼,然后蹙着眉弯腰穿上了滑雪板。 安格尔,第三小组的比赛在鸣笛声,开始了,余乐这个时候站在展板的后面整理装备,没有看见他们比赛的情形,裁判通知他们进场,余乐一边紧着手套,一边走了进去。 四个出发位,虽然只需要三个,但还是需要按号入坑。 余乐站在了1号位,约伯在2号位,尼克在3号位。 他们走进去,出发台的挡板已经重新立了起来,一米多长的滑雪板踩在脚下,板头抵在挡板上,发出“咔哒咔哒”的撞击声。 余乐用双手握住出发器,身体往后蹲,手臂被拉的很直,身体的重心都在后面。 出发需要臂力。 余乐的臂力向来很一般,在他养伤期间,更是因为受伤的是肩膀,所以几乎很少训练上肢力量。这样也就导致,余乐出发时候的速度,注定会比其他人慢。 如果这是一场专业的比赛,余乐在一开始就输了。 好在大家都不怎么样,所以比赛,就变成了在障碍上的技巧取胜,余乐想要在这个组别滑出好成绩也不算太难,只要约伯别捣乱。 “咔哒!咔哒!” 约伯和尼克都在用滑雪板撞挡板,声音毫无规律,凌乱的有点闹心,余乐闭上眼,让自己静下来,调整呼吸和心跳。 来吧,状态该起来了。 比赛就在眼前。 更兴奋,也要更冷静,这一场很关键!很关键! 对,呼——吸——,心跳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但每一下都跳动的又沉又重,就像是正在抖动的引擎,从这一刻起,渠动出的是滚烫而静谧的熔浆,缓缓地流淌过每一根血管,带来更加凶猛的力量。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恼人的碰撞声消失了,世界变得清净下来,甚至可以听见风从耳边吹过时,那温柔的吟唱。 “各就各位!” 裁判在身后大声发令。 余乐睁开了眼。 滑雪镜后面的双眼,是黑白分明的极致对比,如雪一般的纯净,似子夜星空的广袤,最深处有星云生灭,流转。 手臂在这一刻绷紧到了极致,双手大力的向前拉扯,但双腿却向后蹬着,形成完全相反的作用力,身体像是在这一刻变成了橡皮筋,不断地拉伸,拉伸,再拉伸,绷紧到了甚至微微颤抖的程度。 但是在一个呼吸后,这些颤抖又消失了,平稳了下来,只剩下即将爆发的弹射力量。 “嘟!” 一声刺耳电子合成声在耳边响起,同时还有那挡板落下去瞬间,身体一轻,飞跃而出,破开空气的冲击感。 余乐的耳边甚至响起了“嗡”的一声,空气被撞击的音爆声。 继而,所有的一切都动了起来。 在双脚感受到绵软的,已经踩在雪面上的触感后,余乐开始蹬雪!加速!蹬雪!加速! 他不知道自己出发的反应速度多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排在第几,他只是专注在前面,专注在脚下。 空前的注意力让他心无旁骛地比赛,他只知道,自己的出发糟糕也罢,完美也好,但出场这难得的五十米加速度,会成为他抢道的完全希望。 前面没有人,他只能依靠自己,只能压榨极限冲出去,他必须完成自己脑海里的每一个小细节,没有人领滑,他就更要专注在自己的比赛。 不要左看右看,不要管其他人。 余乐的出发,确实慢了一点。 毫无疑问的,从电视屏幕上看见,余乐在从出发台冲出来的时候,他没有约伯快。 落后了。 落后了多少? 大概20厘米?还是30厘米? 但是这并不重要,因为余乐很快就追了上来,这一点点距离上的差距似乎从未存在过,在短短的时间里,他就追上了约伯,并且超出了一点点。 余乐的爆发力在这里起到了作用。 他的爆发力很强。 他可以用不那么十分适合跳水的高挑身材,在短短的十米台距离,做出比世界冠军还要更快的一系列翻腾动作,也能在滑雪的跳台上,不等飞跃的弧形完成向上的冲击就转出三周。他那强大的爆发力,都完完整整地体现在了这段加速区里。 他的双腿肌肉在伸展间,能够酝酿出更多的力量,让他又更快的频率,更大力的让自己滑的更快。 余乐如果不滑雪,他或许可以去做一名短跑运动员,又或者是跳高、跳远类的选手。 总之这是一个有着先天能力,又经过后天千锤百炼的身体,让他具备更多的运动才能,并且出类拔萃。 “追回来了。”谭季和白一鸣、谭婷他们就在山下的房子里,直播电视前看着这场比赛。 他们都知道这场比赛很危险,因为只要约伯还有争夺冠军的野心,他就一定会阻挡余乐进入半决赛。 余乐是危险的。 事实好像也确实如此。 比赛已经进入到了波浪路段,进入技巧部分后,余乐再好的爆发力也不能在这里得到完全的运用,所以他还和约伯维持在一个几乎平行的速度上。 两个人同时跳起,又同时落下,就像两头并驾齐驱的野兽,用那厚实的大掌拍打在地面上,狂奔在林海雪原之巅。然后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好像一挥爪,就能攻击到对方的程度。 “这狗屎玩意儿!”谭季骂了一句。 但是那种靠近又很快停了下来,继而又拉开了一点。 或许这里不能动手吧? 哪有人在波浪路段动手的。 白一鸣绷紧的手臂放松了一点,不断起伏的波浪赛段确实会有点影响方向,毕竟是有跳跃的部分,显然约伯不是要在这里动余乐。 但意图明显。 因为波浪路段之后就是雪丘路段,在这里赛道会骤然变的狭小,而且会有一条更加简单的路线,如果想要冲在前面,就必须抢占这条赛道。 几乎所有的碰撞都是在那里发生的。 这并不是大赛方的疏忽,而是故意的,这毕竟是一场带着表演性质的邀请赛,加大难度,让选手间摩擦的火光四射,才会让观众兴奋。 “干他!”谭季在旁边低吼出声音。 画面里,疾驰的两个人已经距离雪丘越来越近。 就仿佛即将落下的大刀,预期中鲜血迸溅的场面已经染红了谭季的眼,他咬牙切齿,面目扭曲狰狞:“把他干出场!” 第157章 雪丘赛段就在前面! 余乐已经看见了前方隆起的雪丘, 同时也看见了那条简直被设计成“兵家必争”的狭道。 从这里开始,他就要往那边滑过去,然后一定会和约伯撞上, 所以抬手的时机变得很关键,如果早了,就会像白一鸣那样, 错过机会,甚至失去保护自己的力量。 当有人向你挥舞武器的时候, 不要举手投降,不要穿上盔甲, 而是同时举起武器,劈砍过去! 余乐是这么想的! 他有想过和约伯对干一场, 替白一鸣出口气,替自己出口气……但是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为什么? 难道他拼命地比赛到今天,就是为了撞约伯这一下吗?哪怕撞不赢,也要和他同归于尽吗? 真是疯了。 余乐的目光移开,落在了那条路线旁边的入口, 并且坚定不移地冲了过去。 疯了吗? 又不是野兽,为什么要去撕咬, 战斗。 这是比赛啊! 一个计时的,不需要你争我抢, 只要滑好自己的,冲进前八名就可以赢了的比赛啊! 于是原本应该冲向同一处, 眼看着似乎就要发生的冲突,在某一个恍神的功夫, 突然就变得和风细雨, 多了几分柔软和机变。 余乐让开了。 他没有去抢那天赛道, 而是去了旁边。 一条确实相比较而言要复杂一点,但也不是那么糟糕的路线。 “……”谭季的狰狞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就像全力挥出却挥空的一拳,表情瞬间变得难看。 “……”白一鸣冷漠的眼眸里却生出了温度,一口藏在鼻翼里的绵长呼吸,悠悠地吐了出来,他就知道。 就连匆匆跑回来看比赛的亨利,也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余躲开了?” 阿道夫眯着眼,安静地看着画面里的人。 余乐早有准备,所以进入那条赛道后,表现的很沉稳,身体拧转,扭动,在雪丘中间蜿蜒出蛇形的痕迹,又像一道风,流淌而过,带来一身清凉。 真是个聪明的选择。 阿道夫想。 但无论看客们是什么样的想法,大概这个时候最难受的就是约伯了吧。 约伯由始至终都不认为自己将白一鸣推开有什么问题,就像他能够感觉到白一鸣其实也是想要推开他那样,这只是一个必然发生的争斗,为了去抢夺同一个东西,必须去做的事。 而且事实上,他并没有用力,那甚至不算攻击,仅仅是不让对方靠近的时候,自然挥动的更大一点的动作。 要是真的攻击,可不是那样儿的。 然后他赢了。 唯一让人意外的是,白一鸣和戴维摔成了一团,双双淘汰。 这不是很好吗? 威胁最大的冠军失去了资格,那么自己获胜的机会就更大了,而且人也没有受伤,他既庆幸又高兴。 所以在与余乐的这场比赛里,他依旧没有想过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妥协,比赛就是比赛,不应该被友情左右,不应该被善良主宰。 最多,在比赛前告诉对方一声,我是认真的。认真的比赛,认真的和你比拼,认真去做好眼下的事情,这很正常不是吗? 在即将抢占赛道的时候,约伯的手臂肌肉已经在悄然的积蓄力量,他已经做好准备了,等待余乐来挤他的时候,顺势将他推开。 反正一定会过来吧。 这是最好的路线,如果想要获得这场比赛的胜利,就一定会走这里。 那么就互不相让,给与对方最大尊敬的,认真拼一场,我赢了我去抢冠军,我输了就止步于此。 约伯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就连靠近余乐那边的滑雪杖,都挥舞的较正常的时候更高一点。 他用视野的余光测算着自己与余乐的距离,计算他们距离入口的距离,在心里默默地倒数着“54321……” 但是数到几已经记不住了,反正就是在他感觉应该要开始的时候,余乐突然就不再靠过来,而是一转身,扎进了旁边的雪丘里。 浑身肌肉已经绷紧,并且身体隐约倾斜的约伯,身体晃了一下:“……” 就是有种莫名的寂寞。 紧接着思绪就像被狂风卷起的雪花,胡乱地飞舞了起来。 为什么啊? 不想赢我了吗? 还是担心我会让你受伤? 你不是要拿冠军吗?旁边的赛道会更慢吧? 喂! 喂喂喂! 就这么放弃了?不是说好要认真比赛的吗? 约伯就像一个和同伴拉过小手指,想要愉快地玩一场追逐游戏的孩子,却眼睁睁地看着同伴抱着篮球跑掉了。 “……”有点儿生气了! 余乐措不及防的行为影响了约伯的情绪,比赛的状态被打断了,在滑过那复杂的雪丘路线的时候,约伯甚至转头看了余乐两眼。 但余乐的情绪始终平稳,他一早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很清楚自己的终极目标从来都不是干掉约伯,所有人似乎都被约伯的行为激怒,进而去盘算他们这一场比赛可能进行的碰撞。 为什么要碰撞,是冠军不香吗?三万欧不是钱啊?干掉所有的老外,捧个冠军的奖杯回国,就不是荣耀是不是!! 再说……余乐也不太确定自己能够撞过约伯,而不是被吨位更大的约伯撞飞。 而且就算撞赢了约伯有意义吗?能够把约伯撞飞的程度,力量一定会更强的吧,一定会留下痕迹,约伯不会申诉吗?他被判罚取消了资格,会更好吗? 所以无论怎么算,这都是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余乐有自己的思考方式,和行为准则,无论怎么想,在比赛里去报复对手,都是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最不尊重的行为吧? 拧转腰胯。 双脚时而开合,时而并拢。 大腿再带动膝盖往上用力,一跳。 轻盈的就像一只猫,在厚实的大雪中留下浅淡的脚印,灵动流畅的在雪丘之间跳跃,眨眼的功夫,就一溜烟儿的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余乐滑出了雪丘赛段。 他第一个滑出来! 太顺畅了,这和余乐之前做好了各种准备有关系,他在脑子里过了很多次这条雪丘路线的障碍位置,在脑海里过了又过,甚至详细到两个雪球间自己身体拧动时候的角度。 有准备的人,总是比没有准备的强。 就像约伯,他没有想到余乐会放弃,在错愕中他虽然成功滑上了这条更简单宽敞的路线,但之前用错了地方的力量让他滑的一点都不舒服,更何况在这个过程里,他还时不时地看向一旁一点点超过自己的余乐。 尤其是确认余乐真的滑出去,比自己更快的离开雪丘路段后,约伯的心里都跟着狠狠地坠了一下。 拦不住了。 以他和余乐现在的差距,除非他去撞余乐的滑雪板,想要在接下来的路段绕到前面,难度太大了。 他紧跟在余乐的身后,看着前面那个颀长瘦高的身影,视线落在了那双黑色黄纹的滑雪板上……不是定制的产品,牌子虽然世界闻名,但却是流水线生产出来的普通滑雪板,滑雪板的长度只是勉强契合选手的身高,而不是完全契合,也没有进行过薄厚的调整,总之和自己的滑雪板不是一个价位级别的产品。但就是这么一双雪板,却拦在自己的前面,嚣张的,让人有种想要撞上去的欲望。 “唰——!” 前面的人开始加速蹬雪,这里距离“2字型”的回转区域已经很近了,在这里还要加速吗?回转过的去吗? 约伯有些惊讶自己会看见余乐进行蹬雪的动作,但惊讶归惊讶,但是在他回过神来之前,自己好像也跟着余乐的动作在做。 身体往下蹲,迈出脚步,踩在对方的脚印上,往同一个方向用力,速度快了一点。 对!就是这样,紧紧地跟在余乐的身后,伺机反超。 约伯的目光随后就落在了前面的那面旗子上。 今天的比赛没有风,旗帜就插在被蓝线画出的赛道上,醒目的红色旗帜安静地垂落。 对!就是这个! 抢占最靠近旗帜的路线,争取从内测超越,甚至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只是超越的时候带来气流,就足以将余乐逼到外道,增加时间。 就这样! 约伯又再度兴奋了起来。 脚下用力,身体倾斜,就像夜里的飞刀一般,寒光乍现间,来到了余乐右侧,锋利的刀锋贴着余乐的脖颈,带了某种锋利的杀机。 就像在说,再往右走一点点试试,小心你的脖子。 所以再把路让开吧。 刚刚不就让开了吗? 这次也这样做吧,把最好的路线让给我。 然而已经过去了半秒,余乐一点反应都没有,无论是他的速度,姿态,还有他前方的路线,都维持在一开始的姿势上。 倒是约伯在这个不断靠近旗门的过程里,正在一点点被逼到蓝线的边缘。 就要出界了。 喂! 约伯都想开口大喊:没看见吗?给我让点儿位置。 可惜时间不允许。 速度这个时候已经到了50多迈,在障碍追逐里并不算太快的速度,但是这点距离,也是眨眼间的功夫。 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或许余乐根本就不知道约伯在身后究竟做了什么,已经被逼到蓝线边界,距离旗门也越来越近的约伯,就自己“点刹”了一下,然后灰溜溜地回到了余乐的正后方,回到了安全的位置。 有点难受,就是还有余力,没有百分百发挥自己的烦闷。 余乐身体往右侧一倒,滑雪板分开,紧握着滑雪杖的右手手臂就碰到了旗杆。旗杆在瞬息间被压下,又倏地的反弹,抽打在了约伯的腿上。 两人一前一后,以一个相当标准完美的姿势,完成了这条赛道第一个回转部分。 余乐很满意。 大概是速度不快吧,所以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掌控力很强,这个程度他可以完成几乎全部计划中的技巧动作。 但这样不可以。 这是一场计时赛,他即便在小组领先又有什么用,他的对手不是小组里的人,而是其他的十四名参赛选手,并且要进入到前八的名次。 就算主项一直都是技巧类的项目,余乐也在小学的时候参加过1000米中长跑的考试,知道队伍里有一个强者领跑有多重要。 但这一场比赛,他们没有领滑者,怎么办? 只能和自己拼。 不要去想速度的问题了,承认吧,一旦速度达到了某个程度,你根本就分辨不出来这究竟是快还是慢,没有了对比目标,剩下的办法只有一个——在每一个可以加速的区域,不吝啬的加速吧! 余乐还记得跟在阿道夫身后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记得他绝大部分的动作,自然也记得他在什么地方蹬雪。 就是这里! 从第一个回转出来,就又要蹬雪了。 左右脚迈动,身体尽量压下到最低,就像一辆贴地行驶的跑车的设计,会更快,也会更稳。 一次蹬雪,两次蹬雪,三次……速度确确实实地快了起来。 果然,自己的感觉根本不靠谱,自以为很快的速度,其实一点也不快,如果按照那个速度滑下去,自己一定会被淘汰吧。 余乐的嘴角抿紧,不断提高的速度,还有前方的大回转挑战,让他的注意力变得空前集中,什么约伯,什么尼克,根本就想不起来。 天大地大,这个世界,再次剩下他一个人。 他感知着自己,感知着身边,感知着风,感知着雪,感知自己每一次的心跳,还有那不断从鼻翼嘴角,徐徐吐出,又缓缓吸入的呼吸。 是这条路。 阿道夫在这里,滑的就是这条路。 那么这条路就一定是最好的路线。 身体开始往一侧倾斜,但感觉并不明显,而且在这回转的区域里,也没有脱离赛道的预感,就是很舒服,行云流水般的就滑了过去。 果然,跟着专业人士走,最正确。 余乐找到了滑雪的快感,沉醉在这流畅极速的滑行中,心无旁骛。 但他身后约伯就有点难受了。 约伯的障碍追逐强吗? 也不差,去年他就在预赛表现出色,让人惊艳,只是在半决赛就被两个专业选手抢道逼停,没能有更多的表现。 但也不强,看他在今天的预赛里,也就是和白一鸣比赛的那一场,他是小组的第一名,却只滑出了第八名的名次,又不算什么。 所以这样一来,也就好理解了。 约伯和余乐是一样的,属于有能力没经验,如果有人在前面领路,就滑的很不错,没有人领路,或者缺少竞争的情况下,对速度的掌控就很差。 术业有专攻,这样也正常。 所以一但落在余乐的后面,就痛苦了。 “半吊子”带着“半吊子”,后面的“半吊子”想超前面的“半吊子”,偏偏半斤八两,还超不过去。 难受死了。 自己能力不够,但又不甘心输掉比赛,约伯就不可能一直让自己滑在余乐的后面,他只能在左后方和右后方持续变化,伺机超越。 然后吧……他就一直在滑次一等的路线上滑行。 余乐最厉害,也是最让人难受的地方,就是他虽然在这个项目上没多强的实力,但他能够较为完美的将每个步骤都做的没有错。 什么地方加速,什么地方回转,选什么样的路线,在什么地方弹压,总之他总是不紧不慢地走在正确的路线上,继而让约伯无路可走。 约伯绕到右边,没等来机会,反而因为在大回转的外圈,被余乐拉开了一点距离。 出了回转,约伯气急败坏的蹬雪拼命追赶,余乐在前面不疾不徐但也不慢的笔直朝着最后一个回转旗帜滑去。 约伯一点点地追回差距,结果一回神,发现自己又被逼到了蓝线的边缘。 “……”约伯沉默着,又缓了一下速度,然后就那么看着余乐从容潇洒的一个飘移,手臂贴着旗杆,滑了过去。 旗杆反弹回来,抽在约伯的手臂上。 “……”约伯继续沉默。 出了回转区域,余乐觉得自己就像是放出家门的二哈一样,有种天高海阔,世界如此美丽的感觉。 加速! 加速! 继续加速! 到了这里,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左右就是疯了一样的往前冲。 那些两米三米四米跳台,在他的眼里就如同平地,根本不需要考虑空中失衡的可能。 速度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 终于,在余乐从第一个波浪跳出去的时候,达到了70迈以上。 这是障碍追逐职业运动员,比赛时候的标准速度,但不是绝对,快可以超过百公里,慢也可能在一些障碍区只有五六十。 余乐没有人领着他滑,甚至因为他根本无暇关注约伯的情况,而缺少势均力敌的对手,能够做到这个程度已经相当的不错。 他的领悟力和执行力,确实很强。 约伯的心都凉了。 他被余乐连续蹩了几次,结果越滑越生气的情绪,在进入赛程后半段冲刺的距离后,那些火苗反而消失了。 说实话,打心眼里约伯都一直认为自己在这个项目里就有更大的优势,他有更多的比赛经验,他的高山滑雪还不差,而且他很强壮高大,除了主项选手以外,剩下的人里,他必然是更有机会胜出的那一个。 事实也是,在和白一鸣的碰撞中,说实话他那行为根本就是被动反击,就轻易地撞开了白一鸣,不但让自己拿到了小组的第一名,还顺便淘汰了白一鸣。 这种“我好像没做什么,胜利女神就降临”的幸福感,一直持续到眼下这场比赛之前。 他很自信,比赛前他一直觉得这场比赛的结果,不会有悬念,唯一的差别就是余乐是输给他,还是因为意外结束比赛被淘汰。 这也是约伯显得沉默,一直在犹豫着事情。 但现实则是,狠狠的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 被余乐甩在身后的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拼命追啊! 追啊追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还是追赶不上后。 渐渐的血就冷了。 不该……这样吧? 都是直线冲刺路段了,从体能上来看,自己不应该输啊,明明自己更高更壮,肌肉更多。 为什么追不上? 约伯一直在侧面,注意力一直在双方的距离上,如果他关注了余乐的动作,就会知道自己差在了哪里。 余乐加速从来不是胡乱的想蹬雪就蹬雪,他的每次蹬雪都有步数和力量要求,他的跳台更是严格按照职业运动员的弹压技巧,力求在每次跳跃的时候,身体都能够压至最低,距离地面足够的近,尽可能地减少空中的时间。 所以哪怕他没有约伯那么强壮,但这些小细节为他节约了太多的时间,更何况他的爆发力是天生很强,这样的极限冲刺,别说比约伯慢,甚至在这整个后半段,肉眼可见的他正在一点点拉开自己与约伯的距离。 约伯掉在了更后面,他已经不需要再去纠结自己会不会撞上余乐板尾的可能了,因为他根本碰不到余乐的板尾。 心脏突突的跳着,体力在疯狂的消耗,然而即便他如何努力,依旧只能被余乐越拉越远。 当飞过最后一个跳台,看见余乐已经冲过那条红色的线时,约伯的心脏都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输了。 他之前纠结犹豫的那些可能性,一个都没有发生。 他从一开始,就被余乐甩在了身后,从他落后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有了超越的机会。 输给余乐。 输了这个小组的比赛同时,他也彻底告别了冠军的争夺。 约伯在终点线后停下,无限下坠的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就像从悬崖落下后,鲜血四溅,摔的粉碎。 完全不用看比赛的结果,哪怕他们这个小组没有一个人晋级,他依旧是被淘汰的那一个。 更何况可能吗? 他非常地确定余乐滑的很好,是一个合格的领滑者,他没有做出任何错误的引领,全程都以一种正确的,极快的速度滑在最前面,哪怕他拼尽全力的去追,也无法追上。 这样的一场比赛,不会输给其他的小组,余乐一定会在前八强里有一席之地。 挺好的。 当好胜的雄性激素从身体里褪去,约伯身上的那份凶残和嗜血也随之消散,再次变成了平静从容,余乐熟悉的那个约伯。 他主动走上前,对余乐伸出手:“滑的太棒了吧,你让我惊叹,是我这次参加比赛,最大的惊讶。” 余乐的喘息已经平稳了,这一场没有上一场累,大概是没有专业选手,作为领滑者的自己,一直在身体能够接受的阈值内拼命,所以无论是体力的运用也好,还是节奏的掌握也好,都做到了提前心里有数,身体不乱的程度。 这次的成绩肯定没有和专业选手在一起那么好,但他还算满足。 因而面对约伯伸过来的手,心情很好的余乐自然就握了上去。隔着手套紧紧握住的手似乎能够感觉到对方传来的热度,还有被抓住的力量很强,余乐看见了约伯脸上爽朗的笑容,就好像那个在赛前时刻想要“干掉”自己的,不是他一样。 真是奇怪的家伙。 算了,好像自己也是一样的,不止一次犹豫过要不要,给这个可恶的家伙狠狠地来一拐子,让他也摔倒在雪地上。 笑着,与约伯握手拥抱,警惕和怒火在这个过程里被放下了很多很多。 “走吧,去看成绩。”余乐说着。 约伯点头,又去看尼克,尼克就笑着走了过来,三个人就再度走在了一起,就好像在赛前那你死我活的念头,根本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脑子里过。 来到电视屏幕前,这里还站了很多的人,安格尔和亨利都在。 余乐他们是第四组,比完后,排名就出来了,所有人都在等待他们的成绩,尤其是原本就排在后面的选手,更是显得非常地紧张。 紧张的气氛从选手身上蔓延出去,他们身后的观众们也都闭上了嘴,压着声音议论着什么,有人的手里还举着旗子,就那么举在半空中,定定看着屏幕的模样,似乎比选手还要紧张。 安静。 等待。 继而屏幕一跳,分数出来了。 余乐的名字出现在第六名上,约伯的名字在第九名,尼克是在第十二名。 余乐晋级了! 进入下一轮,半决赛了!! “余乐!!” “哇哦!!哇哦!!” 观众欢呼大叫,有人喊出了余乐的名字。 还有人在大声叫着,“安格尔!!” “余乐!” “安格尔!” “冠军!!” 声音混在了一起,最后呈现出了如同沸腾一般,疯狂的叫喊!! “余乐!” “安格尔!” “冠军!!” 决赛就要来了! “公园滑雪全能赛”的总冠军,即将在这两人中间诞生!! 第158章 余乐在那声浪里看向安格尔, 安格尔也看着他,两人之间出现了火苗,是战争的火焰。 但又和约伯不一样, 这一刻余乐的心里只有最简单的胜负欲,只有赢过对手的斗志,不掺杂任何的其他情绪, 更不会影响他们的友情。 安格尔当然也是如此,他在那一阵阵的高呼冠军的声响里, 莞尔耸肩,微笑说道:“实在没想到最后会是我和你。” “我比你还要惊讶。” “不会, 你的成绩一直很好,我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你了, 所以才会和你成为朋友。” “所以如果自己不能成为冠军,就让朋友成为冠军,是吗?” “哈哈,是的,你真懂我。” “因为我们的想法一致。” 说笑着, 两人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下来,余乐最后说:“晚上见。” “是的, 晚上见。” 就像是过山车一样的两场比赛,就这么结束了, 余乐确实做梦也想不到,最后去竞争冠军的竟然是自己。 压力有点大, 但很兴奋。 余乐回去与白一鸣他们汇合后,就一起匆匆回到了住处, 冠军赛就要有冠军赛的态度, 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睡一觉, 养足了精神,晚上才能精神抖擞地比赛。 白一鸣和他一起回到房间,看着一路走一路脱衣服的余乐,把自己当成个“人形衣架”跟在后面,直到余乐把自己甩到床上,他站在门口说:“午安。” “午安。”余乐翻了个身,在电动窗帘徐徐闭合中,黑暗降临的同时,闭上了眼。 虽然兴奋过度,睡觉有点困难,但还是要努力去做。 余乐在黑暗里默默地算着分数,他29分,安格尔27分,只有2分的差距,要拿下冠军,他就必须要进入到最后的决赛,只要能进入决赛他就赢了……不不不,还要考虑到阿道夫和克劳斯有没有可能发生意外落后,虽然这个可能性很低,但还是要提前想到。 所以,还是要毫无保留地全力以赴啊,哪怕因此输了,也不会后悔。 思考。 睡觉。 继续思考。 继续睡觉。 余乐似乎很久没有入睡这么困难过了,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为了能睡着,过洞子的火车都被他数了三千多节,才终于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眼前依旧漆黑。 余乐在黑暗里翻了个身,视线落在窗帘上,睡觉前还可以看见的从边缘处透出的光线,已经消失不见。 天黑了。 会错过比赛吗? 余乐急忙去拿手机,但是手机还没有打开,心又放了下来。 不会错过的,白一鸣一定会喊自己,打开手机一看,果然才五点半。 这一觉睡得并不长,所以起来的精神也不是很好。 余乐掀被起身,有那么一段时间心虚气短脚下发软,他打开门喊了一声:“小白,我醒了,洗个澡就去吃饭。” 白一鸣下一秒就打开房门走了出来,穿着一套便服,土黄色的羽绒服是高腰款,蓬松的形状很有设计感,下半身是一条黑色的棉裤,配着黑色的毛帽子,俊的没边没际,土黄色也能呈现出时尚的气息。 “帅!”余乐顶着一头乱发真心的夸赞,“干嘛去?” 白一鸣面无表情地说:“我把饭给你带回来,你慢慢洗。” “不用,带回来都凉了,我跟你一起去。” “他们说在屋里给你热好了吃。” “别了,这样我不习惯,你等我一下就好。” “嗯。”白一鸣又把帽子摘了。 余乐洗澡快,主要是为了醒神,再出来的时候,果然精神抖擞。白一鸣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腿随意的往沙发上搭着,又长又直的像是长到了脖子。 余乐多看了两眼,羡慕:“都可以穿便服了。以前是觉得滑雪服帅爆了,又帅又值钱,简直就是有钱时尚的标志,没想过也有穿烦的一天。晚点儿不管结果如何,我也换上衣服,一起去玩一玩吧,一座山谷的酒吧,还有歌手驻唱,来这么多天什么都没玩到……” 说着余乐,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他滑雪服的裤子向来要的都是宽松款的,所以腰就比较大,一般都会配上两条背带吊着,然后再穿上外套,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障碍追逐其实需要紧身的衣服,就像高山滑雪的配置服装,高速滑行下来风阻比较小,但余乐没有那款式的衣服,就继续穿着他的宽裤子上场。 也没想到,迷迷糊糊的就到了现在,就要开始争夺冠军了。 白一鸣放下手机,盯着余乐看,两人想到了一块儿:“要去买套衣服吗?” “没那时间。” “我去买,你去吃饭。” “不用吧。” 白一鸣已经站起来,往门口走:“一会儿我去找你。” “别了吧。”余乐觉得浪费钱,“你等等,你知道我穿多大号吗?” 白一鸣头都没回:“知道。” 等余乐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人已经看不见了。 下了楼,大家都在,对于白一鸣买衣服这件事,大家都赞同,华国队在公园滑雪这项目上,三员大将就剩下余乐一根独苗,怎么重视都不为过,就连谭季都跟着紧张,“要不我去看看,那小少爷知道什么好,别尽买贵的。” 谭婷说:“家庭层次在,格局能差,肯定选的是又贵又好的。” 余乐听到这话,嘴里发苦,荷包好像被割了一刀,钱哗啦啦地往下掉。说实话滑雪装备这玩意儿,要是往好了买,一套就能让他破产。 急忙拿出手机,给白一鸣打电话,在白一鸣那“呼哧呼哧”的声音里,余乐叮嘱:“咱们买差不多就行啊,比大众化好一点,有点儿职业的程度就够了,穿一次的玩意儿,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穿呢。” 就因为白一鸣的消费习惯大约和自己不太一样,余乐担心了一顿晚饭,等着白一鸣提着礼品袋赶过来的时候,余乐一看那黑中透蓝,看不见商标的设计,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果然。 这牌子老贵了,属于以华国队现在的实力,都拉不来代言的那种,向来是世界冠军的标配。 荷包出血啦!! 但余乐能说什么,看着白一鸣跑的都发青的脸,托付一样的将礼品袋递到他手里的时候,余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让大家担心了。 所以说再多的谢谢都没用,自己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带着他们的愿望,拼尽全力的去争夺冠军。 余乐提着袋子和大家一起,前往雪场,这一路走的很安静,没人说话,是为了不想给余乐压力,也不愿意嘻嘻哈哈闹着余乐,所以只是安静地陪着,直到将他送进赛场。 白一鸣陪着余乐去了一趟洗手间,再出来的时候余乐换上了这套他可能不会第二次穿上的衣服。 确实是不一样的。 竞速类的职业滑雪服没有了防风的布料,取而代之的一种具有弹性的材料,延展性更好,同时在快速摆动手臂的时候,也不会再听见衣料摩擦时候的“沙沙”声。 当然,厚度比余乐穿惯了的衣服要薄一点,衣服勒在身上,甚至可以隐约看见肌肉的轮廓,但这样不代表不保暖,贵的衣服有贵的地方,高科技的材料,既保暖又散热,阿道夫和克劳斯,还有安格尔他们穿的都是类似的衣服。 其实从某方面而言,余乐穿着不够专业的衣服,滑出那样的成绩,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如今鸟枪换炮,余乐穿着嗷嗷贵的职业竞速类滑雪服走在人群里,都有一种趾高气昂的优越感。 “亨利。”余乐叫住从自己面前走过的亨利。 亨利被叫的转头,一声怪叫,停下了脚步,“余!?是你啊!你变白了!” 余乐:“……” 魔都队今年给余乐赞助了两套滑雪服,都是黑色炫彩的颜色,余乐在过去几天一直就穿着那颜色的衣服。再套上一件绿色的背心比赛,大家看见的都是黝黑油绿的余乐,也形成了固定的记忆。 今天白一鸣为余乐选的是红白色的竞速滑雪服,上衣白色打底,红色做设计线条,下身反过来,是红色打底,白色做线条,说实话很好看。裤子厚却不臃肿,反倒显得余乐腿长笔直,上身的衣服勾勒出运动型男性的宽肩窄臀,倒三角的身材,从潮流男孩儿瞬间就变成了性感的运动男士。 气质上巨大的变化,还有颜色的完全差距,让亨利第一眼竟然没有认出人来,险些与余乐擦肩而过。 他围着余乐转了一圈,继而发出了“哇哦”的怪叫声。 继而像个孩子一样地叫着:“安格尔,安格尔,快看!” 紧接着,安格尔就和亨利一起“围观”了余乐,再加上身边儿的队友,余乐有种自己住进了动物园的感觉,被看的脸上都发热。 “行了,行了,再看路都不会走了,赶紧去做你们自己该做的事情吧,不比赛了吗?”余乐摆手,将亨利和安格尔推走。 亨利大笑道:“余,你真是个可爱的家伙,你脸红了?为什么?因为这身新衣服吗?我们穿的一样,可不会和你一样。” 安格尔却不停扭头看余乐,最后说:“差点忘记了,你之前一直穿着的衣服可不适合比赛,换上这身衣服,还会更快吧?” 好不容易将两人送走,余乐一边热身,一边与白一鸣、谭季聊道:“今天的比赛很不好比,安格尔的障碍追逐能力太强了,你们发现了吗?他在两轮预赛里,是所有非主项运动员中,滑的最快的那一个,两轮他都排在了第三名。” 谭季嘴角一抿,白眼一翻:“你管他的,滑自己的就好,总之你现在分数比他高,他压力也不比你低。” 谭季一句话就所在了点子上,让余乐的心定了下来,不愧是“老江湖”。 随后三人又聊了一些有的没有的,主要是余乐和谭季聊,白一鸣在旁边安静地待着,偶尔聊到他感兴趣的话题,就会抬头看着他们,认真地听,但几乎不会开口说话。 谭季主要聊的还是他们出去玩极限运动,遇见的一些有趣的,惊险的事情,用以陪伴娱乐,打发时间。 大概是聊的比较上头,余乐主动说了一句:“我估计你们都以为我会在比赛的时候,去和约伯争抢那条赛道吧。” 瞬间,安静了下来。 谭季转眸去看白一鸣,见白一鸣持续沉默,便晒然一笑:“行了,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你做出的决定,你现在提起这事儿,是想让我指手画脚你的人生怎么的?” “……”余乐愣了一下,继而释然笑了,“当然不行,我的人生我做主。” “那不就得了。”谭季摆摆手,“得,赶紧的吧,我看你比赛前的习惯不是发呆吗?今天不发呆了?” “……”余乐反驳,“我那不是发呆,是思考。” “没差了,从我的角度看,就是傻乎乎的愣神。” “……” 不过在脑子里过动作,确实算是余乐特有的习惯,今天当然也要一样。既然谭季提起,余乐便告知一声,坐在椅子上发呆……不是,是思考,回忆,整理,以及一遍遍地过流程,过动作。 …… 连续进行了四个项目,又因为大风雪停赛一天,总计花费了5天时间的“公园滑雪”比赛,终于临近尾声。 自由式滑雪男子组8人,女子组8人,单板滑雪男子组8人,女子组8人,此时此刻都聚集在这里,等待比赛的开始。 就像余乐有自己的比赛习惯一样,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习惯,有人喜欢睡觉,有人喜欢说话,还有人持续着一种亢奋的状态,与自己的同伴说笑追打。 大部分人心情是轻松的,结局已经注定,更多是参与。所以预计会拿下冠军的人选都是瞩目议论的焦点。 其中最有趣的还是自由式滑雪女子组的比赛,谭婷已经在障碍追逐的第一轮预赛被淘汰了,但比赛到现在为止,她还是最高分,有能力竞争总冠军的那名女运动员,她必须在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上场,独自拼搏,最少要进入决赛,拿下第三名才能够超越谭婷的积分。 简直就是“姐不在江湖,江湖却处处留着姐传说”的最佳典范。 可见那位浪漫国的女选手,心里阴影面积有多大,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会让谭婷“真·躺赢”。 随着当地时间的晚上7:30临近,“公园滑雪”的最终决赛即将开始,余乐也渐渐没办法再专心,从极度安静的状态又动了起来。 站在这里热身,已经可以听见伴随着劲爆的音乐声,传来的观众的说话声。弥漫在空气里的热度,几乎可以想象外面有多热闹,“嘉年华”在今天晚上必然会迎来一个“高潮”。相信即便是一些只想上山买醉的游客,应该也会对今天的比赛结果生出好奇,就更不要说有不少专程赶来的滑雪发烧友。 余乐去洗手间回来,绕到门边特意看了一眼,果然是人山人海,那拥挤的程度,大概穿羽绒服都会觉得热吧。 转身离开的余乐,将脖子缩进了滑雪服的领子里。 不得不说,这种轻薄款式的滑雪服其实还是不太保暖,大概是基因的原因,余乐不是很抗冻,哪怕是热身的程度再好,情绪再亢奋,他身上穿的一件都不少,比起安格尔这类,上场比赛,就保暖衣配上一件马甲的薄度,在冰天雪地里畅滑,余乐这辈子都做不到。 余乐把自己团吧紧点儿,前往签录处,比赛到现在就不需要签录了,但比赛开始前会有工作人员唱名。 就在不久前,自由式滑雪女子组的唱名才结束,虽说现在还没有通知男子组集合,但这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等余乐再过去,就剩下两个人没有到了。 大家比赛到今天,都很熟悉,余乐一过去,就被接纳进集体,和大家一起,聊了起来。 不过余乐出现,话题就自然会落在他和安格尔的身上。 “你们要到什么程度才能分出胜负?” “大概要到决赛才行吧,不是只差两分?” 亨利说:“安格尔还要保证比余高三个名,才能获胜,高两名平局,高一名输掉比赛。安格尔说这是他参加最艰难的比赛,去年在半决赛的时候,他已经可以拿下冠军了。” 目光落在安格尔身上,安格尔叹气:“是相当的棘手。” 目光落在余乐身上,余乐叹气:“对,压力很大。” 心态早就转变过来的“看客们”,纷纷笑了起来,继而开心地表示,“真可怜,被“游戏”绑架的两个家伙,你们是无法享受这场比赛了。” 说笑间,终于工作人员拿着名单从展板的后面走了出来,举着喇叭往桌子前一站,便吸引了所有人的古目光。 工作人员说道:“女子组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现在让我看看你们的名单,听见自己名字的务必记住自己的组别,以及号位。” “第一组的选手有,克劳斯一号位,安格尔二号位……” 随着他唱名,身后的LED展板,同时也显示出了第一组的选手号码和名字。 “第二组的选手有,阿道夫一号位,巴里·林德二号位,余乐三号位……” 在14进8的那场比赛里,余乐只排到了第六名,作为领滑者的“无能”,他所在的小队也只有他一人晋级。 而排名排在余乐前面的巴里·林德,就幸运地跟在主项选手的身后比赛,滑出了比余乐好的成绩。 不过最让余乐感觉到压力的还是安格尔。连续两场预赛,安格尔都无人领滑,但他的成绩始终稳定,是仅次于主项选手的,最棒的非主项选手。牢牢占据在第三名,无人能够撼动他的位置。 成绩就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余乐很清楚,自己要赢了安格尔很难,所以争取到仅仅排在安格尔后一位,是最有可能的获胜方式。 “嘿,加油吧。” 余乐正愣神呢,亨利在身后开口说话,余乐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你和我一个小组?” “不然呢?”亨利失笑,“看来你真的太紧张了,1357在第一组,2468在第二组,这个答案一开始就能够想到的不是吗?” 余乐扶额:“好像是的,我太紧张了,你不知道,我来之前根本没想过自己有竞争冠军的资格,你知道我上个赛季的成绩,就在前不久我还受伤了,甚至就连我来比赛的名额,都是我的同伴让给我。我现在很乱,脑子里都是这样那样,和比赛无关的念头,冷静早就和我没有关系。” “哦~”亨利同情地看着余乐,他露出具有治愈能力微笑,“或许你应该想想,你为什么来滑雪,世界排名第三的跳水运动员,为什么要来滑雪?难道不是为了冠军吗?如果只是拿第三名,第二名,你留下继续跳水就好了,为什么今天会站在这里?伙计,你是来拿冠军的,你从夏季运动员来到冬季运动,就是为了冠军,是不是。” “……是。”余乐点头,继而再重重点头,“是的。” 余乐被轻易地安抚了。 这些理由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有人再度在他面前重复强调的时候,他才能从那一团乱麻里找到最重要的“那根线”。 他只需要这个理由就够了,“为了冠军”,其他都不重要。 “哇嗷嗷嗷!” 头顶骤然传来欢呼的声音,自由式滑雪女子组障碍追逐的半决赛开始了,余乐反而在那沸腾的欢呼和尖叫声里平静了下来。 “谢谢你,亨利。”余乐说,“你就像我的一个好朋友,我最好的朋友。” 亨利笑着拍着他的手臂:“我很高兴成为你的朋友,一直都是。” 队伍终于出发了,在那久久未歇的欢呼声里,他们一行八人,走出大门,穿过狭长的选手通道,观众站在路的两旁大声尖叫。 “余乐,你是冠军!” “拿下冠军吧余乐,我们支持你!” 在人潮的声浪中,余乐分辨出这些声音,他看过去,然后对着为他加油的粉丝露出笑容,挥手。 为了冠军!! 乘坐缆车上到山顶,当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最后一组的女选手已经滑了下去,不知道那位浪漫国的女选手是否进入决赛,谭婷又能不能“躺赢”,余乐已经无暇关注这些,因为他们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 完全没有给休整的时间,第一组一上场,就被叫上了出发台,在那里他们会有3分钟左右的最后活动时间,安格尔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亨利在展板后面为他的朋友加油,余乐也跟了过去,安格尔回头看见余乐的时候笑了起来,他对余乐喊道:“如果你进了决赛,这次的比赛就结束了,我的苦难也结束了,所以你也加油吧。” “不。”余乐笑道,“你还不能放轻松,你可以试着赢了克劳斯,或者阿道夫。” 被提到的两个人同时看向余乐,继而笑了,克劳斯说:“为了我的职业生涯,绝不会放水,但你们可以试试。” 余乐、亨利、安格尔和阿道夫同时笑了起来。 即将到来的比赛注定会很激烈,但并不会影响友情,这种感觉和约伯时的差距太过明显,没有一丝阴霾的环境,好到让人在紧张中,依旧获得了些许的放松。 当“嘟”的一声,发令枪响,余乐注视着安格尔疾驰而下的身影,憋在喉咙里的一口气才悠悠吐出。 尽管努力吧,做一个值得敬佩的对手,滑一场精彩的比赛,才值得最珍贵的冠军。 第159章 远去的声音, 掀起的雪雾未落,余乐已经站在了出发台前,自己的出发位上。 亨利就在他旁边, 马上就比赛了,话也不见少:“安格尔是第几名啊?余,你觉得他能进决赛吗?” 就连赛前会紧张的毛病都和程文海一模一样, 余乐习惯自然,从容应对:“先不管他, 我要先准备好自己的比赛。”和这样的“社交牛逼症”患者相处,只需要有话直说, 他们用钢筋编织而成的心脏,才会慢半拍地知道自己粗心大意了什么。 亨利果然马上就闭嘴了。 余乐已经脱了衣服, 紧身的衣服,薄薄地裹在身上一层,太轻薄了,又贴身的布料,哪怕有一层薄棉覆盖身体, 第一次在雪地上穿这么少的余乐,莫名有种果奔的感受。 但出乎意料的是, 在明显温度更低的山顶上,脱下外套, 站在出发台这小型的风口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冷。 大概血太热了吧, 所以轻而易举的就将钻进衣服的低温驱逐,而且那适当的冷空气很有挺提神醒脑的效果。 他活动手臂和双腿, 又抓着出发台的握手不断下蹲, 重复出发瞬间的动作, 越是比赛,余乐越是清楚自己的弱点是什么,随着身边的选手水平越来越高,出发时候那丢掉的一两秒时间,就显得尤为重要。 视线落在阿道夫的手臂处,肌肉的线条太明显了,平日里没有少练,而且反射神经也相当敏锐。目光再移动,看见的是巴里·林德宽厚的肩膀,这位同样拿着“观察员”名额的选手,虽然积分极为靠后,但参与度很强,如今到了最后一项比赛,更是有了自己的发光点,一举进入到前八名,大概也和他极为强壮的身体脱离不了关系。在技巧类的比赛里,过于高大的身体确实比较吃亏,但障碍追逐却变成了优点。 最后,视线落在了亨利的肩膀上,嗯……清瘦修长的四肢让余乐心里平衡了一点。 紧张到第一时间就能注意余乐表情的亨利:“?” 余乐笑。 看来坡面障碍技巧运动是真的用不上手啊。 然后亨利就有了自己的理解:“准备好了?你猜安格尔第几名?” “……”余乐无语,简短,“还没有,等滑下去看过就知道了。” “好吧。”亨利叹气,“我好难,我的朋友在竞争,我比你们都紧张。” “你紧张的我都不紧张了。” “哈哈哈。”亨利大笑,“不管你们谁赢谁输,晚上我请你们喝酒。” 余乐正要说话,裁判手里的对讲机响起了“沙沙”的声音,根本听不清楚说了什么,但这位裁判动了起来,他走到出发台出发器的边上,咳嗽了一嗓子,是提醒正在说话的余乐和亨利。 两人马上闭上嘴,余乐抓紧时间又检查了一下装备。 “各就各位。”裁判喊出口号。 比赛要开始了。 这就要开始了! 余乐双手抓在出发器上,将身体往后沉,拉紧到绷直的双臂里持续不断地灌入力量,用力到即便戴着厚厚的手套,手掌都发热到有些疼痛的程度。 调节呼吸。 调节心跳。 清空脑子里那些没有意义的思绪,专注在裁判的身上,就像身上长出的触角,所有的感知都迎向裁判,捕捉着空气里丝毫的变化。 裁判的手就轻轻地贴在出发器的按钮上,在喊完口号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安静极了。 余乐用那仅余的视觉感知,看见了挂在对面雪山上的星子,与月朦胧地相拥在一起,洒落蒙蒙清辉,照亮了山尖寸雪。 很美。 “嘟!” 一声又沉又大的声响在头顶上炸开,在听见声音的瞬间,余乐的双臂开始用力,与此同时,挡在滑雪板前面的挡板也放落下来。 前面是一片坦途。 “嗡”的一声响,四个人犹如四道光,在黑夜里乍然登场,疾驰而去。 从出发台飞出去,落地的瞬间,余乐就意识到自己落后了。 他落在最后面。 职业的阿道夫和强壮的巴里不用说了,但余乐没想到亨利的反应速度也很快,而且他的手臂力量明显比余乐强,又或者是力量的运用比余乐好,所以起始速度明显的比余乐快。 只是出发的这一瞬间,余乐就吃了大亏,落在了最后。 在这分秒必争的比赛里,作为参与者其实很难去分辨对手的快慢,除非刻意地观察,也说明余乐非常地在意出发的部分。 果然还是落后了。 落后就落后吧,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在接下来的比赛里,争取将丢掉的时间赶回来。 又到了靠技巧取胜的时候。 技巧需要专注! 专注才能完美! 完美就能反超! 专心! 专心! 余乐不再分神,他的目光落在了阿道夫的背影上,随着迅速咬紧的牙齿,柔软的舌尖也用力地顶在了上颚处,眼里再看不见其他人,只有阿道夫。 跟着主项选手,再感受一次那风驰电掣,行云流水的比赛吧。 跟上去! 追上去! 余乐在第三位,与阿道夫中间还隔着个巴里,以巴里很不错的障碍追逐实力,余乐在意图追上阿道夫的中间,总是隔着一个巴里。 但好在,阿道夫很强,在一段不短不长的加速后,阿道夫很快就在波浪路段,展现出了他作为主项选手的实力。 在波浪上跳跃,轻盈的就像一片落叶,在连续几场比赛后,他滑的比上次余乐见他好了更多。 转眼的功夫,阿道夫就将巴里甩出了大半个雪板的身位,而且还在持续领先中。 剩下三人,在这个部分,一度呈现出了一种焦灼的状态。 几乎分不出快慢。 三人似乎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用着比阿道夫差一些的技巧,在身后追赶,无法分出胜负。 然而这正好说明了,余乐的出色。 他追上来了! 在出发落后的情况下,依靠自己强大的爆发力,在加速路段追上来了一部分,接着又在波浪路段的前两个波峰障碍里,追上了剩余的部分。 在这短短三五秒的时间里,余乐完美地展现了他优势,爆发力与技巧叠加,快速实现了反超。 “好!稳住!”谭季在电视屏幕前挥了一下拳头。 余乐落后的时候他跟着紧张,余乐现在追上来,他自然也会跟着激动。 白一鸣站在谭季的身边,一言不发地仰头看着屏幕,绷紧的身体和没有表情变化的脸,就像雕塑一样,只有眼睛里迸发出激动的光。 优秀的运动员,完美的正是他们的身体,以及他们的比赛状态。 很明显,余乐是一名非常擅长比赛的运动员,但巴里不是。 在最后一个波浪峰完成的时候,余乐已经在这一起一伏间,轻松超过了巴里,就连出发同样慢了一点的亨利也紧跟着余乐,滑到了前面。 巴里落后了。 出发的优势他没能保持。 但是现在还远远没到松口气的程度。 因为雪丘路段就在前面。 阿道夫毫无疑问会选择最简单的入口,事实上他已经在往那个方向滑过去了。 剩下的第二个进入这个入口的会是谁呢? 不一定是余乐,也不一定是亨利,因为他们虽然有小小的领先,但距离还没有完全地拉开,这个时候一旦大家的目标一致,很可能就会发生碰撞,出现个鱼死网破的结局。 但又不能期待其他人会自觉地放弃,毕竟不是谁都是余乐,可以在怒火上头的时候,依旧能够冷静下来,做出最理智的决定,最终获得上一次比赛的胜利。其他人没有顾虑,反正他们也拿不到冠军,而且就算有顾虑,也不一定会冷静下来,男人有时候就像孩子,人人争抢的就认定是最香的,所以就一定也要参与进去。 余乐不能期待别人会让他。 而他的位置,又位于中间,亨利和巴里在左右夹着他,他要跟着阿道夫身后去最好的入口,就会和巴里撞上。 他如果不选择那里,而是选择旁边的入口,亨利可能会挤过来,让他不能做出其他的选择。 他要赢。 但其他人不需要赢。 他们只是比赛,只是没有负担地参与进来。 现在余乐只有一个办法来解决这明显复杂的场面。 加速! 只有再次加速! 在即将进入复杂的雪丘路段前,在随时可能被左右夹击的情况下,他必须用更快的速度,让自己紧跟在阿道夫后面,成为第二个进入那个通道的人。 快! 蹬雪! 再快一点!! 速度有点过快了,好像距离阿道夫都近了一点。 主项运动员在这个部分都不敢太快的速度,但余乐为了这场比赛的胜利,却只能拼了! 短短五十米平坦的加速区,余乐蹬了四次雪,阿道夫都只蹬了两次,在余乐第四次蹬雪的时候,甚至有种要撞上阿道夫板尾的感觉。 他不得不停了下来,但又不敢直接刹车,而是将雪板的板头稍微往中间夹了一点,在这顿停的功夫,就像一尾游鱼,紧跟在阿道夫这条大鱼身后,鱼尾一甩,也钻进了那唯一的入口。 亨利和巴里都只能叹了一口气,看着突然爆发“小宇宙”的余乐,各自去往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入口。 本来也没打算拦下余乐,更不愿意影响在真正比赛的余乐的发挥,再说他们确实也拦不住,余乐在最后冲的太快了。 余乐在刚刚那几秒钟的时间里,提速提的太猛了,明显能够感觉到他同他们以一种并驾齐驱的水平距离,变成了缓缓的超过,那是一种拼命的状态,简直就让人不忍心打扰。 滑这么快,希望能够完全地掌控。 不好控制!! 余乐在进入雪丘区域,开始月牙弯滑行跳跃的时候,在第一个弯道就感觉到了速度过快后,带来的失控感。 在转身的时候,他有点甩尾,身体倾斜的角度过大,这在回转技巧里很常见,但在月牙弯的部分,面对这种必须小而轻盈节奏较快的障碍技巧路段,甩尾就意味着失控。 滑雪板好像变得陌生了起来,雪也过于光滑,就连脚底下那微小的起伏坑洼,都像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这让余乐有种回到了第一次穿上滑雪板,在新手区滑行的感觉,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一点细微的跳动和摇摆都会刺激的额头青筋一跳,心脏也跟着胡乱地不受控制。 危险! 余乐的牙根瞬间像是要被自己咬碎了一般,用出了全身的力气去和这股惯性对抗,但还是晚了一点,他在第一个月牙弯滑的是肉眼可见的吃力,整个人几乎快要躺倒在雪上,即便整个人蹲了下去,对抗惯性,但还是在这里飞出了一片雪雾。 疾驰的速度也都因此顿停了一下。 这可是竞速类的比赛啊! 一旦停下来,后面想要追赶就太难了。 所有关注这场比赛,关注余乐的人,都跟着面色一紧,五官仿佛都在一起用力。 稳住! 一定要稳住! 余乐加油!! 就好像得到了某种冥冥中,来自所有人的力量,但更多的还是余乐在精细技巧上的力量把握。 他在第二个弯又站了起来! 成功地站起来了! 没有摔倒,没有在铲雪,似乎就连速度也没有丢失太多。 重新站起的身体就像巨人,重新回归到流畅的滑行,连续两个弯折,成功地滑出了这片复杂的障碍路段,追着阿道夫的身影而去。 于是观众们提起的心脏落下,余乐一颗跳的乱七八糟的心也逐渐安分。 太危险了。 幸好在那用出全身力气对抗的力量,因为长期训练坡面障碍技巧的原因,还留下了三分,最终让他重新找回了平衡。 当然,这一次失误,让余乐与阿道夫的距离又远了一点。 同时他虽然抢在前面进入到这个雪道的入口,却几乎没有占到便宜。就像上一场的比赛,巴里和亨利虽然滑着稍微复杂一点的雪道,也更晚进入一点,却几乎和余乐同时滑了出来。 简直就是丢了西瓜拣芝麻,太不划算了。 这个赛道就是个坑! 余乐用视野的余光捕捉着一左一右两个身影,却又不太敢细致的比较双方的距离究竟差距多少,因为前面就是大回转的区域。 还是要加速! 也必须要加速! 才能够抢到最佳的路线,才能够紧紧跟上阿道夫的速度。 他必须在这个小组里滑进前两名,没有退路,哪怕因为速度让自己摔倒,也必须这么做。 余乐又蹬雪了,他在进入大回转前又加速了。 主项选手在这里都会有所保留,蹬几次的雪,在距离回转部分多远的时候停下来,又要用什么样的角度和力量过回转,都有这严苛的标准。 这些余乐都知道,但他要抢最佳路线,就必须要在不应该蹬雪的地方蹬雪。 太难受了。 这一次滑的是今天最不顺的一场,从一出发开始,他就在不停地试图抢在其他人前面,疯狂地追赶时间。 这一次,也是一个惊险的决定啊! 蹬雪。 再次从几乎并排滑行的三人里冲出一线,更早的向着最靠近旗门的位置冲去。 他知道自己在逼近巴里,就像在故意蹩他一样,但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到后面了,因为他已经冲到了前面。 靠近,距离旗门越来越近。 同时距离巴里也越来近,在某一个瞬间,余乐视野的余光似乎看见了巴里的滑雪板板头,距离自己已经很近很近。 巴里可能会被挤出蓝线,又或者自己会被巴里撞上! 危机意识和最起码的道德感在这个时候发挥出了强大的呼声,狠狠地压下了余乐心里过于浓厚的竞争意识。 几乎是一种本能,余乐停下了靠近的想法,放弃再去抢占那条“黄金赛道”。 他做不到。 他不是约伯,他有底线,再是比赛,也应该有最基本的道德,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不缺乏竞争心的培养,但是同时更是所有人都在告诉他,要善良。 善良,是一种美好品德,始终坚持着,就变成了本能,会让人更喜欢自己,更爱自己。 余乐收了一点,让出了巴里的位置,然后在距离旗门更远一点的位置,绕出了一个更大的弧线。 余乐不知道当他侧着身子滑过去,听见那“唰”的一声响,继而再在惯性下,重新站起来的感觉怎么形容。 就仿佛一下子变得很顺畅,之前总是磕磕绊绊的憋闷感瞬间消失了,尤其是前方宽敞的大路呈现在眼前,灯光洒落在雪上呈现出橘色的暖光时,好像整个人豁然开朗。 随心由心,却又善良克制,其实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这一刻,美好的无法形容。 因此而敞亮了的心境,甚至让急促的呼吸也因此平稳了下来,大脑也变得空前的清明,甩掉了一切的负担,只是追随着前面的人影滑行。 他蹬雪,他也蹬雪。 他蹲下,他也蹲下。 当他拨动雪仗侧身回转的时候,他也挥舞着雪仗在雪地上,沿着他的滑痕,滑出一个圆润的弧形。 新的滑雪服带来陌生的感觉,轻薄透气且安静,像是黑暗里的夜莺,猎食时的静谧杀机,又像一弯下弦月,贴肤的材质又有独特的牵引感,仿佛整个人都因此变得优雅。 大回转的部分就这么不经意间过去了,余乐已经感觉不到后面两人的存在了,是因为专心,也因为他们的距离正在一点点地拉远。 余乐在第一个回转区域的谦让,让出的不是赛道,而是他过于紧张的那颗心,于是都放下后,他所拥有的能力才能够从容的施展出来,越滑越好,越滑越快。 直线距离更是加大了这份流畅的舒爽感,在没有了竞争后,只需要跟在领滑者的身后,尽情地展示自己的技艺。 这里需要蹲下。 这里要弹压。 又要蹬雪了。 完美的节奏重新回来,与脑海里过了千百次的数据吻合,就像一首婉转高亢的歌声,在正确的音调上唱出正确的词,一切都变得格外的从容,甚至优雅。 终于,在那片亮橘的光芒中,醒目的红线出现在了前方。 看着率先冲过终点的阿道夫,余乐竟也没有过于慌张的感觉,他始终维持着自己的步骤,看着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红线,迎着挥舞手臂的观众,还有天上的星与月,将身体缓缓站直,于是脚踏大地,头顶苍天,昂扬挺胸地滑过红线。 这一刻,余乐甚至有种自己迈过了人生的某个重要阶段的感觉,犹如蜕变了一般,变得更加的美丽。 所以在那持续不断的欢呼声里,余乐可以笑的灿烂,没有丝毫阴霾地,迎向每一个人,每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唰——” 雪板横在坡上,直至停止,余乐笑着回头看去,看见了巴里和亨利一前一后滑过终点线的身影。 最后的一丝牵挂也因此褪去,没有因为自己让巴里发生意外而受伤,这真是一件让人松口气,很快乐的事情。 而巴里在停下后,他左脚右脚在雪板上帅气的一蹬,双脚踩在雪地上,就大步流星,笔直地朝着余乐就走了过去。 余乐用笑容迎着他,因为对方也在爽朗地笑着。 来到面前的巴里说:“恭喜你晋级决赛了,你真是个很棒的人。” 余乐扬眉,他知道,他也觉得自己很棒,不是谁都能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守住本心,哪怕是将其冠以“以竞技为名”都不行,伤害就是伤害。 巴里在笑着离开后,亨利走了过来,他伸出双手拥抱了余乐,说:“我看见了一切,你差一点就要从巴里的滑雪板上擦过去了,如果你这么做了,我可以理解,但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你,你真是个让人越来越喜欢的家伙。” 余乐摸摸鼻子,摘下滑雪镜后的脸上透着一丝腼腆,滑雪镜的印子留在脸上,甚至有种憨态可掬的可爱。 亨利怪叫起来:“我想去看熊猫!” 余乐:“?” 亨利说:“对,一定要去看看大熊猫。” 余乐:“……”神经病啊。 被亨利这么一打断,余乐那股子自恋感终于散掉了,他平静下来,叫着亨利一起去看比赛的结果。 余乐在小组里滑到了第二名,从成绩上看,是晋级了,但现在还没到最终结果出现的时候,因为还有违规到取消成绩的可能。 虽然“吃牌”的几率很小,但余乐还是有点紧张。 上一组的选手也在这里。 也就是说,安格尔就站在电视屏幕前,看着余乐,当余乐走过去的时候,他说:“我输了。” 余乐委实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电视屏幕,在屏幕上出现了所有选手人的成绩,没有人被判罚“吃牌”,安格尔的名字和克劳斯一样被点亮,高光标注着他们已经进入了最终决赛,就像阿道夫和自己。 余乐很快反应过来,安格尔所谓的“输”,是因为他进入了决赛,总积分赛的结果似乎出来了。 如果按照现在电视屏幕上的排名,阿道夫在第一名,拿到了12分,第二名的克劳斯拿到了11分,那么第三名的安格尔就拿到了10分,余乐是9分。 再加上过去三场比赛的总积分,目前余乐和安格尔的成绩分别是38分和37分,余乐以一分的优势排在了安格尔的前面。 是了,再比一场,哪怕只是赢了阿道夫或者是克劳斯中的任何一个,他和安格尔也只是平局。 除非安格尔赢得了最后障碍追逐的冠军。 所以……结果已经出来了? 是了,在他进入决赛的同时,结果就已经出现了! 余乐猛的回神,似乎这时候才听见其他更多的声音。 “余乐!冠军!” “余乐!冠军!” “余乐!冠军! 声浪不知何时而起,不知何时方歇,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如同亘古的海浪,在他耳边回荡。 四面八方。 循环往复。 他们在叫,“余乐冠军!” 第160章 结果已经出来了吗? 应该还没有吧? 不是还有一场比赛吗? 万一安格尔赢了那两位主项运动员呢?哪怕只是赢了一个, 最终也不过是平分的并列冠军吧?怎么可能现在就能确定自己是冠军了呢? 余乐的理智一直在脑海出狂叫,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不要被这些声音动摇, 不要被“捧杀”,然而身体还是无法克制地出现了陌生的应激反应,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每一寸肌肤都在为这样的结果而战栗。 “咳!”余乐压着声音说,“还有一场, 安格尔,还没到最后的结果。” 安格尔微笑:“是的, 还有一场,但概率太低了, 你让我赢了主项选手,赢这两个世界冠军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余乐说的有点艰涩,主要他认同安格尔的话,除非这两个人刻意谦让,否则再来一个安格尔也赢不了。一场比赛选手差距时间两秒是什么概念?差不多就是40米以上的距离了, 这个距离哪怕前面的人停在原地不动,让后面的人追赶也要两秒, 更不要说当你追赶的时候,对方也在高速地滑行。 想赢太难了。 相信阿道夫和克劳斯也不会为了一场邀请赛, 为了他们两个其实在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名气的,综合型选手“打假赛”, 这有违职业道德,而且也太明显了。 即便明白这些, 余乐还是努力让自己变得谦虚一点, 平静一点, 绷着所有的情绪,强调:“决赛才能得出结果。” 安格尔深深看着余乐,然后点头,“好吧,我明白了,我会试着去超过这两个世界第一,如果我真的做到了,这个赛季我就改项障碍追逐。” “哈哈哈。” 安格尔风趣的回应换来了一群人的大笑,亨利趁机锤了余乐一下:“你真是个各方面都很棒的小伙子,但是太老实了,而我最喜欢和老实人交朋友。” 余乐扶着肩膀笑,想说,华国有句老话,“莫装逼,装逼挨雷劈”,还有一句话,“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赢家”,在最终的结果出来之前,永远充满变数。华夏古国五千年的文化传统,老祖宗的经验和智慧的总结,越张狂的人,最后往往都是被打脸最凶,下场最惨。 忍一时,才能海阔天空啊! 说笑间,大部队往楼里移去,沿途还有很多人在叫余乐的名字,也有人在为安格尔加油,甚至有人直接对阿道夫挑衅,“下一场,安格尔会赢了你。” 余乐听见,认为自己的警醒是正确的决定,安格尔的路还没有走死,无论多少都有希望。 进了大楼,外面的喧嚣淡去,余乐被谭季和白一鸣迎走,才走出不远,谭季就说:“我就知道你可以,几乎没怎么担心过,事实证明我判断的很正确,你进入决赛了,而且可以说是基本拿下了冠军。” 然后谭季又说:“但决赛的时候还是要更努力才行,这些外国人很难说私下里会有什么协议,哪怕赢一个也好,你就必须和另外一个人共享冠军的荣誉,平分奖金。” 余乐本性善良开朗,并不代表他单纯,这样的想法他当然有过,这也是刚刚他始终不承认自己已经获得冠军的原因之一。 他并不想把人性想的那么可恶,但如果这里面有些什么他们运动员无法干涉,甚至不知道的“暗箱操作”,那么最后出现任何的可能都不意外。 但这些话,只能和同伴聊。 谭季说出了他的担忧,余乐也点头认同,说:“放心吧,我会认真去比最后一场的,会咬紧安格尔,如果真的出现我们担忧的事情,我就算是挤也要挤到前面去。 追上阿道夫他们很难,但追上安格尔,我还是有点自信。” 谭季被余乐这完全不符合印象,阴恻恻的表情逗笑,他摸着鼻子笑了起来,继而说道:“但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个概率太低了,而且劳恩喜欢你,他已经在想怎么把你的脸贴到雪场的招牌上,现在如果你拿到了冠军,他一定很高兴的把你的名字贴的满科里纳城都是。这些资本家的脑回路我还算看的明白,让安格尔拿到连续两届冠军的噱头没有你高。” 余乐对这段话根本就没上心,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资本家在想什么他可完全没兴趣,比赛是神圣的,是运动员一生一次的抱负,不应该被任何人左右,资本家也不行。 想着就觉得恶心。 余乐决定停止这个话题,说:“休息一会儿,还有比赛。” 谭季撸袖子:“要按摩不?一小时收你一百。” 没等余乐说话,白一鸣将余乐拉开两步:“我帮你按。”停顿两秒,“不要钱。” 谭季被逗笑:“开玩笑听不出来?和我较什么劲?” 白一鸣看都不看谭季,把余乐往座椅上一按,就敲敲打打锤了起来。余乐就心安理得,笑眯眯地享受。 谭季抱着膀子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估计是无聊了,转身离开的同时说:“我出去看看,你好好休息,有事给我电话。” 人走远了,白一鸣才说:“乐哥,你是比赛型的运动员,比赛状态很好。” 余乐被锤着肩颈,说话带着颤音:“老运动员了,该的。” “不是,和新老没关系。”白一鸣手上的动作慢下来,组织着语言才说,“是状态,专心冷静,最重要是始终如一的目标。我……如果不是想太多,不试着去推约伯,我就不会失衡,也不会控制不住撞上的雪丘,这一点我一定要向你学习。” 余乐听出了白一鸣的郁闷。 一直以来被动的,被家人逼着滑雪、比赛的白一鸣,因为丢掉了这次的冠军,在郁闷了。 这很少见。 余乐扭头去看白一鸣,就看见了白一鸣抿直的嘴角,目光对上,那双眼睛里有种强烈的不甘心。 白一鸣就像个高压锅,所有的压力都在自己肚子里藏着,他不说,他忍着,忍不住了才“吱吱”地叫上两声,然后又继续憋着。 眼前这是又压不住了,而且因为是余乐,所以他愿意开口倾诉自己的不甘心。 余乐很重视白一鸣难得摊开的心思,他慎重地说:“因为我有目标,你们都下去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我一定得拿到这个冠军,所以哪怕约伯撞了你,我心里的火气再大,但临到事前,我还是选择了目标。 小白,我不是想要给你喝什么鸡汤,但今天你既然说了,我就想当面问问你,你想好以后做什么了吗?如果奥运会后你就不滑了,那你的新目标是什么?值不值得你拼了命的去做?又能不能带给你足够的成就感和幸福感?” 白一鸣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停下了,静静地听着余乐说完,又安静地站了好一会儿,直至那双眼底爬上的迷茫,到其他人都可以清晰可见的时候,他摇了一下头。 “不知道……”迟疑地说着,继而又带着几分坚定地回答,“但我知道,我现在只想读大学,到很远的地方,可以住校的大学。” 余乐点头,懂了。 白一鸣的选择很明确,他就是想要逃离那个家,在他逃离之前,再没有什么目标比那更明确。 或许白一鸣新的人生,需要他离开了那个家后,才会真正地找到方向。 余乐不会说白一鸣的想法是对是错,这毕竟是他眼下迫切想要去做的事情,那么就去做。 也只有去做了,他才会知道对错。 其他人,没有资格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 “行,我觉得可以,眼下先把今年的奥运会搞完,你的5周说什么都要在奥运会上来一场,一枚冬奥会的金牌,这是政治任务,必须完成,这个没问题吧?” 白一鸣没说话,又在余乐的手臂上捏捏捶捶,没反驳也就是答应了。 余乐笑着享受白一鸣的服务,想起去年从跳水队转项的事,张教练和邓总当初肯放他滑雪,不就是因为奥运会结束,进入了休整期吗? 四年一届的奥运会牵动了太多人的心,运动员在这个过程里也被一圈圈的拧紧到最紧张的状态,奥运会结束后的一年所有人都放松了下来,就像一场悠长的假期,他被允许去做任何的事情。 如果他在滑雪上不行,柴总也好,张教练也好,都会把他安置回原处,再去冲击跳水的冠军也好,就这么回归生活结束也罢,总归试过才不后悔。 如今想来,教练们是真的在为他操心着想,给了他不一样的人生,才有了今天的唏嘘和掌声,有了去争夺冠军的机会。 白一鸣这么棒的一个孩子,他也应该去尝试新的路,因为哪怕后悔,哪怕回头,这里都有位子在等着他,期待他的“王者归来”。 就是……挺好的。 “小白。” “……” “我算是准冠军了吧?” “嗯。” “那你都不帮我庆祝一下?” “……” “夸我一下,比如乐哥你好棒,你帮我实现梦想了,乐哥你是我的乐神,我要仰视你,乐哥你就是我心中的王。” 锤在后背的手没轻没重的,余乐被锤的摇头晃脑,哈哈大笑。 白一鸣由始至终没说话,但沉下去的气氛被余乐几句话又逗了回来,果然这个时候就要换成程文海的行为模式,才更快乐。 比赛的进度好像拉的很快,这边儿白一鸣才给余乐锤了半条腿,那边工作人员就喊着“自由式滑雪女子组集合,男子组准备。” 这就要决赛了? 对哦,四个项目的半决赛一共就八场,就算一场比赛拖他个五分钟,不到一个小时也就比完了一轮。 亨利老远就在叫余乐的名字:“余,集合了。” 余乐站起来,跳了两下,然后对白一鸣说:“轻松了很多,谢谢啦,下次比赛换我帮你按。” 白一鸣却没回应余乐的话,定定地看着余乐的脸,欲言又止的,“咳,那个……” “?” 白一鸣脸被憋红,细若蚊声地说:“那个……咳,乐哥你是我偶像,比赛加油。” 余乐:“……” 有什么比逼着老实人说感性的话还要过分的?! 这一刻余乐简直有种“逼良为娼”的罪恶感。 不过是为了活跃气氛,随意开的玩笑,看把这孩子为难的…… 余乐都跟着尴尬了。 余乐也干咳了一声,说:“咳,我之前开玩笑的,你别在意,不过我会努力,无论如何都要守住冠军。放心吧,真要赢了,回去请你吃饭。” 白一鸣尴尬到了极致,脸反而又白了,紧绷的一张脸跟个瓷人儿似的,严肃的眉眼简直神圣,那么缓缓地颔了下首的模样,余乐就像在菩萨面前许了个愿似的。 余乐:“……” 要还愿吧?一定得还愿的。 余乐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又回头去看白一鸣,继而说:“放心,我一定会赢的。” 这次再转头,余乐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朝着安格尔走去,安格尔的身边是阿道夫和克劳斯,他们都微笑着,目光中满含尊敬地看着他。 就像余乐也敬重地看着他们一样。 这只是一场邀请赛,却又不仅仅是邀请赛,因为参与的选手里不乏各个项目的世界冠军,世界总积分的冠军。他们也都拼尽全力地努力比赛,但他们依旧输给了余乐。 所以从某方面而言,这场比赛依旧具备一定的含金量,是每个世界冠军都想要去拿到的一个“综合类的世界冠军”。 此刻的余乐,几乎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冠军的领奖台。 他已经被冠军的光环笼罩,散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于是对他的敬重由心而生,你做到了我做不到的,所以我尊敬你。 安格尔说:“虽然你坚持要比完最后一场,但在我心里,我已经输了。” 阿道夫说:“你在全部四个项目上都有很棒的发挥,你值得现在的分数。” 克劳斯说:“愉快地比一场吧,不要有负担,我以我的人格发誓,这将会是一场公平的比赛。” 余乐说:“很高兴能够和你们一起比赛,这在赛季里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这次的比赛让我成长了很多。” 四个人结伴来到山上,在发令枪响亮的声响里出发,四人像是有着某种默契,以一种极为和谐和平的方式,去完成这场比赛。 没有人去争抢那条更简单的雪丘赛道,滑着属于自己的赛道,尽情地展示自己在障碍滑雪上优异的技巧。 于是从雪丘出来,队伍自然而然就变成了一条纵队,所有的争抢也就随之消失了。 左回转。 右回转。 大回转。 月牙弯。 左绕右绕,他们像一条长龙,从雪山之巅,蜿蜒而下。 或许少了激情四射的竞技热血,但却呈现出祥和的气息。 白鸽从春天的大地上飞过,万物复苏,鸟语花香,从枪管里射出的不再是子弹,而是一捧蝴蝶停落的鲜花。 国际赛场的竞争依旧激烈,或许下一次见面,他们依旧会拼命的想要战胜对方,但这一刻,珍贵的情谊更加重要。 余乐预想中,可能发生的那些糟糕的事情,统统都没有发生,就像他们朝着前方冲刺的身影,每个人都简单直接,干净而透彻,像钻石一样发着光。 “余乐!我爱你!” “你真是太出乎意料了,华国的小伙子,你拿到了冠军!” “你的出众,让我们都认识你,永远记住这个冬天!” 余乐站在领奖台上,没有亚军和季军,只有冠军的一个高台,他就站在灯光汇聚的最中间,所有人都在台下看着他。 劳恩穿着西装走上了领奖台,将金灿灿的奖杯递给了他,在奖杯的下面,刻着一行小字。 【公园滑雪总冠军】 【余乐】 【20XX年7月15日】 余乐想要亲吻他拿到的第一个世界冠军的奖杯,但觉得那样太傻了,所以他把奖杯高高地举了起来,在那新一轮响起的狂欢中,摇晃着手臂。 这天夜里的灯光实在太亮了,余乐能够看见站在台下每张观众的脸,能够看见谭季眉飞色舞的兴奋,也看见了白一鸣眼底的光。 他大笑着,将手里的花束抛飞了出去,在空中飞出一道抛物线的鲜花落在了人群里,尖叫声四起,漂亮的女孩子疯狂地争抢,英俊帅气的男士却横插一手,最后将这束花献给了他的女神。 “咚咚咚”的音乐在这个时候,适时地响起,台下人又蹦又跳,还有人大叫着让余乐把奖杯丢下去。 这怎么可以!! 余乐抱紧他生命历史上第一个“世界冠军”的奖杯,就像一个吝啬的老头儿,一溜烟儿就跑下台。 他穿过人群,往前面走,一直往前面走,一直走,走的人渐渐少了,走到没有人的房檐下,背靠着墙,呼哧呼哧地喘着,然后将怀里的奖杯举了起来。 就着那微弱的,橘色的光,仔细的,转圈地观摩。 然后嘟着嘴,在奖杯上亲了一口。 “啵!” 轻缓暧昧的声响,在耳边响起,余乐脸上发烫,笑开的嘴角,像个傻孩子。 继而他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了奖杯上,冰冷的奖杯一点点被捂热,就像让他烫热的心脏,“噗通噗通”跳的厉害。 呼吸带出了一丝颤音,薄薄的水意被远处的音乐遮掩,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中,一点点的释放,释放,释放…… “嗨,余,你在哪里?说好了比完赛一起去喝酒,你该不会忘了吧。” 亨利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余乐正走在准备室的大厅里,刚刚走的匆忙,再回头的时候已经找不到白一鸣和谭季的身影,他只能回到大厅里,堆放装备的地方。 然后看见了等在那里的同伴,白一鸣还是老样子,谭婷和高山滑雪队的两个姑娘只是一味地笑,谭季笑着却透着一丝古怪,就像看到了余乐刚刚做了什么,笑出几分揶揄。 余乐快速地整理情绪,大力眨着有点刺痛的眼睛,对电话那边的亨利说:“我需要回去换件衣服,你们先过去,记得把地址发给我。” “好吧,快一点。” 余乐放下手机,来到了同伴的面前,将奖杯递到了他们的手里,奖杯在每个人的手里转了一圈,像是一种分享幸福的仪式,但最后回到余乐手里的时候,谭季突然一伸手,搂着余乐的腰,将他整个都抱了起来。 继而轮了一圈。 狂放地大吼:“余乐,你真特么是个好样儿的!我第一次当观察员,你给我拿了个冠军,老子这牛可以吹一辈子了!” 余乐:“……” 谭季放下余乐,笑的见牙不见眼:“那些老外还挺讲规矩,心提了一路,就怕闹点儿什么幺蛾子出来,现在好了,你也放心了。” 女孩子们在旁边附和。 “恩恩,我现在也终于可以放心啦。” “比赛前,不敢说,不敢夸,不敢狂,我现在爽了!” “奖杯都拿在手里,板上钉钉,没改了!” 余乐就笑,有点儿傻,这冠军来的其实一点儿也不容易,但余乐还是有种“怎么就让我拿了”的感觉。 像是在梦里,真怕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所以他顾不上其他人怎么看他,他捏住鼻子,狠狠地鼓了一口气,耳膜猛地胀起,耳鸣声也随之消失。 清醒了过来,确实不是在做梦。 谭季手臂一挥:“走,喝酒去,今天我请客。” 余乐叫住兴奋的有点癫狂的谭季,说了自己和亨利的约定,也说了自己打算先回去换身便服。 谭季说:“那走吧,我陪你。” 余乐去拿背包:“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 谭季说:“不麻烦,我陪你。” “不是麻烦。”余乐捏紧奖杯,“我真的一个人就可以了。” 谭季定定地看着余乐,继而莞尔一笑:“行吧,没想到你是个这种类型的人,太意外了。” “?”余乐眨眼。 谭季说:“有人喜欢将珍宝分享,享受夸赞和其他人羡慕的目光,有人却喜欢独自品鉴,细细端详。” “啊?我不是……”余乐本能辩驳,这种自己偷偷乐的形容,感觉很猥琐。 “不,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你的努力得到了好的结果,你需要好好沉淀一下,不被情绪干扰,快乐也好,愤怒也罢,能够独自消化处理过于极端情绪的人,都是最受欢迎的人。去吧,路上小心一点,离那些醉汉远一点,拿好你的奖杯。” 余乐:“……” 余乐和谭季他们一起走了一截,在进入酒吧山谷的岔路口与他们分开,余乐独自一人走在通往住宿区的小路上。 路上的人不多,但也不少,这样正正好,既给了余乐一定的安全感,也让他能够有不被打扰的空间。 他想,谭季果然是个生活阅历很丰富的人,他有着让人惊叹的洞悉力,看透了余乐此刻在这份狂喜下的不安。 拿了冠军,为什么不安。 因为太高兴了吧,高兴的好像整个人都会变得很奇怪了一样。 他不希望自己在其他人的面前失控,说些不合时宜的话,或者是奇怪的话。 快乐也是一种极端的情绪,他必须要独自处理一下。 这样或许显得不够青春,不够纯粹,但接下来是一场“世界一流运动员的聚会”,他希望能够做的很好。 然后将这份失控只留给自己的同伴,自己的师长,就够了。 对,要平静下来。 余乐告诉自己,这个冠军确实是一份荣耀,但并不是自己人生目标的终点,前面还有“世界杯”在等着自己,分站赛的冠军,总冠军,还有那么多的冠军。 而且奥运会也快到了。 在缺席了去年夏季奥运会的自己,从零开始,好不容易等来的一次机会,一定要把握住啊。 所以,这个冠军只是自己滑雪生涯的启程,前路漫漫,还要珍重。 在这独自行走的路程中,纷乱的心思一点点的被梳理,从刚刚起就一直停不下来的耳鸣,也渐渐消失了。 他维持着始终一致的频率,在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稳稳的,直至回到那栋小楼里,回到他的房间。 他将奖杯放在床上,去行李箱里翻找自己带来的唯一一套便服,穿衣服的时候又去看那座金色的奖杯,歪着头看,拉链被拉到了最高处。 下一秒,他扑到床上,将奖杯又捧了起来,又再次细细地端详。 笑容在嘴角浮现。 果然还是太高兴了吧? 都快高兴疯了! 这可是冠军奖杯啊! 啊啊啊!就自己这个状态,一会儿喝多了酒,不会跳到桌子上唱歌吧? 这么高兴,怎么忍得住啊!! “啵!” 再一次的,余乐像个痴汉一样,再次亲吻了他的冠军奖杯,“呵呵”地傻笑。 完了,这一路白瞎那么努力了…… 第161章 紧张的比赛, 在总冠军决出后,暂时告一段落,明天又是新一轮的, 高山滑雪综合项目的起始。 余乐抱着他的冠军奖杯没羞没臊地“啃”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出门,结果一开大门, 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徐朵和安子淮。 “怎么回来了?”余乐停下关门的动作,看向两人。 徐朵说:“玩不静心, 你们比完轻松了,明天就轮到我们比赛, 一想着就觉得这个时候玩乐就是一种罪恶。” 安子淮点头。 余乐很认同这个说法,回到房里, 将房门抵住,看着两个进屋的女孩儿说:“那好好休息吧,早点睡,养足了精神才好比赛。也不用太紧张,在你的主项上, 优势还是很大的,其他项目尽力就好。” “就像你一样吗?”话很少的安之淮难得对余乐说道, “看见你拿到冠军,也很羡慕, 所以哪怕不是自己的主项,也要拼命去做好, 明天早上我们会早点起来去训练,也祝你玩的开心。” 余乐点头, 走出去, 关上了门。 二楼的窗户点亮了灯, 余乐被光照出影子,转头去看的时候,就看见女孩子们拉上窗帘的身影,多看了一眼,这才回头走开。 脚下的脚步逐渐变得轻快了起来,步伐的频率快速地交错,往着山谷的方向,迎着风,在穿过那条无人小径的时候,余乐竟然有种自己走出了意气风发的爽快感。 这就是无事一身轻啊。 而且冠军的“宝座”在身后托着自己,这一步步走的,好似要飞起来一般。 余乐正走的上头,脸上正挂着不自觉的笑容,迎面走来一个身影,他急忙压下情绪,尽量走的自然,待得近了,余乐看清了对方的脸,脚徐徐停下,站在了原地。 就这样,与迎面而来的约伯,安静地对视。 约伯应该是才从酒吧山谷那边回来,隔着一两米都能够闻到对方身上的酒气,路灯下琥珀色的眼睛有点涣散,但他站定的模样,显然还不算太醉,他认出了余乐。 “嗨,余!”约伯的脸上一直留着络腮胡,利用胡须将脸部五官修成深刻俊朗的线条,尤其是眼睛,格外的深邃,睫毛甚至在眼睑下映出浓密悠长的影子。 “约伯,你好。”余乐也开口招呼。 “恭喜你拿到了冠军。” “谢谢。” “嗯……本来要去看比赛的,或许就可以第一时间祝福你。” “现在也不晚,所以谢谢,你是已经喝完回来了?我正要过去,就不聊了,他们在等我。” “谁?亨利他们吗?我出来的时候看见了他们,你和他们约好了?” “是的。” 气氛不是很好,说完这句后,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沉默地对视。最后余乐点了一下头,淡淡地说:“那我走了,再见。” “再见。” 擦肩而过的两人渐行渐远,余乐始终没有回头,但之前快飞起来的情绪终于正常了。 他垂眸,看着脚下前方的路,一步步的踩在那些不知道是谁,不知道什么时候,零乱堆积的脚印,缓缓地往前走。 总归是有一些不是滋味。 这大概就是华国一句老话说的那样吧,“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和约伯对待比赛,以及对待情谊的处理上,有着很大的分歧,在对于坚信善良和德行的余乐眼里,为了比赛的胜利可以不计一切的约伯,实在很难让他放下芥蒂。 因为一场比赛而诞生的友情,又因为这场比赛而结束,很惋惜,但并不后悔。 快进入山谷的时候,人渐渐就多了起来,人来人往带来的烟火气驱逐了余乐心里的那点儿失落,他走进街道,视线扫过道路两边那五彩缤纷的建筑物,用他近乎于文盲一样的英文辨识能力,在灿烂的耀眼的招牌里,分辨出了熟悉的文字。 土豪金的装修风格? 没想到亨利是这个品位。 余乐推门进去,屋里屋外风格几乎完全一样,金色的墙壁和白色的星灯从高处垂落,照亮一张张桌子,还有围坐在桌前的人影。 大俗中又透着大雅,反正余乐是看不懂原因,只知道内部的装修风格既是他的预料之中,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样在暗沉里的走道上走过的感觉,就像走在银河中,星星点点,透着浪漫。 黑人小伙儿在舞台上吹响低沉慵懒的萨克斯风,酒吧里感受不到那灯红酒绿的暧昧,很不错的酒吧氛围,就连客人也显得克制,却又开心。 余乐走到一半,金发碧眼的男侍应生迎了上来,询问:“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您有预订吗?” 余乐已经找过一圈,实在没有找到熟悉的人影,只能尝试问道:“亨利是在这里吗?很有名的那位滑雪运动员,或者是安格尔,你认识吗?” 侍应生的眼里闪过笑意,看着余乐的身后说:“你是说他们吗?” 余乐惊讶地回头。 “砰!” 一声炸响,漫天的纸花炸出金色的光,从头顶上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落得余乐满脸满头满身都是,有那么一瞬间,他被吓的双脚发软,简直有种抱头蹲下的念头。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群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的亨利、安格尔,还有白一鸣、谭季等一群,不少于十个的人群。 这么多人跟在自己身后,自己竟然一点感觉到没有。 他们或揶揄,或开心地看着他,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手里举着酒杯,亨利手里拿着礼花筒,在余乐心脏还胡乱蹦跳的时候,从安格尔手里拿过酒杯,率先说道:“祝我们的冠军!” 其他人也一起高喊:“祝我们的冠军!” 酒吧里看热闹的客人也举起了他们的酒杯:“祝我们的冠军!” 摇晃的酒杯潋滟出美丽的光泽,却抵不上每个人脸上大大的笑容,在黑人小哥那突然轻快的萨克斯风音乐里,所有人举起酒杯高喊:“祝我们的冠军余乐!” 一口喝尽杯中的酒。 余乐笑傻了。 沉醉在这样的惊喜里,傻乎乎地乐着,他们递给他一杯酒,他仰头就喝了个干净。 “唉,唉,哎呀!”谭季一拍脑袋,叹气。 白一鸣抿嘴,看着又把酒递到余乐手里的亨利,眉心蹙了又蹙,直到看见余乐笑着再将第二杯酒饮尽,绷紧的肩膀终究还是放弃般的放松了下来,说:“我照顾他。” “喝吧喝吧,反正都是醉。”谭季嘴里说着不管,但还是拦下了想要让余乐喝下第三杯酒的亨利,“老油条”水平尽显的替余乐喝下了那杯酒。 余乐大概是今天,参加聚会最晚,退场最早的人。 关键他还是今天这场聚会的“主人”。 但那之后的很多事,余乐都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己很快乐,他在笑,其他人也在笑,每个人都在笑,黑人小哥的萨克斯吹的特别好听,酒也是甜的,星光在眼前闪烁个不停,每个人都开心极了。 他好像喝了不少酒,白一鸣和谭季却老是拿错他的酒杯,后来安格尔还对他说了话,很多很多的话,但他就记得安格尔说,“……嫉妒你啊……” 后来他就出门了,天旋地转的,眼前的每个方块形的物体好像都变圆了,变成一张笑开的大嘴,发出“哈哈”的笑声。 地上是白的,那是雪,头顶是黑的,因为那是天空,天上有月亮,银盘似地挂着,将雪照出耀眼的光,像是仙女挥动魔法杖时候的魔法之光,他捧起一捧雪,对身边的白一鸣说:“今天是最棒的一天!我要高兴疯了!小白我们再去滑雪吧!继续滑,我简直停不下来,现在就要!” 疯狂的诉求在最后有没有实现,余乐不太清楚,当他从床上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冲进厕所,抱着马桶的时候,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他竟然喝“断片”了? 所以他昨天究竟喝了多少酒? 这辈子第一次喝到什么的不知道的程度! 太疯狂了。 不过……自己的第一个世界冠军,虽然含金量很有限,但还是值得开心,值得疯狂的吧。 直起腰,余乐按下了马桶的冲水键,一边扒着衣服,一边扭开了淋浴开关,在细密的热水沐浴下,酒气成功地一点点散了去。 大概是年轻,或者是他酒量不太好,所以哪怕醉到断片,身体里留存的酒精含量,并没有让他在睡醒后的第二天太过难受。 宿醉这种状态,在洗过一个热水澡后,很快就恢复了大半。 出了门,就看见靠在墙上的白一鸣,年轻人大概有点没睡够,难得的有些凌乱,脸上甚至还有枕头压出的褶子,穿着睡觉的那套衣裤,安静地看着他,眼神里都是各种各样的打量。 余乐就笑:“好了,缓过来了,我昨天是喝了多少?就断片了?” 白一鸣握拳挡在嘴角,说:“六度的香槟,你喝了大概两杯半。” “喝了那么多啊?难怪呢。” “……”白一鸣。 白一鸣进了洗手间,水声响起的时候,余乐注意到他没有把门关严实,所以伸手关上了门,同时在门外说:“我记得的,所以谢谢你昨天晚上的照顾,我喝醉有没有很糟糕。” “哗啦——”响起冲水声,白一鸣打开门走出来,看着余乐说:“有。” “啊,我做了什么?” “凌晨三点起来洗澡,然后告诉我酒醒了。” 余乐:“……” 难怪向来很注意仪表的白一鸣,会露出这么凌乱的模样。 余乐满心愧疚,弯腰驼背的用双手将白一鸣送进卧室,然后又轻手轻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拿起手机去看,事实上还差十分钟才三点,人睡得最熟的时间段,白一鸣听见声音还是爬起来,关注他的情形。 年纪不大,但却是做事很可靠的一个家伙。 睡醒一觉的余乐再睡不着,一边坐在床边擦头,一边打开手机往国内发消息。 现在正好是国内午休起床的时间,消息才一发过去,程文海就第一时间回复了过来。 【哎呦我的乐儿,你还能再能干一点吧?大中午的觉一下就给赶没了,赶紧回来请我吃饭,我要乐死了我,这可是世界冠军啊,你出门的时候想过没?反正我是没想过,但我现在要高兴疯了,也太厉害了吧!】 余乐看着程文海的消息笑,紧接着母亲的消息也回复过来。 【儿子好棒!我得和你奶奶、姨们都发消息,滑雪真是没错,你就是有滑雪的天赋,你选择了最正确的路,我就知道你早晚能行!你爸直接就下楼了,你猜他干吗去了?找人聊你去了。你回国有假吗?要回家不?要是不回家我们过去看你,这么高兴的事儿,得在你身边儿才行啊。】 柴明的消息还没回来,余乐手机里就“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 孙毅、何宇齐、周晓阳的恭喜微信全部发了过来,程文海散播消息的速度也太快了。 余乐挨个聊过,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去,那边儿要开始训练,纷纷在和他道别,但柴明的消息还没发过来。 余乐等不及,又给柴明发了个消息:【昨晚上没听您话,喝了点儿酒和大家一起庆祝,没有第一时给您发消息。】 柴明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正将车开进滑雪馆的大门。 自从大前天把选训队那群孩子狠狠教训了一顿后,队里的气氛终于是好了一点,但大概是这个队伍里缺少像余乐那样积极向上的核心精神,所以大家规矩归规矩,竞争性和自觉度还是不够。 柴明其实对这个选训队也不是特别上心,他现在工作太多,自己带着的老队员今年就要参加冬奥会,这么关键的时候把他调走来搞什么“跨项目障碍追逐”,简直就是蜡烛两头烧,两边都没顾及好,却把自己累个半死。 所以上午他提前一点儿离开,跑医院做检查去了。 脑袋也不是疼,就是精力消耗过度,容易晕头,尤其是焦虑的时候,就晕的厉害,想睡觉。 他知道自己的工作谁都替代不了,不然局里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他调过来,但还是高估了他现在的身体状态。 下车的时候,他拿着背包从驾驶位出来,转头又看见副驾上那么满满的一袋药品。 头疼。 手机放在包里,背包被他单肩挎着,开车过来的几声微信铃响他都没空看,走的脚下生风,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楼梯,往滑雪馆里走。 已经晚了,他是领导没人管他的工作时间,但贺川走的是“怀柔路线”,教人的时候更容易被接受,但管人却管不住,只要他不在现场,那帮孩子就应付着训练。 为什么呢? 柴明在更衣室里换衣服的时候就一直在想,为什么这批队员的劲头总是差点儿劲儿,就是因为没有个让人信服的领军人物吗? 但余乐就那么一个,这么重要的人就是队里的“定海神针”,放到选训队这里肯定是白瞎了。 再说都是成年人了,就一点儿年轻人敢拼敢做的自尊心都没有吗? 柴明换上厚厚的衣服,捂住了这一路赶过来,身上淌着的一层汗水,又冷又热的一点都不舒服,最好就是马上进到零下温度的馆内,让这热量在低温下快速地散去。 偏偏,这时候又想去洗手间。 柴明把手机拿出来,锁了柜门,正要迈步,突然想起手机叫的那几声,这才将手机打开了。 屏幕一亮,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余乐发来的微信消息。 【余乐:柴教,你肯定没想到吧?我拿了冠军。】 柴明愣了一下,脚步站定,双击消息点开了微信,余乐发来的剩下的文字消息,“唰”一下在柴明的眼前铺开。 【余乐:不是大跳台的冠军,更不是障碍追逐的冠军,我是拿了总冠军,总积分冠军。】 【余乐:白一鸣不是排我前面吗?但他障碍追逐出意外,在第一轮预赛就被淘汰了,结果我就排在前面。】 【余乐:我和安格尔比啊,安格尔就比我少两分,我也没想到,从预赛到第二轮预赛,再到半决赛我全进了,最后决赛我虽然是最后一名,但安格尔也没能超过那两个主项选手,结果最后我就比他多1分,拿了冠军。】 【余乐:昨天一直迷迷瞪瞪的,就知道自己的拼命比赛,拼命往前冲,也就没想起有变化的时候给您发消息,后来拿了冠军,我就更迷糊了,被他们叫去喝酒,就我那酒量您也知道,两杯就翻了。】 【余乐:这不,现在酒醒了,就赶紧给您发个消息。柴教我高兴疯了,我拿冠军了。】 柴明逐字逐句地看下来,等看完最后一个字,再抬头的时候,头也不晕了,身上也不热了,从刚刚起就一直在心里徘徊不去的焦躁感也消失不见了。 柴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天从睁开眼睛起,直到现在,那不断累积的焦躁是因为什么。 队员在大洋的彼岸奋斗,他有浑身的力气都没处使。 给憋的。 莞尔地笑,柴明一边给余乐回消息,一边往门外走,厕所也不去了,简直就是天高气爽,通体舒泰。 馆里,选训队的队员已经在训练,贺川撑着护栏和叶玺说着什么。从高山滑雪过来的贺川,对叶玺的期待值一直很高,所以总是有意无意的给叶玺开小灶,是一门心思要把人留下。 柴明倒不在乎这个,等选训结束,贺川就会成为障碍追逐的主教练,单独带这个项目,要还是不要哪个队员他有很大的自主权,完不成上面的任务,自己直接找主教练喝茶就行。 看见柴明过来,叶玺那小子狼一样冷的眼神瞄过来,贺川也转头看过来,对叶玺说:“训练去吧。” 柴明开口:“等等。” 叶玺又停下,同样是冷淡的表情,但因为眼神的原因,比白一鸣那小孩更不容易亲近,甚至容易让人生出警惕心。当然,这不影响柴明对选训队成员的一视同仁,他又说:“我要开个小会,让所有人都下来。” 贺川吹了集合的哨子,大大小小,男的女的选训队员在雪坡上排了两排,比起最初的时候,人已经少了很多。 柴明就站在护栏外面,也没进去,手揣在衣服兜里,还握着热乎的手机,暖着他在这低温下逐渐冰冷的手指。 安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柴明开口说:“我想知道你们对障碍追逐这个运动的理解和看法。” 等待。 没人说话。 柴明点名:“王云龙,你说一下。” 王云龙被强行捂白的脸,一片茫然,继而吭哧地说:“就是挺……激情的吧,速度是越快越好,滑的顺畅的时候很过瘾,尤其在夏天滑雪简直就是一种享受,我反正特别喜欢。” “不喜欢的呢?”柴明问。 王云龙脸上更茫然,认真想了一下,摇头。 柴明就看向叶玺:“你呢?不喜欢障碍追逐的地方?” 叶玺上挑的凤眼眯了起来,像是在观察柴明是不是在故意找他的麻烦,然后才说:“都还行,但是新项目有很大的风险性,所以……” 柴明点头:“对,风险,这就是我想说的。” 叶玺闭了嘴,嘴角紧紧抿着。 柴明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看向其他人,说:“你们是什么状态,没有人会比你们教练更了解,甚至比你们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你们认为这是个新项目,会有很多的国家队名额空缺,对于省里来的队员这就是一片蓝海,是难得的机会。对于从其他项目选项过来的国家队员,是因为这个项目的国内竞争力为零,更容易拿到成绩,对吗?” 没人说话,因为柴明说出了他们每个人的心思。 障碍追逐才在组建选训队,过去华国甚至没有这个项目的正式比赛,是因为场地原因,也因为教练资质,当然还因为这个项目是华国的绝对弱项。 反正各种各样的因素太多,导致直到现在,体育局才想着要组建这么一个队伍,去试一试,去争一争。 至少到了国际赛场上,我们有专业的运动员,对吧。 从上到下的这么一个态度,都无一不再说明,这个项目的风险性很高,导致大家对这个项目的期待值很有限,自然也就影响到了他们的热情。 但柴明不能说的太明白,所以只是选择性地说道:“你们觉得亚洲人滑这种竞速类的项目很吃亏,在国际上是注定垫底的命,所以你们看见的都是身边儿的人,就现在的,身边儿的这有限的几个人,只想着,我只要赢了他,我就能拿全国冠军,我说的对吗?” 安静。 柴明说对了。 所有散漫的缺乏斗志的原因,都是因为他们的目标太低了。 不敢想,也就不会去做。 柴明说:“那么我就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藏在兜里的手,拇指在那温热的机壳上拂过,柴明再开口的时候心口有点儿烫,他放开声音说:“在才结束的一场国际比赛里,我们的队员成功地冲进了障碍追逐的第四名。 在他的对手是世界冠军的情况下,闯进了决赛。 我认为,所有可以冲进前五名的选手,他都具备争夺冠军的实力。 今天是第四名,明天就是第三名,明年就是第一名。 希望永远都有,没有什么是注定的。运动员本身就有着去开拓希望的使命,力争上游,不停进步,就是你们作为运动员最重要的目标!” 震耳发聩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久久安静。 柴明凝望着眼前的孩子们,希望他们能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一点,哪怕只是几句话都好,让自己的青春更有意义。 然后,安静的滑雪馆里响起惊讶的声音。 贺川在身边问柴明:“你的意思是,余乐冲进了决赛?他障碍追逐滑了第四名?那不是……” 贺川的声音突然提高,甚至有点破音:“他拿到总冠军了?” 第162章 余乐没有在利智停留太久, 奥运会就在半年后,每一次的训练都至关重要,一旦闲下来就有很大的紧迫感让他坐立不安, 所以在拿到冠军的第二天,余乐就和白一鸣一起改签了最近的机票,然后又通过白一鸣的找到的谈判专家, 与劳恩谈妥了一个让双方都很满意的广告代言价格。 拿下了“公园滑雪”的总冠军后,广告费立地涨价, 再加上他获得的奖金,一趟出来不过一周的时间, 竟让他赚到了一座一线城市100平米房子的首付。 太值了。 不过在支付了大笔的佣金后,劳恩的要求也跟着提高, 这也是余乐会在利智多留一天的主要原因。 原本认为只是截取余乐视频画面,再做后期就够了的劳恩,找来了专业的团队,让余乐配合拍摄。 雪场里滑雪的动态照片,站在雪场大门的静态照片, 他创新的动作被一次次地要求重复做出来,余乐还因此摔了两跤, 幸好没有受伤。 等到了下午,余乐还被邀请去往摄影棚拍摄。 摄影棚在城里, 而且据说拍摄时间很长,当天晚上不可能再回雪场, 所以余乐不得不整理行李提前下山。 他们改签的机票就在明天下午,到时可以直接从城里离开。 谭婷跟着余乐他们一起走, 但谭季不行, 作为“观察员”, 也是这次邀请赛华国队的领队,他必须对其他的队员负责,徐朵和安子淮的比赛才开始,高山滑雪也有好几个小项,赛程差不多也要一周的时间,他需要留在最后。 余乐提着行李坐上景区缆车的时候,忍不住唏嘘地想,这个地方他一定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毕竟是他人生里拿到的第一个世界冠军的奖杯,哪怕含金量有限,对他而言这里也是他质变的神圣之地。 或许在很多年后,他想起这里,再压抑不住澎湃的思念,就会买上一张机票,不远万里的赶来,看着照片墙上属于自己的那张老旧照片,回忆自己的青春岁月。 希望劳恩的雪场可以经营一百年以上吧。 “余乐,婷婷就交给你照顾了,等我回国请你吃饭。”谭季拍了拍余乐所在的车窗,目露不舍。 余乐点头,自然是义不容辞,同时说道:“放心吧,季哥,以后常联系,我还想和你一起玩玩极限运动呢。”停顿一下,余乐说,“不太危险的那种。” 谭季眉梢一扬,笑了,“行嘞,等你忙过这摊我带你玩去,走吧。” 余乐没能对徐朵她们道别,两个姑娘今天中午有比赛,晚上又是决赛,不久前回来提前和余乐他们道别后,就进屋休息了。 余乐很能理解她们的疲惫,在过去一周他也是这样,脑子里除了比赛就是比赛,再装不下其他的东西。 缆车启动,谭季挥手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看不见了,余乐转过头来,伸了个懒腰,对白一鸣说:“终于要回国了。” 接着他小声问:“你想回去吗?” 白一鸣不太明白地看着他,余乐就解释:“你不是想读大学,离开家什么的。现在提前回去,会不喜欢吗?” 白一鸣摇头,想了想说:“不是回国家队?” 余乐瞬间了然,对哦,白一鸣不喜欢的只是拘束他的家庭,而不是祖国。 “那行,说话算话,回去请你吃饭,你先想想吃什么,贵点儿也没关系。”余乐拍拍衣服兜,喜滋滋地说,“小富。” 白一鸣被逗笑,敛眸的样子还真是在认真地思考。 刚刚大方的余乐笑容一僵,荷包又像是被割了一刀。说起来,白一鸣下手是真的狠啊,给他买的那套竞速类的滑雪服还真是一点儿都不便宜,好不容易鼓囊的钱包都因此瘪下去一点儿…… 去摄影棚拍“大片”,入住酒店休息,第二天吃个早饭就到了机场,上飞机,下飞机,转机,再上飞机,伟大人类发明的巨大机械将他们,以一种古代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载着他们从地球的南半球,飞回到了北半球,回到了祖国的领土上空。 即便这一路都在脱衣服,直至最后换上短袖短裤,但一步迈下飞机的余乐还是因为地球这神奇的天气气候而惊呆。 真热啊! 昨天他还穿着保暖衣裤,外套棉衣棉裤,在寒冷里瑟瑟发抖,今天却站在了恨不得脱光,却还是滋滋冒汗,一点儿都不想离开空调房的地方。 尤其是魔都这临海的地方,夏天湿热难忍,他们本就不住在这里,只是过来集训,身体哪有适应了当地气候的人抗造,所以不仅仅是余乐,白一鸣和谭婷都热出了烦躁,一看见有人开着时髦洋气的大奔商务车对他们招手,几乎没有多问,就一矮身,上了车。 开车的是位留着小胡子的40来岁的大哥,车是开的又平又稳,少言寡语,要不是下了机场路拐上的路不对,他们还没意识到自己坐错了车。 “大哥,我们这是去哪儿啊?”余乐倒是不紧张,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还能有人把他们怎么的,国内现在的治安多好啊,就算又有人在他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放礼炮,他的第一反应也绝不是蹲下去抱头,而是拉长了脖子,找个最佳的位置看热闹。 大哥说:“去外滩。” “哦,不好意思啊,是这样,我们上车的时候也没问,您是哪个单位的啊?不是滑雪队的吧?还是体育局的?” 大哥从后视镜看了余乐一眼,说:“我是刘氏集团的职员,小刘总安排我过来,您知道吗?”车速慢了下来,转向灯一闪一闪,看来这位大哥也是被吓的,想靠边停车。 余乐一听,马上说道:“刘星?” “嗯,对,刘星,小刘总。” 余乐笑着,这哥们儿什么意思啊?在国外玩了一圈回来,竟然盯上了他们的回国消息,还安排人堵在了机场门口儿,怎么的是想请他们吃饭呗? 余乐还真猜对了。 商务车直接将他们送到了外滩最繁华,消费也格外喜人的海滨会所里,刘星从大厅里一直迎到会所的门口,好像和余乐是多年熟悉的好友似的,“哈哈”地笑着,上来就要拥抱。 余乐对这位富二代也有点儿好感,大概是那天的比赛太过激烈,又或者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风雪,让他有了双方曾经共患难过的感觉,所以也热情地回应了刘星。 刘星也对自己这次的行为作出了解释:“在利智分别的匆忙,这些天我一直被那种比赛的氛围感染,十分的想要和你们认识。我想飞机落地的时间已经有点晚了,你们回到队里也训练不了,所以我说请你们过来吃顿饭,晚点儿再给你们送回去。 没想到我没说清楚,倒是让你们吓了一跳,我这可不是绑架啊,我都做好接不来人,我就去滑雪馆假装会员,和你们来个巧遇,再续前缘,哈哈哈。” 同样作为富二代,这位公子哥儿可比白一鸣会说多了,配着真诚爽朗的笑容,把这双方都有些疏漏的错误,说成了美妙的巧合,和风细雨的拉近了双方的关系。 行吧,来都来了,余乐也不至于转身就走,再说路上都给路未方去了电话,晚点回去也没关系。 就是队里负责接他们的人扑了一个空,白跑一趟,有点儿抱歉。 刘星带他们进了会所,直接就去了后院的沙滩,喝着冰镇的饮料,吃着新鲜的瓜果,穿着黄红色大裤衩子的刘星坐在余乐旁边的沙滩椅上,终于将话题引到了正事儿上。 这位小刘总说话很有水平,话里话外都是让人无法忽略的真挚,但归根结底,还是和金钱挂上了关系。 总结起来,就是小刘总也想给滑雪队送钱,与房氏集团分享“冬奥会”的光辉,顺便再持续合作个三五年什么的,最好是能合作到“华国冬奥会”。 当然,余乐啊,白一鸣啊,谭婷这几位明星运动员,都是他希望能够深度合作的运动员,希望借着他们的影响力,推出刘氏集团的房地产品牌。 那么矛盾就来了……房氏集团做房地产的,他们签的是自由式滑雪队的粮油代言,刘氏集团也做房地产,但人家就要让余乐他们代言房地产,这不神仙打架吗? 余乐能答应? 先不说这事儿他做不了主,就是能做主,他也得先和房雨琪聊过再说。 没人嫌弃钱少,更何况滑雪真是一个特别烧钱的运动,但吃太多撑着也不行。 刘星看出余乐不管事的态度,就笑着说:“工作上的事情,我们会和体育局那边联系,也会和你们队里的人商量,我只是觉得咱们作为朋友,我们有这个想法,却没有提前和你说,这影响友情。至于能不能合作,对咱们之间的关系完全没有影响,今天接你们过来,就是接风洗尘。出国比赛辛苦了,你们每个都是我们国家的英雄,拿到冠军也好,没拿到也罢,但是你们要相信,当我在积分榜上看见,咱们华国队的队员,排名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名的时候,我那种强烈的荣誉感啊,我在那帮子老外的面前说话都大声了,我的同胞这么棒,骄傲啊!” 这话刘星说的特别真心,声音放的极大,眼尾都有些微微的湿润,“我真的特别敬重你们每一个运动员,吃那么多的苦,尤其是在这样的弱势项目上,伟大的崛起,让祖国因此而荣耀,我也与有荣焉。” 刘星的声音,与海浪声同时在耳边回荡,当刘星说完,海浪声久久不歇,一波接着一波,冲上岸的浪花那前仆后继的姿态,就像华国的体育人,运动员也好,教练也好,或者是每一个从事体育的工作的人,正是他们让华国从1894年至今116年,这漫长的奥林匹克旅程,走的这般精彩又浪漫。 圆了一个世纪的梦。 与刘星的再次相会,短暂的好像漫长生命中的一次呼吸,但余乐却因此从刘星的身上感受到了那份支持的力量……以及金钱的力量。 回去的时候,还是那位小胡子大哥开着那辆大奔商务车,但是车后面装的都是满满的零食。这位小刘总在招待余乐的时候,还不忘记提醒会所的厨房做些运动员能吃的零食,安全的食材被大厨精心地料理过,装在大大小小的打包盒里,一路回去,满鼻子的香气弥漫。 外滩作为魔都有名的景点之一,这里灯火辉煌,人流涌动,尤其是在这样酷热的夏季,海滨大道更是游客的聚集地点。 同样是热闹的,但却又明显不一样的热闹,黑头发黑眼睛的同胞带来熟悉的气息,让人不自觉的安心,放松。 余乐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打了一个哈欠,在无端涌上的疲惫中,安心的合眼睡去……再一睁眼,就看见了路未方那双狐狸眼。 “余乐?”路未方的狐狸眼让他笑起来眼眯成了一条缝,有种狡诈的讨好感。他到不至于讨好余乐,但确实是真的喜欢余乐,余乐还没醒神,就被一只手在脸上掐了掐,又摸了摸,“好小子,真棒啊。” 余乐看着车窗外的路未方,又去看这熟悉又陌生的宾馆建筑,热浪从窗户外面扑来,车里的冷气根本无法对抗,汗水眼见着就在体表浮出一圈。 大概用了三秒钟,余乐才回过神来。 哦,对了,他们已经回国了。 “路教。”余乐喃哝招呼,从车上下来。 这一觉他睡得实在是沉,时差在过去一周变得乱七八糟,明明在飞机上计算的很好,也睡足了觉,但该闭眼的时候还是闭了眼,没睡够的状态差点儿让他一脑袋栽下车去。 下车站定,稳一稳,不行,还是困。 “那个……”余乐指着车后面说,“朋友给队里送的慰问品,说都用的安全的食材,您看是让他们下来拿,会我们送上去。” 路未方看看车后面:“什么朋友?你打电话里的朋友?” 余乐说:“出国比赛认识的,不过这人你也认识,就是那个挺出名的资本家的儿子,刘星。” “嚯。”路未方怪叫一嗓子,“这样的富二代都认识了?格局越来越大了。” 余乐失笑:“您别逗了,我现在困的脑袋瓜子嗡嗡的,就想睡觉。” 路未方当然不会让余乐睡觉,现在睡下去还倒什么时差,让余乐他们把行李和食物都拿到大厅里堆着,然后在集训群里发了条消息,让所有人下来领吃的。 没三分钟,电梯涌下来一群人,就像放风的饿狼,眼睛发绿地冲过来,甩着一嘴的口水嗷嗷地叫:“吃的呢?吃的哪儿呢?什么吃的?” 接着,就看见了坐在食物山后面,萎靡不振的三个人。 困的不只是余乐,谭婷睡得蓬头丐面一点都不精致,就是白一鸣都因为极度的困倦,都变成了一块万年的寒冰,看人的时候眼神又冷又利,攻击性十足。 “呦!回来了?怎么才回来?” “余乐,谭婷,是你们啊?” “这吃的你们带回来的?当地特产?我靠,还热的呢?踹哪儿搂回来的啊?” “大衣里兜着,捂肚子上,哈哈,这是啥?卤猪蹄?外国人也兴吃这玩意儿?” 人一多了场面就热闹,更何况是一帮子年轻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就打开了餐盒,三两句就把余乐的睡意给吹走了。 孙毅和程文海、周晓阳是从第二轮的电梯下来,那时候余乐他们已经被人群围住,他们看不见余乐,余乐也看不见他们,就听见程文海叫着:“什么吃的啊?口味重不重啊?最近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我要吃重口味的……猪蹄!?路教,路教,你是好人啊!这么爱我们,连我心里最强烈的诉求都知道,您就是我肠子里的蛔虫……” “恶不恶心!” “吃东西呢。” “哈哈,路教,抽他丫的嘴欠,他骂你蛔虫!” “别给他吃了,吃了也生蛔虫。” 余乐从听见程文海的大嗓门就开始笑,笑着笑着就笑傻了,程文海这家伙果然是进过德星社培训的,这包袱抖的,一炸一个响。 紧接着,人群就被拨开了,个头儿更小的孙毅地位高,人一看见是他就让了,所以轻松就挤到了桌子边上,冒着绿光的眼睛像是在餐盒上看了两圈,才抬头一看,嚯! “余乐!?” 孙毅的猫儿眼瞪圆:“这都是你们带来的?” “余乐?余乐哪儿呢?”程文海一听极了,梗着脖子从外圈一路绕到侧面,终于看见了从沙发正站起来的余乐。 好兄弟一辈子。 两人目光对上,那叫一个激情四溢,拦在他们中间的都是该挨千刀的拦路虎,被两人拳打广东脚踢佛山,一手一个扒拉出一条“认亲的大道”。 “乐儿!” “海子。” 兄弟两人欢喜地抱在一起,程文海把余乐抱起来轮一圈,余乐把程文海抱起来轮一圈,再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飞扬的心情,这份快乐和拿到冠军时候又不一样,没了感慨和感动,只是单纯的快乐着。 后来白一鸣也被叫出来,再加上石河,四个“元老”聚在一起,说话就停不下来了,连吃东西都顾不上。 程文海是个聪明的,反应快了,怕白一鸣心里有负担,所以也没聊余乐拿冠军这事儿,巴拉巴拉的先说自己这一周发生的那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然后就让余乐说说国外的“嘉年华”是个什么样子。 和程文海这个话唠在一起,余乐的话总是不知不觉间变得很多,说说嘉年华的热闹,说说利智雪场的风景,说说那条酒吧街,当然也要聊一下热情的亨利,有风度的安格尔,其实很温柔的约拿,以及三观不合的约伯。 说着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就围了一圈人,男人女人手里都拿着猪蹄子,麻辣牛肉吃的津津有味,也听的津津有味。 离开一周回来,没有丝毫的陌生感,就像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身边的人都是他的家人,是兄妹,是兄弟。 余乐在人群的外面甚至还看见了温喜德教练和朱明、张倩、徐婉教练,他们也在吃东西,也在一起说着话,时不时看上一眼热热闹闹,和乐融融的队员们,神态放松喜悦。 所以说,华国人之间有问题的时候,就吃一顿肉吧,如果不行,就吃两顿。 吃下香喷喷食物的饱足感,会带来强烈的幸福与快乐,加速驱赶短暂离别的陌生。 余乐回国后,就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去训练了。 不过他作息和国内合不上,所以没办法跟着队伍训练,就只能和白一鸣、谭婷他们一起在非训练时间训练。 第二天,得到消息的路未方和徐婉教练就都赶了过来,无怨无悔地陪着加班,耐心地纠正他们在离开一段时间后,无意识产生的一些坏习惯。 比赛,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成绩,同时也是为了和其他更厉害的高手比拼技艺,研究学习。 在余乐一点点调整作息,并且不断对比修正自身问题的时候,就那么,突破了自己的一个技术瓶颈。 那时候他也就回来三天,时差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也没能和其他队员一起训练,路未方就晚上陪他加班。 累了一天的路未方即便是在这样凉爽的滑冰馆里,也忍不住地呵欠连天,连连溜号。倒是余乐精神抖擞,滑下来再上去,一次次的从没叫过苦叫过累,简直就是“训练狂本狂”,就连白一鸣都躲在坡顶的休息室里,好一会儿没看见下来。 但余乐也是人啊。 想要训练的情绪都发泄出来后,他也会疲倦,会有不想练的时候。 怎么办? 就练新动作提神呗。 余乐在滑雪上真的哪里都好,爆发力啊,平衡性啊,还有那种胆量魄力,以及他在比赛上的冷静,都让人觉得他是宗师级的水平,不需要任何的指点,他就能够自己去调整,去完善。 但十指都有长短呢,余乐也有自己不擅长,进步特别慢的动作。 一个是偏轴的翻腾,他发挥始终不稳定,两周以上的成功率不足30%。 一个是所有向右的技巧,他放不开,有心理阴影。 闲来无聊的余乐从街区一路练下去,到了跳台的时候,感觉速度,状态都还不错,就试着跳了一个偏轴的左侧翻腾。 一周半。 一个很简单,就算再不擅长,但职业运动员都必须掌握的难度。 但余乐在飞起来的时候,感觉到自身有一丝不一样的地方,那是肚子靠近后腰,往尾椎去的方向,好像突然有了感觉,像是被什么牵扯出淡淡的疼痛。 余乐对这个位置从未有过感觉,很微妙的,似乎就连疼痛都是错觉,但是当存在感出现的那一刻,余乐就察觉到“瓶颈”松动了。 然后余乐的脑子里就再没剩下其他任何东西,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那一点上,四肢好像摆设,大脑去了异度空间,感受不到寒冷,也感受不到高度。 一切都变成了本能,失去了所有感知的余乐,只剩下本能,去捕捉着那灵感一闪的瞬间。 他冲上第二个跳台,这一次是两周半的偏轴翻腾落地。 好像感觉又明显了一点,但还是不够。 余乐有点急。 他有预感,这种状态就快要消失了,他必须去抓住他。 余乐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在最后一个,最高的跳台飞起来。 只想飞的更高一点,因为这样可以飞的更久,只想转动不停,拧进去,钉进去,就像在身体里刻下坐标,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让时间再久一点吧! 路未方正打哈欠打到一半。 大张的嘴简直可以看见喉咙,一口气舒畅地涌出一半儿,视角的余光就看见了那道再度从跳台飞出的人影。教练员的数圈简直不叫“数圈”,就是一种本能,只是目光扫过去,就知道你完成的怎么样,完成了几圈。 也是因此,当余乐用着平时更强劲的速度冲出来,并且在半空中疯狂旋转的时候,路未方脑子里的就“哒哒哒”地跳了起来。 “哒”一声,一圈,“哒”两声,两圈,“哒”三声,三圈?“哒”四声,四圈!! 路未方剩下的半截哈欠,直接就卡在喉咙眼儿里,眼睛一点点地睁开,直到撑开撑薄到一个随时可能咧开的程度,路未方声音失控地吼着余乐:“你刚刚跳了多少?1440?是1440吧?” 余乐横在路未方的面前,双手像是无意识似的紧紧攥着滑雪杖,胸口大力起伏出明显的弧度,在这对视的过程里,继而一点点地露出笑容。 点头。 “是!” 路未方瞬间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身体倍儿好,精神倍儿棒,半截身子几乎要探出护栏:“怎么做的啊?还能做到吗?” 余乐想了想,然后不确定地点头:“我得再试试。” “快去,快去。”说着,路未方拿出手机,准备录视频了。 很快再下来的余乐,虽然没有再做出1440°的偏轴,但做了一个1080°偏轴+180°转体的反向落地,难度一点儿也不比上一个低。 路未方这次录下来了,一边对滑过来的余乐夸着,说是要发给柴明看看,一边又说道:“遇见瓶颈就出去历练一下,仙侠小说果然没骗人。” 余乐:“……”神特么仙侠小说,路未方竟然还看网络小说。 第163章 对于余乐这样平衡感天生就强的人, 一旦找不到最核心,找不到那个极致的原点,他的表现还不如天赋很一般的其他人。 所以在利智的时候, 余乐跳来跳去的都只是向前向后翻腾加转体的动作,变化单一,很容易就会被裁判看出他身上欠缺的部分。 这或许也是他“整体印象”不高的原因, 因为他的“技术储备”就是有问题。 好在“开窍”就是那不经意的某一瞬间,一个世界冠军满足了一直以来过于饥渴的内心追求, 一个和谐友爱的团队可以让人安心平静,还有那重新找回来的自信, 终于让余乐在一次普通的训练里,成功在他的身体内, “钉下”一个新的坐标。 偏轴翻腾,就此有了质一般的变化,让他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新动作的训练和开发中。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就像在玩游戏刷熟练度, 余乐乐此不疲地沉迷在偏轴翻腾的训练中,把自己的成功率从百分之十, 提高到百分之三十,五十, 六十,七十……当成功率越来越高, 当每一次去尝试都成功的时候,这种成就感并不比站上领奖台少。 路未方喜滋滋的给余乐拍了很多视频, 一个接一个地发给柴明, 简直就有种炫耀的感觉。 果然带余乐训练, 轻松又有成就感,简直幸福感爆棚。 余乐对自己也很满意,练的简直停不下来,最后还是路未方发现成功率又降低后,才硬把他叫走。 回去的路上,余乐问路未方:“路教,柴总说什么了?” 路未方拿出手机一看,继而笑了,将手机递到余乐面前,说:“就一句话,看吧。” 【柴总:这两天我过去一趟。】 柴爸爸要过来了? 说起来,一段时间没看见人,还真挺想的。 余乐一点没有看见柴明,要被考验的紧张感,反而是一种满满的自豪,就等着柴明来夸自己呢。 嘿嘿,柴爸爸这两天就要来了。 柴明确实来了,而且第二天一大早就来了,结果一来就黑了脸,导致滑雪队从上到下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事儿说起来还是余乐招来的。 余乐回国后,一头就扎进滑雪馆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却不知道他在国外拿了大奖赛冠军的消息,在延迟了两天后,开始在国内发酵。 华国的滑雪发烧友非常多,虽说这些年国内没有什么特别强的运动员出现,但不妨碍喜欢滑雪的人他就是爱玩这个,崇拜国外的滑雪大神,为他们痴为他们狂为他们哐哐撞大墙。 就比如刘星,作为大资本家的儿子,他有自己的事业工作,也有自己的感情生活,但闲下来最喜欢的就是找地方滑雪冲浪,自然也会看看最近的比赛视频。 余乐在利智嘉年华的成绩他始终关注,甚至还和偶像吃了一顿饭,希望能有后续的合作和来往。 因而对余乐在国外拿了冠军,国内却没有人提及这事儿,就有点不满。 所以在等待了两天,确认网上确实没有关于余乐夺冠的报道后,他就寻摸着编辑了一条微博消息,发到了网上。 内容简单。 【我偶像@自由式滑雪余乐,前几天拿世界冠军了,都知道吗?】 刘星挺爱上网的,而且是个特别喜欢将自己的心情啊,经历啊,在网上分享出来的人,再加上他雄厚的经济条件,以及英俊帅气的长相,虽然是个富二代的身份,但微博千万数量的粉丝,一点都不输一些当红的明星,在网上一呼百应的,自身绝对是个大网红。 他这消息一发出来,就轻易上了热搜,吸引了巨大的流量,圈里圈外的人都在评论下讨论余乐这次的冠军,余乐的微博粉丝数量也因此提升了很多。 如果只是这些,倒也没什么,余乐拿这个世界冠军很不容易,虽说含金量是低了一点,但他和约伯拼过坡面障碍技巧,和白一鸣拼过U型池,和克劳斯、阿道夫同组比过决赛,还拿到了大跳台的冠军,说出去也是很光鲜的比赛经历。 但问题就在于,刘星的人这几天一直在积极的和体育总局、冰雪协会、包括柴明接触,发了疯似的想给自由式滑雪队拿钱,拿大把的钱。 这年月,想赚钱的人遍地都是,往外撒钱的人可不多,偏偏这送钱的行径,却惹怒了另外一个大佬,双方因为送钱的事儿,差点儿打起来。 刘星这么堂而皇之地送钱,不正是在挖房氏集团的墙脚吗? 我家送钱的祖宗,你竟然敢抢着送,想干仗了是不是!? 所以这边儿刘星的微博热度一起来,另外一个网红大小姐就艾特了刘星。 【房姐:谢谢刘公子喜欢我们家余乐,小妹也是与有荣焉呢。本来今晚上打算公布这条喜讯,没想到却被@刘星抢先了,是小妹慢了一步,作为咱们华国自由式滑雪队的赞助商,明明承担了咱们国家队队员的形象公关,却让刘公子越俎代庖,实在是我们疏忽了。】 房雨琪转发了刘星的微博,字里行间都是外人看不懂的尖酸嘴利,发泄刘氏集团挖墙脚的不满,但平头百姓能看懂什么?大公司的方向策略和老百姓有什么关系?这特么明明就是两个大网红富二代,因为余乐打起来了啊! 优秀的运动员本来自身就足够闪亮,即便是和世界首富成为朋友也不是多意外的事儿,但房雨琪可是个适龄待嫁的姑娘,这么明朝暗讽的一发言,差点儿把我们刘公子的性向给“掰弯”了。 【啊啊啊啊啊!我村才通网吗?这是发生了什么?刘公子抢我们房姐心上人了?】 【刘公子你这就不对了,凡事儿有着先来后到,你一个男的,插足人家的男欢女爱,你这不地道啊。】 【房姐和余乐这是官宣了吗?】 【卧槽,年度大新闻,我就觉得刘星这身份能有什么偶像,原来是公开出柜了啊。】 【就想说一句,余乐牛批!】 刘星发了微博后就跑去玩室内冲浪了,等玩够了下来,去更衣室换衣服,结果手机里的未接电话都快爆炸了,他最好的好友在电话里笑的打滚,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他:“恭喜你,你成功出柜了,你家老头子距离你还有一百公里,注意!注意!” 刘星什么脾气啊,有钱有底气,属于绝不会向流量低头的类型。 他会怕这种无凭无据的留言,当时就赤身果体地站在更衣柜前面,艾特房雨琪骂了起来。 【刘星:@房姐,尖酸刻薄的搁着这儿说给谁看呢?自己业务跟不上怪别人?我和余乐成朋友你嫉妒啊?嫉妒就把人看好点儿,跟紧点儿,少给我扯这些有的没有的。】 房雨琪自打艾特刘星开酸后,就守在电脑边儿上,随时准备“战斗”。 别人怕刘星的家世背景,她是一点儿都不怕,而且看不起这个靠爹上位的富二代已经很久,如今更是在知道是他带头“挖墙脚”后,更是烦的没边没际,只想跳起来抽这王八犊子的耳光子。 刘星的微博一艾特过来,房雨琪就立马反击。 【房雨琪:@刘星,我和余乐的事儿,是我们的事儿。我们房氏集团和国家自由式滑雪队的合作,也是我们的事儿,你横插一手,既没道德也没品德,不如明儿个给你寄去小学一年级的语文书,再配一本男德学。】 两人你来我往,隔空骂架,不到三个小时,直接把余乐拱上了热搜第一名,甚至拉开了第二名快一倍的数据。 这天晚上,四面八方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差点把微博挤爆了。 不用说,余乐这被争抢的“香饽饽”,立马升级为新晋的超级网红,无论知不知道余乐,或者是连自由式滑雪究竟是个神马玩意儿的体育小白,全都知道了余乐这么个人。 人红是非多。 余乐好歹也是一名老运动员,在跳水队的时候,也没少和粉丝打交道。他一直认为体育粉丝大多数都比较理智,都明白体育明星和娱乐圈的明星不一样,运动员是一份神圣的职业,所有的支持都应该是安静无声的,是真心的,是一片掌声,是一捧鲜花,是一句“加油”。 热情而克制。 但圈外的粉丝一旦被吸引过来,就变得不一样了。 娱乐圈里的那些习惯也被这群人带了过来,余乐上热搜的第二天,魔都滑雪馆就迎来了一群余乐的“新晋粉丝”。 她们不懂体育粉丝应该做到的距离感,也缺少对运动员的尊敬,在观众席围了好几层,看着国家队员的训练,兴奋的大喊大叫,训练气氛一度浮躁。 我们国家队员也不是说都脱离了网络,但确实集训的时候比较累,房雨琪和刘星的“网络嘴炮”又发生在特定的平台里,结果今天这么多观众出现,竟是谁都不知道原因,只当是普通的体育粉对待。 包括教练员们。 真正的体育粉真的非常理智,他们安静的观看,默默的离开,最多是在队员全程滑完后,给与掌声。 而不像今天这群人,完成一个障碍就有尖叫,做一个动作就有掌声,而且不分人,只要有人滑了就发出声音。 这些人表现出的幼稚行为,甚至都不能说是粉丝,因为她们连谁是余乐都分不清楚。 她们因为余乐而来,又因为这项运动的激情而兴奋,胡乱地鼓掌加油,倒是莫名其妙的把余乐给隐藏了起来。 其他国家队员,都在想,这是不是我的粉丝啊?还是我们自由式滑雪队的粉丝啊?前段时间不是做粮油产品的代言了吗?最近超市里和地铁站里都是我的大头照啊,会不会因为我英俊的外表和矫健的身影,而迷上了我啊。 想想不犯法,谁没点儿自恋的本事啊。 所以这些粉丝没被撵出去之前,也没人提出质疑,或者是因此产生不耐烦的情绪。 谁不喜欢鲜花和掌声呢? 也就是这时候,柴明来了。 柴明也是因为余乐过来的。 余乐在训练里,第一次可以完成四周的偏轴翻腾后,路未方就给柴明汇报了这个好消息,还用视频连线希望柴明能给余乐做进一步的指导。 隔着几千里地做指导?在这么关键的重要的时刻,只看视频就完事儿了? 柴明兴奋的当天就定下了飞机票,第二天赶着最早的飞机就飞了过来。 结果嘛……自然就看见了那些坐在观众席上的非工作人员。 “这都是谁啊?”柴明一边套着厚外套,一边从大门走进来,在路未方身后问着。 路未方听见熟悉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转身就看见了眉心蹙紧,脸色难看的柴明,“柴,柴总?” 柴明这不耐烦的火气可不仅仅是冲着路未方一人发的,还有在他旁边站着的温喜德、徐婉等教练。 鹰隼般的眼扫过一圈,继而眸子往上一甩,指着观众席上的那群人问:“都哪儿来的?有观摩申请吗?谁批准的?谁放进来的?” 总教练必须是教练的顶头上司,县官不如现管,就算年龄大一点儿,无论男女,看见柴明都得矮一头。 当时场面就特别紧张,特别尴尬。 因为谁都说不出这些观众是怎么来的。 柴明一看,气的火冒三丈,质问道:“出来集训就这么带训练的?队员看不出来,你们看不出来么?那些人叫成这样耳朵都聋了?听不见?” 教练不是队员,都这个年纪了,被领导训成这样,一生里也难得有那么一两回,当时面皮薄的张倩就快哭了,其他人也涨红了脸。 然后吧,这些观众就被保安给撵出去了。 柴明当时没想到这事儿,是因为两个富二代因为余乐吵架,给招来的,只当是教练的不作为给处理了。 再一回头儿,像个慈(yan)祥(li)的老父亲似的把余乐招到面前,盯着看过他的训练成绩,又点评了一番,然后又开始严厉地盯了一遍其他的队员,这一忙乎就是一天。 一直到了晚上,这件事的始末才被路未方调查出来。 所以……自己这是说还是不说呢? 说了吧,老柴面子绷不住,而且也确实不关余乐的事儿,天上掉下一口锅,难道怪自己头顶上没长眼睛吗?但要是不说呢,这锅就他们扛了,平白被臭骂一顿,这口气谁吞的下。 路未方去问朱明:“朱哥,事儿就是是这么一个事儿了,你说我要不要和柴总说一下呢?” 朱明是柴明的“铁杆支持者”,任何时候他都绝对站在柴明的一边儿,只是他也不是胡乱的支持,他有自己的理解和看待事情的角度,就说:“既然是余乐,又和余乐没关系,这事儿就这样儿吧,不就是被说了两句,能掉层皮吗?柴总那么喜欢余乐,还特别飞过来一次,就别说了。” 路未方想想,也对。 要是因为自己多嘴,让柴总失望,余乐被说,他也不乐意。 但是……“网上闹得挺大的,其他人也早晚都知道。” 朱明安慰路未方:“要不这样,我去和其他教练说说,等这事儿过去,柴总自然就轻拿轻放,大事化小。” “也行。” 朱明去找张倩,张倩说:“朱哥你们决定就好,我都可以。” 找徐婉,徐婉说:“得嘞,我都知道,这事儿说不定我比你们都知道的早,之前没说以后也不会说,余乐现在眼看着成绩出来了,我是真的寻摸着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儿影响他。所以放心吧,我绝不是多嘴的那一个。” 然后朱明就找到了理论上最容易“多嘴”的温喜德,温喜德说:“我呀……甭管你们信不信,队里好,我就好,余乐眼瞅着成了咱们队里的定海神针,所以只要余乐稳,咱们队就稳,再说这关他什么事儿啊,天上掉下来的屎盆子,不就该我们这些教练给挡回去吗?比起担心柴总,我倒是觉得那两人不对,不如我去和局里联系一下,找个有分量的领导说说,看看能不能约谈一下,再这样儿来一次,谁受得了。” 就这样,教练们一致决定护着余乐,竟然短时间内,真没让柴明知道那群观众是因为谁来的。 当然了,房雨琪本人,还有刘星在三天后,被总局的领导邀请喝茶去了,一番恳谈,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两人,都乖成了小兔子,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网上销声匿迹。 这事儿,因余乐而起,因余乐而消,整个过程余乐连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见,继续沉浸在他的新技术动作的开发中,专心致志,痴迷不已。 七月底的时候,魔都队的外训结束了。 余乐本以为他们会去国外找雪滑,但计划却赶不上变化快,原定训练的南半球国家,在预定的时间里,并没有降雪到可以滑雪的程度,所以磨拳霍霍都想跑国外避暑的国家队员,只能沮丧地收拾行李,回家去了。 他们需要回晶洋再训练一个月,下个月才能出国。 只是这一回去,就要和国家集训队的那群小队员撞上。 八月份,正是每年夏季集训开始的日子,放了暑假的省队优秀小队员,都会到国家集训队待上一两个月。 大部分是慢慢地淘汰,等快到开学的日子就都放了。优秀的小队员会被国家队教练看上,在他们年龄合适的情况下,就会招进队里。 偶尔也会有特别出色的队员,让教练认为现在就可以出成绩,就有可能提前入队,只是就得牺牲文化课的时间了。 余乐去年就在这样的选训队里呆过,只是他去的时间晚,选训队已经被淘汰了好几批,剩下的都是成绩特别好,特别出色的孩子。 记忆最深刻的有淘气的像个猴子似的章晓,不但被提前淘汰,还在去年的全国巡回锦标赛上的第一站,因为参加聚众闹事,被禁赛了一年。 以及去年参加过国外集训的袁珂小妹妹。 这两个孩子,可都是坡面障碍技巧水平相当高的小队员,袁珂小妹妹去年参加世界自由式滑雪坡面障碍技巧青少年组的比赛,还拿到了少年女子甲组的第三名。 今年,已经满15岁的袁珂,体能达到了这个组别的巅峰,很有可能在这个赛季的比赛中,拿下更高的名次,甚至是金牌。 余乐一直都觉得最先出成绩的会是袁珂,对章晓的印象还停留在去年那个扮鬼吓人的小屁孩,长不大的孩子那般。 直到他们回到蛤喇子镇,回到国家训练中心…… 训练中心有四栋小楼,三层楼高,每层有八个房间,每栋楼可以住进去将近五十人。 平时没有集训队,训练中心就只开放两栋楼给国家队员住,又因为男女大防的原因,分开居住的两栋楼,灯从来就没有全部点亮过,若是进入赛季,队员满世界的跑去打比赛,这住宿楼亮灯的就跟少,冷清的不行。 今天国家集训队员回来,就像是每一次,从机场过来,抵达训练中心的时候,已经过了吃完饭的时间,即便是夏天,天也微微地黑。 四栋楼的灯,亮了大半,余乐哪怕是坐在窗户密封的大巴车里,也能够听见年少孩子的嬉笑声和吵闹声。 下车拿行李的时候,程文海抬头去看灯火通明的大楼,满脸唏嘘:“你是不知道,你们在外面比赛的时候,这里就剩下我们这些人,有多冷清,半夜要是再刮个风什么的,魂都能吓出来。 好久没感觉到,训练中心这么热闹过了。” 行李被一个个地拽出来,递到了每个人的手里,余乐拿过自己的行李,抽出了拉杆,再抬头就看见了从住宿楼里走出来的集训队孩子们。 年纪都不大,面孔稚嫩,眼眸清澈好奇,在门口推推挤挤的,想上前看看传说中的国家队员,却又不敢动弹的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余乐视线扫过,看见一个眼熟的,大喊:“袁珂,你又来啦?” 袁珂红着脸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不过半年没见,竟然长得像个大姑娘了,短发变成了长发,在脑后梳出一个高马尾,穿着轻便的运动套装,脖颈纤细修长,腼腆笑着的模样,就像一朵已经舒展开花瓣儿的花儿,有着这个岁月独有的美好。 “乐哥。”袁珂走了过来,也有了大姑娘的自觉,也不像上次那么亲热了,这让想要摸摸她脑袋的余乐有些遗憾。 小姑娘和大姑娘的差别,就是不能随便摸脑袋了。 “来几天了?”余乐也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与袁珂寒暄。 袁珂说:“今天是第三天。” “怎么样?” “嗯,还行,挺适应的。” “那就好。” 余乐笑着,与袁珂有了点距离感,但这个距离感和他们的情谊没关系,单纯是性别带来的距离。 袁珂也抿着嘴笑,怯怯地去看余乐,眼里都是对余乐的尊敬和崇拜。 简单的寒暄后,余乐已经走到了自己入住的大楼,在楼下,他与袁珂挥手道别,小姑娘点头,在原地站着,注视余乐离开。 一群人上了楼,他们国家队员基本都住在二楼,就只有懒出了天际的何宇齐大师兄,住在一楼最近的房间里。 二楼的窗户里灯光一盏盏的被点亮,余乐推开房门,走进了自己都有些陌生的宿舍。 在跳水队的时候,对宿舍就没有这么强烈的陌生感。 跳水队的外训不算多,进入赛季后的比赛也不像滑雪,要满世界的打比赛赚积分,世界杯也只有一站,历时5天就结束回国,所以大部分时间在国内的余乐自然更多是宅在宿舍里,外语的水平也不行。 而滑雪,只是转项一年,余乐不但对自己的宿舍陌生了,连带着外语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可喜可贺。 “床单才洗过啊?”程文海趴在床上闻了一下,嗅到满鼻子的清香,“阿姨应该是在我们回来前几天,才给我们收拾了屋子,挺好,就不用换床单了。” 说完,程文海翻身就仰躺在了床上,舒服地长出一口气,“爽!” 余乐也挺累。 虽说坐飞机和坐车,全程都是坐着,自己也没出半分力,但就是很累,比上量训练的时候,还要累。 两人躺在床上一时无话,闭目休息,直到楼下有人在喊:“吃饭了!!” 余乐眼睛睁开。 对哦,还要吃饭。 程文海坐起来:“对了,吃完饭要去泡温泉吗?” “不去,这天泡温泉会死。” “去温度低的池子。” “不去,我想睡觉。” “唉你这人没意思,陪我一起去嘛。” “叫爸爸,爸爸陪你。” “一边去,爱去不去,我找石河去。” 两人说说笑笑,出了门,在楼梯口和其他人聚在一起,程文海见人就问要不要去泡温泉,然而几乎都是拒绝,最后在真就只有石河陪他。 结果程文海这瘪犊子玩意儿,一看不热闹,又不想去了。 余乐说:“这就是反其道而行的结果,老天都要灭了你的贼心。” 程文海生气:“那行,我泡还不行!再哔哔我换房间了啊!” 余乐笑:“你和谁住?和小白住?小白,程文海想去你屋,你让他去吗?” 白一鸣不说话,不参合这种无意义的斗嘴。 余乐又说:“要不你去大师兄屋里,你看看大师兄答应不。” 程文海说:“大师兄爱我,你等着。” “去啊。” “你等着。” “你倒是去啊。” “啧,话多!” 余乐就笑,和程文海斗嘴很愉快。 当然,结局就是程文海没去泡温泉,也没有搬到别的屋住,吃饱喝足后伸着懒腰,漫步在夜色下的小路上,一副困倦的模样。 只是懒腰伸到一半儿,程文海的身体定住,看见了从岔路口走出来的四个男生。 那四个男生里,有两个特别的瘦高,那种瘦像是营养不良,病恹恹的感觉,麻杆似的,风一吹就能吹倒。 但若是看脸,就不觉得奇怪了,看起来已经快达到成年人身高的男生,脸上还有着没能完全褪去的稚气,甚至还有几个“青春美丽疙瘩痘”,清晰的挂在脑门上,描述出这是怎么的一群正处于第二青春期,激素爆发的少年们。 余乐也看见了他们。 在他看见他们的时候,对方脚步慢了几秒,在人群的让后面,有人在与余乐对视,黑夜里的目光有种异样的神采,但是夜幕降临,路灯光暗,将这人的脸切割成明明暗暗好些个区域,无法看的真切。 余乐分辨了两秒,确认是自己不认识的人,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却没见到,在他将目光收回来的下一秒,与他对视的人,脸上的笑容消失,脸色沉了下去。 他明显在生气,当脚步再迈出去的时候,幅度大了很多,走的大步流星,抢在余乐他们前面走上了大路,同时距离也越拉越远。 第164章 余乐将目光收回, 望向他们来的方向,说:“那边是训练室,他们从那边过来, 是去训练了?” 程文海耸肩:“不知道,怕是没那么刻苦哦,你要是不在, 那训练室晚上的灯就没点亮过,训练狂又不是什么常见属性。” 余乐失笑:“我又不喜欢玩手机, 对奖牌又有特别疯狂的野心,你说我不训练我干什么。” “野心这词儿你确定可以用在这里。” “在我这里, 它是个褒义词。” “哈,你还真能夸自己。” 国家队员吃完是一起走的, 男男女女的,虽然是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但却依旧可以看见是整个团体的感觉。 温喜德和孙毅走在队伍的后面,可以一眼就看见队里那不知何时存在的,凝聚不散的“魂”。 他们已经沉默了很久。 温喜德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按照他预估的发展, 还是那些人,他也还在这些人中间, 但是凝聚这群人的人却不是他期待的孙毅。 就连孙毅,目光的落处, 也在那个背影上。 是余乐。 无法想象。 余乐只来了一年而已,就成功让这个团队有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明明并不是一个张扬耀眼的性格, 甚至在国际上还没有拿到一枚具有含金量的奖牌,但他就是让所有人接受他, 不讨厌他, 甚至喜欢他。 他站在那里, 仿佛就是团队的核心,何宇齐默认他接管了那个位置,孙毅也只是站在位置旁边不争不抢,还有他身边围着的白一鸣、程文海等人,将他拱卫着,成为了如同“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 太神奇了。 温喜德想象中的自由式滑雪队的“一哥”,从来都不是余乐这样的,那个人应该很耀眼,很强大,也很强势,他应该是一呼百应,而不是这般不显山不露水,不去要求任何人跟随自己,反而如同基石一般,夯实了自由式滑雪队那不知何时出现的浮躁气氛。 这一切,统统都让温喜德无法言语,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就连当初哄着孙毅的话,都显得自己别有心机,如今也再难以开口。 生活像个沾满蜜糖的棒子,当你想要舔它的时候,同时也被狠狠地敲了一棍。 敲的温喜德窒息,丢了声音。 所以在这过于漫长的归程,温喜德沉默着也直至道路的尽头,然后在那片灿烂的灯火里,他对孙毅说:“回去好好休息吧,训练的时候多听其他的教练的话,今年就是奥运会,一个运动员在自己的巅峰期,能参加几次奥运会?有些人一次就没了。所以再拼命都不过分,别让自己留遗憾。” 孙毅点头,一看见温喜德他也有心结,只能不多说话地离开。 国家队员回到楼前,如归巢的倦鸟,疲惫的身体,却又蕴含着对未来的期待和兴奋感,在夜幕下徐徐收回翅膀,闭上了眼。 温喜德站在楼下,看着楼上的灯,万千的心绪难以言语,最后长叹一声,背着手,走了。 第二天,没有训练。 集训队的小队员有一百多人,若是再加上他们国家队的队员,根本就没办法训练。 因而国家队员要等着第一轮的淘汰结束后,才会进场训练。 不过更多的可能还是两个不同的队伍,轮流进行雪上训练和体能训练,才能确保训练更有效化。 休息的几天,余乐也不是都在玩乐。 他早上会出操,白一鸣和程文海、石河都会跟着他一起,周晓阳知道后,也跑了过来,后来孙毅也带着卓伟几人出现在晨练场上,当最懒最佛的何宇齐都在早上慢跑后,男队的队员就全部到齐了。 等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张佳带着一群女将出现在晨练场上,自由式滑雪队训练的自觉性就完全体现了出来。 不仅仅是余乐的原因。 今年毕竟是奥运年,对于国家队员而言,今年也是不进则退的一年,这里大部分人或许无望奖牌,可奥运资格还是可以争一争。 自由式滑雪项目的总资格是16个,男8个,女8个,但这里还有些是兼项的运动员,如果他们的主项和兼项都能获得资格,就可以为队友留出额外的名额。 男子组8个不少了,稳拿资格的也就只有何宇齐、余乐和白一鸣,说不定白一鸣还能够兼项一个坡面障碍技巧的名额,那么一旦周晓阳雄起,华国就会破历史性地在坡面障碍技巧拿到三个名额。 余乐在跳水队,就从未有过积分烦恼,华国是跳水强国,就算是省队队员去比赛,也能够拿够积分,获得奥运资格。 因而跳水队在“世锦赛”和“奥运会”的比赛资格,都是通过国内大量的比赛筛选,由教练和总局开会最后做决定,选派赛场发挥更稳定,心理素质更好的选手,确保能够拿下金牌。 因而在滑雪队,积分永远是队里长盛不衰的话题,而且不用考虑教练选派的问题,所以方向也变得更加明确简单,目标空前一致。 国内比赛一定要有好成绩,才能够获得出国比赛的公费名单,当然不服气可以自费,到国外从洲际比赛开始拿积分,历史上也不是没有通过自费,获得比赛资格的运动员。 只是这一切,还是需要成绩做保障。 好成绩,只能靠练出来。 周五的晚上,大巴车过来了一趟,接走了被淘汰的半数队员,大概是时间短的原因,气氛还算欢快,余乐在窗户边看见,孩子们兴高采烈地挥手告别,约好联系的方式。 他在人群里寻找熟悉的人,没有看见,看来都留下来了呢。 但有一个看起来气质很像章晓,精瘦精瘦活泼开朗的男孩夸张地大叫:“别羡慕我啊,我回去过暑假去啦,你们继续练吧,哈哈哈哈!” 余乐莞尔一笑。 可不是嘛。 这么被淘汰回去,估计就可以愉快地做“暑假作业”啦! 第二天星期六,温喜德把本该放假的集训队拉出去团建,听说是去逛动物园去了。 而余乐他们这些国家队员,终于被通知恢复训练,带上一套装备,上车前往晶洋滑雪馆,开始了休假后,第一天的恢复训练。 大家的训练状态恢复的都很快,这和过去几天私下里坚持的训练也有关系,训练中心里的训练房成了抢手货,余乐他们白天过去,晚上好像还有集训队的队员过去加训。 程文海也和余乐议论道:“我还以为去年的时候,咱们集训期间安排加训,应该是自由式滑雪队里的独一份,当时我能够感觉老柴那欣慰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没想到原来是传统啊,每一届都有这么拼命的队员。” 接下来一周,他们都在馆里训练,集训队的队员被拉去跳气垫,双方训练场地不同,吃饭的时间不同,回到宿舍也没有互相串门的习惯,也就一直没看见人。 倒是第二轮集训队再度被淘汰一半的人数,余乐同样也关注了一下,发现去年留在最后的集训队员,今年果然也都留下了。 回来的第二周也转眼结束。 余乐他们跳了一周的气垫,将训练场给了集训队员。 第三轮的淘汰也如期到来。 这次走了11个人,里面出现了余乐看着眼熟的人。 看来到了这个程度,除非精英,稍微差一点的都不行了。 而且这次离开,离别的气氛也变得浓郁。 袁珂去送自己的小伙伴,两个姑娘抱在一起哭的停不下来,余乐看的有点难受,转头没再去看。 程文海说:“怎么走了?不看了?” 余乐说:“不看了,太伤感。” 程文海想想,点头:“这个时候压力特别大,去年我每天闭眼都在想,我还能坚持多久?我能不能留下来?幸好有你陪着我啊,不然我估计那时候心态就已经崩了,也不会最后留在队里。” 余乐已经走到床边,扬眉看他:“你好歹也是国家队员,就这心理素质?” 程文海翻白眼:“差点儿就退役的国家队员吧。” 说话间,窗外骤然一亮,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继而灯光逐渐远去,那光线也在渐渐变小,直至消失。 程文海将搁在窗户上的手臂收回来,满脸疑惑地说:“你还记得章晓吗?” “嗯。” “去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被淘汰的吧?今年怎么没看见人?是没来吗?说起来,那小子当初被提前淘汰还和咱们有关系,是白一鸣告的状是吧?你说他这次过来,会不会报复我们?” “……” 程文海突然兴奋了起来,他快走两步绕过了床,在余乐对面坐下,小声地说:“你说,他这次如果来了,会不会想要报复我们?啖其血,食其肉,寝其皮……” “……” “不过幸好没来。”程文海长出一口气,“不然我睡觉都不安生了。” “……就你想的全面,看来还是压力不够。”余乐抬脚,脱下鞋的脚不轻不重地踢在了程文海的胸口,程文海往后仰倒,继而捂着胸口干咳,“碰瓷,赔钱。” 第二天,休息了一天,第三天余乐他们坐上大巴车的时候,就看见集训队的孩子也出现在了车上。 看来又到了一起训练的日子。 十个孩子,空中技巧那边应该不少,剩下的再分到坡面障碍技巧和U型场地技巧,一个项目也就多那么两三个人,并不会影响训练。 余乐看见袁珂坐在后面,视线对上,就笑了一下,视线移开的时候,看见了袁珂身后坐的一排男孩儿。 距离远,余乐也看不太清楚长相,只是看见几人轮廓有点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谁都是谁,所以看了一眼后就将目光收了回来,在前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身后,传来“嗡嗡”地说话声,如果这个时候余乐转头去看,就会看见其中一个他看着眼熟的男孩涨红着一张脸,被他的朋友调侃。 “哎,不是说认识余乐吗?他也没搭理你啊。” “是没看见吧?” “没看见?那么大一个人看不见?” “要我看,是根本不想搭理我们吧,去年确实一起训练过,不过他现在都是世界杯第五名了,还拿了什么大奖赛的冠军,网络爆火,早就忘了吧。” “才不是!” 坐在前排的袁珂生气地回头,气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也不看看你们两个这一脸的青春痘,要我我也认不出来,你们上前介绍过自己吗?乐哥这么好的人,他要是认出来,肯定打招呼。” “得得得,是把你认出来了,你不是女孩儿嘛。” “我就是长高一点,脸也没变化,有什么认不出来,他就是根本没记住。我上次见我小学同学,他还一眼把我认出来了。” 一群男生气鼓鼓的,一边想做出成年人的姿态,一边又小孩心性,用目光戳着余乐的后脑勺,把自己气的要死要活。 余乐上车就闭上了眼睛。 他喜欢在车上睡一觉,已经养成了习惯,有助于在他接下来的训练里提高精力,这一会儿的时间他已经半梦半醒,自然是听不见车后的议论声。 入睡很快。 短时间内就可以进入深度睡眠,然后在短暂的休息后,又从黑暗里清醒过来。 再一睁眼,滑雪馆已经遥遥在望。 身边一圈,都是伸懒腰时,被刻意拉长后发出的哈欠声。 国家队员大多都养成了这个随时入睡的“好习惯”。 大巴车开进了停车场,车速慢了下来,车里的人便松开了安全带起身活动,走两步,拿起自己搁在行李架里的装备,将背包背在身后,或者提在手里,往往这时,车就停了下来。 车门“嗤”的一声打开,懒散的国家队员们,在这个过程里快速地恢复精神,前往滑雪馆的路上,便是精神抖擞。 余乐他们走在前面,距离滑雪馆越来越近,路上也遇见了一些旅行团的游客。 雪山没了雪,还有树木清潭,如今正是夏季最热的时候,山上空气干净,温度不过20度左右,这个季节会迎来很多的登山者,上山避暑的游客。 遇见健谈的大爷大妈,会被询问年龄,询问成绩,询问有没有找对象。不那么热情的游客也会频频对他们投来注视的目光。偶尔会有人上前要求合照,但大部分时间不会被打扰。 运动员的献花和掌声是靠成绩去获得,所谓营销,所谓流量,这种浮于表面的数据,对于他们大多数而言,都敬谢不敏。 也正是这种的沉稳认真的态度,让大部分人也都选择一旁观望,不会贸然上来打扰。 当然,余乐最近确实比较火,火的都发紫。 现在已经知道前因后果的余乐,对这事儿也是哭笑不得,但他因为那两位“掐架”的富二代大火是事实,所以国民认知被迫高了很多。 就连只是上山避暑的大爷大妈,都能认出余乐来。 善良热情的大爷大妈那就不叫“粉丝”,纯粹就是长辈对后辈的喜爱与期待,往往认出余乐后,都会叮嘱几句,注意身体什么的,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 一开始,这样的事情发生,其他的队友们,还会投来羡慕的目光。但渐渐的,相同的话题重复的发生,还个个儿的都想当“红娘”后,落在余乐身上的就剩下同情了。 “余乐啊,你有女朋友了吗?”今天又是重复的经历。 “没,训练任务挺重的。”余乐拿出固定的说辞,一般这个话题就到这里结束了。 然而今天的大妈热情极了,竟然拿出手机让余乐看照片:“你看这是我妹妹家的闺女,已经保硕了,有170的大高个儿呢,瘦溜儿跟模特似的,又漂亮又又文化。还有这个你看,大妈邻居家的闺女,现在在跨国企业工作,年薪这个数,可能干了,还特别孝顺父母,放假就带她爸她妈到各个地方旅行。还有,还有这个姑娘,你看看,看看这大眼睛……” 得儿! 这回是碰见一位“专业红娘”啊。 程文海还用胳膊撞余乐:“看看,看看啊。” 大妈:“看看,来看看。” 身边的队员“噗嗤噗嗤”的都笑喷了,余乐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好不容易安抚了大妈,进了更衣室,就连何宇齐大师兄都上来调侃他:“就这?幸好我一点儿也不出名,你这是要当国民女婿的节奏吧?” “……”余乐忍了两秒,叹气,“没办法,太出色了。” 正好路过的路未方抬手就给余乐后脑勺一下,“嘚瑟!” “噗噗噗!”又是一连串像放屁了似的笑声。 余乐如今在队里的环境和气氛,与去年这个时间比较,是一个天一个地。这也让今年还是第一次和国家队员一起训练的选训队小队员们,有了各种各样的想法。 他们站在偏僻的角落里,观察着那边的情况,嘀咕:“余乐感觉很厉害,不是说国家队一哥是何宇齐吗?怎么都盯着余乐呢?” “就是个大奖赛的冠军,也没什么成绩,何宇齐还拿过世界杯银牌呢。” “不过余乐最近名气特别大,我过来前去我姥家吃饭,我姥姥还问我这次过来能不能看见余乐了。” 也有人说:“余乐现在火爆了好吧?拳打约拿,脚踢克劳斯,公园滑雪综合实力世界第一,还是牛批。” “我不喜欢余乐,因为我妈喜欢他。” “巧了,我妈和我姐也喜欢他,所以我也不喜欢他。” 小队员们聚在一起议论着余乐,有的身高快到180,有的还只有150,有的说话的时候是低醇的男声,有的却是清脆的童音。 高个长着青春痘的男孩儿没有加入讨论,只是在换衣服的时候,时不时地看上余乐一眼,沉着脸,眼神也沉沉的。 盛夏的季节,进入滑雪馆是一个相当舒爽的过程。 比进入游泳馆还舒服。 游泳馆在没下水前,始终是潮热的。 滑雪馆却是一进大门,温度就骤降十度,等进了更衣室又降十度,这个时候不换衣服都冷,待得换上了衣服,拉开门往雪场里一步迈出去。 冬季就来了。 零下十多度的温度,冷空气舔着额头未干的汗水,凝成细小的冰花,将头发妆点出银色的光泽。 这个时候,就要赶快戴上帽子了,甚至还要再戴上滑雪头盔,才能保证一天的训练下来,不会感冒头疼。 “章晓!” 今天没有训练前的会议,路未方让他们围着训练场外的护栏自己跑步热身,二十分钟后上去训练。 不同的项目有不同的教练,最近大家都专心在自己的主项上,所以路未方带的人就很少,只有余乐和周晓阳两个人。 谭婷她们有徐婉带着,正坐在椅子上开会。 白一鸣和孙毅没有训练场,所以今天和练相同项目的女队员一起,由一名助教带着留在了气垫那边,继续练空中动作。 所以要围着护栏跑圈的就只有余乐和周晓阳。 但才跑出两步的余乐,就听见温喜德教练在身后安排道:“章晓、王晔,你们今天跟着余乐他们训练。袁珂你去徐教练那边开会。” 此时,余乐已经停了下来,满脸错愕地看着从身后人群里走出来的两个“麻杆”。 个头儿也不算特别高,应该比余乐还要矮一点,但因为实在太瘦了,就显得特别的高,脸上的颧骨很显眼,有了成年人的棱角,但是额头上的青春痘,又描述着他们此刻这尴尬的年纪。 “呃……”余乐目光定在其中一个,每次看着都很眼熟的家伙,终于把这张脸和记忆里的章晓,对上了。 这孩子,一年的时间,是长了二十公分吗? 这变化也太惊人了! 程文海直接吓到跳,大叫:“什么?他是章晓?这是吃激素了吗?长这么高,完全变样了啊!” “哇哦。”余乐也表达出来了自己的惊讶。 一起出来的两个人,章晓绷住了脸,但另外一个人没有,他忍不住笑:“是的,这一年我也挺惊讶。”挠头,“生长的速度太快,睡觉骨头都疼。” 余乐转身走到说话这人身边,轻拍后背:“一转眼都是大小伙子了。”再看向另外一个,笑道,“章晓你也是,之前没认出你来,你倒是和我说句话啊。” 章晓也不说话,酷的不行,视线从余乐的头顶上略过去,像是没有看见人。 小孩儿从头到脚都写着不高兴。 余乐扬了扬眉,抬手又去拍章晓的后背,但是手一碰上去,章晓就跳到了一旁,冷声低吼:“你干什么!和你又不熟……” 吓了余乐一跳,手还停在半空,尴尬地立着。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周晓阳的包子脸立马就拉长了,警惕性十足地看着章晓。 正往训练场去,空中技巧项目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何宇齐转头看着章晓,在他身后,卓伟目光凶狠,程文海的脸更是冷了下来,就像一群要动手的雪原狼群。 谭婷、张佳、刘薇等一众女将,全部转过头来,没有好表情地看着章晓。袁珂小妹妹更是直接扬了眉毛,瞪向章晓。 就连教练员对章晓的目光也深了几分,路未方脸色淡淡的笑,瞬间就消失不见。 这浓郁的敌视,以余乐为起点,辐射开来,自由式滑雪队从上到下,第一次有了如此统一的意志。 这一瞬间,章晓甚至有种自己被扭曲的空气,被全面地挤压着的痛苦感。 第165章 这场面, 十五的男孩儿怕了吗? 没!有! 这个年纪最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被来自前辈和教练们的目光注视,面对那些无声的像是在说“没礼貌, 道歉”的目光,章晓唯一的,他那过于沸腾的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反抗!反抗!反抗! “我有错啊?干吗看着我?都认不出来我是谁, 这叫熟?我不想他碰我,有问题啊!” 这话, 是章晓对着周晓阳说的,而周晓阳这个怂蛋, 竟然被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儿给压住了气势,一张脸气的通红, 但一句话都不会说,简直就是谁都可以捏一下的面团。 明明余乐就在身边儿,章晓都不敢再吼余乐,却敢对周晓阳大吼大叫,可见周晓阳的“怂”已经全国闻名。 “章晓……”余乐也收了脸上的笑。 他感觉不到章晓感觉到的那些排山倒海般的压力, 只想好好和他交流,解释一下自己没能认出他的原因。 然而话没说出来, 更快开口的却是路未方:“大吼大叫的干什么?练不练?” 接着温喜德又对章晓招手:“来,你过来, 有什么事儿,训练下来了再说。” 连拍带拽的, 章晓就从余乐的眼前消失了。 余乐卡了一喉咙的话,站在原地, 一头雾水。 他是哪儿惹着那孩子了? 不是, 等等, 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为什么章晓就哭了? 余乐看着被温喜德拉到座位上,小声说着什么,然后抬手抹眼泪的章晓,着实是莫名其妙。 所以,为什么又哭了? 收回目光四处看去。 徐婉正在给女队队员开会,队里的娘子军们听的很认真,空中技巧的队伍隔着护栏已经走出老远,最前面的何宇齐甚至已经踏上了传送带。再看路未方正用下巴示意,“跑吧。” 余乐:“……” 也没什么啊? 怎么就哭了呢? 沿着护栏,满心疑惑地跑着,猛地回过神来,余乐转头去看因为自己,而被章晓大吼大叫的周晓阳,正要开口。 “对不起。”没想到,本该道歉的余乐,最先收到的却是周晓阳的道歉声,“我反应太慢了,应该当时就骂回去的。” 余乐愣了一下,继而抬手搭上周晓阳的肩膀,用力揽了一下,“别别别,是我的错,章晓那边儿我有空去聊聊,让他和你道歉。” “不用。”周晓阳下巴一扬,“我已经想好了,下次他再这么没礼貌,我该怎么说。我得让他心服口服,自己道歉。” “……”余乐忍不住笑,“行。” 余乐没感觉到队里那骤然变化的气氛,只是有点奇怪章晓的反应,但后来见他也没哭了,又有温喜德陪着,就放下了心,专注在热身运动上。 那边儿女队的会议结束,也加入到热身的队伍里。 余乐就把护栏的位置让给她们,去了座椅的后面,不大的空间,做做拉筋的动作。 女队队员都在一起,人数不少,在滑雪馆里跑步的时候,脚步时而整齐,时而凌乱,就在余乐没注意的时候,袁珂小姑娘抽了个空,生气地跑到章晓身边说:“你刚刚吼什么呢?都说你变化太大一时间没认出你,你又不是软妹币,谁都得喜欢你,一眼就能认出你吗?你还吼周哥,他也是全国冠军,你疯了!” 章晓把头偏到一边,不理袁珂。 袁珂气鼓鼓地走了。 等着余乐热身结束,去坡上训练。温喜德也叫章晓他们上去,章晓就一脸别扭的不愿意动。 他的同伴看看余乐远去的背影,又看看他,小声说:“我也觉得你刚刚有点过分,他是真没认出我们,还道歉了,你那样儿不好,要不你上去道个歉。” 章晓毛都炸开了:“我道歉!?我说什么了?我为什么要道歉?” “你为什么不道歉?” 谁知道说话的却是完全意料外的人。 是女队的总教练徐婉。 徐婉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章晓身后的椅子上,注视着雪道的方向,双腿交叠着,像是在对章晓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学艺先学德,他们都是你的前辈,你要是还是不懂什么叫做谦逊礼貌,今年不需要柴总开口,我就先让你走了。” 章晓嘴一撇,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有让自己反驳。 但,就是委屈。 委屈的眼睛都疼了,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抬头,用袖子狠狠的在眼睛上一擦。 “走就走!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说完,袖子一甩,大步流星的就疾走了出去。 温喜德追在后面:“你等等……章晓!章晓你给我站住!” 章晓终究还是站住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叛逆要强,但心里始终还有畏惧。 温喜德缓缓走过来,绕到章晓的前面,正好就看见从雪道上滑下来的身影,潇洒的姿态,轻盈的动作,如风如雪,用身体在那洁白的雪道上,描绘出妙曼的痕迹——是余乐。 一个还没有出成绩,却凭借着独特的人格魅力,成为国家自由式滑雪队灵魂人物的存在。 即便他早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在今天看见全队的反应后,还是有种被震撼了的感觉。 从事自由式滑雪教练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队伍这么整齐,这样的同仇敌忾,荣辱与共。 甚至有些感动。 明明他也试图去做过一些很糟糕的事情,可是当看见队伍正在向这么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他依旧有种自己是这个队伍的一份子,并且因此而愤怒,也因此而骄傲的感觉。 所以,在他坚定地认为章晓做错了的同时,他不能像其他人那样,直接就赤果果地展露出自己的敌意。 因为那些是武器,是“矛”,是利器,锋利的展露出自由式滑雪的锋芒与风采。而他必须作为盾,去化解矛盾,让章晓平静下来,最终接受,并且融入这个团队,这也是他守护这份“骄傲”的办法。 “章晓,我们谈一谈吧,我想知道,你对自己未来是怎么想的?加入国家队?还是拿下全国冠军,甚至拿下世界冠军……” 温喜德将章晓拉到座位上,注视着远处在雪道上疾驰的身影,慢慢地说着。 章晓再上来的时候,余乐已经练出了一身汗,大家都在坡上休息,坡道已经空了好一会儿。 少年来一言不发就往下滑去,自然也没有给余乐说话的机会。余乐就只能注视他的背影,看他一路往下。 能力提高了。 可以完成270°上桥的技巧,也可以完成【桥上跳】的技巧,下桥的时候也可以做到270°的下桥。 动作单个地做着,都很优秀,只是还无法完成组合而已。 比去年强了很多。 岁月真是如剪刀,裁出了少年的峥嵘。 当然,这个“峥嵘”委实有些“硌牙”。 余乐期间也好几次想要和章晓说上两句,但对方根本不理会自己,要是感觉到被逼的狠了,就远远地躲开,不看不说,做自己。 余乐也就只能摸摸鼻子,熄了这份心思。 看来程文海也没说错,章晓对自己是有些“旧仇”啊,或者说,章晓应该是认定了去年是他告的状,所以才导致他提前离开集训队吧? 需要特意解释吗? 算了,多大的事儿。 上午的训练结束,中午吃饭的时候,程文海沉着脸问余乐:“他道歉了吗?” 余乐还没说话,白一鸣就抬头看了过来,问:“谁?” 程文海就把早上的事儿给说了一遍,白一鸣听的眉心能夹死蚊子。 “没事儿,多大的事儿,不至于……”余乐话没说完,看着被拦在食堂门口的章晓,又愣住了。 章晓被孙毅和卓伟几个人堵在了食堂门口,不让他走。 章晓就一个人,孙毅带了四个人,将章晓团团围住,然后又围着他出了餐厅的门。 就是孙毅那最后一眼,让余乐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 !? 不是吧? 孙毅这是要替自己出头? 不会吧? 不至于! 这这这…… 余乐饭再顾不上吃,急忙追了出去。 身后程文海、石河,还有白一鸣全部一放筷子,跟在余乐身后走了一溜儿,那气势相当威武,跟要去干仗似的。 余乐顾不上身后一群人,三两步跑了出去,然后在门口看见了像个“夹心饼干”似的章晓。虽说章晓被围住,但气氛还好,更诡异的是孙毅正在和章晓一起看手机。 犹豫了一下。 余乐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才一过去,就听见孙毅说:“看见了吗?这你去年报名时候的大头照,脸上有肉,皮肤细腻,眼睛虽然小点儿,但勉强还算能入眼。你看看现在的模样……” 孙毅开手机的自拍功能,手机屏幕里出现了章晓比猴子还要干瘦,额头还有两个青春美丽疙瘩豆的脸,以及在人群后面探头探脑的余乐。 一时间,所有人把头都转向后方,同时孙毅嘴里飘出了下半句,“……这么丑……” 章晓脸色巨变。 也不知道是被孙毅气的,还是因为看见了余乐,那一瞬间,余乐几乎看见了章晓头顶上原本还算“温柔”的火苗,“轰”的一声爆涨,烧红半个天。 他双手往孙毅的肩膀上一推,把孙毅推的退后好几步险些摔倒,再把挡在前面的人一把拨开,冲出了大门。 被卓伟抱住的孙毅看着余乐:“……” 余乐看着孙毅:“……” 下一秒,孙毅站直,怒道:“正好好说着呢,你跑来干吗?” 余乐无奈:“你也不能说人丑。” 孙毅:“明明就是你过来,把他吓跑的。” 余乐:“是你说人丑,讲道理。” “你不来他好好的。” “我不来他也得气跑。” 孙毅气的鼻孔都张开了。 余乐和他对视了几秒,继而感激地笑道:“谢谢担心我。” 孙毅的鼻孔瞬间收了回去,下巴傲娇的一扬:“谁担心你,你要不多事,我已经教他什么是尊老爱幼。” 余乐就笑,不提这茬:“饭吃完了吗?回去吃饭。” “吃完了。”孙毅没好气地说着,往大门外走去,到了门外又停下来,他想了想回头走,却从余乐身边擦过,走到了程文海面前,冷声说着:“那小子去年可以锁门,今年就能套麻袋,没事儿少一个人去黑灯瞎火的地方,知道吗?” 程文海:“……” 程文海看一眼余乐,忍笑:“……知道。” 孙毅提醒了人,这才转身,擦着余乐,扬着下巴走了。 在身后,是不放心跟过来的何宇齐,轻笑说道:“孙毅这家伙其实挺可爱吧?关心人非得藏着掖着。” 余乐走过去,与何宇齐站一起,看着孙毅的背影笑。 何宇齐又说了:“我观察了一下,章晓的能力很有限嘛,留着也是浪费资源,应该让他下一轮就淘汰。” 余乐眼睛嗖的睁大,像是不认识似的看着何宇齐,这腹黑霸总般的发言,确定是佛系大师兄您老人家吗? 何宇齐却笑的慈眉善目的:“最近队里气氛很好,我喜欢这感觉,都不怎么想走了。” 说完这些的何宇齐也走了,余乐看着他的背影略微沉吟,然后大声喊:“师兄,这事儿可以交给我处理吗?” 何宇齐没回头,挥挥手,走远了。 余乐一开始很留意章晓的动静,做好了随时“救火”的准备,但是章晓却比想象中安分。虽说一直没表态过对余乐有什么意见,但也没往余乐这边儿靠过,只是偶尔在训练场看见,目光会交汇一下,又很快相安无事地错开。 余乐也忙啊。 再说男生是“单线程”的生物,一旦专心训练,其他事情渐渐也就想不起来了,一转眼,时光就如同一道闪电,在倏忽间,乍现,继而消失,走到了尽头。 八月底,自由式滑雪国家队员如同草原上的牧民,即将追着寒冷和风雪而去。 此时,国家集训队还未结束,障碍追逐选训队的人又来了。 选训队的队员这时候过来,正是为了和他们一起走。 两个月。 70个人一阵疯狂的淘汰,还剩下8个人,男生5个,女生3个。 余乐他们和选训队的人是前后脚回的训练中心,余乐从训练场回来,背着训练装备才一下车,载着选训队员的商务车也开进了宿舍楼。 被车灯一晃,余乐停下了脚步。 最近天黑的渐早,太阳翻到了蛤喇子雪山的背面,车灯熄灭,柴明从暮色四合中走了出来。 余乐当时就眉眼舒展,笑着迎了过去。 其实这两个月,余乐并没有和柴明断联系,他每天的训练视频,柴明都会看,隔上三五天还会开视讯会议。 半个月前,柴明还跑回来一趟,亲眼盯着余乐他们的训练,后来被贺川天天打电话骚扰,才不放心地离开。 那边儿是点名柴明的“政治任务”,必须完成的队伍组建,即便柴明一颗心都扑在这边儿,但那边儿却不能离了人。 就是典型的,你们就算要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但这样两边一起操心,白天晚上的工作,让柴明像是两头燃烧的蜡烛,时隔半个月再看见人,又瘦回了去年赛季满世界跑的模样,甚至还要瘦点儿。 而且因为牵挂的队员不在身边儿,不像比赛的时候看着队员,尤其是余乐的出色表现,让人振奋,因而今天余乐看清楚柴明的脸,脚步就慢了下来。 瘦、憔悴,精神状态不好。 柴明今年五十三,二十多年前有过一段婚姻,但因为工作的原因,聚少离多,就离了。 没孩子,没老婆,生病了累了,身边儿也没个会心疼的人关心,要说不想捯饬自己的时候,那也是真邋遢。 余乐说:“您这衣服是多久没换了,都有味了。” 柴明愣了一下,继而抬起袖子闻了一下,说:“行,我先回去洗澡。” 余乐点头:“再好好睡一觉。” 柴明蹙眉看他一眼,急冲冲地转身走了,一边走还一边闻自己的衣领。 “走啦?”贺川过来,目光随着柴明离开,又转头看着余乐笑。 余乐看着收拾干干净净的贺川,喊了一声:“贺教练。” “嗯。” 余乐又问:“柴教最近是身体不好吗?感觉瘦了很多。” “奥运年了嘛,谁不掉一层皮,我都瘦了七八斤,过了年就好了。你别担心,你们柴教我看着呢,吃饭睡觉都好,发起火来中气十足,没事,没事的。” 余乐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贺川身后,是提着行李下车的选训队员。 女生先下的车,果然最后还是高山滑雪队来了2个,单板障碍追逐的那名女生也来了。 随后男生下来,第一个就是叶玺。 两个月不见,叶玺的头发张长了一些,但整体气质没什么变化,和记忆里一模一样,淡淡地看了余乐一眼,又抬眸看向宿舍楼,眸光迅速凝聚在每一扇窗户上,像是一头巡视新领地的狼。 在他身后,连续下车的两个也都是高山滑雪队的队员。 第三个个头儿不高,体态敦实,一时间余乐想不起来对方原本是什么项目了。 直到第四个人出现,余乐委实惊讶,开口喊道:“王云龙!?” 天! 踢足球的,还真成功转项滑雪了? 这项目跨的,也够猛的了! 王云龙下车的时候,因为个子高的原因,还低头弓着背,就像一头从洞穴里徐徐走出来的大棕熊,有着让人无法靠近的威慑力。 但一抬头看见余乐,气质顿时天翻地覆地变化,像只阳光明媚的大狗,就向余乐扑了过来。 “乐,乐神!”到了余乐面前,他似乎想要拥抱一下余乐,但又不好意思的将手收了回去,搓手挠头的,一脸憨样。 快两个月没见,王云龙的变化还是很大的。 最显眼的就是变白了的皮肤,天天在训练馆里,风不吹,日不晒,想再黑下去都难。但白了也精干,最主要是要他的体型依旧魁梧强壮,眼睛里的精气神很足,活力充沛好的似随时可以去运动场上跑个一万米。 余乐见王云龙“刹车”,他就主动抱了上去,“欢迎。” 谁叫他喜欢“抱抱”,尤其是这种离别再聚,他认为拥抱更能够缓解那份陌生感。 王云龙“呵呵”地笑着,将身体往下压,让余乐抱着方便,自己也反手轻轻抱住余乐,“又见面了。” 余乐松开,退后一步,看着王云龙的脸,说:“恭喜你加入自由式滑雪队。” “那个……”王云龙挠头,说,“柴总说,我们还不算自由式滑雪队的队员,说是到了这边,还要筛选最后一次。” 余乐这下惊讶,下意识地去看身边儿的贺川,后来又想起去年自己进队的时候,其实也挺复杂,也是都到了自由式滑雪队的训练中心,才知道考核还没有结束,他是从七月份接触滑雪,期间经历了四个月,才最终确定入队。 自由式滑雪队的队员不多,那么多的小项,还要分男女组别,队员总数才31人,比起其他项目,数量相当少。 单板滑雪队那边人比这边多多了。 由此可见,柴明向来是贵精不贵多,对队员的选拔相当严苛,去年如果不是因为温喜德“谋权”,短暂地架空了柴明的权利,卓伟是绝不可能成为自由式滑雪的队员。 如今8名准自由式滑雪障碍追逐运动员,抵达自由式滑雪的大本营,应该还有两个月的考核期,还会与国家队员一起出国,在进行户外训练的同时,确定最终的成员名单,直到赛季开启,这次的障碍追逐项目的选拔,才会最终尘埃落定。 王云龙摸着鼻子,说:“到时候要手下留情啊。” 余乐:“啊?” “柴总告诉我,至少要比你们出色,我才有可能留在队里,所以……” “我们?我和白一鸣?我们还要参加?” “咦?你不知道?” …… 余乐再见到柴明,是第二天的上午。 他们距离出国还有三天,这三天也不能耽搁了,训练强度不但没有减少,甚至因为柴明归队的原因,再度加强。 柴明一回来,就全权接手了整个队伍的训练,这一次温喜德交人交的相当痛快,而且全程不参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就在一旁揣手“滋滋”喝的惬意。 人也奇怪。 原先温喜德管事,就觉得他夺权心机,如今他不管事了,余乐又觉得柴爸爸太累,就该每个人为他分担一点,没看见人都瘦成那样了嘛…… “余乐!”柴明暴吼一声,“想什么呢?训练两个月就这水平?你今年还比什么?不如回家休息!” 余乐脖子一收,不敢再分神,仔细地拉开筋骨,为下一次的训练做准备。 当然,柴明盯得紧,余乐也没时间分神,再加上他一回来,就开始让余乐练右侧的动作,余乐也很快投入到新动作的开发中,无瑕再顾及那些不重要的小事儿。 右侧动作啊! 他最别扭的方向。 有时候一周落地就得一屁股坐地上,正式练习这个动作之后,他每天都在摔摔摔地度过,摔的七荤八素,心里阴影都散了大半,摔的闭眼睁眼都是怎么降低失败率,哪还有空东想西想。 柴明回来抓国家队训练手段,狠狠地震慑了另外两个队伍。 省里的集训队今年被温喜德带着,就以为国家队的教练都这么温柔、讲道理,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属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类型,再说留到现在的也确实有不错的滑雪天赋,难免骄傲,温喜德就有点管不住,至少是小动作屡禁不止,对国家队教练更是没了敬畏之心。 障碍追逐的选训队倒是和柴明相处的两个月,也确实被柴明骂过训过,但柴明这人长得黑头黑脸的不讨喜,看人凶狠狠的像轻蔑,尔等都是凡人。再加上柴明时不时的就和这边视频连线,远程教练。就有人猜测出一部分真相,认为柴明是因为上面安排的任务才勉强带他们,实际上肯定惦记老队员,带老队员就肯定不会像带他们一样,活脱脱的就是个“暴君”。 然而眼见为实啊。 当他们看见余乐都被指着鼻子骂的时候,谁还敢大声喘气啊? 这可是余乐啊! 那个柴明动不动就挂在嘴边儿的,“别人家的孩子”,当范例当都快让人生理性厌恶了,不是柴明的骄傲吗?不是“队伍之光”吗? 柴明竟然能这么凶? 舍得? 第166章 余乐低着头, 反省。 是分神了,他的不对。 他自觉有把握就没怎么专心,他忘记了疼, 但有人记得,比他记得更清楚,更深刻。因为他肩膀有伤, 而且连续两次都伤到一个地方,又都是在做右侧动作时候受的伤, 柴明比他担心 所以柴明的怒气他懂,万一真又摔着怎么办啊。对得起自己, 对的起柴爸爸吗? 柴明也是真的生气,横眉怒目的, 手臂一挥:“你到那边儿给我坐着反省去,什么时候好了再给我过来,再这样走神,我直接停你训练。” 余乐很愧疚,低着头去护栏外面的座位坐下, 反省。 最近是因为训练太累,太枯燥了吗?还是因为马上又要出国的原因?确实是有点儿静不下来的感觉, 时不时的会走神。 还是说今天的训练环境太杂乱,三个训练队混在一起, 那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总会让自己的思绪不受控制, 胡思乱想。 余乐整个人弯下去,把脸埋在手里, 闭着眼睛, 默默地给自己“打鸡血”。 这种行为他早就驾轻就熟, 国家队熟悉他的人都在知道,他是一个喜欢用脑子去训练和比赛的类型,无论冷静还是兴奋,他都有自己方法去快速地调整。 但其他人不知道。 叶玺看见余乐被骂哭,眉梢都扬了起来,继而嘴角往上一勾,在大多数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地笑了。 没人想被比较,尤其是他这样的“很优秀”的运动员,早就从柴明的嘴里听腻歪了余乐的名字。 再说,余乐要真优秀到让他服气还好,明明不是这么回事儿,就柴明上次说的那个第四名的比赛,他了解过了之后,都快笑死了。 第四名?就这儿? 看今天被骂哭了这熊样儿,也不怎么样嘛。 王云龙倒是想去看看余乐的情况,结果他个子高,目标大,一动就被柴明发现,最后硬生生地钉在了地上,支支吾吾:“我,我,我,去看看乐神,乐哥。” 柴明眼睛一眯,反倒被王云龙这行为搞糊涂了:“看他干什么?管你什么事儿?” 王云龙眨巴着眼不说话。 柴明脸一沉:“都训练去,谁去余乐那边儿,别怪我不客气。” 柴明想:余乐在整理状态呢,谁都不能打扰。 国家队员想:这孙子又在给自己打鸡血了吧。 叶玺一众人想:嘻嘻嘻,被骂哭了,被骂哭了…… 只有章晓神态不明地看着余乐,眼底似乎带着某种怒气,落在他瘦骨嶙峋的脸上,还带着一丝阴沉。 何宇齐扭头,看见了。 这位国家队名义上的“一哥”,眉梢一扬,向来与世无争的眼里,多了丝少见的情绪。 柴明倒也不只盯着余乐骂,其他人都被他说过,但确实说余乐说的最多,最狠。 爱之深责之切,柴明对余乐是倾尽全力,恨不得把自己这辈子的能量都用出来,只要看见余乐登上世界冠军的领奖台,他情愿马上退休都行。 再说,带了余乐,他也不认为自己还能再带其他的队员,回头儿就安安心心地当个总教练,搞搞行政就行。 余乐和柴明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什么锅配什么盖,表面看起来是压榨,是凶戾,是委屈,是难过,实际上两人可都很喜欢这样的方式,去付出爱和收获爱。 但这些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简直就是“大魔王和小可怜”的相处方式,太残忍了。 “天天把人夸着,我还以为多牛批了,搞半天不也被骂的像个孙子似的吗?”叶玺和同伴们聚在一起,聊到余乐的时候,这样说着。 障碍追逐队过来也不能闲着,肯定是要训练的,但晶洋的训练场里没有障碍追逐的雪道,他们就只能在场馆里练习分解动作。 留下来的五个男生,除王云龙和一个从单板障碍追逐过来的队员,其他三人都是高山滑雪队送来的,确实滑这个项目很有优势,最后也留下来的最多。 人多就会出现“小集体”,自然也会吸引人去加入,所以除了王云龙,剩下的四个人成天聚一起,闲下来自然就会聊到眼前看的事儿。 王云龙当然知道他们说这些没逻辑的话,纯粹就是“口嗨”,都是进了国家队的人,还不知道教练对谁管的严,对谁的期待值就更高吗? 所以王云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不和这些争辩,只是走远了一点,自己练自己的。 他走开的时候,就看见省里送上来的集训队的几个小男孩,就站在后面不远,今天他们也是安排训练分解动作,一套动作下来,总能在一些区域碰上。 既然视线对上了,王云龙就咧嘴憨厚地笑了一下。 小男生们没理他,尤其其中一个瘦狠了的男孩还阴沉瞥了他一眼。 “……”我就这么不受待见?王云龙在心里嘀咕着,继而深深地看了那瘦高的男孩儿一眼,转身走了。 王云龙是足球队转过来的,一开始柴明去找他的时候,他是因为喜欢滑雪才答应过来,当时是真的没想过自己能留到现在,所以从京城过来的时候他东西带的不够,在这儿住了两天,总觉得住的不那么舒服,所以就决定今天下了训练,到镇里的小超市去买点儿生活物资。 王云龙和叶玺他们玩不到一起,虽说更喜欢余乐,但好像总是走不到一起,余乐在国家队也有自己的朋友兄弟,他出去买东西也就只能独自前往。 从后门出去,就到温泉一条街,在第一个路口拐个弯儿,就到了小镇的中心。镇子因为旅游业,还算繁华,到处都大大小小的宾馆,楼下也有不少小超市。 王云龙本来只是随便买点儿日用品,看见熟悉的包装就往篮子里放,只想三两下买完了就回去。 突然,前面响起个沙哑的“公鸭嗓”,“老板,有麻袋吗?” 王云龙正拿着洗发水的手一扬,想说麻袋这玩意儿引申义有点大啊,一般是拿来装东西的,但二般嘛…… “没有。”老板回答说,“不过我这里有编织袋。” “哪里?” “那儿。”老板的声音在移动,到了王云龙对面的货架,从商品的间隙,可以看见人影在晃动。 王云龙收回了目光,视线在手里拿的飘柔洗发水上多停留了几秒,也就是这几秒,让他看清楚了。自己手里拿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票风柔香薰洗发水】。 “……” 王云龙默默的把洗发水放回架子上,又把篮子里的香皂肥皂也放了回去,一路问着路,去了一个看起来门面挺大,应该有正规品牌的超市。 仔细核对,是飘柔无误,拿出手机再搜索一下图片,核对产地,就是它了。 王云龙拿着洗发水往收银台去,没等绕出货架,又是那个“公鸭嗓”声音,大概是因为嗓子哑,说话太小声别人听不清楚,所以嗓门很大地问:“老板,有麻袋吗?” “……”王云龙好奇了,走出一步,往外张望。 嚯! 这不是集训队的小孩儿吗?买麻袋干什么? 瘦高的半大小子努力地说:“不是编织袋,我不装衣服,就是那种瘦长的,像米袋子,但比米袋宽一些,最好是深色的,口子这么大。” 王云龙一看他手比划出的大小长度,脑子里画面一闪,嘿,套脑袋加半截身子正好啊!这小孩儿不用来装衣服,难道还真就用来套人? 就这样,王云龙跟着男孩儿走了两家超市,最后看见他不满意的从废品收购站拿了一个塑料的绿色编织袋出来,眉心蹙了又蹙,最后一转身,大步流星的往训练基地去了。 王云龙其实特别想和余乐他们走一起,人是群居动物,在选择集体的时候,也更向往亲近符合自己期待的领导者,只是这段时间苦于没有机会,所以始终没有进入到余乐的团体里。 今天就是个好机会。 完全没多想,王云龙就去敲余乐的房门,“打小报告”去了。 这个时候余乐已经洗完了澡出来,一身清爽地看着王云龙,顶着一头湿润乱发的模样让他显得更加的亲切,再配上边上程文海兴致勃勃的目光,王云龙几乎没多想就把自己看见的都说了。 然后程文海就彻底亢奋了。 “不会吧?真是奔着麻袋去的?这年月还真有人买麻袋?麻袋不是早几十年前的产品吗?现在都用编织袋的?他买这儿玩意儿干吗啊? 没那么傻,还真用编织袋套头?那是多大的仇啊?就不能用黑色垃圾口袋? 哈哈,还是去废品收购站买的编织袋?这是要往谁脑袋上套啊? 那孩子叫什么名字?傻的都冒油了。” 王云龙说:“省队进来集训的,大概170多的身高,特别瘦,说话嗓子很哑,叫什么章什么的。” “噶!?”程文海不笑了,与余乐对看一眼,最后表情古怪地说了个名字:“章晓?” 王云龙有点被程文海的表情吓着,不太确认地摇头:“不确定,但他左脸上有个痘,挺大的,是他吗?” 程文海一拍大腿,从床上弹起来,咬牙切齿:“这王八小子买麻袋是要套谁!?他要敢弄你,我打折他的腿,能耐了,竟然还敢买麻袋!!” 王云龙看看骂骂咧咧的程文海,又看看程文海说话的对象余乐,继而跟个大金刚似的,就那么徐徐地,压迫感十足地站了起来。 低头,看着余乐,凶戾的眼神里闪着希冀的光,犹如请战的将军。 余乐:“……” 不至于吧? 那孩子傻吗? 为什么还有专门买麻袋啊? 再说作为当事人,其他人虽然都说章晓对他有敌意,但余乐自己是真的没感觉到,反倒是从章晓那边总会传递过来一种腻腻歪歪的眼神,又软又黏的,说不上来究竟是个什么,但绝不让他讨厌就对了。 只是面前这两人很紧张,余乐又不能把自己纯粹的感觉当成理由,去说服他们。 脑子快速地转了一圈,余乐说:“首先这麻袋买来究竟干什么,我们不知道,针对的人也不一定就是我,再说现在跑去质问万一别人就是拿来装破烂呢?你们听我说,冷静下来,再观察看看,而且我们过两天就走了,他真要做什么也没机会。现在出面,容易闹笑话。” 余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程文海和王云龙身上的那股子彪气还真就徐徐地散了些,只是王云龙嗡声说:“他怎么想我不管,但要是付诸行动我肯定不答应,这几天在国内我和你们在一起。” 程文海看着王云龙高壮的身体,那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肌肉,感激地点头:“谢谢你,这两天就麻烦你了,保护好我们家乐儿。” “放心,有我在。” “对,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义不容辞,交给我。” “好,都交给你。” 余乐:“……”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章晓要给余乐“套麻袋”这事儿,很快就传开了。 程文海其实是一个很能守秘密的人,但这事儿他不认为有什么不能说的,人多力量大,章晓要真的敢套麻袋,就要感受一下“师兄们的铁拳”。 再说,训练枯燥无聊,发生这么一件事,简直太有趣,太好玩,太期待了。 程文海先是告诉了白一鸣和石河,然后告诉了孙毅和何宇齐。 什么事儿一旦告诉了孙毅,基本就代表所有人都知道了。 孙毅服气余乐,但他不算余乐这一圈的,他有自己的好兄弟好伙伴儿,有什么消息肯定要分享。 所以,当章晓在他们即将出发外训的前一天早上,那时候天只是微微的亮,六点过一点的时候,章晓反常地出门后,国家队的大男孩们就全部被微信发来的消息,给叫醒了。 【周晓阳:余乐,余乐!你下楼了吗?我看见章晓出门了,你现在在哪里?】 【周晓阳:余乐说话!急死了!】 【周晓阳:他手里拿着个绿色的袋子,是不是你们说的编织袋啊?他下楼了。】 【周晓阳:余乐!??】 【孙毅:余乐?】 【石河:我打电话。】 【何宇齐:快点儿。】 【周晓阳:@何宇齐大师兄给你吵醒了?不好意思。】 【何宇齐:没事儿,你盯着点儿那小子。】 【周晓阳:好嘞,我已经下楼了,就跟在后面呢。】 【石河:打完电话了。】 【余乐:我WC。】 【程文海:他在坑里呢。】 【孙毅:你跑外面蹲坑去了?】 【余乐:……】 【程文海:屋里,他没带手机。】 【孙毅:他没带手机你不在身边儿吗?看见不知道回一句?】 【程文海:我靠,他那手机的九宫格贼XX难,我能动他手机?】 【孙毅:我是说你看见了,你不知道回?】 【程文海:我睡着呢,我要看见了我能不回?】 【何宇齐:好了,别吵。】 【何宇齐:周晓阳?】 【何宇齐:余乐不是在屋里吗?记得,有人敲门看清楚再开。】 【程文海:刚刚吓死我了,突然就被敲门了。】 【孙毅:???】 【何宇齐:???】 【石河:???】 【周晓阳:???????】 【白一鸣:是我。】 【白一鸣:我在。】 【孙毅:……】 【孙毅:周晓阳发你妹的问号,赶紧说情况!】 【孙毅:周晓阳!】 【周晓阳:不知道这小子想干吗啊?就在咱们宿舍到老宿舍的路上晃荡,刚刚被他看见,一溜烟跑掉了。】 【孙毅:笨。】 【何宇齐:在哪儿?】 【周晓阳:我再找找。】 【何宇齐:我下来了,问你在哪儿。】 【余乐:大师兄,您竟然下床了,我何德何能,我感恩啊!】 【何宇齐:滚!再贫!】 【余乐:哈哈哈哈哈,等我,我也下楼去。】 【孙毅:你别动!】 【何宇齐:你给我留屋里。】 【石河:乐哥!!】 【程文海:不怕,我和小白跟着,他带的是麻袋,又不是子弹,近身还能有他好的?瘦的跟个竹竿似的。】 【王云龙:大家好,我是王云龙,我已经下楼了,马上就和乐哥他们会合,请放心,他们的安全交给我。】 【孙毅:你谁啊?谁放进来的?认识你吗?】 【王云龙:您好毅哥,我是王云龙,我是程文海海哥放进来的,您不认识我,我认识您。】 【孙毅:……】 余乐也不太明白大家究竟怎么想的,反正等他下楼找到周晓阳的时候,那里已经站了四个人,就连何宇齐大师兄都精神抖擞地站在人群,看见他们过来,眼里一点困倦的睡意都没有,还是头一次在早上能够看见这么精神的大师兄。 继而,大师兄的目光落在王云龙的身上,满意地点了一下头。 余乐:“……” 这是满意什么呢? 就章晓那营养不良的体型,他一个人就能给收拾了,还要这么多人跑出来? 行吧。 就是太无聊了是吧? “在哪儿呢?”程文海跟个特工似的,压着声音问周晓阳。 周晓阳指着一处,也压着声音回答:“那儿呢。” 余乐顺着周晓阳的目光看过去,在那模糊不清的晦涩光线下,看见了在树下蹲着的章晓。 章晓选的位置从他们的角度看一点儿也不隐蔽,尤其是他还蹲在树下看手机,感觉就像是跑出来玩儿似的,实在想不通他这个时间跑这儿来是为了什么。 其他人也不明白。 程文海问:“他干吗啊这是?他这么奇怪,干脆直接抓回来拷问得了,鬼鬼祟祟形迹可疑。” “不行,抓个现行,才好教育。”身后突然响起声音,余乐吓得回头一看,孙毅也带着一帮子人跑下来。 得,华国自由式滑雪国家队的男队员全到齐了,大早上的不睡觉,跑到这草稞子里喂蚊子,还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所以这就是玩吧? 玩呢吧? 刚刚程文海和孙毅还在网上吵架来着,这会儿又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起来。 “就是不知道他干什么,才抓过来问。” “我说不行就不行。” “凭什么听你的?” “傻吗?他买麻袋就是预谋犯罪,现在抓也就是个预谋犯罪,你问出啥来?当然等他动手。” “我就不喜欢你这个想法,既然确定他预谋犯罪,就要及时阻止,难不成等做错了事再抓?我们乐儿受到伤害怎么办,就不管了?” “我说不行就不行。” “我凭什么听你的?” 车轱辘话眼看着就要绕回去,余乐把注意力再度转到了章晓的身影上。手机的灯光照亮小孩儿的脸,看着有了成年人的轮廓,但这样远远地看着,就还是个孩子。 光一点点亮起来,太阳朦胧的光晕染般的从山的背面浮现,但一时半刻,这光还照不进树隙间,反倒是让章晓的身影渐渐笼罩在黑暗里。 时间到了六点半,路灯一下熄灭了。随着一起熄灭的还有章晓的手机,最后的光亮消失,章晓的身影更是变得模糊不清,他身影一闪,撞进树丛里,彻底消失不见。 这地方是特意选的。 这一瞬间,余乐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章晓确实在预谋着什么,他买了作案工具,选了作案地点,而且时间也到了。 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袭击。 现在就是剩下那个受害者。 所以,他的目标是谁? 反正不会是自己。 余乐眉心蹙紧,在身后纷乱的议论声里,余乐抬眸,从树叶的间隙,看见了那栋老宿舍楼。 老宿舍楼是早年建的四层楼,最早的时候是给建设工人建的宿舍楼,后来交工后,国家队入住,这里就变成了国家队员的宿舍。 只是没住几年,国家体育局就给冬季项目拨了很大的一笔款项,这笔钱一部分被柴明争取过来,就建成了现在国家队员住的别墅款的宿舍楼。 老宿舍改建一番,教职员工就搬了进去。 余乐去年经常去斐清河宿舍吃面条,后来融入国家队的环境后才去的少,里面住着所有教练和家属,当然也包括柴爸爸。 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余乐都不明白章晓躲在这里是要干什么,直到安静到现在的白一鸣突然说道:“去年是柴教开的章晓……” 余乐就骂了一句:“卧槽!” 然后余乐就用着其他人都反应不过来,也拉不住的速度冲了出去。 卧槽!卧槽!卧槽! 章晓的目标是老柴!! 可不是嘛?去年是老柴开的他,这里又是教职员的宿舍,老柴早上都有晨跑的习惯,就这条路,肯定是老柴要路过的地方。 疯了吗这小孩儿?比要套他还要疯狂!真是叛逆期来的惊天动地的凶猛啊!总教练的的脑袋都敢套!! 余乐彻底怒了。 比套他的脑袋还要让他生气。 就老柴那快要垮掉的身体,你敢动他!信不信今天就拿你填命!! 气势冲冲冲出去的余乐完全没顾上身后,一步跳出树林,就笔直的冲向了章晓躲着的位置。 在他身后,一连串的哎呀声,还有人不死心地叫:“余乐!余乐!你干啥去?你回来啊!” 余乐什么都没看见,但却被从树后探出的小脑袋看见了。 看的眼珠子都快就掉下来。 余乐就像是开着火车的火车头,气势汹汹往前冲的时候,身后连出来一连串的人。 先是白一鸣一言不发地跟上来,气势冷峻犹如持刀刀客,然后是高出大部分人一个头的王云龙,膀大腰圆眼神凶狠,再后面是石河,老实人凶起来也很吓人,眼神沉沉地压着。 程文海紧跟在后面追出来,还在压着声音:“乐儿你干吗去?你等等等等,哎呀你们快快快跟上。” 再之后,何宇齐、周晓阳也无声跟上,当孙毅也走出了的时候,更是像葡萄似的,带出了剩余的一大串。 章晓:“……” 都快吓尿了。 第167章 小孩儿的眼珠子瞪得溜圆, 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树干上,无意识的紧紧捏着,除了惊恐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余乐一群人, 一点点地缩小,缩小,缩小…… 余乐走过去, 一伸手,像提拎着一只猫似的, 将章晓从树后面提了出来,一言不发的就往回走。 章晓看看余乐身后的人, 又看看余乐,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 耸眉耷眼的就跟着走了。 一群人来过,又离开,留下的“杀机”,被晨风一吹,在那一点点点亮的金色朦光里, 又逐渐散去,留下一片静谧。 柴明穿着一套运动服, 慢悠悠地跑过来,跑远去。 在凌乱的脚步里, 章晓被余乐丢进了屋里,然后余乐转身看向身后一群人, 脸上一点儿笑都没有,压着声音说:“我想和章晓谈谈, 谢谢大家了。” 程文海看余乐这脸色, 知道他是真生气了, 小声说:“这也我屋,再说……”我进去还能护着你点儿。 白一鸣“直球”,“我进去。” 石河和周晓阳倒是也想进去,但都不是脸皮厚的性格,张开嘴又闭上了。 余乐见只有程文海和白一鸣要进来,就点了头。 何宇齐却说:“既然和老柴有关系,我得进去。” 孙毅抿着嘴:“那我就不去了。” 最后人群散了,屋里就剩下余乐、章晓、程文海、白一鸣和何宇齐五个人。 门关上的时候,章晓应该也是缓过来,耷拉着脸也敢和人对视了,最后看向余乐,用公鸭嗓问:“你啥意思啊?” 余乐从章晓手里拽出他一直捏着的绿色编织袋,晃了晃。 章晓歪头,“怎么,有什么问题?我睡不着出去走走,捡屎行不行。” 余乐都想给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小孩儿,一拳头了。 都这样了,还在嘴硬。 余乐想想,从兜里拿出手机,也不看章晓:“那行,报警。” 章晓一下就慌了,他这岁数不怕挨顿揍,还真就最怕警察叔叔,当时就嚷嚷了起来:“你凭什么啊?我做什么了?我都说我捡屎了,你还想咋的?” 余乐眉梢一扬,已经按下了“110”,就差一个拨出键,才对章晓说:“也不是吓唬你,从你买麻袋,到你出去蹲点儿,只要调了监控,就知道你形迹可疑,调查下来总是要你交代点儿什么。我就这么说吧,老柴的身体不好,天天跑医院,脑袋缺那么一块儿你也能看见,估计挨几下人就没了,往大了说,你就是蓄意谋杀。” “屁!”章晓吭哧半天,就挤出这么一句话,眼神透露一切,慌的一批。 余乐放下手机了,看了一眼何宇齐,才说:“你要揍温喜德我都不拦你,老柴不行,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恨他,都憋着。” 章晓抿着嘴不说话。 余乐就把脸靠近他,看他的眼睛:“所以你是因为什么讨厌他的?” “预定有罪论”,余乐没什么话术技巧,但引导一个青春期的小孩还是没问题,盯着看了几秒,章晓不“捡屎”了,憋出来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去揍温喜德?” “嗯,所以就是要去揍人的呗,套麻袋,揍人。” 章晓被诈出来一部分实话,后悔莫及,憋红了脸。 何宇齐叹气:“老柴身体是挺不好的,本来是脑子容易晕,最近药吃太多,胃也不好了,我昨天就看见他带去食堂的药里有胃药。” 程文海点头:“对,瘦不少。要换个教练,或者换个其他人,什么工作都行,就那伤估计得养一年多,才缓过来一点儿,他天天从早到晚带训练,去的还都是冷的地方,再好的身体也不抗造。” “重伤不下火线。”何宇齐说,“奥运会压力大,队里什么事都离不开他,他都是撑着在坚持。” 程文海冷冷地看章晓:“甭管你和老柴多大的仇怨,只要有我们在,你就不能动他。” 章晓被说的羞愧,但男孩儿就是倔,梗着脖子反问:“你们倒是喜欢他,这队里就是他的一言堂,心情不好就骂人,看顺不顺眼就骂人,又不是受虐狂。” “有问题吗?”程文海反问他,“骂我们管你什么事儿?我们喜欢。”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戳到了章晓,他看着余乐,眼眶就红了,那眼神又凶又恶,但又可怜巴巴的,狼狈的像下雨天冲着人嗷嗷叫的小狗。 余乐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麻袋往地上一扔:“行了,今天既然拦下来就不说你了,你回去吧。” 所有人都在看余乐,没想到余乐就这样轻拿轻放,程文海袖子都撸起来了,就这!? 章晓也很惊讶,他欲言又止地看着余乐,继而一转身,拉开门就走了。 门就那么敞着,章晓的脚步声渐远,程文海小声问余乐:“不是谈一下吗?谈什么了?” 余乐说:“都快吓尿了,还能谈什么,等缓一缓再谈吧,现在不是好时候。” “可是……”程文海不嫌事儿大,很不甘心。 何宇齐却赞同:“也行,再等一等,反正明天就走了,今天闹这么一出,估计他什么也不敢再干,那我走了。” 余乐谢了何宇齐,很真心地感谢。 何宇齐真是又丧又佛,一点作为运动员的朝气都没有,但在一开始以为是他要被套麻袋的时候,却立场清晰,始终站在保护者的位置上,一改脾气地关注着。 能被师兄这样照顾着,真的很窝心。 何宇齐摆摆手,离开的时候打着哈欠,说:“今天少睡一个小时,困死,走了。” 何宇齐离开,屋里就剩下白一鸣和程文海,说话又自在了一点。 程文海关了门,说:“他真能死心?” 余乐摇头:“我梳洗一下,先去老柴那边儿,别让他落单了,先盯着点儿,还有,别让老柴知道。” 程文海点头。 余乐快速洗漱,再出去的时候,白一鸣也跟着,余乐想起之前,虽然一直没说话,但唯一说出口的一句话,却成了解开谜题的关键。 所以余乐问白一鸣:“你怎么猜到他是去找柴明的?” 白一鸣垂眸跟在余乐身边儿,大概是长相的原因,虽说何宇齐也爱做这个表情,但白一鸣脸上看不见慵懒的气质,随时随地都像一根葱翠的苍竹,是一种向上挺拔生长的干净气息。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一开始就不觉得他的目标是你。” 余乐扬眉,然后白一鸣又不说了。 就是这一点不好,太不爱说话,跟多说一个字都要花钱似的。 “为什么?” “不像。” “怎么不像?” “觉得。” “怎么觉得?” “……” “说一下,好奇呢。” 白一鸣站定脚,嘴角抿紧出一种不情愿的弧度,继而挤出了一句话,“他不可能讨厌你,你很好。” 余乐扬眉,笑了。 大概是说出口了这样有点儿煽情的话,白一鸣的话匣子被“撬开”了一点点,所以就多说了一句:“如果你亲近他,他会很高兴,我见他总是观察你。” 白一鸣这样的人要是去夸一个人,那就是真的,也是他真的喜欢这么一个人,章晓究竟有多喜欢余乐,余乐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在白一鸣心里什么样子。 有点儿害羞啊。 余乐就玩笑地打趣:“所以我就是个万人迷呗。” 白一鸣不说话了。 不过这样一来,白一鸣的逻辑,就和余乐的方向一样了。 章晓提前做那些事儿,肯定是有目的,目标既然不是余乐,那他肯定是有别的目标。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再去想想谁曾经和章晓结仇,结果就很明显。 余乐之所以一开始没有想到,是因为他被身边儿的声音误导,始终认为去年章晓被开除,不是因为他,就是因为白一鸣,因而一开始没有想到,那小子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告的状,仅仅是因为柴明训他,又开他,仇恨就简单地锁定在了柴明身上。 果然就是半大小子的思维模式,只看表面,兴起而至,不计后果,把所有的热血都用错了地方。 余乐他们下去的时候,柴明已经去了食堂,这时间也就比平时早一点,看见余乐和白一鸣这时候过来吃早餐,柴明也没多想。 只是招手让两人坐他身边儿,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余乐点头,想起何宇齐说的,便问道:“您吃药吃的胃都坏了?就没有什么特效药?” 柴明眉梢一扬:“我的事儿你别管,我这是受伤后遗症,又不是生病,得慢慢养。” “要不这次你别去南非了,留下来好好养一个月,后面更累……” “行了,吃饭。” 柴明压根不和余乐聊这件事,他要不聊,谁还能逼他,余乐只能低头吃饭。 明天出发,今天上午却还有半天训练,吃过饭后,余乐上了通勤车,一直到发车,都没看见章晓。 其他人也发现了,问身边人:“那小子呢?” “估计是害怕,不敢来了吧。” “怂。” “呵呵。” 余乐也这么想,但训练没多久,就被温喜德给叫住了。 那时候余乐正从坡上滑下来,很顺利的完成了偏轴翻腾的三周动作,正寻摸着接下来是继续练偏轴,还是练练右边儿的动作,温喜德就在护栏外面喊:“余乐,余乐,你过来一下。” 余乐走了过去。 温喜德问:“你们今天找章晓麻烦了?” 余乐眉心一蹙,那小子不会是恶人先告状了吧? 温喜德心细,看出余乐脸色,解释说:“章晓今天找到我说要退出,我和他聊了一会儿,他倒是没说什么,是其他人告诉我。” 顿了顿,温喜德又说:“余乐,你知道吗?他很喜欢你。” 温喜德趴在护栏上,对余乐笑着,目光慈祥:“他告诉我,去年的时候,看见你们在加训,他其实很想加入进去,可是白一鸣教的是你们,他没有资格听,所以就经常躲在窗户下面听你们在聊什么。 今年他一来就寻找志同道合的朋友,占了训练房,虽然他没有说,但我想他是希望像你们一样努力,成为国家队员,参加国际比赛,像你们一样这么耀眼吧。” 余乐听完,就想起了那个每逢夜晚,训练房里都会亮起的灯,想到了才回来那天,从训练房里走出来的几个孩子,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有些事没有人说,就永远不知道,一旦说了,才会恍然大悟,啊,原来如此。 所以,自己从未在章晓身上感受到强烈的敌意,是正确的。 就连今天早上,那小孩儿也是一副又怕又怒,但又委屈坏了的表情。 余乐问温喜德:“现在呢?留下来没?” 温喜德深深地看着余乐:“要不你联系他试试?” “行啊。”余乐很干脆,他确实想找机会和那小孩儿谈谈。 只是温喜德的电话再打过去的时候,章晓的手机关机了,让训练基地的人去宿舍找,说是敲不开门。 从滑雪馆回宿舍要大半个小时,温喜德也就没亲自回去,结果等中午再回去的时候,才发现章晓根本不在宿舍里,连行李都带走了。 这下,队里彻底乱了起来。 路未方开车,和温喜德去飞机场和火车站找人,柴明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后就一直黑着脸,最后把余乐他们叫过去详细询问了一遍,这下余乐也兜不住,章晓做的那些错事全部摊开出来。 柴明的脸都气紫了。 等到了下午三点,午休后起床的余乐才又得到章晓的消息。 这小孩儿在回老家的火车上,被乘警找到了,至于会不会回来,余乐不清楚,但人还好好的就行。 “简直就是个齐天大圣般的人物啊。”就连程文海都这样感慨,“我觉得我这人就够淘气的了,没想到这世界果然之大,一山还比一山高,我输了。” 余乐看一眼嬉皮笑脸的程文海,叹气:“确实是超出了极限的淘。” “那现在怎么办?”程文海在床上翻了个个儿,看向正拿着手机看群消息的余乐。 明天出发去往南非,今天下午停训半天,让他们收拾行李,所以现在已经三点过了,他们还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看。 程文海这么一问,也把余乐问住了。 总不能因为章晓尊敬他,他就大包大办的把事儿都揽到自己身上吧?会做出这种任性举动的可是章晓自己,充分说明了他的心智一点儿都不成熟,甚至比一些懂事的儿童都不如。这样脾气的小子,把他叫回来又有什么用,反而还会助长他的嚣张气焰。 余乐沉默没有回答,程文海看看他,也就不问了,坐起来身来,转口说道:“你也是有过滑夏雪经验的人,快说说,夏天滑雪要带什么东西?” “现在就收拾啊?也行,你冬天要用什么就带什么呗,哦,对了,我和你说过我新买了一套竞速类的滑雪服了没有?超级帅的,我拿给你看……” 章晓退出集训队的事儿,在国家队员们中间并没有造成更多的影响,他们中有部分人,如果不是因为章晓“套麻袋”,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少年总会有种自己是“世界中心”的误会,只是大海里的一条小鱼,哪怕倾尽全力,连一丝风浪都没有掀起。 只有余乐,在闲下来之后,会认真的去想想章晓的事儿,想想这孩子以后怎么办,那么多年的努力,真的就眼睁睁地看着被国家队,拒之门外吗? …… 再一转眼,他们就上了飞往南非的飞机。 记忆里只要和非洲有关,那一定就是热度爆炸,地表干裂的画面。 黢黑的非洲人,穿梭的荒漠上狩猎,当然也有些现代化、工业化的国家,但大多和“热”离不开关系。 然而,南非例外。 南非位于非洲高原最南边的位置,这里也四季分明,夏季酷热,冬季落雪,而且还是非洲第二大的经济体,国民拥有很高的生活水平。 就在北半球最热的时候,这里却迎来冬天,虽然南非适合滑雪的雪季较短,只有6~8,三个月,但对于职业运动员而言,夏季能有一个标准的户外训练场,本就是一件难得的事,更不要说今年是奥运年。 冬奥会的滑雪比赛。 参加奥运会的运动员,需要足够的积分,才能拿到名额,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自由式滑雪项目的总资格,一个国家最多只有16个,男8个,女8个。 奥运资格需得参加当年由世界雪联举办的比赛,并且获得50以上积分的选手,才能获得资格。 50分而已。 只是50分而已。 一个“世界杯分站赛”的冠军就是100分,一个“洲际杯”的冠军也是100分,上个赛季约拿最后以1680分赢了盖伦,就连余乐都拿了200多的赛季积分。 50的积分,也太简单了。 然而“冬奥积分”和“世界杯”的积分不一样。 如果说“世界杯”是一个低门槛,高上限的比赛,那么“冬奥会”就是一个高门槛,更高上限的比赛,是绝对的“精英比赛”,世界含金量最高的赛场。 在奥运会这一年里,选手需要积极地参与到大大小小的比赛当中,必须参加一场“世界杯分站赛”,必须排在世界雪联排名前三十,必须够50积分。包括世界杯分站赛,包括洲际赛,这些比赛都是获得积分的关键。 只是国际雪联对奥运积分有一套自己的算法,是根据比赛的规模大小,选手的实力水平,以及在那场比赛上,选手所发挥出的平均水平,在赛后进行数据统计,最终运用特殊公式进行计算后得出的分数。 “世界杯分站赛”的一个冠军,可能一场比赛下来就可以拿到十五六分的奥运积分,但也有可能只有四五分。 “洲际杯”更少,经常会出现一个“洲际杯”的冠军拿到的分数不足1分,最后强行凑整到1分。 但即便如此,“洲际杯”也是很多选手,必须选择,并且竞争排名的比赛。 话再说回南非。 南非作为南半球的国家,他们的冬季就是在其他大部分国家的夏季,不能因为这些国家的气温和其他国家截然相反,就无视他们作为地球众多国家之一的事实。 因而在南半球的国家落下第一朵雪花的时候,新赛季的“前置赛”就已经打响了,包括余乐才离开不久的,利智国劳恩的雪场,在八月份也会举办一场南美洲的“洲际杯”滑雪比赛。 南非国家,作为非洲唯一下雪的国家,也有着重要的,举办“洲际杯”比赛的使命。 因此,据说训练场是人满为患,很多“独狼”都选择在南非这样的赛场竞争一些积分,还有些训练队,与华国训练队打着同样的主意,让队员在夏季能滑雪,减少疲倦感,顺便再参加个“洲际杯”,以战养战。 要不是华国队今年得了赞助,荷包里有钱,早早的就和南非的滑雪场签下了合同,估计到了地方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就算是华国队队员,也必须住进十人一间的通铺大屋。 “放心,我戴了耳塞,保证你们打呼噜吵不到我。” “还没住过十人的屋子,虽然条件不好,但想想很带感啊,我可以从床的这边,翻到床的那边。” “我就想知道,有人放屁怎么办?屋里那味儿……” “捂被里,自己吸干净!” “哈哈哈哈!” 笑声一直持续到漂亮的空姐走进来,温柔地提醒他们“请勿喧哗”,方才安静下来。 但是关于睡十人通铺这种事,还是给了国家队员们很大的期待。 国家自由式滑雪队的队员,在过去那么多年,夏季从来没有全员去南半球滑过雪。 当然其他滑雪项目的队员,也没有过。 拉扯这么大的队伍去国外训练,花费相当地大,要不是自由式滑雪队今年“鸟枪换炮”,也不敢这么浪。 去没去过的国家,就连何宇齐都兴奋地加入到讨论中,聊着到时候怎么分房间才好。 去年,余乐还在跳水队的时候,自由式滑雪队的“人丁”可以说是稀薄。 记录在档的有队员总数只有23人。 男队11人,女队12人。 后来余乐他们来了,总数增加到29人。 男队15人,女队14人。 今年组建了障碍追逐项目,又加入准队员8人,总数达到了37人。 男队新加入5人,总人数为20人。 女队新加入3人,总人数为17人。 其中,还有一个没有记录在国家队名单里,但今年奥运说什么都要算他一个的白一鸣。 这样一来,男生这边儿就21人了。 再加上男教练柴明、路未方、贺川、以及另1名助教,理疗师张老师和斐清河。 男性人数就达到了31人。 人要怎么分? 谁和谁住进一个屋里? 有没有人愿意去和教练们挤一个屋? 一番商量下来,大概除了余乐和白一鸣不在乎以外,谁都不想去和教练们住一个屋里吧。 只是余乐和白一鸣没有开口,大家便默认想法一致,那毫无疑问,去和教练挤一个屋子的,必须是新来的那些人啊! 以叶玺为首的,高山滑雪队转项过来的那三个人最是不好接触,独来独往,连眼神的接触都没有兴趣。 剩下一个原本滑单板的敦实队员,也理所当然地抱紧,更熟悉的,叶玺等人的“大腿”。 也就只有王云龙,因为余乐的原因,轻易就被自由式滑雪队的队员接纳,被放在了自己的一边里。 “一会儿到了宾馆,你和我走近一点,别到时候进来了没位置。”程文海还不忘记巴拉前面的座椅靠背,在王云龙的耳边小声叮嘱。 王云龙就点头,“知道,好的,我一定跟紧了。” 余乐觉得不至于,人要是多了,他就去和柴爸爸住一个屋就好了,上个赛季在国外比赛,他就经常和柴爸爸住一起,还挺习惯的。 不过看见王云龙和程文海说话,余乐突然想起一件事,将安全带解开后,一溜烟儿地跑到了机舱的最后面。 柴明正闭着眼睛休息。 睫毛在眼睑下留下一道浓黑的痕迹,与黑黑的黑眼圈融合在一起,尽显疲态。 柴明的头部受伤,即便术后的治愈效果还不错,但依旧不能过于兴奋激动,在过于寒冷和高空上,也会让他感觉不适。 偏偏柴明从事的就是这么一个,处处都让他不舒服,就连生气都必须克制的工作。 在雪上训练还好,至少可以穿厚一点,注意保暖,大体上没有什么问题,但一坐飞机就是最难受的时候,有时候柴明甚至会吃止痛药和安眠药,一路睡到地方。 余乐过去的时候,柴明才吃了安眠药,正努力地睡着,感觉有影子靠近,他警觉地张开眼,就看见了余乐放大的脸。 又放松了下来。 “嗯。”用鼻子哼出一个音,刚刚队员吵的厉害,他睡不着,现在总算有了一点困意。 余乐就矮下身子,小声问柴明:“听说我和白一鸣过去,还要滑障碍追逐?” “嗯。” “您觉得有必要?” “嗯。” “为什么?” 柴明睁开眼,看着余乐,困倦让他的目光有点散,说话的气息也不足,难得带着一点慵懒地说:“教狼群怎么合作,这事儿你别管,我来操作。” “啊?”余乐没明白。 “困了,让我睡一会儿。”柴明重新闭上眼,一副不谈了的模样。 余乐用一个疑问换来了一肚子的疑问,最后只能纠结的给柴明盖上被子,一脸迷茫地回了座位。 第168章 飞机在南非的首都机场降落, 然后再经历转机,他们足足花费了38个小时,才抵达缇芬德尔南非滑雪场。 从飞机上下来, 余乐并没有感觉到冬天该有的温度,和在利智的时候,差距太大了。 温度应该也就勉强达到零度以下, 而且应该高海拔的原因,太阳在头顶上照的相当猛烈, 机场外修建了很多具有非洲特色的雕像,其中还有原始的非洲人脚踩树皮滑雪的特色雕塑。 余乐走出机场的时候, 四处观察了一下,发现这里一片雪花都没有, 四周的大山也多是光秃秃的黑色山石,连绵的山峦上,并没有想象中的落雪。 当余乐他们坐了三个小时的大巴车,抵达缇芬德尔滑雪场,余乐才知道自己一路过来, 那种违和的感觉来自于哪里。 温度这么高,又位于非洲高原, 降雪量是相当地少,所以在他们看见滑雪场的时候, 第一眼看见竟然是遍布整个雪场的降雪机。 黑色的像拖拉机大小的物体被架在托架上,那正是造雪机, 正向天空喷出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雪道上。一个个穿着鲜艳衣服的滑雪者, 正从山顶往下滑。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雪道以外的其他地方, 已经露出了大片的山体, 甚至已经有些碧绿的青草在阳光下招展铺开。 “这雪看着好薄,确定能滑吗?”程文海咂舌。 “像雪季快结束的雪。”白一鸣想了想,说道,“再过一个月,白山也要下雪了,开了造雪机,滑雪公园就可以训练。” “那下个月去你家呗?”程文海说。 “要看队里安排。”往年国家队也经常去他们家训练,但今年突然跑出国训练,就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合作,但他还从没有这么期待过。 “选房间了。”王云龙突然开口,他一直记着这件事,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和余乐他们住在一个屋里。 “走走走。”程文海拎着行李,抢先一步冲了出去。 但是房间的安排比他们预计的快,哪怕余乐他们下车后基本没有耽搁,余乐过去的时候就听孙毅说:“这房间叶玺他们先进去了,我们直接去第二房间。” 男生们像是奔涌的潮水,哄的一声通通撞进了第二个房间,余乐被裹挟在人群里往前走,但进屋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 “没啦!十个人满了!” “那个,咳,再出去一个,我给孙毅占一个。”卓伟说。 周晓阳嘴角一抿:“那我还给乐哥、程文海、白一鸣和石河占了呢,出去五个啊。” 卓伟眉毛立了起来。 周晓阳倒是不怕卓伟,下巴也扬了起来。 气氛一时间有点儿紧张。 孙毅回头看了余乐一眼,说道:“卓伟你住着这屋吧,我和余乐他们过去隔壁。” 于是队伍再次移动,往第三个房子走去。 这里需要说的是,这里的建筑风格相当有趣,不像一个度假村,至少和余乐见过的任何一个度假村不同,更像是到了农村。 都是一层的平房,建设在离地半米的位置,进屋有一个回风口,再走进去,就是床,拉通的床铺是水泥砌成,再铺上床垫。床背面的墙壁连着餐厅的厨房,类似于华国北方大炕的设计,让余乐这个没睡过炕的人还觉得挺新鲜。 一栋房子一个大炕,所以他们要去第三个房子,就要去第三个屋,还有点儿远,足足走过了两个被女生占了的房间,才来到男生的屋里。 然后站在门口往里面一看,就看见教练员们已经脱了鞋,盘腿在炕上聊天了。 余乐:“……” 路未方跳下来,看一眼:“这么多人?没屋了?这边还有四个位置,自己进来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余乐和白一鸣先放下行李,推到了墙边上,再回头王云龙也站在了身边儿,剩下程文海、孙毅和石河,犹豫不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石河留下了。 程文海别看社交能力天花板,但他这套本事到了教练面前就是负数,就像所有的学渣都怕老师一样,他在教练面前连句多的话都不敢说,不说话简直就是对话痨人士最残忍的惩罚,所以哪怕是因此独自“远游”,他也坚持到了最后。 这样一来,剩下的人,就只能和叶玺那几个新队员挤一起,而且屋里还多了一个人。 后来这些人又换来换去换成了什么样,余乐就不知道了,他踏实的在教练屋里住下,收拾完了行李往床上一躺,嘿,还真暖和。 这里又是不一样的感受。 木屋里也不是只有床,在床对面的墙上还挂着投影幕布,路未方和斐清河就一直在鼓捣投影仪,这会儿电视也能看了。 墙上也有很多的装饰品,妆点出当地的独特风情,墙壁厚实干燥还保暖,大通铺说是睡十人,但一人也能捞到1.50左右的独自空间,崭新的厚被往身上一盖,闻过那干爽的草木香气,别提多舒服。 当然这里最棒的还是下了床,到对面墙,中间那大片的空地,白色的雪映在窗户上,将屋子照的一片通明,没一点冬季因为云层太厚导致的压抑感。 这片空地还铺着厚厚的地毯,在墙角摆放了一些抱枕靠椅,可以让住在屋里的人随便坐在地上,聊聊天,玩玩游戏,这是国内住在小隔间房子里,绝对感受不到的乐趣。 就是,挺好嘛。 余乐除了对外面那片雪场的雪,还有小小的担忧外,对生活方面的条件已经感觉到了满足。 盘腿坐在暖和的炕上,怀里抱着穿不住的厚外套,不错眼地看着忙碌的路未方和斐清河。当投影幕布上出现画面,余乐拍手捧场:“出来了!可以看了!路教斐老师威武!!” 两位青壮年得鼓励,高兴的又去忙叨别的。 余乐等人在这里,就像家庭结构里最小的孩子,反而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享受长辈的照顾就好。他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竟然也能看懂。南非作为非洲最富裕,并且经济构架最稳定的国家,在文化娱乐方面与国际高度接轨,即便他们听不懂语言,也能够理解电视里节目的梗,就差捧一捧瓜子儿边吃边看。 当然,这里又有不太方便的地方,就是WiFi死难用,连了和没连基本没差,开什么网站都是一片空白,后来余乐用机场买的国际电话卡给家里去了一条短信,就将手机丢到了一边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又回来的王云龙说:“厕所在房子外面,靠近食堂的地方有洗澡堂很大,全开放没隔间的那种,我就小时候在我姥家住的时候去洗过一次,一生难忘。” “真的?”余乐从床上跳下来,“走,小白,石河,我们去看看。” 穿着鞋子时,朱明就在旁边和柴明唠嗑:“现在的孩子是什么都没见过啊,我记得才工作那会儿也是洗洗澡堂,一边洗澡一边合唱的场面才过瘾呢。你猜那时候我们唱什么歌?” 余乐嘴快:“我是一只小小鸟。” “滚犊子!”朱明都要跳起来抽余乐了,但人没起来,自己先笑的合不拢嘴。 柴明也在笑,胸口一震一震的直不起腰来,眼圈都没那么黑了。 余乐一行四人先去厕所视察了一圈,路过食堂的时候又去看了一眼,然后就到了澡堂子。 余乐是他们中最大的那个,也是个“00后”,碰上华国经济大发展,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一年一个样的提高,还真就没见过什么叫做没有隔间儿的公共澡堂。 进去一看,不枉此生,余乐指着洗澡堂,意气风发地说:“等我们洗澡,我们也唱歌,轮着来,开个演唱会,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没人附和他。 就问羞耻不? 余乐不觉得羞耻,反而很激动,只想拉更多的人响应自己,第一个肯定是程文海。 一起出来看环境,竟然没想着叫上程文海,罪过。 余乐从洗澡堂出来,兴冲冲地去找程文海,虚掩的门是推开,满心的热血就被眼前的画面给冷下来了。 程文海一群人和叶玺四人在床前的空地上,泾渭分明地站在两边,中间隔着个楚河汉界,就像是下一秒就要动手了似的。 屋里的窗帘拉的死死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余乐推门进去带来的动静,像是向屋里送进去了一道光。 “怎么了?”余乐收了笑,警惕地看着叶玺,走到了程文海身边儿。 “乐哥。”先说话的是周晓阳,像个小孩儿一样地告状,“也没人招他们,就跟吃了火药似的,话也不让说,路也不让走,连气喘大点儿都说是噪音,就说过分不!” 余乐看见周晓阳,分了一下神,发现孙毅没在人群里,这小子果然是被换过来了吗? 默默同情一秒。 周晓阳是被孙毅欺压惯了,根本就没觉得这是欺负,两人也摸清了彼此的临界点,算是相安无事,但如今换了叶玺这群人,就是一点儿都不能忍。说这话的周晓阳一副气鼓鼓的表情,还一直瞪眼去挑衅叶玺,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字——“我老大来了!老大替我出气!” 余乐:“……” 转头去看叶玺,说:“人多就是这样,住不惯可以和我们换。” 叶玺这人看着不太好接近,但好在没有“狂犬病”,所以余乐这么说了,他就淡声问:“你们住在教练屋里?” “对。” “那算了。” “不换就只能克服忍忍。” “好,你告诉他们别闹我,我神经衰弱。” “什么程度你说说。” “别打打闹闹的,烦。” “高兴了才说笑打闹,情绪来了还得忍着,不如你屋外等等?” 叶玺沉了脸,余乐也没了笑地看他。 又不是小孩儿,故意挑刺是看不出来吗?好好说话不接受,非得再把火气点起来怎么的? 余乐不喜欢把事儿闹大,最好都轻拿轻放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是也得有个度,新人过来还嚣张,在他们国家队的团体里还想说一不二,可能吗? 我们各自生活、训练,井水不犯河水就得了。 叶玺阴沉地盯着余乐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嘴角一勾,笑着说:“行,记住了,你们人多你们有理,走,我们出去转一圈。” 那四个人一走,屋里的气氛缓和了过来,余乐一口气才徐徐吐出来,借着去拉窗户帘的动作,掩藏自己其实一点也不擅长强出头的紧张。 然后剩下的人就围了过来,不用余乐问,前因后果就全部的,详详细细地出来了。 说来说去,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因为双方都戴着“有色眼镜”看对方,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局面。 余乐听着,就觉得因为这件事儿,把战火往自己身上引太不理智了,简直就是个傻逼,没听见叶玺最后说的话吗?完全就是认准了要“锤”他的意思啊。 但余乐能怎么办?他既不是教练,也不是法官,他是自由式滑雪国家队的一员,有天然的不能动摇的立场。 “那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要不换出去几个人,我过来?”余乐有点儿担心,这屋里住着的大部分都是国家队的“孤独儿童”,如同周晓阳那样缺少话语权和核心集体的边缘人物,程文海在这里面都是能张罗事儿的。 但就是因为这样,余乐更担心。 余乐是小事儿不在乎,大事不马虎,程文海和他正好相反,小事记心里,大事儿就糊涂。 每次遇见什么事,程文海都是最能拱火的那个,然后又被余乐给压下来,这大概也是为什么程文海明明是社交上最主动,人缘很好的那个,但大家都更信服余乐的原因,程文海也爱黏糊余乐的原因。 和叶玺他们的争端,要是让程文海拿下话语权,最后如果不是闹得不可开交,甚至打起来,余乐的头能摘下来当球踢。 他难得的很想插手,主要是不放心程文海,怕他闹大了事儿。 但是余乐这么一问,刚刚还烦叶玺他们不行的众人,瞬间沉默了。 不是不想余乐过来,而是不想住进教练的屋里。 学渣们对老师的恐惧,是如何做到全球统一? 没人换,余乐也不能硬挤,这屋都住11个人了,再住也不像话,教练会不问吗? 那大家的“底线”就很关键了,余乐只能提醒:“这里不是我们一个训练队,再加上又要举办洲际比赛,估计还有媒体住进来,他要不是折腾的狠了,就先这样吧。” 大家想想,也只能这样儿,撵又撵不走,自己也不想搬,还能怎么办,忍呗。 来的当天和第二天,因为要倒时差,就都没有训练。 等到了第三天,终于要训练了。 作息调整的都还没到位,所以上午的训练安排在九点钟,到了集合的时候,大家往屋前一站,都是一副神态萎靡不振,东倒西歪的模样。 也就余乐、白一鸣他们好一点。 和教练住也有好处,“老年人”调整作息那叫一个凶猛,困极了打个小盹,十多二十分钟就起来,硬生生撑到晚上睡下一觉到天亮,早上六点钟还能起来跑两圈。屋里有动静睡觉就不踏实,余乐他们的作息简直就是强硬的被调整了过来。 四个“被迫”和教练们住一个屋的队员,在身边儿一群“烂菜叶子”似的衬托下,精神挺拔的就跟一颗颗小白菜似的。 所以领队的任务也就交给了他们。 教练让余乐他们跑步去雪场,为了提气振神,边跑还得边喊口号,余乐不习惯,其他人也尴尬,乱七八糟地喊了几句,被柴明说了一句,这才整齐了起来。 嘿,还别说,挺提劲。 反正余乐跑在前面,身后整齐划一的大喊声像打雷似的口号声响起,脑袋里的一点儿睡意就全给喊没了。 他们一路往雪场跑去,路边的绿化相当一般,冬日里的花草本就不耐活,在别的高寒地带长势喜人的松柏树,在非洲大陆的夏季也讨不了好,所以沿路过来,路边花坛全都是枯黄的草。 抬头再往远处眺望,除了山顶和背阴面,铺着一层不算厚的白雪,山也是黄的,裸露出黄褐色的岩石泥土,苍凉辽阔,和余乐见惯了的冬天不一样,别有一番质朴原始的气派。 雪场就设在背阴面,凹陷下去的山谷集聚着冷空气,所以形成了一片独有的气候,天上的云层很厚,完全看不见太阳,冷空气在这里积蓄着,虽然不下雪,但也持续保温,让积雪没有那么容易融化。 雪场度假村就建在山的侧面,一个非常绝妙的位置。 这里距离雪场比较近,步行大概半个小时就能到,坐车不用五分钟,不过三四公里的路程,就完全脱离了云层笼罩的范围内,日升日落,阳光普照,是个很好的居住环境。 但越是往前跑,就越冷,气温降的很快,大概十来分钟,迎面刮在脸上的风,就变成了锋利的“小刀”,寒气凛冽。 他们是跑步过去的。 就像余乐去年第一次外训,去奥国滑雪的时候,柴明带训练向来不急着把队员往雪场送,他每次都会让队员先跑步、越野滑雪,既锻炼了身体,也熟悉了当地的气候和环境。 前进的速度不快,慢慢的往前跑,熟悉这种温度逐渐降低,但身体却一点点被点燃,热起来的感觉。 期间有游览车拉着一车的人,从他们的后面追上来,看服装和装备,就知道是来自某个国家的训练队。 夏天能滑雪的地方就那么多,今年又是奥运年,再加上这里会有一场“洲际赛”,这个雪场别看不怎么样,实际上却是个抢手的“香饽饽”,要不是华国队今年财大气粗,就连这里都来不了。 车上的训练队队员大概是被口号声吸引,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华国队身上,在对方观察他们的时候,余乐也观察对方。 下一秒,余乐的眼就和人群里一双褐色的双眼对上,两人都是一愣。 紧接着,那人刷一下站起来,大喊:“停车!停车!” 车停下,余乐已经笑开了牙齿,热情地迎上去,叫道:“安格尔!!” “余!!哦,这世界真是太小了!”安格尔从车上跳了下来,和余乐大力地拥抱在了一起。 “是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余乐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愉快的巧遇之后,双方都将自己的教练介绍给了对方,同时也知道了他们会在这里巧合的原因。 安格尔是加国的运动员,就像瑞国和奥国喜欢在夏季去利智劳恩的雪场训练一样,在这个季节来南非训练,也是加国训练队,持续了很多年的传统。 加国就像其他大部分西方国家一样,完全资本化的运作,体育运动员也都是以俱乐部的形式在训练,比赛。 安格尔所在的俱乐部,是加国最大最好的公园滑雪俱乐部,除了他们的教练,安格尔还为他介绍了俱乐部里的其他著名运动员。 “霍尔曼·卡罗尔,我们最出色的障碍追逐选手,他拿到过世界杯的冠军,我的障碍追逐就是他教导的。 “雅克·库伯,别说你没有印象,他在坡面障碍技巧上曾经拿到过世界杯的第三名,去年你们有在好几场世界杯上见过,他的世界排名大部分时间可以进入前十名。” “还有巴尼,我最爱的巴尼,他可是我们俱乐部的大明星,去年他的雪上技巧拿下了总积分第二的排名,就差6分,哪怕多参加一场洲际杯,他都会成为我们俱乐部的历史,他的功绩会被挂在墙上,让所有人都知道!” 安格尔介绍自己队友的时候,是骄傲的。 那与有荣焉的表情和语气,简直就像是在向余乐炫耀。 这不奇怪,炫耀自己的骄傲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余乐在“大奖赛”上赢了他,拿走了大奖。 输赢并不会影响他们的友情,但不服气是肯定的。真正垫定余乐拿下冠军的比赛是那场大跳台,华国队在空中技巧上的能力全球闻名,余乐在空中部分的技巧控制太强了,几乎是凌驾于所有人,拿下的冠军。但大跳台和坡面障碍技巧是兼项的,换句话说,余乐是用两个主项去和其他人的一个主项比拼,他有着很大的优势。 但比赛已经结束了,再去讨论这些没有意义,因而这次的巧合,就变成了对自己队友的炫耀。 余乐转头,去看自己的队友。 除了大师兄,好像其他人安格尔都认识啊……不行,这个时候输人不输阵! 余乐手比划到大师兄何宇齐身上:“这是我的师兄何宇齐,空中技巧的世界杯亚军,去年他在分站赛排名第三。他旁边的是张佳,空中技巧的金牌得主。” “谭婷,相信大家应该都认识她,坡面障碍技巧、大跳台和U型池都很厉害,冠军实力。就差一点点,如果不是比赛的时候发生意外,她在大奖赛就能拿到冠军了。” “至于白一鸣,我最喜欢的小白,和你一个项目,还需要我介绍吗?”余乐嘴里这样问着,却接着又说,“小白从15岁起,就一直是U型池的世界青少冠军,今年他会升上成年组,希望你们能有一场精彩的对抗。” 简直就像一场卡牌游戏。 双方手里握着各种排面的卡,余乐有SR卡的白一鸣、谭婷、张佳和何宇齐,还有A卡的孙毅、周晓阳等人。 与对面的“卡牌”,一经碰撞,就发出四射的火光。 第169章 白一鸣和安格尔注定要在今年的大赛上竞争。 谭婷和张佳、何宇齐, 作为华国优势项目的运动员,他们的竞争对手不知道多少,都盯着他们。 余乐看向雅克·库伯显得过分苍白的脸, 视线在他金色的睫毛上稍微停顿,想起自己去年确实见过这位俊美的犹如精灵般的选手,就连玩弄雪板的技巧, 也如同他空灵的气质,呈现出轻盈灵动, 犹如长出翅膀般的美好。 孙毅在转项雪上技巧后,他的对手便是这位“险些拿下世界第一的巴尼”, 猫儿眼里闪烁出猎食般的光,将对方从头打量到脚。 叶玺虽然站在队伍的最后面, 带着他的人以一种游离的状态,保持着和国家队若即若离的距离,但这一刻他的目光也落在霍尔曼·克罗尔的脸上,再看不见其他人。天然的与国家队员,形成了某种立场完全一致的关系, 莫名地融洽了一点。 柴明更是一边和安格尔训练队的主教练杰克·米德握手,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在这次的“南非洲际杯”里,自家队伍的胜算有多少。 一场非洲国家的“洲际杯”, 因为两个滑雪大国的存在,即将爆发的战争, 可以说在这天开始,逐渐吸引了数不清的目光停留。 “巴尼拿下一个洲际杯的冠军, 是毫无疑义的, 华国队可没有雪上技巧的高手。” “霍尔曼·克罗尔又要横扫障碍追逐的赛场了吧, 面对他,所有人都会哭的。” “今年的空中技巧没戏了,华国队全都来了,那确实是个很可怕的队伍。” “安格尔和白?我很难去判断谁更厉害,我确实见过白在视频里跳出的1800,但只有那一次,我更愿意支持比赛经验丰富的安格尔。” “余乐和雅克·库伯在南非?哈哈,这次的比赛有意思了,这两个人实力那么接近,比赛一定会很有趣。或许就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存在,这次的洲际杯可以拿到更高的分数吧。” “不如我也去南非参加洲际杯。” “算了吧,如果约拿,或者盖伦在那边,我是一定会去的,但他们两个……” “有什么问题吗?不是你说的,可以拿到更高的分数?” “只是相对而言,这两个人都爆发过,拿到很不错的名次,但很快又消失了,所以我的意思是,在这一次的比赛,他们谁会超水平发挥的更好呢?你不好奇吗?” 外界的气氛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点点酝酿而成。 但这一刻,安格尔正和余乐疯狂地炫耀自己的队友。 炫耀队友,也是一种比拼方式,国家与国家的天然立场让他们无法做简单的朋友,有立场就有争斗,就有比较。 “你的队友真棒。”安格尔这样说。 “你也一样,他们都太出色了,每一个都鼎鼎大名,我都听过。”余乐也这样谦虚。 这边,柴明正在和杰克·米德交流双方能不能一起训练的事情。 柴明并不是一名明星教练,因为他缺少真正闪耀的明星运动员,但在世界滑雪运动圈里,认识他的人可不少。 华国的自由式滑雪,从无到有,再到拥有冠军选手,可以说都是柴明亲手“雕琢”而成,直至成就了如今的规模。 华国队快速地长大,长成为让其他老牌滑雪队都警惕,甚至畏惧的“巨人”。可想而知,这位“巨人”的“父亲”,会有多么的伟大,让人敬畏。 杰克·米德至少对柴明有着绝对的尊重,柴明也回以热情,两人很快就上了那辆游览车,留下两队的队员,绝尘而去。 安格尔:“?” 余乐笑道:“走吧,和我们一起跑过去,就当热身了。说起来,你们来了多久了?住在哪里的?你知道这里洗澡是很大的大澡堂吗……” 教练们都上车离开了,剩下队员在风中凌乱,最后加国训练队的队员无奈,只能跟着余乐他们并成两列,在马路的边缘,一路慢跑前进。 “嘿,接下来会在一起训练吗?”安格尔好奇地问。 “应该吧。”余乐这样回答。就像其他训练队对华国空中技巧的训练方法感觉好奇一样,华国队对加国队,除空中技巧都很好奇一样,互相学习并不代表“技术窃取”,反而更大的可能是提高选手的成绩,进一步得到提高。 文明就是交流,故步自封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一边说话,一边跑步,余乐也忘记了喊口号的事儿,速度已经很慢,但到达地方的时候,似乎还有很多话没有说。 然后余乐的目光就落在了前方的雪场。 前天他们进山的时候,就看见过雪场的环境,今天再过来,看着那纷纷扬扬飞起雪花的造雪机,果然无论怎么看,这里的雪还是太薄了。 “雪好滑吗?”余乐问安格尔。 “就那样。”安格尔的回答显然不是很认可,但能够在这季节滑到真正的雪已经很难得,再说南非真的是夏季可以滑雪的国家里,消费最便宜的,还供不应求。 教练们已经在雪场的大门口等候许久,看见他们过来,就叫着自己的队员在一处集合。 余乐还以为他们会马上混在一起训练,但是当训练任务安排结束,教练带着各自的队员离开时,才发现和他想的不一样。 转头向安格尔摆摆手道别,余乐和周晓阳跟着路未方走向缆车站。 今天柴明带的是U型池,将余乐交给路未方带着,他们过去的时候正好和贺川带着的叶玺等人同路,双方谁都没有说话。 等缆车到站,两队人分别前往不同方向的赛道后,余乐才抽了个空问路未方:“听王云龙说,我们还要和他们一起滑障碍追逐,是有这事儿吗?” 路未方长了双狐狸似的狡猾眼睛,却是个大嘴巴,问什么都能问出来:“你不是在大奖赛滑进前四名吗?柴总的意思应该是用你考验一下其他人的水平吧?要是连你都滑不过,天赋也就那样儿了。” “你这形容我可不喜欢。”余乐笑着扬眉。 路未方摆摆手:“而且老柴盯着加国那几个呢,估计找时间会安排几场合训,也好让他们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 “……所以先把我干掉,再打压他们?” “有本事你就别被他们干掉。” “我又不是障碍追逐的主项,还得为不应该的项目花心思?” “就因为你不是主项,和你比较才重要,你说要是连你都赢不了……”路未方眨眼。 余乐无语,这是什么神逻辑。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坡顶上,准备一下,就可以开始训练了。 坐缆车上来的时候,余乐已经观察过场地,非常简单的训练场,甚至不像比赛的赛道,就像大部分滑雪公园里那样,装上一些简单的道具,再立两个跳台就够了。整个赛道不足500米,道具多,而且凌乱,和正规赛道每个街区中间还有加速区不同,所以也就需要选手自己安排路线。 道具难度都不大,而且常见,又得自己安排路线,这样反而加大了如余乐这样高水平选手的难度。 “怎么滑啊?”周晓阳都说,“感觉很简单啊,就这道具我也行。” 余乐说:“大家都行的时候,才是真的难的时候吧。” 周晓阳想想,“对哦。” 就比如2米高的一周跳台,相信来比赛的选手都可以完成一周的跳跃吧?太低的底线,反而限制了高水平选手的上限。 余乐就算再厉害,他能在一周台上翻三个跟头吗?高度那么矮,怕不是要一脑袋栽进雪里去。 全身的力气无处用,所以想要在即将举行的“洲际比赛”里,滑出高难度高技巧的动作,拔高这次“洲际杯”的奥运积分系数,能不能在简单的赛道上玩出让人惊艳的花样儿,就变得至关重要。 余乐这么一说,周晓阳也明白了。 周晓阳对“洲际杯”这个程度的比赛,恐惧度不高,一开始就野心十足的想要拿个名次。 他也想去奥运会上看看啊! “你打算怎么滑啊?”周晓阳直接问余乐,想要照抄“学霸”的答案。 余乐倒不在乎,告诉周晓阳自己的计划,问题是他现在也没什么想法,“先滑几次再说。” “好嘞,我跟你一起下去啊?” “行。” 他们下去的时候,路未方也一起下去了,三个人滑一小截就停下,商量眼前的道具选择。 入眼有好几个贴地不过30厘米的箱子,这是新手玩的东西,存在在比赛赛道上就特别碍事儿,尤其是余乐想从一个平桥,斜滑到下一个平桥的时候,横在中间的箱子就相当碍事儿了。 “其实也不是很麻烦。”余乐想了想说,“这个箱子放在这里,倒是打板头的好道具,不过能不能成功,还要滑一下才行。” “可以。”路未方点头。 周晓阳不说话,认真记下,跟着“学霸”的思路走真好,脑子可以不带啦! 再往下去,又看见一些很难形容用处的跳台,连续两个跳台都只有两米来高,下方还没有降落区,简直就像是是立在雪地上的两个雪丘。 余乐说:“比赛的多了,才知道赛道的参差。” 路未方哈哈地笑:“这地方你打算怎么安排?其实走左边也可以,那不是有座桥吗?短是短了点,但做个麻花上下你还是可以的。就是下面没有东西,你需要滑更长的时间,到第一个跳台。” 余乐蹙眉:“让我想想。” 再往下滑,终于到了跳台区。 两个跳台。 一个4米。 一个6米。 路未方说:“三周台应该会成为争夺冠军的关键,你们能够在最终跳出的难度,也会成为这场比赛高积分系数的关键。前面好好把速度累积起来,我很期待你们在最后一个跳台的表现。” 周晓阳摸摸鼻子:“我能有什么表现,还是看乐哥的吧,他新练出的动作,肯定会在这个赛场上做出来,他要是能和雅克把这场比赛的积分系数提高,我也跟着占便宜了。” 余乐可不敢狂妄:“这雪滑起来还不知道什么感觉呢,练完再说。” 等再回到缆车,往山上去的时候,余乐才回过味儿来。 周晓阳夸他的时候,他也没谦虚一句,简直就是默认了自己和雅克会成为这场“洲际杯”的冠亚军。似乎他的自信心,随着自己的不断成长,一场场的比赛到今年,扩大到了一个“冠军是理所当然”的程度,还真是越来越胆大,不怕“打脸”啦。 适应场地,编排路线,努力在这样低难度的赛场寻找突破上限的方式,余乐很快就再度感受到了训练的乐趣,并且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其中。 这期间,雅克也在进行训练,双方虽然没有进行技术上的交流,但在观察对方路线的时候,自己也会有不少的启迪。 渐渐的,两个人显然都有了让自己满意的路线,然后开始为第二场比赛,第三场比赛编排路线。 因为在一起训练的原因,余乐和雅克都发现,双方路线逐渐变得一致,重复性太高了。但谁都没在意,路线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滑过去的时候,能够做出的技巧难度,这才是他们竞争的关键。 三天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 加上调整时差的那几天,余乐他们已经来到南非小一周的时间。 明天就是当地时间的周末,雪场会涌出很多当地的游客,雪场方面倒是不阻止训练队继续训练,但在周末训练的效率肯定不高。 所以,余乐他们放假了。 放假的前一天,大家就约着想要进城去转转,但教练没同意。 “等我们联系过大使馆,安排了导游过来,你们再统一出门,没有允许不要离开雪场,最好不要离开我们的营地范围。”朱明得了柴明的安排,为此还特别将所有人叫来开会,下了明确的禁足令。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打消了出门的念头,回到孙毅入住的宿舍,商量着怎么打发放假这两天,然而结果还没商量出来,门被推开,路未方带着安格尔走了进来。 路未方表情古怪地看着一群人,最后视线落在余乐脸上,笑道:“余乐,安格尔喊你打麻将,三缺一。” 余乐:“???” 其他人:“???” 安格尔举起了手里提着的麻将箱,用华语说了几个滑稽的字:“麻将,余乐,打不打?” “卧槽。”程文海在余乐身后骂了一句,抢了余乐的台词。 这是什么鬼画面? 余乐撸着袖子,笑:“来来来,就你一个人?” “不,我们都来了。”安格尔让出门口,鱼贯走进来六个人,他们中间手里有人提了个麻将箱,有人手里拿着折叠的桌子,进屋二话不说,将桌子展开,麻将“哗啦啦”就倒在了桌面上。 “你们两个,我们两个,输了换人,做俯卧撑。” 余乐看着在眼前一马排开的老外,又看看麻将,得嘞,这国粹算是在全世界推广开了。 可惜余乐不会打,一点儿都不会打,所以只有加油助威的份儿。 何宇齐说他会打,卓伟也会,还有两个人也请战上场,余乐就和安格尔站在一起,一人手里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吃一边看,一边聊天。 华国人嗑瓜子是打小儿在家里的言传身教,小小年纪就会用门牙和舌尖轻松的剥出瓜子仁,但安格尔不会,吃的面红耳赤,口水都沾了手。余乐优越感十足,笑的眉飞色舞。 安格尔擦擦手,生气地说:“欧洲杯麻将锦标赛,你们华国队的团体赛才排名30位,这不是你们的游戏?”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所有能听懂外语的人,全都冷着脸看了过去。 老祖宗发明的麻将,就被你们这么嘲笑,叔可忍嫂不可忍啊! “大师兄,干他!” “来个清一色杠上开花!” “不能输啊!输了丢大人了!” 一边努力攒劲儿,一边又很享受与外国友人,一起分享国粹,欢聚周末时光的休闲时刻。 屋里时不时就响起笑声,原本以为难熬的周末,变得愉快了很多。 后来就连柴明都闻讯赶来,围在麻将桌边上看了好一会儿,等着华国队这边输了换人的时候,二话不说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一副老江湖的气势。 大家抗议归抗议,但气氛其实很好,安格尔小心用指甲剥开瓜子,笑眯眯地闲聊:“说起来,你这个赛季结束差不多能进选手库了,要是运气好在奥运会前……” 余乐听着“选手库”心里一动,但一回神,才发现程文海已经消失了很久,他环顾一圈,问白一鸣:“程文海干吗去了?” 白一鸣给他一个“白脸”。 安格尔还在说:“……不过白应该比你快吧,他在下次比赛就有机会了。” 余乐注意力却全都不在安格尔说的话上,他转头去看外面,天已经黑了,程文海离开最起码三圈,委实有点长。 “我出去找人,回来聊。”余乐告知安格尔,让白一鸣跟着自己,出来门去。 “嗨,一起?”安格尔却追了上来,余乐只能同意。 出了门,天已经全黑,很是冷清,连排的平房大多紧闭门窗保暖,从窗帘后面透出一点光来。余乐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也知道这里环境不好,上厕所最好都结伴,没有必要最好不要出门。 南非是非洲经济很发达的国家,吸引了周边很多国家的流民,没有经济收入的他们只能做些违法的事情,增加了这个国家的治安压力。最近“滑雪洲际杯”即将举办,会有一部分来自发达国家的游客和选手抵达这里,同时也会吸引流民向这里汇聚。 这也是余乐担心程文海离开太久的原因,谁敢保证有没有流民躲过营地的治安,潜入进来呢? 余乐和白一鸣先去的程文海宿舍,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叶玺他们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厕所也没找到人后,余乐又去了教练的宿舍,自然是没有人的。 连续三个地点没有扑到人,让余乐的眉心蹙紧了。 “海子!”不得不发出声音找人。 静悄悄的营地里,连回声都被吞没,听不见更多的声响。 余乐吐出一口白气,当机立断:“回去再找几个人出来,帮忙一起找。” 再回去的脚步明显快了很多,余乐回到热闹的麻将屋里,在门口对屋里看过来的人招手。 默契似乎在很微妙的养成,第一个响应号召过来的竟然是卓伟。 “有事儿?”卓伟在门边,见余乐脸色,小声地问。 “等会儿说。”余乐视线,落在随后走过来的孙毅,还有王云龙身上,把几个人叫出去,将程文海不见的事儿给说了。 孙毅看了一眼安格尔,说:“我们分开找?” 余乐看了一眼门口的位置,忧心忡忡地点头。 孙毅和卓伟,带着王云龙往他们觉得可疑的地方去了,余乐和白一鸣又回去一趟程文海的宿舍,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若有所思。 “叶玺他们也不在啊……”余乐想想,眉心蹙的很紧,“会不会是海子和叶玺他们出去了?”这话说的委婉,但就这两边人不对付的关系,不发生事儿还好说,发生了那就叫“冲突”。 但白一鸣有自己的看法:“如果是叶玺他们还好说,如果不是……” 余乐心往下坠,如果碰见的是流民,那就糟了。 “那是什么?”安格尔指着一处问。 此刻食堂旁边的锅炉房还在工作,发出“呼呼”的声响,输送热水的水管发了白,像是蔓藤一样爬在澡堂屋檐下的墙壁,分出一根根更细的水管,探入到墙壁里。 余乐盯着墙壁高处那一个个不足一米长宽的窗户,蒙蒙的热气黏在窗户上,汇聚成水珠流淌而下,蜿蜒出一道道水痕。 若有所思地回答安格尔:“洗澡堂。” 安格尔很惊讶:“洗澡?你们在这里洗澡?这么大的房子?” 余乐说:“我们住的营地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每年都过来,营地是你们训练队投钱建设,肯定比我们好。” “怎么会!”安格尔指着澡堂说,“这么大的澡堂,一定很好。” 余乐和白一鸣:“……” 说话归说话,说话间,他们已经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澡堂进去有两个,大门和二门设计成风回廊,是为了阻断冷空气,二门挂着厚厚的门帘,掀开进去就到了更衣室,更衣室里没有人,但潮气很重,水声哗啦啦地响着,遮掩了余乐始终关注的说话声。 转身,快走几步,门帘一掀开,眼前豁然一亮,余乐就看见了围在一起的人群。 “你们干什么呢?”余乐一声爆喝,是前所未有的怒气。 被他声音惊扰,转头过来的人,赫然是余乐一直在找的叶玺等人。 被他们围在中间,被水龙头里的水大力冲着的果然是程文海。 程文海明显是被欺负了,他衣裳完整的被推进了水里,从头到脚湿个透彻,在发现余乐找过来的瞬间,眼睛里亮光闪烁,继而又因为自己的遭遇,狼狈地将头偏开了。 余乐的火气“蹭”的就起来了。 他冲过去,拨开试图拦着他的手,抓着叶玺的衣服,将他狠狠地按在了墙壁上。 “呃!”叶玺轻哼一声,狼一般的眼睛吃痛地眯了起来。 “你干什么呢?”余乐捏着他的衣服,提起来,又狠狠地往墙上一推,重复,“你干什么呢!?” 第170章 叶玺扬着眉梢, 却没有说话,只是用舌头舔着嘴角,当他的嘴角被舔起来的时候, 余乐注意到了他的嘴角上的伤口。因为用力被撑开的原因,血痂崩裂,又有血流了出来, 与他脸上的水珠混合在一起,血的颜色淡了, 但从嘴角顺着脖子蜿蜒而下的模样,很是触目惊心。 这时候余乐才发现叶玺的头发、脸, 还有衣服都是湿润的,冰冰凉凉的, 比他这个从屋外进来的人,温度还要低。 余乐看看叶玺,又转头去看程文海。 程文海这时候已经从水柱下走了出来,他走到白一鸣身边,一起护在了余乐的身后, 在拦住了剩下三个人的同时,将身上淌水的滑雪服脱下来, 撸胳膊挽袖子的,像是要干上一场。 安格尔手里的瓜子已经放进衣服兜里, 歪头看着眼前的一幕,琥珀色的眼睛里有余乐读不懂的光。 余乐在看见安格尔的时候, 瞳孔收缩了一下。 有外面的人在,这么突兀地站在这里, 太显眼了, 怎么可能忽略。 所以, 到这里结束吧,把局面控制住,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余乐转头再去看叶玺,两个人的眼神对上,便诞生了奇妙的默契。 在这一刻,在这一瞬间,相同的血脉苏醒过来,古老国度的传承像是一阵浑厚悠扬的吟唱,安格尔的存在,点亮了他们心里那盏祖先的明灯。 相同的念头,在心里生出:不能动手,要停下来,冷静,克制,冷静,克制…… 余乐手松开了,叶玺眼底的敌意也散了去,他们正在一点点地分开。 “哗啦啦——”水声很大,像是从天上坠落的天河,巨大的声响,掩盖了他们的呼吸声,他们的心跳声,还有同样黑色眼眸里流转的光霞。 然后余乐的手重新用力,再度抓上了叶玺的衣领,在他的脸上重新升出怒气之前,一拉一推,将他从自己的面前拨开,推到了身后。 叶玺一个踉跄,站定脚步,狼一般冷漠狠厉的眼,第一次生出迷茫的表情,甚至有点儿委屈地看着程文海的后脑勺。 听见动静转过来头来的程文海:“……” 叶玺:“……” 程文海:“……” “咳!”但程文海就是程文海,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似乎就搞明白了眼前的情况,对叶玺说:“咳,那个,不,不,不用帮我脱衣服……” 叶玺面无表情看他:“……” 程文海还在说:“那个,我,我自己能行……”干涩地说了两句,看见傻愣愣的叶玺,程文海也词穷,怒气未散,笑的扭曲,仗着安格尔听不懂华语,快速地说道:“你倒是做点儿什么啊?活脱脱的一个老外在这儿看热闹呢,回头儿华国队不合的消息就传的满世界就是,你就不能有点儿集体荣誉感,你是不是华国人?” 叶玺眉心蹙的很紧,用视角的余光看向站在最后面的安格尔。 他似乎在努力,他垂落在腿侧的手已经努力举了起来,但是在试图往程文海脸上伸的时候,就像是空气里有着莫名的阻碍,强烈的抗拒感甚至让他浑身发抖。 渐渐的,就连脸都憋红了。 余乐有点儿看不下去。 叶玺这人大概就是从里到外的“刚”,宁折不弯的那种,让他柔软一点,弯曲一点,都能要了他的命似的。 你总不能强迫不吃香菜的人吃香菜,这太残忍了。 “那个……”余乐正要说话,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或者是制止叶玺,或者是把安格尔带走,他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场面太尴尬。 就在这个时候,叶玺举到一半的手,终于还是放弃地垂落下去,冷冷地看着程文海说:“我嘴角的伤就算了,但你也别指望我道歉,今天就这样吧。” 程文海脸扭曲的不行,被欺负的怒火没有那么容易熄灭,但他又不得不让自己暂时放弃,这个过程就像一场和自己的斗争,是一次内心的梳理。 余乐很擅长这种事情,但显然程文海不行,“社交牛皮症”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心大脸大,脑回路独特。 所以程文海在梳理又梳理之后,他说:“你别走啊,你说这样就这样,我就不这样,你能怎么样?” “?”叶玺都要转身了,闻言眉毛都立了起来。 程文海说:“你看老外就看热闹呢,咱们总的做点儿什么,要不我吃个亏,我帮你脱衣服吧。” 叶玺的表情裂开了。 “噗!”叶玺那边儿的同伴没忍住,笑了。 余乐都想1800°翻个跟头给程文海跪下,再严肃的场合也能因为你这家伙诡异的脑回路,变得喜感起来,不愧是我们家的海子。 “咳!”就连白一鸣都没忍住,握拳挡在唇边儿,藏起了自己的笑,然后他转身对安格尔用外语说道,“我们出去吧,这里他们自己处理,人找到就好。” 安格尔当然不会插手别的国家、别的训练队的事情,他从头到尾都是一种看热闹的心态,但这样更糟糕。程文海没有说错,安格尔回去一定会和他的同伴聊起这件事,真是“丢脸丢到了国外”。 这事儿要是被教练,被柴明知道,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白一鸣让安格尔走,安格尔也只能走了。 两人一离开,洗澡堂里的气氛又重新恢复凝重,好在大家的努力不是没有用,如今即便依旧紧张,却远远不到一点就燃的程度, 余乐去关了水龙头,耳边也安静了下来,转头就看见叶玺蹲在地上。他的手掌压在地面,沾了一手心的水,然后又抹在了脸上,拇指擦过嘴角崩裂的血口,重新按回地上的时候,有淡淡的血丝逸散在青绿色的地砖上。 叶玺按在地上的拇指很弯,加上他半跪的姿势,这动作显得特别酷,但余乐忍的很辛苦,特别想提醒他注意卫生,据说整个非洲大陆A字开头的病毒特别挺多。 叶玺将手拿回来,又在脸上抹了一把,似乎这个时候痛觉神经才一点点回归,他的眉心缓缓蹙紧,歪头,吐出一口带着血沫的口水。 “就不问问发生了什么?”叶玺再度站起来的时候这样说着,声音低哑,不像是生气,那声音轻柔,噙着一点笑,像是在玩笑。 余乐只是说:“不是说今天就这样了吗?” 叶玺的眉心又蹙紧了一点。 余乐就假装挽着袖子,笑:“怎么,是要继续?” “算了。”叶玺绷紧的肩膀放下来,转身离开。 余乐这次没拦他,到这个程度就行了,还想怎么样?难道要让对方低头道歉,跪下来痛哭流涕? 不至于。 最后一个人离开了澡堂子,余乐转过身帮程文海拿起堆在水里的外套,说:“顺便洗个澡,我去给你拿衣服。” 程文海却叹了一口气,主动交代起了前因后果。 说起来,还是“兼容”的老问题。 上次程文海和他们发生冲突的时候,被正好赶到的余乐平息,只是冲突没发生,不代表矛盾不存在,这一周虽然看似相安无事地住在一个屋檐下,但“矛盾”在日常的摩擦下,已经积累到了一个相当浓厚的程度。 一开始是程文海回去宿舍拿吃的,叶玺就问了一句,程文海有没有看见他的手机,程文海当然没有拿,叶玺的人就让程文海去问他这边儿的人,话里话外就是认准了有人“偷手机”。程文海能忍,当时就被点燃了火,和叶玺争执了起来。 程文海再是能言善道,一张嘴能抵过四个口?被挤兑的火冒三丈的程文海,没沉住气,就动手了。叶玺嘴角的伤口,就是他一拳给揍出来的。 剩下就到了余乐看见了一幕,程文海被押到了洗澡堂,四个人围着他不让他跑,给他冲冷水,然后又换成了温水,反正折磨人的手段阴狠毒辣,受够了苦,最后也就是个感冒,程文海本人要是不说,没人知道他受过欺负。 话不多,三言两语交代清楚,最后程文海说:“乐儿,我先动手是不是不对?” 余乐失笑:“没什么对不对,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儿。” 程文海窝心地笑。 余乐又问他:“刚刚那情形,我没帮你打架,你生气吗?” 程文海已经脱的就剩下内裤,就没再脱了,他开了水龙头走进去,一边冲着一边长舒一口气:“你谢谢你咧,没让事情变得更复杂,说实话动手我就后悔了,有理的事儿瞬间变得没理,咱又不是软妹币,难不成还跟谁都好啊,我有你们就行了,和叶玺那边儿,谁看谁烦,就谁都别搭理谁得了。” 余乐笑,他和程文海能走的这么近,三观肯定是一致的。不是怕惹事儿,而是没必要,不太重要的矛盾就先放一边儿,时间能解决一切。 后来孙毅三个人也找过来了,本来余乐想瞒着他们就不说了,事关一个被欺负的少男心,然而程文海想都没想,就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事儿给说了。 孙毅才是真的一点就炸的类型,当时眉毛就立起来:“就这么放了?干死他!人不够就喊人,给一拳真是便宜了,能想到淋水这么损的招儿,高山滑雪那边出来的果然都不是玩意儿!” 这“地图炮”覆盖面有点儿广,但他愿意说就说吧,事情反正都过去了,当是都没能打起来,之后就更打不起来。 余乐听孙毅和卓伟这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地停不下来,不得不打断他们:“小白和安格尔还在外面吗?” “啊?”卓伟看了一圈,“对哦,我还说怎么就你们两个人。” “不在外面了?” “该在外面吗?” “有什么事?我去找。”杀气腾腾的孙毅开口。 余乐笑着制止:“没没没,不用不用不用。” 余乐相信白一鸣能解决这个问题,白一鸣只是不爱说话,不代表他智商不行,严格说来就白一鸣刷题那速度,怎么都是个“学神”“学霸”级别的人物吧?可比余乐上高中哪儿厉害多了。 “我回去给海子拿衣服,你们帮我看一会儿。” “行。” “我和你一起回去。” 王云龙陪着余乐出了门,留下孙毅两兄弟陪着程文海。 现在不是装胆大的时候,雪场的经理已经和他们明确地说明了这里的情况,南非现在并不是很安全,就连雪场都要小心,尽量避免单独行动。 余乐回去一路,也没看见白一鸣,刚在想不会才找到程文海,白一鸣就丢了吧?然后就在自己宿舍的拐角看见了正交流的白一鸣和安格尔。 对方也看了他,安格尔笑着说:“已经解决完了吗?” 余乐说:“是的。” 安格尔说:“只要有人住在一起,就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磨合需要时间,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白说他们是从其他队伍新来的队员,我想告诉你,他们是紧张的,他们就像丢掉了领地的野兽,在陌生的环境里,想要争取到一点话语权,所以总会特别地尖锐,他们只是在害怕。” 余乐可不这么想,但有一个成语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他说:“求同存异。” 安格尔听不懂,但白一鸣听完后若有所思,继而点头。 和安格尔告别,余乐又匆匆回去房间拿衣裤,他直接放弃了去敲程文海宿舍的房门,一想着那几个人就在里面,便觉得头疼。 所以他回去自己的房间,拿了自己的衣服。很幸运安格尔带来的麻将,让每一个听说老外打麻将的人,都很好奇。宿舍里的教练们全都跑去围观,让余乐得以顺利的瞒天过海。 再回来,已经是十分钟后,程文海已经穿上余乐的衣服,手脚都暖暖呼呼的。白一鸣和安格尔已经不在原处,余乐看着前方的屋子,眉心一点点地蹙紧,正犹豫呢,孙毅说:“等会一起去帮我和程文海搬东西,我和他换屋住。” “我换吧。”卓伟抢着说。 “我来。”孙毅坚持,“别废话。余乐,我和程文海换。” 余乐只能说谢谢。 他和王云龙、白一鸣都不方便提出换宿舍,倒不是和程文海的“学渣”心情有关系,但既然这次事件双方的人,都一致决定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那么显然就不适合让教练们知道。 他们搬走,有人换进屋里,教练肯定要问,说不定就说漏了嘴,本该平息的事情,再起风波。 到了房间门口,孙毅上前敲开了房门,来开门的果然是叶玺的人。 他们当然不会去隔壁屋凑热闹,事实上不训练的时候,余乐有时候一天看不见他们。他们就像安格尔嘴里那些离开了领地的野兽,游走在陌生领土的边缘,只想获得暂时的安静,求同存异。 交换房间在无声中进行,叶玺他们坐在炕上沉默地看着他们,偶尔余乐不经意地抬头看过去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对面那过于“锋利”的气氛。 反应这么大,其实也就和紧张没什么区别了。 余乐拎着最后一件行李放在屋里,再度走出去的时候,看着头顶的星空。 他想,他们是不是都太在乎这四个人了,包括柴爸爸还在说什么“驯狼”,这几个人哪里像狼群了,更像是……呵! 等到了第二天,余乐早上起来,在食堂里看见了肿的半个嘴都成了香肠的叶玺。 澡堂的地上,应该没有A开头的病毒吧? 双方见面,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对视了一眼,就在看见教练进来的下一秒,默契度十足地移开视线,各自拿起了餐桌上的吃食。 这次外训,居住条件很一般,但食物还不错,大使馆安排了一个六人的厨师团队,来到雪场专门为他们做饭。品种虽然不算多,但都是国内常见的大众菜,保证干净卫生,每个人都能吃饱。 所以早上也是有面条的。 而且还是面点师父自己揉的面,有拉面,有刀削面,配上炸酱肉臊子,这早餐可比在利智劳恩的雪场,吃的让人舒服。 余乐排队在面点窗口,等着面条煮好。 贺川也来了,就排在他的身后,同时问叶玺:“嘴怎么回事儿?” 余乐的后背一紧,第一反应竟然是不敢转头去看,身上的一层汗毛都因为紧张而矗立了起来。 叶玺说:“昨天和他们玩,撞着了,又有点上火……” “悠着点儿玩,伤口看着不小,涂药了吗?” “涂了,还去队医那里开了清火的药。” “那行,吃饭少吃点儿辛辣的,还有那个老干妈别吃了,小半罐倒下去,你是想嘴巴都烂掉吗?” “已经比平时少了。” “哎呦我天啊,你也太能吃辣了……” 随着他们的对话开始变得越来越生活化,余乐紧绷的后背也放松了下来。然后他转头看了一眼,却看见叶玺也在看着自己,上挑的眼睛里有淡淡的笑,满满的都是挑衅。 余乐抿着嘴角将头转了回来,想起了自己还要和叶玺他们滑障碍追逐的事儿,有什么意义? 事实上,确实也没意义。 在最开始的时候,柴明是觉得余乐在障碍追逐的天赋上还不错,如果要去衡量叶玺他们的水平,显然是需要一个对比,余乐和白一鸣这两个人,是他目前唯一能够想到的对比对象。 计划不如变化快。 到了南非,因为余乐的朋友圈,让柴明又有了新的选择,比起耽搁余乐和白一鸣的主项训练,显然加国的“新朋友”,更适合让这群“狼群”们知道,什么才是实力的碾压。 所以一直惦记着这件事的余乐,没有等到说好的障碍追逐比拼,倒是时间如梭,唰的一下又过去了十来天。 “非洲南非洲际杯自由式滑雪”的比赛,已经近在眼前。 最近一切安好。 叶玺和孙毅住在一个屋檐下,勉强算是相安无事,虽说偶尔会从周晓阳那里听来一些消息,但在双方领头人的克制下,没有将矛盾升级。 余乐和雅克·库伯一边暗自较劲儿,一边在明面上互相请教和乐融融,比赛时需要用到的赛道算是他们合作开发,足够让比赛变得更加精彩。 至于剩下的加国队员,也和华国训练队有过两次的合训,据说效果不错,但实际上的提升,还得看比赛成绩。 除此以外,就是安格尔对白一鸣表达的惊叹:“白是已经完全掌握了五周转了吗?我的天,我还以为利智的比赛是他状态的爆发,没想到他每天都可以做出这个动作,简直太疯狂了,我四周半还要看状态和运气,五周根本不可能,那需要在前面四次动作里做到零差错,白是已经达到了当前人类的极限了吧?奥运会的冠军已经是他的了……不,未来五年,甚至十年,他会镇压一个时代。” 安格尔当着白一鸣的面,向余乐夸赞他,这让余乐心情很复杂,无法不去看白一鸣。 无论什么样美好的前景,无论这份夸赞多么的悦耳,都没有人可以动摇白一鸣的决定。 或许白一鸣真的会在今年一鸣惊人,让全世界惊叹,但是明年呢?后年呢?很快关于他的赞美之声,就会随着他的退役而消失,逐渐变为传说。 “不败的传说”或许也挺好。 “是啊,超级厉害,我的偶像。”余乐笑着点头,不再去纠结这个问题。 “洲际杯”将会在四天后开始,就在当地时间的周末,当地没有双休日,因而该说是周六和周天两天。 自由式滑雪的小项现在是五个,空中技巧、雪上技巧、U型池、坡面障碍技巧和障碍追逐,再加上男女分组,整个赛程时间就会很长。 所以为了保证在比赛正式开始那两天,观众可以看见真正精彩的比赛,预赛提前四天就已经开始了。 余乐这次比赛只需要参加坡面障碍技巧,所以压力很小,在隔壁场地预赛正式开始的时候,他还可以在自己的雪道上训练,然后听听国家队员比完赛后的吹嘘。 “洲际赛”的水平本来就不算高,再说又是非洲的洲际杯,比起竞争激烈的利智赛场,华国队员真正的对手也就是安格尔这一行人,以及个别的“独狼”。 一天的预赛下来,华国队参赛的队员,几乎都能轻松晋级,有的人甚至以第一名的预赛成绩,进入决赛。 先是空中技巧。 作为华国的强势项目,何宇齐和张佳不负众望的,分别以第一名的预赛成绩晋级。 剩下的二三名,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华国队包揽,就连程文海都拿了预赛第三名。 然后是U型池。 白一鸣连大招都没放,就拿下了预赛第一,谭婷也在这个项目,以预赛第一名晋级。 安格尔比白一鸣少了三分,排在第二名,孙毅则以88分的分数,排在第三名。 雪上技巧昨天才比完。 第一次滑雪上技巧的孙毅,显然找到了他天赋的真正“打开方式”,比巴尼多了三秒到达终点。 雪上技巧不是障碍追逐,三秒的时间并不会拉的很长,也就是两个雪丘的距离,对于才转项的孙毅而言,这个成绩确实很不错。 到了今天,终于轮到余乐的比赛。 坡面障碍技巧的预赛。 第171章 坡面障碍技巧预赛的时候, 几乎是没有观众的,只有选手的教练和亲友团到场,而且参加这项比赛的选手不算多, 亚洲、欧洲和非洲运动员来了一部分,一共就四十五人。 新赛季的比赛还不算正式开始,选手只能参加“洲际杯”这样的前置比赛, 所以积分难以统计,选手穿在身上的背心, 就是自己在今天签录的时候,抽到的号码。 余乐在第七号。 雅克·库伯是十六号。 周晓阳抽到二十五号。 白一鸣是三十八号。 孙毅今年就干脆不参加坡面障碍技巧的比赛, 人的精力有限,专注在U型池, 还要开发雪上技巧,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个项目。 余乐在准备室准备,顺便观察其他的选手。 有非洲人。 非洲缺少必要条件,能够进行滑雪训练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尤其是经济条件不错的南非,进行这个项目报名的黑人, 竟然有十七八个人。 但是从服装上就可以分辨出,谁有过系统的训练, 谁没有。他们有的人就穿着平日里过冬的棉大衣就来了,背着的滑雪板是大赛组免费提供, 和鞋一起。有的人带来了全套装备,论价格不比余乐身上这套便宜。 余乐还看见了极个别, 不知道什么来头的黑人, 穿着薄薄的一套衣服, 在暖气口吸鼻子。 这次华国队过来,滑的是夏雪,国内还没有进入赛季,所以没有积分这一要求,想参加就可以报名。非洲这边则是因为这个项目的运动员有限,只要是非洲选手,自己能出得起路费,就尽管报名,还包吃包住。 所以周晓阳断定道:“那边那群人,应该是流民吧?只要报名,一周时间都可以免费吃住了。” 白一鸣目光警惕:“离他们远一点。” 再往其他地方看,亚洲面孔的选手要多一点。 黑发黑眼黄皮肤的东亚人,也占据十多个名额,余乐通过他们的语言,分辨出这里面有思密达国的选手,有R国的独狼,还有新马泰的少数选手,其中也不乏在国际上有些名气的运动员。 然后就是高鼻深眉的亚洲其他国家,以及欧洲的选手,人数不足十。 利智、澳国现在都是滑雪的旺季,那里的条件更好,雪也更好,安全也很高,所以滑雪强国的选手,大多都去了那几个赛场。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些更复杂的积分原因。 非洲这场“洲际杯”因为缺少足够强实力的运动员,奥运积分系数向来最低,大多数时候,这场比赛的冠军,甚至都拿不到1分的奥运积分。 但在奥国和利智的赛场,高手云集,世界冠军也都那里,可能只是拿个三五名,就可以拿到三五分的奥运积分。 奥运资格不好拿,积少成多,每个人都有一个“奥运梦”,自然这小算盘也打的劈啪作响。 想到这里的时候,余乐就看见雅克·库伯从人群的另外一边,向他走了过来。 “雅克?”余乐先打招呼。 雅克站在他的面前,又看了一眼报名的人群,然后说道:“预赛的时候,我们可以用出一点全力吗?” “怎么了?”余乐疑惑,这场预赛只要别摔倒,他们都可以轻松晋级。 雅克说:“一直想要和你聊这件事,哪怕只有我们几个人也好,缺少世界冠军也没关系,只要我们滑的足够的出色,就可以让奥委会的目光看过来,这场比赛的积分分量对我们都很重要不是吗?” 余乐明白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雅克,放心吧,我们会努力让这场比赛变得精彩。” 雅克很白,这种白和白种人的白不太一样,他似乎有点白化病,但并不是很严重的那种,因而这让他的皮肤苍白,睫毛和头发也是淡淡的金色,当嘴唇也泛白的时候,会让人想起月光下的精灵。 因为雅克长得很精致,用华国人的角度来看,他的眼睛深邃迷人,鼻梁高挺,不说话的时候像是绅士一样,安静而优雅。 得到了余乐的回答,雅克微笑,颔首退场。 雅克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存在感也很低,都说“白化病”是来自“星星的孩子”,大概也是这个原因,让雅克有点自卑羞涩,甚至很少和人对视目光。 某方面,雅克有点像白一鸣,他们都不爱和人目光对视,但白一鸣是阳光下出鞘的利刃,只是去看就会被锋芒割伤,而雅克则是月下的溪水,安静地流淌而过,独自奔向前方。 注视着雅克离开,沿途谁也没有接触,抱着他的滑雪板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注视门外的模样就像被拘在笼子里的存在,琥珀色的眼里充满了渴望。 简直有点儿仙儿。 余乐莞尔一笑,收回视线,看向同伴:“他说的对,没有更厉害的人参加也没关系,只要我们滑的足够的好,系数一定会有所增加。” 周晓阳说:“你也是个世界冠军,怎么就没厉害的人了。” 余乐失笑:“别逗了,大奖赛从来不在评委的考核里,有些地方的大奖赛冠军都是内定的。” “你看见网上的评论啦?” 听见周晓阳的话,余乐的笑容淡了一点,点头。但这不是什么大事,像他这种很少上网的人,网络就像另外一个世界,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好也罢,不好也罢,都没关系,毕竟那些议论声并不会影响他的成绩。 接下来就是继续热身的时间,余乐的号码很前面,大概会在第一组上山,山上没有休息室,只有用充气球和木板搭成的临时出发点,这场比赛甚至没有拉摄像机的轨道,不过有两个无人机在过去的比赛里出现过,根据赛道的长度,这场比赛的无人机应该会添加到三台。 “……1至10号……到……集合,准备出发。” 头顶响起通知,余乐凝聚注意力听着头顶上响起的温柔女声,“叮咚,男子坡面障碍技巧的比赛即将开始,请1至10号选手到签录处集合,准备出发。” 余乐站起来,从背包上拿过毯子拢在手臂上,然后将剩余的装备快速佩戴,在离开前说道:“一会儿我毯子会拿给拉金,你们上去记得找他要。” 前10名选手很快就出发了,在这个小组里,没有一个是余乐特别关注的选手。非洲的选手很多,在这个项目上,非洲整个大洲的成绩都在垫底,事实上,余乐在上个赛季,就没有看见过一个非洲人,只有从欧洲过来的混血,但他们国籍已经不是非洲。 余乐的出现很显眼,显然他不认识其他人,但有人认识他,有人就在他身边不远,用着他不懂的语言谈论他,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即便余乐看过去,对方也没有收回的打算。 其实余乐的成绩真的很一般,他上个赛季的总积分在三十名开外,而且还因为训练受伤,错过了“世锦赛”,会有这样的名气,大概和这次大赛组的宣传有关系。 没有世界一流选手来报名,就只能用二流选手来凑,他和雅克,还有白一鸣的脸出现在当地的电视里,下面还写着他们的过去的战绩。 雅克,世界第三。 余乐,世界第五。 白一鸣,“青年组世锦赛”冠军、“青年组冠军杯”冠军。 这瞎扯的宣传,直接忽视了“总积分”这么一说,将余乐等一众人,包装成了“滑雪大神”。 这样只要一上网搜索,就会被戳破的谎言,大赛主办方可从不管选手会不会背上一个“说谎者”的头衔。 余乐有点不自在。 正在和同伴说话的人,和他的同伴都穿着一套比起是滑雪服,更像是冲锋衣的衣服,显得非常的业余。 不知道是这个国家给人一种缺乏安全感的原因,还是对方的眼神让人不舒服,总之余乐又往前走了一点,离开那群人远了一点。 工作人员终于点完了人数,对他们招手:“走吧,都跟紧点。” 余乐第一个跟上去,紧贴在工作人员身后,走在了最前面。 他也是第一个坐上缆车,第一个下缆车的人。 到了赛场,他找了个位置坐下,同时将毯子盖在身上保温,寻找拉金的身影。 拉金就是雪场的工作人员,一个非常开朗健谈,并且很热情的南非本地人,他不但是个大学生,还去欧洲留过学,有着想要振兴南非滑雪运动的伟大理想,这次参加比赛的一部分非洲人,就是他担任滑雪教练时,指导过的学生。 在全部的人到达到后,余乐终于看见了扛着篮子走过来的拉金。 拉金没有裁判资格,甚至没有教练资格,他只是会滑雪,所以在赛场上只能干些跑腿的工作。看见余乐后,他笑开一口白牙,放下篮子来到余乐面前:“余?” 余乐指指自己围着的毯子:“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很高兴能帮上你的忙。” 拉金笑完后,突然看向余乐身侧,沉着脸说:“嘿,离开这里,离他远一点。” 余乐转头去看,才发现之前让自己不舒服的那个冲锋衣男人,不知道时候坐在了自己的身边不远。在被拉金叱喝之后,这人也不申辩,甚至没有生气的表情,起身就走远了。 余乐疑惑:“他是?” 拉金说:“我并不认识他,但他显然不太会滑雪不是吗?最近比赛开放雪场,来了太多外面的人,昨天夜里我们撵走了躲在锅炉房里的外来者。当然,他既然在这里,他一定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但我还是觉得他离你太近了。” 余乐深深吸了一口气,总觉得危机重重,让他本来就不多的比赛紧张感,都感受不到了。比起比赛,显然人身安全更重要吧? 拉金也说:“所以晚上请不要离开营地,白天也请您和同伴尽量在人多的地方娱乐。” “谢谢你,拉金,我知道了。” 拉金离开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忙,他还有自己的队员需要嘱咐,这种从无到有的建设,永远是最辛苦的。 余乐坐在原地,把毯子又裹紧了一点,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蹲在远处的冲锋衣男,他身边还有一个同伴,正是穿着奇怪的紧身衣,像竞速类滑雪服那样的衣服,但看起来更加的轻薄,而且泛着一种似乎因为洗了太多次而老旧的腐朽颜色。 这个雪场有租用滑雪服的服务,大部分衣服就是这样的。 那两个人蹲在地上,似乎很冷一样,缩的像两只鹌鹑,余乐多看了一眼,才确认他们不是蹲着,而是将头盔放在屁股底下坐着,两人说着什么,又往余乐这边看。 余乐急忙把目光收了回来,继而蹙眉,拉金说过的话,在他耳边翻来覆去,回荡个不停。 这时候,比赛开始了。 工作人员喊着1、2、3号的选手到出发台准备,这里面还有个亚洲面孔的选手,叫不出名字,但他穿的滑雪服上,绣着思密达国的国旗。 思密达的冬季项目,在亚洲还不错,和过去的华国差不多,冰强雪弱,他们在短道速滑上有很强的实力。 滑雪当然也有专门的国家队,但就像华国一样,他们出国比赛也需要争取名额,但最近北半球的国家都还没进入赛季,所以这位大概率是自费来竞争积分的“独狼”。 余乐看着这三个人走进出发台,只放进去一个,剩下的两人被裁判叱喝着留在了外面,黑脸的裁判看起来很不好招惹,这两人虽然满脸腹诽的模样,但还是听话地在外面,埋头穿戴装备,再瞪上这位裁判一眼。 一分钟后,比赛开始,一号选手出发了,没有展板遮着,余乐可以轻松看见比赛的进度。 思密达国的“独狼”,走了进去,站在出发台前,等待比赛。 比赛很安静,安静的甚至让人情绪无来由的低落。 没有观众,就没有欢呼声和掌声,也没有同伴在加油,就连裁判和工作人员也都很少交谈,一切都变得静谧无声,只有风刮过耳边的声响。 余乐抹了把脸,告诉自己还是要兴奋起来,这个状态可不行。 所以余乐站起身,开始活动蹦跳,调整状态兴奋起来。 选手一个一个地下去,五号就是那位冲锋衣男,余乐一开始以为他就是“流民”,应该不会滑雪的时候,没想到他竟然还真会一点。 而且在第一个道具前,他也跳了上去,只是中途掉到了桥下,然后晃了一下肩膀,又继续往下滑去。 看来也是有点滑雪底子的。 能拿出身份证明,又有滑雪底子,那应该不是“流民”了。 五号下去,六号进场,余乐穿着七号的背心,已经站在了出发台的边上,一边进行装备的最后确认,一边看着冲锋衣男滑到远处,从视野里消失。 深呼吸。 好了好了,专注,把脑子清空吧,准备比赛了。 这可不仅仅是一场预赛,不是已经答应雅克了吗?要好好发挥,不以进入预赛为目的,重点是展示出自己的实力,提高冬奥的积分系数。 对……专心,专心…… “七号。”裁判拿起手里的本子看了一眼,又看向余乐,脸上有了今天第一次的笑容,“可以进场了。” 余乐道了一声谢,又紧了一下手套,踩着滑雪板,走到了出发点上。六号选手就在前面不远处往前滑,他选择的是最简单的道具。余乐的目光没有跟着他,而是停留在自己计划好的路线上,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脑袋里就像走马灯一样,浮现了整个路线,以及计划完成的动作,一帧帧的在脑海里定格出现。 回过神,六号选手早已经看不见踪影,裁判直接喊他的名字:“余乐?” 余乐转头看向这位“不专业”的裁判,这个过程里,眼睛里的空茫在一点点消散,清明重新凝聚。 “准备好了吗?”裁判很友善地询问。 余乐点头。 “那就出发吧。” 余乐不再回应,走出出发台,横滑一米,来到旗门处,深呼吸一口气,将滑雪杖在手心反复地握紧了三次,身体拧动,倒滑出发。 最初的速度很慢,坡度达到30°的加速区,在短短两秒钟就将余乐的初速度提高到了30迈以上。 对于已经完全熟悉了这个赛道的余乐,这个速度显然不快,可惜赛道的边缘并没有“U型池”的加速设计,当余乐到达第一个道具前,速度依旧只有30多迈。 他选择的第一个道具是一坐长度3米,离地高约30公分的黝黑铁桥,桥的底部甚至有些黑色的锈,桥也有点坑坑洼洼,尤其是中间有点微微的凹陷。 据说这个赛道已经建成五年,从未换过道具,训练和比赛高频率的使用,让赛道上的道具都有所损伤,那是肉眼难以清楚看见的毛病,但滑在上面就是有些不舒服。尤其是平衡能力不行的选手,大多掉落的位置都是在那块凹陷处。 余乐当然不会出现提前下桥的低级错误,他轻松的一个右转体270°的上桥,然后在桥尾完成一个左转体450°的下桥。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麻花跳】上下桥的技巧。 只是赛道的设计原因,余乐不能获得更好的初速度,上桥他只能做270°的转体。 在训练上他试过更高难度的上桥,但出现了失误,对于他的平衡性而言,在这个动作上会出现失误,只能说明条件苛刻,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或许有力量更强的人可以完成,但他不行。 轻松地完成了第一个道具,余乐滑向左侧。 左侧有一个离地80厘米的长桥,是这个赛道算的上有点难度的道具。只是余乐需要从现在的最右侧,在两秒钟内,以40迈以上的速度,几乎横滑过整个赛道,抵达左侧。 如果是这样还好,但是这个赛道很乱。 最初建设这个赛道的时候,坡面障碍技巧才确定成为奥运会项目,来到这个滑雪场的训练队要求设计这么一个赛道。然而那时候无论是雪场的设计者,还是训练队的师生,都对这个项目充满了茫然,每一步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不难看出,这条赛道最初设计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选手会选择一个位置,一直滑左边,或者右边,又或者是中间。因而街道区和街道区中间,并不存在加速区的设计。 这也就导致,余乐想要横跨赛道,从右侧滑到左侧的时候,就违背了赛道设计者的初衷,不存在“一马平川”,任意换道这个选项。 这样就更有意思了。 偏偏坡面障碍技巧的运动员,前身可就是一群极限运动员。 他们脚踏雪板,从雪山之巅滑下来,小小的身影在雪面上逐波踏浪,蛇形而过,身后崩落的大雪犹如九天坠落的银河,在生与死的边际,追寻着人类的极限,遇树蜿蜒,遇石飞跃,与冰雪之神共舞,挑衅死神的镰刀。 他们最擅长挑战复杂的地形。 坡面障碍技巧运动进入奥运会项目后,多了很多预防危险的规则,虽少了那么一点生死一瞬间的激情,但运动员在雪上的避障能力,永远都是他们的核心技巧。 所以当余乐从赛道的一侧,往另外一侧滑去,所有收看直播,以及在直播屏幕前,观看比赛,准备打分的裁判,全部都扬了一下眉。 就在余乐的前面,有一个离地30厘米的箱子,那箱子足有三米长,属于绝对绕不过的道具。 余乐是打算跳过去吧? 裁判们这样想着,同时充满期待地看向余乐。 在无人机的跟踪拍摄下,横滑过雪道的余乐果然跳起了起来,但又出乎意料,在跳起的同时,完成了一个转体的动作。 270°的转体! 落在箱子上! 哦!对! 虽然这个道具应该并不是余乐的目标,但它矗立在那里,就是一个必须去挑战的关卡。如果不去想这个道具是个多余的东西,那么完全可以将它当成一个侧面上桥的道具啊! 是的,没有错的一个处理的方式。 尤其是余乐270°转体上箱,却并没有在箱子上停留,而是直接沾之即离,落在另外一侧的雪地上的时候,甚至又一位裁判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太帅了! 这个道具的处理,透露出了余乐的从容,和他的创新能力。 他已经从模仿其他人的动作里走了出来,有了自己独立处理道具的实力。 平衡感也很强。 旋转上桥,不等站稳,就又从另外一侧下桥,别看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但在高速滑行里却是一点不简单,短短时间需要处理的数据太多,大脑思维或许可以跟上,但没有强大的身体素质,也无法完成。 “很棒!”这位本就喜欢余乐的打分裁判,这样夸赞道。 第172章 听见这样的夸赞, 裁判室里竟然没人反对,亦或者做出古怪的表情。 因为优秀就是优秀,这一点任何人都无法反驳, 哪怕是裁判。 不过有位裁判,这样问道:“那么这个动作我们应该放在哪个街区呢?” 裁判室里没人说话了,疑问已经提出, 剩下就需要主裁判去决定。 同时,余乐终于到了, 他“千山万水”方才寻到的道具,就犹如看见了心爱的姑娘, 他跳跃上去的动作有着无尽的温柔。 从侧面,旋转着, 犹如轻盈蹁跹的蝴蝶,挥动着翅膀,落在花朵上的那一瞬间。黑色炫彩的滑雪服在旋转中,转出朦胧的光,极致的黑里释放出七彩的光斑, 轻轻,轻轻的, 在上面停落。 终于做出来了! 450°的转体上桥! 在处理了这么多的细节后,还能够速度不减反增, 干净利落的完成之余,还给人一种留有余力, 举重若轻的舒畅感。 “这个选手今年提高了不少。”有裁判这样说道。 今年是余乐参加坡面障碍技巧的第二个赛季,在上个赛季, 他快速的成长就给裁判留下了不少印象。只可惜他的发挥并不算稳定, 后来又在“世锦赛”前, 因为受伤退赛,留给裁判的影响还大多固定在“二流运动员”的水平上。 这次受邀来南非进行裁判工作的裁判们,在了解过报名选手的资料后,都表示出了兴趣缺缺。 不仅仅是余乐,包括雅克、白一鸣,在他们眼里都只是“二流运动员”。 “一流的运动员”最起码要拿到一次世界杯分站赛的冠军,这个项目超一流的现役选手,全世界只有两个,约拿·达罗和盖伦·内维尔。 余乐毕竟才上场,并不能彻底颠覆裁判的印象,但只凭借两个道具,就拿到裁判一句夸赞,也说明了他今年在处理道具的细节上,更加出色了。 余乐在第二个街区,选择了450°的上桥和270°的反向落地。 同样是【麻花】。 而且反向落地的分数也不低。 这两个道具余乐都完成的很轻松,他一路倒滑,身体拧转,朝着他选择的第三个道具滑去。 这个时候,他的速度已经快达到50迈。 速度的感觉终于有了。 不但不会让人觉得恐惧,手忙脚乱,更高的速度反而会让余乐这样水平的运动员,注意力更加集中,而且他的身体素质,也更适合50迈以上的技巧处理。 就比如3匹马力越野高配四驱带涡轮增压的汽车,你让它始终保持30迈的速度低速行驶,信不信发动机会委屈到颤抖,发出焦糊的味道。 速度上了50迈,余乐的注意力也变得更加集中,在滑向下一个目标道具前,他张开嘴大口地喘了两下,肺腑里的浊气跟着嘴里的白雾喷薄而出,在冰冷的空气里逸散开。因为不断细微精调而发热的身体,在这个过程里快速降温,整个人也更加清醒,思维的速度也变得更快。 其实也不太需要脑子。 路线和技巧早就已经编排好了。 在过去二十来天的训练里,这几条路线都已经练出了肌肉记忆,余乐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进行体能控制,以及判断角度和起跳的时间,位置。 跳! 在第三个道具前,余乐选择的是倒滑的正面上桥。 只有90°。 难度比较低,不是余乐无法完成更高难度,而是他有别的安排。 90°上桥,在桥上站稳的下一秒,再来一个【桥上跳】,180°的跳跃,身体换成了左侧在前。 随着桥尾在一点点靠近,一点点接近,余乐在最后一米的时候猛地跳起。 这是一个360°的侧面翻腾动作,而且在落地的时候还进行了一个90°的转体。 正面落地。 完成! 裁判们在点头。 在道具结束的时候去做翻腾类的动作明显是更难的,因为翻腾的周转更大,而道具桥最高也只有一米。 要知道在跳台区里,一周台的高度是两米起。因而想要在完成道具的时候,做出一周翻腾的动作,选手需要多么大的爆发力。 但这是爆发力的问题吗? 不! 爆发力仅仅是去做这个动作必须的条件,而不是完成这个动作需要的能力。 在任何技巧类的运动里,细微动作的控制,其中就有对力量的控制,多一分力,就要多一分与之抗衡的力量进行控制。 在不足一米高的道具上完成一周翻腾的技巧,那么余乐就必然用到更多力量的同时,还要用出能与之抗衡的相同的力量,处理落地时候的平衡稳定。 然而再难,余乐依旧将他完成,并且从容的继续往下滑去。 裁判对余乐的印象分一直在提高,他表现出了很多“一流运动员”应该具备的能力,让人惊叹他再度刷新的成长性,以及对这个赛场的期待值。 就在余乐完成这个道具,前往下个道具时间段,主裁判发言:“箱子上的动作就放在第二个道具上吧,那是一个明显的连续性动作。” 其他人听完,知道这位主裁判显然很欣赏余乐之前的尝试,虽然都受限于道具,限制了选手的发挥,但这样组合下来,也是可以拿到高分的。 余乐此时已经滑到第四个道具前。 是的。 这个赛道有很多的道具,乱七八糟地摆在很短的一个范围里,和现有的国际赛道完全不同,余乐必须去完成第四个道具。 这是一个彩虹桥,也是整个赛道,唯一一个“异形道具”,对于余乐来说,完成彩虹桥太简单了,他身体一矮,90°就轻松上了桥,在冲上长虹桥最顶端的时候,又往上一个180°的【桥上跳】,飞跃了一米多的距离,直接落在接近桥尾的位置,然后身体往下一沉,就直接落在了地上。 没有下桥动作,很可惜,因为余乐做不了。 就是盖伦和约拿来了,也不可能在彩虹桥上完成【桥上跳】的下一秒,再接上一个下桥动作。 彩虹桥的坡度很大,远高于35°,想要在上面平稳的滑过都很难,想要做技巧,就只能在【桥上跳】和下桥动作里二选一。 这一次,余乐先做【桥上跳】,下一场比赛,再做下桥动作。 虽然没有什么炫酷的技巧,但选择彩虹桥本身,就足以让裁判给出更高的分数。 真是看够了在平桥上的各种动作了,除非真的做出超难的技巧,对于阈值已经超高的裁判而言,已经很难有选手能在平桥上给他们什么触动。 从彩虹桥上下来的余乐,终于正式告别了街道区,来到了跳台区。 跳台区依旧继承了这个雪场独特的,简单的风格。 就比如前面两个一米高的连续跳台,简直就像是开玩笑一样的存在。 这个高度能做什么动作?什么都不能做。但你又不能忽视它,绕过它到后面去。只能硬着头皮去挑战,还得尽可能做的“高级一点”。 余乐只能左侧的360°偏轴转体,落地后,马上往右侧滑去,再来个右侧的360°偏轴转体。 也算是努力展示了一番自己在偏轴跳跃上的能力。 余乐连续做了两个跳跃,只有一周,他觉得这太简单了,但裁判们可不这么认为。 看的人,和做的人对难度的看法,肯定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余乐的两次跳跃,在裁判看来,真是太棒了。 就像会功夫一样。 “华国功夫。”甚至有裁判笑着这样说。 翻跟头这个动作肯定任何一个坡面障碍技巧的选手都会,但前提是有一个很好的起跳条件,让他们有时间去完成这个动作。 就像之前余乐侧翻腾下桥一样,在一米高的雪台上做翻腾技巧,其实是很难得,理由同样是爆发力和相对控制力的问题。但是当余乐连续翻过两个跳台的时候,视觉上的效果当然又不一样了。 1加1叫做双倍。 余乐是跳水出身,他的空中动作是极为规范的,这是他和其他选手很不一样的地方,就连约拿在完成空中动作的时候,腿都会不自然的打开,又或者是蜷缩的不到位,导致他们在空中的展现力过于松散,在一部分裁判的眼里并不好看。 至少不能用这些人的动作作为教科书。 余乐这两跳,就是完全“教科书级别”的偏轴转体了! 无论是左转也好,还有右转,余乐的身体都蜷的很紧,这样或许在展开的时候有点麻烦,可是蜷的越紧,他的周转半径就越小,其实完成整个动作,在空中的耗时差不多。 耗时差不多,但动作更规范,自然也就更好看,干净利落的大开大合,从裁判眼前滑过的,完全就是一颗如同流星般耀眼,帅气飒爽的运动员。 就像是会功夫一样呢。 所以一名优秀的运动员,除了具备足够高的技巧外,拥有自己的独特个性也是非常重要的。 一共七名打分裁判,大半数的裁判在上个赛季都没有遇见过余乐,但只是半场比赛,就让他们确认,这就是一名非常好的运动员。 在连续跳过两个一米的简直就像是雪丘一样的跳台后,余乐终于来到了赛道上,第一个正式的规范的跳台。 很简单的一个“印钞机跳台”,又宽又长,高有4米,选手可以轻松借助宽大的跳板,进行一个偏轴跳跃,如果技术好,还可以“偷周”,只要没有抵达裁判判定的“减周”数值,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平白获得90°的额外周数。 余乐也打算做偏轴动作。 他已经把偏轴练出来了,现在就是展示的机会。 这个赛季,他必须要让裁判记住他的全面性,完成“技术储备”。虽然他更擅长向前向后的翻腾。 双脚控制滑雪板的方向,在跳台上滑出一个悠长的弧线,在滑行的过程里,身体已经做好了拧转的准备。 双腿好像变成了弹簧,压缩,再压缩,同时还向一个方向拧着,复杂的力量在身体里形成精密的控制,直至来到跳台的边缘。 余乐向上一跳。 飞起来了! 这是一个左侧的偏轴转体。 他在半空中,身体蜷缩成一个足够紧,却又依稀放松的姿态,同时手已经摸到了滑雪板的板头三分之一处,在那旋转拉拽的过程里,神奇的身体控制力,双脚竟然没有丝毫的分开。 大大地治愈了强迫症。 就连裁判看着都觉得格外的舒适。 他在半空转体,上升的过程就轻松完成了一周,在抵达最高处的同时,又完成了一周。 已经转了两周,对于一个4米的两周台而言,这并不算什么能力,但他跳的真的很高,飞的也很远,这说明他在之前的速度很快,在街区里没有丢掉速度,也就是说没有出现失误。 非常稳定的发挥,流畅地一路滑下来,到目前为止,都无错可挑。 裁判们都清楚,余乐不会因为是两周台,就被限制发挥,他已经还有后面的动作。 果然。 在两周之后,余乐从最高处落下来的时候,他又再度转了一圈。 往下落的过程,伴随着余乐同方向的旋转,让频率有着微妙的契合,也让明明速度同样快的偏轴,好像被拉长了一倍。 裁判们的眼球,简直就跟着余乐的身体,在眼前那巨大的屏幕上,从右边转到了左边。 3周! 很好! 能在两周台上完成三周,余乐确实已经具备了一名“顶尖选手”应该具备的能力。 然而这还没有完。 偏轴转体的落地还有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就是选手无论往哪边转,最后基本都是横在雪上,所以想要完美的落地,就还要加上一个小角度的转体。 这个转体就变得很关键。 是朝前面转,降低难度,正面落地呢?还是朝后面转,提高难度的同时,去努力获得更高的分数呢? 余乐显然选择的是后者。 到了他这个级别,参加这样的比赛,无论怎么滑都能够进入决赛,自然就会考虑怎么做,才能获得更高的积分。 尤其是这么简单的赛道,在被限制了能力之后,余乐就更渴望展示自己,尽情的尝试。 三周偏轴转体。 + 90°转体。 + 反向落地。 落地的时候,身体还是晃了一下,但很快,余乐就控制住了。 这个动作对他而言不算最顶尖的难度,只是在两周台去完成,无论怎么努力,身体都不可能在这个高度上,完成1170°的空中技巧。 展开的时间太短了,仓促的落地就一定会有这样那样的小问题。 但没关系,余乐的平衡力很强。 倒滑落地,高速滑行,再加上身体不自然的弯曲,在这样的程度下,余乐还是只往前晃了一下,继而又重新站稳,如同巨人一般,再次站得挺直。 裁判们的脸上出现了笑容,大概是对余乐有了期待吧,所以在余乐去勉强尝试这个难度的时候,他们都跟着一起紧张了起来,脸上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紧绷表情。但是当余乐完成,并且顺利落地后,这些紧张感又纷纷化成了高兴。 已经有人在迫不及待地打分了。 嗯,这是一场很精彩的比赛。 他们很愿意给更高的分数。 当然还没到松一口气的时候。 余乐还有最后一个跳台没有完成。 如果在这个跳台出现了失误,他前面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那么他们一定会很失望。 所以要加油,坡面障碍技巧这项运动,裁判的整体印象分很重要,所以不要让裁判失望。 打完分的裁判将手从打分器前,收了回来,或者蓝色,或者褐色,或者黑色的眼睛,再度落在前方的电视屏幕上,充满期待,兴致勃勃地看着。 余乐此时来到了最后一个跳台。 高有六米的,三周台。 这是一个可以真正飞起来的跳台。 在速度合适的时候,他可以在空中停留两秒多的时间,这是一个比10米跳台,还要长的空中时间。 余乐可以在这个跳台上,完成他最擅长的翻腾动作。 就比如他不止一次在大赛上完成的,向后翻腾三周,接一周转体,1440°的难度。 只要跳这个,他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几率完成,而且还会拿下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高分。 但是余乐没有。 他必须告诉其他人,告诉那些裁判,包括不在这里的,出自国际雪联的国际级裁判们,向他们传递出一个消息——我余乐,很全面。 所以。 这是一个向右的,偏轴转体技巧。 他在跳台上,向右边滑出弧形的时候,就代表了他的决定已经做出,再不能更改。 说实话,观看这场比赛的,华国队的队员和教练们,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余乐真的在偏轴和右侧转体上,开窍的太艰难了。 嗯,相对他自己而言。 总之他是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找到偏轴转体的核心力量,才从右侧动作的阴影下,勉强走出来。 包括柴明在内,其实华国国家教练团队都对余乐都有一个相同的想法,都希望他尽量不要在比赛里去做这个动作,如果一定要做,就拆开来做,至少那样不容易受伤。 余乐的左侧肩膀不能再受伤了,再来一次就会被打上钢钉,下半辈子都会被伤痛袭扰,成为真正伴随他一生的阴影。 然而余乐还是做了。 当他滑上跳台,并且做出向左侧滑行,画出弧线的时候,柴明等一众教练,就已经看懂了余乐的意图。 所有人的脸上都跟着紧张了起来,柴明更是眯着眼睛,牙根跟着咬紧的模样,就像在一起帮余乐使劲一样。 给我收着一点啊小子! 赛季才开始,还没到你浪的时候!! 无法阻止余乐的柴明,只能在心里这样咆哮。 滑到了跳台边缘的余乐,再一次地飞了起来。 没错!就是向右转的偏轴转体。 余乐这一步走的未免太急,太大了,柴明心里最后那一点希冀都跟着消失,他只能看着,看着,死死地看着大屏幕里的那个人,明知道自己什么都阻止不了,还是想要提前发现他在半空中出现的疏漏,好像自己在确定余乐会摔倒的时候,能够扑上去将人接住一样。 一周,两周。 完成的很标准,在还没有升上最高处的时候就完成了,这个程度对于余乐而言很简单,柴明并不担心。 然后是第三周。 抛物线已经临近了最高处,这个高度、这个进度和平时训练的差不多,也没有问题。 转体的动作和抛物线的频率形成了某种契合,在余乐完成整个第三周的时候,他就像在半空悬停一瞬似的。 时间被拉长了一点,继而又恢复到正常。 余乐开始往下落了。 同时他在完成第四个偏轴转体。 果然是要做第四个吗? 还是右侧的动作。 这个小疯子。 柴明很无奈,有焦急,但心里却又有一个角度在这一刻生出骄傲的感觉,似乎在欢呼雀跃着,为余乐的勇敢鼓掌。 然后在那落下的过程,余乐第四周也完成了。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柴明才发现他做的是一个单手安全抓板动作。 眉梢微不可查地一扬,想笑,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他一定会笑出来。 看来还是留了一手嘛,只敢做个【安全抓板】,倒不是完全地疯。 这样一来,余乐的成功率就大大地提高了,从刚刚起就紧张到不行的柴明,也放松了一点。 完成四周的余乐距离地面还有很高的一段距离,这让他可以从容的将身体打开,并且调整一个小于近于90°的角度。 面朝着前方。 落地。 落地了! 他落地了!! 顺利地落地!! 余乐落在地上,身体往下蹲了一下,以缓解落地时候那巨大的冲击力,落地如扎根,甚至没有丝毫的晃动。 太稳了。 稳稳地立在雪坡上,向下疾驰而去。 就在前方,他的队员,他的教练们,就等在那里。 他们举着手,挥舞着手里任何的东西,发出呐喊的声音:“余乐,帅爆啦!!” 余乐笑着迎上去,与每一个探出的手握住,中途他被拽过去几次,一个大力的拥抱之后,又被有技巧的推向下一个人。 “完美发挥!” “看你最后这一跳就知道,这一波稳了。” “牛啊,四周半是吧?比训练时候的成绩好。” “你就是胆大,越是比赛越是胆大,还真就被你做成了。” 他们都熟悉余乐,即便不是一个项目,也知道余乐的上限在哪里,但比赛时候的余乐又是另外一个模样,平日里温暖克制的家伙在比赛里很有气势,那是极度的冷静,也是极度的自信,便又是另外一种风采。 就是很喜欢,一点儿都不嫉妒的喜欢。 “预赛第一晋级吧。” “那必须的啊,这不是我们余乐吗?” “第一场就碾压似的出场,就不给别人留退路吗?” “给谁留退路,他也敢想!” “哈哈哈。” 第173章 起哄的大笑声汇聚在一起, 余乐也听不太清楚,究竟是谁说了什么,灿烂的笑容迎着他, 也收不了笑,然后就看见了从准备室里疯跑出来的程文海。 程文海拨开人群,跳起来扑向余乐, 这么大的一个人,跟头猪似的重, 余乐的脚下的滑雪不受力,一个打滑, 屁股蹲坐地。程文海就挂在护栏上,笑的眉眼皆弯:“牛批, 行云流水,举重若轻,全程下来看不到一点儿毛病,好的不要不要的。” “谢啦。”余乐仰头伸手,被程文海拉起来, 正要说话就看见了走在后面,也从屋里走出来的柴明。外面没有电视直播, 只能屋里去看,留在外面是为他庆祝的人, 进了屋里是关注他成绩的人。 柴明没有说话,在人群后面看他一眼, 下巴一甩,余乐懂了。 “我看分去了, 回见。” 余乐说着, 左右脚一蹬脚后跟, “咔哒”两声脱了滑雪板,弯腰去拿的时候屁股被拍了两下,他支楞起来,是程文海在拍他屁股上的雪,余乐说:“又蹦又跳的也没见摔跤,你可好,一来就让我摔个大跟头。” 程文海嘿嘿地笑,指着不远处的电视屏幕说:“分出来了。” 不说了,看分去。 到了电视屏幕前,果然分数已经出来,贴着他大头照的屏幕下方是一排分数,余乐先看了一眼总分。 嚯! 96.50分。 很高啊! 但一想到这是“洲际赛”,有前面连滑雪不太会的选手做对比,分数有些虚高也很正常。 再说了,他今天表现这么好,心里的预期分值也是95分左右,高点儿不好吗? 随后才将目光移向前面的小分。 全程分是38分,在默认不满分的情况下,这个分数已经算是很高。 再从后往前看,将每个区域的小分也映入眼帘。 第三个跳台,也就是最后一跳,拿到了9.90分。 第二个两周跳台是9.80分。 第一个跳台,也就是那两个连续的一米跳台,他竟然拿到了9.60分。 余乐因此还多看一眼,确认了一下,确实是9.60分。 那两个跳台余乐其实就一直不明白存在的意义,自己又应该怎么表现才是最好,跳来跳去的,也就只能完成个一周转,对他而言实在简单,已经做好了这个区域自己拿不到9.0以上分数的准备。 但实际上却比想象的高出不少。 自己是哪里做对了而不自知吗? 带着疑惑再往前看。 他在街区的表现,如果加上他转体上桥打板头的那个箱子,相当于是完成了四个道具,在规划这条路线的时候他也很好奇,裁判应该怎么打分才公平。 可惜分数并没有告诉余乐,裁判是将哪些道具合并在了一起,反正还是国际打分规则,街区只有三个小分。 第三个街区,9.70分。 第二个街区,9.90分。 第一个街区,9.60分。 余乐的目光落在明显高的第二个街区,一脸莫名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就回头在一起移过来的队友里找柴明。 “柴教,第二个街区算的是那些道具啊?” “不知道,一会儿我去问问。” “好。” “表现的很好。” 冷不丁听见柴明的夸奖,余乐心情顿时开花,傻笑了起来。 队友们又有话说了:“傻笑什么呢?夸你一句看把你乐的。” “柴总夸一句能和你夸一样吗?” “得,被夸了,笑的傻了吧唧的。” 余乐抬脚,撩了一鞋尖的雪丢过去,终于就剩下尖叫和咒骂声了。 现在分也看了,也算是提前庆祝晋级,余乐在计分板旁边又站了一会儿,一边儿和队友聊天,一边儿等着雅克的成绩出来。 雅克就排在后面几位,顺利的话也就十分钟,就按余乐表现出来的实力,今天赛场上也就雅克能够和他抢一抢预赛的第一名。 程文海逗他:“你现在厉害啊,除了雅克是谁都不放在眼里,小白也看不上了?” 余乐扬眉:“那是,96分啊,就不能有点儿小骄傲,到了U型池,允许他看不起我。” “呸,人的U型池是要破纪录的,你就差那半圈,就不能威猛一次。” “说那么好听,你行你上。” “那就是不行,赶紧的把你那小骄傲给我收一收。” 余乐就嘿嘿地笑,不理他,和旁边的大师兄闲聊了起来。 这边儿,下一个选手还没出来,上一个选手的分数已经打出来,裁判们闲来无事,也聊了几句。 “这个华国选手你们好像都认识,我怎么没听过,非常厉害啊,难怪这边儿拿他做宣传,拿过什么成绩?”一名年纪大的裁判这样问道。 “也没什么成绩,劳恩那个滑雪场的大奖赛总冠军算吗?”这是一位年轻的裁判,他显然更关注一些边缘性的比赛。 “不算。”年纪大的裁判说,“还有吗?” “去年拿过世界杯第五,总成绩在三十多名吧。” 年纪大的裁判深深地蹙眉,似乎是对这成绩有点失望。 这时,坐在尽头处,一直沉默寡言的总裁判说道:“去年米洛和我提到余乐,说他去华国上课的时候,余乐还是个刚加入自由式滑雪的新人,那时候教练就是这么介绍的他,据说是从其他项目才转过来。” “乔布先生,您说的是去年什么时候?”年纪大的裁判对这位主裁判就尊重了很多,他将身子探出去,努力看着主裁判说话。 “就是去年赛季开始的时候吧,而且……”主裁判回忆着,这时正好有一名选手出发,职业道德让他闭上了嘴,裁判室里安静了下来。 那是一名南非本地的选手,在当地已经算是不错的滑雪运动员,作为东道主运动员,本应该获得裁判的审美倾斜,但是在那短短的20秒后,主裁判面无表情的在全程分上给了7分。 完成道具的时候,落地失误一次,跳台没有高难度不说,两周落地也摔的那么惨,就算想在手指里露更多的分也做不到啊。 主裁判打了分后,像是完全没被影响,决定继续说:“你们提到的大奖赛我也了解过,在坡面障碍技巧的那一场比赛里,余乐拿到了最高95分的成绩……” 年纪大的裁判显然对这个分数并不信服,扬着眉正要说话,主裁判已经继续说道:“第一名是约拿·达罗,他也只拿到了96.50的分数。” “呼——”有人发出吸气的声音。 年纪大的裁判顿时闭上了嘴,表情变化。 主裁判还在说:“马克告诉我这些事的时候说,其实那场比赛余乐的表现并不比约拿低,仅仅是他的难度储备少了一些,所以马克说他今年需要安排一次华国的飞检,余乐的表现让他惊讶,马上就冬奥了。 等今天的比赛结束,我找雪联调一些余乐比赛的视频,我们都应该看看,他的水平达到了什么程度,难度储备的欠缺是什么,今年的比赛一定用得上。” 这位主裁判虽然没有正面夸奖余乐,但是话里话外已经透露出了他对余乐的看好,或者说他觉得余乐是有一定的能力冲击奖牌。 这样优秀的选手,裁判都需要重点关注,也只有对他有更多的关注,才能确保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不会因为自己的片面而打出有失专业水准的分数。 主裁判说完之后,裁判室里都安静了很久,所有人都借着观看比赛,压下自己惊讶的表情,同时开始思考余乐这名运动员,他究竟,已经达到了什么样的高度…… 而此时,雅克的比赛终于开始了。 不止是余乐在关注,裁判们也需要另外一名出色的选手,去对比,判定这场比赛究竟可以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余乐一直在犹豫,是在这里等着直接看得分就好,还是进去房间看转播。雅克的能力在训练的时候他经常看见,很清楚他的上限在哪里,处理道具的小技巧有哪些。这些小技巧他有的会拿来尝试,有的只是看看而已,就像雅克也在研究他一样,他们都算是比较了解彼此。 但最后,余乐还是选择回到房间里看直播。 他也想看看雅克比赛的发挥。 在直播屏幕里,从出发点滑下的人,同样选择的是倒滑出发,第一个跳台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就是那座三米的平桥。 雅克转体上桥,旋转270°,稳稳站定,随后接上一个【桥上跳】,平桥就已经到了头儿,他压下身体,直接下了桥。 难度比余乐低了一点,少了450°的下桥,多了一个【桥上跳】,但从余乐的角度看,雅克的技巧动作施展的时候非常迷人,他有这项运动应该具备的潮流帅气,又有自己独有的轻盈灵动,就像在他最初接触这项运动的时候,对这项运动所抱有的所有美好想象,炫酷又潮流,就像走在时尚尖端的“后街男孩”。 而且雅克精致的像是精灵般的容貌,也为他的动作带去了更多的优雅,赏心悦目。 紧接着,完成第一个道具的雅克,做出了和余乐一样的决定,他从右往左滑,就像余乐那样,在“拦路虎”般的箱子前,完成了一个270°左右的转体,同样很完美地在箱子上拍打了板头,“啪”的一声脆响,随后滑向赛道最左侧的平桥,并且以一个270°的转体技巧,成功上桥。 到这里为止,技巧动作和路线的选择都和余乐一模一样。 这当然不是雅克在故意模仿余乐,事实上这条路线还是他们两个人一起研究出来的成果,而且都选择在第一场就拿出这套难度最高的路线。 不过下桥的雅克和余乐不一样,余乐在这里完成了一个360°侧翻腾+90度转体的动作。 雅克则是做了一个450°的【麻花】转体下桥。 所以要说难度,两人是一样的。 但是雅克的旋转能力没有余乐强,他在这短短三四秒钟的时间里,完成了太多转来转去的动作,似乎有点找不到平衡,所以落地的时候,滑雪板没有完全转到应该的位置,这让他在落地的瞬间身体顿停了一下,无法站稳般的前后晃动。 好在雅克稳住了。 滑雪运动员的平衡感都很强,彼此之间的差距仅仅是谁比谁更强,但绝对都是碾压普通人的变态平衡感。 雅克在最短的时间找到了平衡,只可惜因为这次失误,让他的速度又慢了下来,这或许就是他在最后一跳只能完成1080的主要原因。 接下来的街区和道具,雅克都完成的中规中矩,努力地追赶速度,拼命弥补,但显然还有点不够。 雅克在最后一跳也很冷静,没有勉强自己一定要去做不输给余乐的周数,在速度明显不那么够的情况下,他决定把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抓板上。 所以和余乐不同的,是雅克在跳出去的时候只做了一个最简单的左侧转体,但他在半空中的姿势是站立的,这样做可以让他的双方分开,并且将板头朝上翘起来,这样就可以用双手抓住板头了。 【V抓板】! 又称为【萧音抓板】,因为原创这个动作的运动员就叫做这个名字,这是以他名字命名的抓板动作。 还有些解说员,会将这个动作叫为【章鱼抓板】,是因为这个动作有点像自然界里章鱼用足,挥舞木棍的模样。 总之这是一个难度并不算很大,但很有新意,如果时机合适,正好触碰到裁判想看点儿新鲜东西的时候,会拿到一个很不错分数的动作。 余乐看着在半空中飞过的人,看着他抓板的动作,心里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有个不应该出现的想法,在这一瞬间,以一种似乎摧毁他意志的冲击力,袭向了他的大脑。 想做自己的原创动作了怎么办? 特别地想做。 但那可是个半成品,在没有更多人参与进来完善之前,那个动作只能做一周,却需要足够的腾空空间,难度并不高啊。而且哪怕是原创者的自己,在落地的时候都有不低的失误率,如果摔倒了会很可惜吧。 但,就是忍不住。 当这个念头在心里出现,就像是白纸沾上了墨,再也蹭不掉了。 余乐转念又想。 为什么不做呢? 这个时候不做,难道还真要在重要的比赛里做吗?“世界杯”?“冬奥会”? 半成品的动作,就是这个时候做的啊! 再说自己已经拿到了96.50的高分,已经确定晋级,下一场比赛也不过就是一个重复的,没有意义的过程,所以自己为什么不让这一切变得更有意义呢? 很快,余乐就说服了自己。 新的计划诞生,崭新的目标让他兴奋了起来,比第一轮预赛的时候还要兴奋,尾椎流窜升起的电流,滋滋的电起了后背的汗毛,鸡皮疙瘩像是一直蔓延到了后脑勺,让他心跳加速,呼吸都急促了一点。 “嘿,那哥们儿是长得挺帅,但你有必要看的面红耳赤,大口喘气吗?”程文海调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余乐从那突然窜起的战栗感中唤醒。 余乐白他一眼:“你不懂,别瞎说。” 程文海笑:“那你倒是说一下啊,不然你这样谁都会误会吧,是不是,小白。” 白一鸣的签数在很后面,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轮到他出发,所以在余乐他们进场看直播的时候,自然就靠了过来。 听见程文海的话,白一鸣转头去看余乐,然后又看看已经滑过终点,正在和队友庆祝的雅克,说道:“想到什么了?” 余乐说:“想到下一轮做的动作,你还记得我在劳恩雪场拍的广告吗?” 白一鸣眉梢微微扬起:“要做那个?” “是的,反正也晋级了,我打算做点有趣的新东西。” “可以,但要注意安全,落地不是还没有完善?而且这次过来也一直没练过吧?” “有练过,但没完善是真的,放心吧,不会受伤。” 这个过程里,程文海就一直看着两个人,谁说话看谁,脑袋上顶着的问号越来越多,直到确认他们交谈结束,不开心地大喊:“喂,打什么哑谜呢?是什么动作就说名字啊。” 余乐无奈,只能重复:“不是说了吗?劳恩雪场的广告,哦,对了,就是利智,参加大奖赛的时候,这下你应该知道了吧?那动作究竟叫什么名字我们也不知道……” “谁说没有名字了?”程文海扬眉,“竖一字马翻腾,圆月弯刀翻腾,或者余乐跳啊,这不是你发明,并且第一个拿到赛场上的吗?就余乐跳,怎么样?” 余乐嘴角的笑容淡了下来,眉心一点点地蹙紧。 这不是疑惑的表情,也和生气无关,而是身体那强烈到让人战栗的电流感,流窜过每一个细胞的时候,细胞颤抖挤压的时候,带了一种强烈的不适。 然而身体的不适在传递到了大脑皮层,却掀起了新一轮的狂欢,四肢似乎都有些无法控制,想要克制这中手舞足蹈的冲动,就需要更加大的力量去压制,去克制。 所最终形成的扭曲表情。 “余乐跳”吗? 会有可能使用上的名字吗? 至少可以抱有一份期待吧,如果能够从“半完成品”,变成“完成品”,那么至少有些人会这么称呼它吧? 定定立在原地的余乐,忍不住的往后畅想了一下,再回神的时候,雅克的分数已经出来了。 在这里看不见分数,镜头已经切换到出发点,关注着下一名选手。 可以显示分数的显示屏,面对观众开放的,一共就只有三处。 一个是在签录处,那里有很大一面黑底白字的LDE显示屏,就在工作人员桌椅的背后,主要用作显示分数,以及进行文字方面的通知。第二处就在赛道的底端,选手通道的入口处,比完赛的选手可以在那里查看自己的分数。这个画面来自于电视信号,是经过剪切后的画面,也就是说,此刻在家里观看比赛的电视观众,与选手看见的画面大体上是一样的。 余乐可以去LED显示屏看分数,但最后他还是快步走出大门外,雅克就在那里,他觉得自己可以当面恭喜一下,分数应该不低,而且他的队友和教练也在那边儿,可以讨论研究雅克的比赛。 总之余乐和喜欢独来独往的“独行客”不同,他很喜欢在集体里的感觉,喜欢那份热闹,那份真挚的情谊。 余乐走了出去,他走的很快,好在这里距离选手通道的入口并不远,余乐赶到的时候,还能够看见雅克的分数。 92.20分。 和他想的一样,确实没有他的分数高,这很正常,雅克在道具区确实出现了失误,最后一跳他虽然很努力地用【萧音抓板】,创造新鲜感,但难度没有余乐的四周半高,难度碾压了新鲜感,他再独特也不可能比余乐分数更高。 小分没有余乐高,全程分也被扣了三分后,雅克以92.20分,排在了余乐的后面。 这是到目前为止,连80~90分区间都没有的比赛排名里,余乐和雅克就以90多的高分,遥遥领先。 “恭喜你。”余乐隔着护栏握上雅克的手。 雅克眨着金色的眼睫毛,与白皙的皮肤配在一起,有种犹如金子般贵重的感觉,笑容真诚地回应他,“也恭喜你,96.50,这真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分数,余,看来你真是一个很擅长比赛的人,安格尔和我说过,你在障碍追逐的那场比赛里,训练和比赛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警告我不要把你的训练状态和比赛状态混成一团,现在我信了,能告诉我你是做了什么吗?” 余乐被夸的难免有点赧然,他说:“在最后一跳的时候感觉很好,所以跳了一个1530的偏轴。” “喔噢。”雅克扬眉,“只有在我熟悉的赛场,训练的时候,我才能够完成这个难度,比赛里还从没有出现过,你训练的时候完成过吗?” “有,每次感觉很好的时候,我都会去尝试更高的技巧,但这样的机会不多。” “这样说起来,我倒是想起了你在上个赛季的那场世界杯分站赛的决赛里,最后一跳你似乎也完成的非常棒,你真是一个心理状态很好的选手。” “谢谢,其实我很紧张,但如果必须这么做,我就会让自己努力去接受命运。” “我懂了,感谢你的真诚。” “没什么好客气的,我们是朋友。” 男人金色的睫毛颤了颤,继而笑容变得柔软了下来,回应着:“是的,我很高兴能够成为你的朋友。” 与雅克告别后,余乐找到柴明,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柴明对余乐想做新动作并不干涉,他说:“你已经进入决赛了,剩下是你的时间。” 但接着,他又说道:“比赛里,尽量不要去做你不擅长的动作,右侧的动作加上偏轴转体,你还敢做1530,是不想参加冬奥会吗?” 余乐讪讪地笑:“我错了,柴教,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下次不会了。” 柴明盯着余乐的脸看,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不,可能是我错了。” “?” 柴明抬手拍了拍余乐的肩膀,将头转开,徐徐说道:“在赛场上我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你自己拿主意吧。” 余乐嘴角一抿,微笑,“嗯”了一声。 第174章 “南非滑雪洲际杯”的配套设施没有欧美赛场的全面, 所以也就没有雪板养护师这个岗位。 余乐和柴明聊了一会儿,就被柴明哄进休息室里休息,闲来无事的余乐就开始打理自己的滑雪板。 滑雪板他经常自己打理, 在清理和上油的过程里,也仿佛在和雪板进行着灵魂上的交流,每一次的交流都让他们之间亲近一点, 那种仿佛灵魂契合一般的感觉,就仿佛雪板上多黏上一粒都会被感知到的精细。 所以余乐一直没有换雪板。 在利智比赛的时候, 雪板养护师以赛亚就说过,他应该换一副雪板了, 在新的赛季到来前去适应新的雪板,直到重要的比赛, 默契就会被重新养成。 但余乐一直没有换。 这副雪板是他滑雪后,第一副独属于他的雪板,上面刻下他滑雪从青涩到成熟的整个轨迹,伴随着他滑雪生涯最重要的成长,或许他就是契合着这块雪板在长大一样, 所以哪怕换上再好的板子,那不适的感觉都无处不在, 让他觉得自己似乎连滑雪都不会了。 坡面障碍技巧太讲究细节了,就连跳起来那一瞬间的呼吸都很重要, 所以余乐一直想换,却一直没有换。 换不下来。 在休息室里, 他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随便垫了个东西, 就背靠着座椅, 盘膝坐在了地上。 滑雪板被他放在膝盖上, 用专业的绒布擦拭上面留下的,雪融化后的水痕,在这个过程里仔细地观察雪板磨损的状态。 今天余乐在滑雪板中间鞋扣,往板头方向去的位置,也就是平时脚尖所在的位置,发现了一道大概一厘米长的白痕。这是以前没有的。 余乐用帕子仔细的反复擦拭了好一会,在确认真的擦不掉,这白痕是从内部透出来的后,脸上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就算他没有雪板制造师,或者是雪板养护师的能力,也知道他的雪板出现问题了。 再从这个位置推断,最后余乐确认,是最近经常练习过箱子打板头的原因,那技巧每次都会让滑雪板出现过大的弯折,他一度还觉得站在上面,弯下去再弹起来的感觉很过瘾。 所以就是这个原因吧? 那动作太伤雪板了。 余乐难过都想抱着他的雪板哭。 天呐,都是“爸爸”不注意,让你受伤了!呜~ 余乐在盯着滑雪板难过的时候,周晓阳“突突突”的从外面跑了过来,看见余乐后就大喊一声:“乐哥。” 余乐一抬头,周晓阳差点儿以为余乐在哭,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哭到是没哭,但是脸色确实难看,于是他原本想说的话也忘记说了,在余乐身边蹲下,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乐哥?” 余乐把滑雪板平托起来,递到了周晓阳面前,说:“雪板好像要坏了。” 周晓阳眯着眼睛看,然后点头:“是的,这个位置是脚尖的地方吧,如果板子出现问题,一个是板头会被撞坏,还有一个就是这个位置,经常弯曲的原因。你带了多的板子吧?要不我喊人回去帮你拿一块新的?我那里也有多的,用我的也行。” 听着周晓阳满不在乎的话,余乐一脸鄙视:“你个渣男。” 周晓阳:“???” 余乐问:“那板子这样,还能滑多久?” “唉不是,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就渣了?不会因为板子的问题吧?坏了当然要换,你知道我滑雪到现在换了多少板子了吗?一年一副都是基本的,有时候半年都要换一副……”说道这里,周晓阳本来还挺骄傲的,但突然就变得沮丧了起来,嘀咕,“所以你一副滑雪板,就超过了我这辈子的努力,我六岁滑雪,还不如你一年的成就大,你今天比雅克都厉害,一定可以站上世界领奖台了吧,你说我,我在这里骄傲个什么劲儿呢?” 这话说的。 余乐都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为了一块雪板再伤心下去,还是和周晓阳一起伤心。 努力将自己从雪板坏掉的沮丧里走出来,余乐转移话题:“你之前来找我干吗?是有话要说吧。” 周晓阳马上就从情绪的低谷里走了出来,眉心紧蹙地说道:“拉金说你没有把毛毯给他,我在上面没有找到毛毯。” “我没有吗?”余乐的眉毛都快扬了起来,继而想起,自己真的没有。 这张毛毯是白一鸣从国内带过来的,担心南非这边不提供毛毯,所以这张又厚又暖的大毯子就跟机走的托运,一起来到了南非。 事实证明白一鸣的顾虑是对的,这里确实没有提供毛毯,所以这张毛毯就成了华国队轮流使用的公共物资。 这是白一鸣的东西,现在又算是公共物资,如今算是在余乐手里不见了,他能不紧张吗? “上面都找过,没有看见?”余乐眼睛睁大。 “没有,我一直找,都找到比赛开始了,白一鸣说他找,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我想想,好像那毛毯就放在凳子上的,以前去参加比赛,都会提供毛毯,用完了往凳子上一丢就有人收拾……你瞧瞧我,明明我还强调了放在拉金那里,怎么就随手乱丢了呢?” “应该不会丢吧,到处都是裁判和工作人员,还有监控,东西可能掉哪里,或者是被哪个选手拿走了。” 周晓阳说完这句,就和余乐步调完全一致地在休息室里“扫视”,但是并没看见谁披着灰色的毛毯。 余乐也顾不上心疼滑雪板了,他用雪板当扶手,撑在地上站起来,又环顾了一圈,问周晓阳:“毛毯上写了名字吗?” “不,额,没,我也不知道,应该不会吧,白一鸣估计想不到做这事儿。你也别着急,一块毛毯白一鸣应该不会在乎,他能够拿出来大家轮流用,应该也不是什么特殊意义的物品,如果实在是找不到,回国了我和你一起凑钱,去买一个还他。” 余乐说:“不用你,这是我弄丢的。”再说,弄丢了别人东西,不是还不还的问题,而是别人信任的把东西给你,你却把东西弄丢了,这种行为就像是不够重视这份信任,比起赔偿这类更直观的价值,余乐更在乎的是情感上的损害。 但实在找不到,余乐也只能干着急,还得安慰周晓阳:“再过一会儿就轮到我上去了,等我上去了看见白一鸣,再和他聊聊,你就别管这事儿了,冷的话就多动动,或者找他们要件外套来盖着。” “嗯,行,好的乐哥。”周晓阳点头。 两人短暂地陷入了无话的状态。 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余乐说:“对了,没问你分数多少。” 周晓阳挠挠头,像是终于等到这一问一样,笑着说:“83分,上80分了,感觉超级好。” “恭喜啊,看来比赛没那么紧张了。” “是的,很努力在调整状态,这次是我出国比赛。最好的成绩了,和乐哥在一起,经常观察你的状态,就算是模仿,好像也会变得很棒。” “我有什么好模仿的,比赛状态看的还是自己的心态问题,就从洲际杯开始吧,努力让自己适应下来,不然空有一身的技巧,却施展不出来,你自己也难受是吧?” “对,是这么回事,有时候因为发挥不好的原因,我确实难过的不行,总之我会努力的。” 余乐又和周晓阳聊了几句,第一轮的预赛眼看着就要结束,第二轮第一组的选手也被喊着去签录处集合。 余乐和人群汇聚,还是像之前那样,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很快就出发了。 周晓阳注视着余乐的背影,突然就想起他滑雪板坏了的事,倒不是担心雪板这次就会断裂,这方面他有经验,往坏里折腾最起码还能坚挺一个月。 只是莫名的,就是觉得余乐的雪板出现问题,是很大的事儿。 余乐是要拿奖牌的啊! 想到这里,周晓阳急急忙忙地跑出去,看见人就说:“余乐的板子坏了!” 队友正看比赛看的热闹,马上所有兴奋的“触角”就都收敛了回来,当时就有好几个人说:“我回去拿我的滑雪板过来。” “我看见余乐带了两块板子过来,我回去给他拿。” “比赛的时候坏了?这不是时候的。” 周晓阳这才想起自己说的急,说漏了话,又把余乐板子的状态解释了一下,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不到一厘米的白痕,没问题的,再造一个月都行,支撑到这次比赛结束,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也有人就因此记在了心里。 柴明问路未方:“魔都那边儿你有保持联系吗?” “有的。” “你问问看,能不能给余乐定制副雪板,如果不行,我就从队里拨点儿钱。” “您要是从队里拨钱,这还说得清吗?放心吧,魔都那边要是账不好安排,我和房氏集团那边说一下,最多代言费少一点,让他们给咱们队里几个一线的都订制一副。” “这样也行……”柴明若有所思,点头。 这边余乐已经乘坐缆车上到坡顶,正好找到白一鸣。 白一鸣看起来也不像在找毯子的模样,就站在人群的边缘看其他选手的比赛,明明穿着一身黑色的滑雪服,但却笔挺冷峻的像颗矗立在高山上的小白杨,遗世而独立,风姿灼灼。 余乐走过去,白一鸣的眼眸撩过来,眼角的棱角瞬间柔软下来。 “毯子找到了吗?”余乐问。 白一鸣说:“找不到就算了。” “你找了吗?” “没看见。” “那对不起……” 白一鸣的滑雪板戳在雪上,手扶着的板头晃了一下,继而白一鸣说:“乐哥,没必要这么见外,一张毯子而已。” “所以多少钱?” 白一鸣也不说话。 “快点儿说,该陪多少就多少。” 白一鸣继续沉默。 余乐也无语了。 要想把白一鸣的“蚌壳嘴”撬开,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再说白一鸣就要比赛了,他也不想因为毯子的事儿影响白一鸣的状态,只能暂时放下这件事。 但这一放下,一回头,余乐就发现了一个不对的地方。 他的这个组别有两个就连拉金都特意提醒,不要靠的太近的选手。 一个是冲锋衣男,一个是穿着速度滑雪服的男人。 这两个人上了山,估计又冷的够呛,所以就找到巨大充气球的立柱脚下,一块背风的地方,又像之前那样将安全头盔放在屁股底下坐着。 引起余乐注意的是那名穿着紧身速度滑雪服的男人,在紧身衣的下面,身体明显肿胀了很大很大的一圈,也不够平整,就像在里面缠了什么东西一样。 而且这么一细看,余乐就看见了他从衣摆下面露出的铅灰色绒毛的一角。 看一眼,不对劲。 看第二眼,好像是。 第三眼确定,就是了! 余乐差点儿因为这个发现而惊呆。 竟然会有人这么理所当然地把别人的东西拿走,穿在自己的身上,也不告知一下。 如果这是欧洲提供免费物品的比赛倒是无所谓,但是明显他们带来的毛毯是私有,这不问自取,不是偷是什么? 余乐当时就往前走了几步,但又很快定住了脚步,他转头寻找,对着一人喊道:“拉金!” 拉金走了过来,余乐拜托道:“我们带上来的地毯……” “不,并不是我弄丢的。”拉金沉着脸说着。 余乐笑:“当然不是,这是我的责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拉金的脸上从重新出现了笑容。 余乐用眼神示意拉金,往气球那边看去:“不过我现在找到了……” 拉金去帮余乐要毛毯了,拿走他的那位男士并没有辩解,他站起来将衣服掀开,从里面扯下了被他一圈圈缠在胸口的毯子,然后表情和动作都很老实地递出,还给了拉金。 拉金拿着毯子回来的时候,脸上都写着嫌弃,原本每次华国队比赛,都会拜托他,被他仔细叠好的毯子,如今被他单手拎着,距离自己的鼻子很远,无奈地来到了余乐的面前。 余乐:“……” 拉近的表情让他后悔了,还不如一开始不要要回来的好,至少还能帮助一个寒冷的人,留下温暖。 但现在怎么办,如果自己嫌弃的拒绝,会不会被说成狂妄自大,或者种族歧视什么的啊?或者其他什么自己想都没有想过的后遗症啊? “不要了。”但显然白一鸣没有余乐想的那么深远,他冷着脸看着那被举起来的毛毯,说,“还给他们吧,告诉他们,这毯子送给他们了。” 拉金脸上露出笑容,虽然他还是很嫌弃这张毯子,但是他的脸上有笑容,说:“您真是一个大度又热心的年轻人,他或许真的太冷了,感谢您的原谅。” 白一鸣点头:“是的,我原谅他们了。” 拉金弯腰:“我替他们感谢您。” 余乐就在旁边看着,觉得很神奇,自己被白一鸣上了一课。 其实有些事并没有那么复杂,或许直来直往的处理更好,比起自己的顾虑重重,白一鸣的原谅,直接就给与了拉金足够的尊重。 所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老祖宗的话没错,活到老学到老,人生就是一个在不断学习的过程。 就这么,余乐看着拉金将毯子送回到那位穿着速度滑雪服的选手手里,对方看了他们一眼,默默的将毯子接过去,只是这次他没再缠起来,而是直接披在身上,从头披到脚。 他的同伴在身边说着什么,咧嘴笑着,他把头埋进毛毯里看不见表情。 余乐的心情突然变的很好。 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因为结局伴随着温暖,心就跟着暖和了起来,于是笑容也回到了脸上。 余乐问白一鸣:“这样的场面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而且还是洲际赛。” “不同的国家,国情都不一样。”白一鸣这样回答着,转头看向出发点,“我去比赛了。” “嗯,加油。”余乐微笑着点头,挥手。 白一鸣最近训练的重点都放在了U型池上,每周就过来训练个一天时间,但体育本身是共通的,他从未成年迈入成年后,长高的不仅仅是个子,还有他逐渐加大的力量。 据说他在U型池上的发挥越来越好,就连余乐看见的,在坡面障碍技巧项目即便很少训练,也能够保持发挥,所以天才虽然也会经历成长的过程,也会为未来迷茫,但他依旧能够保持在状态里,并且始终进步。 白一鸣上场后,第一轮的比赛也就接近尾声了,余乐抓紧时间又活动了一下,然后才想起自己坏了的雪板,心疼的情绪又涌上来,他拿起雪板看了又看。 这一轮说什么都不能“打板头”了,但决赛多少还是要做两次,希望雪板可以坚挺到比完赛回国,作为他成长路上的“大功臣”,他要为它做一个透明的柜子,在旁边写上它这一年的“征程”里,所获得的荣誉。 “嗨,余,在看什么?” 余乐没想到有人会和自己打招呼,抬头却看那位出发点的裁判正满脸笑容地站在他面前,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水杯,混了不知道几代的血,让他的肤色只剩下一点点的深棕,笑起来和善可亲。 余乐想起了他叱喝那位冲锋衣男人的模样,对比鲜明。 按照对方胸牌上的姓名,余乐喊道:“你好巴迪裁判,我的滑雪板好像有点损坏了,好在只有一点点,应该可以撑过这次的比赛。” 巴迪裁判放下水杯,担忧地靠过来,顺着余乐手指的位置看去,继而叹气:“因为很出色,你在第二个道具上的表现让所有人惊艳,而这是它的军功章,你应该感谢他。” 这话说的太好听了,余乐笑道:“谢谢您,我现在好多了。” 和巴迪裁判又随意聊了两句,对讲机响起声音的时候,巴迪结束了他短暂的中场休息,再度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或许是没有休息够,他的再次站在那里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公事公办的喊着口令,然后叱喝一些不懂比赛规矩,想要提前进场的选手。 冲锋衣男又被说了,这次他的脸沉下来,眼帘耷拉着往地面看,然后安静地退了两步。 他的同伴却在笑他,炫耀地裹着地毯在他面前扭动,这次冲锋衣男没有笑,反而看了余乐一眼。 余乐:“?” 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给你的,你们应该谢谢白一鸣。 冲锋衣男离开后,很快就轮到了余乐,余乐走进去的时候,正好路过了裹着毛毯的男人,对方看见他,用手肘又去挥动毛毯,笑开的一口白牙,让人觉得心情很好。 当然,巴迪裁判对他释放的友善,也让心情更好。 不得不说,出生一个强大的,而且在始终崛起的国家,会给人带来足够的幸福感。 如果在这份幸福感上,再加上一份成就,以及其他人的善意,那就像是吃下了一份加满了所有调味料的食物,从身体内部释放出暖意。 余乐就带着这份温暖,在雪坡上疾驰。 他很熟悉这个赛道,将近20天的训练,足以让他适应大部分的环境,而且做出足够的准备,在这条赛道上编排出不输给第一场的精彩路线,以应对任何的意外。 不去“打板头”,但依旧在赛道上穿来穿去,轻盈流畅的完成每一个计划中的动作,就像从大山里吹过的风,与树木嬉戏,抚摸小兽那柔软的绒毛,温柔的将鸟儿托上天空,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仿佛本该如此。 裁判喜欢看余乐的比赛。 当然他们并不是说只喜欢看余乐,而是所有这样流畅的一场比赛,他的每次跳跃都准确无误,每次的旋转都浑然天成,这是所有优秀选手所具备的素质,观看这样的比赛就是一种享受。 “或许是因为对比,但余乐的实力确实很强,我喜欢看他的比赛。”有裁判在余乐轻松地完成了那一系列障碍物表演后,这样赞美。 然后很快,他抱住了脑袋,嘴巴张大,圈成了大大的圆形,在他透明的眼镜里,正倒影着电视屏幕上,一个正在半空竖着拉开一字马,头下脚上,犹如地心引力已经不存在,真正在半空中飞翔的人类。 他想要发出惊讶地叫声,但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除了思维,就好像他的整个人都陷入到了一种时间的停滞当中。 那个画面反复的,反复的,不断地反复冲击着他的大脑皮层,犹如激光在的大脑上雕塑出一副永恒的画卷。 发不出声音,他想“噢噢”叫,哪怕这样让他像头野兽也没关系,他只想用声音表达自己的惊讶。然而他做不到,他的身体被定格了,眼睛大睁着,只有颤动的瞳孔是他唯一能够控制的五官。 仿佛过了两秒三秒,还是五六秒,亦或者是十多秒吧,这奇怪的现象才如同突如其来的降临那般,又迅速地消失。 这个时候,余乐已经落在了地上。 落地是失误的。 从比赛的角度来看,这个落地肯定是失误的,因为余乐的屁股有那么一刻是坐在了地上。 但是整个进程并没有停下来,因为在下一个瞬间,坐在地上的余乐,并没有让自己摔倒,反而又坚挺的站了起来。 有点吃力,这个过程一定会影响全程分。 但他就是站了起来。 他让他自己的比赛,连贯着,还能继续下去。 这个时候,这位表现的最夸张的裁判才发出了,被他卡在喉咙眼里的声音,“喔噢!上帝!” 随着这声音发出,严肃的裁判室里,气氛瞬间变得浮躁。 所有人都在动,就像被未知的存在控制,他们每个人都在打分的关键时刻,有违自己裁判身份,转头去看身边的同事,看他们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惊讶。 包括主裁判。 第175章 毫无疑问, 这是一个新的动作。 当然它并不少见,在舞蹈和武术里,这样的“飞燕技巧”是最常见的, 只不过至今都没有人能将它运用到滑雪当中。 这怎么可能? 跳起来还好说,但能一直在半空吗?不落地的吗?落在平整能受力的地面,和落在倾斜角度在25°左右, 而且光滑的雪地上,是一样吗? 想要完成雪上的“飞燕”, 难度可比平地大了何止一倍,这里面有太多的细节需要注意, 更是对柔韧性、平衡性,要求到了就是专业人员都觉得棘手, 觉得不可能的程度。 这正是裁判们觉得惊讶,甚至忘记自己裁判工作的原因。 太疯狂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余乐还有最后一跳没有完成,但裁判们这个时间似乎并不想去看他的比赛,他们相互对视,眼里都是对一个新动作出现的惊讶。 又有说:“哦, 天呐,这个动作太漂亮了。” “简直就是艺术。” “我很喜欢, 非常喜欢。” “他怎么可以做得到?” 但也有人回答:“这个动作我倒是见过,余乐在利智的时候也做过同样的动作。” 主裁判点头:“马克就说过, 余乐在那场比赛表现出色,但最让他惊艳的是有一个原创动作, 劳恩为此花了大价钱买下来,贴在了他的雪场大门。” “劳恩, 哦, 那个雪场主, 他的嗅觉永远那么敏锐,余乐确实是一名有价值的运动员。” 裁判们都在说话,这时儿的余乐早就已经跳完最后一个跳台,他在最后一个跳台完成的是标准的,他比较擅长的三周翻腾加半周的转体。 1260的难度并不算大,是他目前比较稳的技巧,但他有点沮丧,很遗憾自己没有能够尝试更高的难度,因为在做“飞燕”落地的时候,确实是出现了失误,事实上他就没有一次是很平顺落地,因为这个动作就是个“半成品”。落地的失误让他的速度骤然停顿,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最后一跳的难度就只能被迫降低了。 余乐心里估算着分数,和队员们简单庆祝了一下,就在电视屏幕前站定,等待自己的分数。 半分钟过去了,屏幕里还是在显示总排名。余乐的目光就只能反反复复的从总排名上扫过。 第一名余乐(华国) 第一跳:96.50分。 第二名雅克·库伯(加国) 第一跳:93.00 第三名白一鸣(华国) 第一跳:88.00 第四名朴金(思密达国) 第一跳:84.00 第五名周晓阳(华国) 第一跳:82.00 第六名…… 从头看到尾,再从尾看到头,一分钟过去了,屏幕还是没有变化。 程文海半个身子探出护栏,对余乐喊道:“乐儿!乐儿!分怎么还没出来啊?” 余乐不得不转过头去:“对啊,过了很久了吧?” “能有一分钟了,你说说你比赛就好好比赛,尽给那些老头儿出难题,搞这么一个新动作,把人难坏了吧?” 这破嘴! 余乐紧张地看了一圈,又瞪程文海,敢喊裁判叫“老头儿”,你是不想在滑雪圈里混了吧? 程文海嘻嘻地笑:“放心,听不懂华语的,再说老头儿是长辈,也算是尊称。” 余乐可不想和他继续聊这个话题,转口说道:“应该不至于,裁判那边儿对新动作也有规定的分值,不会耽搁太久。” 这边儿,兴奋热议的裁判终于被主裁判“悬崖勒马”。 “咳!好了,都安静一下,我们应该继续自己的工作,他还等着分数呢,重放一次,你们尽快把分数提交给我。” 年轻的裁判举手:“先生,余乐的新动作,您认为应该获得多少分?” 主裁判看向对方,分辨对方的身份,这是一名南非的裁判。在“洲际杯”里,并不都是雪联派来的国际裁判,因为同一时间,全世界有很多地方在举办比赛,包括国内的一些“全锦赛”“全国杯联赛”这样的B级比赛。如果想要得到国际雪联的承认,就必须有国际雪联登记在册的世界裁判在场,选手的成绩和积分才会被登记。 然而世界裁判的资格,考核严格,数量非常有限,即便是影响力更大的“洲际杯”,雪联也只会安排部分裁判过去,剩余的都是在国际雪联有登记的,当地选送上来国家级裁判。 说话的这位年轻裁判,显然是当地的国家裁判。 主裁判不得不解释道:“坡面障碍技巧鼓励创新,根据你的想法来打吧,不用担心,还有我在呢。” 主裁判的工作至关重要,每一场在世界雪联申报成功的比赛,主裁判一定是深受雪联信任,且职业能力过硬的人。 主裁判拥有一票否定权的绝对权力。 年轻的裁判点头,不再说话,很认真地看向开始重播的电视屏幕。再一次的,再次看见了余乐那让人惊艳的“飞燕”技巧。 哪怕已经是第二次看见,裁判室里依旧再次响起了惊叹声,同时裁判们开始在自己的打分器上录入自己的分数。 年轻的裁判还是不知道这个分数应该怎么打,毕竟这个动作落地是失败的,而且空中只有一周不说,还没有摸板的动作,如果按照标准的打分程序,这个动作的分数一定很低。然而它却是个创新动作啊。 歪头,看向身边这位国际雪联派来的裁判,他正在录入分数的打分器,身后的窗户外的阳光,倒影在打分器的屏幕上,从他的角度来看,只剩下一片耀眼的白,他不得不将身体再度往那边倾斜,眼前的光终于如同拨开的云雾一般散去,露出了对方被遮掩的分数。 他的眼睛在看清楚的同时,一点点地睁大,露出了惊讶地表情…… 余乐在电视屏幕前面足足等了三分钟,眼前的屏幕依旧没有动静。这让他不得不转头去看裁判小屋。 裁判小屋就在休息室的三楼。这栋楼并不大,但比较高,一共有四层楼。 一层是休息大厅,左侧靠近墙的很大一片位置摆着一排排的更衣柜,旁边就是租借雪板的服务台。 二楼上去一分为二,靠近雪道这边是观看区。观看区不是观众席,仅仅是摆在地上的简易长条形的座椅,可以捧着一杯咖啡,站在窗户边看向外面。因而另外一个区域就是提供热饮和食物的美食区。 再往楼上去,就是工作区域了,那里余乐也上去过,主要是教练们带训练就会在上面,有时候会被叫上去训话,所以裁判室在建设期间,余乐还去裁判室转过一圈。 此刻,余乐扭着脖子,仰头去看裁判室,一脸的困惑。 时间是不是太长了一点? 现在有五分钟了吗?商量什么商量不出来?这届裁判明显不……额,别想别想,免得回头说漏了嘴。 仰头去看裁判室的动作可不止余乐在做,华国队的队员都在做,安格尔他们在做,就连老柴这些教练们也等的不耐烦了,频频将头转过去。 所以所有人都在仰头看的时候,没有看见柴明突然很难受的表情,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又再度站稳,然后抬手扶着后勃颈,将上扬的头缓慢地收回来,伪装平静地一点点缓和那突如其来的晕眩。 终于,主裁判按下了确认键。 随着他的判定成立,数据通过有线信号和无线信号两种方式,迅速地传送到每一个信号的终端,距离最近的余乐等人,显然是第一批看见分数的人。 屏幕终于发生变化,余乐微笑的那张脸,出现在了他本人的眼前。 余乐看向总分。 94.00分。 哇哦,第二个跳台,因为新动作的原因,出现了明显的失误,也可以拿到这么高分吗? 所以在看过总分之后,余乐的目光在下一刻就转移到了第二个跳台的分数上。 10.00分? 哇哦!新动作竟然拿到了一个满分。 也就是说,六个打分裁判里,最起码有五个人给他打了10分?新动作这么占便宜的吗?哪怕他做的并不好,也给这么高分? “乐儿!乐儿!你有个10分!”程文海在后面喊。 “看见了。”余乐头也不回地回答。 “你那新动作不是没完成吗?给这个高分?” “下一次还不完成,就不值钱了。” “哦,也对。”程文海安静两秒,又说,“你看,新动作给你满分鼓励,全程分扣的是一点不手软啊。” 余乐已经看见了,他全程分只拿到了36分。 就像程文海说的那样,他们给了他更高的单项小分,但落地上的失误却扣在了全程分上,这也是余乐的分数比第一轮低那么多的原因。 那么做新动作划得来吗? 路未方问柴明,这个问题。 柴明看着人前的余乐,又看看屏幕上的分数,说:“当成奇招来用,可以。” “奇招?”路未方一脸不明。 柴明说:“冲击高分拿奖牌用不上它,不过用来刷裁判的整体印象不错。” 路未方想想也对,失笑:“这倒是,楼上的有一个算一个,估计都牢牢记住我们余乐了。今年奥运会,如果他们中有几个参与到奥运打分里,我们就占了老大的便宜。” “几个?能有一个都不容易。”顿了一下,柴明说,“说起来刑世杰今年也在努力啊。” “刑判?努力什么?哦,当奥运裁判?应该很难吧……” 那边两人聊着话题就绕到了其他地方,这边儿余乐得到分数,心满意足,把滑雪板往怀里一抱,走进了选手通道。 他今天的比赛就算是结束了,也没什么感觉,别人问他紧张不,他觉得比了就跟没比一样,两场比赛,间隔一个小时,还滑的人意犹未尽的,很不过瘾。 去年他可不这样,第一次参加“洲际杯”的时候,那叫一个紧张又兴奋,在比赛前使劲儿地给自己打鸡血,一边兴奋的要死,一边又努力让自己冷静克制,完美发挥。 也不过就一年,这赛场已经不能让他紧张了。 可以说这场比赛,他唯一需要面对的挑战就是雅克,但是在雅克第一轮的比赛结束,发现他是一个比赛不如训练的选手后,余乐就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站在了冠军的领奖台上,积分从天上掉下来。 哪怕自己这么拼命,雅克也很努力的在比赛,最后的奥运积分系数还是会很低吧? 参加比赛的选手实力还是太弱了,很难将这场比赛的水准提高,整体水平的“拖累”,这是他和雅克无论怎么努力都很难去改变的。 余乐回到更衣室里,甚至没有去看其他人的比赛,就直接换下了滑雪鞋。 只要一想到他在这场比赛里,就算拿到了冠军,也只有1分的奥运积分,就想笑。 然而余乐不知道的是,他的比赛视频,甚至没等到预赛结束,就被那位主裁判安排人,制作成视频,上传到了世界雪联的“选手视频库”里。 并且提出了一个单独收录余乐视频资料文件夹的请求。 申请者是乔布·尼克斯。 下面有四个空着的位置,等待剩余四名有同样级别的裁判签名,同意、 “选手库”可是不得了的地方,每一个世界体育协会都有这么一个东西,里面收录了该项目所有可以获取到的比赛视频,高山滑雪这样的运动甚至可以追溯到两百多年前,坡面障碍技巧的最早视频也有四十年了。 坡面障碍技巧最早诞生于米国,80年代有一群年轻的“弄潮儿”,发明并且发展了这项运动,先是在米国娱乐性的比赛,后来传入到欧洲,很快就被年轻人接受和喜欢,直至发展成正规的比赛。 所以这个“选手库”里有着从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到目前为止的几乎所有选手的比赛视频。 但是。 但是微妙不同的是,在选手库里,除了整场的比赛,还有选手的单独文件夹,而这份殊荣,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享受的。 至少在坡面障碍技巧项目上,目前华国只有余乐被建立了一个单独的文件夹,白一鸣只是在U型池的分支里有自己单独的名字,而这通常说明了这是一位优秀的,值得关注的运动员。 国际雪联是如何对裁判们组织学习,和进行考核的呢? 省一级的裁判是国家自己考核,要求就是熟悉自己主持裁判工作的运动,记住每个应该加或减的分数。 国家级的裁判的考核就变得灵活了很多,需要裁判在基础扎实的同时,能够灵活应对选手各种各样的状况,通过各种因素去判定这位选手应该获得的分数。 等到了世界级的裁判,他们所面对的就是那庞大数据的“选手库”了,到了他们这个级别,不单要前往世界各地进行裁判工作,还被要求必须认识和熟悉世界所有著名的选手,过去的王者,现在的强者,未来的潜力者,他们被硬性要求去研究每一个选手的成长轨迹,了解他的技术动作的漏洞和优势,甚至他们会去接近那名选手,以这名选手为蓝本写下一片论文,毕竟有些国际裁判在自己的国家,还有体育大学教授的身份。 已经很忙很忙的世界裁判们,他们总是有看不完的视频,他们的口味和眼界基本已经被养成了近乎刁钻的程度。即便每年有那么多名新的运动员加入到这个项目里,一个个的都被自己的国家誉为“天才般的人物”,但在“阅片无数”的世界裁判眼里,也就是那么回事。 想要打动他们,让他们“心动”,那名选手如果不是在大奖赛上拿到了很棒的成绩,那么就是他做了什么让人惊艳的事情。 乔布·尼克斯就被余乐惊艳了。 比赛都还没有完全结束,他就无法克制的想要去为余乐申请一个单独的“目录”。 但这需要包括他在内的五名国际级裁判签字认可,而且发起人还必须是如他这般,在世界雪联机构里工作,有着管理者职位的裁判员。 这太难了。 所有知道这些的选手,他们都想进入那里,因为这代表从今天开始,他每场比赛的表现,都会展示在所有世界级裁判的眼前,就像是坐上了直通车,他们可以获得裁判最高的关注。 又或者说,能够进入这个“选手库”,本身也是实力的象征,裁判在打分的时候,总会无意识地高一点。 在体育赛场上,哪怕是0.01分的差距,都可能让一名运动员与冠军的领奖台,擦肩而过。 所以,单独的“目录”很重要,趋之若鹜的,很珍贵。 珍贵到有的国家想方设法的讨好送礼,却依旧拿不到的程度。 乔布在担任国际雪联官员之后,他一共也就提交了两位选手,除了余乐外,另外一位就是约拿·达罗。 是在三年前,他参加了一场在奥国举办的“世界杯分站赛”,那场比赛上,约拿还是一个新人,但却一鸣惊人,一举拿下冠军,他安耐不住第一次提交了单独的“选手库”。 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是对的,就在去年,约拿超越盖伦·内维尔,成为了“世界第一”。 今天,他提交了第二个人,一个从未在坡面障碍技巧上出现过优秀运动员的国家的,一个滑雪才一年多的新人。 大概就是因为滑雪的时间那么短,就完成这样水准的比赛,这让乔布甚至等不到他参加更大的比赛,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个年轻人,推荐给他的同僚。 就像那些,向他推荐余乐,提起余乐的同僚一样。 他现在终于知道,米洛和马克为什么会在他面前提到余乐了。 嗯……这真是一个在发光的年轻人,他滑雪的姿态,在桥上的,还有在空中的姿势,都很独特,和其他人不一样,而且这份不一样并不会让他变得奇怪,反而更好了,就像钻石一样,无时无刻不在闪烁。 接下来的比赛,乔布主裁判显得有点不够专心,不太敬业。 他环胸靠坐在椅子上,眼睛虽然大部分时间会停留在电视屏幕上,但偶尔会垂落下来,看一眼他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他刚刚抽空已经将余乐的视频发到了雪联,自由式滑雪,坡面障碍技巧名下的选手库里,但是单独的目录需要复杂的程序,他还需要四个人才能够创建那个目录。 一名选手比完了,他确认无误后提交了分数,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了他的手机,只是在打开前,他稳了稳,告诉自己,急什么,这才多久时间,当初约拿通过的时候他可是等了两天,期间还打电话找到他的同伴帮忙,才获得了创建目录的资格。 这次也是一样吧? 他想着,敲开了手机的目录,定睛一看…… 第一个发来消息的是他的好朋友,同样在国际雪联担任官员的裁判。 在没有裁判工作的时候,他们经常约在一起喝酒,去对方的家里聚会,他们住的很近,就连孩子都是差不多大,关系极好。 【系统通知:赫尔曼·安德生同意了您创建目录的申请,并申请成为“余乐(华国)”支持者,同意或者拒绝请点击。】 虽然有点意外第一条消息来自赫尔曼·安德生,但一旦想到两人的关系,对方对自己永远不变的支持,乔布又觉得这样的结果也很正常。 而且他还收到了第二条消息。 【系统通知:约翰·布克同意了您创建目录的申请,并申请成为“余乐(华国)”支持者,同意或者拒绝请点击。】 哦!约翰!? 乔布没想到约翰会提出申请,说起约翰·布克这个家伙,他们可一点都不熟,约翰是日不落国人,他自己还有教授的工作,在日不落国内的体育协会也有职务,一年也去不了国际雪联一两次,如果不是一定要参加的考核和会议,他会拒绝掉所有的培训邀请。 但很快,乔布就想起了约翰·布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因为就在他看系统消息的同时,又有两条系统通知发给了他。 其中一个就是马克·赫兹里特的申请通知。 他第一次得到余乐的消息,就是马克在网上和他聊天的时候,马克提到他和老约翰一起被劳恩那个雪场主邀请去为一场“大奖赛”打分,虽然他并没有提到老约翰对余乐的印象如何,如今看来,显然是很好了。 乔布连续在赫尔曼和约翰的申请上点击了统一,然后又点开马克的系统消息,按下了同意按钮。 这一刻他很想调侃一句,不是说好要去华国“飞检”吗?连余乐的底子都没有摸清楚就申请支持,这可不像你会做的事。 莞尔的笑着,此刻在大屏幕里,第二个选手已经出发了,乔布不得不加快手上的速度,将最后一个系统通知点开。 这是来自米洛·米纳尔的通知。 乔布喜欢叫米洛为“教官”,当然“老师”,或者“教授”也可以,在过去几年的时间里,米洛每周在不同的国家停留,为那些自由式滑雪的年轻运动员上课,传达国际雪联在判罚上的最新标准,如果被盛情邀请,还会愉快的参与到运动员的训练里。如果说别的老师是桃李满园,那他一定是桃李满天下。 不过这样一来,支持者就足够了。 前后只花费了十五分钟,乔布的目录申请就被通过,余乐也在那庞大的“选手库”里,拥有了一个单独名字的文件夹。 比约拿的时候实在是快了太多,这些人是怎么第一时间发现,并提出申请的?而且能够让这些他都很敬重的裁判出面“背书”,余乐在过去的一年,究竟做了什么? 继而乔布想起了自己现在做的这件事儿,免不了莞尔一笑。好吧,优秀的人他就是优秀的,不分前后不分新旧,因为当他出现的时候就闪耀夺目,即便离开也让人魂牵梦萦。 至于在乔布的攒够了人数,成功开通余乐目录之后,再发来的系统通知,他就没有时间看了。 现在是工作时间。 刑世杰表示很郁闷。 他得到消息,点进去的时候,目录已经创建完成,他竟然不是余乐目录创建的支持者!? 凭什么啊!?这可是我们国家的选手,我一路看着“长大”,发光发亮的男孩,我比你们都更早发现他的光芒,对他有着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多的更多的期待。 但我却不是支持者。 心塞。 唔。 想哭。 第176章 刑世杰在雪联APP上看见这条通知的时候, 就第一时间进行了申请。 但是他前脚申请,一口气吸进去还没吐出来的时候,他的APP又收到了一连串的通知。 【恭喜余乐(华国)创建目录成功, 发起人为乔布·尼克斯,支持者为:赫尔曼·安德生、约翰·布克、马克·赫兹里特、米诺·米纳尔。可前往自由式滑雪-坡面障碍技巧下,查看该名运动员资料。】 【通知!自由式滑雪项目, 添加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余乐(华国),请与该项目有关的工作人员、裁判阅览, 相关运动员的研究将会在近期召开。】 【通知!自由式滑雪裁判请于9.12号,前往国际雪联总部学习研究, 无法到场需得提交书面文件,并通过网络视频参与全程。请学员做好盖伦·内维尔、约拿·达罗、克拉斯·查理、阿道夫·邦克……白一鸣……水木朝生……余乐的准备资料。】 刑世杰一口气没能吐出来, 倒吸了一口凉气进去。 余乐才加入,就要开调研会了吗?听老柴说,他还有很多不足的的地方,一调研就知道那小子就翻腾凶的一批,其它都是“弟弟”, 这时机赶的,这是一来就要被人摊开了剥皮去筋, 一寸寸摸骨头啊! 马上就奥运会了,这时候要是被裁判们摸清楚余乐不擅长偏轴和右侧动作, 这不是上赶着找没趣吗?乔布你这老东西这个时候把余乐送上去什么意思?是故意的吧?信不信我找你拼命!? 乱七八糟的念头,因为这一连串的通知, 直接就灭掉了不能成为余乐“支持者”的不甘心,刑世杰现在就剩下忧心忡忡, 拿起手机就给柴明去电话。 然而南非那破地方信号不好, 没能打通。 刑世杰放下手机, 满脸狰狞,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像一头困兽,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不甘心地低吼。 南非这边,坡面障碍技巧预赛正一点点地接近尾声,除了白一鸣还没滑以外,大部分余乐关注的选手的分数都已经出来。 结果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余乐第一轮优异的表现,让他稳稳站在第一名的位置上,雅克即便在第二轮也试图努力追赶,但最后反而因为求胜心切出现更大的失误,最后的得分还不如第一轮。 周晓阳也没有能表现的更好,他确实也想以前三名的名次进入决赛,然后前面无论是余乐,还是雅克,都不是他可以挑战的,白一鸣就不说了,但横空出现的思密达朴金破坏了他心目中“完美的队形”,将他挤下去了一个,心态顿时就被影响了。 朴金算是这场比赛的“黑马”,作为新出场的运动员,他可以在洲际赛上,在第二轮的预赛里再进一步,拿到87分,逼近白一鸣,造成威胁,还是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要知道去年余乐第一次参加“洲际赛”,也不过勉强吊了个尾车,才能进入决赛。余乐很清楚“黑马”有时候会爆发出多大的能量,因为他自己就是一匹不断蹦跳,试图超越所有“名驹”的“黑马”,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时候,冲到了现在这样的程度。 每一个新人都是“后浪”,在奋勇前扑的时候,“前浪”如果不想就此拍死在沙滩上,唯有继续砥砺前行。 路走的远了,就越来越难走,就像新动作的创造,余乐能够感觉到自己一个人根本做不到,上限的推动在变得缓慢,但后进者却始终大步流星。 抹一把脸,余乐将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移开,将双手手肘搁在护栏上,仰头望去,等着白一鸣的身影出现。 他已经脱下了选手背心,就像其他人一样,站在人群里,大部分相同的滑雪服,还有类似的发型和眼睛,让看见这一幕的很多外国人,分不清谁都是谁。 就像余乐以前有外国人脸盲症一样,不同种族的外国人看着余乐他们,也很难第一时间区分他们谁是谁。 冲锋衣男和裹着毛毯的紧身衣男,就站在位于另外一边的护栏,驻足张望。 他们试图在那群华国人中,找到想要找到的人影,一开始他们以为自己能够轻松分辨,但现在这种自信完全没有了。就好像一转眼的功夫,他们就忘记了那个人的长相,看着谁都像他,又好像谁都不是他。 他们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时不时地揉一下眼睛,眼看着比赛就要结束,两人说着什么,然后转身离开了。 这时,白一鸣从跳台上一跃而下。 这是一周翻腾加两周半偏轴转体的空中技巧,白一鸣在抓板上的能力很强,所以即便是在1260的难度下,依旧可以做到抓板尾三分之一处的位置。 抓板尾可比抓板头难,余乐到现在这个动作都完成的不好。 看着那帅气的身影出现,余乐兴奋地蹭一下地立起了身子,屈指放在嘴里,“咻——”的一声,便吹响了嘹亮的口哨。 最后既然可以做1260的抓板尾,前面一定滑的很不错吧,要拿高分了,替白一鸣高兴! 白一鸣最后这一跳速度很快,滑下来的时候即便已经横在坡上,雪板前冲的是势头依旧缓不下来,他一腿曲着,一腿前展,一路侧滑冲来,身体向后几乎要仰倒在地上,直到最后一刻终于在快要撞上护栏的时候缓下来,他徐徐站起,视线在人群里扫过一圈,最后目光定在余乐脸上。 嘴角微微勾着的模样,表情很愉悦。 余乐笑容灿烂地对白一鸣招手,将手指胡乱的在衣服上擦了一下,就和白一鸣的手掌默契十足地拍在一起,“啪”的一声,很是响亮。 白一鸣再和程文海击掌,余乐说:“这一次看起来不错啊。” 白一鸣收回微红的手掌,点头:“还行。” “速度这么快,来个1800啊。”说是这么说,当然不行,因为一个是主项一个是副项,白一鸣就像被精密打磨的机械,身体所有的角度和核心,都是为了U型池的坡面而存在。事实上白一鸣这一跳确实已经是他在障碍坡面上的极限。 白一鸣笑着,弯腰将滑雪板拿起来,走到了电视屏幕前面,他在移动,其他人也跟着移动,走过去的几十秒,分数已经出来了。 白一鸣在这一场,拿到了91.70分。 比他上一场高,好的状态和表现,让他差一点就可以超过雅克,以第二名的成绩晋级。 坡面障碍技巧是一个极度考验心理素质和身体基础的运动,如果白一鸣能将坡面障碍技巧设为主项,专心训练,成绩也不会差。 就这样,华国队今天的比赛全部结束,参加这个项目的队员也全部进入到决赛里。 值得夸奖的是周晓阳,第二场虽然不怎么样,但第一场发挥的还不错,如果他能够在决赛也有这样的状态,未必不能冲击一下自己的“奥运梦”。 比赛喜洋洋地结束,华国队分别乘坐两辆车回到营地,天还早呢,炕还暖着,一时没事做的队员教练就往炕上一窝,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睡大通铺的坏处很多,但好处也不少,就比如随时随地都像是聚会,随便聊点儿话题都会得到积极响应。 比完赛回到宿舍,今天聊的自然是比赛的事儿,路未方就说了:“今年成绩还真不错,到现在已经有五个预赛第一名了,虽然说这里的水准是差了点儿,但有助于提高自信啊,就说程文海,换个地方都摸不到第三名的位置,这两天顶着第三名的头衔,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昨天下午的时候我还看见他一个人在屋后面训练,有希望去冲击奥运资格,总比一点儿都没有,更能调动积极性。” 路未方说完,朱明就说:“可不是,空中技巧这边儿士气提高很多,何宇齐就是最好的例子,难得看见他不睡觉的。” “哈哈哈。”路未方笑了,“哎呦我的天,我也不知道他天天哪儿来那么多觉,除了训练吃饭,往哪儿一坐能一个姿势坐上两三个小时,你要说他玩手机吧,结果过去一看,拿着手机都能睡。” “去年洲际赛,好像一直都只有张佳那丫头稳住了冠军吧,今年起来的多,余乐、白一鸣啊,还有状态终于恢复的谭婷,别说这赛场水准低,就他们表现出来的,换个赛场成绩也不差,都是能冲击奖牌的。”说完,盘腿坐在炕上的朱明,单手往床上一撑,探头看向队员那边儿,“白一鸣的1800,去哪个赛场都不会差。” 这屋里住着十个人,教练们住在靠门口的位置,最冷的位置安排给路未方和斐清河这两个壮年“堵着”,再然后就是按照年龄和资历排着,大家都把最暖和的地方,让给了身体不好的柴明,还有年龄偏大的张老师。 再往里面空气不太好,就是余乐他们住着,顺序分别是最靠墙的王云龙,旁边儿的石河、白一鸣,以及左边睡着白一鸣,右边儿睡着柴爸爸,这么一个敏感的,一般“学渣”看都不敢看的位置。 余乐可不怕,在体育成绩上,他好歹也算个“学霸”。 大家在炕上聊天的时候,柴明拿着他的水杯去打水了,余乐今天有比赛,是大爷,所以一回来就钻进被窝里,靠在立着的枕头上,看电视。 朱明提到白一鸣的时候,白一鸣也和余乐一样靠在墙上,不过他没盖被,所以被子和枕头一起当了靠垫,被他靠在身后,修长的身子舒展地躺着,新拿出的袜子绷在足上,白而柔软,懒洋洋的正拿手机看,顺带打了个优雅的哈欠。 冷不丁被叫到名字,余乐和白一鸣都转眸看了一眼,发现教练们纯粹就是聊天,根本没有和他们说话的意思,便将目光收了回来,这时候余乐的目光落在了白一鸣的手机上。 手机上的字是华文啊! “你登上网了?”余乐撑起来,有点儿惊喜。 这地方的WiFi一点都不好用,流量小不说,访问国内的网址那叫一个慢,想要刷开一个网页靠的都是“命”。余乐在国内也不爱玩手机,谁知道出来之后,又有点儿想要摆弄手机,所以看见白一鸣登陆了国内的网站,那叫一个新奇。 探头看去的时候,问:“你奢不奢侈,还看视频?” 白一鸣没吱声,余乐探头去看,看见的却是一段翻录的视频。白一鸣的手机价格是没的说,但他用手机拍摄电视上的画面,也难免出现电子条文,再加上手抖一抖的时候,画面也在跟着晃,没两秒就看的余乐头晕目眩。 “这是什么?”余乐看了几秒眼睛就受不了了。 白一鸣显然也是很不满意的,他眉心微微地蹙着,看向余乐说:“你比赛的时候,我录的视频。” “啊!?”余乐没想到那个在电视屏幕里飞来飞去的小人竟然是自己,笑道,“难怪这么帅呢,这是我啊。” 白一鸣嘴角勾起,将身体往余乐那边斜,同时手机也递到了他眼前,意思是让他看,又说道:“打算发微博上,可以吗?” 余乐先没说话,他确实想看看自己在赛场上的“英姿”,但是把视频重新拉到头看了不过十秒,脑袋就被眼睛晃晕了。 还八千大圆的手机呢,这画质也太渣了! “不行。”余乐直接拒绝,不管白一鸣错愕的表情,余乐转头喊道,“路教,大赛方的视频提供吗?我能找他们要吗?还是得队里出面?” 路未方还在和朱明吹牛,闻言说:“怪麻烦的,要比赛视频干吗?还是个预赛。” “白一鸣要把我视频发网上。”余乐说。 朱明和路未方一起歪头去看白一鸣,后者说:“你发余乐的视频干什么?” 余乐这才回过味来,问:“你发我视频干什么?” 白一鸣能说什么,想发就发啊。 别看白一鸣挺自闭的,在网上也很自闭,但他的“自闭”仅限于和网友交流互动,更新个人微博、推特这类平台上的消息,可比余乐频繁多了。 余乐第一次知道白一鸣这个人的时候,就是程文海去了白一鸣的微博,播放出来给他看的那段滑雪视频,出现在镜头里的是个五六岁的小孩,白一鸣在后面跟着拍视频,那时候不懂,以为他们滑的是高山滑雪,现在才知道滑的是障碍追逐的赛道,有跳台和波浪线。 总之白一鸣从不和网友互动,但会发一些行程类的消息在网上,偶尔也会发视频。只是余乐没想到他会发他的视频,还是这么渣的画质。 怎么的?我就不配有高清版? “那哪儿有高清版啊?白一鸣翻录的直播电视,画质太渣了。”余乐很嫌弃,当然不会让白一鸣发,这不是损害他个人形象吗。 路未方想想:“那只能去大赛组那里了,要不你下午去雪场的时候,到楼上问问,拿不到我再帮你想办法。” 正说到这里,柴明端着他的保温杯从门口走了进来,很大的一个保温杯,打开的杯口冒出袅袅白烟,蒸熏着柴明黑头黑面的脸,模糊的脸让他的眼神难得温柔了一点。 后来余乐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柴明的的眼神确实比较温柔,看着自己说:“刚刚刑世杰给我打了电话,视频的问题很好解决。” 刑世杰? 余乐绕了很大一个圈,才想起刑世杰是谁。 说起来,自己也算是参加了不少场的国际比赛,还真就没在赛场上碰见过刑世杰,这位目前为止,华国唯一的一名自由式滑雪国际裁判。 柴明的话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这屋里就没有不认识刑世杰的人,就连医疗组的斐清河和张老师都转头看过来。 路未方接道:“怎么,他那里有啊?” 柴明嘴角微微勾着,点头:“不是他有,是余乐在国际雪联那里有单独的目录了。” 嚯! 一句话,屋里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大家都闲聊一样,懒洋洋地看着柴明,那么此刻所有人的眼里都有了光。 路未方满脸惊喜:“余乐有目录了?嘿,比我想的早了一点点,但也就是早晚的事儿。”他搓着手笑,再坐不住的从炕上站起来,从柴明手里拿过保温杯放在床脚,像只小蜜蜂似的围着柴明转,“这次是谁发起的?刑世杰是吧?有点儿突然啊,之前都没想过,还以为要等赛季开始了呢……” 余乐这边扬着眉,看向白一鸣,问:“知道目录什么意思吗?” 白一鸣:“……” 余乐眉开眼笑地说:“简单来说就是在最高掌门人的眼前挂上了号,所有裁判都会关注成长,就像是坐上了难度储备的直通车,嘿嘿嘿。选手库这事儿我都快忘记了,以前在跳水队也没觉得有什么稀罕的,国家队里四十来个跳水队员,有大半数都在国际泳联那里有选手库。我是现在才反应过来,我这要是进了选手库,难度储备不就不是个事儿了嘛……” 那边儿路未方嘀嘀咕咕地说完了,然后掰着手指头数:“女队那边儿的张佳和谭婷,何宇齐的空中技巧,现在多了一个坡面障碍技巧的余乐,这样我们拥有的优秀运动员的项目覆盖率就又增加了。哦,对了,说起来白一鸣进入选手库都很多年了吧? 白一鸣,是几年?14还是15岁啊,国际雪联那边好像就有你名字了,是吧?”路未方扯着嗓子问白一鸣。 白一鸣没说话,他就看着余乐,看着,继续看着,看了一会儿,嘴角突然一勾,没忍住就笑了。 余乐:“……”“打脸”来的太快,让他无言以对。 所以老话说的对,不要装X,会被雷劈。 不过余乐有了目录肯定是件大好事,至于刑世杰担心的事儿,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就在五分钟前,才和柴明通完电话的刑世杰,被柴明告知:“担心这儿担心那儿,为什么不去看看视频再说?” 刑世杰挂了电话,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但还是无法相信,干脆站在原地,就打开了手机。 旁边儿有学生过来,喊了一声:“刑教授。” 刑世杰头也不抬,只是转眸看了一眼招呼自己的学生,点头“嗯”了一声。 青春正好的女大学生,嘴角含蜜似的,红着脸走开,走远,继而远远地传来姑娘们没能完全压下的惊叹声:“刑教授好帅!!” 刑世杰可顾不上学生怎么看他,他就站在路中间的位置,被太阳顶着脑门晒也不在乎,脸色严肃认真地打开自己的国际雪联APP,选择裁判入口,登陆成功。 一个金色的奖牌出现在他的名字上,后面用英文写着“国际特级裁判”。 国际裁判的身份,让他除了无法进行APP的管理以外,已经可以使用所有APP内的功能。 他可以下载选手资料,以及阅读其他裁判上传的资料和论文。 在选手库功能里搜索余乐,余乐的单独目录就跳了出来,而且已经自动生成了一个PPT片头。 余乐的照片,年龄,国籍,以及比赛的成绩都会出现在PPT里。 当刑世杰看见“发起人”和“支持者”这五个一连串的英文名字的时候,心口蓦然一疼,颇有一种自己暗恋的姑娘被横刀夺爱般的不甘心。 想要口吐芬芳了好不好!我华国的孩子凭什么你们这帮子老外那么上心,连我都没能捞到位置,等国家队都回来,让我怎么面对江东父老,靠! 刑世杰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挪到树下阴凉的地方,没了太阳,温度也没降下多少,前天才下的雨,今天太阳一出来,地面被炙烤出蒸腾的热气,自己就像蒸笼里的馒头一样,又热又闷,还一肚子的气。 抿着嘴角,在关掉PPT的同时,选择了【打开不再播放】的功能,余乐的视频也就随之跳了出来。 这一会儿的时间,目录里已经有十来个视频了,除了今天才比完的“南非洲际杯”,剩下都是上个赛季,余乐在“洲际杯”和“世界杯”的预赛和决赛的视频。视频的名字标着选手库里的序号,已经上了六位数。今天“非洲洲际杯”的视频,由乔布·尼克斯上传。 刑世杰将这个视频打开,表情凝重地看了起来。 其实在和柴明通过电话后,刑世杰就知道事情的发展肯定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就老柴那带着一点儿炫耀的语气,余乐的发挥肯定是很棒。 但猜到和亲眼看见是两回事儿。 短短二十秒钟的视频,刑世杰看着忘记了呼吸,被余乐那简直能够治愈强迫症的流畅表现,而舒畅到汗毛孔都跟着张开,后背窜出一连串的细小电流,炸的他头发都支楞张开。 偏轴的三周半左侧转体,好! 在两周台可以完成三周半的技巧,爆发力可见有多么惊人,前面近乎于零失误的发挥,更是垫定了这一跳的基础,这是很棒的一跳。 无人机拍摄出的镜头,从高处徐徐落下,在落下的过程里,可以清楚看见余乐在最后一个跳台往左侧滑去的方向。 这是要做最不擅长的右侧动作啊! 看见这个弧线,刑世杰第一眼就判断出了余乐的意图,明明早就知道余乐这一场比赛的结果,刑世杰还是下意识地紧张。 他通过自己的观察,也通过和柴明的交谈,对余乐的优缺点了如指掌,也很清楚余乐即将做的动作有多大的风险。 并不是这个动作本身有多难,而是这个动作对于余乐来说,就是一次挑战,一次突破,一个失败率和成功率对半分的动作。 尤其是失败后,可能出现的伤势,会对余乐接下来的比赛造成很大的影响,很多的念头在这一刻,如同理不清的乱麻,在刑世杰的心上狠狠一绞。 心跳都停了。 “一周,两周,三周,四周……”刑世杰嘴上模糊地嘀咕着,眼睛锁在手机的画面上,专注的就仿佛灵魂都被拉扯进了手机里……直到下一秒! 余乐转过半周,轻松落地! “耶!”刑世杰兴奋的发出欢呼声,像个小孩儿一样地跳了起来。 他抬起头,眼角眉梢都是笑,俊逸的面孔,在树荫下发出就连阳光都不如的光泽。 第177章 刑世杰很开心, 余乐今天在预赛里的第一场比赛,就像是冥冥中有如神助一般,无论是偏轴技巧的展示, 还是右侧的动作,就像是在提交“卷纸”的最后一刻,将错题改正了过来。 这及时的, 近乎于圆满般的感觉,让刑世杰焦躁始终提着的心放下, 好像就连温度都随之低了几度,不再痛苦难忍。 但对于此刻正在南非雪场训练营地, 正被路未方围着问的柴明而言,余乐今天这过于“巧合”的发挥, 显然不能用“幸运”来形容。 在路未方地询问下,他笑着绕过对方,回到自己的床位上,坐下的同时,将水杯拿起来, 悠哉地吹了几口,啜下一小口。从喉咙落到胃袋里的暖意, 配着那喜悦的心情,就好像服下了一颗灵丹妙药, 通体舒泰。 所以,是余乐的“幸运”再度帮助了他, 还是他的努力付出,终于让“幸运”降临呢? 柴明认为是后者。 偏轴和右侧的动作, 是余乐咬着牙练出来, 是那股子不服输, 想要赢的意志力让他克服自己的阴影,有了今天的成绩。 也正是因为练出来了,所以他才敢在比赛里去完成,展示自己。才最终有了乔布裁判被打动,作为“发起人”向国际雪联发起申请,这么一件事。 所以“因果”应该掉个个儿,先有余乐的付出,才有今天的“选手目录”,也才有了刑世杰的担忧。 只是这个担忧简直就是杞人忧天! 呵! 柴明又吹着水杯,啜下一口热水,眉眼舒展开来,露出了极度愉快的表情。 就算余乐今天没跳这个动作,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练都练成了,早晚的事儿嘛。 路未方看向朱明,挤眉弄眼:柴总心情不错啊。 朱明眨眼,抿嘴笑:这家伙哪里是心情不错,笑成这样儿,是嘚瑟呢好不好! 现在,还怕裁判们研究吗? 呵!国家队的教练们,这一刻简直都巴不得裁判们把余乐掰开了研究,赶紧的仔细的给我看,就怕你们不看! 房间里的气氛变好了,自由式滑雪队有句话说的好,“柴总开心,全队快乐”,柴明心情一好,其他人说话声音都大了一点。 路未方还叮嘱一句:“余乐,虽说你有自己的目录了,但别骄傲,稳定的发挥才能刷好难度储备,你想想自己要是以后发挥的都不好,你这就不是刷难度储备了,是不是。” “嗯。”余乐点头,他哪里骄傲了,他的骄傲已经被白一鸣“踩”到地上,碾碎成渣了。 白一鸣显然对这个视频也很不满意,这边儿已经干脆地删掉了视频,看向柴明的目光,像是等着他去拿高清的视频。 柴明低头喝茶,没看见,倒是余乐心疼了:“国际流量不花钱啊?我说删你就删。” “嗯。”白一鸣不在乎,“我上网少。” “上网少也……害,算了。”余乐说着,把被一掀,“走了走了,吃饭去。” 上午的比赛结束的很早,十点半就比完回到了宿舍,休息了老半天才到饭点儿。 对于生活简单的运动员而言,“食物”是最不能辜负的存在。 从回到屋里,余乐就惦记着这口午饭了。 余乐一喊,屋里就有了动静,或坐或躺的众人纷纷起身,早就换好衣服的余乐等着所有人都起来,才一起出发。 他和同伴走在队伍的中间,柴明就走在前面一点,在走过去的时候,正好路过程文海现在住着的房间,亲眼看见穿戴整齐的程文海正走出门来,在看见他们的同时,头往天上一仰,仿佛只是观察天气,做出一副压根儿没有看见他们的模样,吹着口哨转身就回去了。 余乐眉梢扬了扬,忍不住笑。 再往前走一点,就到了女生的宿舍,女孩子们可没有程文海那么胆小,看见教练团队出现,都是落落大方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汇入到队伍里,继续往前面走。 今天上午的比赛女孩子们也去加油了,如今看见余乐和白一鸣便围过来说话,她们的徐婉主教练也自然走到柴明身边,边走边聊。 余乐听见柴明问:“下午的比赛都准备好了吗?” 徐婉说:“都聊过了,状态都不错,这次的开局很好,压力不大,大家都能很好地调整自己。” “嗯。”柴明背着手点头,水杯在手心里一晃一晃,然后猛地一停,说道:“刑世杰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余乐在雪联那边儿挂上号了。” “挂号……哦,是说有自己的目录是吧?”徐婉转过身来,对余乐说,“恭喜啊,才一年就有目录了,真的很厉害,但要继续保持。” 柴明也配合这脚步放慢,转头去看余乐。 余乐:“……” 虽然我不会骄傲,但柴爸爸你的尾巴翘起来啦! 不过余乐也能理解柴爸爸的好心情,在自由式滑雪里,有三个项目的成绩相当依赖裁判审美打分。 “空中技巧”、“U型池”和“坡面障碍技巧”。 华国队的“空中技巧”历来很强,有这个前提条件,裁判对华国队的队员都会高看一眼,无论选手有没有在国际雪联“挂号”,整体印象都不差。 而雪上技巧有“计时”的公平因素,与障碍追逐都很公平公正,可以交给时间来打分。所以本身就不强,还要依赖裁判审美打分的“U型池”和“坡面障碍技巧”这两个运动,队员能够拥有“目录”就显得非常的重要。 华国队到现在一共有五名队员在国际雪联拥有目录,张佳和谭婷是女队员,轮不到柴明指导,白一鸣更是连国家队的边都不沾,是人家渊源的家族培养。剩下的何宇齐是空中技巧的运动员,这本来就是华国队的强项,就是那种上手起点就比较高的运动,何宇齐建“目录”的时候不是不高兴,但好像就是没有今天余乐获得“目录”,那么有成就感。 余乐啊! 坡面障碍技巧啊! 去年余乐没来的时候,队里的成绩连“洲际杯”的决赛资格都摸不到,从不能进决赛,到“洲际杯”预赛第一,这一大步迈的,就说爽不爽! 老柴只是不动声色的老狐狸,脸皮子够沉,能绷住,当大喜事儿降临,他心里头该有的高兴是一样儿都不少,炫耀更不是毛病,这是人之常情。 柴明将话说完,果然等来了徐婉的“彩虹屁”,虽说人夸的是余乐,但落在柴明耳朵里,就跟夸了自己似的。 余乐视线就落在柴明背的身后,手里握着的保温杯,一晃一晃,一敲一打,时不时还旋一下,要真是尾巴,肯定开心到摇出花儿来。 就这样,余乐盯着柴明的保温杯看了一路,再一回神,那保温杯突然就不动了,握着保温杯的手指上骨节瞬间变得清晰,浮现出一截截的白痕。 余乐感觉到气氛变化,抬头去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食堂。彩钢瓦搭建的屋顶不太御寒,屋里屋外的温度差别不明显,但食物的香味轻易驱逐了寒冷,好像还没吃,就从肚子里传出了阵阵暖意。 但余乐的目光从气息突然沉下来,柴明的肩膀看过去,就看见就了叶玺那四个人,正在角落里吃饭的身影。 那天之后,余乐和叶玺就再没什么接触了。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也说不上愤怒不愤怒,就冲着叶玺脸上挨了一下,还能够在安格尔的面前忍着不再动手,余乐就知道这人在大事儿上不是个糊涂的。 他也不是和谁都要做朋友,更清楚世上的人那么多,不是谁都喜欢自己,求同存异就是他和叶玺目前的关系。一如在自由式滑雪的队伍里,出现这么几个高山滑雪的运动员,他们处处不契合,但不能否认他们就是一个队的队员,他们在同一个区域里生活,吃住同行。 柴明在看见叶玺等人后,步子明显慢了一点,余乐也就跟着慢了下来,将目光从叶玺的脸上收回来,看向柴明。 柴爸爸似乎对叶玺这群人有点头疼啊。 余乐犹豫了一下,自己要不要为柴爸爸分担一点压力,主动接纳叶玺,重新团结国家队。 但这个想法很快又淡了下去。 不是抗拒,不是拒绝,就是觉得没什么兴趣,好像在强迫一个不情愿的姑娘非得爱上自己,他还没有那么大的征服欲,去做这件事一点儿不会觉得痛快,反而想想就别扭。 都是成年人了,别人想站在哪儿就站在哪儿,自己在这里处心积虑,或者指手画脚个什么劲儿啊。 又不是说,他们这个大团体少了叶玺他们就不复存在,柴爸爸既然没主动提起,那么这事儿明显就还可以再缓缓。 余乐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打算把这事儿从眼睛里“摘”出去,眼不见心不烦,将将就就又是一天。 但视线无论是落在柴明明显用了力气去握保温杯的手上,还是没了笑再度蹙紧的眉心,都让余乐意识到,有些话柴爸爸永远不会对自己说,他只会去煎熬内耗,愁眉不展。 害~ 余乐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收了回来,若有所思。 进了餐厅,所有人就都散开,余乐打了饭菜,没有再和柴明坐在一起,果然没过一会儿,程文海就怂怂地蹭了过来。余乐看见人就吐槽:“出来就出来,既然都看见了再缩回去像什么话,一点儿演技都没有,谁看不出来似的。” “看出来就看出来呗。”程文海不以为意地耸肩,一副只要别让我和教练在一起,什么都好说的表情。 余乐摇头叹气:“你呀,就这一点不像我。” “屁,我不像你的多了。”愣了一下,程文海反应过来自己被占了便宜,骂骂咧咧的给了余乐几个白眼儿。 午饭吃完的时候,路未方跑了过来,说:“这次比赛的视频,冬体局安排人在做了,估计最多明天就能发网上。现在勉强也算冬季项目的新赛季开始,接下来你们在比赛上有什么成绩,国内都会发通稿,和去年就不一样了啊,你们的关注度肯定会变大,有个心里准备,好坏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成绩才是根本。” 长条形的饭桌坐满了人,路未方硬挤过来的时候,余乐让了半个屁股出去,闻言说:“什么好的坏的?” 程文海直接抢答,“拿了成绩就是好,拿不到成绩就是坏。” “对。”路未方头点到一半儿,又说,“也不是那么绝对,有进步也是好,退步了也会收到鼓励,但我们始终要记得,走路的人是自己,不能别人说几句,自己路都不会走了。” “嗯。”余乐点头,是这么回事儿。 话告一段落,下午没有比赛的队员们也没那么急着回去,干脆就闲聊了起来。 “冬体局的那个网站终于是要运作起来了。” “去年就不停的宣传,我以为能搞的多轰轰烈烈的,结果点开最新消息一看,滞后半个月,尤其是视频版块没搞起来,点开全是文字加图片的新闻。” “老路的意思是,视频版块可以用了呗,可以看见咱们这次比赛的视频?” “应该吧,赛季还没到呢,我们应该算是第一批出国比赛的运动员。不过你也别得意,传的不是‘咱们’的视频,是张佳谭婷,大师兄,还有我们余乐白一鸣,是吧,没有点儿成绩,人报道你干什么?” 程文海说:“第三名能捞到个单独的报道不。” “单独报道我不知道,但肯定能上头版头条,这么说的……”这哥们儿醒醒嗓子,提气说道,“咳,热烈祝贺我国自由式滑雪的健儿,在远征非洲的南非赛场上,获得傲人的成绩,张佳、谭婷、何宇齐、白一鸣、余乐,都以预赛第一名的成绩晋级,还有4名队员以预赛第二名进入决赛,“若干”队员第三名晋级。”说道这里,他挤眉弄眼地看着程文海说,“若干。” 程文海被气笑,口吐芬芳,扑上去就是一通撕咬。 余乐在一旁笑的直不起腰,笑到受不了,他才想起问了一句:“冬体局的网站,我之前都没听说过。” 周晓阳解释道:“去年就贴在楼道上的通知,让我们微信关注冬体局的公众号,有不少人还下了APP,应该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吧,你还没来,我们在外地集训,记得我们跳水训练还发了新闻。” 余乐眉梢一扬,想起去年离开天坛公寓那天,面对茫然未知的前路,后退一步就是绝境的那段路程,程文海就把手机举到他的眼前,高声说着:“余乐,你看,自由式滑雪在夏天还有跳水比赛呢。” 这一瞬间,余乐就好像看了一场电影,那时的场景、心情、语言,还有始终陪着自己的人,纷纷在眼前涌现,清晰到他能够清楚地看见程文海眼眸倒影里,那个正睁大眼睛,一点点走向“新世界”的自己。 周晓阳还在说:“冬体局就跟咱们华国的雪上项目似的,声音一直有点弱,但每次报道的新闻,央爸电视网、新华社网……呃……反正主流媒体都会报道的,所以这次视频版块开通就很重要,其他媒体在转载的时候,就一定会把视频转出去,就相当于让更多人更清楚地认识运动员和项目吧。老路的意思就是说,这个“窗口”一旦打开,我们多少会受点儿冲击,毕竟雪上项目的成绩比起冰上项目,确实差了一点儿。” 周晓阳说完这些还没结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又说:“短道速滑就不说了,一直都有明星运动员,一个接一个的,好像不停的有这方面的人才送上门,老柴不知道眼红了多久。 花样滑冰被认为是冰上的美与艺术,哪怕咱们华国没有什么好运动员,这运动也不缺受众,更何况双人那个滑冰,好像出了好几对儿特别厉害的,可以说就是咱们冬季项目的门面。” 四周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听周晓阳说话,一直到他说完,石河这个大部分时间都老实安静到没有存在感的家伙,难得开口说道:“这一届,我们也不差。” 还有人说:“说起艺术,咱们自由式滑雪也算是一种艺术吧,欧洲那边儿的自由式滑雪里还有雪上芭蕾呢。” “哈哈哈哈,雪上芭蕾,哈哈哈哈,雪上芭蕾,哈哈哈哈……” “笑什么?” “哈哈哈,不行,我的审美不接受那是艺术,哈哈哈哈……” “靠……” 这哥们儿笑的太魔性了,其他人都被逗笑了,余乐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笑,然后说:“确实,穿着滑雪板跳舞,优美度和灵动性其实很打折扣。”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雪上芭蕾一直没有被国际雪联认可,成为正式比赛项目的原因,那玩意儿跳起来确实不容易,但也真是很难跳出艺术感。” “喂喂喂,刚刚我们聊得什么来着,为什么聊到雪上芭蕾了?”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道啊,哈哈哈哈……” 神叨叨的饭后聊天,笑的余乐连觉都没了,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但就是跟着笑了,而且笑的腮帮子巨疼,连智商都降低,大群人在房子门口穿着滑雪板,在水泥地上跳“雪上芭蕾”,这是要疯的节奏。 但真的很开心。 余乐笑的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轻轻掀开被褥,缩到床脚下了床,外套往身上一披,就出了门去。 他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在屋外,是南非外训最不方便的地方,尤其是半夜想上厕所的时候,睡的迷迷糊糊往屋外一走,黑灯瞎火,凉气飕飕,别提多“过瘾”。 营地的中午不错,这里的选址绕开了背阳面,少了那长时间凝聚在头顶上的厚厚乌云,阳光洒落在脸上手上,就算不穿羽绒服也冷不到哪儿去。 余乐精神亢奋,身体疲惫,只想赶快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就回屋睡觉,然而从厕所里再出来,就被人堵在了门口。 是叶玺那边儿的人,但叶玺没在。 余乐看着眼前的三个人,脸色迅速凝重,想起上次程文海落单就是被他们在抓走,这次是轮到自己了? 但这三个人并没有和他交谈,其中一个人只是说:“先别让他走。”说完就一头扎进了厕所。 余乐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又听着身后的动静,说了一句:“尿急就赶紧进去,看着我干什么?最近又怎么了?没人招惹你们吧?” 他倒也不怕,旁边走出几步就是教练睡觉的屋,相信这几个人就算胆大包天,也不敢在这里找他麻烦。 话音落下,有一个瘦瘦高高,左侧鼻子有颗肉痣的人说:“你看见叶玺了吗?没在里面吧?” 余乐记得他叫董维,便说道,“不太清楚。”继而,余乐追问了一句,“叶玺不见了?” “嗯,不见很久了,说是出来上厕所,就一直没有看见人。”“董维”蹙着眉,满脸的担忧。 这时进去的人正好出来,显然听见了他们的交谈,嘀咕了一句:“和他说这些干什么,他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余乐看向说话的人,这人的名字他还真就不知道,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有一双大眼睛,这眼睛放在女孩儿的脸上该称为杏眼,如今被这哥们“填满”了狠厉的凶气,当真是“眼睛瞪得像铜铃~” 三人说完就要走,余乐跟上去两步,提醒了一句:“别乱跑,现在山上乱,先就在营地里找找,我去找一下保安,让他们帮忙一起找,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地盘。” 看着三个同时转头,看过来的人,余乐又说:“要不去澡堂看看?” 一声落下,三人表情各异,有人大概是想起了之前的事,表情古怪,也有人以为余乐这是在“指桑骂槐”,眉毛都立了起来。 不管他们什么表情,余乐并不在意,说完话就转身离开,做自己的事去。 整个雪场的住宿区其实很大,华国营地就有五栋房子,加食堂和澡堂,出去不远还有个训练场,设施设备都挺齐全。 营地占据的位置,不过整个住宿区的五分之一,这还没算上在西南角的两栋三层小楼,那是安格尔他们自建的房子。 所以住宿区就有三个门,外面一圈用铁丝网拉着,有摄像头,也有保安巡逻,门口也有保安在执勤站岗。 华国营地在东北角,和加国营地正好对立,距离东门也比较近,余乐甚至都没走到地方,就遇见了执勤巡逻的保安。 沟通的还算顺利,这里算是南非一个较为重要的外交平台,所以能来这里工作的南非人都能说英语。 余乐把事情告诉他们,他们就已经通过对讲机在找人,用时这两位保安也改变路线,去他们觉得可能找到人的地方。 看着已经走出去的保安,余乐犹豫了一下,挠挠头,跟了上去。 这么折腾一下,哪还有觉,倒是好奇不知道在哪里“蹲坑”的叶玺,被找到时候的表情,一定相当喜感。 话说回来,离开很久,究竟是多久?不会只有十分钟吧?拉肚子十分钟有时候就不太够。 余乐胡思乱想地跟在两个保安身后,实在不想把事情往糟糕的方向想。他和叶玺的气场再不合,也是同胞,他们内部小打小闹的DISS,争夺一点儿话语权完全没关系,但人不能真出事儿,而且柴爸爸也要承担责任。 想到这里,余乐脚步加快,跟在了保安身后,在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踏出华国营地的范围,到了其他的区域。 第178章 对游客和比赛选手开放的住宿区, 和余乐他们住的房子像是拿的同一张建筑图纸,外观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门多了两个。 余乐也听说, 除了他们住的地方,营地其他的地方有隔间的小屋子,甚至屋里还有厕所, 但有单独卫生间的房子在这里已经算是“豪华包间”,这一路走过来, 大部分洗手间都在外面。 这两位保安显然有明确的目的地,他们手上的对讲机“嗡嗡”地发出余乐听不清楚的声音, 两人脚下步子渐渐加快,直至来到一栋房子前。 一栋没什么特殊的房间。 他们用房卡刷开了房门, 然后冲了进去。 余乐没有贸然进屋,他在门外等着,过来几秒又挪到了门背后。 专业人士已经上去了,他再跑进去纯粹就是添乱,安全第一, 嗯嗯。 过了一会儿,两名保安快步走了出来, 看来是没有收获,他们往其他地方去了。 余乐追上去的时候, 看了一眼房子边儿上的厕所,想问:为啥不去厕所? “打扰, 为什么要去那个房间里找人?”余乐追上前问道。 两名保安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这次比赛, 住进了很多陌生人, 我们排查过大部分安全的旅客和选手, 但有一些人是我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如果不清楚身份,为什么让他们住进来?还能参加比赛?” “他们提交了我们需要的所有资料,我们没有权利禁止他们参加。” 余乐蹙眉,想起了拉金今天上午比赛的时候,说过的话,就提醒他离那两个人远一点,拉金说:“他们提交了他们的身份证明……” 但有身份证明是不够的,一个良民,他的过去应该有清晰的轨迹,尤其当他来自一个稳定繁荣的国家时,亦或者是一个很有口碑的团体,那么他本身一定是较为安全的。 所以即便提交了身份证明,还成功入住营地,但在当地安保的眼里,这些人依旧是需要持续关注的对象。 一旦出事了,也会第一时间从他们身上寻找答案。 所以想到这里,余乐有点焦急,他不好的预感正在实现,他忍不住提醒道:“为什么认为是他们做了什么,我的队友或许只是迷路了,或者想要上个厕所而已,你们这样让我很紧张。” 一名保安说道:“我们的认真代表了对你们的尊重,如果是你说的那样更好,但有些事情我们必须想的更糟糕一点不是吗?” 余乐咬住了下唇,不再说话,焦躁在这个过程里越来越浓。 但这一次,两位保安并没有再去房客的房间寻找,他们开始去一些偏僻的地方,比如房子后面,大树后的土坡,余乐跟在后面,心一点点的变凉。 不是他们没有找到叶玺,而是所有人都没有找到人,对讲机里迟迟没有好消息出现,寻找始终继续。 过去了多久? 从余乐知道叶玺不见,已经快半个小时了吧? 这样地毯式的搜索还没有找到人,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就这样,他们从远处往回搜索,远远的,余乐都已经可以看见华国营地的屋顶,那边似乎有种焦躁的情绪传递过来。 闹的这么大,老柴应该也知道了吧。 说起来,自己跟着一起找人,有人会告诉老柴吗?老柴不会以为自己也丢了吧? 余乐真没想过事情会变的这么严重,时间还耽搁了这么长,如果早知道他一定会回去说一声。 “麻烦……”余乐叫住前面的一名保安,想让他通过对讲机,给老柴发个消息过去。 但就在同一时间,打开锅炉房的另外一名保安,在看清楚里面情况的同时,激动的叫了起来,“……¥%#” 听不懂的语言,但肢体动作却说明了一切,余乐瞬间忘记了嘴边儿上的话,三两步跑了上去,钻进了锅炉房里。 这个营地有很多的锅炉房,但时代让科技在进步,当初烧柴烧煤的锅炉房早就已经淘汰了,余乐嘴里的锅炉房其实是一个架设太阳能的房屋。 这房子修的像个楼梯一样,上面摆满了银色的太阳能板,还有一个很巨大的储水装置,据说阴天阳光不足的时候,还可以用电烧水洗澡。 所以房子的下面就密布着水管,还有各种不知道用处的阀门。 叶玺就赤脚盘膝坐在红色阀门的边上,手脚被紧紧地系在一起,布条勒着他的嘴角,上挑的凤眼微微地睁大,看着余乐,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余乐把前面的保安拨开,和另外一名保安一左一右地蹲在他的身边。 保安去解他手脚上的绳子,余乐也想帮忙,发现自己插不上手后,视线一抬,落在叶玺嘴上的布条。 绳结在脑后,余乐蹲的位置在阀门的边上,尝试了两次都很别扭后,他干脆身子一矮,半跪在地上,在叶玺一脸莫名的目光里,一把扣住他的后脑勺,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从上往下地看,和紧紧系着的绳结奋斗。 抵在自己胸口的脑袋一开始很克制,轻轻地靠着,就像是不想接受余乐的恩惠似的,透出倔强的姿态。 但是很快,余乐手下的身体就克制不住的颤抖,这里太冷了,冷水在粗大的水管里流动,就像是雪山融化的冰水浇灌而成的冰柱,叶玺就被绑在这个冰柱的旁边,没有穿外套,就连棉裤也被扒了。 很难想象过去这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叶玺是怎么熬过这份冰冷,和等待救援的惶恐。 余乐能理解这一刻叶玺的心情,他轻声,带着十分安抚地说:“抱歉,是个死扣,很紧,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叶玺没有回答,但他放松了下来,头在不觉间往前靠着,像是在靠近那份温暖一样,余乐被靠的甚至不得不将身体往后躬出一点。 “呼哧,呼哧——” 明明手指尖下接触的皮肤很冷,但喷出的气却很热,甚至穿透了滑雪服的防风布料和厚棉,喷在了余乐的皮肤上。 还是解不开。 余乐有点焦躁,他觉得自己应该弄痛叶玺了,但叶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那像是寻求依靠一样的姿势,让他无端端的被触动。 他将身体退开,在叶玺像是被惊着一样,猛地抬头望过来的目光里,余乐三两下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了叶玺的身上,说:“等会儿用刀子割吧,先保暖。” 叶玺没有说话,他垂下眼眸,隐藏自己狼狈的脸,将自己更小一点地缩进了温暖的衣服里。 对方显然并不想至叶玺死地,但也不想让他轻易逃脱,所以绳子系的很紧,深深地勒进肉里。 保安也解不开那些死扣,所以不得不拿出了刀,然后对叶玺解释,他会轻一点。 叶玺点头。 刀落在了绳子上,不断地切割,黑色绳子在这过程里被一点点割裂,直至断裂,余乐上手,帮着一起将叶玺的脚,从捆束中解脱出来。 然后是手。 整个过程叶玺都很配合,直到刀子来到他的脸上,试着割开余乐始终解不开的绳索时,叶玺将保安的手推开,像是泄愤一样的去拉扯自己脑后的绳子,这个过程里他的脸不断变得扭曲,狰狞,然后就那么一点点的将绳子。从后脑勺拉扯了出来。 绳子一脱,他“哇”的一声,大口地喘气,就好像溺水的人终于吸入了第一口空气似的,竭尽全力地呼吸,胸口不断起伏。 余乐推开,到了一个能让叶玺呼吸更舒畅的距离,这一会儿的时间,他就已经感觉到了冷,这里简直就是个冰窖,如果董维他们没有重视叶玺的消失,亦或者这个地方一直被错过,等到明天,人可能就没了。 还好发现的早。 叶玺撑着地站了起来,就像一头负伤的狼,鲜血淋漓狼狈极了,但还是努力站起来,往前迈出脚步。 一步,接着一步,一点点的找回身体的自主权。 至于叶玺怎么来这里的,又发生了什么,眼下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叶玺的甚至没有鞋。 他像是被抢劫了。 而且差点儿被冻死。 这个时候,再有什么仇怨,统统都放下了。更何况他们和叶玺的矛盾本就只是一些人际关系的不对付。 余乐上去把叶玺披在身上的外套拢紧一点,想要将他背起来。 叶玺还在嘴硬:“不用……” 余乐却抓着自己的外套衣袖,一把按在了叶玺的嘴上,左右擦拭:“别嫌弃,没有纸。” 叶玺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喉咙眼里,再说不出话来。 被绳子系在嘴上的时间久了,连吞咽口水都做不到,何止狼狈,简直就是邋遢肮脏。 大部分人可以接受自己一时的丢脸,却受不了这样恶心的丢脸,叶玺也是一样,他从余乐手里拿过衣袖,擦着下巴的时候,眼眶已经红了,薄薄的液体在眼球上铺开,小声又嘶哑地说:“洗完,还你。” “行了,先不说这事儿了,咱们先回去换了衣服再说。” 这一次叶玺没有拒绝,他在余乐固执的等待中,终于还是安静地趴在余乐的身后,在余乐将他背起来的时候,他小声的在余乐的耳边说了一声:“谢谢……” 叶玺不轻,肌肉发达的运动员,看着瘦溜的好像很轻,背起来的时候才会发现就是个“大秤砣”。 从锅炉房走出去,从阴暗的角落里来到阳光下,不安的恐惧感才缓缓褪去。 余乐背着叶玺走上了大路,余乐正想询问,一路走来的其中一名保安,却更早开口:“很抱歉让您经历这么不愉快的事情,已经报警了,回去后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警方,也希望您不要太生气,注意自己的身体。” 余乐侧耳倾听,但叶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让两位保安很紧张,又说了很多话,却都没有得到回应。 叶玺确实在生气,作为受害者,他没理由不生气,满肚子的埋怨和惊恐,开口必失态,沉默以对已经是他最大的风度。 这时,另外一名保安对余乐说:“先生,换我来帮您吧?” 余乐看了眼前方,距离营地已经不远了,认为没有换的必要,摇头。 对方只能说:“您真是一个很好的队友,你们平时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余乐:“……” 呵,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就尴尬了吧。 “不是朋友。”但沉默了一路的叶玺突然开口,在说完这句后,他接着又说到,“但他是个很好的队友。” 余乐惊讶地努力转头,想要去看叶玺的脸,却什么都没看见。 只是搂在脖子上的手,好像紧了一点,热量隔着衣服贴上脖子,像冬日里暖洋洋的围脖。 余乐将头转回来,忍不住地笑了。 就连背在背上的重量,似乎也轻了一点。 好在并不需要背很久,这里距离华国的营地不远,余乐没走多远,就和其他人汇合了。 当叶玺的朋友们出现,背人的工作很快就交到了他们的手里。大部队往回走,柴明高度关注这次的事件,一直跟在叶玺的身边,询问具体的情况。 后来,叶玺回了屋里,当地警察和雪场的管理者都来了。 余乐无法靠近,只能和其他人一起守在门外等待结果。 午后的阳光很暖,就算不穿外套也没事,余乐让自己沐浴的阳光下,驱逐脑海里那冰冷的让人血液冻结的记忆。 “怎么回事儿?”程文海在余乐身边儿,面色凝重。 余乐背着叶玺回来的一幕所有人都看见了,哪怕程文海曾经给了叶玺一拳,在心里一天八百遍的骂他,但生命永远是“仇恨的禁区”。 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华国年轻人们,在爱与和平的国度长大,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啊。 余乐也是心有余悸,将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继而焦点就都集中到了,究竟叶玺是遇见了什么人,才经历了这些事儿。 答案当然不是在余乐口里,在警察离开之后,果然是路未方第一个出来告诉大家真相…… 还原后的真相是…… 叶玺出来上厕所,惦记着明天的比赛也睡不着觉,华国队这几天出色的成绩,给了叶玺很大的压力,所以就溜达去了训练场。 监控里的画面,到这里都很安全,但训练场里涉及到训练机密,所以就没能拍到叶玺发生意外的过程,只是从叶玺的口述中得知,他在进入训练场之前,里面就有人了。 那训练场原本是这里训练队使用,在华国队过来后,就临时交给了他们,但偶尔还会有些南非训练队的队员过来。所以叶玺在看见训练场里有三个黑人在里面,并没有第一时间生出警觉,只是自己找了个位置训练。 没有交流,甚至没有太多眼神上的对视,但那三个黑人还是在叶玺没注意的时候靠近,并且抢劫了他。 是的,只是抢劫,一开始只是想要他的手表、现金、手机这类随身物品,但叶玺午休出来上厕所,除了个手机什么都没带。 面对敌强我弱的抢劫,叶玺选择配合,将手机递给他们之前,还按照他们的的要求,将手机恢复了出厂设置。 但这样的配合显然并没有换来对方的满意,叶玺被他们押着从后门小路离开,这些人显然有备而来,监控死角,一路堂而皇之地扒着叶玺身上的滑雪服,就连鞋也不放过,最后将他关进锅炉房里,扬长而去。 “流民啊?” “这里要不要这么危险?在营地里,大白天的都会被袭击。” “幸好对方只是求财。” “现在叶玺情绪还稳定吧?” 就像程文海一样,虽然大家都不喜欢叶玺这群人,但也远远不到幸灾乐祸希望对方死的程度,男生女生将路未方围成一圈又一圈,都是满脸的后怕。 后来有人说:“我还是进去看看吧,这时候就别想太多了。” “我也去。” “我也。” “都一起吧。” 余乐正要一起进去,路未方突然叫道:“余乐,你来一下。” 余乐和身边的一群人都停了下来,路未方眼神闪烁,说:“问一些事儿,都站着干吗?去吧,去吧,余乐,你过来。” 余乐跟着路未方走远了一点,但也不敢离开太远,这次事情他们都吓坏了,这种侵入自己“领地”的危机,简直就是一场“入室抢劫”,连“家”都觉得不安全。 路未方在他能看见其他人,其他人也能看见他们的地方停下,双手插兜地看着余乐,眉心已经蹙紧,“你知道抢劫叶玺的都是什么人吗?” 余乐听见这么问,脑袋里不起然的就闪过了几张脸。 他有点儿“外国人脸盲”,但在他有了很多外国朋友后,这种“脸盲症”就一点点被治愈了。但来到非洲后,相同的黑色皮肤,又为他设下了新的难题,他不是很能够分辨见过的大多数非洲人。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几张脸,却在这一刻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他甚至能够记起对方的眼睛形状,和那冷笑。 路未方这时继续说道:“其中就有今天参加坡面障碍技巧的两名选手,叶玺说他们有一个人还把白一鸣的毛毯裹在身上。” “……”果然!余乐露出惊讶的表情,却又不是十分的惊讶,因为从刚刚起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 路未方又说:“一开始他们似乎把你和叶玺认错了,叶玺说他们在一开始的时候喊过他,但喊的是“余”。” 这一次,余乐真的在惊讶。 路未方叹了一口:“告诉你这些,我只是希望你能小心一点,或许他们还躲在哪里,所以无论去哪里,记得一定要多喊几个人。还有今天出去找人这件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知道你和保安在一起考虑过自己的安全问题,但还是希望你下次不要这么做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知道吗?” 余乐点头,还在纠结他被劫匪喊了名字的事情,他不可思议地说:“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喊我的名字,首先我肯定不认识他们,今天比赛才第一次看见,而且我也没有对他们做出任何不礼貌的行为,甚至我们还把毛毯送给了他们,他们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路未方像看一个孩子一样,看着余乐,说:“你知道那个毛毯有多贵吗?” “白一鸣的……好吧,多贵都有可能,一万两万还是十万?” “咳!那倒不至于,那块毛毯也就一千多,但在南非买到了一万多,上面的商标是很多南非富商家庭最钟爱的品牌,所以对于我们而言不是很值钱东西,对其他人却很珍贵的物品,当你们随手这么给出去的时候……” 余乐明白,吐出的气都带着颤抖。 “我这是露富了啊?” 玛德!!就因为1000元的毛毯,被盯上了?都是人类,价值观能不能稍微靠近一点儿啊? 特么冤死了! 叶玺也冤死了! 路未方看着“三观”被重击的余乐,拍拍他的肩膀说:“抽空去和柴总聊一聊,他很担心你,你不知道在叶玺提到你的时候,他的表情变得多难看,但他现在没办法离开,作为领队他有他必须负责的工作。 别以为人老了就能扛,其实只是学会了隐藏。” 余乐点头,“知道,我会去的,也谢谢你,路教。我需要出面谈一下吗?比如说我在赛场发生的事。” “问到你再说吧,不过叶玺要是对你态度不好,你也别生气,人都吓个半死,有点儿情绪也很正常,我来负责调节。” “嗯,好的,知道了。” 路未方和余乐再回去小屋前,就正好看见队员们被吆出来,徐婉教练在门口叉腰挥手:“都挤进来干什么?还不嫌乱啊,都回自己屋里去,没事别乱走!还有,谭婷,你们收拾一下准备出发了,把情绪控制好,下午比赛发挥的稳定点儿!” 余乐没能进去,程文海他们又围了过来,问路未方找余乐谈什么,余乐左右看一眼,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只能敷衍了过去。 “先回屋吧,再站这儿又该被骂了。” 余乐说完,正要离开,董维却叫住了余乐,深深看着他说了一声:“谢谢。” 余乐摆摆手,心里还有点儿愧疚,声音也软下来:“这屋里一时半会儿你们也进不去,要不去我们屋里休息一会儿。” “不了,估计很快就能进去。” “那行吧,你们也别乱跑,这地方是真不安全。” “好。” 像是身体表层长满了利刺的动物,终于将“武器”收回,试着去接触另外一只和自己相同的生命时,才发现在没了那些前提印象后,对方确实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危险。 余乐最后对董维点了一下头,再转身的时候,忧心忡忡,苦色上了眉梢。 怎么会有这么不可理喻的事情发生,简直就是“农夫与蛇”的真实写照,这狠狠咬下的“毒牙”,虽然没有咬在他的身上,却像是灵魂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咬了一口,有种血液凝固的感觉。 太可怕。 回到房间里,教练们都不在这个屋里,空荡荡的屋里莫名的让人心悸,余乐甚至有些抵触,温暖的炕暖不了他的手脚,那种下坠般的焦虑感还在身体里蔓延。 后来,他把这件事说给了白一鸣,作为前置事件共同的参与者,他很需要一个同伴去稳定自己逐渐失控的安全感。 白一鸣确实很“安全”。 从头到尾听完余乐的描述和抱怨,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平静地给出了余乐一个答案:“不是农夫与蛇,在把东西给他们的时候,我很嫌弃,那玩意儿我再也不想要了,所以没有施恩,也不用想着报恩。他们就是一群没有进入决赛,不能继续在这里免费吃住,即将面临流浪的恶徒,临走前他们只想要再赚一比,谁都可以,不是你和叶玺,也会有一个倒霉蛋经历这件事。” 余乐听完沉默下来。 莫名的突然就觉得好受了很多。 他看着白一鸣说:“是了,我会觉得难过,大概是我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施恩者,自以为是的将我和那群人进行了某种情感上的互动。你没有说错,我没有施恩,他们也不是接受者,他们就是一群穷凶极恶的犯罪者。” 随后余乐向白一鸣露出事件发生以来的第一个微笑,他说:“小白,你好懂事啊,像个大人了。” 白一鸣眉梢一扬:“我已经成年了。” 第179章 余乐很快就见到了柴明。 不过这时他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 白一鸣独特的见解,将余乐从“漩涡”里拉扯出来。 一旦确认自己和对方其实并没有任何的“因果关系”后,情绪的处理就变得简单。 他只需要生气就够了。 柴明回来的时候, 其他教练也一起回来了,但斐清河和张老师没有跟着过来,作为队医, 现在正是他们展示自己专业能力的时候。 但柴明回来后,并没有在房间里过多的停留, 下午还有比赛,他已经暂时处理好了叶玺的事情, 接下来还要去赛场观看比赛。 队里的气氛已经因为这次意外变得躁动,比赛的队员如果不能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就需要柴明这样更有分量的人去调节,或者说是“镇压”。 柴明做这些事情已经驾轻就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他有自己的队员,但其他教练带着队员也是他的队员,哪怕是从他这里背弃到温喜德名下的孙毅, 也是在他的帮助下顺利转项雪上技巧。 他习惯了去做这些事,并不觉得自己累, 但其他人却担心。 “柴总,要不雪场那边儿我替你过去吧。” “对, 你要是担心一个人做不好,我们就都过去。” “你先休息一下, 坐下喝口水。” 柴明要能听劝,他就不是主教练。 很多时候, 队里一些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决议, 都是柴明一人力排众议拍板定案, 最后的成功,更是证明了他有着敏锐而又强大的前瞻性。 队员都说自由式滑雪队就是柴明的“一言堂”,这一点没有错,因为柴明不会错,所以从上到下所有人都依赖他。 时间长了,柴明就变得像一头“倔驴”,他决定的事儿,就再没谁可以改变。 路未方劝不住人,急的直搓手,视线扫到余乐,顿时灵光一闪,眼睛眨的像抽筋。 余乐机灵地做出反应,从床上一跃而下,说:“柴教,我和你一起过去,下午的比赛我也想看看。” 柴明转头看着余乐,有点儿犹豫。路未方在柴明身后继续挤吧眼睛,他本来的意思是让余乐把柴明留下,这怎么还陪着过去了?这孩子! 柴明说:“行吧,女子组的比赛你也该看看,女队员在细节上的处理也值得学习。” “好嘞。”余乐笑眯了眼,根本不看路未方焦急的脸。 留下柴爸爸? 是谁给他的勇气?他又不认识梁静茹。 和“老人家”相处嘛,当然要孝顺了,有“孝”有“顺”才能舒心,才少生病,身体棒棒啊。 呵!他也要能劝的住! 随后柴明又迅速地安排了留在这里,等待处理后续问题的教练,也有一部分跟着他一起走,包括余乐在内,屋里的所有队员也都跟着去了,只是在大佬们身边他们完全没有说话权,只是一路跟随。 柴明处理问题的手段和魄力,给王云龙上了一课,对余乐说:“柴总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啊,也就这样的人,才能把自由式滑雪队建设的这么好,我一个原本踢足球的,这几年也开始关注自由式滑雪。” 余乐眉飞色舞:“那是必须的,总教练是谁都能当的吗?” 他们到达赛场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了,依旧是没有什么观众,等在终点处的多是比赛选手的亲友团。 冷冷清清的,幸好余乐他们来了。 柴明去了准备室和徐婉汇合,余乐和其他教练都到了终点处等待结果,也幸好他们来了,比起上午的热闹,华国队这边为队友助威的气氛实在惨淡。 华国队的三名女队员的号码都在很后面,只看最后一跳,就知道她们在前面一截的表现如何。 谭婷轻松在第一轮预赛,就以92分的高分,确定以预赛第一名的成绩晋级。 女子组的比赛,难度比男子组少了不少,谭婷训练时候最好记录也就1440,在比赛中还一次没有做出来过。 1260的难度,已经是目前世界女子组选手里,极高的水平。 在南非这个赛场里,没有“一合之敌”。 拿下90分以上高分的谭婷高兴归高兴,但显然关注度并不在自己的比赛上,反而在看完分数后,第一时间找到余乐问:“后来事情怎么样了?” 余乐摇头,他也不知道。 谭婷蹙眉:“徐教还说队里打算把这里设成外训基地,现在这样儿,还能成吗?” “有这消息?” “嗯,如果这次顺利,回去说不定就要拉赞助了。” “在国外建基地,钱不老少花吧,还没什么经济效益,钱多没处花,傻呀?” 谭婷看着余乐不说话。 余乐想想:“怎么?” 谭婷说:“徐教说,刘氏集团就想给我们花钱,捧着钱都花不出去,你怎么认识刘星的?” “……刘星啊。”余乐喃喃,一言难尽。 刘星和房雨琪在网上“隔空骂架”这事儿他后来也知道了,主要是被“有关部门约谈”,导致双方股票跌落这事儿,一个余乐直接帮两家集团在一天之内“蒸发”了好几亿的软妹币,余乐作为“祸水”,大把的人在他耳边拿这事儿来调侃他。 余乐现在听见这两个“富二代”的名字就忍不住笑,他余乐竟然也有这“绝代妖姬”的能力了? “就是比赛认识的,你也知道啊,那天不是一起吃饭吗?那之后就没联系过了,在国外建设基地投入不小,我可没那面子,能不能建是队里沟通的事儿,再说局里也得先审批吧。” 谭婷抿嘴:“好麻烦!不过这里危险归危险,能在夏季滑上雪,我个人还是挺支持,这样我们的训练空档期就少了很多,更容易出成绩。” “你都拿冠军了,还要出什么成绩?” “你这话说的,你都拿冠军,你还练什么呢?” “拿奥运冠军啊。” “我也是啊。” 两人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旁人听见他们在聊什么,一定翻一个飞眼。余乐一个连“洲际杯”金牌都没有拿到的运动员,这就惦记上奥运会冠军了? 余乐一直留在这里,等到女子组的比赛结束。 时间也不长,不到两个小时就比完了,最后谭婷不负众望,以预赛第一晋级,但第二名是一名R国的“独狼”女选手获得,华国队的另外两名女将,排在第五和第七名。 华国女将都排在后面,比完赛后还要去更衣室换衣服,余乐他们就在外面等着。 等着等着,就听见了一个“八卦”。 路未方闲来无事,说:“知道第二名是什么来头吗?” 余乐摇头。 路未方又问其他人:“你们知道吗?” 都摇头。 路未方表情纠结了几秒,最后还是没有压制住刻在自己身体里的“小喇叭基因”,八卦道:“第二名的选手在R国以前可是被称为自由式滑雪的天才少女,父母亲以前都是滑雪运动员,她从两岁就在雪地里玩,后来由父亲担任他的教练,她从六岁开始,就包揽了R国内的所有金牌,在世青赛还拿过冠军。 到这里和白一鸣的经历差不多,出生体育世家,同样是父亲担任教练,也同样是少年成名,备受期待。” 余乐看看白一鸣,白一鸣没什么表情,只是将头偏到了一边,显然对路未方说的故事,以及他对自己的夸奖,都不感兴趣。 路未方面对白一鸣的冷脸不以为意,只是继续说道:“但是亲人担任教练,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过度追求成绩,会导致亲情缺失,总之在有希成年,并且拿到了R国历史上的第一个女子成年组世界冠军后,有希被他们国内媒体捧上了天,开始接广告,被媒体宣传,还拍了几张大尺度的海报,被R国的宅男们视为女神。 逐渐的,有希就迷失在镁光灯下了,她在进入娱乐圈的第一年就宣布退役,然后与一家R级的影视公司签约,并且不到二十岁就结婚生子,从国民闺女变成了R国大部分女性咒骂的对象。 总之这个过程称为魔幻,有希的每一个选择,就像是被下了魔咒,都能走上最错的那条路。” 余乐听的专注,正想问有希今天怎么又回来了,没想到向来话少的石河,竟然接着说道:“这个消息我看过,媒体都有报道,她好像又离婚了是不是?一个人在抚养两个孩子,所以今年就宣布复出滑雪。” “你也看见那篇新闻了?”路未方点头,“对,这就是我想说的,她今年26岁,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停训大概是六年左右,从她宣布复出到现在,也就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看见了吗?她今天拿到了第二的名次。” “好厉害,这速度能和乐哥比了。” 路未方失笑:“别拿你乐哥去比,情况不一样,有希的底子好,最关键为母则刚,你们还记得40岁还能站上奥运领奖台的那位母亲吗?因为她不够努力,孩子就会挨饿。” “对啊,母性的伟大,乐哥是不如有希……”话没说完,老实人石河就被路未方一巴掌拍在了头上。 路未方都给气笑了:“我的意思是这两个人不能放在一起比,情况不一样,你这是在想什么呢,你乐哥怎么就不如有希了……” 那边儿争论的焦点明明和自己有关,但余乐却发现自己并不在乎他们谈论些什么,而是看向了白一鸣。 或许那两个人都错了,不应该将有希和他放在一起比较,而是应该作为一盏明灯,照亮白一鸣的前路。 年少成名,父亲亦是教练,成年后便准备自己拿主意,虽然男人和女人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但在这份人生轨迹上,有希的前半生基本和白一鸣重复,而他们亦都要走出独立的第一步。 所以,千万不能让白一鸣走错路啊,就算这小子不在身边,自己也要多关注关注,关键时刻最好能拉一把。 白一鸣显然是看懂了余乐的目光,他的嘴角在这个过程了一点点的抿紧,然后在余乐以为他生气的时候,他说:“我就想把大学读了。” 余乐:“……” 好吧,你还是曾经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时间只不过是考验,“一心向学”的信念丝毫未减……咦,怎么唱起来了? 余乐决定淡然的去看待“参照物”较为凄惨的人生,也希望这件事多多少少能留给白一鸣一点点警醒,走出一个新的不同的未来。 话题差不多告一段落,女队员也忙完出来,好几个人走在一起,却没看见柴明。 余乐正想问问,徐婉教练却先喊着余乐:“余乐你进去一下,柴总在里面等你。” “哦。”没有多问,余乐埋头就走了进去。 到了房间里,热量涌上来,在外面温度正好的衣服就有点穿不住,余乐一边拉开上衣的拉链,一边左右看,就看见了站在LED板前的柴明,正在那里和两个外国的中年男性聊着什么。 余乐走过去,他们看见了他,两位外国男性先是以打量的目光将余乐从头看到脚,然后一前一后地露出友善的笑容。 柴明对余乐招手,介绍道:“这位是乔布·尼克斯裁判,这次比赛的主裁判,身边这位是布鲁特纳裁判。” 余乐很惊讶自己竟然可以在比赛期间,和裁判谈话,难道不避嫌吗?这让他喊人也变得有些迟疑,招呼之后便急忙看向柴明,想要知道这是为什么。 柴明自然为余乐介绍道:“乔布裁判是你能够在国际雪联,创建选手目录的发起人,你或许不知道,在国际雪联只有极少数的人才有这个权限。” 柴明一句话,说清楚了前因后果,余乐顿时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一个老实的,谦逊的,礼貌的运动员,在教练的介绍下,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位类似于“举荐老师”般存在的裁判,当然需要感谢对方对自己的重视,并且表示自己一定会再接再厉,继续努力。 余乐在待人处事上很有分寸,质朴的表现让乔布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如果你还想冲击更好的奖牌的话,就让自己始终保持这个状态,相信我,你会征服更多的裁判。” “谢谢您,乔布裁判,我会认真对待每一次的比赛,不会让您和各位裁判失望。” 乔布微笑着点头,谈话到这里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简短的交谈或许可以解释成打招呼,时间如果过长,可就说不清楚了。 乔布向柴明告辞,优雅地退场,当他转过身去,余乐对他留下的最强烈的记忆,就剩下那双湛蓝的眼睛,还有绅士般的微笑。 感觉不是一个容易亲近的人啊,哪怕他是自己的“发起人”,但想要和这个裁判拥有更进一步的关系,可不容易。 余乐将目光从乔布挺直的后背收回来,看向柴明:“柴教,要不休息一会儿再走?” 柴明:“?” 余乐目光落在他凹陷漆黑的眼眶上,欲言又止。大概是中午没有休息好,又虚惊一场的原因,柴明的脸色很不好,不仅眼眶发黑,嘴唇也没颜色,干裂褶皱。看到这里,余乐问:“是水杯里没水了吗?” 柴明将衣服兜里的水杯拿出来,摇晃了一下,蹙紧了眉:“回去接吧,这里哪儿有热水。” “楼上,楼上是个咖啡厅,您在这里坐一会儿,我给你接点热乎水回来。” “不用……”柴明话没说完,保温杯就被余乐不由分说地抢了过去,一溜烟儿上了楼。看着像头豹子似的跑上去的爱徒,柴明笑着摇头,就近寻了一个位置坐下,好像屁股才挨着椅子,眼皮子就莫名的发沉,他缓缓地闭上眼,休息着。 余乐再下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柴明坐在没有靠背的长椅上,身体前倾,脊背弯曲,耷拉着脑袋的模样。 他莫名地放轻了脚步,视线落在柴明闭合的眼睛上,继而看见了他鬓角上花白的头发。 余乐到目前为止,生命里出现了很多重要的男性,以父辈的角色出现,有生他养他的父亲,有跳水启蒙的教练,有省队、国家队的教练,总教练,他同样敬重他们,但只有柴明在敬重之余,还让他有种心脏被触动,感动和敬佩并存,偶尔还会牵出丝丝拉拉的疼痛。 余乐半跪在柴明身边,小心翼翼的近距离去看柴明的眼,好像是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安稳,眼皮子一直在颤动,眼珠在那层薄薄的皮下移动,这种像是被“魇”住了,想醒却醒不过来的模样,让余乐当机立断地做出了决定。 “柴教,柴教?” 他开口,轻轻推着他,想要将陷入梦魇的男人叫醒。 然后柴明就像是从残酷的梦境里挣脱出来,身体猛地一挺,眼睛倏地睁开,先是带着几分惊恐的双眼,在看清楚眼前环境之后,沸腾的情绪又快速地沉寂下来,重新展露威仪。 “嗯,走吧。”就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站起来的时候不摇不晃,身体挺直,不紧不慢地走出大门。 余乐落在了后面,莫名地愣了几秒,继而快步追上去,将杯盖拧开递了过去:“柴教,水。” “嗯。”柴明接过水杯,吹散水面上的温度,吹了又吹,才喝下一小口。 余乐这才说起了今天上午比赛的时候,因为一条毯子发生的那些事儿,最后说:“没想过会发生这些后续的事儿,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柴明转头看着余乐,嘴角有点淡淡的笑:“可以了,你办事儿我放心,这样就很好。” “叶玺不见的时候,我应该先告诉你们,更不应该跟着出去找人。” 柴明嘴角的笑容加深,深深看着余乐:“这样做了,你还是余乐吗?叶玺能这么快找回来你是首功,难得的机会,多和叶玺他们接触一下,一个好的队伍一定是团结的,但磨合的过程永远最痛苦,如果可以加快这个过程,我会谢谢你。” 余乐眨着眼睛,想了想,明白了。 大部队就在游览车的车站等着,两辆车已经就位,却没有开走,显然是等着他们。 柴明那之后没再说话,该说的都说了,再多的说了也没必要,这次的事件虽然危机重重,但也未必都是坏事儿,余乐和叶玺这两个“大团体”和“小团体”的领导者,因此而有了交集,如果可以润物细无声地融合在一起,就没必要去用强硬的手段打压,征服,总归不妥。 至于“前因”,当然该解决要解决,该开会要开会,引以为鉴,预防于未然。 游览车摇摇晃晃,一点点从乌云密布的山谷里驶出,当第一缕阳光照在身上的时候,红色的霞云卷着暖暖的阳光,如同轻纱一样盖在头顶,润在了脸上。 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柴明又在吹保温杯里的水,然后“滋溜”一声,悠哉地喝下去了一口。 余乐这人的优点很多,但听话这一点,绝对是所有长辈都喜欢的。 没有顾虑不顾虑自己面子立场的,柴明既然让他借机和叶玺相处,让“拧巴”的自由式滑雪国家队能够重新变得平顺,那这事儿就非得他来干才行。 再说了,叶玺发生这事儿多少有点余乐的原因,也算是代他受过,来往慰问也没错。 回到营地,余乐看看时间还有多,便直接去了叶玺的房间。 今天下午这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去赛场,未尝没有留下陪陪叶玺的意思,只是男孩子向来“做”多于“说”,所以余乐进屋的时候,人虽然都在屋里,但气氛不是很好,大家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小声的说话,叶玺身边儿也没想象中那般围着人。 余乐进了屋,孙毅最先看见了他,小声问:“干嘛来了?” 余乐说:“去看比赛才回来。” 周晓阳一咕噜爬起来:“怎么样?” “谭婷第一名,其他两个也都进了决赛。” “哇哦,咱们华国队威武了,这是要横扫榜单第一名。”周晓阳说。 余乐笑了一下,然后目光落在叶玺的后脑勺上。 叶玺就躺在床上,被子盖到脖子,一动不动的拿后脑勺对着门。 “他睡了吗?”余乐“直球”,毫不掩饰自己过来看人的目的,“叶玺怎么样?” 这么说着,同时他也走到了叶玺的床边,然后就看着被喊了名字的男人转动脑袋,看向了他。 余乐回了个巨灿烂地笑。 第180章 余乐虽然来的时候有些目的性, 但一点儿都没觉得为难,大概因为他看见了叶玺最狼狈的模样,在他最糟糕的时候, 自己很幸运的就在身边,能够帮上一点忙。就余乐这给点儿阳光就能灿烂的模样,私心里他和叶玺也勉强算个不打不相识的朋友。 关系未必好, 但也不至于话不投机半句多。 余乐就站在床脚,后来想想, 又干脆坐了半个屁股上去,拉长了脖子看叶玺的脸色, 最后满意笑道:“还不错,身上还疼吗?” 叶玺就垂着眼睛看着余乐,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狼一样冰冷极致的眼睛里这个过程里软了很多,继而摇头。 “斐老师都看过了,怎么说的?” “还行。” “不影响明天比赛吧?” “……应该不会。”叶玺回应的有点艰涩,显然并不适应自己和余乐突然而来的关系变化, 但他又确实无法再摆出冷漠的表情,复杂的简直有些扭曲。 “是这样的。”余乐想了想, 说,“我想着今天这事儿, 也想着你明天又有比赛,所以想说你现在还想动动吗?我觉得这样躺着不是个事儿, 既然没问题,就要想想明天的比赛, 别让自己陷入情绪里走不出来, 所以出去走走, 或许去训练房,去面对才能克服。你觉得呢?” “……”叶玺这次沉默了很长时间,似乎余乐的话触碰到了他的“痛处”,所以眼神儿又有点儿不好。 余乐看向董维,给他递眼色。 董维没说话,只是去看叶玺,让他自己拿主意。 余乐的目光只能再次落在了叶玺的脸上。 好像等了很久,又或者也不是多久,叶玺掀被坐了起来,余乐才第一次看见他脚上的绷带。 “脚怎么了?” 这次是董维回答的余乐,“有点儿冻伤,张医生帮他处理了一下。” “那能动吗?” “……”董维又去看叶玺。 叶玺言简意赅:“能。” 叶玺当真要去面对自己“噩梦”开始的地方,也就是那处健身房。大概是太紧张了吧,心事重重的根本没有注意身边儿都有谁,所以当他从营地横穿而过,一马当先的叶玺身后跟了十来个人,安静步行的模样不像去训练,更像是去打群架。 等到了地方,叶玺在门口定定站着,深呼吸一口气,回头正要说话,看见身后一片脑袋,吓的“嚯”了一声。 把人叫上的余乐直接就笑了:“这才发现啊?” “怎么这么多人?” “给你壮胆。” “不需要。” “行了,不开玩笑。大家伙儿就是关心你,是温暖的大炕不舒服吗?你把今天这一步走过去了,以后谁还跟着你。” 叶玺嘴角抿紧,眼睛眯着的模样凶的厉害,像是在生气。 余乐只是一贯地笑着,继而下巴一甩,让叶玺进去。 叶玺沉默了几秒,最后冷笑说道:“把我当成什么了,就这?有什么好怕的?”说完,脑袋一甩,率先进了训练房里。 在这个过程里,叶玺的内心究竟是怎样在变化,余乐不知道,但他很欣赏这毅然前行的背影,犹如一个迎难而上的勇士,在面对过去的过程里,未必不是一个自我建设,变得更强的过程。 叶玺进去后,余乐也和大家走了进去,他们各自找个健身器材连玩带练,也不往叶玺身边儿靠,器械乒乒乓乓的声响制造出了热闹的气氛,驱逐了这屋里所有的阴影。 贺川教练匆匆忙忙找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热闹的场面,原本焦虑的表情在转眼间变的放松,脸上也多了笑。 余乐从蹦床上下来的时候,贺川就等在了边儿上,也没说什么,就是呵呵地笑,然后拍拍余乐的后背,捏捏他的手臂,慈眉善目跟弥勒佛似的一张笑脸,连带着让余乐的心情也好得不得了。 快乐似乎就是这么简单,当付出一点,转了一圈后再回到自己面前,快乐就变成了双倍。 而且余乐发现,处理队员间的关系问题,能够得到最多快乐反馈的是教练员们。 先是路未方过来,也是拍拍余乐,又捏捏余乐,微笑说:“下午听说你们去训练房了?胆子挺大啊。” 朱明拍拍又捏捏余乐:“对的,去哪人都多点儿,这样安全。” 甚至徐婉也轻轻抚着余乐的后背说:“余乐你啊,还挺有意思。” 后来看见柴明,余乐自觉的将脑袋送进柴明举起的手掌里,柴明愣了一下,继而眼眸弯弯,手掌从他的脑袋顶上一路撸过后脑勺,落在他的后勃颈上,捏一捏,“今天辛苦了,晚上好好休息。” “嗯,您也是。”余乐眯着眼笑,点头。 至于这次事件之后,叶玺的团队有没有融入国家队,你侬我侬一家人? 显然还没有那么快。 毕竟是高山滑雪转项过来的运动员,连教练带队员都和自由式滑雪队的气氛有点格格不入,好在身上的“利刺”少了很多,那之后余乐偶尔和叶玺他们遇见,再没有身上被刺得恨不得狠狠反击的冲动。 意外之后的第二天,叶玺他们参加了障碍追逐的比赛,虽说没有赢过世界排名第二的巴尼,但叶玺的最终成绩也就落后不到两秒,以预赛第二名进入了决赛。 剩下四人,王云龙的成绩最差,在第二轮预赛落在第三名,没能进入半决赛,不过他强壮的身体,在和这个小组成绩最好的一名选手抢道的时候,轻松一波将人带出了赛道……如果不是这次碰撞,王云龙未必不能进入半决赛。 女子组华国队的表现相对差一点,前三名被来自其他国家的女将拿走,还有一名都没能进入半决赛。 这次的比赛,很好的让选训队走出来的障碍追逐队员,意识到了自己和世界级选手的差距。这只是个“洲际杯”的小赛场,他们还提前训练了这么久,心里那点儿在国内拔尖儿的骄傲全没了。 因而其他比赛结束,队员们就可以休息调整,但障碍追逐的队员却在经历打击后,又被柴明来了第二场的“心理摧残”。 余乐不在现场也知道柴明怎么教训人,这次之后,几名障碍追逐的队员,估计不是勇敢面对挫折,走出新的人生,就是萌生退意,知道自己吃不了这口饭。 自由式滑雪的预赛全部结束后,休息了一天,大赛方在这一天疯狂造雪,同时又用压雪机将雪压平,为正式的比赛做最后的准备。 这一天休息,恍恍惚惚就过去了,只有晚上天快黑的时候,一辆警车直接开进了营地里,车上下来两名警察,去了叶玺的房间。 柴明得到消息,抓起外套,鞋都没穿好,就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身后跟着一连串关注这件事的教练。 余乐虽然跟着跑了过去,可惜进不了门,又等了几分钟,叶玺和柴明,还有贺川就坐上了警车离开了。 路未方出来,宣布,抢劫叶玺的人抓到了。 “这效率还不错啊。”程文海赞了一句。 路未方笑道:“本来这种关系外交的事情就很重要,更何况我们大使馆施压,听说事情发生到今天,这些警察已经两天没休息了,全城戒严。” “呵呵,提劲儿,这安全感刷满了。”程文海笑眯了眼睛,一脸骄傲。 路未方也笑开眉眼:“所以你们什么都不用担心,所有的一切我们,还有祖国都会为你们安排好,你们只要安心训练就好。” 因为这句话,余乐的心踏实下来,但又有什么浮了出来,不是轻飘飘不受力的那种东西,而是将他的身体填的满满的,变轻了,好像能飞起来。 晚上余乐去了叶玺的房间,程文海那屋的人也都来了,还有董维他们,一起聊这件事儿。 这种提气的事儿,很能振奋男孩子们的精神,甚至还有人说:“可惜当年八一队来招我的时候我没去,要是去了就好了,八一队啊,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的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其他人哈哈地笑,余乐在也笑,這感觉真好,是他喜欢的气氛。 再一转眼,第二天到了,关键的决赛开始。 这天的比赛有媒体过来,但没有观众,叶玺遇袭的事儿在当地影响很大,本来售出去的门票都退了,只进行电视直播。 据说南非国家体育频道,会从今天早上起,一直进行现场转播,连续两天的专题报道,在当地算是很大的一场体育盛世。 华国队一到赛场,就被当地的媒体记者拦下采访,三名记者来自不同的媒体单位,三个人也像是商量好了,分工明确,第一时间就将话筒对准了余乐、白一鸣和谭婷三人。 采访余乐的是一名微胖的黑人男士,说话像是在说唱,英语发音应该是标准的,但是加上节奏之后,余乐一下就听不懂了。 “啊?啊?啊?” 余乐发出疑惑的声音,在电视镜头里多了几分喜感,一些周末不需要工作,休息在家的观众纷纷笑了起来。 “他是故意吗?不,米基那个坏家伙才是故意的。” “这个华国人为什么傻乎乎的?” “听说是个很厉害的家伙,没想到生活里很迟钝。” “或许这就是他的幽默,你看他只需要发出几个简单的声音,就让米基停下恶搞,终于有人惩罚米基这个讨厌的家伙了。” 三名记者分别来自南非的官方媒体,还有网络媒体。 余乐很不幸,他面对的就是一位网络主播,比起官媒,他的风格向来很不安分,但也是因此,形成了他强烈的个人特色。 反正余乐是记住了这么一个说话像唱歌的家伙,而且像是得了多动症似的,肩膀和脖子还会跟着节拍扭动。 “米基……”余乐的目光落在他胸口的工作牌上,无奈,“你必须慢一点,我有自己的母语,就像你一样,也更擅长理解自己从小听到大的语言。” 余乐用“母语”这个有着明显情怀的词汇,聪明地化解了自己的尴尬,米基终于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的采访就变得顺利了很多,米基来自网络,采访相对自由,只是余乐一概不理会他刁钻的问题,只回答那些在队内培训时候提到过的标准答案。 教练们在一旁围观,路未方感慨:“果然能当一哥一姐的人,性格都比较靠谱,让余乐去应付这个网络媒体的记者,简直高明。” 贺川不懂了:“那白一鸣不是更好,沉默是金,以不变应万变。” “要真是白一鸣,那种冰碴子脸落在老外眼里,指不定又因为什么人权问题,闹腾起来。你看余乐多好,脸上一直挂笑,摇头时候那目光真诚的,遗憾的,哎呦我天,这小子这些年究竟怎么过的,跟个人精似的,佩服。” 贺川沉默两秒后,说:“余乐确实不错,这次叶玺那边儿都挺好,我也算是明白老柴把人稀罕成眼珠子的原因。” 柴明听见,转头去看贺川。 贺川笑的慈眉善目,就差一句:阿弥陀佛,贫僧与世无争。 应付完媒体,余乐进去的时候松了一口气,才一走进休息室,一个胳膊就搭在了余乐的脖子上,转头一看,是安格尔。 安格尔问他:“你的身体里住着几十岁的老家伙?” 余乐笑道:“我向天又借了五百年。” “啊?” 余乐失笑,这梗看来只有华国人懂啊,而且用外语说出来也没那气势了。 安格尔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干脆放弃:“嗨,你为什么会来?今天上午可没有你的比赛。” “来给白一鸣加油。” “你为他加油!?哦不,你应该为我加油。” “等轮到你,为你加油。” “好吧好吧,记得到时候喊得响亮一点,我喜欢热闹。” 今天上午将会比完U型池的比赛,然后就是空中技巧,下午会有坡面障碍技巧的决赛。 没有午休时间,兼项的运动员会比较辛苦,谭婷和白一鸣全天都在比赛。不过在经历过利智的那场“公园滑雪全能大奖赛”后,余乐觉得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叫做辛苦。 那场比赛真是余乐这一生经历过的,最艰难的漫长旅程。 简直就是在考验一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余乐和安格尔“哥俩好”地聊了一会儿,才又各自散去,余乐回到自己队友身边儿,黏糊糊地搂着白一鸣说:“小白加油,你拿第一,让安格尔拿第二就好了。” 白一鸣想了想,认真问:“要做五周吗?” 余乐也想了想,问他:“只有五周才能赢吗?” 白一鸣摇头:“四周半够了。” 余乐说:“那就五周,赢的干脆利落,一鸣惊人!” 白一鸣抿嘴一笑,那个俊哦,余乐都嫉妒了,这小子投胎的时候塞钱了吧? 白一鸣备赛,这次轮到余乐当“衣架子”,帮忙拎包提行李,而且除了白一鸣,程文海那边也要准备他此生的第一场,国际级比赛的决赛。 大赛方为了直播电视好看,比赛是一场接着一场,U型池的比赛据说还没结束,空中技巧就要签录集合,那边儿一比完,这边儿就开始比赛,就连稍后的颁奖典礼都是见缝插针地播放。 程文海紧张的直哆嗦,余乐说他紧张他还不服气地反击:“我这是兴奋的,我抖是因为兴奋好不好!” “好好好,你兴奋你哆嗦,你不紧张,不紧张。”余乐能怎么办呢?这可怜孩子,只能顺毛摸了。 比赛时间从上午九点半开始,他们不到九点就到了赛场,余乐当了一会儿“衣架子”,这责任就被路未方给接过去了,转老柴的话:“练一会儿自己就回去,下午有比赛,在这里嘚瑟什么呢?” 也对。 余乐就跟着白一鸣和程文海一起练了一会儿,然后U型池女子组的比赛就开始了,余乐停下锻炼,跑出去给谭婷她们加油。 谭婷在U型池上的实力也一直很好,据说被国家队招进去的时候,那一套野路子的玩法儿,就碾压了队里所有的女生,包括男生。哥哥谭季是很好的启蒙老师,谭婷看着小家碧玉的模样,身体里有很大很大的能量,滑雪的时候野的不得了,处处都能看见谭季的影子。 余乐出去,和国家队的其他人聚在一起,大喊加油。 谭婷也不负众望,三次U型池的发挥都很稳定,分数都在85分以上,轻松拿下冠军。 这也是华国队,在这次“洲际杯”上的第一枚金牌。 大家都高兴疯了,要不是因为谭婷是女孩儿,她估计就要被举起来了,但也被人群簇拥着,祝贺不停。 女子组离开,中间有十分钟的雪道维护时间,然后就轮到U型池男子组的比赛,柴明却找过来让他、周晓阳,跟着谭婷那辆车一起回去。 余乐不太想走,主要这一场,还有接下来一场的比赛,都是他很重要的朋友在场上奋斗,他希望自己加油的声音能给对方更多的力量。 当时程文海在身边儿,劝道:“行了,万一真耽搁你拿奖牌,大家能吃了我,我自己也过不去,放心吧,不就是比赛,又不是小孩,不用你陪。” 余乐搂着程文海说:“也行,你比赛不要紧张,不要冒进知道吗?发挥好自己的基本水平,争取拿到奖牌。” “行嘞,走吧。” “我先不走。” “?” “白一鸣下午也还有坡面障碍技巧的比赛,我等他回去一起休息。” “对哦,也行……” “不行。”柴明跟个“独·裁者”似的,开口反对,说,“你回去休息你的,他回去休息他的,走吧。” “……”余乐难得有点儿小情绪,等着白一鸣比完赛又耽搁不了多久时间,他才从床上爬起来,回去又继续躺着,骨头都锈上了,再说他还答应安格尔为他加油呢。 柴明面无表情地看着余乐。 余乐脖子梗了没有一秒,又没有骨气地软了下去,撇嘴:“好吧。” 余乐、周晓阳和谭婷几名下午还有比赛的女队员们,坐一辆游览车回到了营地。 现在是上午快11点的时候,食堂的方向飘出饭香,叶玺他们正走出门来,看见余乐回来,眉梢一扬:“比完了?” “没,被撵回来休息。” “哦。” 三言两语聊完,便又各自分开,这就是余乐和叶玺双方现在的关系,不算近乎,但也能维持个基本的礼貌,见了面避无可避的情况下,还能说上两句话。 余乐和叶玺寒暄结束,走出两步,又停下来说:“叶玺,前面挺热闹的,不去看看吗?” 叶玺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马上吃饭。” “昨天的事儿怎么样?” “就那样。” “?” 叶玺显然不是很有交谈的欲望,但被余乐这样看着,叶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三个人,抓到两个,还有一个跑掉了,他们已经把手机转手卖掉了,找回来的衣服裤子我没要,好像要被关几天吧。” “还有吗?” “没了。” “手机丢了就丢了?不赔偿?” “也要有钱,自己的衣服都买不起,还指望他们赔偿,就当被狗咬了吧。” 聊到这里,余乐想起路未方说的话。 叶玺说起来也算是待他受过,所以余乐便开口说道,“这事儿我也挺对不起的,就是……” “好了。”但叶玺却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没什么事儿我走了。”说完也不再给余乐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开。 周晓阳在旁边安静地听了全程,满头雾水地问:“你给他道什么歉?” “……”余乐想起叶玺之前的眼神,继而嘴唇一勾,“也没什么?” “那你什么意思?” “就是呃,我和他的事儿啦,走吧,赶紧休息一下,又要吃饭了。” 余乐回到屋里,往温暖的大炕是一躺,早上已经凉下来了的炕,因为太阳升起,再次有了温度,手脚瞬间就给暖热乎了。 困是一点儿不困,但大脑一直在发出休息的指令,余乐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了。 也就是这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人推门进来,那黑影走到他的床脚,漆黑漆黑的也看不清脸,就剩下一双充血的眼睛,燃烧着仇恨,凶狠地看着他,看着,看着不知道多久,突然就扑了过来…… “吓!” 余乐一个激灵,猛地一睁眼。 安静的房间,温暖的大被,天花板上的纹路熟悉依旧,空气里依稀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原来是场梦,屋里哪儿有人。 他按了按失控的心跳,努力地调整呼吸,即便极力保持镇定,梦里的画面还是反复出现。 从叶玺说,跑了一个人之后,他就再没踏实下来,这份淡淡的恐惧在噩梦里,就化成了大恐怖。 第181章 余乐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11:40。 竟然也睡了快一个小时。 余乐起床穿鞋,出了门去,正往前走着, 身后响起声音:“乐哥?” 转头去看,是白一鸣回来了。 白一鸣背着他的雪板,帽子摘下来塞进背包里, 被他单肩背着,敞开的外衣右兜里露出奖牌的金色绶带, 虽然没有更多的话,余乐就是知道他在说:“乐哥, 你要干吗去?” 余乐便回答:“我想去东门一趟。” 白一鸣眉梢一扬。 余乐又沙沙地走回来,拉着白一鸣, “既然来了,就一起吧,我去问问安保问题怎么样,落单了一个要跑回来报复什么的,也太危险了。” 白一鸣听的眉心蹙紧, 脚步逐渐加快,跟着余乐往东门奔去。 事实证明, 安保问题还轮不到余乐担心,本来这次事件就涉及到了外交层面, 国内和驻南非大使馆就一直盯着这边事情的进展,当地政府“亚历山大”, 破案效率是前所未有,更是安排了大批的警察, 将雪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雪场自带的保安在正规军的面前, 直接就变成了端茶送水的小弟。 余乐他们过去的时候,负责和他们接洽交流的,据说还是市警察局的一位副局长。 总之对方拍着胸口保证,别说那么大的一个人,就是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余乐的心这才踏实下来。 一去一回,12点过了,余乐去吃饭的时候,路未方都回来帮忙打饭。 食堂接了新任务,今天比赛连轴转,所以教练和部分队员就都不回来了,只能打包快餐盒送过去。 余乐问:“不会凉吗?” “不会,我路上不停,直接过去,吃着还是热乎的。” “那个柴教的胃不好,别让他吃凉的,我妈说热水泡凉饭也不行,不过楼上倒是有热水,去吧台找他们要就好了……” 路未方放下手里的餐盒在牛皮袋里,重新直起腰的时候,睨着余乐笑,最后抬手按了按余乐的脑袋:“知道了,我会照顾好他的,不过比起这些小事儿,你拿一个好成绩,柴教才会真高兴,身体才好嘛。” 余乐笑:“嗯。” 余乐和白一鸣一起,帮着路未方将餐盒送上车,真正吃上饭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半,据说那边儿空中技巧已经比了一半儿,下一场比赛已经进入了准备期。 谭婷放下筷子,擦了嘴巴,对余乐说:“我先走了啊,不然来不及了。” 余乐问:“休息好了吗?” 谭婷说:“吃饭前躺了一会儿,你们也快点儿,别迟了。” “好,你先去,一会见,加油。” 谭婷笑着摆摆手,将雪板紧了紧,跑出了食堂。 余乐莫名的有点急促感。 其他项目的比赛,余乐或许了解度差一点,但关于坡面障碍技巧的耗时,可是清清楚楚,按理来说谭婷出发后,他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休息吃饭,但紧张的气氛像是会传染,余乐又刨了一个口饭菜,终于还是放下了碗筷。 “小白,你要躺一下吗?” 白一鸣摇头。 “确定?” “可以去那边休息。” “你这才回来……” “这里可以喝热汤。”白一鸣放下汤碗,露出干干净净的碗底,他说,“走吧。” 没能赶上谭婷的那班车,新发出的观光车里只坐了余乐、白一鸣和周晓阳三个人,三人坐了三排,大马金刀一般无二的姿势,背包和滑雪就放在他们的脚边,随着车辆的颠簸而摇晃。 突然余乐一探身,手从前排椅背的间隙塞过去,一把摸上他从刚刚起就一直盯着的物件,一点点用力,将它从白一鸣的衣服兜里拉了出来。白一鸣有所感觉,回头看了过来。余乐笑着将那块金灿灿的金牌举过头顶,仰头端详。 “做得还不错。”余乐翻过来又翻过去地看着,最后将手落下来,望着白一鸣笑:“忘记问你,你做五周了吗?” 白一鸣点头。 “那你的比赛视频我来发。” 白一鸣嘴角一勾,再点头。 将金牌还给白一鸣后,余乐又重新靠回椅背,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身后,前方的天空只剩下被厚厚云层遮挡后的蒙蒙灰光。 滑雪大部分时候都是这样的天气,落着雪,伴着风,从高处落下,雪如海浪翻卷,人如利剑斩棘,裹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至尽头。 余乐闭上眼,再一次在脑海里过起了动作,一点点地进入到了比赛的状态。 …… 坡面障碍技巧的预赛排名已经确定,余乐进去的时候拿到了“1号”的背心。 雅克是“2号”。 白一鸣“3号”。 思密达的“独狼”朴金是“4号”的背心。 周晓阳拿到了“5号”背心。 剩下的6~12号排名的选手里,还有一个R国人,和一个中东选手,剩余的便都是南非国家队的运动员。 当余乐将“1号”背心穿在身上的时候,这些人就盯着余乐看,但和预赛时候,和那两个已经进了警局的人的目光也不同,这个目光落在余乐身上并不会让他不舒服,也远远不至于必须站在工作人员身边才会有安全感的程度。 如今想来,他的直觉一开始就没有错,那目光确实是不怀好意,只是习惯了安全的他,并没有意识到那份侵略性过强的目光,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含义。 当集合的队伍宣布出发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的两点半。 女子组的比赛还有没有全部结束,还剩下一轮没有比,所以他们在女选手的后面上山,不过结果大概已经确定,谭婷在时隔四个小时的时间里,应该会拿到第二枚金牌。 那名R国的有着独特经历的女选手有希,虽然在离开赛场6年后,再度站在第二名的位置上,但这只是在名次上的说法。实际上有希和谭婷的分数差距是8分,这中间的差距要是放在欧洲的赛场上,足以塞进十多个人。哪怕是拿到最高有效分的92分的谭婷,在另外一个强大的赛场,也未必能够保住冠军。 拿下第三名的是一名南非的女将,她应该是南非训练队里最优秀的一名运动员,一个年龄不大,只有17岁的姑娘。余乐上山的时候,特别关注了这位穿着6号背心的南非姑娘,她灿烂自信的笑容,已经跨越了种族与肤色,传递绝美的信息。 “余乐。”快要出发的谭婷,对余乐招手,然后抛出一个开朗的飞吻,“幸运传递给你,给小白,还有晓阳,比赛加油。” 周晓阳揣手呵呵地笑,白一鸣的眼里有了些温度,余乐抬手虚虚一抓,假装抓住,揣进兜里,笑道:“急什么,不还有一场吗?” “我没问题的。”和第二名差出8分的高分,给了谭婷足够的自信。 “那谢啦。”余乐笑容灿烂的仿佛天上的乌云都因此薄了一些。 谭婷滑了下去,依旧是很完美的一场表演,她之后也没剩下两场比赛,女子组的坡面障碍技巧决赛就全部结束了。 山脚下似乎有欢呼声传来,隔着那么远,明明知道不可能,余乐好像还是听见了熟悉的语言。没有比赛的队员都过来了,庆祝谭婷拿下的第二枚金牌。 今天赛场上最闪亮的是谭婷。 就连雅克都说:“她真是一个天才。” “当然。”余乐点头。 然后转口说道:“我听朋友说,你有目录了?” “好像是吧。”余乐点头。 “恭喜你。” 雅克伸出手,余乐握了上去,“谢谢。” 余乐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寒暄,但雅克却说:“不,我应该谢谢你,还记得我说的吗?我们努力去提高这场比赛的积分系数,我没有做的很好,但你做到了,能够在这个时候创建目录,你应该已经得到了裁判的认可,你让这场比赛变得更有意义。” 余乐想了想,说:“那就再有意义一点吧,决赛我们一起加油?努力让积分系数变得更高一点。” “当然。”雅克握紧余乐的手,他显然很高兴得到这样的回答,他甚至拉扯余乐的手,让两个人的肩膀撞在一起,同时说道,“是的,这也是我想的。” 再一次敲定了这次比赛的“基调”,确认绝不会敷衍去完成这次比赛后,两人这才分开各自准备。 压雪机还在坡面上工作,将女孩子们铲乱的雪再度压平,尤其是跳台的下面,无论哪个赛场都会被摔出一个坑,所以拉金和其他的工作人员都在忙碌,用铲子将边缘的雪送进坑里填平,再交给压雪机。 赛道的维护工作持续的时间有点久,从比赛结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这里没有小木屋,没有毯子,摆放在野外的凳子不能长时间的久坐,所有人只能不停地活动,以维持身体的热度。 余乐活动了半天,也就勉强维持了身体的温度,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温度还在一点点的下落。 终于,在余乐觉得不妥之前,雪道终于维护好了。 坡面障碍技巧男子组的比赛,即将开始。 当地时间的下午三点,又是在周末,这个时间已经有很多南非人打开了电视,观看这场比赛。 非洲的主流体育还是夏季运动会,因此能够在非洲举办滑雪比赛,对于当地人而言,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看,整个非洲大陆都没有雪,只有我们南非有,我们还能举办“洲际杯”比赛,会有很多世界一流的高手来参加比赛。 类似这种优越感,让当地人对每一年的滑雪比赛都很关注,今年也不例外。 南非的网络不算发达,所以观众大多还是选择看电视,电视里,刚刚才播放了女子坡面障碍技巧的颁奖典礼,本国的年轻女孩儿第一次站上比赛的领奖台,大大地刺激了电视的收视率。 电视机前的观众赞叹着:“这是我第一次在领奖台上看见我们的选手,她真是太可爱了。” “我们的滑雪运动也终于有模有样。” “只要坚持下去,我们一定会在冬季项目里,拥有一个我们的强项。我看坡面障碍技巧就不错。说起来,这个运动我很喜欢,你知道的,我的滑板很棒,你说我要不要也去试试坡面障碍技巧呢?” 但也有理智的观众说:“醒醒吧,我已经看了一天的比赛了,每一场比赛的冠军都是华国人,今年他们是全军出动了吗?” “华国的冬季项目听说也很糟糕,他们在夏季运动会的奖牌榜可以排进前三,冬季项目据说在三十多名,为什么今天的结果和我知道的不一样?”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赛场看见华国选手,但都很强啊,看!他们坡面障碍技巧又有一个一号背心的选手。” “什么?雅克竟然预赛只排在了第二名?往年他可是这个项目的冠军。” 在电视直播的画面里,余乐已经站在了出发台外面的等待区,等待自己进场。 他的背心前面是“1号”,这代表了他在预赛的成绩,如果正式进入了赛季,这个位置的号码则会代表他在这个赛季的世界排名。背心的后面是他在选手签录时候抽的号码,“7号”同时也代表了他会更早地上场比赛。 排在余乐前面,第一个出场比赛的是朴金,他背后是“3号”,前面是“4号”,排在他前面的两名选手都没有进入决赛。 朴金已经准备好了,在出发台最后检查了一次装备后,就在裁判中气十足的口令中,出发。 这时余乐就可以进场了。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出发点的裁判不是巴迪裁判,他和终点裁判互换了位置,这位裁判就显得严肃了很多。余乐进去的时候,对方就双手交叠在身前,沉默地看着余乐,那目光算不上挑刺,但也距离感十足。 余乐本来就没有在比赛的时候,与裁判交流的习惯,他站在出发台前,确认装备,期间还扭着脚,将雪板翻过来看了一眼,再次确认雪板上的白痕没有继续扩大的痕迹,又将脚放了下去。 明知道还能用,却还是莫名的介意,尤其是在路线里设定有“打板头”这个技巧后,他心里难免有点“打鼓”。 这样不好。 余乐知道。 这可能会让他在做动作的时候显得迟疑,他必须让自己的注意力从这块雪板上转移开来。然后他想起巴迪裁判说过的话,“每一个伤痕都是它的军功章”……是的,它伤痕累累,却也功勋卓著,在它“戎马”的一生,相信它的骄傲也不会允许它在这里,在一场决赛上弯折。 余乐翘脚,用雪仗敲了敲雪板的外侧,喃喃:“老伙计再坚持一下吧,你没问题的。” 余乐怪异的举动让新换上来的裁判扬了扬眉,同时在出发台外的周晓阳发出了“啊”的一声响,白一鸣被打扰,蹙眉看向周晓阳。 这时,裁判对讲机里响起了音乐,话音未落,他已经发出指令:“准备好了吗?” 余乐深呼吸一口气吐出来,点头。 “出发。” 余乐从出发台徐徐滑下,朝着目标道具滑了过去。 在出发台后面,周晓阳正解释道:“乐哥的滑雪板坏了,你不知道吗?前天比赛的时候就坏了,没想到他没有换,竟然还在用……” 白一鸣眉心蹙了一下,继而眉心又舒展开来。说起来,赛季即将开始,又到了一年一次定制雪板的日子了。 余乐绝对想不到,他的雪板有多少人惦记着,现在他的脑子里就剩下两件事,专心的比赛,以及为什么就是没办法专心,老是担心“打板头”这个动作呢? 难免就有点后悔。 他确实带了备用板过来,不过在问了路未方,确认他的板子随便再“造”个把月都没问题之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带上了这块他用惯了的雪板。 是的,板子肯定还能用,但他的内心已经承受不了了,担忧的情绪会影响他比赛的专心。 做梦都想不到,不换板的结果竟然是这样。 余乐完成第一个道具的时候,就不是在完全专心的状态,他跳上平桥的时候,“嘭”的撞击声响起,那一瞬间他差点就低头去看板子了。 好像断裂了似的。 当然没有,一切都好,但这瞬间的分神,却让他的肩膀摇晃了一下。 摇晃了一下啊! 要知道,他在滑雪上最强大的天赋,就是这傲人的平衡性,就是第一次上桥去滑,他都没有在桥上晃过肩膀,却因为雪板对他心态上造成的影响,而摇晃了。 在摇晃的那一瞬间,心脏骤停的瞬间,余乐的脑子突然就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确定的路线,必须不能用了。 只要去用,他就一定会持续关注雪板,一再影响状态,相当于放弃了这轮的比赛。 这可是决赛,每一轮都很珍贵,尤其是在没有拿到一个让自己放心的有效分之前,更不能掉以轻心。 余乐当机立断,决定改变自己的路线。 既然头没那么“铁”,撞不出这个“谜圈”,那就不要去“撞”,绕过去还不会吗? 余乐270°转体下桥,坚定不移地朝着自己的下一个目标滑去。 至于第一个道具上,因为意外而影响的难度,他只能先抛到脑后,左右就是0.5分左右的差距,不能再因为这些事影响后面的发挥。 第二个街区的道具还是一个离地只有三十厘米的平桥,难度比起隔壁的八十厘米低了很多,就是新手玩的东西。 但在选择不多的情况下,矮子里面拔高个儿,余乐制定的另外几条路线里,绕不开的也就只有这个道具了。 它唯一入选的原因就是长。 七米的长度当然在高级赛场也算不上什么,也就是个标准长度,滑惯了这个长度的余乐因为熟悉,倒是能玩出不少花样。 今天也是如此。 滑到平桥前,只是轻轻的往上跳,便轻松完成了一个270°的转体。 这是个和第一个道具,重复的动作,毕竟一开始的设计不是这座桥,难免会有重复,但上了桥的余乐不会任由这个状态继续下去,他在桥上轻轻往上一跳,就是个轻松的【180°桥上跳】,然后在落地的下一瞬间又再度跳起来,【180°桥上跳】,又跳了回来。 连续两个【桥上跳】! 绝对是轴心控制力和平衡力的挑战! 普通人或许可以在平地上连续180°转体两次,但是在光滑狭窄的铁桥上呢?穿着硬邦邦的沉重的雪板,在一秒钟内完成两次【桥上跳】呢。 就算是职业运动员,也很少有人能够完成这个技巧。 但余乐做了。 而且不是今天第一次做,他在去年的“世界杯”比赛就完成过这个动作,收获一片赞叹声。 那一次比赛,他能够突破历史性的冲进第五名,不仅仅是他在跳台上的表现,这个动作也为他拿下一个高分。 如今精彩的动作再次重现,果然观看比赛的观众,就像是被触动了身体上的一个奇怪的开关,忍不住地发出声音。 “哇哦!” “帅!” “这是什么动作?我确定没有见过。” “嘿,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看比赛?你知道自己刚刚错过了什么吗?可惜你只能看回放了!” 看热闹的只会发出惊叹的语气,真正看得懂这个比赛的人,才知道这个动作的难度。 “不愧是第一名,他滑的和别人就是不一样。” “这个华国人的实力很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动作。” “可怕的平衡力和旋转能力,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不过如此。” “今年的水平很高,让我觉得这个洲际杯比赛,像一场世界杯。” “难怪广告的宣传里有他,确实是个很厉害的选手。” 还有人甚至骂了一句,“狗屎,他去滑滑板一定也很强!”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但我想我记住他了。” 余乐下桥的时候没有做技巧,桥确实短了点,第二个【桥上跳】完成后,他已经到了桥尾,所以只是简单地拧转身体,选择了一个反向的落地。 很顺利。 速度也不快,桥也不高,轻松落在地上,便朝着下一个道具滑了过去。 在前面,他有三个选择,分别是两个离地30厘米和50厘米高的平桥,还有一个弧形桥。 余乐只能选择弧形桥。 他转体270°,从桥的正面反向起跳,轻松上桥,随后在下桥的时候,终于完成了一个450°的下桥技巧。 余乐现在的水平已经很高了,曾经让他练秃了头的270°技巧,如今简直就是信手拈来。如果在一场比赛里,他没有在道具区,去尽可能地做更多的450°转体,那场比赛不是他没有尽到全力,就是出现了意外。 就比如这一场,如果他一开始就能够专心,按照计划的路线来,他最起码可以完成两个450°,包括一个上桥和一个下桥的,全面的技巧展示。 现在想这么多已经没有意义了,只会影响之后的比赛。 余乐把所有还来不及升起的情绪压下去,目光落在前面两个连续一米的小跳台上,深呼吸一口气,冲了过去。 “哦!这两跳真是太帅了!” “真是奇怪,他的动作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 “就像两发发出乌光的子弹,从眼前射过去的感觉一样……嘿,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他的路线像子弹,谁都看得出来那是两个弧线,我是说腾空的感觉,很有力量,收缩到极致,坚硬而又锋锐!” 电视屏幕前的观众,再次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第182章 这一点, 余乐确实占了从小练跳水的功劳,华国队跳水的严格要求,让他在空中的动作干净利落的就像两条方向不同的线, 展开的时候,收缩的时候,速度快的肉眼看不见, 既可以在最短的时间收缩身体获得最小的旋转周长,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展开身体为落地做准备。 不明真相的观众, 在看见这一幕后,就只剩下一连串的感叹词。 “哦!上帝!” “帅啊!” “太棒了!” “这是我喜欢的!” “华国功夫?” “神奇的视觉效果。” 电视机前的观众这样叫着, 同时眼睛像是黏在了电视屏幕上,注意力完全被这个第一次见到的华国年轻人吸引, 心脏也跟随他在跳动。 好像是心动的声音。 固然外表不同,但帅气的身姿依旧具有极大的吸引力,对于喜欢任何和节奏感有关系的南非人而言,余乐在雪道上的表现,显然也极具有节奏, 增添无数魅力。 就在这时,余乐从第二个跳台飞了出去。 干净利落的三周偏轴转体, 再接一个半周的转体。 1260! 落地! “呼!”电视机前,年轻的女孩惊艳地扬眉, 眼中流淌着异彩,按着心口, 压着这瞬间的怦然心动,紧张地去看自己的男友。 男友侧目看她, 扬了扬眉。 女孩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来不及解释, 她又转头关注电视机里,这个华国运动员的最后一跳。 “哇哦哇哦哇哦!”女孩儿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尖叫声,要不是时间太短,余乐已经顺利落在地上,她可能会一直叫个不停。 随后,她心满意足地闭嘴了,这才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的男友。 她的男友坐起来,靠近她,在一点点将对方压到退无可退的时候,眼看两个人就要吻上,女孩的眼睛里就只剩下他,并且乖乖地闭上了眼睛,这时候电视机里的解说员激动地喊着:“分数出来了!让我们看看这位来自华国的余乐选手的分数。” 无论是女孩,还是她的男友,就像被一双手扣住了脑袋,都猛地一转头,旖旎的气氛统统消失,荡然无存。就维持着这么古怪的姿势,同时看向电视机。 镜头前的余乐已经脱下了雪板,也摘下了滑雪镜,露出一张就算是非洲人,也觉得顺眼的面孔。 最主要是他的眼睛很亮,脸上洋溢的笑容,仿佛冬天里照射在身上的一缕光,金色的,很暖,让人有种莫名的幸福。 笑开的牙齿白亮,白色的雾气从他的嘴里喷洒出来,模糊了他的脸,但依旧有着温暖的气息,隔着屏幕都能洒落在自己的身上。 欲望好像都淡了,剩下更多的是温情,男友在女孩的脸上亲吻,然后将她拉了起来,搂在自己的臂弯下,等待镜头切换到分数上。 “多少分?” “不知道,我可不了解这个运动,不过今天看了看,感觉很不错。” “嘿,等比赛结束我们去滑雪吧。” “好。” 交谈并没有继续下去,因为电视的画面变化,浮现的分数就像是黑夜里的一束烟花,瞬间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余乐的分数出来了。 柴明这个时候已经从可以看直播的电视机前面,来到了巨大的LED的屏幕前面。 这里正显示着余乐刚刚比赛获得的分数。 没有照片,只是简单的框体里填写着数字。 眼眸转动,最先落在总分的位置上,92分。 果然是这样。 余乐的水平如何,柴明最清楚不过,他刚刚的这场比赛在外人看来或许已经非常棒,但他知道,这绝不是余乐应该发挥的水平。 这和技巧完成本身没什么问题,而是路线的安排很乱,他没有见过余乐这么滑过,显然是比赛的过程里,出现了意外。 而这个意外让余乐也不能在最后一个跳台拼尽全力的一跃,最终只完成了一个四周的翻腾动作。 1440向前翻腾,难度很高,但却缺少变化,余乐没能做出他本来应该做出的最后半周转体,抓板也是相对简单的【卡车司机抓板】。 作为余乐的教练,柴明实在太了解他了。 目光迅速的在LED显示屏上扫过,短暂停留,柴明转身离开,朝着门口走去。 来到门口,柴明果然看见了,拿下不错高分,却还是垂头丧气的余乐。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样的余乐,柴明突然就笑了。 看给牛的,连92分都不满足了? “柴教?”余乐到了门口被人堵住了路,抬起头才看见拦路的人是谁。 “嗯。”柴明侧身让开位置,让余乐进了屋,也不说话地看着他。 然而往日里,总会黏黏糊糊凑上来,不等问就巴拉巴拉的自己把话说完的小孩儿,今天竟然没有一点儿找他谈话的意思,看着绕过自己,低头继续往前走的余乐,柴明瞬间无比“孤单”。 柴明跟在余乐身后,见他一路去了放行李的地方,坐下的时候仿佛精疲力尽,整个身体软在椅子上,头往后仰,雪板被他平放在膝盖上,竟然闭上了眼,像是熬干了精力般的疲惫。 柴明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仔细观察余乐,脑子里的思维已经如同电流般的快速流转,寻找答案。 好在余乐做出这般“熬干了”的姿态并不久,也就十多秒的时间,他睁开眼正要低头,却在看见柴明时,脸上又浮现笑容:“柴教。” “嗯。”柴明注意到余乐的双手已经将滑雪板平举了起来,原本要做的动作,是要放下滑雪板吗?还是拿起来看?有什么问题? 余乐顺着柴明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雪板上,继而恍然大悟柴爸爸追过来盯着自己看的原因,余乐解释:“就是,没能克服心里阴影。” “?”柴明走了过去,“什么阴影?” “雪板不是坏了嘛。”余乐说着,敲着那米粒大小的白痕,像是委屈的孩子,“我也知道这伤不算什么,滑完这次比赛完全没问题,但到了赛场上就不一样了,就因为它专心不了,刚刚滑的乱七八糟的,是不是很差劲儿?” “……”92分叫差劲儿吗?柴明无语了几秒,然后发现,如果是余乐的话,确实挺差劲儿。 “洲际杯”的分其实都会有点偏高,比S级的大比赛,有时候能多个两三分。选手从“洲际杯”开始比,为了适应新赛季的比赛,会有一些新的动作在这期间出现,到熟练。裁判打分就会从一开始的惊艳赞叹,到麻木,变得爱比较,手里的分就会抓的越来越紧,轻易不会给出高分。 所以如果把南非的这场比赛,放到了赛季末的大赛,余乐刚刚表现估计都上不了90分。 重复的动作很多,而且能够感觉到,在比赛的过程里,他的身上缺少一些东西,应该说是类似于自信吧,无论起跳还是落地,都黏黏糊糊的不够干脆。 当然这种微妙的差距,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够感知。 柴明在观看比赛的过程里,就感觉到了余乐的迷茫和混乱,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是因为滑雪板吗? 柴明弯下腰,将滑雪板从余乐的手里拿了过来,仔细查看雪板的伤痕,继而问道:“那现在呢?克服不了吗?” “也不是。”余乐站起来笑,“比赛的时候要求专心,我不敢在那个时候克服,所以这不,我一回来就在这里坐下了,我想试着自己调整一下,多做做心理建设,应该就没问题。”说道这里,余乐将手摊开,“您把滑雪板给我,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就行啦。” “……”这臭小子是嫌我碍事儿是吧?柴明将滑雪板放在余乐的手心里,抱着他一时无处安放的“老父亲”心,落寞地离开了。 余乐眼下可顾不上这些,他把滑雪板往怀里一抱,又坐了回去,目光怜爱,力度温柔的在雪板的伤痕上抚摸,垂下的睫毛瑟瑟抖动,柔和而缓慢的举动一点点安抚自己不安的情绪。 他告诉自己,要相信这块雪板,绝不会在关键时刻背弃自己,他们要一起努力,获得自己在自由式滑雪上的第一块国际金牌。 “没问提的老伙计,我们还能继续,不是吗?忍一忍就好了……” 喃喃的声音发出,来往的人发现余乐古怪的举动,侧目看他,余乐无所察觉,只是继续自己的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语言就仿佛有魔力,言灵的力量巩固着内心,足以成真。在距离出发前的一秒,余乐将抵着自己额头的滑雪板移开,终于站了起来。 来时的迷茫,已经消失无踪。 “柴教,我上去了。”余乐起身,对柴明说。 柴明点头,没有多问,在心态的调整上,余乐是队里最出色的那一个,他能谦逊面对胜利,也能从容面对失败,过往的经历成就了如今的余乐,他的稳定性甚至高过路未方、贺川这些教练。 所以在比赛状态的调整上,柴明从来没有为余乐担心过。 “去吧。”柴明说着,还是跟在余乐身后,将他送出门外。 路上,他们路过了那块LED的显示屏,屏幕里显示着到目前为止,比完赛的选手的排名成绩。 余乐这一轮的分数出来,92分,远不如他在预赛中的表现,但他依旧排在第一名。 第二名有点出乎意料,竟然是思密达国的朴金,他拿到了84分。 余乐在第一页没有看见雅克的名字,看来雅克在第一轮的比赛里出现了很大的失误,导致全程分被扣得很凄惨,没能获得排名。 这也让滑了79分的周晓阳,暂时出现在第三名。 “晓阳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余乐到柴明说,“我发现他的比赛,第一把成就成了,不成,后面只会更糟糕。” 柴明说:“你的稳定能给他五分之一,都不会这样儿,一点儿压力都受不了。” “那倒不至于。”这说的余乐都有点尴尬了,五分之一?周晓阳有那么差劲儿吗?还是说他稳定性强到五分之一都比普通人厉害,嘿嘿嘿…… 现在比赛进行了大半儿,周晓阳的分数是出来了,但余乐等不到白一鸣的分数,他现在必须赶到出发点。 白一鸣在最后,余乐算是在前面,两人恐怕只能在山上见上一面。 余乐调整状态花费的时间有点多,等他上山的时候,白一鸣已经站在了出发台的外面,马上就要轮到他比赛。这种情况,余乐就没必要过去找白一鸣谈话,影响他的比赛状态。 “加油!”余乐喊了一声。 白一鸣看他一眼,嘴角微微上勾,点头。 白一鸣出发了,他后面还剩下一个选手,第一轮的决赛就全部结束,又要轮到余乐比赛。 不过每轮之间,一般都会安排一次赛道的维护,时间有长有短,余乐便争分夺秒的再度活动身体。 这时,雅克上来了。 雅克过来,两人视线对上,几乎是同时开始:“刚刚发生了什么?” 余乐说完,愣了一下,没想到雅克竟然会这么问他。 雅克似乎很高兴余乐对自己的担忧,金色的睫毛颤动着,脸上浮现笑容:“没有做好罢了,我正在调整,只是你似乎没有按照计划去滑,我在后面看见,有点担心你。” 余乐顿时感动了。 他认识的外国朋友,几乎都是糙汉子,一起玩闹一起喝酒性格开朗,但也大大咧咧。雅克大概是他认识的外国男性里,性格偏向细腻,观察敏锐,而且还会对他说“有点担心你”的人。 “放心了,不是什么大事。”余乐只能将他的滑雪板再次举了起来,将那块米粒般的白痕送到雅克眼前,“滑雪板出问题了,我有点担心打板头会造成更大的损伤,所以临时改变计划。但我想,再来这么一两次应该完全没有问题。” “确实有点儿小麻烦。没有备用的雪板吗?” 雅克抬头看向余乐,余乐简直有种自己被“睫毛精”扫了一下的感觉,这小子的眼睛太迷人了,在他的国家一定非常受欢迎。 分神地顿了一下,余乐说:“用不惯,新的板子还没来得及去适应。” “或许可以定制一个,以赛亚你认识吗?他是一个非常有名的滑板定制师,如果找他定制,你就可以大大地缩短适应新雪板的时间,而且每一副优秀的定制雪板都会让你找到这副最难忘的雪板脚感。” “以赛亚!?我还真知道他。” “是的,安格尔说他在利智就看见了以赛亚,还找他定制了新赛季的雪板。以赛亚每次都是这样,他免费在大赛里帮选手维护雪板,为自己招揽生意,不过他真的做的很好就是了。” “……”余乐后知后觉,“所以以赛亚当时劝我换雪板的时候,他是想要做我的生意吗?” 雅克抿嘴笑了,“显然如此。” “哇哦,我真是迟钝到家了。” 雅克就笑着不说话了。 两人愉快地交谈了一下,以赛亚那个老头儿的狡猾程度,同时雅克也“不吹不黑”地表示,那老头儿就是一个手艺精湛的黑商。 “一块定制雪板要那么多钱?”余乐听见之后,咂舌。 雅克笑:“是的,那个老头儿还会根据选手的世界排名叫价,用他的说法,材料和手法都是不一样的,有些距离冠军一步之遥的选手,就是用了他的定制雪板,才最终拿下了冠军。” “虽然是这样,但是太贵了。”听见价格的余乐完全死心,这个价格就算他拿了世界冠军、奥运冠军,如果只靠比赛奖金和运动员津贴,就算能买得起,也消耗不起,职业运动员真的太费板子了。 加国的人均GDP很高,雅克作为一名能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技巧吃饭的运动员,他在加国也有很高的人气,广告代言接的手软,对定制雪板的钱当然并不在意。 但雅克却并不觉得余乐的嫌弃有什么问题,他有很好的教养,最关键的是安格尔也经常在他耳边哭穷。 雅克安抚余乐:“定制雪板并不是万能的,关键在于使用的人,难道你今天站在里,让我钦佩,都是因为雪板的功劳吗?” 这也太会说话了! 人才啊! 余乐胸口一挺,干脆回答:“当然不是!” 雪道的维护这个时候终于结束,裁判吹响了哨子,嘹亮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余乐和雅克转头看去。 “要比赛了。” “那我先过去了。” “祝福你幸运。” “谢谢,你也是。” 余乐和雅克握了一下手,这才分开,心情变得很好。 每次比赛,似乎总能遇见各种各样不同的人,不好的人会让心情变得很糟糕,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都如同雅克这般,会同场竞技,会免不了的有些嫉妒,但也会很真诚的做朋友。 愉快的心情让余乐的嘴角一直勾着,在半路上和走来的思密达选手朴金汇合在一起,年轻的运动员黑发黑眼,面庞稚嫩,眼神纯澈,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余乐下意识的对这位“后浪”露出笑容。 对方愣了一下,继而也回以微笑。 小小的友谊,如同一颗种子般,被种了下去。 第二轮的决赛开始了。 在朴金出发后,余乐来到了出发台上,穿上雪板后,他又跺了跺脚出现损伤的右脚雪板,让情绪随着他的呼吸不断的往下压,直至沉没到完全平静,没有一丝尘埃的程度,他的比赛也开始了。 倒滑出发。 第一个道具是270°的【麻花】上下桥。 正面落地。 继而,毫不迟疑地朝着那横亘在雪坡上的矮箱子,冲了过去。 这一刻,余乐甚至没有去想,自己的雪板有问题,也没有去想这一跳,会不会让雪板的“伤势”加剧。 所有的心理建设在这之前都已经完成,既然已经做出了,无论如何都要去挑战这个线路的决定,那就不要迟疑。 冲! 一往无前。 专心致志。 眼里只有前方的道具,只有那片雪! 他跳起来了! 用力的,往上一跳! 干脆利落的就像骑士手中劈下的巨斧,从高处落下,划出闪电雷鸣,“啪”的一声,滑雪板的板头拍打在低矮的箱子上,清脆的声音好似动感的节拍,清脆悦耳,是喜欢的声音。 滑雪板在这一刻被压得朝下弯曲,中间的部分承受了余乐自身加上坠落的重量,弓出一个弧形,弯曲,继续弯曲,直至达到力的终点,倏地又反弹了回来。 余乐的身体再度被抛飞,旋转着,飞过箱子,稳稳地落在了另外一侧。 呼吸平稳。 心跳均匀。 整个过程完成的娴熟而平静,无法想象在比赛前,余乐是如何的忐忑地抱着他的滑雪板,一点点的在心里添砖砌瓦,修成堡垒。 就仿佛所有的担忧都被冻结了,不存在了,这一刻的余乐,眼里只有他下一个需要挑战的道具。 一座80厘米高的平桥。 这个平桥,余乐用了和预赛第一轮时候一模一样的安排,他从侧面450°上桥,桥上没有动作,在滑到桥尾的时候,往高处猛地一跳,一个左侧的360度翻腾+90°的转体,就轻松做了出来。 稳稳落在地上,朝前滑去。 “哦,我喜欢这个动作。”电视机前的观众这样赞叹,“太帅了,真是难以想象,这么快的速度,在这样光滑狭窄的道具上,他是怎么完成这个动作的。” 也有观众这样说道:“比赛已经结束了一轮,这个穿一号背心的人果然很厉害。这一次似乎比上一轮还要厉害。” 但也有不认同的声音:“我似乎更喜欢那个在桥上,连续的两次跳跃,那个应该更难吧。” “好吧,无论是什么,都是一般人做不出来的极限动作。” “我太爱坡面障碍技巧了,这就是我心目中最潮流的运动,我一定要去学会滑雪!” 这一次,余乐的状态太好了。 当他做好足够的心里建设的时候,或许除了地震或者是雪板断裂,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全神贯注的比下去。 强大的专注力让他在赛道上,仿佛一个精密的仪器,入眼所见都是一个个数据,从哪里起跳,在哪里落下,半空的姿势如何,这一口呼吸又该什么时候调整出来。赛前充足的准备,和那每次都会在脑海里反复无数遍的数据,最终构建成了余乐在赛场上完美的表现。 跳起来,飞过去。 转体。 翻腾。 稳稳地落地。 一个又一个的挑战被他不屑一顾地抛在脑后,眼睛朝前,心也在前方。 最后一个跳台终于来了! 要跳的! 一定要跳! 四周半,必须跳!! 坚定的目标像是被信念所赋予,自信被拔高到仿佛无所不能的程度。 余乐在那呼啸而过的风声中,一跃而起! 他似乎长出了翅膀,冲上云霄,与天比高。他化身成狂风,卷起漫山的飞雪,辗转腾挪。又像是一粒从弹道里射出的子弹,乌黑的光闪烁着慑人的光,划破了空气,带着无与伦比的危能,朝前疾驰。 一周,两周,三周。 强大爆发力,和身体蜷缩到极致后获得的优秀周转速度,让余乐在上升期,轻松就完成了三周。 第四周在他进入最高峰的时候开始,下落的速度和旋转的速度达到了频率上的莫名契合,所以翻腾的速度好像就变慢了。 他在落下去的过程里,翻腾的同时,双脚开始打开,恰到好处的在完成最后一个动作的时候,身体也恰恰好的完全展开。 继而转动的力量发生了变化,肩膀带动腰腹拧转,直至转到正面朝前。 好像还有点儿时间呢。 很充沛。 这个时间就算再来个半周也没问题。 这样的念头在余乐的脑子里一闪而过,然后又被迎面扑来的寒风吹的一干二净。 没什么好后悔的,既然定下了四周半的技巧,就做四周半,而且能够提前完成不好吗?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调整身体,寻找平衡,让这一跳万无一失。 那惋惜的情绪,就像神经末梢偶尔不受控制的跳动,并没有给余乐带了任何的困扰。 再说,电光火石的时间也太少了,他根本来不急更多的联想,身体就已经在自发的动作,细微的调整,等待落地的时刻。 足尖往下压,让滑雪板的板头在下方,板尾在高处,尽可能地去契合雪坡的坡度。 膝盖不能绷得太直,微微曲着是为了落地做准备,抗衡冲击力。 手臂展开到容易控制平衡的高度,滑雪杖的尖端朝后朝上翘起,避免落地的时候被拖累影响。 包括视线落处,包括呼吸的频率,每一个极致的细微的小细节,都在落地前,被控制到完美的程度。 于是! 熟悉的脚感先传到了大脑,从脚掌感知到的撞击程度,充分地说明脚的角度与坡度的充分契合。 然后是膝盖因为无法承受过大的撞击,而无法避免的倾斜。 身体这一刻自然而然地做着最正确的决定,将膝盖往前送的同时,保持重心不变地,将上半截的身体维持固定的角度,下坠不可怕,就怕偏重心。 整个过程做的又快又准,余乐甚至无法去言述自己是怎么找到平衡,有着比职业运动员更出色的平衡性。 但这显然是整个过程的稳定性,导致了最终好的结果。 “唰”的声响从耳边割过,好像声音这个时候才传递过来。 然而速度未停,撞击未消,余乐却已经找到平衡,腰板往上一挺,稳稳地站了起来。 “啪啪啪啪!” 赛道的尽头,同伴兴奋地大喊他的名字。 “余乐!拿第一!” “拿第一了!” 余乐举手挥拳,迎面冲去,放声咆哮:“第一!” 这一轮,必须拿第一! 他就有这个自信! 第183章 “哇哦, 哇哦,哇哦~” 裁判室里发出满足的赞叹声,看着余乐提前庆祝自己的冠军, 裁判们眼里都带着笑,彼此对视。 当最后一跳跳出来,还需要有疑惑吗? 1620的难度, 如果前面发挥的不好,有一点食物, 速度都无法达到1620必须的空中时间,所以哪怕观众只是站在赛道的终点, 也已经可以通过最后那一跳,预想得知选手的成绩。 1620啊。 四周半。 还是翻腾加转体的技巧, 比偏轴转体加转体还要难,这样的一个动作,全世界也只有最顶尖的部分选手可以做到。 “这场比赛的水平还是比较高了,至少余乐个人的发挥,足以提高这场比赛的积分系数。”一名裁判这样说道。 “是的, 如果这样的发挥,在最连1分的奥运积分都拿不到, 就是笑话。” “怎么可能1分都拿不到,不过毕竟是洲际赛, 我估计最后的得分会在五分左右吧。” “我觉得还可以更高,乔布先生, 您觉得呢?” 主裁判乔布的目光还定在电视画面里,余乐正在和他的队员庆祝胜利, 毫无疑问, 在这个赛场上, 再没有人可以夺走余乐的第一名,雅克也不行。 那过于闪耀的光芒,就连整个赛场都被照亮,远在瑞国的总部,应该也会赞叹这道光吧。 被喊着,回过神了的乔布微笑说:“具体的积分系数要等总部开会后才能确认。” 顿了顿,乔布接着又说道:“但我觉得,他的表现确实值得一个好的分数。” 说出这句话的乔布,同时也表达了自己支持余乐的立场,他一定会在接下来系数分的判定上,为余乐争取到一个不错的分值。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在更大的赛场上,看见余乐与真正世界一流选手对抗时,所能够爆发出的力量。 一定值得期待。 余乐的分数很快就出来了,这一次,裁判们没有一点的拖沓。 表现的那么优异,完全不用担心分数会不会打高,影响其他选手的成绩,因为就算是故意压分,余乐也是第一名,既然如此,不如给出一个漂亮的分数,表达自己的态度,以兹鼓励。 总分,97.50分。 当最后的得分跳出了,程文海就翻进了护栏,一声爆吼,“啊!!!” 弯腰一把将余乐举了起来,嘚瑟的一颠一颠。 “哎哎哎!”余乐受力,东倒西歪,下意识的就向着人群倒了过去。 对面的王云龙没让他的手,碰上护栏,半路就拦了过去,一托一推,轻而易举就将他拉过护栏,举了起来。 “哎呀呀!”余乐叫的更惨。 但卓伟、孙毅一群男人涌上来,再没给余乐下地的机会。他们有的抱住他的腿,有的架着他的手,有的托起他的脑袋脖子,“一二三!”往上用力一抛! “啊啊啊啊!”一阵惨叫,余乐飞了起来。 他手舞足蹈,吓得胡乱挣扎,面色扭曲,惊声尖叫。 向上抛飞的力,一点儿都不均匀,头高脚底,即便能在半空飞出1620的高度,害怕摔下去的本能,还是让他亡命挣扎。 害怕! 紧张的不行! 简直想要叫救命。 但嘴角是往上扬的。 在惨叫的过程里,上扬的嘴角一点点扩大,直至嘴型变成了大笑,于是就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啊啊”的叫声半途变了调儿,发出了“哈哈”的音。 然后就被接住了。 “一二三!” 耳边再一次传来齐声大喊。 于是余乐有一次飞上了高空。 帽子不知道什么掉了下去,头发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到额后,他撞向天空,看见天上总是厚厚的云层,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稀薄,云朵的边缘露出金色的光,勾勒出绝美的线条。 笑,停不下来了,像是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扭动战栗,在跳舞,在唱歌,极致的快乐涌上心头,继而化成唏嘘。 原来,被抛起来是这样的感觉啊。 被大家喜欢着,抛起来的感觉就是这样啊…… 队员们的胡闹很快被闻讯赶来的教练制止,路未方紧张地喊着:“哎呦我的祖宗们咧,轻点儿咧,给我接稳了,接稳了!别抛了,别抛了!” 余乐被稳稳地放在地上,手脚发软,东倒西歪,抬头一看,笑的见牙不见眼,简直现成了一个智障,要傻了。 还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没事。” 路未方看着衣服乱七八糟的余乐,弯腰将地上的帽子捡起来,拍去了上面的雪,按在了余乐的胸口。 “行了,稳一下,拿了金牌回去再庆祝,好吧?” 余乐脆生生地应着,“嗯。” 路未方端了一路的“教练架子”,被这喜悦非常,却又莫名乖巧的声音,喜欢的心口一颤,一抬手,揉上了那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柔下了声音,“能干,这一轮滑的好。” 余乐就傻笑。 于是头发又被路未方揉了一下,“去吧,柴教屋里等你呢。” “嗯。” 余乐弯腰拿起自己的滑雪板,往手上一拎,挥手和身边儿的同伴暂时告别,一路小跑的模样像是拿了100分去见家长的孩子,一溜烟钻进了屋里。 柴明就背手站在LED的显示屏的前面,看见他进去,招招手。 “柴教。”余乐脆声喊着,笑眯眯的模样,眼睛亮晶晶的等着柴明的夸奖。 “……” 柴明大半辈子都是在骂人,少数夸人的话还大部分都给了余乐,如今突然就有点儿词穷。 但不夸不行啊,这孩子摆这么一张脸等着呢。 “咳。” 醒醒嗓子,沉默两秒,然后干巴巴地说:“不错,不是……是挺好,就这么保持,别骄傲。” “诶。”好在余乐也很知足,心满意足地收了柴明的夸赞,请示道,“这一轮状态特别好,但第三轮不好说。” 柴明言简意赅:“随便滑。” 就这分数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个级别的赛场已经顶天了,不是说没有爆冷的可能,但也没必要太过压着。 再说就算爆冷了又能怎样,自家孩子已经拿出了满分一百的答卷,难道逼着他考101分吗?只能说目前的上限就这么多,要放平心态,更没有必要施压。 想到这里,柴明在嘴角往上勾了一点:“放轻松比。” “嗯。”余乐点儿,这才看向了一旁的白一鸣。 白一鸣比完了还没走,就是为了等余乐,如今心满意足,眼角眉梢的冷峭似被春风吹走般,声音也有了些温度,轻声说着:“这分我是追不上了,乐哥很厉害。” 余乐笑眯眯:“拿副项和我主项比什么呢,小白也很厉害,不才拿了个金牌吗?” “这水平你去年就可以拿奖牌。” “行,那今年咱们就一起拿奖牌,征战全球,华国双子星,怎么样?” 白一鸣愣了一下,继而嘴角抿着笑,连嘴角边儿的梨涡都给抿了出来,透了丝丝的甜。 余乐还是第一次看见白一鸣露出这样的表情,都惊呆了,“哇哦,原来你也可以有这种气质!” 白一鸣嘴角一僵,不笑了。 余乐惋惜:“多好,藏什么呀。那我不说了,你继续笑。笑嘛,老帅了。啧!” 柴明在一旁露出了老父亲似的笑容,看着余乐逗了白一鸣一会儿,然后背着手,悠哉乐哉地走了。 …… 颁奖典礼是在半个小时之后。 余乐的第三轮没有试着去冲击1800的记录,训练都做不到的事情,这里雪的质量也不会,余乐没有太拼,只是利用第三轮难得的机会,尽量多的做了一些右侧的动作。 一旦在国际雪联,有了单独的目录,乘上“直通车”之余,对选手的全面性也有了极高的要求。余乐显然是故意去“刷”裁判的好感度,难度高不高无所谓,总得做出来,让自己在裁判眼里没有明显的弱点。 第三轮的分数自然没有第二轮高,这个赛场也不可能再有人能够超越那96.50的分数。 领奖台就在选手通道的旁边,没有背景展板,没有气球拱门,就是摆在雪地上的三阶领奖台,余乐站在领奖台的最高处,白一鸣在他的左手边,右手是拿到第二名的雅克。 余乐和白一鸣都已经换上了,国家队统一的冬季队服,红色和白色拼接而成的运动服,为了穿在身上的时候好看,余乐和白一鸣都没有穿过厚的滑雪服,里面只是套了一件秋衣和保暖衣,配着单层的运动服,山坳里的冷空气钻进衣料的间隙,冷飕飕冻得慌。 然而余乐却手脚发热的从南非国家滑雪总局局长的手里,接过了个真正的,各种意义上的,世界冠军的花束。 他弯下腰,微笑着与这位黑人领导对望,然后由对方为自己带上意义重大的金牌。 金牌的重量挂在脖子上,让他的身体往下沉了一点点,然后他笑眯着眼,直起了身。 对,就是这种重量,沉甸甸的,拼尽全力地奔赴着,梦寐以求。 在寒风中凛冽绽放的鲜花,浓香馥郁,那花香充斥在身体里,透出温暖的气息,持续供给余乐巨大的热量,熏红了脸颊。 余乐握上了对方的手,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在冒汗,歉疚地看着对方,对方似乎理解地笑了一下。 再度直起腰来,余乐将鲜花抱紧,又拿起金牌在手心里颠了颠,然后才看向站在对面的教练和队友、兄弟们。 视野从每个人的脸上滑过,那一张张笑脸上都是真诚的祝福,柴爸爸的眼里更是满含欣慰,尤其目光对上的时候,小幅度点着的头,说明了他那极度满意的心情。 程文海挤眉弄眼,突然屈指吹出口哨,他这般起了个头儿,于是孙毅、卓伟也跟上吹响,嘹亮的声音直穿云霄,惊走了飞鸟。 张佳这姑娘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拔高了嗓子大叫:“余乐最棒!小白最棒!华国队最棒!!” 继而女孩子们就像是约好了一样,十来个大姑娘突然都将双手举过头,用手臂比了一个“心”。 雅克的眉毛扬起来,发出“哇哦”的一声。 “看来他们都很喜欢你。”他对余乐说。 但太吵了,余乐没有听清楚,又是不太擅长的语言,他只能歪着身子:“?” 雅克说:“今天我一直在这里,这是最热闹的一次。” “啊?”余乐还是没听清,口哨声和女孩子们的笑声汇聚在一起,余乐什么都听不见。 雅克扬了扬眉,继而摇头,“不,没有什么,你是很棒的家伙。” “哦……”这句话余乐听懂了,“是的,我们都很棒。” 再度直起身的余乐,看见媒体上前准备拍照,正要一左一右地揽上站上冠军台阶的雅克和白一鸣,但视线却突然定在了一处,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将脖子拉长一点,再度调整焦距,确认无误,继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对白一鸣说:“叶玺他们怎么也来了?” 白一鸣顺着余乐目光的落处,看见了站在人群最后面的几个人。 从没有去看过其他队员比赛,与自由式滑雪队有着巨大隔阂的叶玺等人,第一次在非比赛时间出现在比赛现场,甚至站在了华国国家队员的身后。 黑发黑眼的长相与身边的人融洽地融合在了一起,就仿佛本来就是一体,没有丝毫的突兀。 白一鸣将目光收回来,看向一脸意外的余乐,嘴角微微勾着,笑了。 余乐朝着叶玺的方向,挥了挥手里的花束,心里一片敞亮。 看来柴爸爸给的任务,勉强算是完成了。人心都是肉做的嘛,想要让对方对自己好,自己也要有所付出。看吧,叶玺这小子果然不好意思再独来独往了吧。 合照结束,余乐从领奖台下去,就被三个话筒堵住了去路,今天上午还分别采访的媒体记者,这次全部挤到余乐的面前,第一句话就问了个刁钻的问题。 “请问你今年的目标是什么?”抢到第一个开口位置的是当地的中央媒体,她的话筒几乎戳到余乐的鼻子。 这个问题余乐早就有标准答案,比如“稳定进步”,比如“和其他国家的高手切磋”,但余乐在迟疑了一下后,决定坦诚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通过世界杯的打磨,让成绩再进一步,争取在明年2月份的冬奥会上竞争第一名。” “哇喔!”这位女记者发出夸张的声音,“听说您才转项一年多,所以两个赛季就要登顶,你确定这不是幻想?” 余乐嘴角微勾,维持住礼貌地微笑,回答道:“不,这是目标,刚刚你是这么问的。定下目标,努力去完成,我一直这样去做的。” 女记者并不能否认余乐的成绩,但她显然对余乐的这个目标有点存疑,所以最终只是礼貌性的说出祝福:“那祝您梦想成真。” 话音未落,第二个话筒就递到了他的面前,是那位有过一次交谈的网络媒体,说话有节奏的那位胖记者,他摇头晃脑:“很高兴看见你拿到冠军,但我知道约拿和盖伦的目标都是奥运会的冠军,您有信心超越他们吗?一个老牌王者,一个新晋世界冠军,登上奥运会的最高领奖台?” 余乐就知道,但他那么说的时候,这个问题一定会问道。 在外面围观的一圈队友、教练,还有柴明都望着他,等待他的答案。这个时候可不是含糊谦虚的时候,所以余乐大声地坦然说道:“只有超过他们,才能够成为冠军,不是吗?” 一记“直球”说的队友们挤眉弄眼,柴明也抿嘴笑了。 就是要有这样的目标,这样的血性! 这似乎也是胖记者期待的答案,他笑的很满足,“是的,我很期待您实现梦想的这一天。” 胖记者退下后,最后一位记者终于捞到了说话的机会,她问道:“您的比赛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打算在这里玩几天吗?” 开什么玩笑! 余乐一想起还流窜在外的“流民”,一个激灵,干脆地说道:“既然已经定下很难超越的目标,接下来当然要拼命地努力,疯狂地训练啊,争取在赛季正式开始的时候,再有一个新的提升。” 接下来三名记者又轮流问了几个问题,当然也会涉及到对这场比赛,以及这个国家的印象。余乐一肚子吐槽,但说出口的话都是各种夸夸夸,暗自腹诽一句,虚伪啊! 但又能怎么样?这可是外交关系。 就这样吧。 采访终于结束,余乐终于从包围圈里走出来的时候,却没在看见叶玺等人。 程文海扯着过他的金牌,翻来覆去地看,一抬头,好奇地问:“找什么呢?” 余乐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笑:“没什么,喏,拿过去看,不过别咬啊,恶心。” “切!我稀罕!?”程文海说着,又把金牌丢了回来。 金牌串在绳子上,在脖子上坠着,余乐将晃悠的金牌重新拿在手里,就着阳光再一次仔细地看。 心情依旧激动,心里像是住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小鸟,蒲扇着翅膀很不安分。在“利智邀请赛”拿到冠军时的兴奋再度浮现,余乐努力压了压,不让自己失态。 或许他永远都不会将冠军习以为常吧,因为他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天才,所有的“一鸣惊人”,都是他沉寂十年多年的爆发。 一次次的看着别人的胜利,看着别人脖子上挂着的金灿灿的颜色,那是一种羡慕到嫉妒的情绪。 好像要,做梦都想要。 所以一旦有了这样的机会,他疯了一样的去努力,去拼命,只想梦想成真。 这个过程里所有的付出,都不能被无视,就连那份“嫉妒”,都是鞭策的力量,是不能忽视的,成就今日的他的养料。 因而,更加珍惜,也更加高兴。 看够了金牌,余乐把金牌放进衣服里,紧紧贴在胸口上,按了按。 “啧啧啧。”程文海发出酸唧唧的咂舌声,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因为他是最懂余乐的人,他发自内心的替余乐高兴,“行了,走了吧,换衣服去,不冷啊?” 余乐被带着脖子走出一步,又停下,转头去看白一鸣:“走啊,换衣服去。” 白一鸣安静地跟了上来。 华国队也都跟着余乐一起离开,刚刚还热闹的领奖台安静了下来,采访完雅克的记者们汇合在一起,往华国队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议论了起来。 “看出来了吗?” “什么?” “余是他们的队长吧?” “这很奇怪吗?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 “是的,非常明显。” “所以?” “哈哈……” 换好衣服的余乐和白一鸣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坡面障碍技巧男子组的比赛,是今天的最后一场比赛。 今天的比赛已经结束了。 他走到通往外面的门口,队友们有的在屋里避寒,有的就在站在雪地里交谈,当他走出来,并没有刻意地发出招呼的声音,但是当队友们看见他出现,都会暂停下正在交流的话,跟着余乐一起移动。 余乐就像一块磁石,当他双脚重新踏上雪地的时候,所有人都凝聚在他身边,他自然而然地处于团队中心的位置。 路未方和柴明走在最后面,看见这一幕的路未方说:“我刚刚看见叶玺来了。” “嗯?” “看了余乐领完奖又跑掉了。” “哦。” “您看,余乐现在算是队长了吧?名正言顺的那种。” 柴明没有说话,他眯眼看着走在队伍中间的余乐,并不是大家都和他在说话,事实上余乐现在独自一个人走着,就连程文海都只是在和石河聊天。 但即便如此,余乐依旧位于队伍的核心,小团体依旧在各自运行着,但始终围绕余乐,形成一个由看不见的丝线联系而成的大网,将整个自由式滑雪队网的结结实实。 路未方唏嘘:“谁能想到,才一年啊,您刚回来那会儿,队里什么模样,现在变化太大了。 我有时候在想,当初您要是一个人回来,队里就有了主心骨,您还是能指哪儿打哪儿,但总归是有些别别扭扭的不得劲儿。 不过现在不一样,那小子连魂儿都给凝聚了起来,这气氛我呆着都舒坦。 您说奇怪不?他是怎么做到的?” 柴明笑而不语,即便以他的阅历来看,都很难去评断余乐究竟做了什么。 又或者说,正是因为什么都没做,只是平静从容的与每个人相处,所以才会有了今天的一幕吧。 柴明喜欢路未方的话,他为“骨”,余乐为“魂”,于是才有了如今这般“鲜活”的自由式滑雪队。 感谢那一场几乎要了他命的意外,才有了那一次改变命运的相遇。 第184章 “余乐。”突如其来的感动, 让柴明喊了一声余乐的名字。 于是,余乐停了下来,转头看过来。 当他停下来的时候, 整个队伍也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转头。 柴明说:“刚刚叶玺过来看见了吗?” “嗯。”余乐点头。 “明天就轮到他比赛。” 余乐愣了一下,继而点头:“明天我过来给他加油。” 柴明点头, 真是一点就透的小子。 余乐点透了柴明未尽的话,他的声音落在其他人的耳里, 于是就变成了某种邀请。 有人这样想着:“余乐明天要来给叶玺加油,我要不要也来啊?” 也有人想:“先看看其他人的, 大家来我也来。” “无所谓了,反正都是一个队的, 听说之前障碍追逐比赛的时候冷冷清清的,连个加油的人都没有,倒是怪可怜的。” “明天跟着余乐来吧,喜不喜欢是一回事儿,但出了国也不能让老外看了笑话, 媒体记者不还在吗?” 其实说到底,自由式滑雪队的老队员和叶玺他们没有根本上的矛盾, 性格上的差异并不代表就“非我族类”,这世上大部分人活的都是“人云亦云”, 喜欢随着大流儿走,既不落队, 也不爱出头儿。 所以一个合格的、优秀的团队,就必须要有一个领头的人, 处事公正客观, 留有余地, 始终能够把握住大方向的正确,才能够引导团队始终走在正确的路上。 何宇齐和谭婷都没有这样的能力,白一鸣更不行。 如今余乐在队里的位置,甚至不能称之为“一哥”,他独特的魅力和处事方法,已经让他成为了队长。 “行了,走吧。”得了回应的柴明眼神柔软,摆摆手,于是队伍再次前行。 …… 国家队是在比赛结束后的第三天离开南非。 在营地休息这两天,再没有意外发生,也不是没有人想要去城里看看,但是请示没等送到教练面前,就因为余乐停止。 余乐没说不准去,但他说:“我不敢去,不是还有一个人没抓到吗?不过要是联系上大使馆,让他们安排旅行团接送,还是可以去看看,难得来这么一趟。” 于是一想着有危险,一部分人就不想动了,另外一部分人又觉得联系大使馆麻烦,也打消了念头,剩下几个跃跃欲试的一看大家都不去,也就熄了火。 柴明特别舒心地过了两天,等着把队员们一个不落地都带上飞机,提着的心也放了下去。 总觉得肩膀上的担子都轻了一点。 回程的飞机上,柴明再没有来时候的痛苦,头不怎么疼了,甚至没有吃止痛药就能睡一觉,醒过来也没有心悸气短的难受。 飞机在下午,降落在京城的机场,当晚入住机场附近的酒店,赶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回训练基地。 冬奥会在即,任务重,比完赛到今天,已经是难得的假期,回去就要开始继续训练,一天都耽搁不得。 余乐在酒店入住的晚上,丁瓒和张阳跑过来找余乐玩了玩,顺便提醒余乐看看最近网上的反应。 网上什么反应? 说起来有点儿复杂。 自由式滑雪队出国打比赛,无声无息的,圈里圈外都没有人关注,就连当时正在改版的冬体局的网站都只是轻描淡写的做了个文字报道。 不是看不上自由式滑雪队队员出不了成绩,而是没看上南非的赛场,历年来那边儿都没什么冬季的大比赛,赛场的难度低,积分也低,更多的还是把这次的出发,视为“外训”。 主流媒体在运动版块转发了一下,但很快就因为更多夏季运动的新闻沉了底,是一点儿水花都没有冒出来。 然而,二十天过去,是大湾区的鸟尾巴台最先报道了,正在南非外训的华国自由式滑雪队队员遭遇了绑架的新闻。 事实当然没有这么严重,但媒体有时候喜欢夸大,再加上这新闻被分成上下两节,前后隔了快20小时的原因,闹大了! 对于华国老百姓而言,自家的运动员出国比赛,遭遇“绑架”这事儿,可以称得上严重。所以在鸟尾巴台沉默期间,网友就热议这件事上了热搜。 即便第二天很快鸟尾巴台就有了后续报道,央爸等主流媒体也详细报道了这件事儿,老百姓落在南非的目光也再没能收回来。 于是,自由式滑雪队就火了。 【征战南非谭婷巾帼不让须眉双料夺冠】 【白一鸣U型池1800打破记录再拿一金】 【何宇齐、张佳当之无愧的空中技巧王者】 【余乐获得我国历史第一枚男子组坡面障碍技巧冠军】 两天的时间,主流媒体被“远征军团”的战绩刷屏了!! 自由式滑雪好像也是从这天开始,真正在老百姓的眼里展现出它的魅力!! “迷茫,咱们自由式滑雪队这么刚吗?” “一早起来,被金牌刷眼睛,精神抖擞,眼睛瞪得像铜铃啊!” “自由式滑雪队,还是我知道的那个自由式滑雪队吗?难到今天早上才是正确的起床方式?” “搜冬体局,官网有比赛视频,看完意犹未尽,太激情了!我华国滑雪健儿威武!!” 感谢不遗余力在各个平台发地址的网友,冬体局的官方网站至建设以来,第一次得到了巨大的关注。 巨大的流量因为自由式滑雪队的出色表现,涌入冬体局的网站,点播量在短短三天时间里成功破了千万。 对于像是“二妈”生的冬体局而言,这样的关注量实在有些惊人,要知道就算是花样滑冰和速滑那两个冬季王牌项目,也因为“公知”和“大V”太多,都分流到了其他的平台网站,还从未有过一个视频点播上千万的数据。 冬体局负责宣传的领导开会的时候还说:“服务器的带宽够不够啊,确定不会出问题是吧?不行,马上打个报告,再申请个临时带宽服务器,马上冬奥会,我相信老百姓的目光移过来的只会越来越多,运动员也会有更多的好成绩。” 因为这位领导的先见之明,蜂拥而至的网友,有了一次很好的观看体验。 特意从南非买来的网络视频版权,高清的版本让观众体会到了自由式滑雪的魅力。 “好赞!画面杠杠的,角度超级完美,全程屏息看完,太上头了,哪里还有自由式滑雪的视频?” “虽然没有解说,但不明觉厉,只要看小哥哥小姐姐们帅帅的美美哒就够了。” “赛场整体水平不行,建议只看我们国家的运动员比赛,我用我十年的滑雪经验保证,绝对世界级的水平。” “就一个字,这运动真特么帅!” 自由式滑雪队在南非的表现,给冬体局争了脸面,余乐他们在京城转机的时候,听闻冬体局的领导还联系上柴明,希望他们能够在京城再停留一天,能够和队员们见上一面,打打气,夸一夸。 被柴明拒绝了。 都什么时候,还搞这些流程上的东西,留一天?特价机票都买了,你们和航空公司联系改签啊? 所以在京城短暂停留的自由式滑雪队员,连大都市的热闹气儿都没沾上,就急急忙忙离开。 余乐和丁瓒一起吃饭的约定,只能继续无限延长。 那天晚上,丁瓒离开的时候还说:“行了,等你奥运会比完的,我可不敢耽搁你。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去年你换项,我一直觉得你是意难平,就是为了能去奥运会,才去了一个相对弱势的项目。今年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奔着金牌去的,那我更不敢影响你,什么都别说,好好备赛,好好比赛,无论什么结果都好,都不枉咱们分开这一场。” 这话说的,“分开”什么呢?还谈恋爱了咋的? 余乐失笑:“行,等忙完了再聚。” 稍作休息,第二天一早,自由式滑雪队就又去了机场,再一番颠簸,天快黑时,他们终于抵达了训练中心。 现在是九月初,车停在楼下,省里来的孩子们集训结束,都回去读书了,宿舍楼里漆黑一片,就连路灯都变得昏暗。 但是主人们的归来,轻易地驱走了黑暗,一扇扇重新透出光亮的窗户,照亮每片树叶。才下过雨不久的蛤喇子小镇,在这样的夜里多了一份凉意。 余乐回到房间收拾行李,从衣服的下面拿出了他的金牌盒子,镶金工艺的盒子比较符合南非的审美,盒盖上浮现的花纹与金牌的正面一模一样。 他将盒子拿在手里,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没有打开盒盖,而是起身放在了衣柜里,与另外一枚金牌摆放在一起。 第二枚了。 收拾行李,清洗一番,最后将自己丢在柔软的大床上,余乐长嘘一声:“每次出去回来,都有种大冒险结束的感觉啊,精疲力尽,又莫名其妙的很满足。” 更早洗完澡的程文海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蹲在墙边整理行李,闻言回答道:“两枚金牌,必须满足,我就不一样了,我除了精疲力尽,还是精疲力尽。” 说着,程文海将他的铜牌盒子拿在手里颠了颠,叹气:“干不掉一哥二哥,你当初的尴尬我算是体会到了,也亏得你熬了这么多年。” 余乐嘿嘿地笑,“传授你一个经验,你就告诉自己,熬走一哥,我就是二哥,回头等二哥走了……” “我也退役啦。”程文海接上一句,“我可没你那么好的心态,再说空中技巧和跳水不一样,只是强势而已,远远算不上梦之队,去了别的赛场,我和大师兄中间还能塞进很多的人。” “那就一个个的追,超越一个是一个。” “灌鸡汤你第一。” “哈哈。” 和程文海聊着天,余乐打开了手机,登陆自己的微博,决定把答应白一鸣的比赛视频发出去。 他在手机里敲字,又点选视频,程文海好奇过来的时候,余乐正好将发送键点出去。 程文海当场就把脸挤在了一起:“你俩烦不烦啊?你单独发我的,我单独发你的,钙里钙气,腻腻歪歪,我告诉你我嫉妒了啊,别怪我这个正室出手打压小三啊。” “……”余乐失笑,“正室给你没人要,白一鸣是我儿子,当儿子疼的。” “我呸!你问他!你有本事当他面儿说,你当他爸,他亲爸削不死你!” 想到自己和白会长平辈儿,见面称兄道弟的画面简直奇幻不敢想,余乐脖子一缩,哈哈地笑了。 余乐刷评论的时候,程文海就窝在他身边儿,用自己的账号去点了个赞,还转发了这条消息,评论:【你们都很棒!】 程文海微博五千多条,因为超高的活跃度,粉丝数量曾经一度领先余乐一倍,虽然现在不能比,但也能热热闹闹的陪他这个话唠在网上聊天。 他刷到一条有趣的留言就让余乐看,然后自己噼里啪啦地回复,敲字的速度飞快,余乐已经习以为常。 又过一会儿,程文海突然“噗”一声笑了出来,将手机递到了余乐面前,念道:“那两个在秀恩爱,你倒是挺大度,酸不酸?看吧,我就说你们腻腻歪歪,有人就要做文章。” 余乐满不在乎:“告诉他,你是正的,那是儿子。” “呸!”程文海吐余乐一脸,“你不怕他爸,我怕。” 余乐笑笑,正要说话,微信消息突然跳出来。 【柴明:网址链接】 余乐没急着回复柴明,先点开了网址,就跳出了一个纯外文的网站。 英语书面能力差得还不如初中生的余乐,只能给柴明发了【?】。 程文海好奇:“给你发什么了?” “不知道。” 余乐又把网址点开,这个时候手机里才跳出图片,看清楚照片上的人后,余乐发出了“啊”的一声,“我知道了,以赛亚。” “啊?什么?什么亚?” “雪板制造师。” 程文海嗖的撑起来,睁大眼睛:“老柴要给你定制雪板了?” “应该是吧。”余乐也激动地搓着手。 程文海沉默两秒,把食指塞进了嘴里,嗲着嗓子一脸智障地说:“宝宝也想要~~” …… 以赛亚是在一周后来到华国的。 作为世界著名的雪板定制师,他有接不完的活儿,压根不需要他亲自走这么一趟,最多就是他的学生过来,不过大部分的雪板定制,基本都会在比赛现场谈妥,就比如安格尔。 用手摸到对方用旧了的雪板,通过细微的痕迹,就可以知道使用者的滑雪习惯,再通过对方的身高体重,定制最适合的雪板长度,就连雪板的柔韧性都可以调整。 他的雪板工艺比大品牌定制师更舒适很多。 大概在五年前,以赛亚就不怎么接二线选手的活儿了,据说是忙不过来。然而“门槛”的提高不但没有让他戴上“傲慢的帽子”,在圈内更是被职业滑雪者趋之若鹜地追捧,有人甚至会捧着高出原价几倍的价格,只为了定制一副有着以赛亚印章的雪板。 来华国,还是以赛亚这两年,第一次为了定制者,不远千里地出门。 由自由式滑雪队安排的车辆,将以赛亚和他的学生从机场接走,然后将这位老人安排在了蛤喇子镇上唯一的一家星级酒店里。 余乐中午训练结束回来,就从路未方的口里知道了以赛亚过来这件事。 据路未方说,以赛亚是队里通过国家滑雪协会联系上的雪板定制师,专为华国队的一线运动,迎战冬奥会而准备,定制名单里有余乐、白一鸣、何宇齐、谭婷和张佳。 定制雪板的花费会从他们代言房氏集团粮油产品的代言费,也就是分给总局的那一部分里支出,也就是说队员本身是不花钱的,体育局里“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将这部分收入又以福利的方式还给了他们。 那何乐而不为。 所以从听见这个消息开始,余乐就在期待和以赛亚的见面,下午训练也难免有些浮躁不专心,会忍不住和周晓阳聊上几句。 周晓阳就满脸羡慕地说:“配备上好武器,战斗力就更上一层楼,也不知道定制雪板多少钱,我自己能买得起不。” 余乐倒是觉得周晓阳理解的不太对,说:“定制雪板就能提高成绩,那还用训练?定制雪板最大的好处就是不需要在旧的雪板坏了后,再去重新适应一块新的雪板,用定制雪板可以始终维持在一个训练节奏里。尤其是我这样的,你也看见我这几天滑新板子多痛苦,平时能轻松做出来的也不会做了,你不一样。” “啊?我怎么不一样了?”周晓阳笑呵呵的,喜欢余乐夸自己。 余乐果然就夸着说:“你和我不一样,我是人去适应雪板,你是雪板来适应你,无论什么雪板到你手里,你都能很快上手,这一点我确实做不到。要不是怕受伤,我肯定不会换板。” “嘿嘿,没有,没有啦,这就是学渣和学霸的差别,我有时候就是将就,不像你喜欢做到极致。” “也不是吧……” 余乐和周晓阳“商业互吹”了一会儿,勉强压下了对以赛亚的好奇和期待,各自心满意足的继续训练,直到下一次谈话的欲望出现为止。 余乐爬起来看,地上这坑都是他今天摔出来的。换了个新板,正常滑雪没问题,但所有需要精准控制的技巧动作,余乐的成功率就降至不足50%。 哪怕是雪板薄厚的细微差距,都会一再导致他的失败。 摔倒后,没有了初速度,后面的道具和跳台也不能完成更高的难度,再说道具都这么惨,跳台不是更惨,余乐为了不受伤,最近也没怎么练跳台。 总之回来后这一周的训练效率简直惨不忍睹。 这也是为什么余乐会有感而发,夸赞周晓阳适应能力强的原因,他实在有点讨厌自己的挑剔。 简单地做了一个一周的偏轴转体,余乐从最后一个跳台飞出去,方才一站稳,就看见了站在护栏后面,蓄着络腮胡,头发胡须花白,很有几分艺术家气息的老人。 “以赛亚!!”余乐惊喜的开口,朝着对方滑了过去。 以赛亚的身边围着国家队的教练们,这也是国家队教练第一次和这位著名的雪板定制师打交道,在余乐下来之前,他们已经和以赛亚聊过了彼此的想法,交谈的很愉快。 然后余乐来了,正谈话的以赛亚眉眼舒展到一个极致的程度,高兴地大喊:“余,哈哈哈!我们又见面了!” 余乐上前,隔着护栏,与以赛亚热情地拥抱在一起。 其实他们也没那么熟,在利智的时候,以赛亚并没有出现在第一次场和最后一场的比赛里,他只是中间有两天在工作,余乐还是通过约伯认识的他。 不过简短的交谈,在国内的再一次相遇,突然好像变得亲密了几分。 余乐与以赛亚热情寒暄,其他教练就围在身边安静地看着这一幕,直到以赛亚的职业病发作,目光落在余乐穿着的雪板上,话题也终于回到了大家期待的方向。 以赛亚说:“这还是那块雪板吗?” 余乐摇头:“那块雪板坏了,这是我的新雪板。” “哦,天呐,太糟糕了,快换回来!你这是在害自己!”以赛亚声音大的像怒吼,吓了所有人一跳。 以赛亚的话有点严重,甚至等不及余乐询问,就有好几个教练同时开始,想要知道以赛亚嘴里的“害自己”是什么意思。 但最后这个殊荣还是交给了柴明。 以赛亚对自己的失态也有点惭愧,他醒了醒嗓子,轻声细语地对柴明解释道:“我并不想把事情说的那么严重,毕竟我不可能为每一个需要的选手,都能制作一块适合他们的雪板。 但我必须要说道的一点,就是如果找到了我,我希望那个孩子不要再去做一些不合适的适应。 我们的身体有自己的记忆,你们必须知道,被打磨到最适合自己形状的雪板,一定是最棒的,所以再去适应新的板子,你的身体就会被迫改变,那么我定制出的雪板应该是现在这一块,还是以前那一块呢? 我的意思,希望你们能明白。” 余乐听到一半儿,就已经完全明白了以赛亚的意思。 这件事说起来很简单,理解起来很简单,但外人未必知道最关键的地方,那就是关于核心可能会“被迫”变化这件事,正是这几天深深困扰余乐的地方。 余乐天生就是吃这口饭的,所以他对平衡感和旋转核心的把控,都极为精准、极致。 在换上新的滑雪板后,他确实感觉到身体内部核心点,正在试图发生变化。 他可以做到,他强大身体控制能力,确实可以让他在更快的时间里去适应这块新板,重新在身体里定下坐标。 但这是一个从极致的原点,不断向外扩散的过程,就像水里的波纹,到了最后这一点点的变动就会被放大到极致。 在跳台部分,他可以完成一周转,两周转,但是当难度提高,他核心区域的变化,所牵扯到的手脚头部分,四肢末端的控制力要求就会跟着有巨大的变化。导致他必须去不断的调试,直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再次完成目前能够完成的,最高的四周半的转体。 因而,余乐这几天很别扭。 他不想放弃已经建起来的“高楼”,那都是他用时间和汗水积累的成绩,是他付出的沉没成本,他舍不得放手。 所以他一直试图绕过“动地基”,这么一个“要命”的选择,想要靠自己的身体,去硬生生把雪板磨出适合自己的形状。 但这太难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滑雪了。 在临近奥运会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急的他嘴里上火溃疡,喝水都疼。 所以每天,每一天都在焦虑这件事的余乐,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在期待以赛亚的到来。 以赛亚只需要说一句话,他就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这正是他目前,最纠结,最痛苦的地方。 余乐在以赛亚说完的时候,就已经将滑雪板脱了下来,等到对方说完后,他期待地看着对方,说:“那我现在要把旧的雪板拿给你吗?我还需要做什么?您定制的雪板我需要等多久呢?” 以赛亚笑,给了余乐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看向了柴明:“如果我回去就做的话,大概要半个月的时间,这期间就尽量不要让他滑雪了,气垫、蹦床、训练房,可以进行训练的地方还很多,不是吗?” 柴明点头,答应了下来,只是问道:“好的,这是加急吗?我记得你的雪板都需要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这次只需要半个月?” 以赛亚笑:“你的其他队员需要两个月,甚至三个月,但余不用。” “为什么?” 不仅仅柴明在困惑,其他人也惊讶地看看以赛亚,再看看余乐。 余乐无辜摇头,表示自己和以赛亚绝对没有任何的“私情”。 这一次,说话的是以赛亚的学生,余乐在利智见过,一名日耳曼血统的年轻人。 他代替老师说道:“因为余有好几块板子呢,一个多月前我们就接到了他的订单,从那时候起,老师就陆陆续续看完了余乐所有的比赛视频,直到这次的南非洲际杯比完,老师才彻底看透了余的小习惯。” 什么好几块板子? 什么一个月前的订单? 柴明:“?” 余乐:“?” 其他教练:“?” 第185章 路未方忍不住了, 问余乐:“不说说?” 余乐一张脸挤在一起:“说什么啊?我也不知道。”他用英语问道,“是我定的吗?一个月前?是还在利智的时候吗?难道我当时给自己定了一副雪板?我为什么没有记忆?” 他怀疑是不是交流时,有了什么误会。 这位学生想了想, 干脆拿出手机,打开了他的订单APP ,在他搜索余乐名字的过程里, 所以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的手机。 教练们当然都相信余乐的话,所以到目前为止的发展, 简直就是梦幻。 余乐的订单很快就跳了出来,这位学生将手机转过来说:“看吧, 有五个订单呢,而且有一个订单付了三倍的价钱, 所以这也是老师这次会特别过来的原因,余现在可是我们的大客户。” “……” 余乐眯眼凑上去看,订单数上确实写了“5”个。 “除了队里,剩下的订单确定没有订错吗?”余乐还是不相信。 “这可是我做的登记,确定没有错。”这位学生打开订单说道, “第一个订单是在7月30号,我记得很清楚就在利智的那场比赛现场, 那天下了暴风雪,我们提前回到宾馆, 一对华国情侣找到我们,希望我们能够为余定制一副雪板。 那时候我老师的订单已经满了, 我本来是要拒绝的,后来他付了三倍的价格, 我替老师答应了下来, 老师还因此骂我了一顿, 这件事我记得很清楚。 嗯……下订单的人叫……刘……星……” “啊?”最后名字念出来的时候,余乐发出了怪异的声音。 竟然是刘星? 没等余乐多想,这名学生就说了:“第二个订单来自安格尔,他连定金都没有付,据说是要联合几个好朋友送你这份礼物,不过因为我们长期和安格尔合作,所以这个订单我就做了登记。” 余乐扬眉,继而失笑。 安格尔和几个朋友吗? 这些朋友里会有雅格、亨利吧?还有谁?如果有约拿这位世界冠军就更棒了。 心里的感动一下子就被新朋友们的惊喜,涨的满满的,眼眶甚至有点发热。 “第三个订单来自白一鸣,嗯,这也是我们的老客户,就在前几天,他联系我要定制今年的雪板,然后提到了你,我说我这里有尺寸后,他已经全款付清了。” “第四个就是你们雪联联系我们的大订单,这里面就有你的名字,所以这一次老师无论如何都要过来走一趟,如果算上你之前的订单,我们大概要忙碌一个季度呢。” 还有小白啊…… 余乐转头去找白一鸣,正好看见从跳台上飞出来的身影,就像长出了翅膀,余乐必须仰头去看,才能将这个发光的身影,全部映入眼帘。 白一鸣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安静的发着光,走在自己的路上,从未为谁停留过,所以自己能在他的生命里留下痕迹,那一定是他很重要的人。 余乐很感恩自己与白一鸣的相遇,相识。 “小白!”余乐招呼着正好滑下来的白一鸣,问他,“你给我定雪板了?” 白一鸣看也没看余乐身后的那群人,也没有去看外形突兀的以赛亚和他的学生,他就看着余乐,操控雪板笔直滑去,到了近前,淡淡的,浅浅的,轻轻的,“嗯”了一声。 余乐喜欢白一鸣这样的轻描淡写,不会让他觉得重恩难还,这份独特的情谊他当然会深深记在心里,无需过多的言语。 所以余乐也轻描淡写地说:“谢了,有事儿记得找我,别和我客气。” “嗯。”白一鸣又应了一声,这时候目光才从余乐脸上移开,看向以赛亚,“您好,我的雪板不急,但他的已经坏了,如果可以,希望能再快一点。” 以赛亚“呵呵”地笑着:“当然,我已经感觉到他的痛苦。” 这句话让白一鸣蹙紧了眉心。 “没没没……”余乐还想否认,免得白一鸣着急。 白一鸣看他一眼,蹙眉问以赛亚:“加钱可以再快一点吗?” “别别别……”余乐受宠若惊,就只能发出单音。 以赛亚微笑:“不需要,半个月就够了。” 白一鸣眉梢扬了一下,作为以赛亚定制雪板的老客户,他很清楚以赛亚那令人发指的效率,但最后他什么都没问,点头:“那就好,谢谢。” 队里的教练们“看戏”,看的意犹未尽,对余乐这一连串被喜欢的证据,震的啧啧称奇,最后还是贺川问了一句:“现在才四个雪板,还有一个呢?” “哦。”这名学生说,“就在昨天,老家那边又接到了一个订单,我这里可以看见,是一名叫做房女士顾客,为余乐下了这个定制订单。” 所有人都看向余乐。 “咳!”余乐干咳,“那个,房房房雨琪吧……就是呃,嗯……得嘞,我回头问问她。” 白一鸣深深地看了余乐一眼,然后说:“周晓阳发了微博,提到你滑雪板坏了这件事,都过去一周了,昨天才下订单?”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像在说,我知道的第一时间就下了订单,她隔了一周才去做这件事儿,也不怎么样嘛。 呵,这让余乐说什么,说什么都是尴尬,最后只能说道:“必须要谢谢大家为我担心了,这样的恩情,如果不能用更好的成绩回报,那就是我没做好,放心,我会更努力。” 余乐高情商化解了这份尴尬,用自己的成绩作为回应,也确实抓住了重点,每一个为他订下雪板的人,难道都和他有些什么了不得的关系吗? 显然并不是。 无论是房雨琪、刘星,亦或者安格尔等人,他们甚至几个月见不上一次面,就连网上的联络都很少。 因而他们做这件事,对余乐的期待亦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期待他能够穿上新的,为他量身打造的雪板,征战赛场,获得更好的成绩。 这也是余乐能够对这一份份的情谊,给与的最好的回报。 不过余乐在不知情下,获得了五副定制雪板的事情,还是在队里传播开来。 程文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看着余乐,说:“我嫉妒你,超级无敌的嫉妒,五块定制雪板啊!你用的过来吗?” 余乐要说不得意是假的,他在程文海面前可不用隐藏,眉开眼笑地炫耀:“要不借一副给你用?借不是给啊,都是大家的情谊,我要收藏到老的。” “哥屋恩!”程文海好久没有这么口吐芬芳过了,“那是定制雪板,我拿来有什么用,你拿走,抱着睡也没人管你。” “啧,也行,到时候左边放两副,又边放两副,脚底下再放一副,美!” “啊啊啊啊!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嫉妒死了!”程文海把自己往床上一摔,独自郁闷。 余乐得了人家的好意,总不能不闻不问当做不知道,所以这边儿说完,那边儿就拿起手机,分别给刘星、房雨琪发了个消息过去,安格尔需要登录另外的APP,书面英语不行的余乐只能发语音。 “安格尔,今天以赛亚过来了,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个惊喜,我必须要谢谢你对我的关心。” 程文海听见声音,转过头来,郁闷地看着余乐,“说起来,为什么感觉你到自由式滑雪队,更受欢迎了?以前就觉得你这个家伙很不得了,和谁都能做朋友,但朋友圈也不至于扩大到这个程度了?幸好安格尔的主项是U型池,不然我就更加佩服你,连你的比赛对手都送你武器,这是用我送的武器捅我自己的节奏吗?” 余乐正要说话,没想安格尔的消息更先回了过来,余乐按下语音消息,手机里响起安格尔的声音:“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这可不是我的主意,雅克提起的这件事,亨利提议我们这样做,你更应该谢谢他们。” “啪!”程文海在自己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这破嘴!晚说一分钟不行吗?非得打脸?啊!非得打脸!” 余乐都顾不上听安格尔又说了什么,因为程文海笑倒在了床上。 当然,人家对自己的好,这份人情是必须要记下的,以后早晚要还。 好在余乐并不是一个怕欠人情的性格,他始终认为,人情往来的重点就在“往来”上,只有有来有往,才会培养出更好的感情。 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就打算慢慢的还这份情,并且期待他们之间更进一步的情谊。 至于房雨琪和刘星这边的情谊,就稍微带了一点功利性。 余乐很清楚他们在想什么,但他不在乎。 利益的维持也是一种情谊的延续办法,这并不是多大的问题,如果可以,他也愿意去结交和自己圈子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群人。 不是巴结,也没有依附,当然更没有谁高一等,谁低一等,余乐有名,他们有钱,不同方向的优越性,依旧可以让他们平等相处,或许时间长了,真的能够诞生更真挚单纯的情谊呢? 第二天,以赛亚花了一天的时间,现场观察余乐的训练。 余乐最后一次穿上了那副旧雪板,也是接下来半个月时间里,最后一次的雪上训练,因为真切地知道这天的训练意义重大,所以余乐不知辛苦的不断重复,甚至完成了四次的1620的空中技巧。 以赛亚在观察余乐训练的时候,都不由赞叹道:“能够看出他对这项运动的疯狂热爱,这种发自于内心的快乐,让我都有些蠢蠢欲动,可惜年纪大咯。 教练,我在年轻的时候,可是励志要当一名滑雪运动员。” 柴明微笑回应:“但您现在始终在这个行业里,并且已经站在了最高处。” “是的,现在我的乐趣,就是期待每一个穿着我制作的雪板的运动员,可以站上最高的领奖台。” “这真是一个伟大的兴趣。” 以赛亚在观察了余乐之后,又用一天的时间,观察了剩下的四个人。 白一鸣的耗时最短,因为白一鸣的雪板一直由他在做,他的手里有着白一鸣最详细的资料,从孩子到成年,他是看着白一鸣长大的。 谭婷在以赛亚那里也有资料,在前年谭季曾经在他那里定制了一副雪板送给谭婷,谭婷这两年的身材几乎没有变化,也没有任何不良的小习惯,所以也很好定制。 剩下的张佳和何宇齐耽搁的时间就比较多,如果想要做到最好,他们就要不停的保持最好的状态展示给以赛亚。可惜他们显然没有余乐那样的精力和专注力,所以在他们的成功率开始降低,难度也再也无法提高后,以赛亚果断叫停了。 以赛亚在离开前,最后对柴明说道:“听说余乐是你从跳水队挖过来的,我必须得说你做的很对,他各方面的状态都太适合实现一名教练的梦想。 我很愿意为他定制雪板,我有种预感,他的终点绝对比我们期待的还有高,他会成长到让我们骄傲,让全世界都惊叹的程度。” 柴明扬了扬眉,若有所思。 继而目光上扬,落在一处位置,空茫的视线像是穿透空间,落在了那个独自在训练房里训练的人。 余乐今天在训练房。 只有一个人。 但柴明永远都不需要担心他会做的不好,反而会担心他不爱惜身体,过量训练。 这样的担忧,迄今为止,确实只有余乐一个人。 以赛亚离开后,余乐就一直在陆地上进行体能,以及陆地技巧的训练。 十一期间,队里没有放假,只是在假期让大家休息了一天,十月二号就又开始恢复训练,不间断的训练让队里的气氛有点不太好。 纵然知道冬奥会的重要性,但是身体的疲惫会影响情绪,下了训练队里难免都会有些抱怨。 柴明知道,但也不能停。 只能敦促理疗组的工作人员,每天尽可能的帮助队员恢复身体,餐厅方面也加大了碳水化合物的摄入,晚上的夜宵甚至会送到房间里。 等到十月三号的时候,就有些家长们,陆陆续续的被教练邀请了过来。 孩子不能回家过节,为了缓解他们思乡的情绪,就只能邀请有空的家长们过来,陪陪孩子。 教职员工的宿舍,没有住人的房间全部开放,设为“探亲房”。 余乐的父母就是第一批过来的家长,队里给安排在一楼两室的探亲房里,两口子过来前都打听清楚了,所以还背了锅碗瓢盆,就为了过来的时候能给余乐做一顿饱含“父母爱”的爱心餐。 余乐到是早就和父母联系过,知道他们过来的时间,但训练任务重,也没办法去接机。他自律性又强,非得把今天定下的任务练完,所以明明就在训练中心内,余乐竟拖到了其他队员都回来,他还没能结束训练。 余乐的情况倒是有路未方说明,所以看见接送队员的通勤车回来,余爸爸和余妈妈就知道儿子也差不多快回来,在屋里开始张罗晚餐。 他们带了些料理工具过来,但肉类明令禁止不能带过来,所以食材直接去餐厅拿就好,两口子这辈子过的省心又骄傲,基本没怎么为儿子劳累过,因而晚餐就做的特别用心。 食物的香气在屋里弥漫的时候,余乐顶着一头的汗水敲响了探亲房的门。 余爸爸是一路小跑去开了门,就看见了门外练的脸蛋红扑扑,精神抖擞的儿子。 金秋十月,蛤喇子雪山已经在释放冷气,从山上吹下的凉风,卷走了夏季的酷热,在这里早晚需要穿上一件外套。 余乐长期住宿舍,吃穿都不用愁,但来自父母的爱却是他惦记的。 裹着饭菜香味出现的父亲,还有匆匆赶来的母亲,在那橘色灯光下洋溢的慈爱笑容,让余乐的鼻子瞬间有些发酸。 “爸,妈。”余乐喊着人,走进了屋里。 探亲房里的家具都是老家具,是早些年国家队员用过的旧东西,条件自然算不上好,但大抵也正是因为旧东西的原因,温馨感在进屋的瞬间,便扑面而来。 余乐的目光落在那旧餐桌上的饭菜,三荤两素一汤,有他爱吃的大白菜炖粉条这样的北方菜系,也有蒜蓉菜心这样的南方菜系,余乐只是不喜欢吃辣,不喜欢吃面食,其他的南北不拒,每次回家父母都会变得花样儿给他做饭,然后记下他最爱吃的菜式,今天就一口气都做了出来。 余乐吸了吸鼻子:“哇哦!好香!我正饿的不得了,就桌上这些能一口气吃完!” 母亲有点激惊讶,转头去看灶台:“那,那你吃,我看看还有什么,再做点儿。” 余乐牵住母亲的手,笑:“我是说,我们一起吃完它,您就别忙了,赶紧的开饭吧,真饿。” 母亲转而笑了起来,“行嘞,坐吧。” 有些话,在电话里说着总归是缺点儿什么,但相同的话题,在餐桌上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余乐一边大口吃饭,一边见缝插针地聊了自己过去的两场比赛,他没程文海那口才,但父母依旧听的眉飞色舞,专心致志。 作为一名职业运动员的父母,无法参与到孩子的每一分辛苦与荣耀当中,所以他们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在儿子的口述里,让自己跨越时间和空间,仿佛就在现场,与儿子一起高兴,一起紧张。 后来余乐赧然地说他在利智拿到金牌后,高兴的都哭了。 余妈妈就跟着一起落眼泪,说:“是的,多不容易啊,妈都知道。” 余乐又笑了:“南非就没那么情绪化了,就光高兴来着。” 余妈妈也跟着笑:“那是,还能老哭吗?情绪积累的多了,第一次发泄出来也很正常,第二次当然当然就剩下高兴,那能不高兴,这比赛要算积分的吧?这可是奥运积分。” 余爸爸说:“你妈什么都不懂,就这还是我研究出来的,没想到滑雪比赛的规矩挺复杂啊,真是每一场比赛都不能疏忽。” 两口子帮不上余乐的忙,就算想做一顿饭给儿子也得等儿子有时间,所以他们就用自己的方式去靠近儿子。 儿子学跳水,他们就把自己练的跟半个专家似的,可丁可卯的都能指出儿子身上的问题。后来儿子来滑雪了,两个人就去研究比赛视频,去理解比赛制度,还找柴明要了些资料来看,如今勉强也算个“业内人士”。 这么努力为什么? 就是为了和儿子见面的时候,能有共同的话题,多聊上几句。 余乐沉浸在家庭的温暖里,好像就连身上都没那么酸了,放松下来神经也让过于紧绷的状态,恢复到了一个合适的阈值。 这天晚上,饭菜吃完了都没来得及收,一家三口就围着餐桌说了很多的话。 余乐早就没了男孩子叛逆,在国家队这地方,什么青春期,什么叛逆都能给你收拾的服服帖帖,所以余乐很早就懂的去体会,去陪伴,把自己积攒了很久的话,统统说给想要听见的父母。 月上树梢头,余乐心满意足的从探亲房里走出来,往宿舍去。 他的父母一左一右地陪着他,赞美着这里的环境:“空气真好,绿化还多,这地方真不错,你们还住的小洋楼,条件是真好。” “听说西门出去还有温泉,你们路教今天还告诉我们,让我们过去玩,还说明天安排车送我们上山看看,还特意叮嘱我们要穿厚一点,说是山上已经准备下雪了。” “所以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该训练就训练,我们白天有去处打发时间,不用管我们。” “对了,明天晚上想吃什么?” 余乐嘴角含笑的听了一路,闻言说道:“手擀面吧,我想吃这个,不过明天恐怕要多做一点,我带朋友过来。” “程文海吗?” “不是他,他爸妈说是明天过来,是我另外一个朋友,不太爱说话,但挺礼貌的小孩儿,他……啊!?季哥!?” 余乐看着迎面走来的男人,惊讶地睁大了眼。 谭季显然刚刚从宿舍楼出来,走路带风,气宇轩昂的,这家伙要是不知道他的脾气,单从外貌上看,很有几分霸气,像是从杂草里生长出的大树,有种野蛮生长的气势。 第一眼看见,特别耀眼,不好接触的一个人。 但真要是熟悉了,印象就天翻地覆的变了。 谭季被余乐招呼着,只是扬了扬下巴,然后目光就定在了余乐爸妈的身上,继而落在余妈妈的脸上,赞叹道:“哎呦,这漂亮的美女,是你姐姐吧。” 余乐:“……” 虽然我自家老娘,容不得其他人贬低,但你夸的能不能有点儿上限,就我妈这正常变老的速度,竟然都能开口叫出姐姐,你说你油不油吧! 然而余妈妈就特别吃这套,当时就笑的花枝乱颤,连连摆手:“哎呦,那感情好,我要有那么年轻,就再给乐乐添个弟弟妹妹。” 余乐:“……” 余爸爸:“……” 季大神的登场很闪亮,至少是闪了余乐母亲的眼,简直就头顶了一个“妇女之友”的光环……不,前面要加一个“老中年妇女之友”光环。 就这样儿,大神滤镜碎了一地成了渣,捡都捡不起来,还得嫌弃的踩上几脚的那种。 不过嫌弃归嫌弃,余乐还是认真地介绍了谭季:“这是我们队友,谭婷的哥哥,谭季大神。他也是搞运动的,极限运动,滑雪啊,山地速降,攀岩什么都玩,在国际上非常有名。自称只要他开口,红牛就出钱给他拍电影的那种。” 谭季扬眉:“这话被你说的,好像我吹牛似的。” “没,夸您呢。” “呵!你这小子学坏了,杀人不见血啊。叔叔姐姐别听他瞎胡说,我啊……” 余叔叔:“……” 余姐姐:“哈哈哈~” 余乐:“……” 这什么人啊? 第186章 家长们最终来了不少, 能有三十多个人,还有带了二胎过来的,自打他们过来, 院子里热闹了很多,余乐在训练室里训练的时候,经常有小家伙在窗户外探头探脑。 面对这个独自训练的队员, 家长们看法出奇的一致。 一开始是,“这孩子是做错了什么事儿, 被教练罚了吧?” 继而在看清楚余乐的长相后,马上又变了态度。 “怎么他一个人训练, 总不会是开小灶吧?应该是针对性训练。余乐成绩这么好,能拿冠军的人, 教练怎么可能罚他一个人待着。” 再后来,余乐等雪板的消息就传开了。 “害,我就说嘛,肯定是有原因的,不过就他一个人在那大屋里训练, 怪孤单的,也能熬住。” “什么, 等雪板还不能滑雪?为什么啊?哦哦哦,原来是这样。” “能行吗?不会耽搁孩子吧?不是马上就要比赛了吗?” 队里安排路未方担任家长导游, 带着家长去了山上,去泡了温泉, 又进城去玩,家长熟络了, 就问余爸爸余妈妈:“听说你家余乐是在等定制的雪板, 所以不能滑雪啊?真好, 定制雪板老贵了,队里给他们出钱一人定制一副,我家孩子都说特别羡慕,我也打听了价格,一两块板子也不是买不起,但一年两副地换,可就遭不住了。” 余妈妈抿着嘴笑,能说什么,这福利是给一线队员的,他家儿子有,别人家儿子没有,说多了不就成了炫耀,讨人嫌吗? 路未方路过的时候正好听见,说:“余乐这次一换就是五副雪板。” 周围一圈的家长纷纷转头过来,余妈妈也很诧异,她没听余乐说过。 路未方一被看着,就发现自己话说的不对,急忙补充着:“余乐这小子吧,朋友特别多,没想到都订到一块儿去了,还有国外的朋友送他雪板,我知道的时候也吓一跳。” “哦……”家长们发出长音,继而羡慕地看向余妈妈。 “我儿子就挺喜欢余乐,平时给我打电话听见最多的就是余乐。” “那倒是,队里的孩子我记得不多,但余乐就记住了。” “余妈妈啊,你家余乐是怎么养大的啊,听着都羡慕。” “就是,我那儿子,现在还一副叛逆期的模样,见了面一句话都不说,问他还嫌烦。” 余妈妈满脸惭愧:“打小儿就住校了,待人处事这一块儿我们什么都教不了,都是孩子自己成长的。” 混在一群中年人里,混吃混喝混玩的谭季摸了摸下巴,笑了。 余乐这小子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大概除了那特别灿烂真诚的笑,其实也没什么明显不一样的地方。最多就是善于倾听一点点,善于总结一点点,善于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一点点,善于正能量给自己打鸡血一点点,善于把握大局观一点点……也就是这些一点点,最终成就了如今独特的他吧。 别说,自己也挺喜欢他的。 因为儿子的出色,余爸爸余妈妈在家长团队里,也莫名其妙的成了核心,高兴归高兴,就是晚上见到儿子,免不了担忧地问上一句:“定制滑雪不便宜吧?能给你花这份儿钱,关系应该也不一般,你认识的朋友我们不懂,不过要记得把握好尺度。” 余乐就笑:“行,知道的。” 转眼,十一长假就结束了,家长们陆陆续续的都回了家,训练中心又安静了下来。 白山在十月中旬下了第一场雪,柴明把队伍带去了白一鸣的地盘,到了那边,余乐的雪板也做好了。 第一次拿到雪板的时候,余乐就知道这雪板不一样,和材质没关系,而是手摸过雪板,指腹感受着板面上的细小纹路,就有种奇妙的感觉,好像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余乐这么说的时候,程文海笑傻了:“怎么的,还有剑灵了,额不对,你这是板灵啊,都是心理作用好不好!” 余乐没搭理程文海的吐槽,抱着他的板子,就像搂着最心爱的人,爱不释手地抚摸。 事实证明这个感觉是对的。 在穿上定制雪板训练后,余乐再一次有了使用旧板子的感觉,但又有点不一样,好像板子更轻了一点,又或者是更加的契合了,犹如会主动配合他一般,简直指哪儿打哪儿。 滑到坡底的余乐,将滑雪板脱下,珍重地拿在手里,眼露异彩地端详“他的板子”。 “嘿,笑的太浪。”谭季趴在护栏上对余乐笑,雪板被他背在身后,如同一根长棍般支出来,一身鹅黄色的骚包滑雪服,莫名让余乐想起了少林寺里的武僧。 余乐也不在意谭季的调侃,心情好的飞起,抱着他的板子,忙不迭的又往缆车站走。 他走,谭季也走,两人隔着十多米的距离,还有长长的护栏,就这么走了一路,直到临近护栏的入口。明明再走个二十来米远,也就稍微绕那么一点点路就可以进来,谭季却单手撑着护栏,帅气地跳了进来。 他跳进来,脚落地的地方应该是有冰的,余乐记得有,以为他会摔倒,浑身跟着紧了一下。 但没有。 谭季选了个好地方,帅气的跳起,帅气地翻越,然后帅气地落地,站稳。 余乐:“……”白紧张了。 谭季笑的眉眼明丽:“怎么的,以为我会摔。” 余乐便好奇:“看着位置跳的?” 谭季把手从护栏上收回来,拍着手掌往余乐面前走,边走边说:“每次都从这儿跳,昨天差点儿摔一跤,就清理了一下,抱歉让你失望啦。” “是挺可惜。”余乐笑着,等谭季来到身边儿,却又不说话了。 两人安静地走到缆车站,各自坐上缆车,谭季在前,余乐在后,余乐看着谭季的背影,吊儿郎当的气息都消失了,莫名的有点儿孤单,偶尔他侧头张望一处,余乐在他的嘴角看不见那惯了的笑容。 眸子很黑,承载着哀伤。 余乐垂眸,抱紧了怀里的滑雪板,又习惯性的去摸板头,指腹从弧形的边缘滑过,欣喜若狂的情绪在缓缓淡去,就像飞扬的尘埃再一次地落地。 缆车到站,余乐下了缆车,和谭季一个前一个后的往外走。 一个往下,一个往上。 余乐打算出缆车站,但谭季不是,他要去更高的一层楼。 “要去山上?”余乐仰头看着谭季。 谭季转头,脸上又是一片耀眼的笑:“我又不比赛,和你们抢什么地盘。” “行,慢一点儿,注意安全。” “哈!”谭季发出夸张的声音,表情配上肢体语言,嚣张地质问余乐,你这是看不起谁呢? 行,华国玩极限运动的祖宗,确实轮不到自己担心。 和谭季告别,余乐再度回到出发点儿,当看见白一鸣等在这里的时候,谭季就被余乐抛在了脑后。 “怎么样?”白一鸣的视线落在雪板上。 “好着呢。”余乐十分满意,“肯定还是有点儿不一样,但这些小问题很好调整,我估摸着……最多一周,这板来的及时。” “那就好。”白一鸣点头,成熟的像个老头儿。 来了白山,白一鸣又变得冷清了很多,余乐再没见到他孩子气的模样。 可以说变得拘谨,又有点儿端着,这地方是他的家,让他安心,但同时也一直困着他,所看见的景象和人,似乎都在提醒着他什么。 这样不好,但这只是余乐的一厢情愿。 白一鸣的母亲就很喜欢这样成熟稳重的儿子,每次看见白妈妈望着儿子,眼里都是欣慰的光,就像看见清晨从雪山顶升起的太阳。 这里的职员也喜欢这样平静强大的少东家,他们会用尊敬的目光看着比自己小了的很多的男孩儿,做出恭敬的姿态,然后议论着白家未来几十年继续的辉煌。 这地方很好,友善、礼貌,对国家队的队员更是倍加尊敬,吃住行没有一处不妥帖。 但对于白一鸣而言,回到这里,就走在大家都期待的既定轨迹里,少了脱轨,所以也就少些放肆的情绪。 于是,国家队里那个有点儿少年气的男孩子,又沉浸了下去。 “是啊,也就一周多时间吧,咱们就又要走了,这一周是最后的适应时间,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副雪板拿下。” 余乐笑着,没有去谈白一鸣的状态,但他又很会找重点,用这样的方式告诉白一鸣,没问题的,一周后,你就又可以放松下来了。 白一鸣听不出余乐这拐了一个地球般的安慰,但他确实被安慰了。 “嗯。”点了一下头,“定制的雪板总归和你适应的不一样,一周勉强够了。” 想了想,语气突然轻快些许:“赛前还有适应训练,时间应该够了。” 比赛,就要出国。 虽然华国第一场雪才在白山落下来,但国际雪联在前几天就已经公布了这个冬季的赛程安排。 国家队会在白一鸣家的雪场停留一个月,一直到晶洋雪山的降雪达到足够的厚度为止,然后参加国内的一系列选拔赛,为出国比赛做准备。 但余乐他们没走这套流程。 余乐、白一鸣、何宇齐、张佳和谭婷,他们五个人作为今年“冬奥会”的主力军,参加国内的小型比赛,只会耽搁他们获取奥运积分,所以雪联安排了工作人员,在十一月初,就将他们送到了国外,进行积分争夺赛。 11月8号瑞国举办的“欧洲自由式滑雪洲际杯”。 11月15号米国举办的“美洲自由式滑雪洲际杯”。 11月22号 R国举办的“亚洲自由式滑雪洲际杯”。 11月30号加国举办的“X-games自由式滑雪极限比赛”。 整个十一月,他们都要在“洲际杯”的赛场上奔波,争夺进入“世界杯”的积分。 也就是去年,华国队除了空中技巧这个强势项目外,也就谭婷具有参加“世界杯”的实力,那时候的男队员简直弱爆了。 但今年不一样,白一鸣终于从青少年组走出来,带着U型池的1800纪录,开始他的成年组之旅。余乐更是异峰突起,才一转项就展示出了他在滑雪上的超高天赋,让华国队在男子坡面障碍技巧上,也有了自己的种子队员。 “洲际杯”之后,12月开始,一直到次年3月,都是“世界杯”的比赛。 滑雪项目的比赛,以及对雪的质量要求都比较高,所以并不是每一个赛场都具备综合性的,能把所有自由式滑雪单项,都举办的条件。 一直到雪融化之前,往年“世界杯”的赛程会持续四个月的时间,遍布全世界二十多场比赛,可能同是自由式滑雪世界杯的第一站,坡面障碍技巧会在奥国具备,障碍追逐就在加国举办。 这对于需要兼项的运动员而言,是一份考验。 进入赛季后,兼项运动员就会满世界的飞,兼的越多,浪费在路上的时间就越多。 余乐在出发前,就拿到了坡面障碍技巧“世界杯”的赛程表。 12月6号奥国第一站,12月20号意国第二站,1月10号华国第三站。 这是余乐的赛程表,因为奥运会在二月份开始的原因,一个半月的时间,一直到明年的一月份,他都会在世界各地奔波,直至获得足够的奥运积分。 余乐已经是最轻松的,像白一鸣和谭婷这样,主副项实力都不差的选手,飞的地方更多。 白一鸣除了有盯紧这三场比赛以外,他还要去R国单独参加一场U型池的比赛。 意国站只设置了坡面障碍技巧,而R国今年只有U型池……。 同时,这份赛程表并不是绝对的,滑雪比赛会受到很大的天气影响,如果原定比赛期间没有足够的降雪量,又或者正在发生暴风雪,比赛就会拖延,甚至取消,另行举办。 以往,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奥运会都结束了,世界杯的最后一站结果才出来的情况。 总之为了杜绝任何的可能,华国军团的主力军们,都必须奔赴国外,尽可能多的参加比赛,争取更早的获得奥运会的参赛资格,才能放心。 白一鸣原先不愿意升组,不想参加成年组的比赛,是对父亲无声的反抗,也是因为没有比赛的动力。 父亲想要的,他却不太想。 甚至害怕。 他怕自己拿下了成年组的世界冠军,会让父亲得偿所愿,把他拘在这片雪山上,继续没日没夜的练。 白一鸣出生于寒冷,习惯于寒冷,并不代表他就喜欢生活在寒冷里。 在遇见余乐,遇见程文海、石河之前,他没有朋友,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本能的抗争着,逃避着,用最后的一点倔强把自己缩下一点,这样他就不用担心光芒太耀眼,被拘在山上的时间更长。 但他现在有朋友了。 他开始愿意让自己绽放光芒,因为他必须要表现的配得上这些朋友,程文海和石河都很棒,但余乐更棒,那种向着目标一往无前冲击的光芒,连他都被点燃。 他想和余乐一起去征战世界赛场,他想象余乐说的那般,和他成为“华国的双子星”。 所以,他期待接下来的比赛。 无比的期待。 阴翳了好些天的心情,突然就好转了一点。 因为就要比赛了。 成年组的比赛,不会让他忐忑紧张,但他却莫名的战战兢兢,害怕无法站在余乐的身边。 白一鸣的天赋真的很好,他不那么情愿训练的情况下,依旧可以轻松拿下世青赛的冠军。 后来他想要获得点成绩,他就打破了U型池的纪录,成为了全世界第一个完成1800的选手。 现在,为了能够在接下来的征程里,发出不逊于余乐的光芒,今天也是认真训练的一天。 白一鸣滑了下去,余乐从他的背影看不出他心情的变化,也看不出他认真与否,因为白一鸣训练的时候总是很安静,很听话,他从小到大习惯了用这样的方式去欺骗他父亲的眼睛。 所以没人知道,白一鸣有多认真。 他被“朋友”这两个字,赋予了新的梦想。 ——一起去奥运会。 ——成为华国的双子星。 白一鸣从坡上滑下去,余乐很快就看不见他的背影,卷起的残雪方才落地,山脚下响起了嘹亮的哨音。 余乐穿着“他的雪板”,迫不及待地滑了出去。 就要比赛,新的赛季就要来了,所有无关紧要的念头都必须消失,他一定要在第一场比赛来临前,完全适应这副新的雪板。 换雪板真的很耽搁时间。 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过去,如果不换,他或许已经在尝试去练习一个五周转,但现在,他的目标只剩下,能把1620完成,达到原本的水准,就心满意足。 或许这就是定制雪板存在的原因。 也是世界一流选手,哪怕收入其实没有那么高,也必须去购买一块定制雪板的原因。 被大大缩短的适应时间,足以让他们和其他人,拉开更大的距离。 余乐喜欢脚下的雪板。 他滑在雪坡上,感受雪板与地面的摩擦,感受它的重量,包括那微妙不可擦的弹性。 当他跳上铁桥,雪板与桥面撞击出巨大的声响的时候,他又开始心疼这块新的雪板,好贵的。 继而又放松下来,告诉自己,这么贵的东西就更要物尽其用。 又是一上午的训练,十一点过的时候,阴了一天的白山,终于开始起风了。 天气预报早就说了,今天有风,有雪。 风雪不大,但这个天气不能滑雪了。 要是换了往年,今天下午得放假半天。 但早上柴明就说了,如果下雪,就去陆地训练。 奥运赛季,真是一天都不能耽搁,耽搁一天就要用三天去补,国家队员们的身体到了极限,国家队的教练精神上也透支很大,但谁也不敢说休息这事儿。 柴明说训练,就必须训练。 在外面下大雪的时候,吃过午饭的余乐睡下了,白一鸣就睡在他旁边儿,看了一眼窗户外面,黑压压的天空,起身拉上窗帘才睡下。 余乐还没睡着,但不太想动,就眯眼看着白一鸣的动作,等他拉了窗帘躺下后,余乐才闭上眼。 思维还在活动。 白一鸣回来白山,没有回家去住,用团队活动的理由,住到了宾馆里。 期间白妈妈来劝过一次,白一鸣冷着脸没答应,白妈妈只能对余乐尴尬地笑了笑,走了。 白一鸣和余乐住在一个屋里,比起同样是朋友的程文海和石河,白一鸣更喜欢余乐一些。 他当然不讨厌程文海,只是不喜欢程文海话太多,他也不讨厌石河,但石河老实又缺乏主见,朋友的情谊是一样的,但相处起来,他更愿意和余乐在一起。 所以白一鸣一边不太喜欢这次的白山外训,一边利用自己少东家的身份,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和余乐,安排在了一个房间里。 想着白一鸣这个小动作,余乐有点儿想笑。 程文海还因此玩笑地说道,“你儿子可算找到机会和你住一屋了,好好的父慈子孝吧。” “笑什么?”白一鸣突然开口,余乐才知道自己笑出了声。 “啊,没什么。”余乐收了笑,“还没睡着呢?” “快了。” “把你笑醒了?” “没睡。” “那我不笑不发出声音了。” 白一鸣没再说话,余乐闭着眼,等待睡意降临。 听见白一鸣说:“乐哥,白山的雪好滑吗?” 余乐的睫毛抖了抖,没能睁开眼睛,他确实有点儿困了,但还是喃哝地开口:“挺好的。” “道具难度?” “该有的都有。” “好像没有墙……” “别了。”余乐睁开眼,转头去看白一鸣,“就一周的时间,懒得改了,劳民伤财,不值得。” “没什么不值得。”白一鸣淡淡地说着。 余乐有点儿睡不着了,翻身正对白一鸣,在昏暗的光线下,寻找那熟悉的轮廓,还没说话就先笑了。 “你别让我仇富,就因为我想上难度,你就改啊,回头儿怎么解释。” “不需要解释。” 白一鸣仰躺在床上,视线落在天花板上,喃喃,“我说了,就会有人去装,在训练上,他们从来不问。” 余乐刚想说点儿什么,白一鸣却突然说道,“十一二岁的时候,我说我要装个一米高的桥,他们连夜就给我装了。那时候我不到一米四,我其实根本跳不上去,我就是故意的,但他还是让他们装了,然后逼着我跳上去。” “所以,只要开口,什么都有,从来不问,我为什么要,这适不适合我。” 余乐嘴角的笑消失,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小白……” “睡了乐哥。” “小白……” “我困了。” 余乐叹了口气,因为白一鸣难得的心思袒露,而没了睡意。 翻身,睡不着。 再翻身,还是睡不着。 究竟在想什么,余乐自己不清楚。 从白一鸣那里蔓延来的情绪感染了他,也并不都是在想白一鸣的事,一些往事也被牵扯了出来,即便是他,也有负面情绪爆炸的时候,只是他不会让它们积压的太深,他会想办法释放出来,这是性格使然。 但白一鸣不行,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压着,一直到今天,还压了很多很多,深不见底,只是探头去看,就觉得窒息。 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至于吗? 啊! 至于这样吗! 余乐听见身后规律的呼吸,生气的有把身子翻了回去。 这小孩儿倒好,把人搅和乱了,自己却睡着了! 怎么的,我是你负能量情绪的垃圾桶吗! 余乐拍拍心口,很努力,很努力,才终于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是闹钟响的时候。 睁开眼就看见同样睁开眼的白一鸣,然后就想起的睡前白一鸣的那番话。 好像……是不是因为说出了一点儿心事的原因,再加上睡了一觉,小孩儿的精神好像好了一点。 看他坐起身来,看他揉揉眼睛,然后利落地穿上衣服,突然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疑惑:“乐哥,不起来?” 真的还不错的样子。 有些话说出来,情绪也就释放了出来,如今白一鸣的神态里都是藏不住的轻松。 余乐突然觉得这样挺好,他情绪消化能力特别好,简直就是没心没肺的典范,正好当当白一鸣的“树洞”,帮他降降压。 “起,这就……起!”最后一个字发出来的时候,余乐把自己撑了起来,突然拔高的音量中气十足。 没毛病! 有什么不好的情绪,睡一觉就解决了,实在不行,就睡两觉,要相信希望总是在明天。 第187章 两人换了运动衣裤出门。 如果是陆地训练的话, 滑雪服肯定不行,那玩意儿保暖归保暖,但不透气也不吸汗, 做陆地训练还是穿国家队发的队服,纯棉更舒服。 电梯从楼下上来,两人安静地站在门口并没交谈, 余乐“消化能力”很强,这会儿完全想不起白一鸣中午难得提起的往事。 又或者说, 就算想起了,他也不会去问。 人家和你说这些过去的故事, 不是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意见,那只是分享, 袒露一点心思,作为倾听者只要好好接着就够了。 不过心事分享很有助于增加感情,反正余乐觉得他和白一鸣的关系应该是又更好了一点。 就是那个加道具的事儿…… 余乐想起来还有这茬儿,当然必须一定得坚定拒绝啊,但没等开口, 从楼下上来的电梯在眼前打开,程文海和石河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见面, 程文海就嚷嚷:“赶紧的回头儿,老路堵门口儿说今天下午游泳, 赶紧的拿泳裤去,哈哈哈!” 余乐扬眉, “游泳?” “对,这算是放假给让我们玩玩吧, 那水上大世界我都垂涎很久了, 从去年到现在, 可算有机会。小白,你家那池子里的水是热的吧?那不就和泡温泉一样了,哈哈哈,良心发现啊!” 说话间,余乐已经回到了房间里,进了屋还能听见程文海兴奋的狂笑声。 最近训练是真的累,余乐就没给自己安排加训了,可见其他人的身体疲惫积攒到了什么程度,再不放假,程文海就要在压榨中发狂了。 “带了吗?我去给你拿一条?”白一鸣站在门口没进屋,双手插兜等待的模样,他显然没带泳裤,反正整个仓库都是他的。 “不用,我拿了。”余乐打开行李箱,从夹层轻易就拽出了一条黑色的泳裤,“雪山附近大多都有温泉,斐老师他们也老让我们去泡热水,都习惯了走哪儿带哪儿。” 将泳裤扯出来的余乐,熟练地拎着腰上的那根黑色绳子,在手指上转着圈甩,一圈圈甩紧,又一圈圈松开,走路有风。 他可是很擅长玩水,游泳不如游泳队,但也自认为算得上是“浪里白条”,就更不要说去了跳水池,有一个算一个,就算他一年多没跳水,队里所有人,加上程文海也不够他打。 余乐的好心情感染了白一鸣,进电梯的时候脸上有了一点儿笑模样。 学过游泳的人,更喜欢游泳,和单纯去玩水不一样,那是一种对水亲近的渴望。 善泳者,易……和水乳交融。 总之余乐和程文海的情绪空前高涨,下了楼往前台大厅一站,从头到脚都是压不住的亢奋。 但孙毅不一样,他愁眉苦脸地拿着泳裤下来的时候,问路未方:“水上训练?” 路未方说:“适当放松,再训练训练。” 孙毅叹了口气,挠着头走了。 孙毅不太会游泳,滑雪队里不会游泳的队员除他以外,还有好几个。 显然他们都对今天的训练,没有任何好的期待。 路未方看看时间差不多,人也到齐,就吆喝着大家走了。 从住处去水上世界可以坐车,但步行也不算太远,路未方就让他们一路快走过去,就当下水前的热身。 中午才在下雪,现在雪还没有停,天很低,云压下来,冷风裹着雪粒拍在脸上还有点儿疼,所有人都把大衣的帽子戴上,低着头迎风疾走。 说话就觉得打脸,因而一路都没有人开口,路未方和谭婷说话的声音就变得特别清晰。 “一直给谁打电话呢?”路未方问谭婷。 “我哥。”谭婷说。 “没接?在屋里睡觉吧?” “不知道,中午吃饭也没看见。” 余乐想起:“季哥上午上山滑雪去了。” 说完他想了一下:“是不是没下来?”这话说完,他看的是白一鸣。 白一鸣倒是脸色不变:“缆车停了,但山上有值班的人。” 有值班的人,就有躲雪的地方,再说高山滑雪的山顶上,哪个滑雪度假区不建上一个云顶餐厅,如果是滞留在山上就更不用担心。 谭婷的眉宇舒展开了一点儿,点头:“我晚点再打个电话吧,没事儿的路教。” “放心吧,他一个人什么不能干,回头我帮你找找。” “嗯。” 余乐也深以为然。 谭季能有什么事儿,玩极限运动的大神,危险的地方去的还少吗?在这样安全的度假村里消失几个小时接不到电话,只能说明他手机没在身边儿。 谭季是个自由不受拘束的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需要向谁汇报行程,余乐甚至觉得等会儿在泳池里看见谭季,都不意外。 然而谭季并不在泳池里。 今天不是周末,天气预报早两天就在说要下雪,所以度假村几乎没有游客,就更不要说这水上世界。 但白山有充足的地下水资源,抽取地水的泵开了就不关,毕竟老板和员工也要用地下水生活,如今国家队也来了。 所以他们过去的时候,水上世界的工作人员已经开了一中午的阀门,把池子里的水全部换了遍,清澈的水冒着热气,把封闭的室内泳池熏的像个桑拿房,白茫茫的一片。 柴明和其他几名教练,就坐在标准泳池的边上喝茶。 水上世界建设的很豪华,造浪池、儿童池是标配,还有大型的水上滑梯,五颜六色的从高空绵延下来,很是气派。 在玩乐区旁边也有正经的训练池,25X50米的泳池,25X25米,5深的跳水池,主要就是为了给白山市里的孩子训练用。 娱乐池的水没换,看着冷冰冰的,训练池上还冒着热气,余乐换了衣服出来就被那些雾气吸引,最后落在了跳台上。 总归还是十分怀念的,到现在他也没有厌烦跳水,喜欢滑雪不代表就要讨厌另外一项运动,余乐在跳水上投入的情感,在看见跳台的瞬间,甚至有种看见“前妻”依旧动人的心动。 不过今天他们的主场显然不是在跳台上,即便那边的水也热汩汩的看着就想让人跳下去。 柴明既然坐在游泳池,他们就只能下泳池。 室内泳池虽然热,但穿上泳衣泳裤该冷还是一点儿不客气,所有人缩着脖子排队走楼梯下水的时候,程文海这个骚包一个冲刺,打着空翻直接就翻进了水里。 “哗啦”一声。 惊的柴明眼角一跳,冷冷地看了过去。 程文海从水里翻出来,胡乱地抹着脸,吆喝:“来啊!乐儿!来一个,水里老热乎了!太过瘾了吧。” 余乐心潮澎湃,响应召唤,助跑两步,到了池边儿,修长的腿一收一弹,一周侧空翻,也是“哗啦”一声,进了水里。 柴明看着从水里浮出了的小伙子,又平静的把目光收了回来,拿起茶杯轻轻地吹着,“哧溜”喝下一口。 一旁,朱明和张倩已经聊了起来。 “倒是忘记了,这两个原来就是玩水的。” “跳水和游泳又不一样。” “你试试那五米深的池子,你敢下去再游回来。” “这有什么不敢?!不过柴总你今天安排这训练,他们俩怕不是就是个BUG?” 柴明挑眉,老人家对新型词汇有点儿接受不良,想了一下,才联系前后做出回答:“就当玩了。” 张倩睨着朱明笑:“对啊,那不咋的,就因为人会游泳,所以安排更难的任务?左右就是来放松一下,怎么样都行。” 柴明等大家好不容易都下了水,程文海在里面泡的都要搓泥的时候,把今天的训练任务说了。 就是管你是会游不会游,自己想办法扑腾个三圈就行,然后男生分两组,女生分两组,接力比赛玩一玩,今天下午的训练就算结束了。 程文海眉开眼笑,对余乐说:“才三圈,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柴明耳朵贼灵,顺着风听见就看了过来,那眼神儿像是在说,怎么的,要不加倍? 程文海一点点往下沉,眼观鼻鼻观心,像个乖宝宝。 其实余乐知道,今天下午看起来是玩,其实还是训练。 只不过教练们换了一种会让他们新鲜的方式,锻炼他们的体能。 游泳这运动,对于不会游,或者游的不好的人,尤其耗费体力,因为要和水浪抗衡,要去寻找浮力,不会游泳就会用大了力气,再加上游泳是全身运动,在水里正儿八经地游上几圈,比在陆地上跑步一个小时的效果都好。 最近毕竟太累了,训练到疲惫的队员,已经不是换个地方训练,就能够缓解疲劳。 但训练不能停,教练们怎么办,只能想别的办法。 余乐游泳很好。 他最早是练游泳的,后来跳水队教练来招队员,他才换成了跳水。 游泳是一个一旦学会,就不会忘记的运动,再说余乐也算是有正规启蒙,那之后又一直水里,就连来滑雪后,体能也一直保持在巅峰状态。 他玩笑着说自己是“浪里白条”,是一点儿没开玩笑,一马当前,将蔚蓝泳池裁出白色的痕迹,前方破开的水圆润平稳,身后浪花翻涌,久久无法平息。 朱明一直盯着余乐游泳,然后对柴明说:“看他游泳好像也挺厉害的,这姿势很对了吧?” “嗯。”柴明应着声,说了一句,“有运动天赋的人,又一直练着,做什么都不差。” “那是,要是去踢球,说不定咱们男足就有希望了。” “咳!”柴明呛咳一声,继而被朱明的话逗笑。 单边50米轻松游完,回去的时候就有点儿小累,毕竟不是日常练着的项目,冷不丁游一圈力量控制总归不精细,肌肉群也不答应。 就余乐腰强腿壮双臂发育不均的肌理发育程度,认认真真去游也就一圈,剩下就是划水,真划水。 第二圈再游出去,余乐就慢了下来,用了个让自己舒服的蛙泳,脖子梗的长长,左右张望。 他游的最快,然后就是程文海,但也就能正经的游一圈,第二圈也开始收力。然后就是白一鸣,这小子也是个运动天赋很强的类型,关键人家家里有条件,所以一看就是会游的。最慢的是孙毅和王云龙,孙毅抱着个浮板,双腿打水的水花飞了一米高,但就不见速度。王云龙直接踩着池子底走,踩不到底了,就抱着水线往前飘。 看完这些,程文海也追上来,余乐缓过一口气,又埋头继续游。 余乐在训练上从不马虎,哪怕这不是他该练的运动,依旧很好地维持了动作的标准性,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发力才更好,除了肌肉群不答应,其他都好说。 三圈转眼的功夫游完,孙毅才抱着浮板游回来。 孙毅的大眼睛也不知道是进了水,还是用力过猛,总之抱着浮板拼命扑腾的模样,特别像一只落水的猫。 因为在一个水道,余乐往前滑了一下,把孙毅给拉了回来。 这小子特别悲催,个头儿有点矮,要游到很靠边的位置才能碰到池底,所以去踩底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继而累的东倒西歪,还踩了余乐一脚。 “呼哧呼哧”大喘了几口气儿,然后抱怨道:“游这破玩意儿,我情愿去跑一万米,” 余乐就笑,笑的轻松自在,三圈游回来,没两分钟气就稳了,绵长均匀。 孙毅眯眼看他:“突然有了个不好的回忆。” “嗯?” 孙毅没说话,抱着浮板一蹬池壁,还蹬歪了,扑腾了两下才游出去。 余乐顾不上笑,想了一下,才想起孙毅不好的回忆是什么。 他曾经被余乐捏着下巴从水里提出来过,现在回想,余乐都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A爆了,但对于孙毅而言,可真就不是什么愿意想起的事儿。 想起当初的各不对付,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余乐追了上去,在孙毅身边轻松写意地游,说:“你腿打水的方法不对,得这样。” 说着,余乐将双臂平举,做了个示范。 如今两人早就不是当初针锋相对的关系,余乐说的话孙毅也能听进去,一边学着余乐的动作,一边问:“这样?这样吗?” 余乐说:“还要压,你的脚出水了。”然后余乐就把手放在了孙毅的脚上,“再压深一点,不要踢到我。” “这样儿?这样儿?”孙毅又问他。 “差不多,要坚持。” “……”孙毅不再说话了,埋头苦游,毕竟速度确实快了不少。 就是…… 没十秒钟,孙毅一声痛呼,惨叫:“脚,脚抽筋了!” 余乐一把将人拉起来,将他放在水线上,去帮他压脚。 有人围了上来,是抱着水线游第二圈的王云龙,他倒是轻松,一路靠走,脸不红气不喘,还有心思看热闹,“咋了?” 余乐就笑:“腿抽筋了,用力过猛。” “嘶!”孙毅吸着凉气,然后就笑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笑的“呵呵”的停不下来。 余乐问他好没好,孙毅摇头,干脆自己掰,掰的额头青筋都崩了出来,脸色才一点点好转。 “要不要学一下游戏?”余乐问。 “学这儿干吗?”孙毅蹙着眉把脚放下,脸上的笑还没停下,语气自然很好。 “其实上手挺简单的,一会就学好。” “懒得……” 话没说完,岸上传来路未方的声音:“能学就学呗,晚点儿还要玩个小游戏,别拖累队伍。” 三个人同时看了过去。 路未方说:“就是游泳接力赛,赢了晚上吃烧烤。” 吃烧烤? 这得有! 所以余乐就临时客串了一次游泳教练。 “学游泳首先不能怕水,你得能把脑袋埋进水里,你得学会换气。”余乐做示范,整个沉进水里,吐出一个个气泡,然后出水,用嘴巴吸气,最后抹着脸上的水,笑开眉眼,“就这样儿。” 然而余乐低估了不会游泳的人,他究竟是因为什么不会游泳。 尤其是孙毅。 王云龙尝试了两次,很轻松就学会了换气,但孙毅的脑袋死活就是下不去,他很努力了,捏着鼻子埋头,然后大半个后脑勺在水面上飘去。 “不是这样,你得沉下去。”余乐说。 孙毅说:“我沉下去了。” “你没有。” “我脸都湿了。” “脑袋也沉下去。” “脑袋也是湿了!” “你得把脑袋压下去,对抗浮力,整个埋进水里。” “我就是这样做的。” “不是。” “……” 孙毅抿着嘴,抬头看过一圈,一早就蹲边上看热闹的程文海和路未方对他点头,王云龙也点头。 不说话,深呼吸好半天,捏着鼻子又去尝试。 一样的结果,整个后脑勺都在水面上,加上大半个脊背,跟个浮尸似的。 余乐想想,竖起一根手指头,戳在孙毅的脑袋上,往下压。 他以为能把人压下去,结果就像是碰见了什么可怕的开关似的,孙毅整个就弹起来,亡命舞手,差点儿一巴掌拍余乐脸上。 余乐机灵地躲开,却还是被孙毅一把抱住,跟着猴子似的三两下就窜到了他的身上。 他被撞的连连后退,水里又站立不稳,“哗啦”一声,沉水里去了。 这下更惨,孙毅亡命挣扎,手和脚一起招呼过来,余乐全身开花,好不容易才从水里出来,半条命没了。 是挺难受的,甚至还想说上两句,结果回头看见孙毅那委屈到快死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又笑了。 孙毅明明也难受的不行,两大口水竟然没能压住他脱口而出的笑,余乐笑,他也笑,两个傻子。 真的很难受。 傻吗? “没事儿吧?”路未方有责任心,虽然笑的停不下来,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 不说还好,一说孙毅的“新仇旧恨”就一起来:“你按我脑袋干吗?” 余乐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对啊,我按他脑袋干什么,自己会吃猪肉不代表别人就会吃能吃吃的香,对于孙毅而言,自己这不就是在他站在悬崖边儿上的时候,推了他一把吗? “对不起。”余乐意识到关键,道歉也道的干脆利落。 余乐这一道歉,孙毅的火儿就发不出来了,本来就没怎么生气,这会儿看着这张真诚愧疚的脸,难免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算了,你继续,我再努力试试。” “你要是本身不喜欢水,可以不练,也不是必须的。” “一会儿不是有接力?” “……好吧。” 不知道是不是孙毅沉了两次水,对被水“灭顶”的恐惧感不再那么强,还真就沉了下去。 这一沉,就好办了。 游泳先得不怕水,融入水,才能找到浮力,至于游泳的动作,都是下一步的事。 再说孙毅的体能毕竟强,如果不要求他一定要游成什么样,在找到了水的浮力之后,他继续抱着浮板也能游很快,余乐还特意教他单手划水,回头双脚加上一只手,说不定比只会简单扑腾的人,更早到终点。 转眼,最慢的也三圈游完了。 路未方在岸上像只勤劳的小鸭子,把他们分了组,张罗着来了一场娱乐性的游泳比赛。 余乐和程文海没分在一起,白一鸣也去了程文海那组,结果他好不容易教出来的“学生”,孙毅也去了程文海组里。 余乐纵然“浪里白条”,带着几个“猪队友”,也惨痛落败。 “哈哈,我们赢了!!” “晚上吃烧烤啦!!我要吃烤肉!!吃腰子!!” “你口味真重,不过赢了余乐好过瘾!” “对,看见没和余乐一组,我以为输定了,没想到啊,竟然赢了。” “对不起,乐哥,是我太慢了。” “是我慢,游半道上呛水了,要不就赢了。” “可惜,明明余乐游的是最快的。” 余乐安慰着:“没有谁的错,团体项目每个人都有责任,我应该更快一点。” “也是,那么点差距,每个人快一点就够了,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啊啊啊,想吃烧烤,陆教,输了的真没有烧烤吃?” “真的吗?我不信?”鲁豫体。 听见他们闹,女队的输方也眼巴巴的看向路未方,“陆教,真不能吃烧烤吗?” “陆教求求你了。” “拜托~” 路未方就笑,问赢方:“你们觉得呢?让不让他们吃?” “吃可以,但不能白吃,他们必须给我们烤肉。” “对,好歹也是比赛。” “给大爷伺候舒服了,赏你们吃的。”说话这个被围殴,一时间游泳馆里响起大笑声。 路未方就蹲在池边由着他们闹,一边笑一边看,看着队员在眼前挨揍也不阻止。 游泳馆里,响起的笑声久久没有消散,无论输队还是胜队,脸上都是明晃晃的笑容,像是驱逐了连日的疲惫,柴明对这一结果也很满意。 到这里,下午的训练也就结束了,这才下水没有一个小时,说到底还是队里给他们放了半天的假。 训练结束,就连教练们也换上泳裤泳衣下了水,他们身体不累,但心累啊,水温凉了点儿,但游一游,进行个有氧运动,还是很有助于放松身心。 余乐这个时候,目光就瞄上了隔壁的跳水池。 程文海在他身边儿,怂恿:“走,过去玩玩?” 余乐确实想去,也不端着,“走。” 其他人都在水里泡着的时候,有两个人起水,就特别显眼。 “干吗去?” “隔壁池子玩玩。” “你们要跳水啊?” “想试试,可以吗?”最后这句是余乐说的,他看向柴明。 柴明点头,只说:“别感冒。” 余乐比了个OK的手势,“不会。” 外行人不懂。 柴明是教练,但不是跳水教练,不会知道跳水运动员,每天从水里起来上到高处,来来回回多少次,等着往下跳的时候一个个冻的跟个鹌鹑似的,余乐小时候也不那么爱训练,总想着生病就可以不训练,但最后他一次没因此感冒过,其他的队友也没有过。 余乐起了水还是冷的,但越往跳台那边儿走,心里越是火热,身上的水珠蒸发的速度都快了一倍,他一点儿都没感觉到冷。 程文海的目标是一米跳板,余乐却顺着跳台往楼梯上去,三十个阶梯,三次折返,越来越高,逐渐来到他熟悉的高度。 10米台,游泳馆里最高的位置,登高望远,俯瞰一切。 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站在10米台上就足以让人手脚发软,若是到了边上,再低头看见脚下方池,便如同面对深渊。 这些恐惧感,余乐统统没有。 从一开始就没有过。 他不恐高,而且天生对刺激的环境跃跃欲试,难度越高越让他充满挑战欲,哪怕为此受伤,也要尝尝期待的滋味。 如今重新站在十米台上,余乐却再没感觉到兴奋与期待。 心跳的很稳,沉沉的,一下一下,充斥的都是满满的怀念。 他并不后悔自己选择滑雪,也不后悔自己离开这片泳池,但他依旧思念这里,因为这里承载了他的童年和大部分青春时光。 从跳台上跳下去的时候,余乐以为会跳的不好,入水的时候一定会很糟糕,但是他做的很好。 动作是已经刻在灵魂深处,而他始终走在职业运动员生涯上的身体,无比地配合着他,去满足他内心的渴望。 一个向前翻腾屈膝两周半的动作轻松完成,双手重叠在一起,压向水面的时候,那熟悉的触感滋养了他的神经。 他欣慰地想,我都记得啊。 从水里出来,余乐就听见了“啪啪啪”的掌声,还有口哨声。 他扶着池壁往声音的来处望去,程文海在岸边鼓掌,但更多的声音并不是他发出来,而是争先恐后从泳池里起来,站在岸边张望的滑雪队的队友。 他们为他鼓掌,为他吹响口哨,惊艳于他的这一跳。 余乐知道,并不是说他的这一跳有多么的强,而是因为他去做了,而且理所当然的做得还很不错,所以作为队友,他们给了他最热情的反馈。 深深的跳水池里,在他一跃而下时翻涌的白浪,托起的是底蕴,眼前的人们,是他的未来。 第188章 后来余乐又跳了两次, 身体的控制力还在,只是太长时间没练,在细节的操作上有点问题, 他的身体毕竟还是刻下了太多关于滑雪的记忆,未免出现记忆混淆,余乐果断结束了自己的缅怀。 起了水, 去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温泉泳池里的水很干净, 但习惯了消毒的池子,无论如何还是要冲一下。 王云龙说:“感觉怪怪的, 看见乐哥跳水,突然想去看看你之前跳水的比赛, 就是吧……有点儿惋惜,我觉得吧,你就算继续跳水,也会有好成绩。” “不好说……”余乐说道一半,程文海接过去, “那肯定的,本来丁瓒都说要和他组双人了, 国内国外必须横扫一大片,还不是因为我啊, 把他拉来滑雪,都怪我, 这不就迷上滑雪了。” 王云龙好奇:“是你拉乐哥来滑雪的?他当时就想转项了?跳水队为什么要放啊?” 王云龙的话引来了一群人的好奇,所有人都看向程文海, 程文海看看余乐, 见他也没反对, 就把当初余乐转项的详细细节,第一次在大家面前说了出来。 到这里才知道,余乐被柴明连骗带唬,给强拐过来的。他一开始是不那么情愿的,但半只脚上了老柴的贼船就再没下来过。 程文海说完了,王云龙唏嘘一句:“柴总才是真的下手快准狠,太有魄力。” 余乐也这么想。 如果不是柴明,他可能还会死磕跳水,他的跳水实力很强,但又不是那么十分的强,他或许可以靠着更加疯狂的训练提升自己,当然他可能永远距离那最高的位置一步之遥。 那时候他很迷茫,他不愿意放弃自己曾经的付出,只能坐困围城。 是柴明帮他做的选择,他其实也没那么不情愿,他也在挣扎着想要走出去,所以就顺着那股力量,迈出囹圄。 这一步,便是海阔天空。 左右是没有后悔的。 这一年,他过的很充实。 接下来也是。 因为外面还下着雪,所以出门前头发得吹干,换好衣服吹好头的队员就在大厅里等着其他人。 余乐拿出手机准备上网,突然想起,便抬头去找谭婷。 “谭婷。” “啊?” “季哥有消息了吗?” “没有……” 余乐蹙眉。 这都过去快两个小时了,还找不到人,就有点儿让人着急了吧。 “是不是出门的时候没带手机?” “不知道。” “你最后什么时候看见他的?” “早饭,比你晚,你是训练的时候看见他的是吧?” “嗯,上午十点半这样吧,去山上了,看他上的缆车。” 听见谈话到这里,白一鸣说了一句:“我让山上的人找找。” “谢谢。”谭婷点头,眉宇有郁色,说,“我以前也不至于这么担心他,但是他最近很不好。” “为什么?”问的人是程文海。 谭婷却没回答,她望着白一鸣,等白一鸣去找人。 谭季的消息是他们回到宾馆后才得到的,山上的人说,谭季从中午开始就一直在云顶餐厅里待着,他没带手机,又下不了山,所以就一直等到了现在。 雪停了,缆车重新运行,他才能下山。 所以,果然是没有带手机啊。 有了消息,余乐就松了一口气,转头去帮忙张罗烧烤去了。 下午比赛的时候,说是赢了的队伍才能吃烧烤,其实压根儿没有那么回事儿。 队里拜托度假村的人,下山采购了足够所有国家队员吃的食物量,然后用车拉近了山里。 度假村里就有一个烧烤营地,拉上挡雪的帐篷,就可以吃一顿香喷喷的BBQ。 队员们自己烧也可以,让度假村的厨师帮忙也可以,总之让队员们好好放松一下,方便明天继续的“毒打”。 大家也知道这样放松的时间不多,所以争分夺秒,大快朵颐。 七八个人围着火炉,热量驱赶了寒风,干燥了潮湿的地面,带来食物的香气,嫌弃自己烤吃着不过瘾,可以去拿厨师料理出的地道烧烤,吃饱喝足后,自己烤一串小肉串,和队友同伴说话交流,更是一种快乐。 余乐就是在自己吃的差不多的时候,看见了匆匆赶来的谭季。 雪在下午的时候就停了,但晚上还有一场雪,所以在雪停的时间里,谭季自己滑下来了。 据前方报道,工作人员说:“雪停了,我们开车送您下去,缆车暂时还开不了。” 谭季大手一挥:“别,坐车下去不稳当,我还是自己滑吧。” 华国玩雪上极限运动的祖宗,滑着那勉强算是半个野雪的高山雪道,狠狠地秀了一把自己的操作。 余乐听见,也想玩。 他怀疑谭季在山上躲到现在,就是为了滑新雪,嫌弃铺好的赛道不过瘾。 但他更理智,知道什么能玩,什么不能玩。 至少在他服役期间,这种不安全运动都要敬而远之,以保证自己职业生涯的顺利。 谭季在妹妹那边儿待了一会儿,毕竟那一桌都是姑娘,他一个油腻适龄青年在里面相当扎眼,在收到了徐婉教练的眼神后,只能另选去处。 站起来的谭季左右看过一圈,最后就直直地朝着余乐过来了。 “季哥。”余乐招呼,“这里坐,滑下来好玩吗?” “必须的啊,我不喜欢滑太硬的雪,在刚下过鲜软的雪上留下痕迹才过瘾。” 得,一句话暴露了他滞留山上的原因,一颗玩心,白让大家担心。 谭季也发现了,睨着余乐笑了一嗓子,然后浑不在意的大口吃肉。 余乐其实挺羡慕谭季的生活方式,人没有的都会特别向往,毕竟这种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的人生,大部分人也都不能拒绝吧。 谭婷说谭季最近不好,余乐看不出来,但他知道谭季状态不好的原因。 说起来,过去一年基本都没怎么见到过这个大神,今年却像是赖在国家队里一样,集训竟然跟着跑过来混吃混喝。 所以他不好在哪里? 是独自思念吗? 还是偶尔悔恨? 是没了目标和干劲? 还是允许自己这小小的放纵沉沦? “季哥。” “嗯?” “板子背着不累吗?” “啊?哦!” 谭季起身摘板子去了,余乐看着谭季的背影,想说缆车虽然停了,但山上的储备食物是足够的,谭季今天是一天都没吃饭吗?饿成了这样? 谭季回来的时候,余乐把自己烤好的鸡中翅递给了他。 谭季扬眉,继而断然拒绝:“一,我烧烤不吃甜的,二,啃骨头的我只吃肋骨,只要中间那一节,吃你这东西我还得浪费时间啃,耽搁我吃多少肉串了。” “……”余乐把鸡中翅收回来,塞进自己嘴里,白瞎担心你! 橘色的火光跳跃,照亮坐在余乐身边,白一鸣的脸。 他看看余乐,又看看谭季,蹙了眉。 最后,将落在谭季脸上的冷眼收了回来,拿起沾了蜂蜜的刷子最后一次涂抹在鸡中翅上,默默等待余乐将手上的食物吃完,递了过去。 “谢谢。”余乐下意识地接过,然后有问,“你不吃了?” “吃饱了。”白一鸣淡淡地说着,“还要吗?” “够了够了,你这串吃完就再吃不下。” “乐哥喜欢吃甜食?” “该说是不喜欢吃辣的,所以为了味道,就只能吃甜的吧。” “可乐鸡翅?” “行,挺喜欢吃的,说起来也很久没吃,每次都回家才能吃到。” “嗯,食堂不会做这个的。” “就是……” 余乐嘀咕着,可乐鸡翅多好吃啊,甜滋滋的,鸡翅再煎得干一点,又甜又香,为什么大家不喜欢吃,他光是想着就馋了。 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开始,餐厅里就多了一盘可乐鸡翅,而且一连做了三天,吃的队员们脸带菜色,几顿饭把一年的甜口都吃了。 好在这个时间也不算太长,因为白会长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还有冬体局和国雪协的领导一起过来,就在白一鸣他们家度假村的大型会议室里,开了一个誓师大会。 这样的会,余乐开的还真不少,这次也是一样的,但又有点儿不一样。 具体形容,大概如下。 跳水队:“徐辉你的任务重,保一金没问题吧?好的,双人这边儿再把配合狠狠抓一下,咱们的对手只有大熊国那两个,我可是一直盯着的,他们不如你们,这要是能丢了一个金牌,回来自己写检讨哈。 还有女队这边儿……总之,五金是我在局里拍了胸脯保证下来的任务,你们要是完成不了,他们找我麻烦,我就找你们! 该说的说,该做的做,该教的教,就你们的能力都有夺金的希望,这要是拿不下,我换人,说到做到。” 自由式滑雪队:“新赛季又开始了哈,今年不得了,冬奥会,四年一届,想想你们的黄金年龄有几个四年,所以重要性就不用我说了。 大家去努力做,我们一步一步地来,不要嫌弃赛场小,也不要因为胜利就骄傲,我们走好脚下的每一步,无愧于自己过于的付出就够了。 当然,我们还有要以获得冬奥资格为目标去努力,这方面教练也要把控好,注意关注积分变化,随时调整赛场,如果因为你们的疏忽,让我们的队员少了那么一分两分,回来可就交代不清楚了,是不是。” 余乐听着这位冬体局局长亲切的讲话,必须唏嘘一下,“梦之队”和弱势项目的差别有多么大,同是局长,这位领导就显得平易近人太多。 誓师大会结束,晚上大家一起吃了一顿饭,国家队其他留下的队员也一起参加。 这位局长又说:“我们将会将接下来的比赛分为国外组和国内组,具体的安排你们应该清楚了。 留在国内的,我们的队员更要用心,因为国内的赛场同样重要。 刑世杰裁判会留在国内担任所有自由式滑雪项目的主裁判工作,你们同样可以拿到国际雪联认可的积分,从国内到国外比赛,你们依旧可以去竞争奥运资格,所以不要有任何的心里负担,跟着教练的安排行动,我们会尽可能地给每一个队员,足够多的机会。” 所以这是两条路。 在“冬奥会”的压力下,余乐所走的“精英政策”,力保拿下奥运资格。以及“正常路线”,从国内开始,一步步打比赛,升级,直至拿到足够的积分。 余乐、白一鸣、何宇齐、张佳和谭婷,毫无疑义的,分去了“国外组”。 国内组打国内比赛,国外组打国外比赛,力所能及的获得更多的积分,都是为了冬奥会时能够多上哪怕一个名额。 所以余乐在白山停留不过半个月,可乐鸡翅还没要吃够,就又要出发了。 这天晚上,余乐对程文海说:“我走了,接下来就没人看着你了,要认真训练,听教练说话,比赛的时候更优先调整的是心态,你实力并不差的,知道吗?参加奥运会不是梦想,你可以的。” 程文海都被气笑了:“当我小学生哄呢?行行行,你赶紧走吧,还让我调整心态,你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态吧,你以为接下来的比赛还和南非一样容易啊?有空担心我,你倒是给我把资格拿到了再说。” 这次玩笑似的交谈,是他们分开前的最后一次相互加油,第二天余乐就收拾行李,跟着谭季去了瑞国,参加那里举办的今年的“欧洲洲际杯”。 这一次,柴明没办法跟着余乐。 就像成年的孩子需要独自奋斗,家长虽然依旧担心,但又不能放下家里剩下的更多的,嗷嗷待哺的孩子们。 余乐他们毕竟只有五个人,队里却剩下三十多个人,柴明即便心偏的没边儿,也做不到跟着余乐走,这么不理智的决定。 所以这次征战“洲际杯”的领队是白一鸣他父亲,白祥磊白会长。 陪同的人员有徐婉教练、路未方教练,还有一名国雪联的工作人员。 以及特邀亲友,谭季。 谭季这个妹控,自打十月份被召唤到训练中心后,就成了个“钉子户”,再没走过。 就住在分给他的亲属房里,每次吃食堂的喝食堂的,厚脸皮就彻底住下了。后来他们转战白山外训,谭季也跟了过来,白家还专门给他安排了个房间,每天闲的无聊就跑到山上滑雪玩。 这次“洲际杯”的赛程,谭季跟过去有两个身份,一个是亲属身份,一个就是雪联的工作人员。 谭季最初玩极限运动,就只玩滑雪。从“X-games”开始,玩到极限野雪,直至名扬四海,被外国网友追捧。等后来他把妹妹“献给国家”之后,国家的冬季项目有关部门就开始正式跟进、宣传,并且给了他一个官方盖章的“冬季项目宣传大使”的头衔。 谭季也没少为国家出力,在外也顶着华国冬季项目代表人之一的身份,所以“利智邀请赛”才会找到他作为“观察员”,邀请华国的选手参加。 谭季在白家的度假村无所事事的玩了一段时间后,就被忙完回来看儿子的白祥磊会长看见了。 白会长问:“最近忙吗?” 谭季说:“闲的都长毛了。” 白会长问:“那陪我带队去?” 谭季咧嘴一笑:“好啊。” 嗯,就是这么草率的,谭季加入到了这次的“远征军团”里。 “余乐,嘿嘿嘿,没想到又是咱们一起出国啊。”谭季对于自己有事情做,显然很高兴,呵呵地笑着。 余乐就奇怪了,问他:“最近怎么都没事儿干吗?” 谭季的笑容淡了一瞬,继而笑道:“这不是事儿?我还会没事儿干?” 余乐深深看了谭季一眼,没有多说,转口聊起了其他的。 很快就到了登机时间。 他们的第一站是瑞国。 瑞国作为滑雪的圣地,每年都有大大小小的很多比赛,阿尔卑斯山脉带来了丰富的冰雪资源,也是雪花质量极好的比赛场地。 “滑雪洲际杯”在瑞国已经算是一场小比赛了。 飞机从白山机场出发,中途还要转机京城,然后飞向瑞国。 全程商务舱,条件还不错,既为了队员能够在赶路的途中能够有一个很好的休息,也为了预防随时可能改期,或者停办的比赛。 但这次显然不用有比赛改期的担忧,一周前瑞国就迎来了一次全国范围内的降雪,大雪持续了三天三夜,整个国家白茫茫的一成片,“洲际杯”如期举办。 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后,他们就到达了瑞国的领土上空,机舱里响起机长的声音,用外语和华语轮番说话,大体就是准备降落了,大家系好安全带。 余乐把安全带系好,探头看向窗外,就看见犹如一条雪龙般傲立在大地上的阿尔卑斯山脉。 这座山脉太大了,周边接壤了很多个国家,也是这处山脉,诞生了最初的滑雪运动。 飞机飞的高,山脚的村落和城市不过手指般的大小,被白茫茫的大雪围绕,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小人国。 余乐看的入神,直至飞机下落时候的气压压向耳膜,他回过神来张开了嘴,以缓解那不适的感觉。 “小白。” “?” “咱们在瑞国没有训练基地吗?” 摇头。 “比赛还有一周,提前三天适应,这几天干吗?” “要找个雪场训练?” “瑞国的消费连本国人都受不了。” “雪协不会在乎。” 应该说,白会长不会在乎这点儿钱。 一来白会长就是个唯成绩论的领导,只要能出成绩什么都好说,二来自由式滑雪队这两年确实很有钱,捧钱来送的大老板很多,都想乘上本届冬奥会和华国冬奥会的“快车”,支撑华国队员出国训练打比赛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余乐问,只是闲来无事聊聊,飞机降落的他耳朵疼,没话找话说。 而且他确实对瑞国的消费有点儿阴影。 说话的功夫,飞机成功落在了机场的跑道上,余乐被颠了两下,直至飞机停稳,这才放松下来。 然后就是起身拿行李,准备下机。 这次的团队人不多,一共12个人。 没有带理疗师过来,也没有厨师。 单项比赛只有一天时间,上午预赛,下午决赛,一天两场,加上开放的三天适应性训练,一共就四天。 比完赛,就要出发前往下一个赛场,不能停在原地休息,要休息也要到了下一个赛场的地盘,因为要考虑水土不服的问题,倒时差也很麻烦。 余乐下机的时候头就是晕的。 现在在国内是深夜,好梦正香的时候,这种被强制颠倒的时差,不是在飞机上睡足了觉就能补偿的。 尤其是从机场出来,被那明明不算多么明亮的太阳光晃了一下眼睛后,就更晕了。 跟队出来,最不用操心的就是吃住行方面的问题,这些领队都会安排好。 这次的领队是白会长,一直在忙碌后勤的事情,连儿子都顾不上,所以白一鸣就一直跟余乐待在一起。 所以直到到了宾馆,白会长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一鸣,话也不说地拎着行李,跟着余乐往他房间去。 余乐捏着手里的房卡,忍不住劝道:“你爸应该想和你住一起,他能有三个月没看见你了吧?” 白一鸣也不说话,从头到脚写着拒绝。 余乐正想说什么,电梯门又打开了,谭季走进来,把手里的房卡递给白一鸣:“你和你爸住去,我们换换。” 谭季留在最后,一个个成双成对地走了后,就剩下他和白会长大眼瞪小眼。 那还了得。 他倒是不怕白会长,换了别的地方住一个屋也没什么,但这次出来白会长是领队,事情肯定很多,发展到最后,他估计就得变成领队身边儿的跑腿。 所以这还不跑,等什么呢? 谭季一想着被白会长支配的日子就恐惧,这要是被用顺手了还得了,接下来不得被指使的停不下来。 对于他这这种自由惯了的人,简直可怕。 想到这里,谭季甚至没有给白一鸣思考的时间,就把白一鸣手里的房卡抽出来,又把自己的房卡放他手里。 回头看了一眼正走过来的白会长,笑声说:“谢了啊。” 白一鸣没等谭季的道谢落下,手上便快如闪电,又把谭季手里的卡给抽了回来,把硬塞到他手里的卡拍回到了谭季的身上。 谭季下意识地按住,低头一看,只觉得烫手,他龇牙咧嘴,去拿白一鸣的房卡,说:“你们父子不住一个屋啊?余乐就交给我了,我……” 拉扯中,白会长已经来到了电梯门口,也不知道听了多少,脸上没什么笑容的说道:“一鸣,和我住一个屋里。” 白一鸣的嘴瞬间抿紧,余乐能够感觉他是动了真火,但谭季并不在乎,一把将卡抢过来,眉飞眼笑:“谢啦。” 余乐抬手,轻轻拍了拍白一鸣的后背,安抚他。 手心里,一直紧绷的肌肉,直到到了楼层都没有放松下来,但白一鸣什么都没有说,他甚至没有理会余乐,只是把自己压的更深,抱的更紧,埋头走出了电梯。 第189章 白一鸣和白会长父子住进了一个房间。 路未方和何宇齐住一起。 还有两名体育局的工作人员住在一个屋里。 剩下就是余乐和谭季, 拿着同一个房间的房卡。 余乐看着进屋就躺倒在床上,放松下来的谭季,叹了一口气, 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知道白一鸣和他父亲的关系,也知道白一鸣怎么想的,但谭季不知道, 不想和领导住在一起是很正常的事儿,而且谁能想到白一鸣会和他的父亲关系紧张到那个程度。 余乐不是怪谭季, 他愿意站在别人的立场去思考问题,只是有点儿心疼白一鸣, 不知道这会儿心里有多愤怒。 “季哥,怎么一定要换房间, 我看你和白会长交流的时候挺顺畅。” “不顺畅,哪里舒畅了,他舒畅我一点都不顺畅。” “为什么?”余乐打开行李箱的时候问道。 “和领导说话,我得挑词挑字挑语气,你说我要指着以后在雪协工作, 这大腿我也就抱着了,我又不靠他吃饭, 还得尊老爱幼,你说我和在他在一起顺畅不?” “……确实。” 余乐没再多说, 拿出手机先连上了酒店的WiFi。 然后给白一鸣发了个消息:【训练的雪场在哪儿,要先去看看吗?】 白一鸣秒回:【好】 余乐把手机一收, 也不再管行李,赶紧去安慰因为被强撵回爸爸身边, 身心受创的小白。 出了门, 又进电梯, 下了一层楼,就到了白家父子入住的房间。 华国队所有人,入住的房间标准一样,不分运动员和领导,这酒店很新,应该盖起来没有两年,就在比赛雪场的山脚下,是官方指定的入住酒店。 所以余乐并不意外在这里遇见参加比赛的选手,只是没想到的,是门一开,出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水木朝生。 将近一年没见了吧,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R国举办的那场世界杯,余乐在那场比赛冲进了第五名,也是目前为止,他身上最好的成绩。 水木朝生那之后也就没再参加过比赛,只是通过媒体消息知道,他生病受伤,暂离赛场,再之后就再没有他的消息。 R国这个月初,就开始国内的选拔赛,余乐还通过程文海关注了那边的情况,虽然没有特别问水木朝生,程文海的大嘴巴没提到他,那肯定就是没有参加比赛。 没有参加国内的比赛,直接出现在“洲际杯”大赛,当看见水木朝生出现在眼前,余乐愣了一下神的功夫,就明白了R国的安排。 水木朝生和自己一样,应该也是直接走国外组了。 国内组的比赛,像他们这样水平的运动员,过去基本就锁定第一名。 但国内的比赛,没有奥运积分,他们又不缺世界杯的积分,所以不如把国内赛场让出来,给其他选手攒世界杯积分,按部就班的比上来,看看能不能拼出奥运资格。 国外组,赛场竞争更残酷,只是他们的目标本来就不是“世界杯”,就“欧洲洲际杯”这样的赛场,第一名的奥运积分绝对有10分往上,剩下的人就算拿不到前三名,也有几分奥运积分到手,不比参加国内比赛好。 余乐看见水木朝生可以说是很平静,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后,就冷静了下来,抬步就迈了出去。 以余乐凡事讲究礼貌,很注重国际关系的脾气,能这样冷脸对待水木朝生,算是难得有点儿小脾气。 到现在了,也没说要道歉的事儿,那边儿的律师团队就位,他就拿着医院开具的证明,以生病的理由,把官司拖到现在。 国际雪联的调查,最后惩罚到了一个路人身上,水木朝生屁事儿没有,倒是那路人被禁了三年看国际雪联比赛的权利。 就是,你不出现没关系,但你出现了,就让人想起一堆的糟心事,会不太高兴的那种吧。 余乐难得在心里道了一声晦气,离远了晦气的来源,敲响了白一鸣的房门。 “叩叩叩”的声音在走廊上回荡,第一声响起的时候,谁都没注意已经站在电梯里的水木朝生,肩膀晃了一下。 跟他同行的队友余乐并不认识,显然不是同样滑坡面障碍技巧的运动员,但对方认识余乐,脸上浮现同仇敌忾的表情:“余乐?真是讨厌的相遇,他的那个律师团队还在纠缠你吧?他究竟想要什么?受伤生病的明明是你,你并没有做错,不是吗?” 水木朝生抿着嘴角没有说话,只是眼睛阴翳,避开了队友的目光,如果余乐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记忆里那个张扬骄傲的人,已经从这张脸上消失。 明明治好了。 胃又有点疼。 明明治好了…… 是的,余乐不知道,水木朝生对他有PTSD了。 明明比余乐成绩好的人还有很多,那场比赛余乐也不过赢了水木朝生一线,但在一系列的事件发生后,水木朝生确实对余乐有着最为强烈的反应。 只是这一次意外的相遇,过去那些糟糕的记忆就涌了上来,胃又开始疼了。 余乐接到了白一鸣。 事实上,白一鸣对他爸也有点儿PTSD。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偶尔亲情的降临会安抚他的情绪,所以哪怕在知道自己必须和父亲住一个屋的时候,他的情绪有瞬间的崩溃。 但这样的崩溃又很快停止了。 白一鸣和水木朝生情绪变化的根本就在于,白一鸣不喜欢他父亲,但他知道,他父亲无论多严格,最后都不会伤害他,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会在所不惜地保护他。 余乐见到白一鸣的时候,他的情绪比想象中稳定太多。 “白会长。”余乐站在门口,招呼正在烧水泡茶的白祥磊,“我和白一鸣去雪场看看。” 白祥磊和柴明有同样的习惯,可以不吃饭,不能没有茶,保温杯里泡枸杞,便携水壶走哪儿带到哪儿。 白祥磊正等着水开,闻言点头:“别走远了,早点回来。” “诶。” 余乐带上门,和白一鸣往电梯走去,第一件事聊的就是水木朝生。 “我刚刚在电梯门口遇见水木朝生了。” 白一鸣看他。 “挺正常的,头发漆黑,没再染成金色,所以看起来也没那么不顺眼,我一直没问过,水木朝生拿出的生病证明,里面提到的是什么病?胃病?胃溃疡?” 白一鸣说:“自闭了。” “啊?”余乐扬眉。 “有成年人精神分裂倾向,三名国际权威的心理医生开具的证明。精神病有一定的法律豁免权,这也是拖到现在的原因,如果他坚持自己没有痊愈,可能还会拖更久。” “……”电梯到了,余乐就定定地看着白一鸣,震惊的瞳孔剧颤。 什么啊? 有精神病? 有精神病啊! “那他能比赛吗?”余乐对这些病真不了解。 “有倾向,不是得了,那些证明里说,他们正在干预。”白一鸣走进电梯,单手按在电梯门上,等着余乐进来后说,“这是逃避官司的手段,最多就是突发性的自闭,在主场作战输了,不愿意面对外界很正常,他现在不是好好的?” “……”余乐站在白一鸣身边,不知道该不该给水木朝生一点儿同情,感觉好像有点严重,又好像不太严重,就是……说不上来,别别扭扭的。 电梯到了一楼,余乐和白一鸣走出去,没再聊水木朝生的事。 主要是两个人的底线都很高,面对对手,他们更喜欢在赛场上赢了对方,打官司也可以,据理力争也行,哪怕隔空骂架。 但嘲笑一个应该确实生过病的人,做出幸灾乐祸的模样,他们都做不到。 好在出了大门,也就顾不上聊天了。 冬天来欧洲国家,在这样远离大城市的小镇里入住,景色都很美。 童话故事原本就诞生在欧洲,烙印在童年记忆里的画面,会为眼前的景象赋予更多美丽的色彩,似乎就连屋顶上那厚厚的积雪,都会让人感觉到一阵放松。 “洲际杯”并不是太大的比赛,但这个小镇里依旧住满了酷爱滑雪的游客,入眼大部分人都带着雪板,而且以双板居多。 瑞国和奥国一样,单板位于双板的鄙视链下方,年轻人是喜欢单板,最近也增加了很多的单板赛事,但在大部分人心里,都更尊重传统。 单板? 那是米国人玩出来的东西。 余乐也觉得这样的画面很亲切。 “缆车站好像在那边。要上山吗?” 余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已经说明他不太想上山,他只是想找个借口约白一鸣出来散心。 赛场这几天根本没有开放,他们就算上山也无法看见具体的环境,再说他们还没有办理签录手续,没有选手证就不能免费坐缆车。 余乐不想花钱。 但出了门,白一鸣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眼眸黑压压的沉,嘴角紧紧地抿着,随意看过一圈,说:“这里没来过。” “瑞国也训练过?” “经常过来。” “训练的地方距离这里远吗?” “有点,瑞国的训练队也在那里,条件很好。” “说起来,这个赛场,约拿和盖伦都会来吧,相当于世界杯了。” “你不用怕。” 余乐看着白一鸣笑:“我哪里怕了,我这是迫不及待,大刀已经饥渴难耐。” “是,他们来,奥运积分就会很高。” “所以他们必须来,来了才有分拿,才能知道我们的差距是多少。” “你的新雪板还没有适应。” “好了很多了,多谢你送我的雪板,节约了很多适应雪板的时间。” 白一鸣看他,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余乐就掰着手指头说:“橙黄蓝绿青,一二三四五,以赛亚这样告诉我,按照下单的顺序,他用了不同的颜色,你是第三个。” 白一鸣想起余乐最近用的一直都是底板是蓝色的那副滑雪板。 “……” 过来两秒,白一鸣的嘴角突然勾起来,竟然透着几分腼腆地说:“不用谢。” 余乐因此确定,他成功哄白一鸣开心了。 以赛亚哪有那么闲,只是一口气定了五副板子,总是得要有个区分,所以才有了五个颜色。 不过真相余乐当然不会告诉白一鸣。 白一鸣从不缺爱。 他父母家人正是因为深深地爱他,才会望子成龙的竭尽全力地培养他。 他长得帅,身材棒,实力强,喜欢他的长辈和同龄人也不少,女孩子就更不用说了,所以白一鸣更重视的并不是从余乐那里能够获得什么样的友情,而是他付出的情谊,余乐能不能感觉到。 余乐感觉到了,回应了他,他就会很开心。 比余乐单纯的对他好,这份回应才是他要的。 余乐并没有刻意的去研究过人心,但他显然能够给出正确的回应,正是因为他能够真正设身处地站在对方的立场思考,才有了白一鸣对他的敬重和喜爱。 因为一句话而重新灿烂起来的白一鸣,就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他和余乐一起走在异国热闹的小镇里,穿梭在各个纪念品的商店里。 虽然余乐在消费上的习惯和白一鸣天差地别,这种只逛不买的行为甚至遭到店家的白眼,但白一鸣依旧很开心,和余乐走进走出一家又一家的商店。 最后空手而归,却带回来了好心情。 接下来几天,余乐不再担心白一鸣,也没有再遇见水木朝生。 倒时差很痛苦。 余乐用的是延后法。 困了尽量往后拖,拖到当地正常的作息再睡下,这个方法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像隔壁床的咸鱼一样,每天不是睡觉,就是在床上玩手机。 谭季已经在床上躺了两天了,除了吃饭几乎就么怎么下过地,余乐要像他那样儿,得把自己急死。 他把赖床的时间用来训练,在房间里做一些体能上的训练,有时候谭季睡着了,他就轻声出门,在走廊上练练下蹲,柔韧性这几天也捡起来了,主要是没有别的练的。 柔韧性并不是自由式滑雪必须的训练项目,但身体足够柔软多少会增加一些平衡性,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反正是不能躺着。 谭季就说:“你就是个训练狂啊,训练觉得过瘾是吧?” “是啊。”余乐回到。 谭季坐起来,好奇问:“怎么过瘾的?说来听听?” 余乐想想:“就像吃饱了饭一样,知道自己可以走更远的路,所以心安。” “……”谭季本来都想了堆调戏余乐的话,听见余乐说完又沉默了。 转眼三天过去,余乐的作息也完全地调整了过来,不过延后法比较伤身体,所以在适应训练的前一天,余乐提前三个小时,也就吃完晚饭后一个小时,就上床躺下来。 咸鱼瘫的谭季看见余乐躺下,惊讶问他:“怎么的,今天饭吃太饱了?” 余乐想了一下,才明白谭季指的是他上一次的回话:“对,吃饱了,可以躺下了。” “真不像个年轻人。”谭季说,“我认识的年轻人,游戏、化妆品、剧本杀、聚会喝酒熬夜,你好像一样都不沾啊,你该不会是个老头穿越来的吧?” 谭季在宾馆里天天躺着没事儿干,头几天还上油管玩玩,后来不知道从哪儿翻来一本小说,天天看,说着狐疑的目光就落在了余乐身上。 余乐不看网络小说,但到底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年轻人,自然知道穿越是什么意思,他眯眼想了想:“如果穿越来就好了,我一开始就来滑雪,从青少组一路比上来,国少冠、世少冠、国青冠、世青冠,还有成年组的比赛,我就可以拿个大满贯,这样的人生才是小说主角的待遇吧?” 谭季被逗笑:“这些你在跳水没拿过?” “没有,只有全国冠军,我一个世界大赛的冠军都没有,从少年组到成年组,就是万年老三。” “可怜。” “不过我来滑雪后,已经拿到两个世界冠军了。”余乐这时又异常满足地说着,“利智的那场邀请赛,好歹也是不算太差的比赛,再加上非洲杯的冠军,两个。” 谭季睨着余乐笑:“小破赛场,有什么好满足的。” “对,所以这次也要努力,还远远不能满足!” 看着鸡血加满的余乐,谭季又沉默了下来。 …… 因为昨天晚上余乐很好地规划了自己的作息时间,第二天早上起来精神抖擞,想着今天就可以看见比赛的赛道,心情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愉悦,洗漱的时候还哼着不明来处的调子。 喜欢睡懒觉的谭季被余乐吵醒,迷迷糊糊东倒西歪的进了洗手间,就在余乐身边儿上了个厕所。 余乐长期住校,已经习惯了,继续刷牙继续唱歌。 谭季提了裤子,按下冲水,转头看他:“心情挺好啊。” “嗯。”余乐笑开一嘴的牙膏沫子,谭季走过去的时候,抬手在余乐的脑袋上揉了揉。 余乐以为他要走,谁知道他出了门,却抱着膀子靠在门边儿说:“今天好好训练啊,比赛要加油。” “嗯,谢啦。” 余乐发出声来,牙膏沫喷出来,他急忙弯腰漱口,这才转头不太好意思的去看谭季。 谭季嫌弃地拎着衣服,抖掉了胸口上的一滴泡沫,抬脚给了余乐一下。 不重,很轻很轻,连玩闹都算不上,更像是一种宠溺的接触,然后才转身走了。 余乐洗漱干净,精神抖擞的出来,翻出挂在衣柜里的滑雪服,仔细地穿上。 这次出来,他带了两套滑雪服和一套常服,前几天没有训练,就穿着常服,今天一套胡青色的滑雪服穿在身上,配着黑色带蓝纹的裤子,水清湖色,嫩得能滴水。 谭季洗漱出来,正好看见余乐一套穿齐,视线从上看到下,一脸羡慕:“年轻真好。” “季哥又不老。” “奔30去了,还不老,可没你这么好的精神。”谭季伸着懒腰,也开始换衣服。 谭季是这次随队的工作人员,前几天调整作息没事情做,今天开始赛场的适应性训练,他就必须要跟队走。 至于跟队做什么,事情还挺多,拎包看行李,去大赛组了解赛程安排,还得找个合适的位置录视频,方便训练后复盘,尤其是余乐这边儿,还得指定几套路线和动作的方案,都需要在复盘的时候完成。 谭季穿的像个熊,比余乐多穿了好几件,圆滚滚地出了门。 山上冷,站在雪坡上录像可能一直不能动,抗寒能力肯定不如运动着的队员,和谭季有同样工作的其他随行人员,也是一样的装备。 谭季吃饭的时候脱了两件衣服,出门又穿上,然后所有人就在一楼的大厅里集合。 现在是上午七点半,赶着雪场开放去适应性训练的队伍很多,余乐他们下去的时候,大厅里满满的都是准备出发的人。 一眼扫过去,绝对有100多号人。 这还不是全部的运动员,还有些豪门俱乐部的住在别的地方,宾馆自带雪场,要从别的地方赶过来。 “欧洲洲际杯”是个很大的赛场,欧洲滑雪水平都很高,自然和南非的赛场不一样,洲际杯报名人数有三百多号人,光是坡面障碍技巧男子组就有60多人。 当然这里还有一些兼项选手,再加上团队其他成员,今天上山的人最起码有1000来号的人数。 余乐在人群里看见了R国队。 水木朝生和队友、教练就站在大门口的位置,看运动员模样的能有近10个,男男女女。 R国的滑雪很强,自由式滑雪、高山滑雪和单板滑雪都有王牌选手,水木朝生算不上他们中间顶尖的,但因为出道就巅峰,在国内的人气很高,不过去年本土作战成绩不好,又因病退赛一个赛季,最近人气滑落的很厉害就是了。 在水木朝生身边的男子,余乐在电梯前见过,后来他才想起,这是R国很有名的一个U型池选手,虽然没拿过单项的世界第一,但经常拿奖牌。 这样的选手其实很可怕,经常拿奖牌说明他发挥稳定,一旦哪次发挥的好了,金牌就能收入囊中,可能会成为白一鸣的强大对手。 余乐也不敢小看水木朝生。 经历过打击,还能重新站起来的人,心态上都会有很大的成长,尤其是坡面障碍技巧这项运动,比其他运动更要求选手的心态。 就比如白一鸣,他的U型池永远是长120米,宽15米,深3.5米,平均坡度18度。所以他只需要在同样的环境下,不停地抠细节,比较容易形成肌肉记忆,平时训练的好,比赛也不会太差。 但坡面障碍技巧就不一样,场地的道具每场都不同,在国内训练的再好,到了新赛场都需要适应的时间,再加上雪的变化导致的脚感变化,心态不好的人,很容易就怂着比赛,拿不出亮眼的成绩。 水木朝生能在竞争激烈的R国,被分到国外组,教练团队肯定不仅仅是凭借他往年比赛直接安排,相信在水木朝生日常训练里,也有很大的进步,才会有这次的安排。 余乐在人群里还看见了一些眼熟的选手,实力都不算弱,不过对余乐的影响不大,他对现在自己的能力有自信,所以能被他看在眼里的就那么几个。 再找一圈,没有看见约拿和盖伦。 这两个坡面障碍技巧的前任和现任王者,一个是瑞国选手,一个是奥国选手,一个是东道主,不需要来这里住酒店,一个是财大气粗的豪门,国外滑雪都是俱乐部性质,财大气粗订的酒店都不一样。 剩下亨利和雅克这些余乐的国际友人,当然也来了,但没有住在这家酒店。 前几天他们倒是约着聚一下,但余乐倒时差,一天到晚昏昏沉沉,一听说还要喝酒就直接摇头,不过他把母亲亲手做的香肠送了过去,广式的腊肠,余乐就爱吃甜口,也不知道这些国际友人喜不喜欢。 没有看见可以打招呼的人,余乐就把目光收了回来,和白一鸣站在了一起,等着谭婷和张佳下来。 女孩子们很准时,是他们来早了一点,当大厅里的人陆陆续续地走了一些后,两个女孩和女队的教练徐婉下来,便出发了。 “瑞国滑雪洲际杯”铺的很大,几乎囊括了所有的滑雪项目,自由式滑雪是第一批来进行比赛的项目,然后是单板,最后是高山和跳台滑雪。 上山的缆车队伍排了很长,余乐排了十分钟才进入到楼里,后面还陆陆续续的有人赶过来。 都是参加比赛的选手。 缆车是中型缆车,一辆缆车可以坐30个人,平均半分钟一辆。 他们上去的时候,前面没两个人,正好将华国队全装进去,后来又塞了一群外国人,缆车门关闭,向山上驶去。 瑞国这片阿尔卑斯山的落差不大,多丘陵,山顶圆滑,这正是滑雪的好地形,可以说随便拿一座山来,就可以开发出雪场,瑞国也确实这么做了。 所以缆车往山里去的时候,低头一看,到处都是玩雪的人,在馒头似的小山丘里开心地滑着,时不时的还有兴奋的尖叫声传进车厢。 缆车上山要20分钟,缓缓的往上行驶,直至滑过一座山头,往下落去的时候,余乐看见了比赛的雪场。 眼前的山,在小镇里就可以看见,是视野可见最高的一座山,山上还建有颜色艳丽的小木屋,高山滑雪的雪道在缆车里就可以清楚看见,而公园滑雪通常都会建在高山滑雪的下面。 视线落下,余乐果然在山谷里看见了形状独特的U型池,还有一条笔直的坡面障碍技巧的雪道。 拉长了脖子,仔细地俯瞰赛道上的道具,继而余乐在心里念了一个植物。 他在赛道上,又看见了半个U型池壁。 欧洲的赛场真的很喜欢加这个道具,但余乐不喜欢,他会滑U型池,但比起其他道具,U型池壁确实是他的弱项。 有点儿上头,余乐已经在想自己要怎么去滑这个道具。 不知不觉,缆车到站,余乐才回过神来,拿上装备,跟着大家下了缆车。 缆车外的空气寒冷清甜,大山里的空气向来极好,但有风,沿路挂着的旗帜都在猎猎飞舞,风速上了二级。 二级的风速,对坡面障碍技巧就会有些影响。 白一鸣说:“赛道上有U型池。” 余乐点头:“看见了。” “你在利智能做三周半。” “不一样,U型池上折返几次,更利于平衡掌握,这边儿只有一次机会。” “但还是要滑,是吗?” “当然。” U型池并不是必选项,旁边肯定有其他道具选择,但这座巨大的道具立在那里,就像一面嘲讽的墙,说:有本事来搞我。 余乐接受嘲讽,他肯定要滑那面墙,这是一个难度墙,滑上去肯定有加分,必须要搞! 第190章 缆车站设在这座高山的半山腰, 下了缆车还得换乘,坐六人的小缆车才能到滑雪公园。 余乐和白一鸣、何宇齐、谭季、路未方、白会长,六人坐在车里。 因为白会长在的原因, 车里也没人说话,白一鸣和白会长面对面坐着,滑雪板被白一鸣立在双腿中间, 两父子谁也不看谁,要不是长相形似, 就像两个陌生人。 谭季似乎这时候才发现白一鸣和他爸不对付,还对余乐挤眉弄眼, 让他去看见白一鸣这对父子。 余乐就坐在白一鸣身边儿,白会长坐在他的对面, 这位“虎爸”他其实也有点儿惧,所以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见谭季的眼神。 一路无话,缆车到站,再下去便抵达了雪场的中心广场。 通常广场都是最热闹的, 游客在这里聚集,到处都是滑雪娱乐设施, 大人小孩儿,欢笑声不断。 但今天很冷清。 现在不到早上九点, 游客大多还没有出发,这个时间这个点儿会上山的只有参赛的团队。 余乐跟在队伍里, 走过很是冷清的娱乐区,沿着道路两边的彩旗, 一路小上坡, 最后来到了滑雪场。 这里是专业的滑雪场, 所以最醒目的,就是巨大的观众席。 从雪场外面看,观众席是一栋大概七层楼高的房子,像座堤坝似的,弧形围绕在山谷下,还有窗户。 进了雪场看,就是一个巨大的室外观众席,有顶棚,建设在3~7层楼的高度,所以视野很好,就算是看坡面障碍技巧的比赛,也可以看见选手从每个道具和跳台飞出来的瞬间。如果坐的再高一点,甚至可以看见选手在跳台区的全程表现。 在这里,选手和教练团队就分开了。 不进场的团队成员去往观众席,进场的教练和选手走一楼的大门,直接进去。 专业的比赛,租聘滑雪装备的地方,也就毫无用武之地,但更衣柜有大用,所以全面开放,随意使用。 华国团队找了一个C1~C30的区域,钥匙就放在柜子上,想用哪个用哪个,离开时把门锁上带走钥匙就可以了。 滑雪运动一般不换衣服,只是换鞋,所以很多更衣室都是开放的公共区域,男女不分,找到一个空位就可是使用。 时间紧迫,余乐迅速放下行李,一边整理手腕上的钥匙,一边和大家一起往外走,走出C区,过了B区,来到A区,就看见R国的选手也在往外走。 水木朝生就在人群里。 在与余乐不期而遇的下一秒,水木朝生的脸色变得很臭,冷着脸就走了。 “……” 这反应实在是明显,就连不清楚那件事的谭季都看了出来。 他问余乐:“那个小R你认识啊?” 谭季这话说的不客气,语气带着点儿厌恶和轻慢,当然不是针对余乐。 余乐想想,点头:“坡面障碍技巧的,以前赛场上见过。” “你把他干掉了?” “为什么这么说?” “他要赢了你,能是这脸色?” 余乐闻言倒是笑了:“0.2分,高他一名。” “哈,我就说,就这分差换谁不膈应死。” 余乐就笑。 谭季左右看一眼,压低声音:“白一鸣和他爸气氛不对啊?” 余乐就知道他会聊这件事儿,但这事儿实在不适合详说,所以含糊回答:“父子关系向来麻烦。” “那倒是,我和我爸呆一块儿就吵架,他始终认为我这个职业是不务正业,还要给我介绍工作,你猜他给我介绍了一个什么工作?”谭季不等余乐回答,便说道,“售楼顾问。” “……”余乐笑道,“你赚钱拿回家,也不行吗?” “当然不行,他老人家说我这是不务正业赚的钱,不稳定。” “其实是有点儿不稳定,你这段时间应该没拍视频,没再赚钱了吧?他只是担心你年纪大了照顾不了自己。” 谭季安静了下来,没再说话。 余乐也不说了,他其实很尊敬谭季,也羡慕他从事的职业,但他很能理解老人的担心,用命拼来的钱,花起来也容易,老了拼命也没人看了,该怎么生活。 再说,谭季的队友发生意外离开,这也让谭季沉寂了小半年的时间,这样无所事事的闲逛,别说父母,就是他看着都愁。 一个极限运动的大神,最后把自己饿死了,可怎么办。 僵硬的滑雪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路走出到了门外,余乐就被迎面吹来的风,撞了个仰头。 风真的有点大,雪都被吹起来了。 今天不适合滑雪,但也得滑,至少得滑三五次才行。 他们走在雪上,往缆车站去,一路过去,陆陆续续的分开。 张佳和何宇齐要去滑空中技巧。 白一鸣和谭婷先去了U型池。U型池比赛地点更靠近出口,他们先就跑去适应那边的场地。最后就剩下余乐一个人坐缆车上山。 这一次,余乐近距离,仔细地看了赛道。 一个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的设计。 难的地方在于余乐一早看见,那拔地而起的半个U型池,简单的在于赛道的道具设计都很标准,都是平时训练里会练习的短桥、长桥,虽说都离地很高,但因为一直练着,也就算不上难,反倒是在南非那场比赛,满地都是离地不过10公分的箱子,他就算想要拿出点难度也不可能。 看一路记一路,正好遇见飞驰下来的选手在做技巧,余乐的目光也会停驻,扭转身体直至对方远去。 一转眼,到了山上。 这赛场是个老牌的赛场,在瑞国很有名,每年都会举行比赛,只不过都是举办的成年组大赛,所以白一鸣没有来过。 老雪场的设施设备齐全,余乐从缆车站出来,就是联排的两层小楼,遍布商店,餐厅,咖啡馆。 这个时间,这里还没有营业,余乐一路走过去,只有两扇大门打开。 一扇是工作人员的值班室,门口还挂着滑雪教练的时薪价格,一扇门就开在出发点的后面,那里是选手的休息室,只是从门口走过去,就能够感觉到热风涌出。 余乐只是在休息室门口,探头看了一下。 挺大的地方,能容下三五十个人休息等待比赛,正前方的墙壁上还挂着电视,比赛的时候说不定可以看直播,不过现在播放的是一首欧米歌曲的MV,性感热辣的女星正踩着节奏跳舞,动感的音乐从挂在四角上的音响里传出来。 余乐看了一眼,就把头缩了回来。 有点儿吵。 他没有进屋,刚刚快速扫过,没有在屋里看见熟悉的人,正要转身去出发点上,他却被工作人员叫住。 这名女性工作人员微笑指引道:“这里有排号机,等叫到您了,再出去也可以。” 余乐的脚步停下,很欣喜。 很人性化的安排嘛。 这样大冷的天,还刮着风,在出发点上排着长龙,估计等轮到自己,身体也冻僵了,适应场地的效率大打折扣。 领号需要刷通行证,一人一票,工作人员盯得紧,打消余乐帮白一鸣和谭婷拿票的想法。 进了屋里,就有点热了,余乐拉开拉链,将雪板随手架在板架上,找了个空位坐下。 椅子是柔软的皮沙发,坐下去的时候身体也凹陷了下去,温度很合适,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手指尖的温度就回转到了温热的程度。 但就是太吵了。 音乐的声音有点大。 余乐今天没有准备,没有戴耳机上来,这一会儿就已经被吵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好在难受的不只有余乐,就在余乐暗自犹豫要不要去提议的时候,有人先去了工作人员那里,很快音乐声就小了下来。 耳边清净,余乐这才松了一口气,似乎也有了余力去观察其他。 休息室里的环境还是很好的,软沙发,有电视,光线充足,暖气充足。 上来的不只有运动员,还有些教练也跟上来了,他们让开前面的位置,坐在角落里,正在和身边年轻的队员聊着什么。 “洲际杯”没有门槛,只要国际雪联注册过的的专业滑雪运动员,报名就可以参加,但不包食宿,所以出来参加一次比赛的费用很高,又是来瑞国这样的高消费国,很多人都承受不起。 所以这场比赛,欧洲的选手最多,很多自费过来的选手年纪真的很小,一眼扫过,15~6岁的少年比比皆是。 余乐在里面,算是年纪比较大的一个。 不过亚洲人脸嫩,和这些少年少年在一起也不怎么显老,倒是他的脸被一些教练和选手认了出来。 “那个亚洲人,是余乐。” “我看过他的视频,实力很强。” “是的,网上能够找到的资料很少,最早就是去年的训练视频,听说他是去年从跳水转项滑雪。” “成长的太快了,他已经可以完成1620的空中技巧。” “我觉得他厉害的地方并不是空中技巧的部分,而是他在街区的整个表现,他几乎掌握了所有的技巧动作,去年的时候还只能270°上下桥,今年在南非就可以做成450°。” “是的,他去年就完成过两次桥上跳。” “大灾难也很厉害。” “我看过了,大灾难应该是他唯一没有练到顶的技巧,到目前为止,都只有270°的大灾难上桥。” “是的,我也注意到这一点,如果他的大灾难也能做到450,街区的技巧差不多就都掌握了吧。” “才一年,这是什么可怕的天赋。” “如果只是空中技巧,以华国的空中技巧水平,我还可以接受他的优秀,但他在道具区的表现,我真的无法想象他才练这个项目一年。” “比太多练了十年的选手都要强。” “今年的华国很厉害,U型池那边还出了一个能做出1800的队员……” 余乐被很多教练议论。 很多的选手也能认出他来。 他坐在那里,就有路过的人对他打招呼。 “嗨。” “嗨。” “你好。” “你好。” “余余,我很喜欢你,能握个手吗?” “你好。” 有相当一段时间,余乐都被人关注着,面对对方热情的招呼,他不得不回以同样的礼貌。 余乐的名气会打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在国际雪联有了自己的目录。 大部分国家,都有自己的国际裁判,像瑞国这样的滑雪王国甚至有四五个国际裁判,他们可以下载观看余乐的比赛视频,也会把他的视频交给本国的训练队研究学习。 余乐在国际雪联的选手库里有两个视频点击率最高。 一个是他的南非洲际杯获得冠军,拿下97.50那一场比赛的视频。 还有一个是他在利智参加大跳台,完成1620的决赛视频。 大跳台和坡面障碍技巧已经确定会合并积分,所以很多坡面障碍技巧的运动员已经在着手训练大跳台。 坡面障碍技巧余乐的那场比赛,可以作为范本研究,利智的大跳台决赛,也可以。 最近世界各地很多的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都不知道几十次,几百次去放慢了一两倍的速度,研究余乐每个动作,细枝末节。 自然也看见了余乐站在出发台上,将滑雪镜放下来前,那张虽然和身边大部分人不一样,但长相却意外很顺眼的亚洲面孔。 并不是谁都有脸盲症。 “YUYU,我最近看了很多你的比赛视频,我太喜欢你了。”热情的拉丁裔姑娘俏生生地立在余乐面前,对他伸出手,“如果可以,能得到你的电话号码吗?” 余乐微笑:“当然。” 余乐并不介意和其他人做朋友,也不会对女选手有任何不同的区别待遇,从梦之队走出来的人,各个都被调教成了“外交大使”。 越是强大,就越要谦逊礼貌,因为他们走出国门,所说所做,一旦行差踏错,外国人不会说“余乐怎么样”,而是说“华国的那个余乐怎么样”。 余乐甚至都顾不上去想接下来怎么去滑,要怎么适应场地,就陷入到外交工作里,无法脱身。 他挺烦恼的,看来自己应该学一下约拿,戴上墨镜和耳机,一开始就做出拒绝交流的姿态,其他人就不会来打扰自己了。 可惜他没想到今天会出现这样的事,什么都没带。 电视屏幕上的LDE灯再次跳动,新的号码出来,余乐拿出号码看了一眼,就快就到了啊!?他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总不能什么都不想的就出发,这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 就现在这个人数,一上午最多就能滑五次,每一次机会都很珍贵。 余乐想了个办法,把帽子从脖子后面拉了出来。 薄薄的一层布料,藏在脖颈后面的夹层里,平时几乎是用不上的东西,今天终于有了用处。 他把帽子往头上一戴,又把绳子拉紧,连着耳朵、下巴和额头全部包住,最后就剩下以鼻子为中心的半径2公分皮肤展露出来。 好了,这下就算他老娘来了,一时半刻也认不出他来了吧。 余乐嘟着鱼唇,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然后双手往胸口一抱,闭着眼睛就开始在脑袋里过动作了。 应该选哪个道具,不同的道具应该用什么技巧动作……很快余乐就投入到自己的思维里,不再关注外面的情形。 这期间也有人试图过来,但在看见余乐用帽子罩住自己之后,就明白了他潜台词,“请勿打扰”。 于是所有的人又安静的离开,只能暗自遗憾自己没有更早的鼓起勇气上前。 整个大厅人流的流动,也因为余乐这一戴帽子,而平静了下来。 水木朝生复杂的脸色,这才一点点的缓和。 他看着前面将自己裹紧的背影,眉宇紧紧地蹙着,绷紧的嘴角一直到他都察觉到酸疼的时候才放松下来,一颗心像是被绳子系上了半空,晃晃悠悠的没着没落。 一年不到的时间,好像什么都变了…… 没有人打扰,但余乐的时间也不太够了,安排路线和过动作不一样,他需要把每个道具都在脑海里回忆出来,并且根据自己的能力安排上技巧,这就让他的速度变得很慢。 他希望第一次尝试,就能够大概确定一套可以在比赛时候用出的路线,这样他才有更多的时间去熟悉场地,真正地训练。 比赛参加的多了,余乐也有了一套自己的习惯。 所以过分抠细节,就导致轮到他的时候,他连三个街区都没有走完,脑子里还在盘算着最后一个U型池自己应该完成什么样的难度时,他就不得不站起来往外走。 也好,利智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滑过U型池,能够拿下什么样的难度光靠想象也没用,还是亲自体验一下吧。 余乐拿起雪板,埋头往外走,到了出发点突然一顿,视线就和水木朝生撞上了。 对了,水木朝生在他前面上山,他们拿到的是临近的两个号码。 余乐这样想着,又平静的将目光移回来,并不想和水木朝生有任何的接触。 他们的比拼在赛场上,不是在赛场下大眼小眼的当斗鸡,至于之前的那件事有律师团队在处理,还有体育局盯着,余乐不会为那些事儿操心,他只需要拿出自己的成绩,去证明自己就够了。 余乐不看水木朝生,水木朝生自然也不会转头看余乐。 他排在余乐的前面,转头一直盯着余乐看,就是挑衅。 水木朝生固然对余乐有一肚子的意见,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太敢让事态继续扩大,更不敢盯着余乐的眼睛看。 两人相安无事的排在队伍末尾,等待上场。 外面排了四个人,余乐在4号。他出来的时候,1号正准备出发,第一次滑新赛道,每个人的速度都不快,有些人还会在半路停下来看一眼,所以1号选手出发了足有1分钟,工作人员的对讲机才响起。 这时,2号才能出发。 滑雪的速度太快了,坡面障碍技巧还有很多飞跃动作,如果有人摔倒在跳台下面没有及时离开,可能就会被后面滑出来的人撞倒。 脑袋再硬,能和滑雪板比? 2号出发,余乐已经进到了出发台里。 这里的已经搭建好了比赛的设施设备,展板上印着这次比赛的主要赞助商,logo是滑雪用品的大品牌,余乐从魔都队拿到的就是这个品牌的滑雪用品。 观察的时候,水木朝生也出发了。 余乐来到坡边,视线落在水木朝生的背影。 他和余乐喜欢提前做计划不一样,滑下去的速度并不快,左右看着是在观察道具,在第二街区倒也上了一座简单的桥,但没什么技巧,跳上去跳下来,然后就冲到了U型池所在的街区。 从余乐的角度,已经无法看见水木朝生在第三个街区的身影,但他还是看见了。因为水木朝生也选择了U型池作为这个街区的挑战道具。 这很正常,坡面障碍技巧的比赛,不同的赛道都会有不同的难点,称为特色道具,或者是难度道具。 没有明文规定选手必须要挑战那个道具,但如果选择了这个道具,裁判会很高兴,如果完成的比较好,拿到的分数也会更高。 水木朝生作为R国的“国外组”选手,能力也毋庸置疑,作为国际一流运动员,他必须挑战新道具,才能够证明自己的能力,并且提高裁判的印象分。 除了盖伦和约拿,大概所有的坡面障碍技巧的选手,都需要不断的刷新难度储备。 水木朝生滑上U型池的时候,余乐就看见了他,他的速度不快,冲击力甚至没有冲上坡顶,在三分之二的高处就被迫折返,再往下滑,余乐就真的再看不见。 不过余乐知道水木朝生的U型池很厉害。 他和白一鸣一样,都是U型池和坡面障碍技巧兼项,不过他是坡面障碍技巧主项,U型池是副项。 但实力也肯定比余乐强。 余乐的压力又来了。 到了欧洲赛场,选手的水平骤然提高,任何一个都不能小看,像南非洲际杯那样碾压的情况,不可能再出现。 眼前只有水木朝生一个,但实际上还有亚瑟、约拿,还有亨利和雅克等,都不能小看,能够在国际赛场进入前十名的选手,一次好的发挥,都有可能冲上领奖台。 对讲机终于响了,看来水木朝生已经滑到了底,轮到余乐出发。 深呼吸一口气,余乐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通通屏蔽,迅速回忆已经编排好的部分,并且按照自己的计划,滑向第一个道具…… …… 余乐是在滑完第一次,并且回到山上后,才看见亨利和卡格尔他们。 作为“世界一流选手俱乐部”的成员,亨利、卡格尔和约拿等人虽然在赛场上竞争激烈,但私下里的关系还不错。 主要亨利是个社交达人,他喜欢张罗各种各样的聚会,大家在不比赛的场合见的多了,再见面自然不会有任何剑拔弩张的气氛。 余乐一过去就被亨利拥抱,然后将他拉近“群聊”。 亨利说:“你来多久了?” 余乐回到:“已经滑过一场。” “感觉怎么样?” “瑞国的雪很好滑。” 这句话让约拿很开心。 作为新晋的“王者”,约拿确实和其他选手很有距离感,只是实际接触了之后才知道,这家伙其实是有一点社恐的,他并不拒绝别人的主动接近,而且说话的声音很低醇温柔,笑容会很腼腆。 听见余乐夸赞这里的雪,约拿虽然不是瑞国人,但瑞国和奥国滑的都是同样的雪,这让他有一种自己祖国也被夸奖的荣幸。 “前几天的聚会我还没有来,恭喜你有了自己的目录。”约拿尽可能地表现出了友好。 余乐道谢,问道:“盖伦呢?我一直没有看见他。” 约拿说:“他在训练场,早就得到了这次雪道的设计图,大概今天不会来和我们挤了。” “东道主真幸福。”余乐这么说着,并不嫉妒,因为这是很正常的。 约拿也说:“今年最后一场世界杯在华国举办,到时候你也会提前拿到设计图。” “那真是期待。”余乐笑着回应。 这一次,余乐依旧没有时间去思考赛道的编排,因为和国际友人的交谈也很重要,这种交流大于竞争的气氛很好,比他之前一个人坐在这里还要让他放松,即便不能很好的适应场地,也没关系。 于是,只是感受放松气氛,和好友交流的余乐,并不知道自己在其他选手眼里,已经处于星光熠熠的“大神区”里。 约拿上个赛季的世界第一。 卡格尔上个赛季的世界第五。 亨利上个赛季的世界第六。 雅克的排名即便比较靠后,但也是每次都能进入世界大赛决赛的选手,而且他很帅,在滑雪圈里的人气很高,一双梦幻般的大眼睛凝视着谁的时候,让人面红心跳,情难自禁。 余乐就在这些人的身边。 他明明还没有什么特别耀眼的成绩,却可以和这些人平等交流,仿佛他本就在那里,是其中一员,让所有人都羡慕。 水木朝生看见这一幕,脸色再度复杂了起来。 凌乱的思绪汇聚在一起,最后剩下一份不甘在心口冲撞,他不过消失了一个赛季,这个世界他却已经觉得陌生。 那个他都无法进入的圈子,这个人却理所当然地站在了里面。 胃疼。 明明治好了,为什么每次看见余乐,胃都那么疼。 第191章 赛前的适应性训练是三天, 这个时间给的可以说是相当的充足。 有些赛程安排紧张的比赛,可能只有两天的适应时间,其中一天还要用来签录。 余乐的第一天上午, 虽然时间都浪费在社交上,但接下来的两天半都没有再耽搁,尤其是他将“自闭套装”准备好了之后, 耳机墨镜一戴,便化身自闭天王, 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他。 包括亨利。 用两天半的时间适应了赛场之后,余乐心里也有了底气, 转眼就到了比赛的当天。 这天真是天公作美,云舒云卷, 薄薄的云层遮不住太阳的光,洒落在脸上,还能感觉到一丝暖意。 没有一点风。 余乐在这样的天气下很好发挥,其他人当然也是一样。 上午两轮的预赛,余乐虽然没有拿出大招, 但整体发挥都很流畅,两轮分别拿到了88和89的分数, 以预赛第六名进入决赛。 这个分数并不是说余乐表现的不好,或者是退步了。 事实上, 拿下预赛第一名的盖伦也只有94分。 欧洲赛场,一流选手的出现, 让裁判的打分变得比较谨慎,对选手发挥和状态, 以及细节上的表现都有更深的观察, 所以-0.1分, -0.1分,-0.1分,从满分往下扣的打分方式,也让高分很难出现。 盖伦作为东道主,拿预赛第一太正常了。 约拿是第二名。 第三名是挪国的卡格尔。 第四名是米国比利·博德。 前年比利就赢了盖伦拿到过“滑雪世锦赛”的冠军,但去年整体表现不佳,排名掉到十名以后,据说在国内被喷的很惨,很多人大叫着为什么不让亚瑟·德兰上场。 好在今年比利从低谷走了出来,实力有了明显的提升。 第五名是亨利。 亨利其实很厉害,作为日不落国的坡面障碍技巧项目的一哥,他的世界排名就从来没有掉出过前十名,交际花的行为一点不耽搁他出成绩,显然和程文海一样,用社交来缓解训练的疲劳和比赛的压力。 余乐排在了第六名。 他说这里的雪好滑,也只是相对而言,在华国一直滑着粘性较低的雪地,如今换了个环境,他明明很清楚这种类似于滑在棉花糖上的脚感是高质量的雪,但实际控制却还需要更多的适应。 他今年的外训在南非和白山,滑的都不是这种脚感的雪,确实对他有不小的影响。大动作落地都有摇晃,导致后期滚不了太大的雪球,在速度的影响下,也无法做出更高难度的动作。 但余乐不急。 他知道自己还有成长的空间。 而且他从来没有小看过其他的选手,即便他一度让约拿都产生压力,但偶尔超水平的发挥,也只是偶尔,他的状态其实并不稳定,他必须更适应这个赛场。 再说,这样高水平的“洲际杯”,比“世界杯”都不差了,能够预赛进入第六名,无论他还是教练团队都还算满意。 水木朝生的成绩就很一般,掉到了第十一名,过于一年的休整对他确实有很大的影响。 他预赛第一轮出现巨大失误,分数只有30多分,也导致他第二轮无法完全放开,只是保守地滑过一轮,确保进入决赛。 可惜白一鸣没有进入决赛,赛场大神云集,世界范围叫得上名号的选手来了大半儿,白一鸣又为U型池稳进奥运会,减少了很多坡面障碍技巧的训练。 陌生的赛道,适应不足,过于稳扎稳打的结果就是分数不够,没能进入决赛圈。 这个结果让白会长的脸色不太好,白一鸣看见他爸脸色不好,反而情绪稳定,对余乐说:“比赛加油。” “嗯。”余乐点头。 上午预赛,下午就是决赛。 午休时间只有两个小时,赛场的二楼餐厅可以用餐,只需要付钱。 这点儿时间再来回一趟宾馆肯定不现实,所以团队就在二楼用餐,食物一言难尽,牛排面包三明治热狗,意面也有,拌着糖度很高的番茄酱。 余乐喜欢吃甜食,但不喜欢吃这么甜的番茄酱意面,只是为了下午的比赛努力往嘴里塞,吃饱了就下楼准备休息。 习惯了睡午觉的人,一旦不睡午觉,状态影响很大。 余乐下去,谭季和结束比赛的白一鸣也跟着他一起下去,在余乐戴上耳机的时候,他们将休息室的座椅放下,还拿出了一个厚厚的毛毯,余乐也没有废话,把毛毯往身上一裹,倒在座椅上就开始催眠自己。 休息室里的人很多,不是谁都有睡午觉的习惯,也不是谁都那么自觉控制音量,尤其是在这种强行睡眠的状态里,就算是脚步声都会让人觉得过分吵闹。 余乐翻了好半天都没有睡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距离比赛越来越近,愈发焦躁,更睡不着了。 白一鸣就坐在隔壁座椅上看手机,看见余乐翻来覆去,问:“睡不着?” “可以的。”余乐闭着眼睛回答。 白一鸣想了想,把衣服脱下来,搭在了余乐的脸上。 余乐闻到了年轻人温暖的气息,将衣服拨开,睁眼看他:“?” “可能太亮了,搭着试试。” 白一鸣脱了衣服,里面就剩下保暖衣,看起来很轻薄的样子。 大厅里虽然有暖气,但温度也只有二十多度,穿这么少还是会冷。 “你别感冒,明天还有比赛。” “还有毯子。”说完白一鸣起身,去大赛组拿毯子。 余乐看他离开的身影,又有点儿困了。把自己缩进衣服里,团在黑暗中,呼吸其实变得不太舒畅,但有种温暖安心的感觉,大概还是这里是空旷的大厅,所以缺乏安全感才无法入睡吧。 他将衣服撩开一个小口,有点儿光透进来,但呼吸也顺畅了。就着这暖暖的温度和新鲜的空气,终于是睡着了。 人睡眠有周期,45分钟是一个小周期,90分钟是一个大周期,如果可以完整地睡完一个周期,无论大小,对精神的恢复都有很大的益处。 再然后,就是时间无论长短,只要能进入一次深度睡眠,哪怕只有五分钟,就相当于重启了一次电脑,也能恢复不小的精神。 余乐入睡花的时间有点多,只睡了二十多分钟就醒了,衣服一拨,精神还不错。 白一鸣察觉,视线落在余乐睡得发红的脸上,“还有时间。” “不了,有点儿热。”余乐纯粹是被白一鸣的衣服捂醒的,这衣服太暖和了,热的他头顶冒汗。 坐起身把衣服递给白一鸣,同时说道:“出了些汗,不好意思啊,将就穿吧。” 白一鸣显然不在意,拿过来反手就穿在了身上,只不过在穿上后,他侧头闻了一下领子上的味道。这动作让余乐下意识的去擦嘴,确认自己没有流口水,那只是汗而已。 “我去洗个脸,睡得好热。”余乐起身,顺便把毯子也丢给了白一鸣。 一起下来的谭季不知道在哪儿,大厅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很多人像余乐一样找地方在休息,醒着的人也在交谈的时候也降低了音量,更多人只是安静地玩着手机。 余乐一路走到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冰冷的水盖在脸上,还真是提神醒脑,瞬间精神了。 回去的路上,余乐看见了躺倒在沙发上,窝着睡觉的雅克,颜值高的人就连睡着都很赏心悦目,路过的余乐还多看了两眼。 至于其他的国际友人,余乐就不知道在哪儿了,他们也不总是聚在一起,毕竟比赛的时候是对手,自己表现的好容易变成张扬,自己表现的不好难免也会有点儿情绪,总之比赛就好好比赛,培养友情有其他更多的时间。 回到座位上,温度还在,余乐又把毯子拿过来,戴上耳机,开始在脑袋里过动作。 睡了一觉醒来,思绪变得流畅了很多,复盘自己上午的预赛,也能够找出更多的问题。 这一脑内复盘,时间唰唰过去,很快就到决赛开始的时间。 一开始是赛场的音乐响起,然后大厅里睡着的人纷纷起身,脚步声多了起来,但杂音达到了一个程度,说话的声音自然会放开,越来越吵。 余乐果断停下复盘,利用最后一点时间,争分夺秒地热身。 接下来可是决赛了,要更努力才行。 陆陆续续的,团队成员不知道都从哪儿冒了出来,其他人没有多说,只有路未方说道:“柴总让我告诉你,不用着急,稳定发挥,稳定进步,你拿奥运资格没问题。” 余乐点头,知道柴明是不想给自己压力,稳定发挥,排名尽可能靠前,就有奥运积分,如果急于求成,出现大量失误,排名掉落,就不用想奥运积分了。 现在的重点不是余乐能不能在比赛里拿冠军,拿奖牌,而且获得奥运积分,成为华国第一个获得男子坡面障碍技巧奥运资格的队员。 余乐很清楚自己的目标,他不急,很稳。 这也是他在预赛只拿第六名的原因,他分得清楚轻重急缓,不能任性的去拼成功率,成功了固然好,可要是失败呢? 参加奥运会,一直是他未尽的梦想。 而且。 总要得到了资格,才能去争夺奥运奖牌吧。 白会长难得开口:“余乐的状态我很放心,他是非常稳定的运动员。” 说完,白会长还看了白一鸣一眼,显然对白一鸣无法进入决赛,有点耿耿于怀。 余乐没有转项前,白一鸣的U型池和坡面障碍技巧,都是华国第一,在未成年组,就有着完爆周晓阳的能力。 不过余乐来了之后,白一鸣的坡面障碍技巧就不行了,毕竟不是主项。 而且各国都以奥运周期,四年为一个时间段培养队员,今年是奥运年,那么各国选手能派出来的,一定是调整到了最好,状态最为巅峰的选手。 白一鸣跟不上比赛的节奏很正常。 可惜望子成龙的父亲,显然对白一鸣有更高的期待,更不愿意将这些可以理智安慰其他人的话,用在自己儿子身上。 余乐看见白会长的目光,就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位会长大人这个时候,是以一位家长的心态在面对白一鸣,而不是一个立场应该更为公正的领导。 “我走了。” 赛场响起广播的时候,余乐拎上他的滑雪鞋离开了,这对父子的问题他真的解决不了,只能交给时间来看。 决赛选手要发新背心了,余乐身上穿的还是预赛背心,前面是大大的白色的“26”号,后背则是这个赛季的积分排名。 “洲际杯”赛季积分关系到“世界杯”的参赛名额,在一些人心里,“世界杯”总积分第一名的冠军,甚至比奥运冠军的含金量还要高。 “洲际杯”积分每次都有变化,但一般预赛就会贴上,但这次的“洲际杯”是进入冬季后的第一场比赛,不一定要贴。 但大赛组还是从国际雪联那里得到了选手目前的赛季积分。 这个积分来自于几场南半球国家,在夏季举办的前置赛。 澳国赛场、南非赛场、利智赛场和浪漫国赛场。 工作人员叫着:“余乐,来,一号。” “咳咳咳!” 余乐夏季参加了南非的比赛,并且拿到了第一名,获得了100的积分。 不过这不是奥运积分。 也和“世界杯”积分没关心。 就是“洲际杯”积分,以前华国队在坡面障碍技巧项目很缺积分,连30分的“世界杯”资格都拿不到,现在不会了。 余乐的前置赛夏季非洲杯,冠军拿的还有点容易。 就是没想到排在第一名。 这排名怎么算的啊,四场比赛呢,他怎么排第一了? “比利,来,二号。” 余乐眼巴巴第看着比利,手里还拿着“1号”的贴纸,有点烫手。 “要我帮你吗?”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过来的亨利问着。 余乐有疑惑就问:“是因为南非杯最早举行吗?” 亨利看看余乐手里的号码,明白了:“当然。” 第一次拿到“1号”的余乐才放松下来。 他不是不喜欢“1号”,只是觉得现在还没到时候。 亨利拍拍他,笑了。 那边,号码还在继续发放。 余乐是八月份拿到的“夏季非洲杯”冠军。八月份一起比赛的还有利智举办的“夏季美洲杯”,比利参加了那场比赛,就比余乐晚不到一周的时间。 澳国的比赛算在亚洲,但因为国际关系的原因,余乐他们完全没考虑那里的赛场,但盖伦去了,他拿到了“3号”。 剩下就是浪漫国的“夏季欧洲杯”,拿到第一名的是卡格尔。 四场比赛的第一名都发放了号码牌后,就轮到了获得第二名的选手,被叫上去拿“5号”的是雅克,“6号”和“7号”是不太熟的选手。 亨利去拿了“8号”,这说明亨利和卡格尔去了一个赛场,亨利在比赛里输给了卡格尔。 再接下来就是第三名。 似乎所有人都没有选择重复参赛。 事实上,如果不是不参加洲际杯拿不到世界杯的门票,很多选手是不会去参加夏季滑雪比赛的。 相互间似乎有种默契,避开了彼此存在的赛场,大家一起拿积分,最后在世界杯赛场上出现的,依然还是这群人。 大概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吧。 余乐是第一次知道。 去年这个时候,他还挣扎在东拼西凑赚积分,忐忑不安的阶段。 今年却已经拿到了“1号”背心。 低头去看手里的白色号码…… 余乐偷偷吸凉气,莫名有点儿爽。 贴好背后的号码,终于开始出发。 比赛的进程拉的很快,因为下午还有女子组的预赛。 12名选手进入决赛,三轮的时间比较好固定,全程下来不会超过一个半小时,剩下的整个下午时间,就都留给女子组进行预赛。 “洲际杯”的预赛不限制报名人数,也不限制年龄,但必须是国际雪联登记在册的运动员,这样算是杜绝了大众选手胡乱报名,占用人力物力。 然而人数还是不少。 什么叫做登记在册的运动员? 国家自由式滑雪队都是登记在册的国家级运动员,那么多国家,最后报名的人数都不少,所以预赛最是耽搁时间。 如果不想天黑了才下山,前面的比赛就要快一点。 余乐到山上的时候才中午一点半,排在前面的选手就要准备比赛了,他必须再争分夺秒地活动一下。 他活动的时候,其他人也没有打扰他,就连亨利这样的话唠也找了个角落独自准备,小屋里很安静,直播电视开着,对准了雪道暂时还看不见人影。 就要决赛了。 大家压力大也不算大,小也不算小,如亨利这样的老选手,对自己的成绩和排名有充足的准备,底线大多是保十争三。 和盖伦、约拿比了那么多年,确认干不过,干脆躺平,他心目中定义的主要对手,还是如余乐、卡格尔这类准一线的选手,压力自然不大。 所以这边余乐还在抓紧时间,想要看看能不能往前冲击,给盖伦、约拿造成压力,甚至能够一举超越他们的时候,陆陆续续的就有很多选手已经很敷衍的活动结束,坐下的坐下,准备比赛的准备比赛。 【叮咚!男子组坡面障碍技巧比赛即将开始,请各位选手做好比赛准备。】 优雅的女声说着标准的英语,声音从头顶四个方向的音响里传出,重复说了三遍。 余乐的紧迫感在这个过程里开始加剧。 自己转项后,第二个赛季的第一场世界级比赛,决赛终于要开始了。 他在预赛的成绩其实不算差,能够在转项第二年就可以稳进前十,天赋已经非常了得,全世界范围内已经有不少人在议论他。 如果成绩可以更好,谁又会嫌弃自己的奖牌少呢? 余乐不仅想拿奖牌,他的目标从来只有一个,就是那枚金牌。 多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在比赛开始的通知结束后,早就等候在赛道上的两名滑雪裁判出发了。 正规的比赛里,裁判会在比赛宣布开始后,出现在赛道上,对每一个道具进行最后的检查,虽然只是走流程,但也不能太过敷衍,如果赛道出现问题,导致选手受伤,主办方和裁判都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检查流程从第一个道具开始,裁判脚踩雪板,在道具边稍作停留,确认无误后举手示意。 摄像头一路跟着裁判下滑,他的脸和动作出现在直播电视里,在休息室待着的选手,都可以看见这一幕。 剩余的热身选手,也逐渐停下动作,目光跟着裁判走。 在裁判滑到第二个街区的时候,余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动作慢了,但气氛使然,当其他人都盯着电视看,他的目光也免不了会跟着看过去。 余乐想了一下,干脆提了一下裤子,一个“一字马”就拉了下去。 最近没事儿,他经常做柔韧性的训练,一字马拉的很轻松,一下就到了底。 然后就那么坐在地上,抬头去看电视。 水木朝生在另外一边热身,他预赛成绩很不理想。 去年他甚至有心争夺世界杯分站赛的冠军,在洲际杯也很幸运地拿到了一场比赛的冠军,虽然那场比赛盖伦没来,但他确实赢了约拿,本该是上一届的黑马,一飞冲天。 如今伤退,再回归赛场,决赛都差点儿进不去,他的压力非常地大。 这些压力统统表现在他无法踏实坐下休息,以及那对深深的黑眼圈上。 当裁判滑到赛道底,最后一次举手示意的时候,就表示这个程序走完,终于要比赛了。 水木朝生大概是所有人里第一个将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移开的人。他将视线收回,打算埋头继续热身,视线却在一处凝固,瞳孔震颤。 过了两秒,收回来,忍不住又看。 还在拉“一字马”的余乐没有发现水木朝生在看自己,他一直在看电视,这样做就可以兼顾训练和看电视了。 这时其他人陆陆续续的也将目光收回,还有人往门边去,不需要等候通知,都知道什么时候该自己出发上场。 亨利看见余乐,“噗”一声笑了,“余乐,你总是让我惊讶,这是什么姿势?” 余乐笑:“就是拉展身体。” 亨利看他这样,干脆走到他身边蹲下,说:“你的那个原创动作,我看了一下,确定不是我能做的,大概这里也只有你能做。” 但没想正路过的比利听见了,停下来说:“亚瑟做了那个动作。” 余乐和亨利一起看过去,亨利问:“亚瑟?亚瑟·德兰?” 比利点头:“就在一周前,全米滑雪赛上,亚瑟做了这个双飞燕的动作,落地还不错,比余还要稳。” 亨利想想,看向余乐:“被青出于蓝了?” 余乐无所谓地笑:“有视频吗?我看看。” 比利说:“有,等比完赛吧,我发你手机上。” 比利算是余乐在世界赛场上,留下通信方式最早的朋友,虽然那之后都没有联系,彼此关系也远远不如更晚认识的亨利。 不过多个朋友的好处这不就出来了,一直没关注其他国家比赛的余乐,如今也会得到消息。 这边亨利等他们说完,好奇地问余乐:“那新动作你今天要做吗?” 余乐不确定,摇头:“看情况。”想了想,又说,“应该不会。” 亨利说亚瑟的落地比他稳,那么他继续做的话,很可能被成为对照组,不管新动作老动作,一旦有了多个对照,就会评出好坏,也就没有优势可言。 余乐原本也没想过做,亨利这么一说,他就更不会做了。 “那你还压什么?”亨利看看他笔直分开的双腿,嘀咕,“练跳水出来的就是不一样,掰断我的腿也做不到这个程度。” “也不是为了做什么动作,这样只是热身的一个过程。” “之前可没看见你做过。” “只是你没看见。” “好吧,你继续压。”亨利站了起来,他准备比赛了。 他在预赛抽到的签数是19,排在余乐的前面两位,这次抽签,大神排在余乐前面的很多,足有7个人在余乐前面进入决赛,所以余乐难得在比赛里排在后面一点上场。 “慢慢练吧,我出去看看。”亨利不再打扰余乐,转身去找卡格尔,他需要大量的交谈和社交来减压,让他暂时忘记比赛的事情。 亨利离开,比利也走了,余乐干脆也起身,活动身体的其他部位。 久违的通知声终于响起。 【请四号选手,卡格尔前往出发台,准备你的比赛。】 【请九号选手,盖伦前往出发台,准备你的比赛。】 【请十号选手,比利前往出发台,准备你的比赛。】 广播一口气叫了三个选手的名字,并且重复的两遍,才安静下来。 休息室里,一时间都是加油打气的声音。 世界顶尖的选手有限,每次比赛都能遇见,就算不能成为朋友,都会有基本的交谈,更何况这群人里有亨利和比利这样的社交达人,在他们率先为其他人加油后,自己也好收到同样的祝福。 余乐的声音也汇聚在人群里,除了盖伦,他和其他两个关系都到了互相祝福的程度。 “加油卡格尔,比利加油。” 听见他的声音,两个已经拿到雪板的人都转身挥手。 “你也是,我们在下面等你,希望能看见你的1620。”比利祝福着,三人鱼贯走出了门外。 比利的祝福有人听见了,看向余乐。 1620是余乐目前能够拿出的最高技巧,在这个决赛场里足以站在第一梯队,但他在预赛并没有滑出来。 有些人很重视,不着痕迹地观察余乐,但也有人并不在乎,大比赛和小比赛,和训练都不同,训练能够完成1800,但在比赛里一次1440都无法完成的选手,大有人在。 12名决赛选手里,对余乐能够完成1620这个技巧,而惊讶的,大概只有自闭了快一年的水木朝生了吧。 他眉梢高高扬起,视线无法控制地落在余乐身上,去年他拿到第五名的那场比赛,是1260,三周半的翻腾加半周转体,今年就进了一大步,四周半了? 这么快? 水木朝生到不认为这是余乐在吹牛,毕竟说话的人是比利,其他人也一副了然的模样。 他只是……压力很大。 休息一年回来,天都变了似的。 自己实力下落严重,关注的对手却进步神速。 蹙着眉,水木朝生闭眼放松,缓解身体的不适。 第192章 比赛开始了。 卡格尔已经站在出发台上, 等待出发点裁判的指令,亨利和卡格尔的关系很好,站在窗户边上看着, 要不是担心影响发挥,一定鸡血十足地为卡格尔加油。 余乐手上没停,也拉长了脖子看, 正好看见卡格尔滑下去的瞬间。 目光转移,落在电视屏幕上。 倒滑出发的卡格尔, 初初速度很慢,也没有选择超小型的U型壁为自己加速, 笔直朝着那座高有80厘米,长度在五米的平桥滑去。 正面, 一个270°的转体上桥,转眼到达桥尾,又一个270°的【麻花】下桥。 移动摄像机沿着头顶的绳索,追着卡格尔拍摄,传输过来的画面平稳清晰, 直至他来到第二个道具前,视线突然变成侧拍。 这是无人机拍摄的。 从侧面拍摄能够更清楚看见选手的动作, 给观众看是一回事儿,主要还是为了让裁判看的更加清楚。 第二道具卡格尔完成的也很好, 难度算不上顶高,但贵在稳定。 卡格尔是一名27岁的老选手了, 虽然体能精力方面肯定有所下滑,但他依旧以自己丰富的比赛经验, 干掉了国内很多后起之秀, 矗立在挪国公园滑雪的大神榜上, 闪闪发光。 第三个道具,毫无疑问,卡格尔选择的是那面U型池。 到了他们这个水平也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作为这个赛道的特色道具,不擅长也要头铁地滑过去,不然裁判给出的分能让你肉疼很久。 卡格尔没有U型池的兼项,他显然也不擅长U型池,但烂船还有三寸钉,U型池和坡面障碍技巧之所以都归类到自由式滑雪项目里,当然是因为他们有很多相同的地方。 空中翻跟头,别的滑雪项目可没有。 卡格尔做不到在U型池上翻三圈,但翻个一圈半,两圈没问题。 余乐在预赛的时候也关注过卡格尔的比赛,他太前面了,又是第一个一流选手,其他人也很想通过他来初步确定这场比赛的水准。 所以在预赛里,余乐记得卡格尔完成了一个一圈半的偏轴。 但在电视屏幕里,卡格尔却做了两周偏轴,并且顺利落地。 余乐顿时了然。 难怪卡格尔在前面两个街区的难度都不算高。 他是刻意降低难度,尽可能的增加速度,为了在U型池完成一个更高难度的动作。 单凭这一个动作的提高,他未必能拿到奖牌,但一定会刷新自己的难度储备,让裁判留下他也可以在U型池完成一个加高难度技巧的印象。 为了今年的奥运大赛,大家都打了一手好算盘啊。 卡格尔再往下去,两周的二分之一馆和三周的三分之一馆,他都选择了两侧的小跳台,偷了半周,难度不算太大,但速度很快。 看到这里,余乐抿了抿嘴,停下了所有热身的动作,关注卡格尔的最后一跳。 牺牲前面的难度,积累速度,为“关底挑战”做准备,也是一种计策。 丢弃几个小道具的高分,却获得极高的全程分。 如果卡格尔最后一跳能够完成四周或以上的跳跃,那么他这一轮的比赛,一定可以拿到90以上的分数。 卡格尔滑上了那个又宽又长的“印刷机”跳台,往右侧滑出的弧线,代表了他要完成的是一个左侧转体的空中动作。 飞起的那一刻,从跳台边缘铲飞的雪花就可以确认,他确实达到了四周的条件。 速度很快。 起跳的力量也很大。 各种优秀条件的达成,让他在空中轻而易举,快速地完成了前面三个偏轴转体。 但最后一个转体有点慢了。 大概是蜷缩的不够的原因,还是他把一部分关注点放在了抓板上,总之当他最后一个转体做到一半的时候,余乐从抛物线的角度,轻易就看出了一点危机感。 动作慢了,展开就容易不足啊。 会影响落地的。 余乐虽然和卡格尔是竞争对手,但他从不认为自己应该为对手的失误庆祝。 这是无能的表现。 同样的动作他也能做,而且有信心比卡格尔做的更好,所以这一刻,他还是希望卡格尔能够凭借他丰富的比赛经验,稳住这一跳。 果然,最后一周的降速导致了后续一系列的问题。 卡格尔最后一周才结束,就要面对落地,但他身体的展开度还不够,手臂也还没有到位,就更不要说雪板应该达到的角度。 总之就是还没有准备好,他就迎来了落地时候巨大的冲击力。 膝盖虚不受力,腰腹肌练的再强也无法面对这样的冲击,一阵雪花飞溅,卡格尔摔倒在地上,一只雪板飞出七八米远,他自己也冲出了三四米远,才勉强停了下来。 功亏一篑。 而且这一摔委实不轻。 坡面障碍技巧就是个摔跤比赛,就连约拿盖伦这样的大神,在比赛里也会出现摔倒的情况,就更不要说他们这些准一线的选手,一场比赛预赛加决赛五轮,不摔上一次,都是发挥特别好了。 所以摔的多了,有了经验,只是看别人摔的姿势,就知道这一次摔的重还是不重。 必须重啊。 最后一个跳台最高,速度最快,摔的最疼。 现在就看卡格尔在即将摔倒的瞬间,是硬扛冲击想要稳定身体,还是优先选择保护自己。 后者虽然还是有可能受伤,但对于摔惯了的他们而言,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安全的。 余乐屏息,休息室里也很安静。 视线落在屏幕里,还在徐徐滑动的身影上,直到卡格尔撑起自己,重新站起来,沮丧地去找飞出去的雪板,休息室里近乎于凝固的空气才重新流动。 “哇哦,这一摔真够呛。”亨利像是感觉到了疼痛一样,缩着脖子,“希望没事。” “他应该想要通过抓板拿一个高分,所以影响了最后一周。” “前面已经完成的很好了,要是早点收回来就好了。” “不能贪心。” 在空中的抓板时长,也会影响分数,卡格尔显然打着在最后一跳拼一次的想法,试图通过抓板拿到更高分。 确实贪心了。 大家都是世界级的选手,看一眼就知道卡格尔的打算。 如果他更早松开雪板,这一跳说不定就成功了。 可惜谁都没有预言能力,坡面障碍技巧是自由式滑雪里最复杂,最考验临场判断力的比赛,可能只是一小点失误,就会导致前面的优势全部消失。 卡格尔这一摔,全程分直接崩盘,最后只拿到了44分。 出现在电视里的卡格尔对着镜头,很失望地怂了一下肩,转身走进了选手通道。 在镜头切走前的最后一秒,卡格尔正弯腰去看自己的脚,看来刚刚那一摔不是全无影响,只希望没有摔到骨头。 “骨折可就站不起来了。”看见余乐停下热身,就挪过来的亨利说着,“大概有点扭着吧,希望不会影响他接下来的比赛。” “等他上来,就知道了。” “是的,他过于急于求成,我一直以为他很稳,国内的形势果然带给了他很大的压力,这届奥运会后卡格尔并不想退役,但他确实在下滑,未来这也是我们的宿命啊。” “我觉得我还可以参加一届奥运会。” 亨利转头看向余乐,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22岁,真羡慕你。” 今年22岁,五年后的华国冬奥会,余乐就27岁,那个时候他可能会面临卡格尔同样有心无力的问题。 但事在人为,余乐无论如何都要拼两届奥运会,才甘心。 说话的时候,直播画面已经切到了盖伦的脸上,这位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的王者,吸引了休息室里所有人的注意。 头顶上的广播在叫第四名选手出发,被叫到名字的人却拿着雪板站在门口没有动,和所有人一样,他也要看完了盖伦的比赛再走。 到了决赛,总要拿点儿真东西出来。 进步的不光是自己,所有人都在拼命的锻炼。 盖伦去年丢掉世界第一的名头,没理由不赶超回来。 盖伦出发了。 王者选手一出场,就能够看到他和准一线的差距。 他没有放弃任何一个小道具,450度的下桥,【大灾难】和【桥上跳】都很努力的去完成,面对U型池的特色道具,他也能够完成2周转体后,从容离开。 跳台区没有盲目的冲击难度,两周台跳两周半,三周台跳三周半,到了最后一个印钞机跳台,无论速度和力量积累的并不比卡格尔差,但他并没有盲目地去尝试四周半的难度。 还是三周半,但却做了一个双手抓板头的抓板动作,然后从容落地。 “帅!”亨利由衷地赞着。 余乐点头,“确实很帅。” 坡面障碍技巧并不是空中转圈比赛,有一个空中技巧的小项就够了,坡面障碍技巧如果只是一味追求空中圈数,并不是裁判愿意看见的。 合适的圈数,配上足够难度的抓板,保持空中姿态的完美,才是这项运动的良性发展。 可惜,这样的说法,只有极少数人适用。 如盖伦、约拿这些世界第一,或者是曾经在世界杯等大赛拿过第一名的,如卡格尔、比利这些裁判心里真正的一流选手,他们在裁判眼里的难度储备已经很高,在足够的印象分影响下,即便空中周数少一点,裁判也会判定那是一个很优秀的跳跃。 但这种优势,余乐不能用在自己身上。 在裁判心里,他只是个还不错的准一线新人。 准一线和新人还得分开解释。 准一线说明他具有达到一线选手的潜质。 新人代表他的发挥不会很稳定。 所以在这些印象的影响下,余乐如果只想靠这样方式拿到高分肯定不现实。 盖伦这么做,会让裁判觉得他“化繁为简”“返璞归真”,余乐这么做,裁判只会觉得他做不了更高难度,这是他的极限。 就是这样。 余乐在这个赛季有很硬的一场仗要打。 他必须疯狂地上难度,才有可能超越这些已经把裁判印象刷满分的老将们。 这样想着,盖伦的分数也出来了。 94分。 余乐:“……” 这个分数是锁定冠军了吧? 决赛第一轮第二场就出了这样的高分?后面还怎么比? “感觉有点偏高啊。”亨利有点不服气,“92分就差不多了吧。” “看来这一场裁判更想看见出色的抓板,你可以尝试一下。” “……”亨利沉默两秒,“再说吧,我可没有盖伦那么高的影响,那些老家伙心里他就是个宝贝,谁说没有一些同情分在里面。” 后面这句亨利压低了声音,只有余乐听见。 亨利很少去吐槽某个选手,并不是说他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他从来没有对余乐说过这些。 如今余乐的成绩和他相近,两人在同一个阶层,颈部选手的尴尬和无奈,他相信余乐能够对他的话感同身受,同仇敌忾。 裁判的印象分实在是个很要命的隐形数据,有些人莫名的就是无法刷满这个数据。 余乐没有说话。 这是他的习惯。 程文海也喜欢向他吐槽一些人和事儿,他永远是那个最保险的树洞。 不是应该传开的话,就应该止于他。 亨利没有得到回答,看向余乐,来自古老东方国度的年轻人并没有给出回应,但身上的气息很平和,即便他什么的没有说,只是这样平静的望过来,就有一种认同感。 亨利非常喜欢余乐的沉稳,而且身上有种奇妙的亲和力,好像一直很平静,像脚下的土地平稳,像大山安定,又如同冬季落在身上的暖阳,这是他迫不及待将余乐带进他交友圈的原因。 他太喜欢余乐了。 吐槽是自然而然说出口,余乐让他放下防备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但余乐并没有让他觉得这些话不该说,反而在这样的对视里,他会生出更多的倾诉欲。 奇妙的东方人。 “不过去年约拿能最终上去,确实和裁判的审美偏斜有些关系。亚瑟再拿一届冠军,他就要四连冠,时间太长了。” 亨利刚刚无端升起的情绪又沉淀了下来,小声说道:“金字塔顶端的选手风格,会影响基层,过去三年所有人,都在学习盖伦的滑法,有些年轻的小孩就连起跳时候手臂摆动的位置,都是一模一样的。 让盖伦先下去一年,这已经不是裁判审美的问题,而是为了整个运动项目的良性发展。” 余乐扬眉。 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 但仔细想想,却很符合逻辑。 他在新人阶段就看了太多盖伦比赛的视频,耳朵里每天听见的都是盖伦的名字,如果不是他练了那么多年跳水,换项的时间太短,一定会更多的去研究和模仿盖伦的动作。 就他知道的,年轻的孩子,不就是被严格要求了每个动作的规范化吗? “规范”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从世界第一的滑雪选手身上来的。 余乐就见过章晓他们的训练,真是严格到摆臂的幅度和呼吸的频率,就像一个个流水线出来的产品,很精美,没有瑕疵,但缺少灵魂。 长此以往的发展下去,当然是不健康的。 国际雪协和教练组,强行违背自己的审美,将盖伦压下去,也是为了及时止损。 想到这里,余乐就必须感谢柴爸爸。 柴爸爸从未对他的动作有过任何的纠正,在最基础的训练结束之后,所有的难度技巧都是他自己摸索着上来,保留了他独特而鲜明的个人特点。 好像突然就解开了他去年才转项,就能够拿到世界杯第五名,力压水木朝生一头的谜题啦! 余乐的眼睛眯了起来,心情极好。 果然还是柴爸爸有先见之明!不着痕迹的安排,却给了他更加广阔的未来! “阿嚏!” 远在华国的柴明打了一个喷嚏,把被子搂紧,翻身又睡了过去。 在睡梦里,他梦见了余乐。 从平桥上滑过的年轻人,裹挟着风雪,呼啸而来,像一支青翠碧绿的竹,挺拔而坚韧,有种独特的风骨。 好看极了。 让人不忍心破坏,只想长久地看着,看他乘风破浪,披荆斩棘…… “到我了,一起出去吗?”亨利被喊到名字的时候,期待地看向余乐。 余乐点头,他就在亨利后面上场,左右无事,提前出去适应寒冷也行。 两人拿上自己的雪板,一前一后出了门,屋外的天气很好,无风,阳光充足,比赛期间很少会遇见这样的好天气。 山里风大,比赛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儿风,下小雪也很常见。 余乐的视线稍微扫的远了一点,就被雪山上倒映的雪白刺了回来,急忙垂下眼睛不往远看。 滑雪选手视力不好的很多,滑雪镜有点阻碍视野,有些人为了更好的训练,就不戴滑雪镜,但正规比赛要求必须戴。 “这是我们给你买的那块雪板吗?”亨利的视线落在余乐抱在怀里的雪板上,蓝色的板底很漂亮,配上余乐身上这套湖青色的滑雪服,相得益彰。 面对亨利期待的目光,余乐非常狠心地回答:“不是。”这块雪板已经归小白了。 亨利表示不信:“这不是定制雪板吗?我看见以赛亚的签名了。” 余乐解释:“以赛亚还有另外两个订单,一个是小白订的,还有一个是队里订的。谢谢你们送的雪板,我很珍惜,舍不得现在就拿出来用。”余·端水大师·乐出现。 亨利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希望你穿上我们送的雪板后,可以拿到一个世界冠军。” 两人说话间走到了出发台的后面,工作人员的视线落在他们的背心上贴着的号码,没有阻止他们靠近出发台。 但也只到警戒线前。 出发台里只能站一个人,是为了避免即将出发的选手受到影响,至少余乐就不喜欢在自己出发做最后准备的时候,身边到处都是导致分神的人。 站在这里,亨利也自觉地降低了声音:“约拿还没有上,卡格尔出现失误,94分到第二名85分还有很大的空间,看我的这一轮先抢个第二名。” 余乐笑:“你肯定没问题,先保守滑一轮吧。” “我也这么想,卡格尔就是太着急了,不过他如果第一个出场有更好的表现,是有可能拿下更高得分,可惜成了盖伦的对照组。”说完,亨利想到什么,回头张望,“卡格尔这时候应该上来了,希望他没有事。” “会没有事的。”余乐安慰。 此时,警戒线被打开,排在卡格尔前面的选手被放了进去,准备比赛。 马上就轮到的亨利不得不收敛情绪:“我要上场了,或许下去就能遇见卡格尔。” “那你准备一下,就先不说话了。”余乐也想最后活动一下,走到外面体温降的就有点快,虽然这点儿时间,手脚还不至于僵硬,但保持体温还是有必要的。 大概又等了一分钟,排在亨利前面的选手出发了,这个时候亨利被放了进去。 马上就轮到了余乐。 卡格尔也从缆车站那边走回来。 余乐怕影响亨利比赛,对卡格尔只是挥手招呼,同时视线落在他的腿脚上,观察他的状态。 不是很好。 卡格尔的左脚明显不敢用力。 余乐不得不快步走了上去,来到卡格尔身边,小声问:“怎么样?” “没事,只是有点扭着,没有伤到骨头,放心吧。” “还要继续比赛?” “试一下吧。” “很疼?” “能忍。” “好吧,你进去好好休息,在比赛前就不要动了,马上轮到我,就不聊了。” “谢谢关心,注意安全。” 简短的交谈,余乐匆匆回到出发台的时候,亨利已经出发了,工作人员打开警戒线,正等着他。 裁判也扭头看他,似乎不太满意他的拖拉。 好在出发点的裁判并不参与打分,余乐并不在意裁判对自己降低的好感。 他走进出发台,将雪板放在地上,并且踩了上去。 第二声“咔哒”响起的时候,裁判突然开口说道:“卡格尔还好吗?” 余乐惊讶地抬头,继而摇头:“不是很好,受伤了,但他想要再试一下。” 裁判微微叹气,严肃的面孔变得柔软下来:“你们都要注意安全,今年可是奥运年。” “谢谢。”余乐笑着回应裁判的善意,看来自己刚刚去关心卡格尔收获的是这位裁判的好感。 可惜依旧没有什么用处。 穿好滑雪板的余乐,再一次检查了自己的装备,然后来到了出发点上。 当无人机从山下飞回来的时候,裁判闭上了嘴,表情也重新变得严肃。 移动摄像机从舱内滑出来,悬挂在距离余乐三米远的高处,焦距调整,对准余乐。 这说明比赛就要开始了,就剩下最后一个程序。 余乐把滑雪杖戳在地上,深呼吸了几口气,身体已经侧在了坡顶的边缘。 终于,裁判手里拿着的对讲机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余乐抬眸看向裁判。 裁判面无表情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准备好了吗?” 余乐点头。 “出发。” 第193章 于是已经斜在坡上的身体往后扭动, 雪板沿着雪坡的坡度倾斜,倒滑出发。 初初速度很慢,但当余乐的身体完全扭转过来, 背对着雪道的时候,速度很快就升了起来。 他一边沿着坡度往下滑,一边调整方向, 一路斜到了雪道的边缘处。 那里有一个U型的加速区。 选择这里,可以获得更多的速度, 却做不了正面上桥的技巧。 可以后面再做。 余乐选择的路线和道具都已经提前计划好,他的大脑就像一台配置极高的电脑, 不仅提前录入了各种精密的数据,更是能够在出现小小差池的时候, 调用各种备用数据进行替代。 清醒的大脑发出指令,但身体配不配合就是另外一回事儿,好在训练就是千锤百炼的一个过程,训练效果越好,失误就越少, 能够用上备用计划的时候实在不多。 余乐的第一个街区,就是那座五米长, 高有80厘米的平桥。 一个折返的滑行,帮助他在出发的时候, 获得了比直接滑下来,还要多5迈的速度, 这个速度用来做270°上桥,最是合适。 余乐倒滑靠近, 这个过程依旧在不停校正身体的角度。 倒滑方面的技巧, 无论运用在哪里, 只要成功,分数都会比较高。 因为难度大。 很多人都觉得余乐除了450°的大灾难,应该已经掌握了街区里几乎所有的技巧。 事实上并不是。 余乐也有失误的时候。 如果成功率无法达到95%以上,余乐就会判定这个技巧自己没有掌握。 在比赛里出现5%的失误他可以接受,再高就不行了。 不操心吃穿,天天练着的东西,如果还会出现失误,那就是他练的还不够。 其中,在出发之后,第一个街区里,首先由于速度的原因,余乐就一直只能完成270°的正滑上桥,和180°的倒滑上桥。 270°的倒滑上桥,他确实可以在后面的街区完成,但第一个街区就不行。 所以对于余乐而言,这是一个新的更高难度的技巧。 决赛了,总是要努力一下,试着去拿更高的分,至少也要拼出一个90的总分吧? 深呼吸。 从胯部拧转的身体,可以很好地看见身后的视野,在抵达起跳区域的瞬间,余乐毫不含糊地起跳。 这个动作,他的成功率不到95%。 有失败的可能。 小心。 谨慎。 全神贯注。 身体在半空中拧转大半圈,雪板就撞在了桥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滑雪时间长了,有时候只是起跳就知道自己这个动作能不能成。 听这声音也是正确的声音。 是脚下的雪板落在桥上,还是脚尖或者脚后跟的雪板落在桥上,完全是两个声音。 沉闷的重声,还有清脆的轻声。 更不要说身体的平衡机制所感应到的轴心问题。 一切都是妥妥的。 余乐在眨眼的功夫,就换了一个朝向,稳稳地落在了桥上。 没有一丝晃动,平衡感让他轻松站立在80厘米的桥上,站直。 便是如同脚踏冲浪板,乘风破浪的俊逸。 这种感觉又来了。 在电视屏幕前看着这一幕的裁判,发现自己就算不去看余乐身上的号码,只是凭借他在桥上的姿态,就能够知道这个人是谁。 非常独特的个人风格。 和大部分都觉得压的越低,重心越稳的选手不一样,这个来自华国的余乐,他喜欢在桥上站起来。 也是唯一能够在桥上,把腰背挺直的选手。 看惯了压得低矮的,姿态狂野帅气,如狼似虎般的桥上姿势,余乐这独树一帜的身影,真的很难让人忘记。 也难怪现在在国际雪联里,议论余乐的声音越来越多。 前不久才结束的国际自由式滑雪裁判研讨学习会,单是余乐一个人,就占据了五分之一的时间。 要知道自由式滑雪目前是五个项目,男子女子还有未成年组加一起,值得关注的选手足有30来号。 余乐一个人却占了六七个人的讨论时间。 那次研讨会后,之前听没听过余乐这个名字的人,都记住了他。 “很有个人特色的一名选手。” “天赋非常棒,进步神速,尤其是他的旋转和平衡能力。” “其实高难度的技巧也掌握的很好,已经可以做到1620的周数。” “去年还觉得他只会翻腾,今年的偏轴就练出来了,该说不愧是从空中技巧强势队伍走出来的吗?据说他原本跳水的水平也是世界一流。” “我个人最喜欢的还是他在桥上的姿势,你们真应该多看看他的视频,他每次都会习惯性的在桥上把腰背挺直,那种从容感我应该怎么形容呢?” 来自华国的刑说:“仙气,侠气。” “怎么解释。” 刑世杰挠头:“呃,很难解释,华国人都懂,大概是一种挺拔的,向上的,类似于中世纪的绅士,但又更加自由,没有那么刻板吧。” “是的,我很难理解,但如果从余乐的风格去看,他确实是独树一帜的优雅。” 这样的交谈有好几次,所以现场看过余乐的裁判,都会就他可怕的进步速度,以及他的个人风格赞不绝口。 因此,这次的洲际杯里,来了三名国际裁判,还有瑞国的国家级裁判,他们对余乐始终有种久闻大名的期待。 或许是期待太大的原因,余乐在预赛的两轮发挥比较一般的时候,他们都理所当然地给了一个略微低一点的分数。 大概就是“盛名不符”。 这种将失望的情绪,不知不觉投影在分数里,也是一种没办法的事情。 谁叫坡面障碍技巧,是一个较为依赖整体印象打分的运动呢。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决赛,余乐一出场就有点不一样。 被余乐上桥姿态吸引的裁判,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余乐这一个动作的难度有点高啊! 倒滑270°的侧面上桥。 就连盖伦也只是做了个270°的正面上桥,所以登场就火药味十足的,这是赛点要来了? 有了明悟的裁判们,更认真了。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电视屏幕,期待感被拉满。 会被那么多裁判提及,并且表达喜爱之情的选手,即便现在不行,也是极具有潜力,说不定哪一场比赛就上来了。 必须全神贯注地盯着,万一错过太多,经常出现在最高和最低分名单里,可以会被接受调查的。 余乐被裁判这么盯着,有好处也有坏处,滑的足够好,裁判心满意足会给他更高的分,要是让裁判生出“就这”的念头,分数肯定会压着最低分走。 虽说余乐不可能明白裁判在想什么,但尽量做到最好这一点,与他的目标不谋而合。 都已经比赛了,还是决赛,这是对他过去几个月训练,最重要的考试嘛。 必须做好! 余乐在开场就来了一个他现在还不是特别能够掌握的大招,顺利完成后,状态整个就不一样了。 好的开头。 足以让人意气风发。 所以今天余乐在桥上站起来的时候,比预赛还要高一点。 柴明没有逼着他改风格,他就按照自己习惯的练,平时训练的时候,他就能够站的这么高,对他而言,这就是一种心态上的放松。 平桥不受力,雪板落在上面,甚至感受不到摩擦感,速度会越来越快。 余乐却觉得这样不够快。 还可以更快。 为了能够在最后获得最佳的速度,他必须谨慎对待每一个道具,确保零失误! 转瞬间,桥尾就已经到达眼前,平衡保持完美的余乐,只是轻松的往上一跳,270°的【麻花】下桥,就轻松完成。 落地很完美,一丝速度没有影响。 还因为这一跳,更加快了一点。 大概能有40迈。 从这里开始到达第二街区,还能够增加5迈以上,就可以试着去做450°的转体了。 不过余乐没有做这个动作,因为他第二个街区要去的是一根10米的长桥,这个长桥高度50厘米,正是为了【大灾难】这个技巧而存在。 滑到长桥侧面的平台,深入到一米多的长度,便抵达了平台的边缘处。 这个设计也是为了【大灾难】而设计。 当大赛组专门设计出某个技巧而存在的道具时,最好是能配合他们的期待,去能做一次,而且最好是做成功,不然就会被判定——不够全面的选手。 余乐当然会挑战这个普通选手会绕道走的道具。 他在去年就可以跳270°的【大灾难】了。 只是今年他需要提高的技巧太多,又正好遇见换板,所以一直没有来得及练这一块儿。 反正距离年底还早,不急。 余乐从平台上跳起来的时候,并没有想那么多,计划都做好了,他不会轻易改动。 说是270°的【大灾难】,就做这个。 从平台飞成的身体,在空中旋转,在速度的加持下,余乐足足飞出了六米多的长度,最后“哐”的一声! 巨大的声响在耳膜上轰鸣。 重重地落在了桥尾。 轻松完成。 余乐滑雪后体现出的优点很多,但这里不得不提一句的,是他通过海量训练得来的成功率。 一旦被他确认掌握的技巧,只要不是发生意外,他一心一意去做那个动作的时候,通常都不会出现失误。 这次当然也是一样。 余乐这一跳完成的太帅了。 裁判室里的裁判们都在他将身体重新站起来的时候,眼里有了几分赞美和认可。 不愧是被很多裁判一场比赛就记住的“黑马”。 【大灾难】是一个很考验选手街区桥上技巧的一个动作,现在全世界能完成这个动作的也不过20来号人。 道具架在赛道上,滑和不滑,滑的质量如何,很容易就能区分出,这个选手是一流还是二流。 没有进入决赛的几乎所有选手,都绕开了【大灾难】这个技巧,又或者头铁想要试试,结果摔的稀里哗啦。 能成为年度“黑马”,肯定是有其极为过人之处。 说起来,去年的“黑马”是谁来着? 哦,是R国的那个才上成年组的小孩儿,本来所有人都在期待他能够一鸣惊人,甚至在他15岁的时候,就已经在国际雪联选手库里建立了个人目录。 然而现实是,他并没有一飞冲天。 虽然没有人去议论那个孩子,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并没有抗住成年组的压力,甚至压力大到伤痛住院的程度。 所以,这就是“拔苗助长”啊。 外国人的词汇里,没有这个成语,但他们都能感受到,水木朝生心态明显还不足以应付成年组,还不如去年就留在未成年组,也免了受这一年的苦。 至于余乐和水木朝生的矛盾和争议。 去年大多数站在水木朝生的那边的裁判,今年都站在了余乐这边儿。 毕竟,结果不是已经出来了吗? 那小孩儿口无遮拦,在网上胡乱发言,余乐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逆流而行,实现反超。 要说他不是因为理亏心虚,谁信啊。 散乱的思绪,直到余乐冲上U型池,才迅速收了回来。 果然还是要滑U型池啊。 想要冲击排名,冲击奖牌的选手,肯定都不会绕过这个选项,再难,也要迎难而上。 速度已经达到近60迈的余乐,冲上了U型池。 60迈,绝对是一个非常理想的速度了。 只有前面一点速度都没有丢掉的选手,才能够拥有这样的速度。 盖伦也不过如此罢了。 60迈的速度会让余乐被抛飞的很高。 高度足够,自然也就能够做出更高难度的技巧。 这是一个向右的偏轴转体。 余乐的一只手抓的在滑雪板上,手腕贴着脚后跟,抓在雪板的内侧。 【日本抓板】! 肩膀带动手臂,手掌抓着雪板,形成一个向上提拉的力量,接连两次转体。 720°! U型池! 并不是特别难的动作,但因为前面的速度维持的很好,所以腾空的时间非常长,被抛飞出去的身影旋出了帅气的线条。 然后早早的将身体展开,在下落的同时,再一次拧动身体。 180°的转体! 反向落地! 好!! 这个技巧是盖伦都没有完成的难度。 无论是盖伦,还是约拿,因为一心一意冲击坡面障碍技巧世界第一的排名,他们不会分出精力去滑其他的项目。 所以哪怕自由式滑雪的小项都有相同的地方,他们能在U型池做到的水平也很有限。 设在这里的U型池,大概除了U型池兼项的选手,其他人,最多也就能完成一个900°的难度吧。 余乐就很有意思了。 他并没有去提高周数。 不擅长的运动,多一圈的风险性太大了,很容易直接就摔倒在池底。 但他接下来半周的转体上,选择了和盖伦相反的反向,这就让他有了一个反向落地的加分点。 不过难度毕竟超越了单项选手的极限,余乐在落地的时候,是有一点点小小失误的。 滑雪板稍微岔开的大了一点。 这点小失误扣分很少,影响不大,只是会降低余乐保持到现在的速度优势,导致他在后面一系列跳台的发挥可能会差一点。 稍微有点可惜。 但又能够接受。 作为第二年踏上赛场,应该还能算作新人的余乐而言,他认真去对待每一个挑战,这种精神足以打动裁判。 唔…… 打动裁判,和让裁判在后面跳台区域给他漏分是两回事。 这完全就是私人感情,和职业道德的区分。 他们更希望的,是余乐能够调整过来,自己做到完美。 当然这一轮如果不行,不还有第二轮吗? 坡面障碍技巧就是在失误中总结经验,在摔倒后爬起来迎难而上的运动。 看选手这种摔都麻木的裁判,理所当然地认为,包括余乐在内,这一轮做不到,下一轮再做就好了。 余乐却不接受这种理论。 比赛就是比赛。 每一轮都很珍贵。 他倒滑落地的时候,因为脚下一边高一边低,出现了落地失误这件事,确实赖不了别人。 没控好就是没控好。 但他完全没有放弃的想法。 首先这个失误不算大,最多就没那么干净,会在全程分上扣一点小分。 唯一麻烦的是因此减掉的速度,能骤然降低了有10迈吧? 正常情况下,滑到这里的速度,应该差不多接近70迈了,这样才能够保证他在第一个两周的跳台,完成两周以上的技巧难度。 一旦低于60迈,不用想,就算是盖伦来,也就只能完成两周。 余乐手上也没有速度表,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少迈,他只能凭借经验来判断,大概是在60~65迈之间。 丢掉的10迈实在可惜。 但还不至于放弃。 就看接下来的操作了。 原本制定好的计划,因为意外开始有了变化,备用计划使用了出来。 余乐毫不犹豫地冲向了第一个跳台,二分之一馆右侧跳台。 原本他想用小跳台,刷自己的右侧动作的“难度储备”,但现在不用想了,捡自己最擅长的滑就好。 而且也要庆幸自己现在是在倒滑,虽然就是这个倒滑让他出现微小的失误,但也保证了他在这个跳台能有一个难度起跳。 冲上跳台的时候,倒滑的弧形路线并不比正滑差,余乐很注意自己的小细节的问题,短板问题一定要处理。 优秀的弧形线条,在飞出的那一刻,成功让他偷到了90度周数。 屈体,抓上板头,偏轴转体! 二分之一馆很不好做翻腾动作,所以余乐也不勉强自己,偏轴他现在一样掌握的很好,尤其是他本来就很擅长的左侧动作,轻松在半空中完成了剩下的270°,以及接上的第二周。 快如闪电的转体之后,身体迅速展开。 “展开”这个动作是跳水的核心,难倒其他人的技巧训练,余乐几乎没怎么花费心思就掌握了。 只不过是把大头朝下,变成双脚落地而已,那更简单了好不好。 世界一流水平的跳水运动员,必须就是快准狠! 明明速度不是很理想,无论是飞出去的高度还是力量,都稍微差了那么一点儿劲儿,但余乐还是凭借自己千锤百炼的爆发力,追赶上了丢失的速度。 人才从弧形线的最高处滑过,身体就已经展开,等待落地的到来。 然而这样并不是余乐的目标。 他在起跳前就已经做好了这一跳的安排。 只见他在腰胯在半空中轻巧的一拧! 滑雪板最先拧转过来。 同时板头已经高高翘起。 接着肩膀转动,留头一瞬! 转头! 眼前便是他刚刚才跳出了的跳台。 倒滑起跳! 倒滑落地! 900°偏轴转体和转体的混合技巧,完成! 落地简直就是水到渠成。 余乐从起跳开始,完成的一系列动作都太完美了,如果有人复盘的时候放到最慢的速度,一帧帧地查看,恐怕也找不到一点儿错来。 核心稳定。 轴心稳定。 就连滑雪板前高后底的角度,也与坡面完全契合。 “唰”的一声舒爽的声响,余乐已经如流星般,冲向了第二个跳台。 这一跳完美的发挥,让他追赶回了一点丢失的速度,在抵达第二个跳台前,速度已经达到了65迈以上。 毫不迟疑地,余乐在第二个跳台,选择了三分之一馆,中间的那个又细又长的跳台。 这一次还有什么说的。 翻腾必须走起啊! 余乐不再思考自己的失误,全神贯注在这一跳上。 随着跳台的不断升高,他的视野也在不断地变化,当余光扫到熟悉的位置,双腿猛的用力,往上高高跳起。 向前翻腾,加【卡车司机】抓板。 一周、两周…… 好像刚刚离开跳台,他就已经完成了两周的翻腾。 第三周,在爬上弧形高峰前,也迅速地完成。 已经三周了! 1080够吗? 当然不够! 这可是世界一级的赛场,在三周台完成三周,那是最基础的要求,必须再来啊! 余乐并不担心翻腾的力量不够,其实一旦转起来,惯性随便就让他转出五六圈,他需要做的,反而是要让自己尽快从翻腾的惯性里挣脱出来。 所以当两股不同的力量碰撞,拉扯的时候,才是最后一周时间都会比较长的主要原因。 这一点,余乐当然也不能克服。 整个第四周,就是从抛物线高峰落下那足有七八米的距离,然后再将身体展开,拉长的过程。 速度还是有点慢了。 余乐在这一轮的感觉很不错,如果没有丢点那一点速度,他应该会再接上一个180°的转体,完成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期待的1620。 可惜当他展开看见面前跳台高度的时候,接上半周的念头就彻底放弃了。 时间不够。 不,也不是说时间完全不够。 他也可以做,但有一定的概率会失误。 丰富的滑雪经验,让余乐轻松地判断出了当前的形势。 所以,1440直接落地。 没有勉强去做的结果,就是这一跳他同样完成的很好。 余乐在赛场上心态真的非常稳,这让他的临场判断也非常地优秀。 因地制宜,当断则断,该往上冲的时候,他也从不会犹豫。 这一跳,唯一可惜的,大概就是他连续两个跳台都是倒滑起跳和倒滑落地吧。 可能会被扣点儿重复分。 但余乐相信翻腾这个技巧的加分项应该可以弥补丢掉的分数。 就是吧……呃……最后一个跳台依旧是倒滑啊。 余乐自己滑的都有点儿腻歪了。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太缺少变化性了。 也就是这时。 电光火石间,在余乐看见身后那又宽又大的跳台后,一个念头在他的脑袋里生出。 第194章 其实这个念头也不能说是突然出现, 只是如果按照他的计划,这个念头应该是在第三手,或者第四手准备。如今意外发生后, 他的备用计划在不断调整,那么第三手,或者第四手, 与第二手准备也就没有太大差别。 随机应变。 适时调整。 他不想勉强自己去做1620。 虽然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完成一个1620。 但1620并不是自己唯一的选择。 毕竟他在前两个跳台做了太过相似的技巧,第三个跳台无论是偏轴也好, 还是翻腾也罢,都极度地缺少变化。 这对于一名世界一流的自由式滑雪运动员而言, 就是一个不够全面的展现。 当然,余乐知道自己是不是不够全面, 裁判当然也不会只靠这一轮比赛就轻易判定,他在过去每场比赛了都已经尽量展示过自己。 但每场比赛都全力以赴,希望能够给与裁判更多印象的余乐,还是在这一刻有了更多的想法。 他脑海里出现的不是什么念头,更没有着这般力求逻辑顺畅的长篇大论。 事实上, 出现在他脑子里的,其实是一个画面。 来自于他还在休息区的时候, 电视直播里,那个腾空飞跃的身影。 ——盖伦。 盖伦在最后一跳, 就没有加大空中技巧的难度,而是在卖弄他抓板的技巧。 为什么自己就不行? 说起来。 自己真正短板, 其实还是在抓板上吧? 无论是抓板尾,还是抓板尾, 从没有在高周数的跳台挑战里出现?所有的拿分点, 都是围绕着翻腾的周数去提高, 抓板全都在安全范围内。 这一点,也不知道裁判有没有发现。 总之,在余乐的脑海里浮现盖伦身影的瞬间,余乐只是考虑了一瞬,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最后一跳,要抓板。 抓板也是一个很有讲究的拿分项。 抓在脚掌正下方,是安全抓板,双手安全抓板又叫【卡车司机】。 抓板头三分之一处,三分之二处,分数还要更高。 抓板内侧和抓板头三分之一的内侧,难度进阶后,分数还要更高。 最难的就是抓板尾和抓板头。 抓板头的时候身体向前伸,这是一个必须将身体完全蜷着到达极致的动作。亦或者单纯的转体动作,在空中作出“V”的形状,又叫【萧音抓板】。 抓板尾就更难了,这是一个身体必须向前弓出的动作,手探到身后抓板,因为看不见的原因,所有向后的技巧动作,分数都很高。 总之,坡面障碍技巧不能全靠周数算难度,如果抓板玩的靓,也能拿高分。 余乐知道自己的短板,自然也是练过,如今既然为了追求变化,那就必须把他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 滑上跳台,身体感受到倾斜的时候,余乐抿了嘴角,后牙槽开始用力,两口薄雾从嘴里喷出,瞬间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随后他就用力跳起,向后翻腾。 是的,向后翻腾。 还是翻腾。 空中的周数是基本盘,哪怕他要抓板,三周台完成三周的翻腾也不能变。 不过只是三周的话,就会从容很多,让他可以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抓板上。 前面两周的向后翻腾速度很快,一如既往的展现出属于余乐爆发力,比其他选手,包括盖伦在内,都要出色太多。 剩下还有一周,就可以慢慢来了。 这一周开始的时候,他甚至距离跳台不远,远远没到抛物线的顶峰。 余乐的身体却已经展开了。 通常展开身体,代表准备落地。 但这次余乐显然不是这个计划。 他在两周结束的时候,就展开身体,向前蜷着的双腿开始向后弯。 是的。 他要抓板尾。 和绝大部分人不一样的,由翻腾技巧变化而来的抓板尾动作。 滑雪板在他的双腿向后弯曲的同时,轻松的递到了他触手可得的位置。 但这并没有结束。 他的腰背还在往后弯出。 滑雪板还在往后背递进。 他的柔韧性太好了。 比赛前他还特别压过柔软性。 轻轻松松就将身体朝后躬出了一个向后的弧形。 就像仲夏夜的夜晚,云舒风静,挂在星河上的一个上弦月。 当他以其他选手做不到的姿态,横在半空中的时候,他就已经征服了裁判的审美。 简直就是,嗯妙曼!! 哪怕穿着厚厚的衣服,视线都仿佛能够穿透衣衫,看见那极致绷紧的后背,以及优雅精致向后弯弓的腰线,蝴蝶骨的紧绷在那飞扬而起的雪雾里,就仿佛生出了翅膀。 素来以酷帅刺激为主打风格的坡面障碍技巧,什么时候迎来了这种艺术感十足的空中留影。 就算不去抓板,也美极了! 余乐是不知道裁判这一刻的感受和满足,也不知道其实就算他不抓板,裁判也会因为他这如滞空般的“上弦月”,给出一个还算不错的分数。 他完全没觉得自己的空中姿态有什么好的。 所以一切向后躬出的姿势,目的都只有一个。 就是抓到板。 余乐可以完成两周的翻腾同时,去抓板尾,但完成三周,难度就会增加。 毕竟是多了一个展开加后弯,再回来的过程,空中时间不够啊! 所以余乐只能使劲的把腿往后甩,尽量甩到一扭身就可以摸到的地方,缩短到他能够保持三周基本盘的程度。 第一次在比赛里用出这个动作的余乐,力气就有点用大了。 傲人的柔韧性这个时候也不是很好,滑雪板板尾已经平行到比他头还要高的程度。 在最后一刻转身,去摸板尾的余乐,一把就抓在板尾四分之一的位置上。 “!!!” 没抓到板头?! 计划突变,换谁都慌。 好在余乐心理素质硬是了得,当机立断地一把抓在板尾的四分之一处,保持姿势,完成了最后的半圈翻腾。 说实话。 空中时间真的太短了。 有时候大脑根本做不出更多的反应,身体更是还来不及表现出惊吓后的应激反应,所有动作姿势都只是维持着肌肉记忆在进行。 展开。 找轴心。 准备落地。 这一系列的动作,余乐都只是按部就班,甚至没怎么过脑子的就完成了。 接着。 他就落在了地上。 非常顺利地落地。 那颗心脏才后知后觉地疯狂跳动。 完了! 刚刚的抓板是不是失误了? 从坡上滑下来的余乐,与每一个成功完成挑战的选手,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 他很迷茫。 不知道自己刚刚那一跳到底算什么? 如果只是抓板尾四分之一处,哪里用得上这么大的动静,简直就是浮夸。 凡事都得有个度,过度未必就是好的。 余乐心里没底,连庆祝的心情都没有。 就这么一路平静过分的一滑到底,直至来到护栏前面,身体一扭,顿停在了距离护栏只有30厘米的距离上。 雪,在他身后飞扬而起。 “怎么样?”第一个开口询问的是等在这里的谭季,他抢了路未方的台词。 华国队的气氛自然不好。 毕竟站在这里,他们看不见余乐前面的表现,只能通过最后一跳来推断。余乐只完成了一个三周的翻腾,这自然不是一个好的发挥,以余乐的能力,他在最后一跳如果是大获成功的话,必然是1620的难度。 没谁在乎余乐刚刚是不是做了一个向后摸板的动作。 华国队毕竟在坡面障碍技巧上的所有突破,都来自于余乐,当余乐一次次打破空中周数上限的时候,大概除了柴明以外,所有人都被余乐的成长牵着鼻子走了。 包括路未方,都理所当然的把余乐成功的信号,定义为1620。 这是主教练和助理教练的差别。 余乐最后一跳没有实现目标,自然也就代表了他在前面发生了问题,所有准备好的庆祝方式,只能搁置。 就连问话,都小心翼翼的。 生怕刺激到了余乐。 路未方在一旁已经做出了安抚的表情,眸光温柔,就像在说,没关系,我们还有两轮呢,接下来跟上就好了。 白一鸣和何宇齐、张佳更是被余乐的成长节奏完全带走,已经忍不住开口安慰:“没关系,下把加油。” “相信你一定可以。” 白一鸣也点头:“是U型池出现问题了?” 余乐一听,马上点头:“是的,U型池落地有失误。” 这一回答,彻底坐实了余乐这一轮表现不佳的事实。 最后一分希望熄灭,大家彻底熄了庆祝的念头,白会长甚至担心大家的情绪会影响余乐接下来的发挥,还催促道:“好了,看了分就休息一下,尽快调整好状态。” 本来就不确定自己发挥的余乐也蔫吧了,老实巴交地点头:“嗯,放心吧,我会尽快调整好,下一轮一定好好发挥。” 谭季隔着护栏拍上余乐的肩膀,微笑着将他往选手通道的方向轻轻推去。 余乐情绪低落地弯腰,将滑雪板脱下,背靠背扣紧后拎在了手里,朝着亨利走了过去。 亨利就在余乐的前面,以他们的关系,亨利自然会在这里等到余乐的分数出来,两人再一起离开。 看见亨利远远地对自己笑,余乐也调整情绪回以微笑,隔着老远在问:“怎么样?” 亨利却被余乐和华国队的气氛影响,担忧地主动迎了过来,直到面前才问:“没滑好?” “嗯。”对全程表现有点苛刻的余乐,想起自己在U型池的失误,以及导致的那之后一系列变化,神色黯然地点了头。 “好了,没关系的,我们都还有机会。” “你刚刚怎么样?” “也不是很好,大灾难提前下桥了,虽然没有太影响速度,但全程分扣了不少。你知道的,后面多多少少都有点影响,我只拿到了34的全程分,总分只有88分。” 余乐当然不会说这个分数还不错。 这可是欧洲的洲际杯,大神云集,没有上90分,完全不用觊觎奖牌,有时候遇见竞争对手们发挥好的话,90分依旧摸不到领奖台。 余乐安慰亨利地笑,重复说:“我在U型池出现了问题,所以后面滑的有点乱,最后一跳没有准备好,就贸然去尝试了不太擅长的摸板动作,出现了挺大的失误,连板尾都没有找到。” “你没抓到板?”亨利站在这里视野不是很好,他只看见余乐在半空确实有转身抓板的动作,看不见他的手是不是抓到了位置。 余乐摇头:“抓到了,但不是板尾。” 亨利觉得有地方似乎有些奇怪,他想了想:“我看见你在空中展开的动作很好看,所以,没有抓到板尾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抓到板尾,抓到的是其他地方,我不太清楚具体是哪里,大概是四分之一的位置。” “你转过身抓到了四分之一的位置?” “对,板尾太高了。” “所以你把身体后弓到了极致?”亨利的表情有点不对,声音也开始提高。 余乐不太明白地看着亨利,点头。 就是因为柔韧性好的有点儿过头了,所以没有抓到板尾,这很难理解吗?这种捅刀子似的对话,可不是亨利能够说出来的。 好在余乐的脾气很好,并没有表现出亨利这种类似于大惊小怪的反应。 周围还有不少观众,都知道他搞笑的把身体弓的太多,没有摸到板尾了。 有点丢脸啊。 亨利定定地看了余乐一会儿,继而一把搂上余乐的肩膀,一言不发的把他往打分的电视屏幕前带。 余乐没有反抗,他本来就要去看分数,只是亨利表现的有点奇怪,让他多看了两眼。 急促的脚步踩在雪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他们还没靠近分数显示的电视机前,余乐的脸就已经出现在了电视屏幕上。 比起困惑亨利表现而盯着他看的余乐,亨利的目光直接就落在了电视屏幕的右下角。 继而,眉梢扬了起来。 亨利脸上表情变化的很明显,余乐理所当然地将目光,随着他的视线,也移到了电视屏幕上。 然后,凝固了。 这样的距离,小分不是看不清楚,只是需要更专注地看,但总分就很清晰了,加黑加大的总分冲击到余乐的眼前,让他傻了。 总分:92.50分。 余乐:“???” 眨眨眼睛,再看。 确实是92.50分。 预期特别低的余乐,完全不相信这个分数是自己的。 停下的脚步再度迈出去,显得更为的急促,在不断靠近的过程里,余乐的目光快速地扫过小分。 9.20、9.60、9.00、9.20、9.40、9.60、36.50…… 余乐在电视屏幕前站定,脑内如同风暴骤起,将这些分数与自己的技巧动作一一对应。 分数最少的9.00是U型池。 他本来以为落地失误,会让他拿到9.0以下的分数,但裁判还是给了他一个9.0的分。 两个最高分是9.60,分别是第二个街区的【大灾难】,这个完成度毋庸置疑,必须9.60,但是……最后一跳,他明明有问题,为什么会拿到9.60分? 是他理解错误了什么吗? 完全陷入,“我失败了,我弯的太狠,我没有按照计划摸到板尾”,固定住思维的余乐,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凭什么能拿这么高。 他迷茫地问亨利:“最后一跳你怎么看?” 亨利扬眉,看出余乐的表情,笑道:“你觉得我怎么看?” “我这一跳为什么分数比我预计的高太多?” 亨利哼了一声:“因为空中姿态漂亮到让那些老头儿都触电了。” “???” 亨利此刻相当不爽。 当然不是嫉妒余乐,也不是生气余乐这种拿了高分类似于炫耀的询问,他知道余乐的性格,也知道他确实对自由式滑雪远不如他们这些老家伙专研的深。 他只是……好吧,他就是有点嫉妒余乐那优秀的柔韧性。 那个现在还经常有人热议的原创动作,空中的一字马,还有今天这个弓出了让人心惊胆战,也美到了极致的空中线条,只要想想如果自己也要靠这个办法征服裁判,他的眼前阵阵发黑。 不!他不要练柔韧性!打死都不要练!! 亨利的心里活动按照华国话来解释也很简单。 就是余乐这个家伙,无意间把坡面障碍技巧内卷了! 自由式滑雪不需要练柔韧性,最多就是稍微拉一下双腿的大筋,完全用不到一字马的程度,就像田径跑步运动员,弓步的程度,就是赛前的唯一准备。 亨利今年也快要26岁了,这个年纪再去练柔韧性,未来的画面简直无法想。 再说不是从小练起来的,就算去尝试,柔韧性肯定也差很多,至少亨利可以确定,自己是绝对达不到余乐的程度。 余乐练的可是童子功。 但艺术和美是共通的,尤其在裁判们看惯了选手野性潇洒的姿态后,对这种更艺术的柔韧美,简直没有抗拒能力。 余乐没抓到板尾,要扣分?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 他们的目光全都被年轻人腾空翻腾,腰背躬出极致线条的姿态吸引,反而觉得手抓在四分之一处简直恰到好处。 圆月弯弓射大雕,余乐就是那射穿天空,打破了天花板的大弓,柔软的身体积蓄出的是极具有张力的美,坡面障碍技巧确实应该有更多的发展方向。 这是国际雪联和自由式滑雪相关官员和裁判,对自由式滑雪长久发展的一致期许。 余乐的横空出世,简直就是踩在了这些人恰恰好的痒点上。 分必须得高啊。 余乐和华国队,偏了方向,更多追求的是周数上的难度。 但这些欧米滑雪强国的选手,认为抓板和周数都很重要,也不够全面。 空中姿态的优雅也是裁判希望看见的,总之艺术不分种类,只要够美够骚能乱人心弦,就够了。 9.60分,就是裁判组对全世界传出的一个信号。 余乐和亨利说了两句,回过神来,才听见身后传来的欢呼声,他转头,就看见在拥抱庆祝的队友们。 谭季兴奋地将甚至探进来,说:“你刚刚不是说不行吗?你搁这儿是在和谁谦虚呢?” 何宇齐也在说:“这分,按说心里该有底。” 路未方到底是教练,先看了分数后,说道:“最后一跳挺高的,只是三周半吧?” 余乐:“……” 亨利的解释他只信了一半儿,剩下的一半还得复盘之后才能确定,现在明显不是巴拉巴拉解释自己在天上跳的多美的时候,只能说道:“之前真没什么信心,不是故意谦虚,等比完赛,复盘再看吧。” “行!”路未方一拍护栏,又笑着去看余乐最后的总分。 92.50。 目前排在第二。 说不定真能拿个奖牌。 教练组对余乐自然很是看好,但也不会急着让他出成绩,非得去争个冠军什么的。 “欧洲杯”的赛场向来激烈,大神们普遍都集中在这个赛场,要让余乐这就赢了盖伦和约拿不现实,但对余乐拿下奖牌还是多少寄予了一些希望。 就眼下这分数,大概率能抱个奖牌回去。 路未方能不高兴吗? 他招手让余乐过来,半个身子挂在护栏上,抬手拍了拍余乐的肩膀,笑道:“去吧,好好休息,还有两场。” 余乐点头,这才和亨利一起离开。 一路走出去,亨利都有点沉默。 前脚才滑出个满意的分数,排在第二名,转眼就被余乐挤了下去,而且中间差距4.5分。 这分数足以插进好几个名次。 要说亨利一点压力没有,肯定不现实。 余乐能够感觉到亨利的情绪不好,什么也没说的搭上了亨利的肩膀,又用力搂了两下。 无声鼓励和安慰,让亨利嘴皮子一掀,笑了。 “反正还有两轮。” “是啊,还有两轮。” “88分是保底分,争取再往上冲几分。” “我也是。” “你还要冲?” “不然嘞?” “那也是。” 两人说笑着走了出去,直到快到缆车站,余乐才想起,说道:“卡格尔受伤了。” 亨利的笑容消失。 “嘴上说的没事,走路脚却不敢用劲,你滑下来的时候,他正好上去,说是想要再坚持一场。” “拦不住的。” “确实。” 余乐点头,换成自己,估计也得再来一场。 作为职业运动员,成绩代表一切,卡格尔又和余乐这样的国家队员不同,他签约俱乐部,教练和生活费都是靠他比赛,以及周边产业支撑,没有成绩就没有收入,训练水平肯定下滑。 反正都有各自的难处,一定要再试一场,谁都没有立场阻止他。 两人上了缆车就分开了,虽然到了山上还走在一起,却没再说话,一进到休息室里,亨利就去追卡格尔。 余乐自然也跟在后面。 “怎么样?”亨利还没靠近,就担忧地开口询问。 卡格尔微笑:“没事儿,就是扭了脚。” “还要滑一场?” “试一下吧,不行就算了。” “好吧,不要勉强自己,比赛还有好几场,你要拿到分数并不难。”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不用担心我。” 卡格尔说完,琥珀色的眼眸转到余乐身上,说:“余,我刚刚就站在这里,一直站着看完了你的比赛,实在太棒了!这一年你的成长简直惊人!” 卡格尔真诚的夸奖让余乐绷不住笑,虽然这个高分他拿的有点儿莫名其妙,但裁判认可就是他的优势,心里的小花,啵啵啵,开的简直停不下来。 不过余乐的表现,并没有引起休息室里太多的议论。 主要还是没有人。 一共就12名选手,三名在外面备赛,剩下的人里还有的正在坐缆车,或者在滑完后在和教练交流,比赛一旦开始,休息室里基本就是小猫两只。 一个卡格尔,一个盖伦,还有一个是正准备出门的水木朝生。 盖伦和其他人不一样,有点儿大神架子,再加上他现在分数也比余乐高,并不觉得92.50分的选手,有让自己开口的必要。 最多,就是下了比赛,仔细研究一下,当面还是免了。 和他的基友约拿一样,两个人都有点儿社恐属性。 剩下就是水木朝生了。 他的预赛号很靠后,到了决赛场,是12名里最后一个上场的选手,余乐上来的时候,他正准备出门。 卡格尔说的话他都听见了,抓着雪板的手捏的很紧,一言不发的出了门。 再说水木朝生的心态也没意思,总之他现在脱离准一线团队,被余乐压得死死的,心里的百般滋味不提,回了国说不定会被国内网友旧事重提,翻了旧账开喷。 压力也是十成十的大。 第195章 第一轮结束后, 赛道休整也就用了五分钟时间,第二轮比赛再次开始。 第一个出发的卡格尔,在第二个赛道就选择了放弃。 估计是脚真的疼。 不甘心是一回事儿, 但也要懂得及时止损。 卡格尔错过这一场比赛,并不会沉到谷底,虽说“冬奥会”的来临, 让这个赛季的比赛安排有点紧凑,但“洲际杯”总共也要持续一个来月。 只要没伤了骨头, 卡格尔参加剩下的几场比赛,完全可以轻松拿到“世界杯”的入场券。 再不行, 下个月中旬,不还有“X-game”嘛, 卡格尔可是那个赛场蝉联两年的冠军,完全适应赛场的优势,也可以让卡格尔获得足够的积分参赛。 就是,完全算不上惋惜。 反而让人担心,希望他在第二轮的第一个街区, 没有因为过分勉强自己而加重伤势。 如果不是实在是不能忍受,卡格尔肯定不会放弃比赛的啊。 随后出发的盖伦依旧发挥的稳定, 但分数没有第一轮高,电视画面里的盖伦在看见分数后很是不满意, 苦笑着消失在画面里。 因为约拿的分数超过了盖伦。 去年才拿下世界第一的约拿,状态实在是太好了, 除了自己发挥的好,裁判显然也更为欣赏他的表现, 所以看得出来, 在分数上是稍微有点倾斜的。 在水平差不多的情况下, 约拿却比盖伦多了1分,以95分,高居榜首。 这就是很无奈的事儿了。 坡面障碍技巧这炒蛋的打分制,实在太依赖裁判的整体印象,当隆恩不再的时候,盖伦也只能长叹一声。 余乐则幸运的在一轮之后,依旧保持在第三名。 这个分数还算保险,因为第一轮结束,也没有第四个90分出现,大概是赛季第一场比赛,又是双神出没的赛场,其他选手的压力都有点大。 压力大,容易脑充血,身体控制更是受到影响,所以摔跤比赛在线,12名决赛选手,摔了6个。 是都想玩盘大的啊。 第二轮,是最容易出成绩的一轮。 第一轮用来适应赛场,第三轮又因为体力的原因状态可能下滑,所以第二轮被称为“黄金赛场”。 能不能一举冲上领奖台,就看这一轮了。 余乐在第二轮也很认真的去滑,他的理想状态还是希望能够在最后一跳做出1620,但这真的不容易。 哪怕前面一点不出错,达到了足够完美的条件,1620依旧是余乐现在能够完成的最高技巧。 最高技巧,就是上限,一旦触碰到了上限,肯定就会有失误率。 余乐的上限如果更高,他为什么不去做1800,那不是分更高。 所以一路都滑的很好的余乐,在最后一跳落地的时候,还是因为平衡上的问题,蹲的深了一点,滑雪板也岔开的大了一些。 这些通通称为落地不干净,是会被扣分的。 最后余乐虽然勉强完成1620,分数竟然没有第一轮高,只有91分。 最后这一跳,他也只拿了9.50的分数。 这就有点儿玄学了。 余乐始终认为上一轮他的最后一跳是有问题的,什么电了裁判的鬼说法,他还是无法相信。 然而第二轮的打分,裁判用分数给了余乐一个提醒。 ——1620可以,做的完美就给你高分,要不就拿出点儿让我们惊艳的新东西,周数不高也没关系,9.60就是我们的态度。 余乐摸着冻的冰凉的鼻子,眼珠子转个不停。 越来越好奇,自己的第一轮比赛了。 第二轮整个结束后,分数榜前三名依旧没有变化,但第四个90分出现,竟然是雅克。这应该是雅克在国际大赛上,少有的高分,他很高兴也很满足,笑起来的模样太帅了,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 亨利第二轮没拿到分,在第二个跳台就摔了,气得摔头盔。 余乐第二轮下来的时候都没看见他,上了山顶才被抱怨了一通,再当了一回树洞。 水木朝生去年在R国举办的世界杯分站赛的预赛里,滑出了92分的好成绩,一度排在第一名,全国粉丝振臂高挥,必须拿下分站赛的冠军。 然而决赛并不理想。 那92分,固然有东道主的BUFF加成,但水木朝生自己若是个“阿斗”,想必也没人去扶他。 论真实实力,水木朝生还是可以拿到90分的成绩。 按理来说,一年过去,年轻的选手成长最快,今年客场作战,拿个90以上的分数一点问题都没有。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 水木朝生两轮两次摔倒。 他太想证明自己了。 滑的都是拿高分的技巧。 然而他的赛场状态并不稳定,余乐不太确定,但大概率和求胜心切有些关系,反正摔的有点惨。 余乐再看见他的时候,脸臭的不得了,坐在角落里自闭。 等到了第三轮,就更不容易出好成绩了。 排在前面的盖伦,也只是在第三轮拿到了85分,余乐直接一个屁股蹲坐在了跳台下面。 其实要说比赛到第三轮,消耗体力过大,根本就是个假说法。 职业运动员什么运动量啊,能只滑三轮就滑不动了吗? 事实上,等到第三轮时,消耗过大的是精力。 尤其是前两轮发挥的好,精力消耗的也更多后,第三轮就会出现注意力无法专注,或者如盖伦这样突然没了紧迫感,亦或者如水木朝生那般过于急于求成。 总之第三轮的过大压力,并没有让前三名的名次发生任何变化。 打响赛季第一枪的“欧洲自由式滑雪坡面障碍技巧洲际杯”结束后,余乐哭笑不得地站上了季军的领奖台。 好吧,他就是万年老三的命。 不过这次,他绝不会坐以待毙,不会再等着老大老二退役,他会不停追赶,疯狂追赶,只要一天没有超过前面的人,他就一天不会松懈下来。 迟早的,要把万年老三这个帽子,给摘下来! 从看台上下来,接受完媒体采访的余乐,与队里的其他人汇合在了一起。 现在还不能下山,谭婷正在进行女子组坡面技巧障碍的预赛,所有人都会等着她比完一起离开。 余乐能拿到一枚铜牌,队里还是很欢喜的,毕竟这个赛场真的很强,而坡面障碍技巧项目又确实一直都是华国队的弱项,如果没有出现余乐,将坡面障碍技巧和雪上技巧、障碍追逐,这两个小项拉开距离,这项目华国男选手连决赛都进不了。 想想大赛就怂的周晓阳吧。 还有练了小半年,就有自知之明换项的孙毅。 没有余乐,大概率就是他们两个人撑起华国的男子坡面障碍技巧,最多再加上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白一鸣。 白一鸣这次连预赛都没能进来。 这样一想,心态马上就平衡了。 这个赛场要不是余乐来了,华国队必须全军覆灭在决赛的大门前,更别说捧了铜牌回去。 满足,必须满足! “好样的。”路未方手欠的撸余乐的毛,笑眯眯地问,“接下来继续努力?” “嗯。”余乐点头。 “行,别骄傲啊,要稳住。” “好,会的,放心吧路教。” 身边儿还听见亨利和雅克的交谈。 “美洲杯见。” “我不去了,等亚洲杯吧。” “其实那边你也不用过去。” “去玩玩,而且我想去华国转转,余在那边,听说两个小时就到了。” “喔噢,都这个时候了,还有闲心到处闲逛?” “时间嘛,挤挤还是有的。”说完的亨利对余乐摆手,“去找你玩啊。” 余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边和路未方说着,那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没头没尾的交谈,所有人都懂。 拿下前置赛夏季非洲洲际杯冠军,又拿下欧洲洲际杯季军的余乐,想要参加“世界杯”,他分数自然是够够的了。 “世界杯”不像“冬奥会”,没有人数参加的限制,只要是在册的职业滑雪运动员,并且在赛季前的“洲际杯”,或者是“资格赛”里拿到了50分,就都可以报名参加。 换句话说,余乐就算不参加接下来的“洲际杯”也是可以的。 “洲际杯”的奥运积分实在是太少了,虽然到现在,国际雪联还没有公布余乐在前置赛的夏季洲际杯里那一场比赛拿到多少分,但按照往年的评估,1分都有可能拿到。 哪怕是这场“欧洲洲际杯”,冠军也就3~5分左右。 余乐拿到季军,必须在3分以下。 就算大神云集的赛场,分数再浮动又能浮动到哪里,基本盘就摆在这里,洲际杯就是比世界杯的积分少。 余乐既然可是在这个赛场上拿下季军,没理由在底分10分起的三场世界杯比赛里,拿不到足够奥运积分。 但华国人不是打骨子里有“战备恐慌”吗? 体育赛场也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啊。 所以余乐必须“蚊子腿”抓到底,谁来也不好使。 万一“世界杯”的时候脑子打铁,没滑好呢? 先把分攒的差不离的,再去参加“世界杯”,压力也小一点啊。 所以余乐和亨利是不一样的。 亨利拿够了分,就有点看不上洲际杯的赛场,不想去滑美洲杯,开始东挑西捡的选比赛。 余乐就算这次拿了个冠军,他也要一路推下去。 而且,余乐坚信,比赛就相当于练兵,越是熟悉赛场的气氛,奥运会就一定能够滑的更好。 真是一点都不能疏忽大意啊。 比赛结束后,余乐又在瑞国停留了三天,这三天分别进行了女子坡面障碍技巧,男子U型池的比赛。 谭婷发挥的很好,三场决赛都没有失误,可惜其他国家也有状态调整到最好的女运动员。 最后谭婷以一分的成绩,输给了奥国的一名女将,以89.50分拿到了第二名。米国很优秀的一名女选手,就比她低了0.50分,屈居第三。 余乐全程在电视屏幕前观看,发现女子组这边前三名的实力几乎没有差别,在同样没有出错的情况下,真的只能看裁判的整体印象了。 显然,奥国的这名女将,是裁判组的“新宠”。 比起谭婷在坡面障碍技巧上的不甘心,U型池这边,白一鸣果然依靠1800的超高技巧,毫无悬念地拿下了一枚金牌。 白会长脸上可算看见了笑,余乐偶尔能够看见他温情脉脉的望着白一鸣,一副骄傲满足的表情。 但这种功利般的爱,余乐不太喜欢。 白会长对白一鸣太苛刻了,总以为用自己的爱,可以胁迫换来孩子的好成绩。 这个办法或许小时候能有用,如今白一鸣已经大了,他情愿不要这份爱,也不想继续活在胁迫的压力下。 丢了西瓜捡芝麻。 余乐悄悄叹气。 U型池拿下一金后,谭婷又拿下了U型池女子组的一枚铜牌。 至此,两个项目的比赛结束后,华国队拿到了一枚金牌,一枚银牌,两枚铜牌,突破历史性的好成绩。 国家队的大群里全都是祝贺声。 国内的比赛也在如火如荼地举办,大概还有半个月,国内组冲出来的队员,就会参加“亚洲杯”的比赛。 大概率,他们国外组的几个人会避开那场比赛,尽可能多的让华国队获得积分。 “欧洲杯”比完,就剩下“美洲杯”。 这场比赛,余乐肯定要参加。 “美洲杯”的赛场水平并不比“欧洲杯”差,鹰酱的号召力很强,尤其是为了展现自己国际的主导地位,他们会极力邀请优秀的选手过去比赛。 高手云集的赛场,对于余乐而言,也是一种锻炼。 在早就确定好了行程后,余乐、谭婷和白一鸣,就在“欧洲杯”开始的第四天,启程前往米国的波波市。 何宇齐和张佳留在瑞国,等待雪上技巧和障碍追逐比完后的空中技巧比赛,再去米国和余乐他们汇合。 …… 缅因州的波波市位于米国的东北角,为高地地形,地面波状起伏,海拔600米左右,中部的卡他丁山海拔1606米,是全州最高的山峰。 建设在山体上的高山滑雪道,举办过六场全米高山滑雪比赛,以及三场世界杯和一场世界高山滑雪世锦赛。 但是余乐他们所参加的“美洲杯自由式滑雪比赛”,却远离卡他丁山,就设立在城市中心的公园里。 事实上,米国国土上有很多建设在城市中心的滑雪公园。从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自由潮流的年轻人们就是在这里,走出家门不过几百米的滑雪公园里,以一种玩乐的方式,创造出了自由式滑雪。 那时候的人们,谁都没有想过,40年过去,他们在年少轻狂的时光里创造出的运动项目,最终成为了正式的滑雪比赛。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出乎意料的发展,让米国人对自由式滑雪和单板公园滑雪,有着极致的热爱。 余乐他们才抵达大赛方指定的入住酒店,就被五六个电视台的主持人包围,争前恐后地想要对他们进行采访。 米国人喜欢滑雪运动。 米国的电视台自然就会抓紧流量,获得第一手的资料。 事实上,华国队还在“欧洲杯”赛场上奋战的时候,米国的很多网络电视,就已经转播了这场比赛。 无论是在U型池一鸣惊人打破纪录的白一鸣,还是双担获得一银一铜的女将谭婷,包括在坡面障碍技巧只拿到第三名的余乐,在米国都有很大的关注度。 “他们会来米国参加比赛吧?我已经买好了门票,马上就出发前往酒店。” “我喜欢白一鸣,他真是太帅了,1800的U型池,没有第二个人比他厉害。” “谭婷是谭季的妹妹?难怪这么迷人,他们家的血统真是太优秀了。” “我很好奇余乐。” “我也是。” “只是好奇吗?不是喜欢?” “我个人还是很欣赏他的风格,不过比起喜欢,我更好奇他这个人。” 米国人对华国队的到来很热情,有着明显的期待,他们赞叹白一鸣,夸奖谭婷,但每次聊到余乐的时候,画风都会有些微的奇怪。 而参与讨论的每个人似乎都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余乐和他的队友,团队成员明显是不知道的。 米国的电视台记者等候在宾馆里的足有7组,当余乐他们从大巴车下来的时候,一窝蜂的竟然都围到了余乐面前。 记者们一阵明争暗斗,挤眉弄眼,最终只有两组人离开,分别采访白一鸣和谭婷,余乐面前剩下了4组。 4个挂着不同台标的话筒,同时递到了余乐的嘴边儿。 余乐:“……” 他看看白一鸣,又看看谭婷,不明白只是一个铜牌获得者,有什么采访的必要。 争抢成这样,难道是因为他最差?有话题性? 显然,最差是事实,话题性更是真相。 在经历了一分钟的拉锯战后,缅因州的官方电视台获得了率先采访的机会,这是一名漂亮的米国妞,金发碧眼非常符合米国审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问道:“余,这次比赛,你还会有新的动作吗?” 字正腔圆的米式英语余乐听的很清楚,但问题让他有些惊讶,不解地问:“你是说空中飞燕的技巧吗?” “对。空中飞燕你是这么称呼它的吗?那在连续两次的桥上跳,你希望怎么称呼呢?” “……”余乐实在没想到采访内容这么刁钻,完全不在国家队培训的内容里,他想了想,说,“双跳,我就是这么叫的。” “很好。除了空中飞燕和双跳,这次参加美洲杯的比赛,你还带来了什么新动作呢?我认为你在欧洲杯比赛里的最后一跳,也和大众所认知的抓板尾有些许的不同,这也是你的新动作吗?” 等等。 余乐一头雾水:“不是。” 那个动作明明是他柔韧性过度,导致的失误技巧,哪怕之后他看过复盘,确认确实挺养眼,但什么都知道的他,依旧认为那是一个失误的技巧,简直和原创动作一点不搭边儿。 听见余乐的回答,这位漂亮的记者,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失望,反而期待地问道:“那么这个动作你认为还有改良的地方吗?面对亚瑟对你原创动作的改良,你有什么想法吗?” 亚瑟?! 关键人物终于出现。 余乐通过这个名字,成功把零散的碎片串在了一起。 亨利说:“亚瑟在全米滑雪比赛里,完成了你的空中飞燕,他的落地更稳。” 可惜那之后余乐和比利,都忘记了发比赛视频这件事,余乐一直没有看过改良后的动作是什么。 但不妨碍联系前后,余乐终于明白了大漂亮记者话里话外的意思。 亚瑟·德兰是米国很有名气的公园滑雪小天才,水平横扫未成年组,比利去年比赛不佳的时候,米国境内有很多的声音,要让亚瑟取代比利参加比赛。 可惜亚瑟还没到年龄。 国际雪联组织的大赛,要求比赛年龄在16岁以上。暂时不升组也可以,但年满18岁就必须参加成年组的比赛了。 15岁的亚瑟还差一年,很遗憾的正好错过了今年的冬奥会。 去年的时候,余乐就听说米国人在背后活动,向国际雪联提出申请,将参加大赛的选手年龄降低。 他们甚至用15岁就可以参加奥运会的跳水比赛来当说服理由。 结果当然是没有成功。 山姆大叔也不是什么事儿都能心想事成。 滑雪比赛和跳水运动不一样,首先就是黄金期的问题。 跳水最巅峰的年龄在16~22岁之间。 其中女选手还要考虑到发育问题,所以年龄还要适当下调到15岁。从跳水队出来的余乐比其他人更清楚,国内有很多14、15岁的小姑娘拿全国冠军,个顶个的厉害。 但也因此,女选手很多在15岁发育后,状态就开始下滑,大部分黄金年龄很短,只有个别女选手能够维持状态,但那种极具有灵性的轻盈一跳,确实更多出现在年轻小队员的身上。 固然,男选手没有女选手的黄金年龄短,但21岁的年龄也偏大了,剩下没两年的运动生涯,也是余乐会考虑换项的原因。 最多,他还能跳到下一届奥运会,也就是25,但整体状态比赛一定有所下滑。 也就是考虑到跳水更吃“青春饭”的原因,国际游泳协会才会同意下调跳水的年龄限制。 但跳水和滑雪显然有很大的不同。 滑雪的黄金期就很长了,国际上大把三十岁还在滑的选手,如果余乐状态好,他不但可以参加下届的奥运会,还能参加下下届。 在黄金期已经足够长的运动项目里,国际雪联自然不会轻易松口,下调年龄。 更不要说,亚瑟·兰德的比赛项目是坡面障碍技巧。 这可是所有自由式滑雪小项里,受伤率仅次于障碍追逐的单项。 下调到15岁,一旦选手受伤出事,谁敢负责。 山姆大叔没有成功,亚瑟今年还是只能在未成年组独领风骚,但他的优秀闪亮足以吸引全国人民的目光,为他遗憾,也为他鼓掌。 简直就是一场养成游戏。 总之作为全民儿子的亚瑟,他不但表现优秀,他还模仿和改良了余乐的很多动作,甚至在全米滑雪赛结束后的采访中直言。 ——“我非常喜欢的选手有约拿和盖伦,在过去五六年的训练里,他们是我的老师。不过最近我更喜欢余乐,对,华国的余乐,他和所有的自由式滑雪选手不一样,他有强烈而独特的个人风格,而且还有原创动作。 我实在太喜欢他了,他的每个原创动作我都在练。你们看见我今天的比赛了吗?获得掌声的那些,就是他教会我的。” 余乐? 华国的余乐吗? 亚瑟的话,成功将余乐的存在展示在了大众面前。 “余乐吗?我没听说过的名字,值得亚瑟这么推崇?” “华国人?华国在坡面障碍技巧,我就没有见过一个厉害的。” “嘿,我找到了他的比赛视频,他在欧洲杯拿到了一枚铜牌,还在非洲杯拿到了冠军。” “非洲杯,哈哈!那是什么比赛?含金量连隔壁利智全国赛还不如,别逗我了。” “其实成绩还行,但也只是还行,但他却有好几个原创动作,这太奇怪了吧。” “是的,他只有几个原创动作。” 而以上这些,正是余乐被米国媒体环绕,具有极大话题性的原因。 第196章 余乐是一个从没有在世界级大赛里, 拿到过冠军的选手。 无论是他在利智拿到的“全能邀请赛”冠军,还是夏季“非洲杯”的那枚金牌,含金量都太低了。 比赛时候不为人知的辛苦, 以及拼搏的心,除了比赛的参与者,围观人群根本无法理解。 对于这些人而言, 你滑成什么样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对手里有没有我认可的一流高手, 而你又能不能赢了他们。 显然余乐在“欧洲杯”,并没有赢过坡面障碍技巧的两个天花板。 那么无论你在其他赛场拿了再多的冠军, 又被我们的“国民儿子”多么的推崇,点名夸奖, 你依旧只是一个准一流,甚至是二流的运动员。 在没有拿到一个真资格大赛冠军前,名字前面的“准”字,就永远无法去除。 就这样一个人,却深得亚瑟喜欢。 而他的喜欢, 并没有给余乐带了任何的好处,反而将他卷进了话题风暴的核心, 言而简之。 ——他凭什么? 围着余乐的四名媒体记者,虽然脸上都挂着礼貌的笑容, 但采访起来是一点不客气。 “请问,这次比赛你还会有新动作吗?” “我想要知道, 空中飞燕的技巧并没有得到最好的完善,这次在美洲杯, 你会带来完善后的一跳吗?” “您是怎么想着, 在欧洲杯的赛场上, 完成那样的最后一跳?” 他们显然对余乐过去的成绩不感兴趣,也对他未来的成就没有期待,他们只是紧紧抓着新动作这一点,带着那么一点儿不以为意的打压深意,以及对自家小选手青出于蓝的傲慢期待,在采访余乐。 余乐其实是个挺敏锐的人。 不敏锐也不可能将一盘散沙的国家队凝聚成团,他或许处理问题并不激进,绝不代表他无法解读眼下的形式。 在记者们的采访“围攻”中,余乐真就品出了那么一点儿意思。 条件不多,看的不算透彻,但也知道这些人采访的是他,但核心还是在夸奖自家的小队员。 这也无可厚非嘛。 自家人肯定爱自家人,余乐回到华国,媒体记者的采访点必然是全心全意的为他好。 华国从上到下,对国家队员都很尊敬。 所以,生气倒不至于,但配合采访就免了。 余乐笑着拨开了又一个递到嘴边的话筒,微笑:“抱歉,我需要休息,如果赛后记者会能够见面的话,到时候再聊。” 说完,余乐将人群拨开,走了出去。 白一鸣已经拿好了他的行李,站在宾馆的门口等他。 将这些意图煽动矛盾,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留在身后,余乐头也不回地走进宾馆。 留在后面的记者们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去,但显然很不高兴。 “看来他是在回避我们的问题。” “他说赛后记者会,似乎很有信心进入前三名。” “不,他说的是如果,他自己可没有信心。” “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大漂亮记者一开口,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说道,“拿个好名次,他就可以直接用成绩告诉我们,他不是只会新动作。如果没有拿到好名次,他连参加记者会的资格都没有,也就不需要回答我们什么了。” 其他人纷纷笑了起来。 有人说:“看来,是个比较机灵的家伙。” “说起来,我就要问他从跳水转项这件事了,比起说他机灵,我倒是觉得他够狠,连世界第三的跳水成绩都无法满足,放弃练了十二年的项目转而滑雪,这个家伙比我们想的更厉害啊。” 这句话说完,记者团队沉默了一会儿,继而有人摇头,也有人哑然失笑。 还有人说:“不要过度解读,事实上他只是逃避了和我们的正面交战,我可不认为他的心机有你想的那么多。” 接下来,这些记者们和他们的摄像师聚在一起,聊了好一会儿关于余乐的话题,直到又有一辆大巴车开进宾馆,早就得到消息的记者们一拥而上。 约拿和他自由式滑雪的队友们,一起从车上走了下来。 余乐这个时候已经住进了房间。 大赛方指定的宾馆还不错,最主要是接待量大,所以华国队给每个人都单独开了一个房间。 先一步跟他们过来的领队依旧是白会长,但谭季和路未方留在了瑞国,等待剩余的队员比赛结束。 徐婉教练和谭婷住在一层,余乐、白一鸣和白会长住一层,还有一名雪联的工作人员单独住一层。 余乐出国比赛,很少有单独住一间的机会。 体育局不是没有经济实力让出国比赛的选手一人一间,但这显然不符合国家提倡节俭的核心风气。 这次能有这样的安排,也算是对他们在上一场比赛,获得出色成绩的奖励。 余乐进了房间就关上了门,把自己丢在床上打了个滚。 自己一个人睡大床的感觉,实在太舒服啦! 住集体宿舍,跟着集体安排走的余乐,很少有这样的享受。 瑞国和米国的时差只有6个小时,在飞机上休息充足的余乐,暂时还不算困,但人一躺在床上,便忍不住的想睡觉。 半梦半醒间,敲门声响,余乐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个人住还有个好处,就是姿势再奇葩也不怕。 余乐从床上爬起来,疑惑地打开了门,等看清楚门外是一名高壮的亚洲男人时,才回过神来。 出国比赛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注意安全,自己一个人不要出去瞎晃,当然也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后面这一点,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 余乐剩下那点儿睡意,瞬间就没了。 心脏突突地跳着,热量瞬间突破脖颈往脑袋顶上蔓延,说话都结巴了起来:“有,有什么事吗?” 面对余乐的迷茫,这位亚洲人看了一眼门上的房号,用华语说:“1105,没有错吧?” 余乐点头,熟悉的语言多少让他放松了一点,但依旧警惕的紧抓门把手,情况一不对就快速关门,同时说道:“所以,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前几天就收到了华人工会的工作预约,我的工作是为顾客深度按摩两个钟,您没有得到通知吗?” 余乐愣了一下,“稍等。” 回去拿手机前,他没忘记把门关上。 微信的小群里,一起过来的雪联工作人员小王,确实是在二十分钟前发了一条新消息。 【大家辛苦了,雪联的福利来了!!(撒花)我们联系上当地的华人工会,会有两名按摩技师过来为大家服务,他会出具工会的证明文件,请大家核实无误后再放行。(拜)感谢大家在过去一周的辛苦比赛,今天好好放松享受,没有第一时间轮到的亲,耐心在房间稍微等待。】 余乐一目十行,转身快步再度将门打开,看向了一脸无聊的按摩师。 在米国按摩很贵。 还是那句话,华国不是没有钱,只是钱要用在刀刃上,这次没有理疗师随队,他们只能联系当地的按摩师,尽量想在队员的前面。 余乐很享受。 非专业理疗师按不到他们职业伤的痛点,但这种全身按摩的效果也不差,而且余乐也会指出哪里需要重点照顾,这一按就是一个半小时。 再起身的时候,身上像是脱了二十斤的皮似的。 “接下来你要去哪间?”这一个半小时,足够余乐和按摩师聊到祖国家乡,唤醒同胞情谊。 “1106。” “白一鸣屋里?我和你一起过去。” 穿上鞋,拿上房卡,余乐带着按摩师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白一鸣很快开门,看看余乐,又看看他身后的男人,让出了通道。 等着白一鸣趴下后,余乐在旁边说:“孙哥说赛场距离这里就只有不到两千米的距离,虽然比赛的赛道封闭,但旁边没有,可以直接看见赛道情况,我也想滑一下,米国的雪还没有滑过。” 白一鸣被压着脊背,歪头说话气声不稳:“城区里的雪说不上好,为了比赛顺利肯定会人工造雪。” “那不是和国内滑的一样?” “嗯,差不多,更高质量的雪要去山里,雪很蓬松,粘性比较大,类似于R国。” “这不重要,反正不是去那里滑。” 说完,余乐想起一件事,拿出手机给比利发了一个消息。 全米的WiFi全部开放,网络速度非常好,他可以轻松浏览国内的网页。 又和白一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会儿,比利的消息果然发了过来,附带一个视频。 余乐回了一句谢谢,点开视频观看。 画质很高的视频,但观看时间是120分钟。 正有点儿郁闷,比利追了一句:【在30分钟后。】 余乐语音:“谢谢,这正是我需要的。” 滑动播放进度的时候,比利的消息又过来,“到米国了吗?我就在赛场附近,要一起去玩玩吗?安特德纳公园的夜景很美,还有冰雪城堡和冰雕。” 余乐听完扬眉,问白一鸣:“你觉得晚上我们能出去吗?” “如果他跟着的话,可以。”这个他,毫无疑问是白会长。 “那晚饭的时候我请示一下。” 白一鸣闭上眼好像专注在按摩中,实际上是不想再聊他父亲的事。 余乐不至于看不懂白一鸣的脸色,所以和比利说了一下情况,初步约定在晚上六点半,随后就点开了对面发来的视频。 “全米滑雪比赛”,当然也要分青少年组和成年组,出现在这个视频里的都是15岁和15岁以下的孩子。 欧米人早熟,14~5岁的小男孩已经是大小伙子的模样,在从30分钟开始观看的时候,余乐看见了很多像华国大学生模样的小伙子。 这些在全米比赛里脱颖而出的孩子们,实力还是不错的,看了两个比赛,都能够在桥上完成一个还不错的技巧,跳台也都可以完成两周的转体技巧。尤其在抓板上,技巧多样,三个跳台用三种不同的抓板方式。 这些都和国内的小选手不一样,华国确实更在意周数,整体水平也差了一大截。 余乐有点儿莫名的焦虑。 或许是年纪到了吧,他虽然很注重个人成绩,但对后备力量也开始投入几分关注,很希望华国的滑雪运动能够像跳水一样,有层出不穷的优秀运动员出现,构建出最良性的梯队。 哪怕老运动员经常会被逼的提前退役,但这样不断内卷的发展,却是华国跳水能够成为“梦之队”的主要原因之一。 余乐想起了章晓。 如果不说章晓那哈士奇一样的破坏力和任性,章晓确实是年轻一代里很有潜力的队员。 啧! 都15岁了,怎么还像10岁的孩子不懂事。 分神想着,视频来到35分钟,一名穿着鲜红色的漂亮小男孩出现在余乐眼前。 第一眼余乐注意到的是他蓝色的眼睛,非常的蓝,像夏季晴日的天空,眼睛里有着让人喜爱的光。然后第二眼,余乐就看见了男孩鼻子和脸蛋上的雀斑。 莫名有点眼熟。 这个时候,屏幕下面出现了选手信息,同时解说员说道:“现在出场的是亚瑟·兰德,预赛排名第一的选手,他的出现让观众席掀起了欢呼声,所有人都在期待他第二轮的表现……” 就是这个孩子? 小孩的欧米血统是不是不太纯正,在其他选手都是小伙子长相的对比下,亚瑟简直就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少年脸,脸蛋上甚至还有没有褪下的婴儿肥。 几缕金发从他戴着的橙色帽子帽檐下露出来,因为过于意外的长相,余乐原本还带着敌意的态度,悄然粉碎。 都是成年人了,和小孩儿置什么气。 直到亚瑟出发,余乐那点儿松懈下来的警惕心,又狠狠地升了起来。 450度下桥…… 桥上跳…… 麻花技巧…… 这小孩儿展现出的水平,完全就是在欧洲杯上,可以进入决赛的水平……甚至能进入中游。 太从容了,在亚瑟的身上,余乐几乎看见了白一鸣的影子,那是被冰雪所钟爱的姿态,被速度之神亲吻,有平衡之力在辅助,他可以轻松在桥上转来转去,看不见一丝勉强。 余乐忍不住看了白一鸣一眼。 白一鸣也在看他:“?” 余乐说:“我看见亚瑟的视频了,一会儿给你看,很厉害的家伙,成长起来不得了。” “亚瑟?亚瑟·德兰?”接话的却是按摩师孙哥,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对余乐说,“非常有名的滑雪运动员,我都听人议论过他,听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很多人都期待他的比赛。” “百年?乐哥是千年一见。”话不多的白一鸣,接道。 “……”按摩师孙哥。 “……”余乐尴尬的用脚抠洞,小白你是不是对我太相信了一点,滤镜戴的太厚了啊喂! 孙哥也是个人精,呵呵一笑:“是的,你们都是我们华国最棒的天才,我在米国也会关注国内的消息,能够为你们服务我很荣幸,回去说出来他们一定会羡慕我。” “孙哥有回国的打算吗?国内现在发展的也很好,很多人都回国发展,还可以和家人在一起。”余乐不得不转移了话题,小白你是个“乐哥吹”,可别人不是啊。 又和孙哥聊了几句国内的情况,等着没话说的时候,余乐才低头去看视频。 当然亚瑟的比赛早就已经结束了,他不得不将进度条往回拉了一点。 欧米洲的比赛更侧重“玩技巧”这个概念,所以这次全米比赛的赛场上,街区有四个,跳台只有两个。 分别是两周的二分之一馆跳台,还有三周的正面印刷机跳台。 亚瑟在二分之一两周馆,展现了他两周的偏轴转体能力,秀了抓板头的高超抓板技巧,然后来到了最后一个跳台。 余乐专注地看了过去。 应该就是这个了,他一直等着的。 向前滑着的少年从跳台最高处飞出,雪花泼洒飞扬,在白色如雾的环绕里,做着一个向后的翻腾。 同时,他的双脚前后打开,到临近一字马的程度,然后又很快闭合,在落地前的一秒,双脚已经到达了平行的水平,并且微微屈膝。 “唰!” 在掌声和尖叫中顺利落地。 余乐在心里“嗯~~”了几秒,不知道怎么评价亚瑟的这一个空中飞燕。 他相信亚瑟应该非常认真地研究过这个动作,也确实在细节上做了很多的处理,就比如他在完成到四分之三周的时候,双脚并合的时机把握很好,这样也保证了他在彻底翻过来之后,双脚已经做好了落地的准备。 只是……亚瑟的柔韧性明显比余乐差了很多。 这个一字马很不标准。 余乐的一字马就是一字马,他的半空展开的时候,双腿拉的平而直,将天与地一分为二,他就是那平整的地平线。亚瑟的一字马却比他少了30度,而且因为更早地展开,所以就像一个倾斜的“Y”,当整个人头下脚上倒立的时候,他的双腿就已经开始为并拢做准备,冷不丁一看简直就和余乐完成的是两个动作。 所以,比利说,亚瑟改良的落地,而不是说,亚瑟比你完成的好。 没有人做这个动作,会比余乐好。 因为没有滑雪运动员可以想余乐这样,一边拉一字马,一边吃饭。12年的跳水生涯,让余乐的身体柔韧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亚瑟这样半路出家的选手哪怕年龄再小,也不可能做到余乐那样将人体美学达到极致的水平。 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是美重要,还是落地重要呢? 余乐认为两个是一样重要的,缺一不可。 余乐和亚瑟明显走在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他们完成的都是有瑕疵的残次品。 这个动作还需要继续完善。 看完最后一跳余乐将目光移开,他打算有空了将亚瑟的比赛都看一下,确实是个很厉害的小孩儿,而且今天采访他的大漂亮记者还提到了桥上双跳。 桥上双跳余乐一直不认为这是自己的原创动作,就像向前翻腾一周和向前翻腾两周都是一样的动作,无论多一周,还是两周三周,最多创造了新的历史,真正的功劳应该留给第一个做出向前翻腾的人。 但米国人不这么认为,他们把这个动作也视为原创动作,按在了余乐的身上。 这就有点魔幻了。 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竟然又有了一个原创动作? 孙哥没有给白一鸣按太久,白一鸣比余乐挑剔多了,他家里有专业的理疗师,队里也都是专业人士,总是按不到痛点这件事让白一鸣有点不耐烦,所以提前结束了这次的服务。 然后余乐又把孙哥带去了白会长的房间,白一鸣没来,一听见要去他爸那里,他就像个木疙瘩一样杵在原地,谁来也不好使。 不过白会长在开门,得到余乐的来意后,拒绝了孙哥的服务,“我不是运动员,不用管我,你到709房间结账吧。” 孙哥有些遗憾,但还是告辞离开。 余乐和孙哥告别后,看向白会长,提到了晚上想去赛场的想法。 白会长眉心蹙紧,继而摇头:“不行,白天再去,这里的晚上可不比国内。” 余乐只能遗憾离开。 白天去还看什么灯啊。 但听教练和领导的话,绝对是余乐的优点之一。 距离吃饭也快了,余乐干脆又回到白一鸣的房间,两人往床头一窝,再一次看起了亚瑟的比赛视频。 “乐哥吹”又来了。 “水平只能说还不错,比乐哥差很多。” “这个太差了,不行。” “虽然还算流畅,但没有个人风格,不如乐哥。” “这不是空中飞燕,这是空中树杈,乐哥的才是。” “乐哥不用在意,米国人只是吹自己的人,他到了成年赛场,想要达到乐哥的程度,还差的远。” 没了外人,余乐也不尴尬了,被白一鸣逗笑:“行行行,我最好我最棒,我世界第一,等着吧,早晚要拿下个世界第一。” 白一鸣将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看向余乐,说:“就今年吧,你可以的。” “今年啊?”余乐想了想,发现自己拒绝不了,因为这也是他的野心,所以干脆地说,“好!拼命了!” 白一鸣就抿着嘴笑……他要和乐哥做双子星,不是华国的双子星,而是世界的华国双子星。 在离开前,这是他唯一的期待。 第197章 晚上在酒店里吃过饭, 饭后白会长将他们三个人叫到房间里开了个会,主要是赛程安排,以及适应场地的时间安排。 重中之重还是老生常谈的安全问题。 大概是余乐提到晚上出门, 所以这话明显是对着余乐说的,白会长毕竟对余乐不熟悉,出于责任, 他必须再度拧紧所有人的安全发条。 余乐摸摸鼻尖。 白会长不是个好父亲,但绝对是一个有责任心的领导, 他必须服从安排,晚上就呆在宾馆里, 打死都不出去。 波波市的夜晚还算繁华,这大概和即将举办的“美洲杯滑雪大赛”有关系, 街上的酒店入住率很高,灯火通明的大街上来来往往很多前往冰雪大世界的游客。 余乐站在窗户往下望,正愣神的功夫,房门被敲响。 打开门,就看见了出现在门口的比利。 比利在知道他晚上无法出门后, 问明了他的住处房间,这会儿就寻了过来。 比利并没有在屋里久留, 而是说:“约拿和雅克也住在这间酒店,你知道吗?我和他们联系上, 大家打算去楼下的恒温泳池碰头,拿上东西跟我一起走吧。” 话里话外, 并不担心余乐会拒绝,余乐也确实不会拒绝。 余乐现在出门都随时带着泳裤, 巴掌大的布反正也不沾地方, 再把宾馆的浴巾搭在肩膀上, 就可以出门了。 余乐先敲了白一鸣的房门,在白一鸣拿装备的时候,又去敲了白会长的房门,说明了自己的去向。 白会长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下来,只是再次重申:“你不能离开酒店,还有注意饮食。” “好的。” 游泳馆就在住宿区的负一楼,电梯可以直通楼下,但需要步行三百米左右,才会到达恒温泳池。 走到一半,余乐就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空气也渐渐潮湿,再往前走,耳边就可以听见水流滑动时候的“哗哗”声,脚下步子不由加快。 他还是很喜欢游泳的,回到水里会让他生出回到家乡的感觉,他对泳池有种特别的亲厚。 到了泳池,果然约拿和雅克已经到了,一起的还有安格尔和他们俱乐部里的其他人。 看见余乐出现,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热情地招呼。 “余!” “嘿,你来晚了。” “本来约好出去,但你们管得太严了,举国体制的团队确实和我们不一样。” “余,你真的不想出去玩吗?我们可以偷偷离开,只要我们不说,你们的队长就不会知道。”怂恿余乐的是安格尔,这家伙是个大大咧咧的家伙。 余乐一边回应着,一边将目光落在一处。 在一水儿的男人中间,有个穿着性感泳衣的金发美人儿,趴在池边对余乐盈盈的笑,这么漂亮的姑娘,即便余乐脸盲,还是一眼认出这是中午采访他的大漂亮记者。 “嗨,余。”大漂亮记者抬起手,对余乐招呼。 “你好。”作为男性自然会被美丽的人吸引目光,但是一想起这位大漂亮记者出现在这里,显然还是为了工作,余乐就觉得索然无味。他现在对感情的需求非常低,低到几步没有的程度,谈恋爱哪有拼事业来的有成就感,所以就连眼神都不愿意停驻在对方身上。 余乐平静的将目光移开的时候,大漂亮记者扬了扬眉毛,还低头看了一眼,确认魅力依旧,但显然无法吸引到这位华国年轻人。 同样无法吸引的还有跟在余身边的白,这年轻人冷漠看过来的眼神儿里甚至有点儿嫌弃。 余乐不再理会出师未捷的大漂亮记者,而是在招呼一圈后,去了更衣室换泳裤,再出来就直接下到水里。 这样的冬季,恒温泳池里也比正常温度要低,但水里很暖呼,大泳池的水温低一点,可以进行游泳运动,还有些连接在大泳池边缘的小池子,里面冒出的袅袅白烟,证明温度很高。 可以在游完泳后泡一下。 今天是两场比赛中间的休息期,余乐也不至于压力大到什么时候都在训练,休息是为了走更长的路,所以在随意游了两圈后,余乐就去了小池子解乏。 约拿、雅克和安格尔他们都在这个池子里,圆形的池子围坐了一圈,手边的台沿上还放着饮料。 余乐被招手叫过去的时候,两杯橙汁已经摆放在那里,白一鸣在余乐之后起水,坐在了他的身边。 安格尔笑着指了指余乐手边的橙汁,说:“我们喝的是低度的果酒,所以给你点的橙汁,白,你要哪一种?” 白一鸣把橙汁推给余乐,打着响指叫来服务员,给自己点了一杯和安格尔他们一样的果酒。 余乐郁闷的拿起自己的橙汁,用吸管喝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个baby。 这该死的酒量,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能那么差。 比利这个时候也坐了上来,他和大漂亮记者一直在交谈,他过来的时候,大漂亮也游了过来,但没有进热水池,趴在池边儿的模样,就像一条美人鱼。 但显然大家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比利说:“赛场我已经看过了,就像大家想的一样,和往年没有差别,四个街区和两个跳台,特色道具是第三个街区的炮台桥,高度是两米半,做个一周加90度的转体没有问题。” 雅克说:“裁判组里有四个国际裁判,其中两个米国裁判和一个奥国裁判、一个浪漫国裁判。还有两个米国本土的国家级裁判。比利要提前恭喜你拿个冠军。” 比利摇头笑:“拿不拿得到再说,而且洲际杯的冠军也没什么好恭喜的,今年米国没有世界杯,我只能熄灭了争夺世界第一的念头。” 一阵笑声,所有人的目光也落在约拿脸上。 约拿正放下果酒,想了想说:“今年世界杯的第一站是奥国,这是无论如何都必须拿到冠军的一站,一个好的开头,我会试着再拼一个世界冠军。” “你今年状态好,应该没有问题。” “那就提前恭喜了。” 余乐也配合气氛的给约拿加油,约拿琥珀色的眼眸看向他,说:“最后一站在华国,对你来说,今年也个很好的机会。” 余乐有野心,但并不狂妄,很坦然地说道:“我也想试试,但现在这样不行。” 雅克因为在非洲杯与余乐有一个月的相处,显得非常亲近他:“欧洲杯你拿了第三名。虽然约拿就在这里,我还是要说,你不是没有希望,现在缺的就是裁判对你的整体印象。” 安格尔也在说:“这个赛季才开始。” 这个话题虽然是约拿提起,但是当雅克和安格尔都在为余乐加油的时候,约拿显然并不开心,黑了几分的眸子望着余乐,脸上本就淡的笑容完全敛去。 约拿必须承认,余乐在这个赛季给了他一定的压力。 在欧洲杯举办之前,谁都想不到拿到第三名的是个华国人。 去年以前,华国男子组一直在缺席坡面障碍技巧的决赛,更不要说摸上领奖台。 作为朋友,约拿无论是不高兴,还是暗自警惕,都远远没到暴起发难的程度。 只是他的情绪,多少影响了聚会的气氛。 在为余乐加油之后,雅克和安格尔也反应了过来,讪讪地笑着,转移了话题。 比利开始继续介绍新的赛场:“炮台桥是这场比赛的特殊道具,不过我认为难点更多的还是在第五和第六个道具上。三周台接道具桥的设计,需要更好的控制速度,中间的距离有点短。” “这并不难。” “是的,不过还是谢谢你。” “这次比赛祝你顺利。” “是的,拿下第一。” 这和暗箱操作没关系,只是从以往的比赛经验来看,只要比利能够发挥出一流选手的水准,裁判确实很愿意给东道主高分。 比利被祝福着,却算不上完全的开心,他再度开口前看了大漂亮记者一眼,还是决定说道:“亚瑟·兰德从全米大赛脱颖而出,已经确认报名这次比赛。” 说出这句话让比利有点不堪,显然会让别人认为他畏惧亚瑟·兰德。但高帽子戴在头上后,比利觉得自己根本戴不稳这个高帽,必须对他的国际友人们承认,米国的这场比赛,他未必能够拿到冠军。 “怎么会,你要相信自己,亚瑟很厉害,但他未必做好在未成年组比赛的准备。”安格尔突然将视线落在白一鸣身上,说道,“白一直到18岁才进入成年组比赛,过去我一直畏惧他的升组,但现在我明白了,当一个运动员身心都做好准备的时候,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他夺冠。在没有第二个1800出现之前,今年的冠军都会被白包揽。” 这话听起来不像安慰,倒像是让比利躺平接受命运。 比利的嘴唇抖了一下。 女生性感的笑声响起,趴在池沿边的大漂亮记者说:“我想安格尔的重点在前半句。亚瑟确实很棒,但他太小了,14岁未必能够承受住成年组的压力。” 余乐扬眉,亚瑟才14岁? 来自记者的发言没有什么好怀疑的,这世上鼻子最灵敏的就是这些媒体人。而且为了参加比赛,将年龄改大一岁很正常,就算有些比赛需要测骨龄,但一两岁的差距很难测出来。 所以,这才是在身边儿一水儿的小伙子里,亚瑟会显得格外小的原因吧。 既然说道亚瑟,接下的交流,很多都围绕亚瑟。 滑雪界的前辈们,对每一个有潜力的小队员都抱持着一定的警惕心,相信在白一鸣年少的那段日子,在U型池的圈子里,也有无数次这样的讨论。 算不上奇怪,余乐也会和白一鸣聊聊华国目前最有前途的章晓,原先还在跳水队的时候,国内比赛有什么出色的小队员,甚至教练还会让他们看比赛视频。 在小队员注视着前方的身影拼命追赶的时候,走在前面的人,也能够听见那追击的脚步声啊。 所以在这一茬又一茬的淘汰和赶超中,每个人都坚持着,付出了全部。 “泡谈会”持续了很久,余乐的两杯果汁喝完,白一鸣的三杯果酒也喝下了。热水刺激着酒精加速挥发,即便是酒精含量最低的果酒,每个人的脸上都染上了一抹红晕,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变大。 “最近的比赛越来越难了,过去只要考虑欧米的选手,现在亚洲也出来了像余和白这样的选手。” “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们和水木朝生的矛盾究竟是什么?欧洲杯看见他的时候,状态下滑了很多。” “思密达也有很不得了的滑雪选手出现,给高山滑雪那么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这样的日子真难得,一想起今年还有一场冬奥会,我就放松不下来,大家的期待都太高了。” 余乐小声对白一鸣说:“少喝点,你脸很红。” 白一鸣点头,除了上脸,他眼神清明,但在第四轮点单的时候,他摆手拒绝。 余乐对白一鸣笑了一下。 “泡谈会”一直持续到八点过,直到比利的手机响起,再回来的时候,他宣布接下来还有一场酒吧的聚会。 大家都“哗啦啦”的起水换衣,余乐和白一鸣无法离开宾馆,只能在电梯里和他们告别。 电梯门再度关上,余乐转头看向白一鸣,视线落在他依旧通红的脸上:“没喝多吧?” 白一鸣摇头:“很好。” “行,回去就睡了吧。” “嗯。” 电梯到了11层,他们在走廊上分开,在各自刷开自己房门的时候,白一鸣突然说:“乐哥,你说你会拿第一,你答应过我。” 余乐愣了一下,品出白一鸣这话里那么一点胡搅蛮缠的滋味,“是不是有点儿晕了?” 白一鸣嘴角抿紧,只是看着余乐。 余乐不太明白白一鸣的固执,但还是郑重承诺:“我说过我会努力,没有人不喜欢第一名,是不是?” “嗯,我相信乐哥。”说完这句话,白一鸣将房门拉开,走了进去。 余乐看着随后闭紧的房门,扬了扬眉,也回到了屋里。 虽然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周的时间,余乐还是注重承诺,在短暂地休息了一天后,开始投入到了适应性的训练里。 比赛赛场没有开放,但旁边的几条雪道却一直在对公众开放,余乐每天一大早就和队伍出发,用公众雪道适应米国的雪。 脚感和国内的差距不大,因为在市中心的原因,温度比在晶洋雪山的时候高一点,所以造雪机是常用设备。 因为比赛在即,很多选手会提前过来适应场地,造雪机经常通宵工作,第二天就都是松软的新雪滑。 连续三天的时间,余乐都用来熟悉当地的环境和雪的质感,第四天何宇齐等人过来的时候,余乐开始练习抓板尾的动作。 提高周数已经不是眼下迫在眉睫的事,这点儿时间也确实很难再提高那剩下的半周,毕竟1620已经是余乐目前能力的天花板。 不过欧洲杯的高分给了余乐新的方向,他应该研究出一些只适合自己的动作,在柔韧性技巧的基础上,开发出更漂亮的空中动作,很有可能会成为接下来比赛的拿分点。 东道主选手在本国比赛更有优势,这一点余乐是相信的,但并不是说就一定能够拿到金牌。 自己的一个小失误,或者是对手明显更强的时候,就算裁判也不能硬把东道主推到冠军上。 当然,前年的夏季奥运会,那东道主体操选手一脚踏出垫子的冠军,靠的纯粹就是不要脸了。 这种明显的偏颇,几十年也没有一次,只能说人类的底线果然参差。 余乐心里还是有争夺冠军的念头。 哪怕这很难。 然而比赛什么时候不难呢?任何国家举办比赛,都有东道主选手出现,难道只能自己国家举办比赛的时候,才去考虑拿冠军吗? 余乐将近两天的时间,都在开发适合自己的摸板技巧,在来到米国的第六天,隔壁的赛场终于开放了。 这次大赛方只给了两天的适应时间,第一天赛场适应,第二天还有一个签录流程,所以只有一天半。 早就把赛场和雪质掌握了个七七八八的余乐,在第一次滑上赛道的时候,就有一个还算不错的表现,提前编好的路线也都可以完美掌控。 华国队最强的是空中技巧,就是周晓阳和孙毅来滑比赛,在跳台区域的表现都很好。 余乐出色的地方是他不偏科。 街区控制力一点也不输跳台区,所以无论赛场怎么变,就算是全部上街区,六个赛点,他也不会滑的太差。 这场比赛的四个街区,完全就不是事。 在第二次滑完赛道下来的时候,余乐从选手通道走过的时候,看见了一名穿着一套蓝色滑雪服,鼻子冻的红彤彤的男孩。 眼睛瓦蓝,金色的头发被微风吹动发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的时候,余乐瞬间就认出的对方的身份。 同时福至心灵,终于想起了为什么视频里的男孩有种莫名的眼熟。 七月份他在利智参加“全能邀请赛”的时候,一个少年好几次出现在他眼前,脸上的雀斑像是一个醒目的符号,与眼前少年的脸重合在一起,敲开了余乐的记忆大门。 “亚瑟?”余乐走到他面前,叫出他的名字。 少年眼睛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你好,余,我是亚瑟·兰德,我们见过,你还记得我!太好了!” 余乐必须感谢那灵光一闪,不然现在他就是一张茫然脸了,不像现在,他从容回答:“是的,我们在利智见过,你现在的滑雪镜还是当初要借给我的那一个吗?” 亚瑟摇头:“那个滑雪镜我带来了,我可以和你换你的随身物品吗?你的帽子好不好?贴身的这种毛帽子,会留下你的气味。” “……”余乐突然无言以对,这小孩儿是痴汉吗?还要气味? 亚瑟察言观色:“不可以吗?或者你的手套?” “……”手套会留下手味?洗手液的味道? “那围巾?” “……”围巾也……在亚瑟说出要袜子和内裤这类疯狂物品之前,余乐不得不说,“我也有个暂时用不上的滑雪镜,如果你愿意交换的话,可以作为我们友谊的象征。” “滑雪镜是你用过的吗?”少年眨着闪亮的蓝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 “……”第一次发现自己魅力大的有点不敢要的余乐,深深地沉默。 亚瑟官方年龄15岁,可以参加洲际杯的比赛,这是他除了世青赛外,可以参加的最高级的比赛。 所以这次会出现在余乐眼前并不意外,他就是来适应赛场的。 少年有着真实年龄一样的天真纯粹,他显然对余乐有种独特的喜欢,从余乐主动打招呼那一刻开始,就有了一个“小尾巴”。 虽然余乐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哪里,被这小孩儿看上了眼。 亚瑟说:“因为余的滑雪真的很漂亮,你会在桥上站起来,还可以做很美的空中动作,你是全世界坡面障碍技巧里最独特的那一个,可以亲眼看见你的比赛,我实在太高兴了。” 雅克在一旁笑:“那恐怕你要先练跳水。” 谁知道亚瑟却说:“已经在学了,但教练告诉我,我很难达到全国第一的目标,更何苦我还要练习滑雪。” 余乐无奈:“个人风格和个人经历,以及心态状态都有关系,你应该发展自己的个人风格。” 亚瑟坚持:“但我觉得你这样就非常好,是我想要的。” 一旁的比利撇了撇嘴,一个人滑了下去。 亚瑟不以为意,只是缠着余乐:“你会做欧洲杯的新动作吗?我可以跟着你一路滑下去吗?放心我不会影响你的训练,我只是希望可以学习。” 余乐:“……” 明目张胆的山寨,是不是当他没有脾气? 但是小朋友语气真诚,期待值拉满,最重要的,是他还要训练,拦不拦着亚瑟对方都能看见。 坡面障碍技巧还在高速发展期,鼓励创新完善,别说裁判乐于看见选手们疯狂内卷,就是其他体育项目也是你抄我我抄你,大家一起抄,压根就没有专利这么一个说法。 除非能够做出只有自己才能完成的动作。 余乐想想亚瑟在全米比赛上完成的“空中树杈”,又把郁闷的情绪给压了下来。 想看就看吧,还真能把别人的眼睛遮住怎么的。 无奈的余乐在心里叹口气,虽然没有满心欢喜的答应下来,但也没有拒绝。 在看了一眼仿佛什么都懂的雅克后,余乐从出发点滑了出去。 身后,是“小尾巴”滑雪的声音。 “唰唰唰——” 这催命的,都快不知道怎么滑雪了。 第198章 余乐被亚瑟缠了好一会, 当他第四次准备出发,发现亚瑟又准备跟着他滑下去的时候,他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当迷弟也要迷对地方, 这样明目张胆的学习,简直就是不要脸的摽窃。 孩子年纪不大,估计不太明白自己做的这件事有什么不对, 自以为怀着一颗真诚的心,就能够达成心愿。 作为虚长几岁的大哥, 总得说点儿什么。 “抱歉,我需要换到后面一点, 你们可以先滑吗?” 此时正是人最多的时候,身后已经排了十多个人, 熟悉的国际友人在一次次训练后,已经隔开,余乐又舍不得排了这么久的队伍,只能和排在后面的几个人交换。 当然没什么不可以,被余乐询问到的人都欣然同意, 余乐便在亚瑟困惑的目光中,往后换了五位。 五位, 差不多就是五分钟的时间,应该够把话说清楚了。 余乐也不含糊, 开门见山地说:“亚瑟,你这样不对, 你不应该继续跟着我。” 亚瑟并不觉得余乐的话里有深意,他听见的只有最为表层的意思:“这样很好啊, 您是担心我的比赛吗?放心吧, 这个赛场和上一场的比赛大致相同, 我不需要过多训练。而且跟着你,对我也是一种学习。” “但你影响到我了。”余乐已经说的够明白,没想到还要说的更明白,但他并不迟疑,直言说道:“我需要全程关注地适应场地,你应该去做自己的事情。” “……”亚瑟这回明白了,“啊……是这样啊,好的,我不会在跟着你了。” 小孩的回答很干脆,其实有时候直接的交流更好。 但余乐并没有说完他全部的意图,他必须说的更明白:“我从不觉得我应该为自己的原创动作去申请专利,事实上故步自封代表的正是落后。但你必须明白,每个动作能够完成,都是我付出的心血,你可以回去看我的比赛视频复盘,这样跟着我可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儿。” 这次,小孩儿的脸红了。 毕竟余乐说的太直接了,就差直接告诉小孩儿,你要抄走远点,不要当着我的面抄。 几乎是恼羞成怒的,亚瑟抿着嘴,说了一句:“你和我想的不一样,说的话和你脸上的笑容正好相反。” 余乐这才发现自己在“循循善诱”的时候,脸上确实挂着哄骗小孩儿的微笑。 但这不代表他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如果这个国家给你了把摽窃视为理所当然,那么他就是警察叔叔,必须传递出道德与法的爱与和平。 “是的,我确实在生气。”余乐点头承认。 亚瑟不再说话,嘴角抿的很紧,垂眸看着脚尖,定定站了十多秒,然后转身走到了队伍的后面。 可怜的模样,让余乐想起了丢出家门的小动物。 但不会后悔。 他们完全可以以更健康的关系,成为朋友。 没有了“小尾巴”,余乐很平静的完成了今天的训练任务,当然发生了这件事他也不能完全无视亚瑟的存在,所以在离开的时候他还特意找了一下亚瑟。 没找到。 “看什么?”何宇齐过来的时候发现余乐的异样,好奇地问着。 “没什么。”余乐收回目光,对何宇齐笑道,“你们一来就开场地了,时间安排的真好,这次也要拿个好名次。” “米国我来过几次,感觉还算适应,有这时间不如让我在房间睡觉,时差倒的好辛苦,充足的精神,才是滑出好成绩的基础。”说着,何宇齐真的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眼尾眼见着就红了。 余乐失笑:“往后拖拖,正好一觉到天亮。” “我愿意睡二十个小时来倒时差。”何宇齐揉着眼睛,率先走了出去。 何宇齐和张佳这次留在最后,参加空中技巧的“欧洲杯”,拿了一铜一银。 何宇齐就是个万年老二,第一的位置轮流坐,他就像钉在了第二名。倒是张佳今年状态有点下滑,不是特别明显,可能也和对手变强有关系。 体育竞技就是逆水行舟的拼搏,自己站在原地就等于退步。 要知道,其他人也都在疯狂追赶呢。 余乐和大师兄走出更衣室,白一鸣和谭婷、张佳等候在这里,除了白一鸣,这两个姑娘都有些无奈地将目光落在一处。 余乐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才抵达米国不久的谭季,飞快的就和大漂亮记者“勾搭”到了一起,两人看似在采访,但眼角眉梢飘荡的笑意可算不上正经。 一点儿都没有出乎余乐的意料,在大漂亮记者穿着性感泳衣出现在泳池里的时候,余乐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将目光收回来,走到队伍前汇合,大家一起往门外走去。 身后传来谭季的声音:“好的,我先走了,等你不忙的时候,我请你喝酒。” 谭季在米国的名气是最大的,米国人非常酷爱极限运动,谭季作为这个领域的超级大神,在米国简直就是如鱼得水。 大漂亮记者自然不会拒绝一位“狂野男士”的邀约,毫不推迟地答应了下来。 “给我打电话。” “当然。” 看吧,就连电话号码都交换了。 成年人的速度就是这么快。 “羡慕?”何宇齐小声地问余乐。 余乐这才发现自己摸了鼻子,做了很在意的反应。 何宇齐说:“等奥运会之后吧,你这个年纪,队里是不会反对你的正常交往。” 余乐失笑,并没有急赤白脸地解释自己根本没有那个想法,反而问道:“师兄有这个打算?” 何宇齐点头:“当然,我都这个年纪了,等奥运会后退役,就算我不急,家里也会张罗的吧。” “奥运会后就退役?” “不然呢?要不是柴总拦着我去年就不想滑了,我这个人的脾气就不适合赛场,没什么竞争心上进心,能躺着绝不站着,可没你这样的精神头儿。” 余乐的心口像被小刀划了一下,泛起丝丝拉拉的疼痛。 何宇齐要走,他肯定拦不住,白一鸣要走,也是事先说好的。队里也有好些个年龄偏大的队员,奥运会后队里要大换血了。 舍不得是必然的。 在国家队里那么多年,来来去去了多少队友,余乐始终无法适应。 毕竟一个个的都真心实意地投入过感情,一旦分开,感情总会无法避免地慢慢变淡。 何宇齐笑眯眯地看着脸上没了笑的余乐,“要真舍不得,我跟你回家吧,我很好养的,一桌菜,一张床,这就永远在一起了。” 余乐被逗笑:“饭可以一起吃,床不能一起睡,回头儿你家里介绍的姑娘要恨死我。” “哈哈,八字还没一撇呢。” 说说笑笑,一天的时间就过去,第二天余乐一大早随队,去了主办方指定的酒店签录。 人很多,排了很长时间的队,然后领到了前面是078号,背面是3号的比赛背心。 余乐把背心接在手里,顾不上四周围看过来的目光,暗自叹气,排名掉落了啊。 一场比赛掉了两位。 虽然这排名只是“洲际杯”的排名,还是让人唏嘘。 世界第一果然没那么好拿。 余乐拿着背心从排队的长龙前走过,来自米国和周边国家的年轻选手占了大部分,这次光是男子坡面障碍技巧报名的人数就有98人,米国不愧是自由式滑雪的发源国。 感慨的时候,余乐就看见了排在队伍里,期期艾艾看着自己,又在被发现后急忙将目光移开的亚瑟。 实际年龄其实只有14岁的男孩儿,有时候不知天高地厚,脸皮厚的吓人,然而一旦被带入成年人的世界,戳破了那份天真,又显得格外的无措。 余·老家伙·乐脸皮显然更厚,当即就浑然无事般的打着招呼:“嗨,亚瑟,你们来的更晚啊。” 亚瑟支支吾吾,“嗯,起床晚。” “一会儿还要去练一会儿吗?” “嗯,要的。” “那么滑雪场见了。” 余乐挥手离开,亚瑟也终于将目光落在了余乐的脸上,继而在余乐鼓励的微笑里,点了一下头。 这就对了嘛。 小迷弟不是小白痴,那种跟着人明目张胆摽窃的行为,怎么看都是脑子里缺了根弦的人,才做的出来的吧。 余乐离开的时候还遇见了安格尔他们,比起其他人偷偷观察余乐的3号背心,安格尔可就直接多了。 “掉了两名?” “嗯。” “无所谓了,洲际比赛的排名不重要,亨利都没有过来,如果洲际比赛还要算世界排名,那么就连非洲的赛场都会成为修罗场,有些分数控可是很可怕的。” 余乐好奇:“洲际杯不是有奥运积分,你们不在乎吗?” “奥运虽然不错,但我认为世界杯的排名才更公平,如果能够在世界杯轻松进入决赛,还需要担心奥运会的资格?”顿了一下,安格尔笑了起来,“你来这里,不会是为了奥运积分吧?你就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那你呢?” “我?”安格尔耸肩,“我可是拿了赞助商的钱,如果可以,他们希望我出现在任何一个国际赛场上。” “做宣传?” “不然呢?难道你没有看见过,我每次比完赛拍照的时候,都要把雪板立起来,让他们看见我雪板底下的logo,相同的拍照姿势我都要吐了。” 余乐想了一下:“以赛亚是你的赞助商?” “当然不是,为什么这么问?” “你一直在以赛亚那里定制雪板。” “哦,是的,不过决赛的时候我只能用俱乐部赞助商的雪板。” “那么……”余乐想到了一个可能,眼睛睁大。 “不不不,你想多了,我还不至于为了钱放弃我的成绩,赞助商这边也是定制雪板,和以赛亚的雪板脚感差距不大,这只是情怀,我还是年轻小伙子的时候,就一直在用以赛亚的雪板,你不会明白以赛亚的雪板对我有什么样的意义。” 余乐懂,但又一时说不清楚,队友们都在门口等着他,他只能放弃思考,快速说道:“是的,这是情怀,你是一个长情的家伙。好了,我要走了,如果你还要去赛场的话,我们可以在那边继续聊。” “好的,比起你那个冰冰冷冷的队友,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安格尔说的当然是白一鸣。 就连余乐和白一鸣在一起,也经常气氛冷到无话可说,好在他们并不厌烦这种安静,但其他人可不喜欢白一鸣的“冷气”。 上午安排签录的原因,余乐他们过去的时候,雪场的人比较少,不太意外的和另外一组人遇上了。 是R国代表队的人,水木朝生也在队伍里。 R国的国外组比何宇齐他们还要晚一天到达米国,他们是等全部队员比完后一起过来,住在同一条街上,不一样的宾馆。 昨天晚上路未方在吃饭的时候聊到了这件事,谭季也从大漂亮记者那里得到了个更进一步的消息。 R国内对水木朝生欧洲杯的表现很不满意,出现了不少希望换选手顶替水木朝生的声音,其中呼声最高的就是小山则江。结果就是这次到了米国后,R国的队伍里除了水木朝生,还多了一个小山则江。 小山则江在前不久的全R国滑雪比赛里,拿到了第一名,本来就应该过来,但是在国内出现了那样的呼声之后出国,原本很正常的事,显然对水木朝生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反正余乐看见水木朝生的时候,这小子好像又瘦了一些。 运动员本来就劲瘦,是最好的体型,非大病一般不会再明显的掉肉,水木朝生一脸的晦涩,脸颊都凹陷了下去。 看见华国队出现,正在门口开训前会议的R国代表队,纷纷将目光移过来。 这下似乎也顾不上国际友好了,同样来自亚洲的近邻,在国际赛场上有着比其他国家代表队还要严峻的竞争力。 R国有声音,输给谁都可以,就是不能输给华国。 华国有声音,赢了小R,我身心舒爽,一口气爬30层楼都不累啦,哈哈哈! 历史遗留问题,又因为华国自由式滑雪队这两年的异军突起,直接将R国撵下了亚洲头把交椅,矛盾清晰显现。 余乐、白一鸣、谭婷和何宇齐、张佳,确确实实用实力说话,成功压下R国。 R国从上到下能痛快吗? 别说队员们,就是教练和随队官员,也都是冷脸侧目地看着华国队从他们面前走过,直至走远,心绪都无法平静。 以前他们能在亚洲滑雪独占鳌头,现在不行,以后恐怕就更难了。 大国一旦决定在哪里下力气,从没有做不到的事。 “这不是拿下冬奥会举办权了嘛,这两年队里的成绩眼看着在涨,不止自由式滑雪,就是单板、高山和跳台也出了不错的成绩。咱们国家啊,真是要在哪儿下力气,就肯定能做成。” 路未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余乐听他继续说道:“北方雪山冬季的体育课直接改成了滑雪体育课,要这样还不能形成良性的梯队,大国就白叫了。” 余乐在心里摇头,正想着话也不是这么绝对,谭季就说:“男足……” 路未方的滔滔不绝,就像被人捂住了嘴似的,鼓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继而,就连白会长都长叹一口气:“唉~~” 一圈人听见,既觉得好笑,又有几分无奈。 但白会长还是接了一句:“但其他领域做的是真心不错,自由式滑雪队这两年变化尤其明显,从一个二三流的队伍成长到如今的一流队伍,都是你们柴总的功劳啊。” 余乐点头。 柴爸爸功不可没,确实是大功臣。 这么随意聊了两句,大家就分开,前往各自的赛道训练,余乐也赶紧赶慢的,趁着现在大部队还没来,赶紧的多滑几次。 不过这样一来,他和水木朝生,还有小山则江便经常遇见。小山则江是一个很礼貌的人,在连续两次遇见后,终于还是绷不住面皮,率先对余乐打了招呼。 余乐微笑回应。 对小山则江这个人,余乐没有任何的意见,礼貌热情,而且足够理智并具有担当,如果他能成为R国坡面障碍技巧的“一哥”,余乐喜闻乐见。 本来可以成为朋友的关系,只可惜水木朝生的出现,尖锐地打破了所有的平衡,如今即便能够礼貌地招呼对方,去很难再进一步了。 有些过于冷清的,又有些复杂的气氛,在亚瑟出现后,才好转过来。 小孩儿显然因为余乐的说道有点开始畏惧他,但喜欢也是真心的,黏黏糊糊的在余乐附近转悠儿,一副眼巴巴地等着余乐“临幸”的模样。 余乐都有点儿困惑自己的魅力为什么这么大,14岁的孩子不应该是天老大地老二自己排老三的年龄吗?这就……嗯,让人不由得有些怜惜了。 “亚瑟。”余乐再和亚瑟目光对上的时候,开口喊了对方。 “……”亚瑟沉默地走到他的面前,抬头看着他。 “雪镜你带了吗?” 亚瑟点头。 “如果你还愿意交换的话……” “愿意。” “好吧,训练结束我拿给你,你的可以在上面签个名吗?” 亚瑟的鼻孔突然粗大,脚后跟都垫了起来:“您也可以给我签名吗?” “作为交换,当然。” 亚瑟脸上瞬间洋溢出了愉快的笑容,看着余乐的目光也少了几分距离。 后来余乐哄着亚瑟换了雪镜,谭季在旁边看着余乐,唏嘘感慨:“海王实锤了。” 余乐:“……” “能确定自己性向吗?” “……”余乐。 “少男杀手。”说完这个词,谭季噗嗤噗嗤的就笑了。 余乐面无表情。 妈的,没一个词是好词! 腹诽一句,没有理会谭季的调侃,只是意味深长的对谭季笑了一下,走开了。 意味深长什么? 余乐不知道。 但他想谭季一定会被被勾出很多的念头。 果然谭季追上来,解释说:“我的感情生活在你看来,是复杂了一点,但到了我这个年纪,有些想法就压都压不住了。早几年也和你们一样,觉得谈恋爱没有冒险过瘾,想要得到数不尽的追捧。 但是这段时间突然就想安定下来。 或许是因为大卫离开了吧……” 大卫正是谭季那位意外过世的同伴。 余乐的脚步慢下来,转头去看谭季。 谭季的眼里没有了第一次看见的嚣张,所有的攻击性都被磨平了棱角,他笑的有些惨淡:“算了,和你说这些也没意思,走吧。” 回到宾馆吃过午饭,午休之后,就是正式比赛前的最后一场适应性训练。 训练结束,回到宾馆开会,白会长再一次重复比赛的时间。 “这次比赛,最先进行的是U型池,女子组在前面,男子组在的后面,就像欧洲杯,时间会比较紧张,要提前做好准备。 坡面障碍技巧在比赛第二天的下午开始,谭婷你要注意休息。 第三天是男子组,白一鸣这次你要好好发挥,一定要进入决赛。余乐也要稳住,一切都以进入决赛为目标。 雪上技巧安排在坡面障碍技巧之后,然后就是空中技巧,依旧是先女子组,后男子组。这几天没有比赛你们也别闲着,隔壁的练习赛道一直开放,每天最少练半天保证状态。 最后再次强调,注意安全,不要受伤。” 白会长比柴明能说,通常柴明说完公众通知之后,就会挨个点名提出注意事项,但白会长对他们不熟,也不方便指导国家队的训练,所以就只能说更广面的话,一口气说道了奥运会,最后足足开了两个小时的会议。 好像说了很多,却又没有干货,开了个寂寞。 好在这里的国家队员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运动员,又有自家教练跟着,下来后针对性开个小会儿,说了不少细节上的事,一转眼,一晚上就过去,时间来到了第二天。 余乐的训练跟着队友的比赛走,上午谭婷U型池预赛,他就在旁边的训练赛道训练,下午到了决赛,他就过去加油助威。 白一鸣比赛也是如此,决赛在第二天的上午开始,余乐就等着白一鸣比赛结束才去训练。 大概是和米国的水土不服,谭婷的表现更差了,U型池没有拿到奖牌。 倒是白一鸣一如既往的稳,1800的大杀器拿出来,只要他自己不犯糊涂,没有一合之敌。 白一鸣现在名气越来越大,在米国也有了粉丝,还有米国人在U型池上举着展牌,写着白一鸣的名字,还有“1800”这四个巨大的数字。在白一鸣比赛和领奖的时候,晃来晃去。 余乐真心为白一鸣高兴。 自由式滑雪需要足够分量的明星运动员,才能够引起很多的关注,按照白一鸣今年的比赛状态,说不定会一路夺冠到底,成为华国自由式滑雪队的一张国际名片。 然而在接下来的女子组坡面障碍技巧的决赛里,谭婷两轮比赛,两轮摔倒,第三轮因为畏惧摔倒的原因,在放弃大动作之后,谭婷只拿到了81的分数,排名直接掉到了第七名。 余乐准备比赛的时候,看见徐婉教练和谭婷在更衣室里聊天,谭婷哭的满脸都是泪,抽泣的声音在余乐的耳边回荡。 很不是滋味。 余乐集体荣誉感甚至高于个人荣誉,谭婷接连两场比赛的失误,甚至在余乐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希望队伍强,希望每个人都好,希望队友们都能达成所愿,也希望谭婷能够振作起来,砥砺奋进。 所以余乐在预赛的表现还不错。 在坡面障碍技巧的发源地,在比欧洲杯多了一倍的参赛选手中,披荆斩棘,成功以91分的分数,排名第三,进入决赛。 这个分数是余乐稳了一下的成绩,他有自信,在决赛可以拿到更高的分。 同时。 白一鸣也以第十一的排名,吊车尾进入决赛。 第199章 白一鸣的预赛第二轮, 顶住压力,拿下83分,余乐比赛结束后, 第一时间扑上了比他更早完成比赛的白一鸣。 “进决赛了!” “嗯。” “我太高兴了,决赛又能在一起拼搏。” “嗯,我会陪着乐哥。” “陪我干吗?害怕我紧张啊?” “陪乐哥聊天, 奖牌应该和我无关。” “怎么这么说呢,不能提前就放弃, 好好加油,以你的能力, 认真去做一件事,一定可以成功。” 这时, 又有选手从跳台上下来。 余乐的号码已经很后面了,剩下没几个人里,就只有R国的小山则江。 在山上等着比赛的时候,余乐一直没有和小山则江有过任何的交流,却不能不关注他的成绩。 世界冠军固然重要, 但亚洲冠军的分量依旧不小。 余乐目前算是亚洲男子坡面障碍技巧第一人,对于这位据说要取代水木朝生的“老熟人”, 他也很在意对方这一年的成长。 赛场上永远不缺黑马。 被后浪拍死的前浪比比皆是。 偶尔也会有枯木回春的老人坚强。 小山则江滑过来后,看了余乐和白一鸣一眼, 就迫切的将目光落在了电视屏幕上。 分数出来。 78分。 没有进入决赛。 余乐眉毛跳了一下,有点儿为小山则江遗憾。 小山则江的年纪也不小了, 这届奥运会后说不定就会退役。 可惜这次比赛,他并没有创造奇迹。 在目光对上的下一秒, 余乐出于礼貌拥抱了他, 轻声安慰, 告诉他:“还有机会,R国的比赛就在下周,那里是你的主赛场,你会滑出自己本应该有的水平。” 小山则江苦笑:“谢谢,我能够挺住,不用担心我。” “那就好。” …… 余乐安慰小山则江的这一幕,被很多国家的网络直播播放出来,比起其他国家,明显当事人的两个国家老百姓心态更复杂。 这一年时间,越来越多的华国观众喜欢上了滑雪,北方能滑雪的本来就有基础,各个都是视频评论里的讲解员。南方人没有条件滑雪,就只能云滑雪,大概想象能够长出翅膀,所以对滑雪的热爱比起北方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场举办在米国的比赛,是在华国的后半夜播放,第二天要工作学习的自然熬不到这个时候,然而华国人口基数大,喜欢滑雪的夜猫子在后台显示在线的也有三万多人。 评论区里依旧热闹非凡。 “看的打哈欠,预赛水平太差了。” “选手也很多,我以为到了五十就差不多了,结果跟葫芦娃似的,后面有拉出来一串。” “只有我一个人看的津津有味吗?各种花式摔跤,简直承包了我半年的笑点。” “我不行,看见别人摔我也跟着难受,勉强看到现在,告退,这运动实在有点儿考验心态。” “只要不是我们国家的运动员摔倒,各种喜闻乐见。” 白一鸣滑出83分的时候,评论再一次爆发。 “现在排在第七名,码的好紧张!” “这分数不保险啊!心脏要坏了!” “有人和我一起做法吗?” “算我一个!” “还有我。” “平常心好不好,坡面障碍技巧本来就是小白的兼项,想看小白大发神威的建议出门左转去看隔壁的U型池视频。” 然后到了78号,余乐出场的时候,评论再次爆发。 “乐神稳的。” “必须稳在,91分随便进决赛。” “看乐神比赛心情就特别好,他今年比赛就没摔过。” “余乐:又是第三!?我有一句MMMP,不知道当不当讲。” “哈哈哈哈,余乐雄起!” 等余乐到了下面,与白一鸣汇合,两人拥抱在一起后,热度就再没下来过。 此时已经是半夜的三点半,在线人数还有两万多人,弹幕疯狂刷了起来。 “抱了抱了!” “哈哈哈,小白在等乐神。” “又是第三?MP!” “感情真好。” “太喜欢他们的感情了,每次都会抱抱呢。” “小白:我乐哥最棒!” 然后吧…… 就在大家因为画面里兄弟俩的拥抱而感动的时候,小山则江滑完下来,余乐又跑过去抱小山则江。 “……” “嗯……乐神是拥抱狂魔吗?” “小白:醋了” “乐神脾气一级棒。” “我为国家拿冠军,我为国家搞外交。” “妈的,什么人都抱,小R要是出现在我眼前,我一脚踹死,余乐这人有病吧?” 当然也有突然被刺激,忍不住咒骂的人。 但这样的声音并不多,大多数人更为理智,也能够代入余乐思考。 一个拥抱的安慰并不算什么,尤其是在那样的环境下。 “余乐只是做了大国百姓该做的事,大度从容,怜悯关怀,没毛病。” “大国风范。” “只要不是水木朝生都可以,水木朝生一生黑。” “小山则江人品不错,朕准你爱抚了。” 这时,一个R国的弹幕弹出来。 很快后面飘出华语翻译。 “余乐酱,真是个很温柔的人啊,谢谢你。” 虽然不知道R国弹幕的背后,究竟是不是R国人,但这样的想法,确实代表了大部分观看了这场直播的R国观众的心情。 R国体育网的直播频道人不多,这个时间只有不到六百人在线。 比起发挥还算稳定,再一次吊车尾进入决赛的水木朝生,这里很多人都一直在等待小山则江的第二跳。 小山则江在国内的口碑非常好,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都说过他是一个非常平易近人的人,对R国滑雪队的凝聚力起到了不能忽视的作用。 他没有水木朝生帅,成绩也不如对方那么亮眼,但是在为人处世上,偶尔他被邀请上电视的时候,他的沉稳,征服了很多R国女性。 这次小山则江可以拿到全国冠军,获得前往洲际杯比赛的机会,R国上下,对他抱有很大的期待。 否则以R国的人口基数,直播又是在凌晨最困乏的时候,怎么可能还有近600人等候在直播间里。 他们都想要看见小山则江在第二跳爆发小宇宙,一举进入决赛。 然而希望被粉碎了。 裁判给出了78分,掉出了决赛名单。 当时就有人哭了。 更多人黯然地关闭了电脑。 米山菊江就是哭的最惨的那一个。 从分数出来那一刻,她的泪就停不下来,鼻子也堵了,怎么擤都擤不干净,所以沉浸在哭泣里的米山菊江就没能第一时间关闭让她心碎的直播视频。 正哭的稀里哗啦,米山菊江视线突然一定,看见了华国的那个很厉害的选手主动走上前,面容真诚地安慰着小山则江。 此时,弹幕里还出现很多文字。 “余乐?” “他是在安慰则江吗?” “真的假的?” “为什么这么做?我以为余是敌人。” “余乐酱好温柔哦。” “看见小山则江脸上的笑容,我放心了,都是余乐酱的功劳,谢谢你。” “谢谢。” “谢谢余乐酱。” 米山菊江吸着鼻子,视线落在余乐的脸上,定定地看了很久,直到余乐消失在画面里,她都无法移开目光。 有人喜欢俊美的男性,有人喜欢强壮的男性,而她独独对温柔的男性无法抗拒。 同样是亚洲人,温柔微笑着做出最温柔体贴举动的男人,简直就是在米山菊江的审美点上跳舞。 “噗通,噗通。” 心脏乱跳。 余乐确实是个很温柔的人,或许在一些脾气激进,性格刚烈的人眼里,他很有圣父光环。 但这就是余乐。 他的包容心非常地强,也具有浓郁的同理心,这是成长经历所带给他的宝贵情感,他真的尤其能够感受到在赛场上失败那一刻的绝望情绪。 他或许做不了其他的,但是在这一刻,给出一个拥抱,说上一份鼓励的话,还是可以的。 在和小山则江一起离开,进入建筑物后,余乐在更衣室里看见了水木朝生。 这小子又低头在玩手机,看见小山则江和他们走在一起后,只是眉心微微蹙了一下,自然不会和他们打招呼,但也没有和小山则江说话。 在R国内粉丝开始拥护小山则江后,水木朝生那不得不在余乐这边儿偃旗息鼓的自尊心,都用在小山则江身上,两人的关系明显变得紧张。 这种内部争斗,余乐就完全没兴趣参合了。 他确实绕着水木朝生走,尤其是更衣室这种环境下,这家伙简直就是华国俗语里的“沾包赖”。 不喜欢躲开点儿还不行吗? 换下滑雪鞋,套上鞋带,放进背包里,一起放进去的还有滑雪镜和头盔手套。 然后才换上自己穿来的雪地靴。 整理过这些,就是雪板和雪仗。在放进袋子里之前,要把雪板和雪仗上,雪融化后的水珠擦拭干净,否则会影响雪板的使用寿命。 定制的雪板真的很贵,余乐虽然有五副雪板,还是要珍惜着用,谁知道过两年,队里还会不会为他们定制。 要让余乐自己买,确实是贵了一点。 余乐现在手上的钱不少,换成父母所在的三线城市,倒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但余乐打算在京城,或者魔都买套房子,超一线城市的房价可就太可怕了。 不过……要是能在奥运会上拿个冠军就好了。 魔都体育局那边儿给每个在魔都队挂名的奥运冠军,都分了房子。 又或者退役后能够留在魔都队当教练,局里也会为他这个级别的教练分配房子。 余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想的有点远。 到现在为止,他连一个“洲际杯”的冠军都没拿到,就在想奥运冠军的事了。 万里长征距离成功,还早着呢。 不由得,莞尔一笑。 “乐哥笑什么?”白一鸣注意到了余乐的表情。 余乐坦白:“考虑在魔都或者京城买房子定居。” “两个城市都要买吗?” “那要看我到时候手上有多少钱。” “好的,你要是定下了告诉我一声。” “做邻居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余乐开心地说。 白一鸣看见余乐脸上的笑容,也跟着笑了。 说说笑笑离开更衣室,小山则江已经不见踪影,剩下水木朝生还坐在没有靠背的长条座椅上玩手机。 手机的声音开着很响,能听见兵器碰撞的音效,配合着水木朝生不断敲击键盘的拇指,毫无疑问是在玩游戏。 像个网瘾少年。 看了一眼,余乐就将目光收了回来,白一鸣像是没有看见水木朝生的存在,走到了前面。 说起来,白一鸣很水木朝生原本应该也算国际友人的关系,但是在那次事件之后,这两个人的关系彻底割裂,白一鸣毫不掩饰自己站在余乐这一边,对水木朝生穷追猛打。 在水木朝生心里想必是很过分的事,却让余乐很开心。 追上一步,余乐将手搭上年轻人的肩膀,继续聊起了魔都的房价。 离开休息室的路上,余乐看见了亚瑟,男孩儿没有看见他,真正接受媒体记者的采访。 亚瑟在预赛里拿到了87分的最高有效分,这让他排到了第六名,虽然比利因为东道主优势拿下了预赛第二,但是媒体和观众显然更愿意看见亚瑟的脸出现在镜头上。 这可是明日之星,米国未来的公园滑雪王者。 而比利呢? 他只拿到第二名,显然这不符合大家对他的期待,既然拿到过世锦赛的第一名,为什么不继续拿下去?拿下所有的冠军?在自己的主场比赛,只拿到第二名,简直就是糟糕。 米国民众显然不太喜欢比利,这可能和观众缘这种玄学有点关系,也或许傲慢的米国人,只能看上冠军,以及未来可以拿到冠军的孩子。 比利的状态确实在下滑,而且颓势似乎不可逆。 就像谭婷。 谭婷最风光的时候是余乐到滑雪队的前一年,刚刚满十六岁的女孩儿就像美丽的蝴蝶,再难的赛道在她脚下就像一丛丛花簇,她蹁跹而来,优雅而去,舞出极为动人的舞姿,吸引了数不清的狂蜂浪蝶,还有裁判的喜爱。 但这两年谭婷发育了。 咳。 余乐虽然觉得这样不礼貌,但必须得说,谭婷发育的很好,而且过度的好,女队那边虽然很努力的在调整谭婷的状态,效果始终不好。 女选手最怕的就是这样的情况,而这些来自基因的变化,根本就是人力无法控制的,谭婷很委屈。 害。 余乐将过于散乱的思绪收束,与白一鸣一起走进人山人海里,与等待他的队友们汇合。 在城市中心比赛,有一个很大的好处。 出门步行不到十分钟,无论是过来训练,还是为队友加油,都很轻松,事实上,两轮预赛的中途,余乐还回了宾馆一趟拿了些东西。 上午的女子组比赛倒是结束的早,但男子组报名的人数因为太多,足足比了五个小时才比完,加上中午休息吃饭的时间,现在已经是米国的晚上五点过。 天有点黑了。 他们和退场离开的观众一起走出公园,人很多,城市里的比赛会有很多围观者,大部分都没有买票,而是在绳网的外面看比赛。 如今确认今天的比赛结束后,观众同时离场,乌压压的人群,在暗沉的光线下,分不清选手和观众,甚至无法分辨男女。 余乐和白一鸣被谭季、路未方等人护在中间,年纪最大的白会长在前面开路,帮他们阻挡了大部分挤撞的力量。 走着走着,前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拥堵了起来,人群像是被定住了,这种无法前进后退的感觉很不好,就像被蜘蛛网黏上的猎物,亦或者是罐头盒子里的沙丁鱼。 短暂的停顿后,侧面突然有力量挤压过来,更为强壮的谭季都被挤得一个踉跄,撞在了余乐身上。 余乐更是看见前面的一名欧洲壮汉,向着白会长撞了过去。 余乐慢了半拍,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身边飘过一缕风,白一鸣已经从余乐的身边冲出去,半个身子挤进了白会长和欧洲壮汉中间。 眉心微微一蹙,承受压力的后背就像被迫压弯的翠竹,在弯曲到极致的下一秒,骤然反弹,硬生生将欧洲壮汉抵了回去。 就在这时,前面传开惊呼的声音,就像进入到奇幻梦境里的瞬间,黑暗的梦境大门无声打开,带来绚丽夺目,而又光怪陆离的明亮。 树上,脚下,头顶,无数五颜六色的灯被点亮,余乐被淹没在其中。 兴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余乐却看见白会长错愕转头的下一秒,看着儿子挺身相护的瞬间,眼底浮现的泪花。 余乐的心脏突然就被涨的满满的。 强烈的满足感,甚至比这灿烂辉煌的灯火,还要让他触动。 队伍终于动了,身边的人一直在议论身边漂亮的灯光,余乐微笑的脸庞,就好像也被这些光芒打动。 但他很清楚,他得到的是更好的力量,温暖的,强大而充沛,让人眼眶发热。 正能量的情绪,对于余乐这样的人而言,不亚于一顿香气四溢的晚饭。今天晚上的晚餐,都没有这对父子带给他的幸福感强烈。 视线在不知该如果表达爱的父亲,与有着满腔的爱却不自知的儿子脸上扫过,余乐吃着饭犹如喝下蜜糖,窃笑。 “?”路未方歪头。 “没什么。”余乐不想说破这对父子难得的进步,摇头。 “不舒服要说。”路未方却想岔了方向。 “嗯,没有不舒服。”余乐说着,嘴角忍不住的勾起,“好着呢。” 路未方又说:“我把你们的比赛视频发给柴总了,这个时间国内天还没亮,估计等他看完再回复消息会很晚,你们今天晚上早点儿睡,就不要等着我这边儿的电话,有什么安排,我明天早上告诉你们。” “好。”余乐点头,大口吃饭。 回了房间,余乐就再没出门。 他自己屋里随意做做训练,到了时间就睡下。 再一转眼。 就到了闹钟响起的时候。 余乐躺在床上醒了半分钟的神儿,精神地掀被起身。 余乐对这次比赛有不小的野心。 盖伦没有来,排在他前面的就只有约拿,他和约拿在技术上差距不算大,未必不能赢他。 再说回东道主比利,有这么强的buff加成,也没能在预赛超过约拿,显然裁判还算有点底线。 这场比赛的冠军,也不是不能争一下。 余乐已经瞄上了冠军的位置,而且经验告诉他,可行。 用热水洗了一把脸,连脖颈和耳朵后面都洗个干干净净,余乐把外套一穿,拎着滑雪装备,精神抖擞地出了门。 喊他起床的电话,这时候才打过来。 余乐拿起电话没等接,白一鸣的房间也开了,年轻人换了一套橙底黄纹的滑雪服,饱和度加满的颜色即便在这样昏暗的宾馆走廊里,也格外的醒目亮眼,就连那身冰冷的气息都被冲淡几近于无。 余乐昨天被白一鸣感动的不要不要,如今看白一鸣简直眉清目秀,实在是个顶顶好的孩子。 “诶,路教,已经起来了,我们马上下来。”余乐接起电话,一边说着,一边对白一鸣笑,“小白也出门了,我们马上下楼。” 白一鸣微微勾着,走到余乐身边:“乐哥。” “走。”余乐挂了电话招呼,聊着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睡的怎么样?”“什么时候起的?”“状态怎么样?” 白一鸣话不多,但都挨个回答,“挺好。”“刚刚。”“还行。” 电梯到了楼下餐厅,路未方和谭季等人已经到了,正端着餐盘在取食区寻摸,看见他们进来,路未方指了指不远的餐桌,白会长就坐在桌边上享用早餐。 白一鸣的眼角和嘴角,又习惯性地绷紧。 不过这次,余乐看见后就只剩下窃笑。 只要爱着彼此的心不变,早晚所有的矛盾都会消失,亲情是人类生命里最重要的感情之一。 无论有没有,亦或者是想不想要,都不能否认内心的渴望。 他们出发的不算早,主要去的早也没有用,赛道只会在规定的时间里开启,隔壁的公共区域倒是可以滑。 只是比赛到了现在,再去滑公共区域的雪没有意义,反而容易打乱节奏。 所以将近十点到达赛场。 等到了地方,确认没有迟到,路未方眼底的焦急才缓缓散去。 路未方的气息有点不稳,但还是找了个地方,先对余乐交代道:“柴总昨夜里联系上我,他已经看完了你们的比赛视频,说你这次状态不错,可以试着冲击冠军,所以放开了滑,不要害怕失败。” “冲冠军?”余乐扬眉。 “对,试一下,冲冠军。”路未方重复。 余乐眼眸流转,脸上浮现笑容。 可正好。 他和柴爸爸想到一起去了。 这次的冠军,可以争一下。 第200章 美洲杯的男子组坡面障碍技巧, 在当地时间的上午10点半开始。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太阳高挂在天空,厚厚的云层虽然阻隔了大半的温度, 但也将上午寒冷刺骨的风安抚的温柔了一些。 一个半小时的决赛结束,正好吃午饭,下午就可是开启新一轮的预赛。 时间上还不错, 国内这个时候也是夜里10点过,大部分人还没睡觉, 很多人还拿着手机或者玩游戏,或者看直播。 冬季项目的网站, 迎来了一次人数高峰。 “等了一晚上,终于要开始了。” “我爱坡面障碍技巧!我爱乐神!!” “余乐加油!!” “加油!” “拿第一!拿第一!” “必须拿个第一!” “非洲杯那赛场有什么含金量, 千万不要拿个夏雪的冠军就满足啊!美洲杯就看你的了!” “对,拿个赛季里真正的第一!我觉得可以。” “余乐:万年老三,就问你们服不服。” “滚!哪边儿的?” “跪久了吧?” “余乐的实力基本到线了,现在就差一个临界点突破。去年全国赛的时候我看过直播,房姐全程义务讲解员, 就提到了难度储备这个概念。一年的难度储备,再用一年去突破, 没毛病,今年是突破的好时机。” 华国自由式滑雪这两年成绩不错, 从何宇齐拿到银牌开始,谭婷双金, 张佳女冠,未成年组大杀器白一鸣升组, 夏季滑雪拿下两个不大不小赛场冠军的余乐, 每年都有十多个新闻出现。 等到冬季项目网站“开张营业”, 宣传跟上,里面就有了更多关于自由式滑雪的相关报道。 因此喜欢和关注这个项目的观众就越来越多。 连续几天的美洲杯滑雪比赛的直播,无论预赛决赛,男子组女子组,只要有直播,视频观众就极多。 相同爱好的人聚在一起,聊的内容都深了很多,一些单纯来看热闹的自由式滑雪小白们,也能够通过弹幕,或者是评论区,对每个项目都有了一些解。 余乐在赛场热身的时候,直播信号就已经发送到了全球,别看只是洲际杯的比赛,播放权的购买量可不低,尤其喜欢滑雪的欧洲人,大大小小几十个国家,大半都会买下转播权。 亚洲方面,R国大概是国际雪联最稳定的客户,后来思密达加入,今年华国也开始购买版权。 这可让国际雪联高兴的要疯了。 华国啊! 十多亿的人口基数相当于整个欧洲的人口数量,雪联的比赛项目一旦在这个国家推广开来,这是多大的一片蓝海啊。 就是再来十个R国和十个思密达国,都没有华国一个国家让他们觉得高兴。 转播权方面的优惠姑且不说,但观众的数量在华国和雪协的联合推动下,确实是越来多。 等着预赛快开始的时候,直播间里的人数也30万了。 这观看数量,也就是整个欧洲通过网络观看人数的总和。 而这只是个开始,听说华国随便一个好点儿的直播间,人数都能上百万,上千万,雪联一直期待这一天,美好的未来,连带着看华国队员也很是眉清目秀。 约翰·布克在比赛前接了个电话,电话那边的人正是他的好朋友乔布·尼克斯。 乔布·尼克斯提到了这次比赛的转播数据,其反复提及的就是华国。 那个市场太大了,雪联一直想要和华国有深度的合作,只是那国家情况稍微复杂,一半儿的土地几乎踩在了赤道上,一半儿比邻大熊国冰天雪地。比起开展冬季项目的推广,不如夏季项目来的实在,所以华国在雪上项目的推广上,始终缺点儿力气。 但这些都从华国申请了冬奥会,并且获得冬奥会举办权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眼见着变化最大的,就是自由式滑雪的国际赛场上,出现了更多华国选手。 约翰·布克和乔布·尼克斯都是雪联的工作人员,勉强算是个领导吧,一年要出四五次差,一般都是他们领队裁判组,担任国际比赛的主裁判。 这次的美洲杯,就轮到了约翰·布克。 约翰也是在乔布申请创建余乐单独目录的时候,第一个支持的教练。 但他对余乐不熟。 那会儿他还没在现场看过余乐比赛,与其说是支持余乐,不如说是支持他的老友。 挂下电话,约翰点了支烟慢悠悠地抽着,从窗户往外看。 观众不多。 今天不是节假日,大早上的有工作都去上班,没工作的在床上躺着,这样的冬天,下午才是活动的高峰期。 约翰作为雪联的小领导,是不喜欢人少的。 虽然知道原因,但还是不喜欢,足球世界杯举办的时候,再热的季节,观众无论白天黑夜都能满员到场,真正热爱这项运动的观众,是不会在乎天气的。只能说,他们的宣传做的还不够。 不太高兴的情绪在心里酝酿,约翰再度想起了乔布电话里的话,华国这个时候有近五十万的观众,正在熬夜等待比赛开始。 多少缓解了一点他心口的烦闷。 就在这时儿,一名工作人员快步走进来,说:“镜头过来了。” 约翰急忙熄了烟,快步走到自己座位上的时候,顺便将西服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好,然后装模作样地坐在了主裁判的椅子上。 等了能有两分钟,镜头进来了。 约翰目不斜视,视线落在墙壁的其中一个镜头上,里面出现的正是自己的脸。 这是个直播镜头,会在信号车里经过五分钟的延迟,信号发往全球。 想必接下来会有各国的主持人,为这个画面介绍说:“面前这位就是这次比赛的主裁判……” 摄制组留够了主持人介绍裁判的时间,镜头往地面一落,画面迅速切换到了另外一个画面上。 “谢谢各位。” “辛苦了。” 负责拍摄的是主办方请来的人,每次比赛的转播收益,主办方赚七成,雪联分三成。主办方出场地还出人,其实也赚不到什么钱,主要还是打响名气,赔钱赚吆喝。只有雪联这边儿是实打实的赚钱。 不过本土的雪联因为要活动的原因,还要分走一半。 大钱没有,足够养活本部里的工作人员就够了。 没有了镜头,约翰放松了下来,和摄制组商业互吹一番,抬头去看左上角的直播画面,正好就看见了出现在镜头里的余乐。 余乐和白一鸣。 约翰认识白一鸣,华国选手里,第一个让他印象深刻的,就是U型池的少年天才白一鸣。 白一鸣是华国队里,出名最早的一个,他父亲还是地方雪协的副会长,也算是约翰的同事。 视线从白一鸣身上移开,落在另外一边,看见了在镜头前依旧专心热身的余乐。 可以看得出年轻人不是在镜头前装样子,而是真的在认真地进行赛前的准备工作,这从他额头冒出的细汗就能够看出来,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进入到了比赛的状态。 无论是白一鸣,还是余乐,在约翰眼里都很面善。 要知道他的职业,对选手不应该有亲疏的差别,但白一鸣和余乐依旧让他的感觉很舒服,如果他们站在自己的眼前,他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轻拍对方的肩膀。 为什么呢? 难道就因为白一鸣的父亲是他的同事,他的老友乔布很看好余乐吗? 约翰觉得这样的想法不尽然,更多的是因为这两个年轻人足够出色,白一鸣的实力毋庸置疑,他早就在未成年组里名动天下。而余乐强,来自于那让他感觉很好的个人特点,优雅从容的姿态,挺直的脊背像是披荆斩棘的利刃,空中部分柔软的身体,让这么一个人刚柔并济,恰到好处。 昨夜里,约翰甚至在梦里,近距离地看着余乐的滑雪。 就是……没见过便无法想象,原来坡面障碍技巧这项潮流帅气的运动,竟然会有另外一种挺拔的风采。 镜头后面的摄像师,显然也清楚余乐和白一鸣虽然没有夺冠的能力,但观众人气却不算低,尤其是被亚瑟过度推崇的余乐,很多人都不服气地想看看他的真本事。 镜头足足在余乐和白一鸣的面前晃悠了三分多钟,然后才转移到另外一名决赛选手的身上。 看到这里,约翰将目光收了回来。 摄制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匆忙赶往下一个拍摄点,约翰想起自己没有抽完的半支烟,一边解开衣扣,一边又走回到了窗户边。 耳边正好听见米国本土的裁判说:“是的,比利前年拿到过世界杯的金牌,去年的状态不是很理想,不过今年不错……” 一口烟雾从约翰的嘴里吐出来,觉得这烟味有点儿腻歪。 这是在给谁上眼药呢? 有规定东道主选手就必须拿冠军吗? 体育竞技能者居之,东道主冠军? 不如以后哪个国家拿到主办权,就把金牌直接发过去得了,还比什么比啊。 喷薄而出的烟雾挡住了约翰眼底的不耐烦,懒得再听身后裁判们的交谈。 这边儿。 摄像头终于移开了。 被镜头骚扰了三分钟的两个人,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骤然放松下来,该做什么就继续做着什么。 不过安静了很久的嘴巴,终于发出了声音。 “拍的好像有点久。” “嗯,” “可能因为我们是两个人吧。” “嗯。” 关于上镜头这事儿,余乐和白一鸣都看的很淡。白一鸣是拍的都烦腻了,余乐虽然不至于,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也无瑕顾忌拍摄这件事。 余乐今天思想负担有点重。 主要他想拿冠军。 也清楚冠军不好拿,过度的期待可能会影响他这场比赛的发挥。 其实柴明传过来的话,也说的很明白,让他不要怕失败,去拼一下,也就是说,三场比赛,全部摔倒都没关系。 这并不能缓解余乐的压力,余乐是打心眼儿里想拿个冠军回去。 他都答应白一鸣了。 这也是余乐今天特别卖力的原因。 感觉好像还没怎么活动开,广播就叫着决赛的选手集合出发。 余乐停下手上的动作,便拿起行李走了出去,白一鸣安静地走在他的身边儿。 “余乐,白一鸣,加油!”何宇齐率先喊了一声。 “加油!”然后是其他队友的声音。 余乐转身挥挥手告别,走进了队伍里。 90多名预赛选手,将近八比一的淘汰,就剩下12名决赛运动员。 米国报名的人多,并没有占到好处,只有亚瑟和比利两个人进入决赛。 曾经坡面障碍技巧是米国人的天下,但随着加入这项运动的国家和运动员越来越多,他们已经无法再拿到这个项目的优势权,预赛的第一名被约拿抢走了。 这也让比利有些焦虑,第二名并不能挽回他在米国越来越差的口碑。 所以余乐过去的时候,比利完全没有闲心寒暄,视线的余光一直在约拿的身上绕,垂下的眸子里藏着浮躁的情绪。 但亚瑟就很乖了。 他还年轻,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场的比赛,这一场比赛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不会有人给他压力,他能轻松进入成年组的决赛,就已经心满意足。 “余。”余乐过去的时候,还听到了小孩乖巧打招呼的声音。 余乐微笑。 12个人很快就到齐,在领队的带领下,他们拿着自己的装备走出门,坐上缆车,很快就到了休息室里。 这个休息室没有直播电视,倒是所有的商店都开门了,一路走过去的时候,鼻端萦绕着咖啡的香气。 咖啡因这些年,时不时被列为违禁品,时不时又被平反,其中缕缕将咖啡从兴奋剂归类里解脱出来的米国,出了大力。 换句话说,在米国的比赛,喝咖啡是安全的。 就连选手室里准备的水,都有咖啡提供。 大家一进去,有的就接了一杯咖啡来喝,咖啡确实能提高专注力,高浓度的糖分也能够缓解过于紧张的神经。 余乐没有喝咖啡的习惯,但他决定今天要给自己来一杯。 马克杯就倒挂在杯架上,被仔细地清洗,并且烘烤干净。将马克杯放在咖啡机下面,按下按钮,很快一杯浓香四溢的咖啡就灌满了白色的马克杯。 余乐将咖啡端起来,与奶糖充分融合的咖啡呈现出深褐的色泽,在水杯里摇晃。 就站在吧台边上,余乐一口气将咖啡喝了个底朝天。 白一鸣定定地看着他:“……” 余乐抹着嘴走回来:“我安静一下,比赛加油。” 白一鸣点头,知道余乐应该又要闭目养神了。 每次比赛,余乐在赛前都会找个地方坐下,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 但余乐从来没有喝过咖啡。 白一鸣眉心微微蹙紧,看着余乐欲言又止。 余乐没有注意白一鸣的眼神儿,他预赛的签数很靠后,是决赛12名选手里最后一个出场的人。 正好,他有半个小时的调整时间。 在戴上耳机的那一刻,余乐的耳边安静了下来,思维被放的很慢,他在那条脑内的赛道里,一遍又一遍的驰骋飞跃,辗转腾挪,不知疲倦。 比赛开始了他不知道。 白一鸣出发他也不知道。 直至他被人拍着手臂,第一次睁开的眼睛里金光一闪,继而一片清明。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休息室里的工作人员,指了一下前方LED显示屏上的号码:“余,你要准备比赛了。” 余乐道谢,摘下耳机之后,还将耳朵里的耳塞拿了出来,外界的声音这时才落在耳膜上。 声音重新回归。 伸了个懒腰,在拿起自己的雪板之前,余乐随意活动了一下身体,随后走出了门。 他不知道其他人的表现如何,也不想关注,坡面障碍技巧是一场自己和自己的对抗,和其他人无关。 走到出发台站定,就看见从缆车站下来的亚瑟,小孩儿心情不错,走路的脚步轻快,一颠一颠,刚刚应该拿到了一个让他自己满意的有效分。 不过在和小孩儿的眼神对上前,余乐将目光移开。 他现在调整的很好,不想进行没有意义的寒暄。 好在亚瑟虽然看见他,没有上来打扰,余乐清净的等待,很快就轮到他踏上出发台。 终于轮到他比赛了。 早就等待这一刻,屏幕前的观众都躁动了起来。 弹幕疯狂刷起。 “啊啊啊啊!余乐出来了!!” “原来排在最后啊,我眼睛都看酸了。” “吭哧吭哧,决赛真吉尔好看,都是高手,比预赛好看多了。” “余乐加油!” 同时等待的还有主裁判约翰。 看见余乐出现在裁判打分镜头前的时候,没有表情了快半个小时的那张脸上,多了一些期待的情绪。 约拿很强,但一直这么强,实在有点缺少兴奋点。 亚瑟是个很有发展潜力的孩子,但现在还不太够。 白一鸣的强项可惜不在坡面障碍技巧。 现在他就期待余乐在决赛上的发挥。 至于比利……其他人给他的分已经够高了,并不缺他一个。 约翰非常期待余乐的比赛。 或者说这场比赛,他最期待的就是余乐登场。 毕竟在预赛上,余乐可没有发挥出他应该达到的水平。 出现在画面里的余乐,眼神很平静,那双漆黑的眼睛是一双久经赛场的眼睛。 沉稳,平静。 去年才出现在大赛中的黑马,可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新人,他在另外一个领域,已经经历过了太多的大场面。 约翰喜欢这样冷静的选手,自由式滑雪是疯狂的运动,却又需要极为精细的细节控制,外表如火,内心如冰,权衡得当,才是最后的状态。 双臂搭在桌子上的约翰,身体不由得前倾了一点。 在视野的余光里,看见和他有同样动作的裁判不止一个。 显然,余乐已经充分获得了裁判们的关注,距离他冲出瓶颈不远了。 电视屏幕里的余乐,终于动了起来。 这是一个倒滑的出发。 余乐是一个很出色的选手,能够在裁判眼里觉得他很不错,说明他是没有明显缺点的运动员。 无论倒滑还是正滑,他都能完成的很好。 甚至在雪联选手库的统计数据里,余乐采用倒滑技巧的次数还要高于正滑。 倒滑的分数可比正滑多。 如果不是每场比赛都要尽量做出不一样的动作,要有变化,约翰相信余乐可以倒滑到底。 就比如上一场欧洲杯决赛的第一轮比赛,这个小子在跳台区,连续出现了三次倒滑起跳和两次倒滑落地。 缺少变化确实扣了一点分,但他对倒滑技巧的掌控也展露无遗。 这小子太强了。 倒滑出发的余乐这次没有通过U型池壁加速,而是直接滑向了第一个街区右侧的那坐彩虹桥。 向上弓出的彩虹桥,已经被冷落了很久。选手们频繁造访它左侧的平桥,450°上桥,桥上跳,麻花技巧,花样百出。 建好后就很少被使用的彩虹桥,终于被来自华国的选手“临幸”,当余乐270°跳上桥的时候,那清脆声响甚至让人觉得舒畅。 约翰也不例外,他确实看够了平桥上的技巧。 但有一说一,平桥有很多花招可以玩,彩虹桥可不多,那上面坡度太大,非常影响旋转技巧的发挥,只是上下桥的技巧的话,最后得分未必比平桥的高。 约翰明明知道,却还是期待余乐带来不一样的表现。 肯定会不一样的。 余乐是一个不一样的选手,他和那些从小就滑雪,相互间被影响了太多的选手不同,华国队的教练很棒,他保留了余乐的原生态,经常会做出出人意料的动作。 这次也会这样吧? 毕竟已经是决赛了。 压箱底的东西,该拿出来一些了。 这样想着,约翰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看着余乐,不错过他任何一点细节。 270°上桥的余乐,借着不算快的惯性,冲上了桥顶,紧接着他那绝对柔韧的腰胯猛地一拧。 他在桥上拧了一圈。 不是180度的桥上跳,是拧动身体转了一圈,360°! 湖青色的滑雪服在他身体转动的同时,就像旋出了一团朦胧的光,娇艳欲滴的兰花正羞怯地开放,身体是花瓣,双腿是花茎,但他将手臂打开控制平衡的时候,花便开了。 就在彩虹桥的最顶端,一朵兰花绽放了。 真是让人惊叹的旋转能力!! 在那么快的滑行速度下,又在巴掌宽的桥面上,旋转一圈的难度可比旋转半圈难多了,轴心不能有丝毫的偏斜。 这个技巧偶尔会出现在比赛里,但大多数是在平桥上,余乐是第一个运用在彩虹桥上的选手。 对时机和平衡、旋转轴心的要求,又高了一大截。 约翰都忍不住快笑了,他就知道余乐会带给他惊喜,果然这个半路出家的小伙子,一如他预料的那样,身上似乎长着逆骨似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斥着创新的精神。 他从来不屑其他人的姿势,不去模仿和学习别人技巧,他喜欢用自己的方式,去把学会的东西展示出来。 自由式滑雪在欧米,一直还有一类名为雪上芭蕾的比赛。那是一个偏向艺术性的项目,以踩着悠长雪板,在雪上舞蹈而展示美的运动。 约翰认为,余乐到目前为止,就是在往艺术的方向靠拢。 在所有人都认为坡面障碍技巧是狂野运动的时候,他偏偏走出了自己的风格。 啊,是多么独特的一个选手。 他如果真的能把坡面障碍技巧从狂野野兽一去不复返的风格上,发展出一条独特的方向,那他就是这条支线里的“神”。 后来者都会尊敬他,学习他,模仿,哪怕超越,神坛永远矗立。 想到这里,约翰甚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无来由的兴奋了起来。 这个动作原本就是360°的桥上旋转,但余乐的表演给了他灵感,或许该给彩虹桥上的360°旋转起一个正式的名字。 ——比如,天空之花? 第201章 约翰的胡思乱想, 并没有影响他观看余乐的比赛。 或者说,正是因为余乐独特的雪上魅力,刺激出了他更多的情绪, 赞叹和期待,鸡皮疙瘩久久无法消散。 体育运动,之所以受到追捧, 是因为它具备煽动性和共情性。 观看比赛会带来刺激,紧张, 焦急的情绪,而胜利之后的喜极而泣, 更是能够打动所有的人,不分国籍, 不分年龄,不分性别。 余乐的比赛传递出的属于美的概念,正是有点走进误区的坡面障碍技巧,所需要的。 从彩虹桥上,轻松一跃而下的年轻人, 哪怕穿的这么臃肿,似乎依旧可以看见他优秀的体态和身段。 约翰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见了年轻人身上那独有的光环, 于是就连他那最简单的滑雪都变得格外优雅,犹如舞蹈。 “啊啊啊啊!在那个拱桥上, 乐神帅爆了!” “翩若惊鸿。” “婉若游龙。” “龙飞凤舞。” “凤舞天翔!” “哈哈哈哈!” 弹幕里逗比网友在接龙,等了快半个小时才等到的余乐出场, 让很多人疯了似的撒欢。 满屏幕飘的都是一水儿的赞美。 但也有人认真留言。 “彩虹桥360旋转还第一次看见,我乐威武。” “旋转能力和平衡力简直霸道, 都是吃大米饭, 为什么乐神不一样。” “这个动作就在平桥上看过, 彩虹桥第一次见,美爆了!” “就想知道他怎么做到的,都是人啊!” 滑过一个街区的时间很有限,想打这么长的一句话,没有深水怪的八只爪子做不到,但总有些凤毛麟角般的人物不一样。 这边儿最后一句话发出来,那边儿余乐也到了第二个街区。 这个街区有梯形的平桥,有两段似的平桥,都是很有难度,能玩出不错花样的道具。 毕竟到了“洲际杯”,参赛选手在国内也能排的上号,再上新手道具,就得被喷了。 然而余乐这两个都没选,想都不想地就奔着那座十米的长桥过去了。 毫无疑问,他是要做【大灾难】。 选择另外两座桥,可以玩不错的花样,但【大灾难】的分数显然更高。 余乐是奔着冠军去的,哪怕摔倒,他也不会做次一级的选择,更何况他有这个自信。 【大灾难】这个技巧,他练的已经非常熟练,只要不是450°的转体,成功率无限接近100%。 余乐的天赋是真高,对于绝大部分国家级的运动员而言,【大灾难】都是很难练好的动作,滑了十多年依旧做不好【大灾难】的运动员多的去了,余乐只靠一年多的时间,270°的【大灾难】手到擒来。 这技巧做出来,就和上一个街区的绚丽不同,及具有硬朗美感和钢铁美学的动作在电闪雷鸣间,展示在众人眼前。 一时间没有跟上的镜头,余乐从屏幕的这边跳到另外一边,所有观看这一幕的观众,也将眼睛从右边移动到左边。 直到“哐当”一声巨响,余乐稳稳落在桥的后半截上,所有人的眼球也就跟着颤了颤。 扑面而来的是男性的力量美。 飞出六米多的距离,哪怕有速度加持,女选手也是做不到的,更不要说还得稳稳站在滑不留脚的铁桥上。 就是超人嘛。 “帅!” “我乐可柔可刚,可攻可受。” “楼上+1” “这是什么该死的真相!” “老公小心腰!” “我男朋友腰好着呢。” “公(河蟹),哧溜,口水。” 悄然诞生的乐粉们将直播间里的气氛稍微拧巴了一下,然而时间不等人,没待更多的弹幕发出来,余乐已经来到了第三个街区。 不用说,第三个街区有特色道具,滑它没跑了。 这是一个离地有三米的炮台桥,一头牢牢固定在雪地下面,另外一头向高处扬起,直指天空,犹如一架威武霸气的炮台,将热武器的钢铁美学展现的淋漓尽致。 桥只有半截,长度两米,桥身是圆筒的形状,看起来比其他道具略粗,实际上因为圆形的设计,接触面更少。 大赛设计方为了逼出选手们的潜力,简直就是手段尽出。 就这个特色道具,预赛的时候有70%人没敢碰,剩下10%滑到半截的时候就掉了下去,还有10%顺利滑完,但没有任何技巧的直接落地,最后的10%……都进了决赛。 就算是决赛组,也有人并没有在预赛的时候碰这座桥。 难度是真的大。 这个桥只有,也仅有一个技巧,就是如跳台一般的运用,转体翻腾都行,都是空中的东西。 说起来简单的道具,为什么难? 因为国际上大部分的选手,启蒙都在模仿前者,盖伦就是偷周的高手,三连冠那几年,带歪了很大一批的运动员,好的没学到,尽学会糊弄裁判的法子。 结果就导致各个在做转体偏轴技巧的时候,滑的那弧线叫一个飘逸,周数偷的恰到好处,都养成了习惯性动作。 如今滑上这又冷又硬又直的大铁管子,就都不会翻了。 这也是国际雪联,迫切想要再立一个典型的原因。 一个良性的体育运动,不能只有一种风格。 盖伦固然很强,但在那个位置上的时间实在太长了。约拿的水平与他不相上下,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是不二人选。 如今余乐上去,没有丝毫为难,直接一个原地的起跳,轻松一拔,大炮震动,他整个人就如同射出去的炮弹一样,裹挟着硝烟与战火,在半空中打了个滚,随后身体展开,似刀片般的锋利,如雷霆般的强劲,劈开天与地的缝隙,在轰鸣声中,落在了雪地上。 就好像大地就跟着震动了一下。 约翰眼皮子跳了跳。 实在是喜欢余乐的舒展能力。 盖伦是偏轴的行家,第一个1620就是他完成的。 约拿是抓雪板的大神,去年是第一个完成空中换手摸板的选手。 如今余乐……他大概是唯一能够在空中屈体翻腾的时候,膝盖碰到胸口的人了。 纵观全世界,一个都没有,他是唯一。 从极致的收缩,再到完全的舒展,在其他选手眼里这或许是一个耽搁时间的不必要动作,但在观众和裁判眼里这就是独特的,有着强烈身姿对比的个人风格。 华国梦之队走出来的运动员,就是空中的王者。 落在雪坡上的年轻人,用着让全世界惊艳的技巧滑完了三个街区,裹挟着风雪,朝着第一个跳台飞去。 几乎没什么好担心。 两周台从来难不倒余乐。 只要他不冒进,就是安全的。 约翰刚刚这么想,就看见余乐连续翻完两个偏轴的转体之后,第三个就接了上去。 “!!!” 刚刚还在想余乐应该不会冒进,下一秒就被打了脸。 这叫不冒进? 两周台只有四米高,完成三周不是只有三周,还有一个90°的正身动作,加起来就是1170,这时候的速度就不能低于70,而且爆发力必须非常地强,强到还没有到达抛物线的最高峰就必须完成大部分的空中转体。 只要高峰过去,就要为落地做准备了。 但这时候速度那么快,力量又都用了出去,想要稳住身体,就要更强的力量与之对抗。 约翰当然知道余乐的爆发力很强,但在两周台完成1170是真的很勉强,难度提高数倍。 他当然希望余乐能够成功,但也同时做好了余乐失败的准备。 如果摔倒了的话,就是有点可惜。 可惜他的念头,恐怕要在后面两场比赛才能实现了。 谁又敢确定,余乐在后面两轮也能做的如这一轮那么好呢? 理智地收一点,没毛病。 激情不是狂浪,合理的计算分数,根据自己之前的表现调整后面的难度,才是一名成熟运动员该做的事情。 这次……余乐有点浪的过头了。 说起来长,想起来却是一个念头,约翰在看见余乐转出第三个转体的时候,眉心就开始蹙紧,屏着呼吸,嘴角往紧了抿。 然而脑子刚刚给出不愉快的信号,即将落地的余乐,轻松一拧,以一个倒滑的姿势,从容落在雪坡上,继续往下滑。 “咳!” 被自己口水呛着的约翰咳着,都没忘记把自己的眼睛睁大。 这小子他……竟然还真的做到了? 厉害啊! 不愧是乔布看重的人。 现在,他也看重了。 所以,就连两周台都要拼个1170度出来的余乐,到了三周台,怎么都得是一个1620了吧?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约翰的心脏就“突突”跳的厉害。 上一次跳这么厉害,还是他和他的太太第一次独处的时候。 颇有几分紧张和怦然心动的感觉,微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啊。 对余乐这一跳充满期待的,可不止约翰一个人。 余乐即将进行高难度挑战的信号,已经清楚传递给了每一个正在观看他比赛的人。 他完全是在比着他的上限在滑。 无比完美,无比流畅地滑到现在,他还会退缩吗? 不能! 不可能! 这是一场冠军的争夺,这是突破自己上限的比赛,这是不能退缩的一刻! 他必须,无论成不成,1620都必须去做! 速度有点太快了,最起码到了75,临近80迈的速度。 都可以在高速公路上跑小车了。 而一个人,没人更多防护,就连刹车都要呲出百米的距离,何止危险。 这一跳,如果余乐失败了,而且没有优先防护自己,完全可以说是碰哪儿断哪儿。 余乐都知道。 知道失败的后果。 所以他更要成功! 从出发开始就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在这一刻更是达到了新的高度,余乐甚至从来没有达到过这个程度。 耳清目明,呼吸平稳。 仿佛向死而生的决绝,在他飞起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命运都注定了。 要么拿第一。 有么……就此退出比赛。 于是,在渴望荣誉和金牌,在受伤的威胁下,余乐调动了全身的,每一寸的力量,几乎是数据化的,配合大脑去调控。 用多少力跳起来? 旋转的速度又是多少? 核心的稳定性如何? 双手紧紧抓着雪板的外侧,既是为了符合这项运动的要求,也是为了让自己蜷的更紧一点,以缩短空中翻腾的半径。 是的。 翻腾。 余乐一直都是个更擅长翻腾的选手。 他的1620也是以翻腾为主的技巧。 连续四周的向前翻腾不难,关键是要缩短翻腾的时间,为落地做准备。 速度这么快,他也没有把握落地一定成功。 更何况还有最后一个街区等着自己。 他必须安排好每一步。 他从来不怕自己展开的时间不够,因为他足以在翻腾的周数里,将时间节省回来。 所以必须缩紧,缩的更紧! 把自己变成一个球……不,是一个奇点,一个缩小到了极致的点,让那个点严丝合缝的行走在抛物线上,用着更快的速度走完它该走的周数。 一周。 两周。 三周。 半周…… 当世界颠倒,头下脚上的时候,余乐松开了紧紧抓着雪板的双手,身体就像从泥土中生长出的枝桠,在时间百倍的加速下,枝桠舒展,嫩叶生长。 于是在那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却又快如闪电的奇妙时间里,余乐调转回来的身体,再轻轻一拧。 双脚脚尖先一步来到了前方。 随后,头跟上。 落地。 巨大的冲击力让余乐的下半身骨架,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无法支撑,就要散架似的。 好在肌肉的力量紧跟而上,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蹲的有点儿过深的年轻人,在所有屏息的注视下,腰板用力往上一挺,又站了起来。 下一秒。 护栏外响起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1620来! 没看错,这就是1620!! 这一届美洲杯,坡面障碍技巧,第一个1620!! 余乐的队友在为他欢呼,米国的观众在欢呼,电视机前的观众更是发出了尖叫的声音。 “妈妈呀呀呀呀呀!!!!”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四周半!!” “我要疯啦!!” 裁判室也充斥着各种,犹如松了一口气的喟叹之声。 心满意足的舒气。 这么优秀的表现,如果在最后一跳输了,实在让人遗憾。 一天的心情都会变得很不好呢。 但余乐成功。 再没有什么,能比这还要让人愉快了。 然而比赛还没有结束,收获欢呼的年轻人,还有最后一个挑战等着他。 他必须跨过最后的难关。 一个街区。 一个很简单的街区。 平桥,梯形桥和弧形桥。 在这样的桥上做技巧,对于一名准一流的选手而言本应该不难。 但余乐却因为这本应该不难的街区,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速度……太快了。 而且跳台距离街区只有不到八十米的距离。 在这么短的距离,余乐想要将速度降低到从容滑过街区的程度,根本不可能。 他在半空中就飞出了二十多米远,落地掌控住身体还滑行了十多米,四舍五入,就只剩下四十米的距离。 这样的高速下,是不能急刹车的,惯性会带着他飞出去一头撞到铁桥上。 提问:头破血流和断手断脚哪个更惨? 没什么对比性,都很惨。 不能急刹车的余乐,就只能一点点降速。 然而四十米,转瞬即逝。 这样的慢慢的刹车能降低多少速度? 顶天了60。 60迈可不是一个街区的理想速度。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余乐滑雪镜后的那双眼睛,就连血丝都崩了出来,脖颈上更是青筋醒目,控制着全身的肌肉,小心翼翼的让自己的身体游走在飞出去的极限里。 控制速度是必须做的事情,但这还不够。 余乐的雪镜后面的眼睛闪动了一下,朝着他一开始并没有计划的道具滑去。 那个道具,应该可以吧? 放在那个位置,飞出去的时候自己已经过了终点线了,再发生什么,都应该不会再扣分吧? 余乐不太确定,但理论上不会。而且他现在也没有更多的办法了。 只能这么办! 余乐在重新站起来的下一秒,向前滑行的路线开始向一侧偏斜,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他便已经到达了弧线桥的前面。 弧形桥的形状像拱桥,但它弓出的弧度并不是朝天,而是躺倒下来,朝着右侧,也就是雪道的外侧弓出。 长约五米的桥面,只有手掌般宽窄,类似于平衡木似的,角的边缘被精细地打磨出了柔软的弧线,正是余乐滑弧形桥的重点受力区域。 上桥的时候实在没有能力去做任何的技巧了,过快的速度甚至会影响起跳的判断。 余乐忽视不远处同伴和围观观众的欢呼声,在心里飞速测算距离起跳的时间。 流走的距离,犹如秒表上飞速跳动,看不清楚的毫秒,距离感几乎消失殆尽。 余乐在更远的地方跳了起来。 这么快的速度,裹挟而来的冲击力,显然并不适合原本的起跳方式。 果然。 跳起来的时候,余乐就感觉到了那不受控制的冲击力,像是有看不见的大风托着他的身体往上飞,力量大而凶猛,他飞出了原本能够跳出的两倍还要多的距离。 直至! “哐”的一声重响。 雪板砸落在了桥面上。 就像【大灾难】。 余乐也确实把这个动作当成了【大灾难】来跳。 耳边炸开的声音,他习以为常,确定自己落在桥上后,目光就已经落在了桥尾,做好了下桥的准备。 桥上的平衡无需余乐去刻意控制,千锤百炼的身体自己就能够找到平衡,再说了速度这么快,其实也不怎么需要去控制。 余乐就像一辆车轮在疯狂转动的玩具火车,在他被放上铁轨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注定了他会脱轨车毁人亡。 还是疾驰而去,奔向远方。 上桥完成的很好,甚至速度都顿停了一下,最少降了10迈。 虽然还是很快,却比之前随时会头破血流的预感好上很多。 这个速度,就算摔下去,也不会受到严重的伤了。 余乐当然不会让自己摔。 一场完美的比赛,当然还需要一个完美的结尾。 上桥的同时考虑下桥,再正常不过。 雪板沿着桥面,滑出一个弧形,对这个道具已经非常熟悉的身体,自然而然的放松倾斜,犹如飞檐走壁的高手,又像烛火下从刀鞘里拔出利刃的那抹清光。 锋利,飘逸。 将空气潇洒地割开,一往无前。 下一秒,余乐最后一次跳了起来。 这么快的速度下,余乐还是在下桥的时候,去完成了一个技巧。 他身体向左拧转90°,以一个倒滑落地的方式,落在了雪坡上。 速度不减。 朝着不足五十米的观众席护栏冲了过去。 射出的箭,停不下来。 要不直直刺入目标的身体,要不只能被强硬打断。 停下来! 赶快停下来! 余乐在心里咆哮!! 距离护栏越来越近,几乎可是感觉到来自观众那热辣的温度,但速度还在失控的边缘,摇摇欲坠。 乔娜是当地的居民,只是过来看热闹,她并不是十分喜欢坡面障碍技巧,毕竟这个运动在这个公园里,可没有观众席让她们看直播,她更喜欢的是U型池,而且自己也能滑的好不错。 当她抱着着她的滑雪单板,打算在午饭前,去玩玩U型池的时候,半路上就被这边“洲际杯”的决赛欢呼声吸引,不知不觉地站着这里看了几次比赛。 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毕竟都是酷帅潮流的运动,滑雪的男人在乔娜眼里,都很有几分魅力,被气氛感染,也就跟着大喊大叫了起来。 不知不觉看的投入,眼看着第一轮的比赛就要结束,最后一名选手从跳台上飞了出来。 飞的太高! 乔娜必须把头扬高到极致,再能捕捉到那犹如在天空上翱翔的身影。 她看着他,目光追随。 时间真的很久。 久的乔娜好像眨了好几次的眼睛,这个人还没有落在地上。 然后耳边就爆发出了她来到这里后,最疯狂的尖叫声。 乔娜后知后觉。 这个人是完成了一个四周吗?不!是四周半!!他做了一个1620!!! 一个坡面障碍技巧跳台难度封顶的动作!! 哦! 天哪! 真是个很棒的家伙!! 乔娜也跟着兴奋了起来,就像身边的人一样,把手里捏着的手套居高头顶,疯狂地挥舞,为这位强大的选手鼓掌。 无所谓认不认识,无所谓他是不是自己国家的选手,体育无国界,在真正的体育粉丝眼里,眼里看见的只有星光,越是闪耀的星光越是让他们心动。 乔娜的眼睛,就随着这个璀璨的星光在移动,看着那星光一点点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偏斜,直至跳上那架她到现在都没有看见人挑战的弧形桥。 夏日晴天的流星在乔娜的眼前飞过,拖出如梦似幻的星尾,在漫天的飞雪中朝着自己直直飞过来。 “啊啊啊啊!!”乔娜还在和身边的人一起尖叫,但是在她碧蓝瞳孔里逐渐放大的身影,却在短短时间,将她的眼睛撑出了一个恐惧的形状。 她在心里拼命尖叫,不要过来啊!! 她嘴巴还在发出欢呼的尾音,“啊——” 然而无论是哪个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都没有能阻止那朝着自己撞过来的湖青色身影。 速度太快了。 即便思维都无法做出正确的反应,乔娜恐惧到甚至无法闭上眼睛,就看着,看着…… 湖青色的身影朦胧成了一片,从不过拳头般的大小,在瞬息间变成了比自己还要高壮的存在,在会被碾压的预知里,这身影却在下一秒猛地向一侧倾斜了下去。 男人单手撑在地上,滑雪板在雪地上旋出一个巨大的弧形,飞扬而起的雪沫四溅开来,犹如撞击礁石的海浪。 “唰”的一声像是被电锯切开了头皮。 男人顿停在距离乔娜不足两米的位置上。 缓缓地站了起来。 随着那高大的身影一点点超过乔娜的视线高度,喷到嘴唇上的雪融化成了水,她无意识的用舌尖卷上水珠,清凉甘甜的滋味直冲大脑,一发入魂。 “噗通!噗通!”心脏乱跳。 余乐大喘着,站直,站稳。 心脏胡乱跳的厉害。 刺激,太刺激了。 这样的滑法儿多来两次,他得减三年的寿命。 一直都知道坡面障碍技巧很危险,余乐也经常被刺激的血液沸腾,但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险境。 没有余地的,硬着头皮必须上。 这种仿佛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界,走错一步就粉身碎骨的感觉,刺激的余乐头皮发麻,现在回想还有些后怕。 但是,爽度也增加了。 从头顶传来的电流流遍全身,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一块皮肤都没有放过。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余乐对外界的感知几乎为零,然后耳朵才开始接收到来自外界的欢呼声。 声音由小变大。 “嗷嗷嗷!” “太帅了!” “我爱你!” “余!余!我喜欢你!” 这些声音里还夹杂着他队友的声音。 何宇齐在跳起来对他挥手。 路未方双手成桶状,气沉丹田一声吼:“余乐!好!” 谭季的个子高,站在人群里很是醒目,眉眼皆弯的对着他笑,自觉风流地还给他抛了个飞吻。 就连老成稳重的白会长,都将双手举过头顶,为他大力鼓掌。 “噗通!噗通!”心脏跳的更快,热量爬上了脸。 余乐心如擂鼓,兴奋地想:这一次,能拿冠军了吧? 第202章 余乐最后这一跳, 该怎么给分? 裁判们在余乐滑完后,开了一个简短的小会。 来自米国的国际裁判,正侃侃而谈:“他的速度没有控制好, 所以这是他的控制问题,在最后一个街区,他单手碰地, 是一个非常明显的失误。坡面障碍技巧没有终点线的概念,所以在他结束比赛, 完全停下来之前,都应该是在比赛里。这是失误, 各位,在他停下前, 这就是失误。瑞克,你说呢?” 瑞克是另外一名来自浪漫国的裁判,他并不想得罪自己的同事,虽然他心知肚明这位同事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急赤白脸地讨论余乐最后一跳的失误, 但他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 “我同意。” 当两名国际裁判都这么说的时候,剩下就好说了, 两名同样来自米国的国家级裁判,努力想要装出公平公正的态度, 又迫不及待地向后开口:“同意。”“我也同意。” 现在还没有表态的就剩下最后一名米国的国际裁判了。 相比起其他同胞,这位裁判要沉稳很多, 他更先看向的是约翰,作为主裁判, 其他人说再多都没有用, 他有一票否定权。 约翰说:“很高兴你能询问我的意见。” 第一句话一说出来, 那位率先发言的米国国际裁判,脸色就白了几分,其他人也听出了约翰的言外之意。 “咳!我们正在询问您的意见。”米国的裁判试图在为自己的私心找补。 约翰笑而不语,只是睨着人看。 米国裁判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透出几分尴尬。 余乐滑的太好了,但偏偏在结尾的时候踩线了,最后一个街区单手触地,扣不扣分,确实存在争议。 如果他从头到尾的完美,那也无话可说,偏偏就在他们不甘心的时候,将这个争议点亲手送上来。 希望本国的选手拿到冠军无可厚非,很多时候主裁判也会有所通融,但是太急切的发言,过于明确的目的性,让人很不痛快。 约翰本来就对这种约定俗成般的规矩有点不爽,如今还被人架着上台,就更不痛快了。 所以在笑过之后,他严肃面容,缓缓说道:“我以为一个街区的结束,是在选手从道具上下来能不能站稳来确定,所以现在就连滑出去50米远,怎能停下来,也在打分要求里了吗?” 众人安静。 约翰环顾一圈,就继续说:“好了,那就麻烦各位,继续我们的工作吧。” 约翰是国际雪联的官员,负责每次由国际雪联主办的国际大赛,裁判组领队的工作。 官职不算大,但却是普通裁判的直接管理者。 每次参与过裁判工作后,主裁判都要往总部递交述职书,足以让在座裁判的职业生涯受到不大不小的影响。 没有人愿意放弃自己辛辛苦苦拿到的裁判资格,每个国家都希望自己的国家尽可能多的拥有国际级别的裁判,私下里也不乏拉拢其他国家裁判的动作,这是一个有“油水”的职业。 而主裁判的存在,就是约束这些私底下拉帮结派的裁判们,不要做得太过分。 东道主选手的分数可以高一点,但要是为了东道主选手打压真正有实力的运动员,决不能允许。 约翰是个脾气很不错的主裁判,也无意和这些规则做对,要不是这些人明目张胆想要压低余乐分数的行为,已经触到了约翰的底线,他不会开口。 这甚至和约翰对余乐的好感无关,而是他的职业道德。 在他宣布打分之后,视线落在了自己的主裁判系统上,严阵以待出现离谱的分数。 如果真的那样,他还毫不犹豫的动用自己的一票否定,让所有的裁判重头打分。 而被否定的分数会马上封存备份,单独发往总部,那边会有针对裁判的裁判机构进行审核。 不多时,最后一名裁判将分数提交,最后的分数出现在了约翰的面前。 约翰看见分数,眉梢扬了一下,垂下的眼眸落在自己即将打分的按钮上,手指移了过去…… “分数还没有出来?” “时间有点长。” “显然这个分数很重要,会影响这次比赛的奖牌榜。” “他能跳出1620的难度,前面肯定不会太差,一定会拿到奖牌。不过现在第一名是比利,我还是希望比利能拿冠军。” “当然,他拿第二名就好了,不过约拿排在第三名吗?真不敢相信,约拿可是去年的世界第一。” “就连盖伦都不能蝉联宝座,谁还敢保证自己永远是世界第一呢?” 分数还没有出来,画面始终停留在总分榜上,观众都挤到了电视屏幕前,焦急地等待。 第一轮已经结束,现在就剩下余乐一个人的分数没有出来。 而且是迟迟没有出来。 路未方紧张的不得不和谭季聊天:“分数这时候都没出来,看来裁判很为难。” 谭季嗤笑一声:“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他们只是想给东道主面子。” “比利今天滑的也确实不错,我有点担心。” “有点自信吧,就算这一轮分数低一点,不还有第二轮第三轮吗?我之前可听你说过,你们柴总让余乐拼第一名,他已经在做了,你再这么紧张,一会儿谁还能安慰余乐?” 路未方哑然,好一会儿才说:“你觉得这一轮悬?” 谭季摇头,最后说道:“放心吧,他们不敢太过分的。” 就是这个时候,约翰的手落在了按钮上。屏幕闪动了一下,于是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 移开的手指下面,标注的正是【同意】的按钮。 下一秒,窗户外面传出了尖叫和欢呼声。 人群躁动了起来。 就像一场狂欢的节日。 约翰几乎能够想象那位和同伴拥抱,激动庆祝的笑容。 心情变得很好。 哪怕视线落在那几名表情阴郁的同事脸上,也没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分数出现在屏幕上,同时也落在了大家的眼睛里。 就在余乐去看分数的时候,为他庆祝的狂欢声已经响起。 余乐的排名,出现在了总分榜的第一位上。 95.50分。 一个非常,非常高的分数。 进入赛季后的“欧洲杯”和“美洲杯”,可不能和夏季的“非洲杯”比,大量一流选手的参赛,让全世界的目光都汇聚在这个赛场上,裁判打分会变得格外的谨慎。为了不出错,多少都会存在一点压分的情况。 95.50,在这个级别的赛场上,已经算是非常少见的分数了。 一旦出现,大概率这一场比赛的冠军就已经出现。 米国人当然希望自己国家的选手能够获得冠军,但是余乐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也让他们心服口服,更是被这个分数闪瞎了眼。 他们用欢呼声和掌声,提前庆祝冠军的诞生,展现出了东道主观众的素质。 余乐都来不及看小分,就被跳进护栏的同伴们给抱住了,路未方和何宇齐一边一个,抱在他的腿上将他举起来。 余乐被高高举起,几乎坐在了两人的肩膀上,四周围都是为他欢呼祝贺的人,口哨此起彼伏。 别扭了一秒后,余乐举高手臂,大方地庆祝自己的高分。 很高兴。 在生死之间挣扎虽然危险重重,但却带给了他极高成绩,这样的幸福感,无法言述。 从选手通道离开,一路再往山上去的余乐,有种不切实际,脚下软绵的感觉。 就像踩在了云上。 兴奋的好像都不会走路了。 能拿冠军吧? 这个分数可以拿冠军吧? 都95.50分了,还拿不到冠军吗? 余乐有自信自己会拿下人生中第一枚国际比赛的冠军。 但正是因为自信,所以更加的患得患失。 坐着缆车往山上去的时候,欢呼声似乎还在耳边,余乐想要稳住自己,希望能够把期待压低一点,让情绪平静下来,以免失望。 还有两场比赛,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但是缆车坐到一半,他抬手一摸嘴角,上扬的厉害。 自制力完全不够用啊,心情都写在脸上,也太没城府了。 余乐不满意这样的自己,但又控制不住好心情,趁着左右无人,自己一个人被吊在半空的机会,自暴自弃,“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像个大傻子。 缆车到了站,山上一切如初。 工作人员平静地接待了余乐,将他从缆车上接下来。 从缆车站走过去,联排小木屋商店的门都开了,咖啡的香气在鼻端萦绕,两名滑雪教练坐在大门边上抽烟,看见余乐过来也没有分出一分的关注。 从小木屋的这边走到那边,来到了选手活动的区域,这里被警戒带拦着,坐在警戒带旁边的工作人员冻的跺脚,倒是对余乐笑了一下。 难得的一点反应,余乐心脏一跳,瞬间已经想到了自己应该怎么回应才会显得谦逊。 然而对方也就是一个笑而已,礼貌的,作为主办方工作人员,对参赛选手礼貌的笑容。 是了。 山上没有信号,听不见山脚下的欢呼声,一片岁月静好。 余乐紧张了一个寂寞。 走进选手活动区域,再走两步,就到了休息室。 他上来的时候,雪道正在进行两轮之间的维护,时间不会太长,所以第一名要出发的选手,已经在门口拿起了他的雪板。 看见余乐进屋,这位选手让开到了一边。他和余乐不熟,所以没有任何的交流。 白一鸣第一个看见余乐,又或者他一直在等余乐上来,所以视线始终锁定在门口,余乐走进去就被白一鸣的目光捕捉,然后白一鸣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余乐压着心里的痛快,走到了白一鸣的身边坐下。 白一鸣扬眉,像是在问余乐滑的怎么样。 余乐没压住情绪,眉眼皆弯地笑,“要拿冠军了。” 白一鸣一下坐直了身体,眼睛闪亮。 余乐点头,说:“95.50分。” 年轻人那张向来清冷的脸,浮现出了比余乐还要大的笑容。 这种来自于好友真心的快乐,瞬间就抚顺了余乐那张牙舞爪,想要狂妄张扬的情绪。 “做了什么?” “彩虹桥旋了一圈,9.8,大灾难拿了9.8,炮台桥和第一个跳台都是9.5,三周台拿了9.9分,速度太快,最后一个道具有点刹不住,就选了弧形桥,也没做技巧,还拿了一个9.0分。” 白一鸣的速算很快,接道:“全程拿了38分?” “对!”余乐说完笑着点头,“算是顶格的动作,再来一次也不能做的更好,很幸运一次就成功了。” 白一鸣比余乐还开心:“95.50分,压力是别人的。” “嗯,我不拼了,接下来稳着来,刚刚那一轮还是有点控不住,其实挺危险的,速度太快了。” “但你成功了不是吗?” “是的,成功了。”说完最后一个字,余乐眉飞色舞,笑的合不拢嘴。 大概是他们嘀嘀咕咕的议论,还有余乐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余乐是很强的一个选手,但大家又都知道,他想要拿冠军还要熬几场比赛才有可能,这个赛场有约拿,还有东道主同样实力很强的比利,不是余乐不行,而是他如果没有远超出其他人的水平,他的分数是很难超过那两个人。 最多就还是一个第三名。 第三名确实很不错了,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所有人的目光都只会汇聚在冠军的领奖台上。 哪怕余乐有拿冠军的潜力,还是无法引起他们的重视。在比赛前也有人分析过今年的赛场,几乎已经默认了,余乐会在华国的那场世界杯上拿第一个冠军。 但余乐和白一鸣的气氛不太一样,他们说的是听不懂的语言,但是表情所有人都能够看懂。 这兴奋的笑容,成绩显然并不差。 余乐在人群围上来之前,起身去了洗手间。 他并不想遮掩自己的成绩,也遮掩不住,拼命训练,参加比赛,不就是为了一个好名次吗? 余乐的疯狂和执着,就是为了这一刻,他不可能回避。 但尿急也挡不住,之前喝下去的那杯咖啡正好代谢,他打算把三急问题解决了再说。 冲水,洗手,擦手,出门。 再回到房间里,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是惊讶的,是探究的,还有为他高兴的,其中还有似有若无的嫉妒夹杂在其中,复杂的场面让余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还不是冠军呢,再说就算是冠军,他也没有处理这个场面的经验。 万年老三只有拍彩虹屁的资格。 想想白一鸣雄霸U型池后,面对这些目光是怎么做的……毫无借鉴的可能,他可没有制造冰山的能力。 然后余乐就想到了徐辉哥。 已经退役的,跳水一哥。 这个合适。 真是奇妙的感觉,即便已经离开,即便已经过去了很久,余乐依旧能够从过往的经历里汲取到养分,找到正确的路。 于是有些紧张的表情很快松缓了下来,余乐把自己的开心展现了出来,却又略微收敛,显得不那么张扬。 他对大家笑。 这一笑,大家压在舌尖下的话就弹了出来。 “余,你滑了95.50分吗?” “你做了什么,怎么可能这么高?” “这个分数能拿冠军了吧?” “我真替你高兴。” 亚瑟小朋友蹬蹬地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余乐,兴奋地大叫:“余,你太棒了!我就知道你可以!第一次看见你的比赛,我就知道你可以!” 小孩身高比余乐的肩膀还要矮一点,冲过来的力量像头小牛,余乐被抱的退了一步,继而站定,拍了拍小孩儿的肩膀。 “谢谢你对我的期待,很庆幸我没有让你失望。” 小孩儿笑的眉眼明亮:“太高兴了,我参加了你拿到冠军的比赛。” 余乐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再移开视线的时候,雅克也站了起来,正对他盈盈地笑着。比利就坐在他身边,脸上没有笑,眉心蹙得很紧。坐在他们身后的约拿同样没有笑,水木朝生的脸色更是难看的可怕。 不过很快,除了水木朝生以外,这种内心的真实情感就被压制了下来,都保持住该有的风度。 比利挠头,笑道:“95.50吗?比我多了四分啊,这可难办了。”他转过身去看约拿,“有信心超越吗?” 约拿看着余乐,嘴角勾出浅浅笑容:“那要努力了,这个分可不好超。” “还有两轮,还有希望,加油。” 比利伸出手,约拿握了上去,当着余乐的面挑战,“加油。” 反而是这样落落大方的不服,让气氛变得很好,让余乐担心的友情危机并没有发生。 是了,坡面障碍技巧没有对抗,拿下的高分都来自于自己的努力,没有人会讨厌靠自己努力获得的成功,虽然嫉妒,但也仅仅是嫉妒。 被拉开的差距,靠自己去追回来,如果输了,也是自己技不如人。 与其让情绪在负面的情绪里沉沦,不如拼命努力的追赶回来。 余乐这一刻终于明白徐辉哥让他信服的原因了。 能够平淡看待自己的成绩,期待对手的成长,只因为那是足够的自信,相信自己可以永远领航。 没有人能够拦着对手的追赶,就像没有人能够阻拦自己拼命的努力,永远大步向前的奔跑。 第二轮比赛开始了。 余乐放松了下来。 他很清楚自己很难再超越第一轮的成绩,那一场比赛对于他而言,也是危机重重,简直就在再拿生命做赌注。 这种事,可一不可再。 与其去拼下一次的运气,不如加紧训练,提高上限。 所以第二轮的余乐,滑的很从容,做出来的都是自己十拿九稳的动作,流畅的从头滑到尾,分数也还不错,竟然有91分。 不过没有第一轮的分数打底的话,这一轮的分数,他应该还是排在第三名。 华国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余乐很放松,其他人就不是了,尤其是比利和约拿这两位被余乐压了一头的对手。 他们一个在街区落地失误,一个在跳台区落地失误,可见压力很大。 第二轮结束,排名没有任何改变,余乐第一,比利第二,约拿第三。 比完赛回来的两个人把自己自闭在座椅的最后排,就像余乐在比赛前做的那样,他们也戴上耳机闭目养神,调整状态。 一身轻松的余乐也不能刺激他们,也老实地坐在原处,白一鸣在就和白一鸣聊天,白一鸣不在,亚瑟或者雅克靠过来,他们就说上两句。 一转眼第三轮开始。 选手一个个地离开,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休息室里的人越来越少,余乐也不免有些忐忑,担心自己叼在嘴里的肉被人抢走了。 米国不是科技发达的国家吗? 不是滑雪设施设备很齐全的国家吗? 为什么在休息室里,连个电视都没有?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终于再一次轮到余乐。 余乐是最后一个选手,他比完后今天上午的决赛也就结束了,在他起身的时候,负责休息室卫生的工作人员拿着扫把正走过来。 “祝你好运。” 不知道余乐成绩的工作人员祝福着。 “谢谢,也祝你好运。”余乐也挥手。 余乐来到了出发台外,排在他前面的选手羡慕地说:“你看起来毫无压力的样子,95.50分啊,这个分数可不多见。” 余乐微笑:“其实我现在很紧张,或许我们下去的时候,分数榜已经发生了变化呢?” “到时候我的肩膀给你。” “是的,我一定会遗憾到流泪。” “有了希望再失望吗?这样一想,其实你也不好过。” “是的。” 这么随意聊了两句,对方就要出发。 剩下余乐一个人东想西想。 甚至有点不想往下滑。 他对自己的心情哑然失笑,原来自己还有鸵鸟的天赋。 该来的还是会来。 警戒带最后一次被打开,余乐走进了出发台。 裁判公事公办地看着他,一直到无人机飞回来,他才被放行,滑了下去。 这一次,余乐依旧不打算冲击高分。人要有自知之明,还要学会不要过于贪婪,这样的分数如果也能被超越,他必须接受自己确实技不如人。 所以余乐一开始就打算展示一些有趣的东西。 比如在梯形桥上,连续完成两次的桥上跳,又比如在炮台桥上完成一个直体的侧空翻。 他控制着速度,直至来到最后一个跳台,他飞到半空中的时候,将双腿前后分开,用平直到了极点的双腿,将天与地分成了两个部分。 皑皑白雪,阳光蒙蒙,在雪雾腾跃而起的年轻人,就像长出了翅膀的鸟儿,从天边蹁跹而来。 “哇哦!” “是那个动作!” “这是飞燕!” “我知道,这是余乐的原创动作!” “原来可是这么美,他几乎横在了半空!这种悬停的画面是怎么做到的?” 人群吵闹着,余乐翻腾过来,三周的跳台让他距离地面还早。 但身体的平衡明显被破坏了,如果这样直接落地,两只脚的惯性不一样,落地一定会出现问题。 如果是以前,余乐就是硬撑着,企图靠自己强大的身体去控制落地瞬间的冲击,只要还能站起来,这个动作勉强也就算是完成了。 然而这次余乐显然不打算这样做下去。 在他的视线正过来的时候,他控制自己的腰胯,向一侧拧动了一下。 想一想吧。 一对甩动起来,快慢不一致的绳子,无论怎么做,它们都无法并拢在一起,同时落地。 但如果加一个动作呢? 在落地的同时,将绳子拧在一起,然后再落下去呢? 快慢的问题是不是轻松就被解决了呢? 一个很简单的物理现象,却为难了余乐很久。 学渣的创新之路就是这么难,聪明人不会滑雪,滑雪的是学渣,明明四个月前就出现的半成品动作,余乐和他身边的人,竟然没有一个能够想出有用的办法。 最后还是白一鸣生气亚瑟的模仿后,提出来的一个可行性建议。 学霸的实力顿时让余乐仰望。 总之,这一拧,好像所有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一前一后速度不一致的双腿,在腰部拧动之后,形成了一个相同的力,神隐的平衡顿时再度出现,余乐也瞬间精准的找到了重心位置。 明明是第一次做这个动作,但余乐依旧很轻松的完成了它。 成了! 当双脚稳稳地站在雪坡上,并且不摇不晃后,余乐不无得意地想,小白有脑子没错,但论身体的控制力,自己也很强嘛,第一次就轻松完成。 哈哈哈哈! 第203章 直播间里炸了。 “啊啊啊啊啊!美炸了!!” “美美美美!” “乐神本神。” “刚刚是被丘比特射了一箭吧?我这辈子还能爱上别人吗?” “空中飞燕, 我乐神的原创动作,之前亚瑟那小崽子做了一次,是个四不像的空中树杈, 原版果然真美。” “原创无敌!” “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这就是在我的BGM下没人能超越我吗?亚瑟被秒成渣了。” 同样关注这场比赛的其他国家的直播间,也发出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这动作非常好看, 就像艺术。” “一直以为狂野潮流才是滑雪的风格,他非常独特, 也是一种少见的风格。” “他完善了空中飞燕,那一个转体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余乐酱真是太帅了, 他的每个动作都那么完美,尤其最后这一跳, 心动。” “职业实力强,又是一个温柔的人,我快要爱上他了。” “你们忘记他伤害水木酱,导致去年水木酱几乎一年没有参加比赛吗?” “还有人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吗?华国的律师已经在高院成功起诉,水木酱以生病为理由拖延了庭审时间, 但结果已经出来了不是吗?如果不是有着切实的证据,高院不会受理这个案件, 还有什么好疑惑?” “没有结果前,不要随意下定论, 这是侮辱自己的国家。” “不,我们只是支持真相, 而且运动无国界,他确实非常棒, 不是吗?” 本该严肃安静的裁判室, 也因为余乐这最后的一跳而变得气氛浮躁, 犹如骤然飞扬而起的尘埃,无伤大雅,却勾的人心痒难耐。 就连来自米国本土的裁判,都忍不住开口说道:“虽然只有两周,但是个原创动作,而且落地处理的非常好,他看来已经解决了落地的问题,将这个动作完全创造成功。” 米国的国际裁判也点头:“不是第一次出现,但比第一次完整太多,空中的部分很具有艺术性,我很喜欢。” 其他裁判点头,约翰微笑,心情极好。 这些东道主的裁判突然这么说,是不想让自己国家的选手拿到冠军吗?他们改变主意了? 他们是确认达不到目标后,只能放弃了。 余乐是最后一个出场的选手,三轮比完后,他的分数已经挂在第一名的位置上,谁都无法撼动,包括奋起直追却反而失手的约拿都无法赶超95.50的高分,就更不要说真实水平要差那么一点点的比利。 既然已经确定余乐拿下冠军,这些人精们也就不会再说些打压选手的话,他们也能感觉到约翰对他们一心想要扶持自家选手夺冠的不喜。 自家的选手不争气,开了后门都不会走,怪谁呢。 裁判们放下纠结的心思,情绪反而好了不少,将最后一个分数录入系统,并且发送出去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工作结束,可以放心聊天了。 “华国队今年很厉害啊。” “至少在U型池和坡面障碍技巧有夺冠的可能。” “你是说冬奥会吗?” “当然,华国人太多了,经济这些年也非常好,只要用心投入到哪个行业和领域里,都能做出不错的成绩。” “确实,自由式滑雪的成绩尤其的突出……” 身边人的交谈,并没有影响总裁判约翰的工作,他视线落在眼前的屏幕上。 93的高分,正是全体裁判对余乐这一轮比赛的认可。 而余乐一个95.50分,一个93分和一个91分,如果不是只能选择一个最高分作为有效分,他一个人几乎包揽了第一名、第三名和第五名。 就连约拿也在余乐的压力下,出现了很多的小问题,93.50分是去年到今年两个赛季里,约拿在大赛里滑出的最低的有效分。 是人,都有压力。 约拿的强大来自于他的自信,自信让他从容,所以总是能够保持很好的状态。 但是这次不行了,在余乐的压力下,他身上那点儿不足就暴露了出来。 ——坡面障碍技巧去年的男子组世界第一,抗压能力甚至没有余乐高。 想着乔布聊到了余乐那点儿趣闻,常年在世界跳水排名第三,这样的压力,锻炼出了余乐逆流而行的强大毅力,如今终于成为了他突破瓶颈,夺冠的契机。 唏嘘体育竞技的残酷,但也乐于竞争变得更加激烈,才会刺激着一项运动蓬勃发展。 约翰按下确定键的时候,几乎已经看见了坡面障碍技巧这项运动,花团锦簇的未来。 可帅可飒,可飘逸可优美,可雷霆万钧可如落叶飘零,当有人无惧艰险,走出一条新路,便注定了枝叶繁茂的一刻来临。 窗外,传开了庆祝的欢呼声。 约翰拿起矿泉水瓶拧开,喝下了一口水。 不用去看,就知道那群孩子现在有多开心。 余乐再度被人群围起来,庆祝他拿下的第一枚,具有不低含金量的冠军奖牌。 队友们在为他庆祝,对手们也在为他鼓掌,还有数不清的观众在为他尖叫。 不需要压抑自己的开心,让他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就像春日里的阳光,照亮了大地,滋润了万物。 这样温暖的光芒,也随着电视信号,辐射至世界各地。 来自不同国家的直播观众,虽然没能看见自己国家的选手夺冠难免有几分遗憾,但很快就被画面里,年轻人的笑容感染。 “实至名归。” “是的,这一次他表现的太棒了,三轮都很出色,这是一个非常强的选手。” “他滑的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很喜欢看他出场,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比赛,但我已经无法忘记了。” “已经在期待他下一场比赛。” “如果有机会,我会去现场看他的比赛,如果可以拿到他的亲笔签名就好了。” 比起其他国家的观众,华国的观众要疯了! 直播间里无数花痴狂叫,还有人半夜三更的在夜深人静的小区里,按捺不住地嗷了一嗓子。 过瘾啊!! 冠军啊!! 虽然是“洲际杯”,但因为有约拿和比利的参加,含金量也不算低了,这个冠军拿的太带劲儿了。 “走,喝一杯去?” “行,我请你吃烤串。” “哈哈哈,那我可不客气了,我今天高兴,能吃不老少。” “我也高兴,钱带足,管你够!” “呜呜呜,你们都在笑,只有我在哭吗?” “我也在哭,喜极而泣的哭,乐神过去太不容易了,在跳水那边一直没能出成绩,去年转项滑雪的时候还引起了很大的争议,这次他终于证明了自己,他的选择没有错。” “是的,眼泪简直停不下来,心疼乐神。” “心疼所有能力强,却又一直出不了成绩的所有国家队员,希望他们也能看看乐神,走出一条新的路。” “对啊,希望所有努力拼搏的小哥哥和小姐姐们,都能够走出现在的困境,心想事成。”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乐神真的成了?真的拿冠军了?真的打了所有人的脸?真的吗?我不信!(鲁豫脸)” “@所有说出余乐换项等于找死的人,报应只会迟到,不会不到。余乐他要是没有那个自信,他敢转项吗?就算他想走,当教练都是傻的?也不好好想想,21岁转项都有人敢收他,要不是真有斤两,谁有这魄力,收个半路拜师的?@国家游泳协会@国家跳水协会,谢谢你们给了余乐一个机会,让他有了找到自己的机会,你们对余乐的培养是他成功的重要基石,感谢你们。” 房雨琪自然也在关注这一场比赛。 她自从找到人生目标后,这两年活的很充实,在公司里也稍微有了一点小小的话语权,更是因为推广者的身份,在滑雪领域有了不小的成就。 要不是因为刘星横插一手,导致她被总局约谈,回来被她爸狠狠地训了一顿,只会更好。 最近她在网络上收敛了太多,但在实际工作里一点儿也没拉下,更是会关注华国自由式滑雪队的每一场比赛。 尤其是余乐的比赛。 在上个月,因为白一鸣U型池创造记录的消息,在国内外火了起来,他们与自由式滑雪队合作的产品,就趁热打铁推出了月度明星产品。 如今一个月过去,接档的明星在谭婷和余乐中间摇摆。 现在不用犹豫了,必须是余乐了。 看完比赛之后,已经12点了,房雨琪去洗了个脸,打起精神,喜滋滋的就坐回到了电脑前面。 熟练地调出写着余乐名字的文件夹,将近四百多张照片整齐地出现在眼前,生活照,广告硬照齐全,还有一些就连公司那边都没有留存的照片。 如果她有男朋友,看见了她的文件夹,一定会黑了脸。 不过房雨琪才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她很喜欢余乐,而且这也是她的工作。 今年冬奥会,余乐的训练任务重,比赛场数多,所以难得回国一趟,回来了还要让他抽空配合拍广告,想着就心疼。 所以房雨琪打算在过去拍摄的照片里,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照片来用,要实在不行,她就带着团队一起出国,到赛场找余乐。 一想到这个可能,房雨琪就忍不住笑,但很快理智回归,不行,不能这个时候打扰余乐,尽可能的还是从以前的资料里找到能用的吧。 房雨琪这边儿一忙就是两个小时,临到深夜才疲倦地睡下。 而在千里之外的魔都,刘星正醉醺醺的从会所里走出来,代驾已经开着车在门口等他,他东倒西歪地坐在后座,车子才一启动,又有电话打了进来。 刘星晕晕乎乎地听电话那边的人说:“……他们分了国内组和国外组,国内组下周比赛结束,获得前三名的选手都会去R国参加洲际杯,但国外组的会回国休整半个月,准备世界杯的比赛。这期间还有X-games的比赛,目前名单还没有出来,大概要等R国的比赛结束后才能清楚。” 刘星虽然很晕,但还是努力把话听完,并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后,说道:“算了,你帮我定明天飞米国的飞机票吧,既然他要回来,得赶在那丫头之前接触他。” 对面的人说:“其实柴明在一直在国内带队。” “知道,你订机票就是了。” “为什么一定要找余乐?” “我有我的想法,柴明这边儿你们继续接触,我做我的事两边一起来。” “也好。” 挂了电话,刘星摊在椅子上愣了一会儿神,眼睛眨着的速度越来越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第二天,刘星往机场去,房雨琪也带着她紧急张罗的人,去往京城的飞机场。 今天一早,策划组那边就给房雨琪打了个电话,说是她昨天夜里发过去的照片都不能用,今年冬奥会,国家队发了新的队服,房雨琪手里都是老队服的照片。 其实也可以等余乐回国再说,到时候可以把其他人的照片一起补上。但房雨琪一想着能出国找余乐,心就怎么都安分不下来,原本还缺点儿出国的理由,现在理由送上门,她就拒绝不了了。 “我带着人出去一趟吧,余乐这次比赛拿了冠军,今天肯定上头条,你们做好前期准备,我拍了照就发给你们,争取赶上这波红利。” “……也行。” 于是销声匿迹了三个来月的两个“富二代”,不约而同的往米国跑了去。 工作是一回事,更多还是希望能够在余乐获得冠军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地为他庆祝,既是真心的欢喜,也是一种维系感情的办法。 房雨琪和刘星在飞机上同时想,三个月的惩罚应该够了吧,这次只要没有他\她捣乱,余乐的朋友身份,自己是当定了。 这边儿,余乐才挂断柴爸爸的网络视频。 骂起人来有多顺溜的柴爸爸,夸起人来就有多别扭,干巴巴地反复说了几句“不错、很好、努力”,就只能和余乐大眼瞪小眼。 余乐就主动说话,把自己比赛的过程,还有当时的心理状态,以及调整心理状态的方法,都详细地说了一遍。既是为了能够得到柴爸爸的点评指导,也希望能够给柴爸爸一些用得上的经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借鉴。 这一聊,就是半个多小时,挂了电话的余乐口干舌燥,跳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米国的宾馆里没有热水壶,只有从冰箱里拿出来就会水雾的冰冻矿泉水。华国人当然不习惯喝这个,所以出国都会带上两个转换插头,还有一个便携式的电热水壶。 放温的一大杯水,“dundundun”的到了底,余乐刚刚缓解了口中的干燥,母亲的网络电话又来了。 余乐在比赛结束后,就给父母和教练发了成绩过去,当时国内大半夜的,简单聊了两句,余乐就催促父母赶快睡觉,如今国内到了早上,电话就响个不停。 父母打来电话,当然是夸奖儿子的本事,还问了儿子这次回国休整,要不要回家一趟。 余乐一时间确定不了,奥运会前训练任务都很重,大概率是不能放假,但他们这次比赛成绩好,有时候会给个三五天的假,飞机来回,也能在家里住上几天。 余乐又不是圣人,没有锦衣夜行的癖好,拿了好成绩当然也希望秀一把,父母亲戚,邻居同事,他回家一趟,父母的虚荣心肯定能得到满足。 能让父母开心,他也会开心。 正聊着,母亲的声音突然停下,接着就大声嚷嚷了起来:“老余,快快快,遥控器!!大声点儿!!再大声点儿!!哎呦你快点啊!!要过去了!!” 余乐正想着母亲激动什么呢,就听见手机里响起字正腔圆的播音声,接着手机的镜头就切换到了电视上。 电视画面里显示的是【早间新闻】,穿着白色小西服女主持人正说着:“祝贺我国自由式滑雪运动员余乐和白一鸣,在刚刚结束的米国杯自由式滑雪比赛中,分别取得了U型池的冠军和坡面障碍技巧的冠军,白一鸣是第二次在U型池洲际杯比赛中获得冠军,余乐拿到的坡面障碍技巧冠军是我国男子组在这个项目上获得的第一枚金牌,祝贺他们获得的优异成绩。 接下来,是另一条新闻,米国佛里伦斯市,再次发生警察枪击平民……” 电视声音小了,镜头也切换了过来,母亲的脸占据了整个画面,余乐第一眼就看见了母亲红了眼眶,带着点儿水汽地说:“上电视,你上新闻联播了,终于上了……” 不知道是母亲的话语,还是那红了的眼眶,余乐的眼睛也开始发热。 他点头,笑:“是啊,第一次上呢。” 后来,微信里有很多人在恭喜余乐拿到的冠军,自由式滑雪队的人,国家跳水队的人,余乐的手机叮叮当当地响了很久。 直到夜深,余乐的手机才安静下来,他脱力似的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就笑了。 笑着笑着,眼眶又开始发热,他抬手用手肘挡住了眼睛,只露出了向上弯翘,笑着的唇。 这次,余乐他们要一直等到最后一场比赛结束,才会离开。 R国的赛场留给国内组的选手参加,他们在国外奔波了一个月,也需要好好调整状态。 而且“世界杯”的最后一场分站赛,在华国的张口子雪场举办,作为东道主选手,他们有优势,可以提前去赛场训练。 这场“世界杯”的举办权很关键,如果运气好,华国队说不定还能在其他项目里,多拿到两个冬奥会的参赛权。 听说孙毅他们早就到那边训练了。 国内的资格赛里,还有一场就在张口子举办。 总之这两天没事,余乐就彻底放松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去赛场看了雪上技巧女子组的决赛,下午在房间里进行常规训练,接着又去看了雪上技巧男子组的比赛。 在这个项目里,华国队连能够在“洲际杯”里进入决赛的选手都没有,和原先的坡面障碍技巧一样弱鸡。 不过队里正在抓紧建设“雪上技巧”的队伍,孙毅也转项到了雪上技巧,相信经过几年的培养,在华国冬奥会的时候,会有一批不错的队员出现。 畅想着奥运会东道主大杀四方的神气模样,余乐才一回到宾馆,就看见了坐在大厅沙发上的刘星和房雨琪。 两人分别坐在沙发的两边儿,没等余乐看清楚他们之间的气氛,先一步看见他的两人,就同时走到他的面前。 刘星要和他握手,房雨琪也要,刘星风度翩翩地将先握手的机会留给了房雨琪,然后在房雨琪的眼前,热情的和余乐拥抱了一下。 房雨琪气得脸都扭曲了。 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女人,她不想要矜持,只想要抱抱。 余乐知道这两人的不对付,所以很快就感觉到了两人的暗潮涌动。 一个说:“祝贺你和小白拿下冠军,我开个局热闹热闹啊?” 另外一个说:“我已经订好餐厅了,晚上一起吃顿饭吧。” 一个又说:“我在这边住的是个别墅酒店,你可以把队友和朋友邀请过来办个patty。” 另一个说:“比赛很累吧,我包了个游艇,可以出海玩一天,顺便拍下个季度的照片,我们自己抓海鲜吃。” 刘星蹙眉看着房雨琪。 房雨琪眉梢一扬,无视刘星的恼怒。 余乐感觉好奇怪,明明都是朋友,大家也是来祝贺他拿到冠军的,但他却还是有种身处修罗场中的危机感。 好像选择和谁去庆祝都错了一样。 脸上笑容不改,余乐必须拒绝道:“谢谢你们,但我肯定去不了,冬奥会队里管的很严,队里有明确的计划,不如我请客,请你们吃酒店的自助餐?” 刘星不懂体育圈的事,但也知道运动员越是大赛期间管的越是严格,只能点头同意。 房雨琪倒是清楚,自然更不会强求,只说:“等冬奥会后结束,再请咱们全队去海边团建,到时候我肯定找个游艇,说话算数,我们去海上玩。” 余乐笑:“可以,非常期待。” 刘星听的直蹙眉。 他晚了一步,没能和国家队建立合作关系,论个人交情也不如房雨琪,真是一步慢,步步慢。 自由式滑雪队今年的气象非常不一般,注定是一个会大火大热的运动,他不打算和其他冬季项目合作,钱多也不能乱洒,所以还得继续努力啊。 接下来,余乐就被刘星和房雨琪夹着,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不停,偶尔还会出现几句余乐都能听出来的机锋,至于听不懂的暗斗,估计都更多了。 直到路未方带着谭季赶过来,看似油腻的谭季却表现出了成年人的圆滑,把话题一带,将余乐从漩涡的核心解救了出来。 余乐感动的都快哭了。 这两个富二代,怎么就没有小白那么省心呢?还是和小白在一起最舒服了。 所以后来余乐看见白一鸣的时候,眼神都透着一点黏糊。 白一鸣:“?” 余乐搂上白一鸣的肩膀,长吁短叹:“还是小白最好了。” 白一鸣:“???” 顿了顿,白一鸣小声说:“乐哥在我心里也最好……” 呜~ 可爱的小白,真想亲一口。 余乐揉了揉白一鸣的脑袋,笑了,“你就是个乐哥吹,我快被吹上天啦!” 白一鸣被揉乱了头,却一点也不恼,只是抿着嘴,浅浅地笑。 第204章 房雨琪带了人过来, 趁着这两天余乐他们有时间,在当地找到摄影棚拍了两个小时的硬照,等着空中技巧那边儿也比完后, 又租了一辆车把他们带到了城外的卡他丁山拍外景,顺便玩了一天。 刘星也跟过去了,期间一直和谭季在一起聊天, 余乐倒是挺希望刘星把赞助的目标落在谭季身上,钱多不一定好, 尤其这两人还因为赞助问题打了好几场架。 自由式滑雪队的经费反正是够了,再多也没用。 在卡他丁山停留的一天, 除了配合拍照了一个小时外,其他时间都在玩。 这里是米国著名的高山滑雪雪场, 3000多米的高山滑雪道滑起来很过瘾,这次路未方虽然也换上了雪板,却不再为他们压速度,由着他们自己滑。 余乐滑雪一年多,练的还是速度与激情的高难度技巧项目, 再滑高山滑雪就没有什么难度。 不能和职业运动员比,但也非常优秀。 雪场的镜头捕捉到在雪道上纵横驰骋的国家队员, 投屏到了雪场里的电视屏幕,引得雪场的游客连连赞叹。 “是专业的吧?” “太帅了。” “这个速度, 只有专业的才能滑吧?” 在雪道上你追我赶的余乐和白一鸣逐渐滑到前面,和其他人形成了断层, 镜头便只锁定在他们身上。 于是,已经滑过两次的余乐, 率先在一个小型跳台上做出了一周的空中技巧, 白一鸣紧随其后, 也是一个翻腾。 引得电视屏幕前的人越来越多,赞叹声不断。 “哇哦!太帅了!” “他们刚刚是翻跟头了吗?高山滑雪还能翻跟头?” “我第一次看见有人在这个赛道上翻腾,是专业的吧?一定是专业的。” “什么专业?高山滑雪可没有翻腾技巧。” “我正好知道,自由式滑雪就可以做到这样的技巧。” “对了,城里正在举办自由式滑雪的洲际杯,可惜我来时候已经比完了。前几天的酒店非常难定,打了很多电话,酒店都订满了。” “我看完了全部的比赛。”说话的人声音很大,有着难掩的骄傲,“这个技巧我知道,坡面障碍技巧才会有翻腾的动作,这次这个单项的冠军是个华国人,非常厉害的华国人。” “华国人也会滑自由式滑雪了?” “为什么不?那个国家现在已经很厉害,空中技巧、U型池和坡面障碍技巧,已经占据了自由式滑雪的半壁江山。都太强了,实至名归。” 说话间,从山上滑下来的两个人已经在缓坡处缓缓停了下来,直到这个时候,镜头还不舍得从他们身上移开,所以出现在镜头里的人正摘下雪镜和围巾,露出全貌。 有人认出了他们。 “哦!是余和白!!” “是那两个拿了冠军的家伙。” “他们竟然来这里滑雪,真幸运啊,我现在要去找他们。” “等我一起。” 余乐和白一鸣在享受愉快的假期,只是单纯玩乐,而没有比赛压力的滑雪,对他们的状态调整非常有利。 这也是国家队同意配合房氏集团户外拍摄的原因。 过去的一个月比赛,孩子们都很辛苦,是需要放松一下了。 他们取下雪镜和围巾,放慢速度往下滑过中级雪道,徐徐来到了平地前。 这里大片的平地连接着新手雪道和两个高山滑雪道,以及三个比赛用雪道,其中一个雪道难度在世界排名前五,可惜马上这里就要举办高山滑雪的洲际杯,所以都没有开放。 余乐和白一鸣都想去挑战难度雪道。 “好可惜啊,如果可以滑就好了。”余乐张望雪道的方向,一边抱着雪板,一边往缆车站走去。 白一鸣说:“国内正在开发一个奥运雪场,听说其中有两条雪道的难度设计,预估可以进入世界前三。” “怎么都要三四年了,小白,奥运结束真的不滑了吗?” 白一鸣没有说话,眼神很坚定。 余乐叹气,正有点难过的时候,后面追上来了五六个人,有年轻人有中年人,有男人也女人,他们用着没有声调的发音喊着:“余!白!” 余乐转头看去,情绪快速调整,看着最先过来的人微笑:“你们好,有事吗?” 跑在最前面的人,显然情绪是最激动的,他看看余乐,又看看白一鸣,搓手说道:“真的是你们,我太高兴了,我看完了所有的洲际杯比赛,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们,我可以和你们握手吗?” 余乐握上手,又被请求签名合照,等着所有人心满意足的离开,余乐对白一鸣说:“咱们好像真的火了,连外国人都认识咱们了。” “当然,你是冠军。” “只是洲际杯的冠军,不过下一步就是世界杯分站赛的冠军,一定要继续加油,保持优势。” “乐哥一定可以。” 余乐最受不了白一鸣的“乐哥吹”。 这小子夸人其实一点技巧都没有,就会给直球的说乐哥厉害乐哥最棒,但也正是因为说着不擅长的话,却格外真诚的原因透着几分娇憨,可爱的就像一个单纯质朴的少年。 白一鸣这么一说,余乐就搂着人呵呵地笑,比其他人说上一百句都开心。 两人到了缆车站,就看见谭季和刘星在站内的座椅上聊天,看见他们过来,谭季招了招手,“余乐,小白,有事儿和你们聊。” 等到了近前,谭季说:“之前和你说红牛赞助我拍电影,可不是吹牛,只是我个人一直不想和资本走的太近,被资本绑架。所以刘星和我聊拍摄一部滑雪竞技电影,我觉得还是可以,毕竟他想要捆绑的不是我,而是你们滑雪队哈哈哈。” “……”余乐。 谭季说:“所以我打算回去和雪协沟通一下,余乐你和柴总关系好,小白你父亲在雪协又是不得了的人物,就想和你们通个气。到时候真要能成,你们来帮我忙,而且下一届冬奥会就在华国举办,能有冰雪类的题材在电影院上映,也是一件对冬季项目推广和普及利好的事儿。” 余乐看了看笑而不语的刘星,想想,点头:“如果领导们批准了,很乐意能够帮季神的忙。” 刘星眉梢一扬,“这么好说话。” 余乐就笑:“领导布置下来的任务肯定好好完成。”换句话说,你先把领导搞定再说吧,天天缠着我干啥,我说话又不算数。 余乐知道自己应该可以影响到刘星的投资。 他现在和队里的每个人关系都很好,柴爸爸对他也非常好说话,就是白会长那边,只要他对小白说了,小白肯定会帮他一把。 但他却不能开这个口。 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影响力,就更要小心谨慎地使用手里的权利,时刻不能忘记作为一名职业运动员,最重要的事情是比赛的成绩。 唔……他还想拿奥运冠军,在魔都分套房子呢。 用自己的成绩换来的住所,住着也安心啊。 余乐和白一鸣走后,谭季和刘星对视一眼,都笑了。 谭季说:“余乐要是个浮躁的人,也拿不到这次的冠军。” 刘星点头:“我知道,但他确实是最好的突破口。” 谭季说:“别想了,这小子脑子里就只有金牌和冠军,跟疯魔了似的,钱算什么,他只想要荣耀。” 刘星失笑:“他的荣耀就是华国的荣耀,我不会再影响他的训练。” 谭季笑着,不再说话了。 谭季有自己的办法压下资本蠢蠢欲动的念头,至于房雨琪那边儿,倒是不用谭季费心。 房雨琪比刘星懂分寸,又因为与自由式滑雪队合作在先,所以远比看着肉流口水的刘星理智。再说那丫头看余乐的眼睛里有光,她的家庭背景和理智的行为,只会帮助余乐越来越好。 谭季暗自得意了一会儿,抓着滑雪板起身:“走,滑雪去。” 刘星脸色连变,呐呐说道:“我在新手区就行了。” “……”滑雪高手看滑雪小白的优越感,瞬间就出来了。 …… 虽然刘星暂时放弃了让余乐作为突破口,但展现自己财力还是有必要的。 所以把国家队队员的机票都退了之后,他包了一架私人飞机,直接就把国家队的人,送到了晶洋机场。 被刘星秀了一脸的房雨琪很不高兴,暗自嘀咕着败家子,一边与余乐他们告别。 “很想去你们训练中心看看,那边儿我还一直没有去过,可惜新一个季度明星产品就要上市了,接下来我会很忙,等有空了,一定会去赛场为你加油。” 说完,这姑娘干脆地道别,推着自己的行李,再度去了候机大厅。 谭季赞叹:“这丫头还是很不错的。” 余乐听见,蹙眉:“季哥,她和你认识的其他女孩儿不一样。” 谭季原本只是随意称赞,闻言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瞬间兴奋了起来,“怎么的,不喜欢我有这样的想法?” 余乐点头:“是的。一名秘书,一位记者,我想我大概知道季哥的审美标准,房姐和她们不是一路人。” 本来兴奋的想要听点儿八卦的谭季一下就冷了,余乐这话明显没有任何吃醋的意思,只是在提醒他不要祸祸良家妇女。 还真是不爽啊,被看透了。 虽然回到队里,但是其他的国家队员不在。 国内的比赛还没有结束,柴总把队员都拉到赛场附近适应比赛。 他们在国外比的火热,国内也不轻松,都想出国比赛,竞争压力也很大。 回到队里后,没等好好休息,各方媒体就闻讯赶来,住满了训练中心的招待所。 有通过体育局找到他们的央爸电视台,有通过雪协联系后的冬季项目互联网媒体,还有魔都通过魔都队找来专门采访余乐的地方电视台,以及晶洋本地的记者。 这些人虽然各有来处,也都是经过了柴明的首肯。 用柴明的话说:“就这两天吧,他们正好倒时差。” 所以倒时差倒的浑浑噩噩的众人,在镜头前面都是蔫蔫没睡醒的模样,哪怕再剪切也能看出来他们神游不够专注的表情。 节目一播出,网友们纷纷大叫:“这就是我们大国气质,赢了也不骄不躁,平静从容。” 电视台:“……” 倒时差和应付媒体,大概用了三天的时间,三天一过去,训练中心闭门谢客,余乐他们也开始恢复训练。 这个季节,晶洋雪山早就下雪了,比赛也开了几轮,如今正是玩雪的旺季,公路上大巴车来车往,在训练中心里也能够听见外面的喧嚣。 还有些为了见余乐他们专门飞过来的粉丝,天天蹲在中心的大门口,望眼欲穿。 “他们是回来了吧?” “回来了啊,我看冬项组的新闻都发了,自由式滑雪队凯旋,回到训练中心,为冬奥会做最后冲刺准备什么的。” “他们怎么都不出门转转,我蹲这里两天了,除了看见有几辆小车进出,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 “就是这样能耐得住寂寞,才能出成绩吧,要我就熬不住。我打听了,小车里坐的肯定不是他们,他们进出都有专门的大巴车,每天早上8点半出门,12点回来,下午3点出门,5点半回来。有时候中午也不回来休息,山上好像也有住的地方。在这里蹲着还不如去雪场等着呢,没准还能看他们训练。” “我倒是想,山上不是一直没训练吗?” 大冬天的早上,蹲在门口守偶像的姑娘们把自己穿成了一个球,还冷的缩脖子,颤着嘴唇也没耽搁她们说话。 大概是老天爷可怜她们吧,在连续早上守了两天后,第三天的早上,一辆大巴车从院里驶出来,紧闭的训练中心大门也打开了。 姑娘们一个激灵,再感觉不到冷了,拉长了脖子往车里看,就看见靠近他们这一侧车窗户边坐着几个人,其中一个面容冷峻,隔着车窗仿佛都能闻到他身上冷杉的气味,肤色白的更是如初雪。 “啊啊啊啊!白一鸣!!” “白一鸣!!” 从大门里开出来的车要上主公路,但有游客的私家车挡住了去路,停了下来。 姑娘们激动地大喊大叫,吸引了白一鸣转头看过去,没什么表情的脸,一如传闻中的那么冷,从上往下看去的目光,浓浓的都是俯视,一动不动地望着人的模样,就像是在看一群无聊的小丑表演。 满腔的热情稍微有点被冻住。 好在姑娘们也不只是喜欢白一鸣,体育粉大多比较博爱,只要有成就,有特色的小哥哥小姐姐都喜欢。 所以当即就有人喊了一声:“白一鸣,乐神在你身边儿吗?” 刚刚还无动于衷的白一鸣表情瞬间鲜活了起来,搭在车窗上的手放下来,将头转开。 下一秒,余乐探头出来,笑着对车外的几个姑娘挥手打招呼。 嘤嘤嘤~ 几个姑娘瞬间被暖着了。 原本余乐这样儿也没什么,然而他和白一鸣在一起,这前后一对比,小哥哥暖炸了,春日的风迎面扑来,羽绒服脱了立地跳舞啦! 很快,大巴车再次前行,余乐向姑娘们挥手道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白一鸣身边。 程文海没在,余乐大部分时间就和白一鸣走在一起。大巴车有四十多个位置,前后左右都空着,其他人都一人一排,就他们两个人坐一起,所以粉丝们一喊,余乐的头就探了出去。 车驶上镇里的路,路边都停满了私家车,走走停停开的很慢,余乐被摇的犯困,打了一个哈欠,果断地放弃抵抗,脑袋一歪,靠在白一鸣的肩膀上就睡了。 今天是恢复训练的第一天,柴爸爸他们还没有回来,只能他们自己上山训练。 他们的训练计划,昨天柴爸爸已经通过微信发到了群里,又有路未方看着,常规训练完全没问题。 全国赛那边儿正如火如荼地比着,没有了他们这批顶尖的运动员参赛,反而赛出了血性,听说国内比赛比了一圈,很多人都有了很明显的进步。 到了山上,已经是9点半,不算早的时间,但因为冬日里的寒冷,山上的游客却不算多。 偌大的雪场里也是冷冷清清的,只有小猫三两只。 放下训练装备,不急着换鞋,路未方把教练权给了徐婉教练,他们一共五个人就围着游客中心的大楼慢跑。 余乐可以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其他的心思,只是随意看了那么一眼,就察觉到了不对,然后又下意识地看了第二眼……谭婷的胸口。 这姑娘以前看起来显得有点儿胖的体型,今天怎么瘦了这么多? 谭婷显然注意力也在自己身上,所以在被余乐连续看了两眼后,就意识到了余乐的目光落处,直言说:“束胸了,先这么训练两天看看,不行我就去做缩胸手术。” 余乐正跑着呢,一大口凉气吸进鼻腔,刺激的他一阵咳嗽,继而脸色微红地说:“至于吗?” 谭婷抿着嘴角,眼里都是坚定的光,“和我哥,还有徐教都聊过了,他们都支持我。” 余乐哑言。 至于吗? 值得吗? 如果站在余乐的立场上,为了好成绩,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所以他能理解谭婷的选择。但是这样的理解里,又带着几分心疼。 女性真的太不容易了,尤其是运动员,牺牲真的很多。 以前余乐还在市体校的时候,游泳队的师姐们嘴角的汗毛浓密,就像长了胡子。那时候他不懂,觉得自家队里的女孩子怎么个个都是“母夜叉”。后来大了才知道,她们为了出成绩,牺牲了什么。 就说谭婷,从她有发育的苗头开始,队里就在控制她的饮食,她训练量不比别人少,吃的却是所有人中最少的一个,然而该来的还是没有躲掉,在这次美洲杯比赛失利之后,谭婷终于下定决心走最后一步。 为了荣誉。 为了奥运冠军。 每个人都有一个金牌梦,有人急流勇退,甘于平静,有人奋勇前进,绝不后退。 这种强烈的梦想,让余乐感同身受,终于还是说道:“我也支持你。” 谭婷抿着嘴笑,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她额头上的汗水比别人浓密,呼吸也急促粗哑,被勒紧的胸口让她很难受,对于其他女孩而言是骄傲的资本,却是她的拦路巨石。 搬走!丢掉!谁都不能阻止她狂奔向前!! 余乐本来就是个鸡血浓厚的人,如今被谭婷一刺激,差点儿就要原地“变形”,之后的训练也是一场接着一场,完全不给自己放松的机会。 谭婷是女生,比他年纪小,力气小,却能做出这么勇敢的决定,他身为男性,只应该更加吃苦才行。 而且回到熟悉的环境,一直没能练出来的新动作也应该跟上了。 无论是1800的跳台,还是450的大灾难,想要在接下来的比赛里,继续保持比赛的优势,无论如何都要掌握一项才行。 余乐在努力训练,谭婷也在为了冠军拼搏,包括咸鱼般的何宇齐,以及总想去读书的白一鸣,无论他们更长远的目标是什么,这一刻,他们眼前能够看见的,有也只有奥运会的殿堂大门。 不能松懈,临门一脚,无论如何都要一脚踏进去! …… 一周后,柴明带着队员们回来了。 回来的人不全,国内比赛的前三名,都跟团去往R国参加亚洲洲际杯的比赛,国家队的队员很多都包揽了国内比赛的前三名,所以柴明就带回来不到十个人。 这几个人比赛失利的队友,情绪都不是很好,在看见余乐之后,简单地招呼了一下,就回到房间继续自闭。 余乐将目光从卓伟身上收回来,看向柴明。 “柴总。” “嗯,等一会儿,放下东西和你们开个会。” “要不您休息一下。” 柴明当然不会休息,余乐也只能接过他的行李,先送回住处,又和柴明一起下楼,去了会议室。 “您脸色还行。”余乐一直在观察柴明的气色,虽然有点儿疲惫,但比夏天那会儿好,尤其是去往南非那段时间,柴爸爸的脸色难看的就像蒙了层灰似的透着紫,可把余乐吓坏了。 余乐小时候听他奶奶说过,老人脸色发灰,小孩儿面露沧桑,就要小心了,身体里有大毛病。 柴明听见余乐的话,嘴角一勾,凶戾的眼眸被温情环绕,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比赛累吗?” “还好,行程安排的比较宽裕,给足了倒时差的时间,就没什么问题了。” “拿了冠军什么感觉。” “超级开心,还想拿更多。” 柴明一听,脸上的笑容浓郁很多,点头:“那就加油吧。” 到了会议室,路未方已经把人都喊到了。 正是国外组的五个人,还有跟队的教练。 柴明第一句话先对谭婷说:“你的决定,我不支持,但也没有反对的理由,我和你们徐婉教练聊过,你的问题可不仅仅是发育关。你要有这个决心没有人能拦你,不过还有一个月就是世界杯,确定能够回到赛场上吗?” 谭婷坚定点头。 柴明说了一句“自己安排时间”,然后就聊起了其他。 “世界杯”是今天会议的主题。 亚洲杯结束后,就还剩下一场“X-games”承上启下,没有拿够“世界杯”门票积分的队员都可以报名参加资格赛,单项的第一名,队里可是出钱送他们过去比赛。 自己有钱,想去也行。 但冬奥会迫在眉睫的当下,国家队的重点显然是不会放在这类次一级的比赛上,主要还是“世界杯”的积分争夺。 “世界杯”本身含金量就很高,三个分站赛的比赛缺一不可,既关系到总积分榜的冠军,也关系到冬奥会的参赛资格。 “世界杯分站赛”冠军的冬奥积分可就不是几分了,30~60的积分都有可能。 余乐他们这批国外组的选手,从非洲杯比赛开始就在为积分努力,所有人身上差不多都有10~20分的奥运积分,所以世界杯会成为他们一步迈进奥运赛场的关键“战役”。 柴明开会向来不啰嗦,把该说的说完,解散前最后说了一句:“最后一场洲际杯比完,奥运积分差不多就该公布了,差了多少自己看一眼就明白了,还没有到放松的时候。” 也不知道柴明的嘴开了光,还是他提前得到了消息,这边儿才在说奥运积分快出来了,第二天余乐就被微信群里的消息刷屏,所有国家队员都在讨论自己的奥运积分。 分数出来了! 第205章 程文海:【哥拿了1.5分, 还有人比我少吗?】 孙毅:【1.0分。】 石河:【1.0分。不过我估计我应该不满1分,被四舍五入了,我南非只拿到第五名。】 程文海:【拿第三名, 也只有1.5分,敲敲@何宇齐,大师兄你多少分啊?】 何宇齐:【南非第一名拿了5分, 瑞国欧洲杯第二名拿了9分,米国美洲杯第三名, 拿了5分。目前积分19分。@余乐@白一鸣@张佳@谭婷你们多少分?】 余乐来不及回复何宇齐,往上拨动群消息, 在一百多条内容里找到了网址,点了进去。 是国际雪联APP的下载地址, 余乐只能认命下载。 等待的功夫,张佳发言:【我有30分。南非5分,欧洲杯15分,美洲杯10分。(努力)(努力)世界杯再赢一场,进奥运会!!】 微信里一片称颂声。 【佳姐威武!】 【从去年开始佳姐状态好爆了。】 【以前佳姐成绩也好, 前两年不行,是因为发育关好不好。】 【@谭婷还好吗?你多少分?】 谭婷没回应。 不知道是没有拿着手机, 还是不想回答。 这问话确实很戳心窝子。 谭婷比张佳小两岁,正好发育遇见了奥运赛季, 时间上太不凑巧了。 群里安静了下来。 过了五秒,说话那姑娘把群消息撤销。 但还是没有人说话。 余乐在队里这么长时间, 很清楚女队儿那边的关系很好,不存在欺压霸凌的情况, 发生这种事纯粹是脑子不够, 肯定不是故意的。 指不定张佳这时候已经私聊发消息的姑娘, 气氛才会突然变得尴尬。 既然没有“热闹”可以看,余乐切出微信,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国际雪联logo的白底蓝纹的图标。 设计理念不得而知,但余乐参加的所有比赛的展板下面,主办方的位置都会有这么一个图标。 点进去一看,余乐瞬间头大,全是英文。 他现在英语口语说的贼啦溜,但一碰见文字类的就是半个文盲,好在互联网玩的熟,连蒙带猜的,把自己的账号登陆了。 登陆账号是自己国籍加名字,密码是国际雪联注册后的号码,个人中心也不难找,今年他成功有了个人目录后,看见过白一鸣操作,所以一通胡点,就看见了自己新收到的36条站短通知。 点开一看,果然也是英文。 最新一条站短是半个小时前才发的,瑞国早上的九点半,华国时间晚上八点。 站短通知,恭喜他获得了33分的奥运积分,附带详细分数的网站地址。 爬墙开网的速度有点慢,余乐点开群消息,谭婷终于说话了。 谭婷:【U型池20分,坡面障碍技巧13分,(哭)(哭)(哭)】 群里顿时一片安慰声。 大前年谭婷世界杯双冠,成绩耀眼,是华国自由式滑雪唯一的一张国际名片,也是国内唯一一个还算有点儿明星相的自由式滑雪运动员。 去年也还好,坡面障碍技巧的世界杯还拿到了冠军,U型池也有个铜牌入手。 偏巧今年奥运赛季,这么寸地遇见了发育关,这一落千丈的成绩,别说谭婷自己,队里其他人都为她心疼难过。 本来想把自己积分数发出来的余乐,在这片安慰声里实在做不到,这时候发出去不成炫耀了? 想了想,余乐点开白一鸣的微信,发了消息过去:【多少分。】 白一鸣秒回:【50分。】 余乐:“……” 刚刚生出来的那点儿骄傲,就摔的稀巴烂。 正巧网址刷出来,余乐轻易在坡面障碍技巧目录的前排找到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二名,前面只有约拿。 盖伦都排在他的后面。 碎了的骄傲又恢复了一点点。 国际雪联举办比赛都列在列表里,有夏季的四个赛场,南非、澳国、利智和浪漫国,分别对应夏季非洲杯,夏季亚洲杯,夏季美洲杯和夏季欧洲杯。 余乐在南非滑了第一名,拿到了8分,分数竟然不是最低的,排在了中间。 最高的是浪漫国的欧洲杯,拿到第一名的约拿获得了10分。 利智的比赛盖伦过去,第一名也是8分。 最少的是澳国的比赛,第一名只有5分。 余乐和雅克成功靠他们出色的表现,抬高了本该最少的南非赛场的奥运基数,连带着拿到第三名的小白在这赛场都有3分。 同样是南非的比赛,拿到第三名的程文海,在空中技巧的项目里,却只有1.5分。 除此以外,还有全国滑雪资格赛,以及全国滑雪锦标赛,余乐没参加就全部都是斜杠。 参加了国内比赛的运动员,哪怕是盖伦参加奥国的全国赛场,第一名也只给了3分。 国内赛场的积分系数实在太低。 接着就是后面的两场进入赛季后,正式的洲际杯比赛。 余乐在瑞国滑了第三名,获得了7分奥运积分。 这个分数也比较高。 欧洲赛场是最强的赛场,约拿和盖伦都参加了比赛,必然会提高基础分。 想到这里,余乐再度切换到白一鸣的微信。 【三个冠军这么高呢?小分多少?】 【10,20,20】 【美洲杯冠军给了20分?我只有18,是因为1800吗?】 【嗯。】 【羡慕,我也要1800!!!】 【乐哥一定可以。】 【拼了!争取先在训练的时候做出来。】 【注意安全,状态好了再试。】 【行,知道的。】 这边儿和白一鸣聊的正开心,微信头像跳动,是程文海。 【乐儿,分呢?】 【33。】 【牲口!】 【哥屋恩!】 【哥屋恩反反反。】 【继续反反反反。】 【反你一个身份证号。】 余乐噼里啪啦打字,和程文海这货在一起,就难免有点儿降智,程文海这人也是细思则恐,有着把人强行降低智商拉近自己领域痛扁的超能力。 不过很开心,不动脑子什么都能说,什么都能闹,对于余乐这种性格敏锐的人而言,是难得可以不用想太多,只要开心就好的时候。 这边儿和程文海闹着,那边儿还在和白一鸣聊天,又过一会儿,路未方的微信也发了过来。 【多少分?】 打听的都是同样的事。 余乐只能三边儿一起聊,聊着聊着突然心里一顿,挨个发了一条相同的消息:【不说了,我给老柴汇报一下。】 白一鸣:【好。】 路未方:【行,去吧,不然我就去说了。】 程文海:【赶紧去抱老柴的臭脚吧。】 余乐只给程文海多发了一句:【我截屏了。】 程文海:【靠!】 【别啊!】 【柴爸爸你的jiojio最香啦~~】 【乐儿,你会这么对我,你不会这么狠心的是不是?】 【我的乐儿啊,你死的好惨啊,你为什么不说话啦,你为什么要离我而去啊……】 余乐忍耐着程文海的信息轰炸,给柴明去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就甜甜地喊了一声:“柴教。” “嗯。”柴明的声音在电话里尤其低沉,电视里配音曹操般的人物,基本就是柴明这个音区了,不怒自威,很有威慑力。 余乐却没觉得有什么害怕,但面对柴明也会收了自己浮躁的情绪,乖巧的把自己的分数告诉了柴明。 柴明安静地听完,沉吟几秒,问:“你是想去X-games吗?分数说不定就够了。” 余乐摇头,同时说道:“不啦,我想静下来沉淀一下,复盘那两场洲际杯,尤其是美洲杯,而且我还想练练新动作,可以不去吗?” “可以。X-games我让别人带队,留下来帮你好好抓一抓,这次的冠军是很难得的经验,确实需要沉淀。你的想法很正确,这个时候就是要戒骄戒躁,稳扎稳打,果然你永远不会让我失望。” 余乐被柴明夸的脸都红了,虽然柴爸爸总会夸他,但翻来覆去的都是同样的话,如今难得换了夸奖的话,余乐确定自己果然还是喜欢被夸的,尤其是柴爸爸的夸奖让他有更多的自信。 挂了电话,余乐像是个充满电的小摩托,在屋里来回蹦跶了两下,才又再次拿出手机,和程文海继续聊。 余乐:【比赛要加油!】 余乐:【隔着千山万水,我也会为你欢呼呐喊!】 余乐:【看看我,万年老三也有翻身的日子,等大师兄退了,你不一定只能排名第二,说不定就第一了呢?】 余乐:【坚持才能获得胜利!!什么时候努力都不晚啊兄弟!!】 程文海:【……】 程文海:【老子是掉进鸡汤里了吗?今天睡觉都是一股鸡汤味儿吧?】 程文海:【老柴是不是夸你了?看你这嘚瑟的模样,行了行了,我休息睡觉,明天好好比赛。】 程文海:【是了!凭什么我只能拿第三!!我就不能拿第一!!明天我就是第一!!我第一!!!】 第二天,程文海拿了个第四名。 没有了何宇齐一哥的身影,还有二哥在他面前拦着,以及二哥和他这个老四之间,无数个其他国家的一哥。 比完赛的程文海在微信里哭诉:【哇哇哇!想进一步好难啊,我连个牌子都拿不到,我要死了……】 余乐表示同情。 但这是正常的不是吗? 他能在跳水队留下万年老三的头衔也不是轻松达成,国内赛场犹如拥挤的密密麻麻的池鱼,进入国际赛场,就普通骤然进入了大海,无数鲨鱼闻风而动,别说将池鱼的队形摧毁,就是一口吞下整个鱼群都不是难事。 雪上技巧国内排名第一的孙毅,到了亚洲赛场,名次直接掉到12名,勉勉强强进入决赛,然后勉强挂上了前十名的尾灯。 坡面障碍技巧在国内拿了第一的周晓阳,也是勉强进入决赛的水准,然后在决赛成功唤醒不可名状的恐怖状态,三滑两摔,排名最后。周晓阳就是个“一拳超人”,第一场滑什么样,就是什么成绩,越滑越差。 障碍追逐在最后一天举办,结果虽然迟到,但不会不到,半决赛16个名额叶玺都没有挤进去,切实地感受到了这个项目,国际赛场的威力。 所以说,能够站上金字塔顶尖的人,无论在哪个赛场都能风光,第二梯队的人只能在国内挣个排名,出了国面临的就是来自另外一个位面的碾压。 这样一看,程文海还算是很了得,至少还差点儿摸到领奖台上。 等着比赛的人都回来,队伍就全体开拔,去往张口子滑雪场训练,为两个月后的华国滑雪世界杯做准备。 到了这里后,训练了两天,就举办了一个由国家雪联和体育局联合举办的X-games的选拔赛,这也是国内组选手最后的机会。 能不能参加世界杯的机会。 “世界杯”也是要积分才能参加。 其中最有机会参加“世界杯”的二组队员,竟然是程文海,他只需要在X-games的赛场上成功进入决赛,分数就够了。 然后就是孙毅和周晓阳,如果可以在那个赛场进入前五名,他们也够格参加世界杯。 除此以外,华国作为“世界杯分站”之一,还有两张外卡的富裕,只是国家队员是没机会了。 其中一张卡已经确定给袁珂小妹妹。 余乐他们到了张口子雪场没两天,袁珂小妹妹就背着行囊加入到了他们的训练队伍里。 梯队的培养很重要,袁珂确实是下一代队员里非常有潜力的一个。 剩下一张卡,余乐私心里是希望能给章晓。 那小孩儿的中二病虽然有点重,但他是坡面障碍技巧里最有潜力的男队员。余乐现在年纪大了,不仅会考虑自己,还会考虑接班的人,希望坡面障碍技巧这项运动,能像空中技巧,甚至是跳水那般,成为华国的强势项目。 所以每次比完赛,余乐总会和柴明说很多自己的状态,就是希望柴明可以通过自己得到更多的经验,并且将这些经验教授给下一批队员。 可惜程文海他们出发之后,被叫来集训的并不是章晓,而是滑障碍追逐的一名省队小队员。 这位小队员余乐还有点儿印象,年初在京城滑雪的选训里,这名16岁的小孩儿就来了。不过年纪小,底子又薄,所以在叶玺等人的光芒笼罩下,暗淡的仿佛空气一般。 余乐相信柴明会把这么重要的卡给到他,潜力应该很大。 两张“外卡”发出去,也断了国家队其他队员参加世界杯的最后希望。 甚至是奥运会的资格…… 没有世界杯的参赛资格,就不要想去奥运会了。 国家队这次是拼着障碍追逐没有华国选手参加,也要把年轻的队员培养起来。 四年后,华国冬奥会的时候,这些小队员,就会成为真正的中流砥柱。 叶玺当然知道队里这么安排的目的,只是理智明白和情感上的接受是两件事,尤其是这张外卡给的还是障碍追逐的项目,对叶玺的打击是尤其的大。 在外为了世界杯积分拼搏的程文海,就和余乐在网上八卦了叶玺状态:【脸老长了,饭也吃不进去,黑着张脸都不说话,跟要吃人了似的。刚过来的时候叼的不得了,出国一趟老实了,说实话,他也是个老队员,那优越感哪儿来的?】 余乐和叶玺的关系一直很淡,淡的就是普普通通队友的关系,各做各的,各走各的,见面一般不说话,除非是一些必须单独相处的环境,才能说上那么几句。 这样在余乐看了就已经不错了,只要叶玺别在队里捣蛋,搅合他喜欢的舒适环境,就行。 程文海就不一样,他心里腻歪叶玺,看在余乐的面子上勉强将就着容忍叶玺,所以看见叶玺黑脸,比谁都高兴。 余乐知道这会儿程文海在想什么,就回了一个字:【稳】 稳什么? 稳着不要浪,稳着不要狂,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在体育圈里,触底反弹的人还少吗? 他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面对其他人的表现,好也行坏也罢,不要放在心上,谁都不知道在赛场的背后,关了门的宿舍里,那个人是不是正在拼命训练。 正关着门汗流浃背锻炼下肢力量的余乐,抹了一把汗,这样回复程文海。 在最近新动作的训练里,余乐确认1800恐怕短时间内无法完成,所以就把训练重心放在了450°的【大灾难】上。 【450大灾难】其实也不是很难,但余乐总是缺那临门一脚,柴明提议他增肌,他也这么认为。 所以最近的训练更多是在体能上,每天锻炼下肢力量的结果,就是他的屁股更翘了。 完成了今天晚上的加训,余乐又开始练450°的转体。 他在木地板的缝隙上定下一个位置,隔着三米远转体450°的往那个点上跳,跳100次能成功95次,但余乐还是觉得不够,他要练到跳100次成功100次,什么时候都能做到从容的落在自己想要落在位置上,【450大灾难】也就难不住他了。 他这么努力,他相信也有人会跟他一样,所以玩手机、睡觉、发呆是危险的,一定有人关着门在屋里比他更拼命,追赶,超越他。 获得洲际杯第一名的成绩,不但没有让余乐骄傲,反而大大地加剧了他的危机感。 随着大赛的日期临近,这种感觉越越来越强烈。 或许是余乐的拼命影响了整个队伍,或许也确实是奥运会的压力太大,就连佛系只想当咸鱼的何宇齐也变得勤快了,训练场里在非训练期间,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流着汗,疯狂地提高自己。 来到张口子的半个月后,谭婷做完手术回来了。 余乐看见这姑娘的时候,有点被镇住,割掉的肉像是也同时割掉了她的退路,邻家妹妹般的丫头眼神变得淬利,才一回来就开始疯狂的训练,像是在和时间狂奔似的,白天晚上余乐都能在训练场里看见她的身影。 这个决定真的很冒险。 随着手术的改变,身体的重心必然会发生变化,这么短的时间,她不但要适应身体重心的变化,还得在恢复体能的同时,继续增加肌肉。 谭婷发育过好的胸部确实是影响她发挥的重要因素之一,但并不是全部。女孩子的发育是全身的,大腿、臀部也会同时长出脂肪,这是女性的基因所决定,所以她必须争分夺秒的将脂肪消耗,练出肌肉。 谭婷这次的行为,对队里的影响尤其的大,本来成绩更好,并且会说话喜欢张罗的张佳,已经快要坐稳一姐的头衔,如今谭婷这么一来,头衔又落了回去。 对此,张佳反而最服气的那一个,平日里姐妹们在一起,张佳再说话都会先问问谭婷的意思。 一姐谭婷,一哥何宇齐,还有一个精神领袖般的队长余乐,把整个自由式滑雪队带的风风火火,烈火烹油。 温喜德看在眼里,嘴里直哆嗦:“悠着点儿,悠着点儿,身体才是本钱啊。” 路未方也有点不安:“一个奥运会废一茬队员,这不划算啊。” 柴明黑着脸,一双鹰眼透着疯狂的光:“少特么废话,后勤都给我跟上,晚上不做理疗就睡觉的,就去操场上跑十圈!” 时间一转眼,来到了11月,第一场“20XX年的滑雪世界杯分站赛”的第一站,即将在奥国举办。 队里按照不同项目的比赛,将队员分成了两批,在同一个赛场比赛,比赛时间接近的在一起出发。 U型池和坡面障碍技巧的比赛大多相邻,所以余乐、白一鸣和谭婷三人,由白会长领队,柴明担任主教练,在11月30号这天,先一步出发。 剩下张佳、何宇齐,以及第二梯队拼命拿下资格的程文海和男队二哥韩易、女队二姐鲁玉,组成了一个空中技巧的“华国军团”,晚上四天出发。这个队伍的领队是雪联的另外一位领导,以及更擅长空中技巧训练的温喜德担任主教练。 抵达奥国这天,一场大雪方休,机场的跑道虽然清扫干净,但各处角落里还堆积着大量来不及运走的冰雪。 大雪的来临让即将举办世界杯的奥国城市喜气洋洋,并且将这视为祥瑞的现象,就连负责接待他们前往雪场的大巴车驾驶员也笑容满满,与白会长聊了一路,有说不完的话。 一路过去,景色熟悉,异国风貌的城市如同写实的画卷一般在眼前滑过,一处尖顶的黑色塔尖唤醒余乐更多的记忆,他记得在白一鸣生平第一次逃离家庭的那个夜晚,从宾馆的窗户就可以遥遥看见那座尖塔。 记忆里的画面好像还在昨天,却已经过来一年之久。 他再次回到了这里,带着更强的实力和夺冠决心,再征“世界杯”。 第206章 位于奥国西部的城市紧邻阿尔卑斯山脉, 坐落于最优异的滑雪区下面,处处都是滑雪场,村与村之间还遍布着越野滑雪赛道。 入眼可见到处都是运行中的缆车, 反倒在马路上行程的车辆不见多少。 优秀的空中交通,比起密布冰雪的马路,安全了太多。 偶尔在翠绿的冷杉松柏间隙里, 可以看见在越野滑雪赛道上驰骋训练,或者游玩的游客身影。 余乐早就知道, 这次比赛的地点还是在去年欧洲杯的基茨比厄尔雪场举办。 作为公认的世界第一雪场,那里每年都有比不完的滑雪赛事, 这次的自由式滑雪世界杯的第一站会定在那里举办,并不让人意外。 不过大巴车并没有开往基茨比厄尔雪场, 也没有开进城里,而是直接开去了去年他们曾经入住了一个月的村庄。 华国企业在那里投资建设了一座雪场,并且国家队和一家旅店有着长期友好的合作关系,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周的时间,他们完全可以先在那边倒时差。 路程并不算远, 只有八万平方公里的国家,还不如华国一个省大, 只是冰雪天的公路行驶缓慢,慢慢悠悠地沿着美丽富饶的阿尔卑斯山脉行驶, 不到半个小时便抵达了目的地。 村子的中心。 一切都没有改变,中心广场的三层喷泉里面堆满了积雪, 黄色的小楼就在眼前,老板的女儿爱莎富态依旧, 笑盈盈的将他们接待进了自家的旅店。 余乐再次住进了去年自己入住的房间。 稍微整顿一下, 就被电话叫到楼下吃饭。 下到一层, 浓郁的米饭香气在走廊上弥漫。 路未方和斐清河再次穿上围裙,放下行李便上了灶台,为他们洗手作汤羹。 国家队现在经济宽裕很多,但也未到挥霍的程度,每个人都需身兼数职,偶尔就连柴明也会下厨为他们做上一口饭。 倒是余乐他们这些队员,只要训练就够了。 到了楼下,柴明和白会长也正好从隔壁的吸烟室里走回来,这两人关系极好,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而且格外的有默契,时不时就会听见两人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午餐很简单,青豆烧的肉块,水煮的玉米,担心余乐他们的营养跟不上,还煎了十份提前腌制好的牛排,配上白米饭,不中不西的但营养绝对均衡。 吃完饭后开了个短会,主要安排倒时差的吃饭时间,还有见缝插针的训练安排,同时再次强调安全注意事项,确认半个小时过去,余乐他们就被驱赶着上楼睡觉。 柴明和白会长挽着袖子,加入到了洗碗大军里。 这处宾馆的墙纸颜色贴的偏深,蔓藤般的老旧图案呈现出历史般的年代感,窗帘被拉上的时候,墙纸也被黑暗吞没,余乐和白一鸣各自睡下,却都睡不着,亮着床头灯,拿起了手机。 先报平安,然后刷刷国内的新闻,国内的网站刷新太慢,余乐又上了微博的国际版。 拿下“美洲杯”的冠军后,余乐也“营业”了几次,衣锦还乡总是也些倾诉欲,再加上微博搞了个直播活动,余乐过去一个月在微博的活跃度比过去两年都高。 发微博也算是投资的成本之一吧,所以连带着余乐最近刷微博也勤了一点。 【乐神平安到瑞国了吗?到了吱个声,非常牵挂。】 【不要喝当地水,才到也不要吃当地的食物,我就是特别容易水土不服的类型,所以每次出国都会先节食一天,再慢慢接受当地的食物。尤其是水,水不适应很容易拉肚子,你一定要注意身体。】 【一路平安,期待你在世界杯的发挥,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无论什么成绩我们都支持你,我们永远爱你。】 【乐神,我买到世界杯的门票了,等着我去给你加油!!】 余乐没有汇报自己行程的习惯,大家会知道他的行程,是因为队里向外公布了世界杯的名单和时间,微博最新消息的下面留言翻倍,都是关注余乐这次比赛的话题。 虽然没有向粉丝报备的习惯,但面对这样真诚的关心,他也做不到继续无视,所以干脆从床上起来,再次回到了窗户边。 白一鸣放下手机看他。 余乐说:“拍照片发微博,你要来吗?” 白一鸣没说话,但已经撑起了身。 余乐在窗户边儿和白一鸣拍了张合照,没修图,看着照片没有糊就发了上去,算是给关心自己的人一个交代。 但是过了一天,再想起看微博的时候,余乐就给逗笑了。 这帮网友还真不省心。 【莫名熟悉的既视感。】 【既视感+1】 …… 【我靠,我说怎么看着熟悉,程文海去年发的微博里,还是这座山,还是这天空,还是我们的乐神,但是乐神身边儿的人变得。】 【品出一股渣味儿。】 【哈哈哈哈,确实有股渣味儿。】 【被抛弃的海子:哭倒在厕所里。】 【面无表情的小白:上位成功。】 娱乐圈里拉CP的习惯,理所当然蔓延到各行各业,健气小哥哥和飒爽小姐姐遍布的体育圈更是重灾区。 先不说体育圈里本来就不缺实力和长相都很出挑的人,就是加载在身上的光环就强烈到耀眼,会成为CP重灾区理所当然。 余乐在跳水队的时候就被迫和丁瓒组过天作之合CP,和徐辉哥组过年上年下CP,和张扬组过相杀相爱CP,如今他也算是出了成绩,粉丝数量都多了两百多万,帮他拉CP的粉就更多了。 这事儿吧,习惯成了自然,眼睛看了根本就不进脑子,最多就是逗个乐子。 他们倒时差用了两天,这两天基本都是天黑后去雪场滑夜场,第三天就变成了下午训练,等到第四天作息也就恢复了正常。 勉强恢复的作息,即便睡足了觉,大脑还晕晕乎乎的不在状态,又熬了一天,一直到赛场开放,陷入黏稠物质里的思维和身体,才真正挣脱出来。 适应性训练开始这天,他们就搬到了基茨比厄尔雪场山脚下的小镇宾馆,熟悉的人也接二连三地出现。 先是亨利约着时间和余乐他们一起上山,然后在山上遇见了雅克和比利、盖伦、卡格尔,还有这几次比赛都正好错过的,X-games的大神金·霍喜尔。虽然余乐和他不熟,但有亨利在,认识新朋友完全不在话下。 这次获得世界杯参赛资格的男子坡面障碍技巧选手,一共是45人。 世界杯选手没有人数限制,只要积分达到50分都可以参加比赛,余乐的老朋友一个没落,轻松获得资格,他们一群人聚在一起相当耀眼。 亨利在人前再次赞叹:“余,我没想到你成长的这么快,在美洲杯就拿到了冠军,听到消息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多焦虑,去年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早晚会冲上去,却没想到可以这么快达到这么高的高度。” 卡格尔也点头:“我吓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准备了很久X-games的比赛,你缺没有参加。” “对,R国的洲际杯也没有,最近是在准备什么新动作吗?”说话的是比利。 余乐点头:“正在练450度的大灾难,不过还没在比赛里用过。” “喔噢。”亨利夸张地赞叹,“一个月就能拿出新的动作,你竟然还有成长空间。” 雅克叹气:“我已经两年没有提高了,单单是维持状态就很辛苦,练的新动作也不敢在比赛里用,成功率实在太低。” 比利说:“都是一样,真羡慕你余,你的潜力太大了。” 其他人也在点头。 这里除了余乐,其他人都是从幼年就在滑雪,他们很多都年少成名,可能十五六岁就能达到现在的难度,但是随着年龄加大,他们始终没有明显的进步,就像潜力已经被开发殆尽,不退步就是万幸。 余乐是别的项目转过来的,国际一流的跳水队将他的身体开发到了极致,配上他与生俱来的天赋,一直到现在,余乐都有种自己还能继续进步的感觉。 这能不让他们羡慕。 就连盖伦也眼光复杂地看着余乐,脸上维持住的笑容,像是被现实摧残过,透着一丝无奈。 约拿抢走了他的“王位”,新加入的“王位”争夺者余乐,更是让他距离自己的梦想遥远了许多,今年的比赛压力更大了。 余乐的实力得到了盖伦的认可,过去总是显得孤僻的盖伦,今天甚至对余乐微笑招呼,余乐确实感觉到了不一样。 这是他从准一流运动员,迈入真正一流运动员行列的信号,在那之前无论如何的具有潜力,依旧无法得到来自金字塔顶端人员的目光。 如今,他被正视了。 盖伦的目光并不能说是全然的友善,其中甚至包含了浓郁的警惕和竞争意味儿,但正是如此,才说明余乐已经和他们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争夺的不再是领奖台的排名,而是那唯一的,最耀眼的冠军。 预赛在两天后举行。 东道主的约拿,理所当然地获得了预赛的冠军。 余乐成功杀进第二名,用实力证明自己在美洲杯的金牌不是运气,他真的具有超一流运动员的水准。 盖伦掉到第三,曾经蝉联三年的王者站在王城下面长叹,犹如一名沧桑的老者,眼里的锐气好像都少了许多。 其他国际友人依旧瓜分了从第三名到第十名的名次,也有年轻人闯了进来留下身影,这次余乐站在“圈里”往外看,能够感受到“圈里人”对这些年轻人既然恼怒又无奈的情绪。 很有意思的是水木朝生。 一个游走在中游区域,好像随时会垮掉的家伙,偏偏又一次出乎意料的挤进了决赛的名单。 他站在决赛名单的末游,看着余乐在顶端的身影闪闪发光,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偶尔黯淡呆滞的眼神,似乎又能能出那么一点点东西。 白一鸣没有进决赛。 “世界杯”的赛场难度高了太多,所有一流的运动员都会来参赛,男子组的竞争比女子组更激烈,兼项很难做到两边都好,所以白一鸣的训练重点一直都在U型池上。 全世界也在共同期待白一鸣的再一个1800出现。 决赛是在预赛当天的下午。 今年因为奥运会的关系,赛程安排都有一点紧张,基本都是上午预赛,下午比赛,一天比两场。 对选手的身体素质也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下午风和日丽,朦胧的阳光落在身上都是暖的。 很多人还记得半个月前的那场仿佛灭世般的大雪,与今日这样的天气对比,实在是上帝对滑雪的钟爱,好似因为目光投注过来,所以天日格外的好。 就连游客都前所未有的多。 余乐上山的时候,看见不仅仅是终点处站满了人,就连赛道两边设置的观景台也挤满了人。 看见决赛选手坐着缆车从头顶上出发,一路上去,耳边都是欢呼和尖叫声。 不知道多少架无人机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将拍摄到的画面传送到信号车里,然后通过导播快速剪切后,发往世界各地。 华国这次可不仅买了网络直播权,还买了决赛的电视直播,在央爸五套的“+”频道里播放。 此时时间正好。 奥国下午两点半,国内正好是晚上7点半,正是黄金时间。 喜欢看体育频道的观众,在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打开电视,入眼就是一片皑皑白雪,画面里连绵起伏的雪山,在那蔚蓝天空的映照下,发出耀眼的光辉。 “这是滑雪比赛吗?” “难得看见央视直播滑雪比赛啊。” “自由式滑雪坡面障碍技巧男子组决赛……我靠,这什么比赛,也太拗口了吧。” 恰在此时,主持人的声音从电视里响起。 “各位观众朋友,大家晚上好,我是今天的比赛解说,宁浩。” “您正在观看的是在奥国西部罗州基茨比厄尔雪场,举办的20XX年自由式滑雪坡面障碍技巧男子组决赛,奥国世界杯的第一站比赛。” “上午的预赛,我国选手,余乐以第二名进入决赛,这是他转项自由式滑雪后的第二个赛季的世界杯比赛。” “去年他在世界杯的第二站,获得过第五名的好成绩。” “余乐今年22岁,两年前还是国家跳水队的队员,十二年的跳水生涯,他获得过六枚全国跳水冠军,一枚世界跳水锦标赛的银牌,以及四枚国际级别的跳水铜牌。” “在去年转项自由式滑雪后,以让人惊讶的速度成长。一年的赛场征战,以及过去十二年的运动生涯,厚积薄发,在今年就已经获得了两枚世界比赛的金牌,尤其是上一场美洲杯的决赛,以95.50的高分战胜去年的世界第一约拿·达罗,今天这场比赛备受瞩目……” 主持人说道这里,电视机前面的观众纷纷惊呆。 “这是什么神仙履历?转项一年拿世界冠军,干掉世界第一,我读书少,你别唬我。” “这是拿了男主剧本吧?现实有这种情况吗?” “厚积薄发,我信,就是这个跨度有点大。” 议论声起,主要这经历听着就离谱,跳水拿全国冠军?还拿过世界亚军?跑来滑雪一年就出成绩了?这是确定是直播,而不是什么传奇故事吗? 这年月会看电视,还喜欢看体育频道的大多是中老年人,但中老年家庭里也有孩子和年轻人,被迫和老人一起看了这个介绍后,就只觉得离谱了。 立马拿出手机在群里吐槽。 【看个滑雪比赛,比特么点家人设还离谱,转项一年拿下世界冠军,你们信吗?还是从夏季运动转冬季运动。】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23333你说的是余乐吧?虽然离谱,但成绩是真的,而且我觉得挺正常,运动项目大多互通,十二年的跳水,身体素质早就不是普通人了吧。再说你了解自由式滑雪吗?这是一种技巧类的雪上项目,跳水也是技巧类的,所以看起来好像差别巨大,其中有太多的共同性了。】 这句解释太到位,瞬间就把余乐成长这么快的关键点解释清楚。 所以这位被迫和家人看体育频道的年轻小伙子,听着长辈在惊讶议论同一件事的时候,他捡着现成地说:“余乐不是跳了12年的水吗?身体素质就已经练到国际级运动健将的水平了吧。跳水和自由式滑雪又都是技巧类的比赛,不奇怪。” 看电视的是爷爷和奶奶,同样在无聊刷手机的是父母亲,同时转头看向了家里的欠揍儿子,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你都知道?” “不错啊,有见识。” “这运动你看过啊?” 小伙子长大后难得被家人这样一起夸奖,鼻尖都快戳到天花板。 继而,又有些心虚的往电视屏幕上看。 自由式滑雪是什么,他也搞不懂啊。 奶奶就说:“那就看这个吧,小安难得不玩手机,让他看。” 爷爷点头:“行。” “小安”:“……” 这边儿,电视里正在播放整个赛道的全景,同时宁浩主持人也说道:“自由式滑雪有五个小项,分别是……” “坡面障碍技巧是最新加入世界大赛的项目,我国在这个项目开展的非常晚,过去一年几乎没有华国运动员能够进入决赛,余乐是我国在这个项目上的第一个突破口。” 小安盯着画面看的入神,继而眼睛一亮,说:“这就跟跑酷一样嘛,只不过踩着滑雪板做动作。” 爷爷恍然大悟:“哦,对对对,是你们年轻人喜欢玩的东西,这些年好多新加入的比赛,滑板啊,街舞啊什么的,就连打游戏都能拿世界冠军,看不懂了。” 小安没说话,随着自己的猜测,他也生出了很强烈的兴趣。 电视里,画面一转,来到比赛的出发台前,一名高鼻深眉的选手出现在画面里。 宁浩主持人说:“坡面障碍技巧男子组的决赛马上开始,第一名出发的选手是日不落国的亨利·本尼迪克特,他今年24岁,是一名老将,从15岁开始滑雪,个人最好成绩是在20XX年日不落滑雪世界杯第三站的亚军……” “裁判做出手势,他准备出发。” “倒滑出发,目标是两段式的平桥,一个270°的上桥,270°的下桥,麻花!” “这是一个旋转能力很不错的选手……” 小安完全看进去了,手机嗡嗡地响个不停,他的目光像是黏在了电视屏幕上,全身心的被吸引了过去。 看着画面里,在雪上驰骋的人,在追逐着风与阳光,闪转腾挪,尽显年轻朝气的气息。尤其小安自己也会玩滑板,更是明白在高速移动中想要做出这些动作有多难。 是速度与技巧。 是潮流与热血。 年轻的运动项目,符合这个时代的节奏,只是一眼就抓住了年轻人的心。 二十来秒的精彩比赛,好像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小安一口气憋到现在,随后就兴奋了起来。 坡面障碍技巧运动也太适合年轻人玩了吧!! 家里人看完比赛,也纷纷赞叹了起来:“这新项目的运动含量很高,有体力要求也有技巧要求,脑力要求也不低。” “不是往前冲就可以,这期间有好几个不同类型的挑战,对运动员的比赛经验和心态要求也高。” “这样一说,那个谁,谁来着,他从跳水转过了,还是很契合这项运动啊,尤其还有很多的大赛经验,在这种比赛里更有优势。” “要不把跳水队的都挖过来吧。” “哈哈哈。” 小安抽空看了一眼同学群,50多人的群,多出来的是隔壁班溜进来打游戏的,如今游戏也不聊了,也没兴趣网购了,群里的人竟然都在讨论这次的比赛。 “已经开电视了,正在看,超级香。” “确认过眼神,是我喜欢的运动。” “想滑雪了,有人约吗?” “啊啊啊啊,原来坡面障碍技巧以前是极限运动,难怪这么刺激,肾上激素爆发啦!!” “大家都去冬项组的网站看直播啊,还有弹幕!!” “什么冬项组?” “冬季项目运动网站,【地址】【地址】。” “嗷嗷嗷!与时俱进!我爱弹幕!!” 小安飞速点击网址,等着下载安装APP的功夫,又看了四名选手的比赛,这边麻溜儿的打开直播视频,那边儿正好看见第八位,穿着25号背心的余乐出场。 群消息炸开! “啊啊啊!余乐出场了!” “鸡冻!” “余乐在哪里?我明明看见的是个老外。咱们读书一样,你别唬我。” “我也没看见余乐。” 是因为网络直播快了几分钟啊! 小安怀揣着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微笑着,看向自己的手机直播…… 第207章 冬项APP的直播又加带宽了。 一回生二回熟, 将预备的带宽打开,从容接待同一时间涌入的100多万观众。 100万的在线人数啊!! 雪上项目还第一次有这样的高人气!! 众所周知,华国的冬季项目是冰强雪弱, 冬项组也不是没有见识的小机构,去年双人花滑世锦赛的时候,在线人数都达到了1000多万。 和这比多哪儿去了。 但也正是因为滑雪太弱, 所以它的每次进步和成就,都会让人觉得兴奋, 大受鼓舞。 从50万在线到100万,下次可能就是500万1000万, 只要在进步,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冬项组的推广部职业, 今天就没有一个人下班,严阵以待以应对任何的突发情况。 “其实要不是央爸五台直播比赛,今天来看直播的肯定更多。” “我倒觉得正好反过来,自由式滑雪的普及率还是太低了,央爸直播才是最好的推广。” “以前也不是没见推广过, 还不是一样,空中技巧年年都转播。” “空中技巧的观赏性不行。今年不一样, U型池和坡面障碍技巧都有夺冠的实力,这两个运动年轻人肯定喜欢。而且余乐和白一鸣很有明星运动员的潜力, 他们网上的粉丝都突破两百多万,以后还得多……冬奥会后。” 工作人员天聊到一半, 逐渐接近余乐上场的时间,直播间在线人数短短十分钟, 又增加了10万。 直播间里弹幕飘过。 【央爸五套来的。】 【一样的。】 【一样】 【开着电视看手机, 一边有解说, 一边有弹幕,看完手机正好看电视复习,爽!】 【哥哥一定是学霸,好聪明哦~】 小安就是这暴增的人数里的一员,才一点进直播间,就正好看见唤醒他血脉同胞情的一张脸。 黑发黑眼的小哥哥,哪怕同性相斥的原理,他看在眼里依旧觉得对方的长相很顺眼。 不是具有攻击性的帅气,而是更有健康感的阳光气息,过于白皙的皮肤并没有让人觉得他像个小白脸,这或许和他有着棱角的下颌形状,以及他光彩熠熠的眼睛有关。 余乐。 小安再一次记住了这个名字,并且在记忆里为这个名字贴上了图片。 穿着红底黄纹滑雪服的小哥哥,胸口的国旗格外醒目,与头盔侧面招展的相同图案,轻易唤起了爱国的情感,远处白色山峦起伏,浓墨重彩的画面,激的胸口滚烫。 【加油!】 【余乐加油!】 小安和其他人一起,疯狂地刷着弹幕,恨不得开口咆哮。 比赛开始了。 余乐出发。 小安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看完了异常精彩的20秒。 太精彩了。 就像他想的那样,哪怕并不懂选择这个道具,以及做出这个动作的打分标准,但是那如同穿花蝴蝶一般,灵动、飘逸、优雅的高技巧动作,却让他仰望,就连呼吸好像都被掠夺了,只有一波接一波如大浪般的情绪,被吞没。 “耶!!” 年轻人从沙发上弹跳了起来,发出兴奋地叫喊,吓了屋里的其他人一跳。 “发什么疯?” “怎么了?” 小安说:“我看完余乐比赛了,从头到尾,一点儿错没有,顺利比完!” 爷爷和父亲被他的话吸引,转头看了过来,母亲连忙问他:“多少分?第几名?” 小安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拿起手机去看,结果画面已经切到了下一位出场的选手身上。 小安:“???” 小安:“……” 母亲:“怎么” 父亲:“说吧。” 小安眼珠子一转,放下手机:“先不说,免得剧透,反正电视直播,马上就轮到余乐出场,你们看就是了。” “这孩子……”大人们嘀咕一声,倒是将目光一同移到了电视上。 电视直播,此刻正播到第六名出场的选手。 距离余乐登场确实不远了。 就在这样的关注中,解说宁浩突然开口说道:“就在下一位,我国的选手余乐即将出场,他今天的状态非常好,我同样期待他的表现。” 如果突然拔高的声音不能证明什么,那么“今天状态非常好”这句话也足以暴露出,他通过其他渠道已经知道了余乐比赛的结果。 明显很好的样子,更让小安后悔自己庆祝的太早了,看完比赛却不知道得分和排名,这和裤子都脱了却……有什么差别。 接下来,一定要好好看了。 很快,同样的画面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而且因为电视屏幕更大的原因,将余乐的面孔再次呈现在眼前的时候,那种奇妙的亲切感更加强烈了。 这人明明没有笑,为什么却觉得一直在微笑呢? 父母这个时候已经在谈论了起来。 “这是余乐啊?” “生的真好。” “浓眉大眼,很精神的小伙儿。” “比小安顺眼。” 小安:“……” 小安:“快看比赛吧!” 大家的注意力再次回到电视上,但却不是因为小安那句话,而是宁浩激动解说:“余乐,这是我国选手余乐,他今年22岁,个人最好成绩是上个月美洲杯的冠军,也是我国男选手在坡面障碍技巧获得的最好成绩。” “去年四月份余乐因为在全国跳水,暨奥运选拔赛上,发生意外导致受伤,无缘20XX年的夏季奥运赛场,随后转项自由式滑雪。同年10月份,也就是转项后半年,获得了这个项目的全国冠军。” “这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选手……好了,余乐现在出发。” “正滑出发,他选择的是三级的断桥,270上,180跳,接180,哇哦! 连续两次的桥上跳,目前为止唯一接上两次180的选手,落地是270反向落地……” 不愧是专业解说,五六秒的时间,余乐完成的技术技巧就像倒豆子一样地秃噜了出来,简洁准确,一样没落。 和看网络直播完全不一样。 小安之前看的云里雾里,只知道看热闹,觉得余乐跳得帅气热闹。 如今有了解说才显得更加精彩。 只是短短几秒,余乐就接连完成了这么多动作吗?别说在平地上普通人能不能这么流畅地完成这些,就是减一半,恐怕跳来跳去都跳晕了,摔在地上。 而且小安自己也玩滑板,正因为不是高手,所以就更明白踩在板上,在空中做出跳转有多难。 解说说余乐有天赋,小安觉得这何止天赋,完全变态了好不好! 宁浩还在倒豆子似的说个不停。 “第二跳,他选择了彩虹桥,桥上开花,360°旋转一圈,厉害!” “落地,落地是450度正面落地!” “高难度的技巧,还有创新,彩虹桥的花,目前为止全世界只有余乐一个人做过,并且成功。” 小安正看的全神贯注,他老娘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杠上开花,哈哈哈……” 小安:“……”打麻将打糊涂了吗?明明是桥上开花! 不过说起来,这个道具不是铁杠吗?叫杠上开花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宁浩却在下一秒改口说道:“桥上开花是平桥360旋转,彩虹桥的这个动作,国际雪联已经单独命名,天空之花,意味天上的彩虹。” “现在是最后一个街区,不意外,余乐选择的是墙,梯形桥上了一个麻花,他的旋转能力强了……飞跃墙!!” “太帅了!他做了一个单手撑的动作,360°一周侧翻腾,单手摸墙,行云流水,这动作简直太酷了!!” 小安看到这里,眼睛都在发亮。 前面两个街区,如果说转来转去的,更多还是自由式滑雪的技巧,那么余乐单手撑翻越墙的动作,就属于滑板运动里超级炫酷的动作,只有国家或者世界级的大神才敢玩的技巧。 小安有壮着胆子翻过一次,摔的头破血流,没敢让他父母知道,但这个动作却给他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当自己的阴影被其他人,轻而易举完成的时候,那种崇拜的情绪,无论看上多少遍,都让他头皮发麻,浑身战栗。 但他也清楚,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还有跳台的区域,余乐可以做更多更难,更不可思议的动作。 这些都冲击着他贫瘠的滑雪知识,一次次地刷新他对人类体能认知的上限。 两周半的偏轴,还有帅气的抓板动作。 三周半的疯狂翻腾,可怕的空中停留时间,简直就像超级英雄……不!超级英雄来自于人类的想象,而眼前出现的是真正的超人! “哎呀!哎呀!还没完吗?还有啊!”母亲叫了起来。 小安知道母亲不是不耐烦,不想看,而是在紧张,就像他一样。 明明在节目开始的时候,解说就已经说明了这个比赛的规则,是三个道具的街区和三个跳台,一共六个挑战项目,因而尤其考验选手的心理素质。 不像跑步和游泳,只需要埋头往前冲,也不像足球篮球,有队友的陪伴。 坡面障碍技巧赛程持续的时间长,挑战一个接一个地停不下来,没有队友在身边陪伴自己,就连对手都没有。 一个人的比赛,一个人的战场,专注,勇猛,犹如孤胆英雄,一往无前地拼搏,厮杀……酷爆了!! 最后一个跳台到来,电视里的身影矫健依旧,甚至更加酷飒! 是因为速度更快! 从上而来的冲击力,像是迎面撞击了过来,滚着火焰的巨石砸碎了屏幕,钻进眼里。 “哎呀呀!” 母亲发出紧张地喊着,抬手捂住了额头,从手掌的下面歪头去看。 小安明明知道最后一跳的结果,还是被母亲叫的浑身一紧,像是跟着电视里的那个人一起用劲,直至他在眼前滑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随后犹如轻飘飘的落叶一般,落在了地上。 一口卡在喉咙眼的气,这才吐了出来。 余乐在电视里庆祝自己的比赛成功。 他高举手臂挥舞着雪仗,在赛道的尽头徐徐停下,取下了戴在眼前的滑雪镜,露出了那双盈满了笑,黑色的眼。 更顺眼了。 就像邻居家的哥哥,一个光芒耀眼,却亲切的很难让人不生出好感的哥哥。 奶奶看完精彩迭出的比赛,最后的一句评语竟然是:“这孩子真俊啊。” 不过父母和小安关注的可不仅仅是长相,就像此刻关注这场比赛的千家万户,他们的目光依旧锁定在电视上,等待着分数的出现。 这次小安不会再错过了,他看的比谁都认真。 余乐就站在终点线前,选手通道的入口,摄像机追上去的时候,同时也拍到了在他身后,同样紧张等待的分数的观众。 其中还有不少黑发黑眼的亚洲观众,被特意拍摄进了画面里,隐约听见熟悉的华国语言在尖叫:“余乐!” 在国内很多人,第一次知道这个运动项目的时候,已经有这么多人热爱这个项目,并且去现场看比赛了吗? 宁浩解说也说道:“今天现场到了很多华国的观众。他们都为了余乐而来,而余乐也没有让他们失望,第一轮的表现就这么出色。” “尤其是最后一跳1620,是余乐这个赛季第二次完成这个动作。” “看起来他已经完全熟练掌握,这个动作大大增加了他夺冠的机会。” “余乐在等待他的分数,看起来不算紧张,这是他的自信,实力已经达到了一个程度后,才有资格拥有的自信。” “分数出来了!!余乐的自信不是狂傲,他拿到了93分!目前排在积分榜的第一名!!” “第一轮,他在第八位出场,93分,暂时排名第一,好样的余乐!!” “耶!!”随着宁浩激动提高了分贝的解说,小安也像是被打了一针鸡血似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同样开心的长辈们显然忘记孩子之前在自己面前的装模作样,同样高兴地议论了起来:“咱们滑雪也这么厉害了?” “是自由式滑雪。” “不厉害,能在央爸五套直播吗?这规矩还不懂?” “这算是拿冠军了吗?不算吧?比赛还没有比完吧?” “我看就能拿金牌,你看排名第二也才90分,而且前面还摔了好几个,咱们运动员不仅一点儿没摔,还滑的难度高,我别的看不懂嘛,翻圈多少大概看的出来。” “咱们华国的冬季项目也变强了,冬奥会可以看看,应该不错。” 小安难忍激动的心情,坐回沙发后,就继续看班级群和直播间的弹幕。 余乐带来的话题还没有消退,反而越发疯狂。 【乐神,我爱你!!】 【好帅!好帅!好想嫁!!】 【妈耶,这是什么神仙小哥哥,英姿飒爽,笑容温暖,简直就是人间理想。】 【自由式滑雪,我真爱!】 随着余乐第一轮比赛结束,并且以93分,暂时高居榜首后,直播间里的人数再度突破到了150万。 央爸的直播带来的影响巨大,年轻人通过各种渠道,得知还有网络直播后,纷纷拿起手机下载了APP,而且人数还在上涨中。 冬项组推广部的工作人员唏嘘:“明星运动员的出现就是不一样啊,人气看着高涨。” “我倒是觉得是这项运动的潜力比较大,新运动正是当前年轻人喜欢的东西,体育运动也要跟上时代的潮流,坡面障碍技巧和U型池早晚会像冰项那边,大爆。” “余乐、白一鸣,还有谭婷、何宇其、张佳,今年不得了了。柴明是真的厉害,就剩下半条命,都能把这个项目盘活了,大功臣啊!” “说起来,余乐就是柴明受伤后,在京城养伤期待带回来的,没想到……” 内部人员有内部人员的八卦。 观众有观众发泄情绪的办法。 余乐这边儿已经回到山上,准备开始他第二轮的比赛。 他对第一轮的比赛分数不算满意,技巧的难度够了,也没有出明显的错误,一路都很流畅地滑下去,最后能够完成1620本身也代表他前面部分完成度很高,但还是没有拿到超过,或者是更为接近“美洲杯”的分数。 大概是“世界杯”的赛场,裁判打分更加严苛,也有可能被多少压了一点分吧。 没关系,那就继续滑,还有两轮,一定能够更好。 余乐的心理活动没有人知道,如果让他的“国际友人们”得知,一定会很无语,93分还不满足?还想要多高的分? 然而余乐的目标是第一名,93分是一个有可能会被超越的分数,盖伦和约拿每场世界杯,都可能拿到同样,或者是更高的分数。 到了竞争金牌的赛场,哪怕只是一分的多少,都显得至关重要。 回到山上,余乐继续戴着耳塞调整状态,休息室里播放着其他选手比赛的视屏,偶尔也会滚动目前的排行榜。 第二轮的比赛已经开始,第一轮的成绩全部出现。有四名选手摔倒不计分,剩余八名选手的有效分,目前确实是余乐最高。 排名第二的是晚于余乐两名出场的约拿,他拿到了92分,就比余乐少一分。 再加上第一轮憋大招出现失误的盖伦,接下来的两场比赛可不好打,尤其是第二轮状态调整过来后,大家的发挥只会更好。 就算是余乐,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不像盖伦和约拿,从很久以前就将自己的“难度储备”刷满,比起才在比赛中崭露头角的余乐,裁判更愿意相信他们的稳定性,因而余乐想要拿下冠军,就必须要有超出他们的绝对能力。 第二轮,要做450大灾难了。 不但要做,还要从头到尾都做好,只有稳定的发挥,才能给裁判足够的信心,相信他不是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 “余……”准备登场比赛的亨利,再出发前,想要和余乐聊上两句,看见的却是年轻人低垂着眼睛,安静坐在椅子上仿佛睡着的模样。 视线在他耳朵里露出的一小截耳塞停顿了一下,亨利果断闭上了嘴。 亨利在门外遇见了同样等待上场的雅克,他上前小声地说:“看起来余乐压力还大啊。” 雅克金色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翕动,轻轻笑了起来,像是吟唱般的脉脉低语:“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亨利眨了眨眼睛,表情复杂:“是啊,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王冠”的争夺就是一场看不见血腥的厮杀,在竞技比赛里更是显得赤果果的残忍。 第一名只有一个,但顶尖的高手却有很多,在实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有时候获得胜利甚至需要一点点的运气。 余乐很厉害,但作为挑战者,他需要付出的更多。 只有明显超越的绝对实力,裁判才会将冠军,交给他。 “世界杯”不是其他的比赛。 一场分站赛的冠军,甚至会关系到这个赛季的“世界第一”。 “国王”不仅仅必须足够的强,还必须有着引领自由式滑雪未来的能力。 约拿“称王”不过一年,还没有完全起到推广“抓板”的作用,就要换一个风格较为倾向艺术美,更为注重人体张力的余乐,这显然不符合国际雪联对坡面障碍技巧的预期发展。 以前是只有盖伦一人独领风骚,现在约拿和余乐先后涌现,风格各异,而且都极为有个性和发展潜力,所以怎么在心里定下排名,恐怕有得雪联那些人头疼了。 亨利痛并快乐着。 滑了十多年的雪,还不如一个才转项不到两年的人,郁闷啊。 害! 余乐并不是全然不知道身边的情况,包括亨利喊他他都能听见,只是不想回应罢了。 他沉浸在赛前的状态里,不想走出来,就像不断积蓄的气势,没有中途断掉再来的道理,也就只能无视了身边的一切。 这模样……有点儿像小白呢。 余乐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由的这样想着。 安静的独处确实很有利于调整状态。 不过余乐并不是很喜欢这种办法,虽然这样做会让他更加的专注,但是压力也会随之变大。 太在乎了,全身心的投入进去,就更害怕失败。 “余。” 乐站在雪板架前,转头看向开口说话的人,“约拿?” “这次……”约拿欲言又止,最后晒然一笑,“加油。” “你也是。”余乐微笑回应。 走出选手休息室,再次来到冰天雪地中,眼前雪山起伏,天空蔚蓝,遥远的太阳挂在空中,释放出淡淡的温度。 余乐深呼吸一口气。 第二轮加油!! 第208章 这是第一站坡面障碍技巧世界杯决赛的第二场比赛。 余乐并不知道此刻全世界都同步观看了他的第一场比赛, 并且都在赞叹他精湛的技术能力。过于想要获胜的念头,让他的压力非常地大,他必须找到压力和动力的平衡点, 在极度的冷静中,裹着滚烫的热血,将身体所有的潜能都激发出来。 站在出发点, 准备倒滑出发的余乐一抬头,就看见了约拿复杂的目光, 他在那有如针扎般的目光里读出了约拿沉沉坠坠,不输给自己的压力。 突然, 就有点放松了下来。 原来“世界第一”也和他一样紧张啊? 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压力下,难受的像是都无法呼吸。 同样粘稠的空气, 在包裹着他的同时,也在挤压抢占着“世界第一”的空气。 或者说,面对后来者的来势汹汹,约拿说不定此刻感受到的压力,比他还要强。 这样的想法, 在他滑出去的同时出现,大脑里绷紧的仿佛就要断掉的神经, 缓了缓,大脑的思维勉强恢复了正常。 真幸运。 余乐在有着这种感觉的同时, 这样想着,下一秒, 又投入到了比赛当中。 第一个街区,余乐换了一个道具, 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平桥, 但普通的道具, 换在他的手里已经可以完成足够复杂的花样。 270°的上桥,接上一个【桥上跳】,下桥的时候再【麻花】一个450°的下桥。 对他而言已经是信手拈来的技巧,却已经是这个道具的天花板技巧。 足以争夺冠军的存在和其他人自然不同,其他人拼命都无法完成的动作,余乐还从未失误过。 第一个道具而已,这只是开始,如果这都会失败,他这么努力地训练到今天,还有什么意义! 从桥上落下,第二个道具必然选择的就是那座长桥了。 也是他必须选择的挑战。 余乐看着越来越近的桥,一口气提了上来,冰冷的空气在胸腔里翻腾,瞬间沸腾。 就是这里! 450度的【大灾难】! 过去一个月,把自己练的死去活来,终于有了明显进步的技巧。 就在这里! 就是现在!! 跳!! 余乐提气,向着右前方跳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身体在半空完整地旋出一圈。 一周旋转,头不可能留在原地,双眼必然会失去目标,接下来就是盲落。 靠的是选手对此刻力量和速度的判断,也是千百次训练后的熟能生巧。 但一周转体显然并不能落在桥上,双板只能侧面落在桥上。他必须再转90度,才能保证自己正确落在桥上。 这正是450°转体技巧很难的原因。 从270°到450°,多了半圈,而且还是丢失视野的半圈,对选手的各方面的考验实在太大了。 但余乐对自己必须百分百的训练要求,在这一刻起到了作用。 陆地训练的百分百,到了训练场上不足一半,训练场上不断的反复的训练,一再增加成功率,余乐现在在这个技巧上的成功率已经成功迈入了80%的超高水准! 在其他人连270°【大灾难】都无法完成的时候,余乐的450°【大灾难】已经可以有80%的成功率。 多可怕啊! 这是天赋,也是持之以恒,疯狂的训练。 这一次。 余乐450度【大灾难】的赛场首秀,理所当然地必须成功! 那么多日日夜夜的准备,就是为了这一刻! 当他侧着身体,视野完全丢失的情况下,双脚感受到熟悉的触感时。 “哐”的一声重响,也如同盘古劈开混沌的那一斧,整个世界霎时间清明。 成了! 哪怕还在比赛,余乐在嘴角都忍不住勾了起来。 他踏着铁桥,继续下滑,脊背徐徐挺直,就仿佛从粘稠的包裹里走了出来似的,之前忐忑到了极点的情绪霎时间烟消云散。 又闯过了一关! 爽!! 而远在华国的观众们,也在余乐这一跳后,沸腾了。 解说宁浩发出声嘶力竭的声音:“是大灾难!!450度的大灾难!!余乐再一次突破了自己的上限,完成了450度的超高难度技巧!” “再没有人可以阻拦他夺冠的脚步!他在疯狂的成长,他用450°的大灾难,再一次发起了王者之战!冠军的咆哮!” 宁浩甚至顾不上去评价余乐接下来几个街区道具的发挥,他已经被余乐跳出450°大灾难的技巧刺激疯狂。 太不专业了! “太棒太疯狂!这是大灾难!是450°的大灾难!空中飞跃七米距离,完全丢失视野的情况下,他做到了!” 可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怪他。 他与每一个关注这场比赛的观众悲喜想通,尤其是对这项运动还不了解的观众,他们并不想要什么专业的,每个动作技巧都噼里啪啦干巴巴说上一遍的解说。 他们要激情解说!! 像宁浩这样的激情解说!! 强烈的共鸣感,让肾上激素疯狂飙升,是热血沸腾的感觉,这才是竞技比赛的爽点。 我特么知道450°的【大灾难】是什么玩意儿?但你吼出来就不一样了嘛!声音一高,血液上头,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啊好不好! “我乐神牛皮!” “第一次看这比赛,就来这么高的水准,以后欲求不满谁赔?” “记住了,450度大灾难超级难,看解说原地爆炸的模样,我也要爆了。” “啊啊啊啊!超级难的动作,就盖伦能做,就连约拿都做不了,我乐神又平齐了一项世界纪录!” “不拿第一没道理!” 放下压力的余乐,后半截也滑的很好,最后一跳虽然因为感觉的原因,没有做成1620的技巧,但也是一个1440的反向落地,而且抓板也抓的是三分之一板头的位置。 只是翻腾的难度没有上一轮高,其他技巧的提高,应该也足以补全少了半周的难度。 在赛道尽头停下来,余乐才感觉到心脏跳的厉害。 这一轮的450度大灾难增加了一些不确定性,心态远没有第一轮好。好在到底是完成了,尤其是新动作的出现,第一次在比赛里做,就能够顺利地成功,也为他之后再滑这个动作给出了更强的信心。 滑到分数显示屏前,分数还没有出来。 余乐这一轮滑的很好,可能会再一次刷新积分,关系到冠军的归属,所以裁判的分数一定会更加的慎重。 余乐在屏幕前等待,顺便抚平胡乱跳动的心脏。 而这个时间段,国内的网络直播里,正在重播余乐的刚刚结束的那场比赛。 毫无疑问,导播将450°大灾难的重播内容投送到了屏幕上。画面里的余乐,身体飞过六七米的距离,哪怕放慢了一倍的速度,身体依旧旋转出了模糊的身影,红与黄交织出耀眼的形状,直至那飞跃的身体猛地一顿,稳稳站在了铁桥上。 是450°! 毫无争议的450°大灾难! 全世界第二个人,在毫无视野的情况下,稳稳落在了铁桥上。 国内的解说宁浩再次疯狂地激情咆哮解说,不断地强调这个动作有多难,目前在世界赛场上一共出现了几次,也只有盖伦在去年的世界杯完成过芸芸。 时间点其实并不同。 比赛现场。 同样是在导播重播的时候,盖伦滑完回到山顶,也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他的眉心,深深的,深深地蹙紧。 被人疯狂追击超越的感觉可一点也不好,盖伦感觉自己像是被火架着烤一样,还有一种被什么东西抓着脚,强迫他必须下坠一样的恐惧感。 还能回到世界第一的位置吗? 他迷茫地问自己。 还能吗? 此时在山下。 新一轮的欢呼声响起,即便隔着寒冷空旷的冰雪,盖伦依旧捕捉到了那热闹的声响。 他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下才会响起的声音。 有点冷。 “噢!这太棒了!!” “余!你是第一名!” “你是天才!” “爱!爱!爱!” 掌声与尖叫声同时响起,余乐身后犹如群魔乱舞,尤其是来自华国的观众,兴奋的几乎要挤进护栏。 幸好护栏安装的很结实。 追着余乐赶来的华国观众,想要看见自家选手获胜的期待得到了满足,他们也不吝惜自己的声带,还有人脱下了外套,在头顶上旋转舞动,就像直升机的螺旋桨,兴奋的想要飞到天上去。 “乐神!拿第一!!” “第一第一!” “余乐,让我给你生猴子吧!” 正仔细看着分数的余乐,听见这么逗比的一句话,都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喊话的逗比男生。 笑着将目光收回来,余乐再一次看向电视屏幕,视线第一眼还是落在了总分上。 93.50分。 其实并没有多太多。 余乐还处在“难度储备”的关键瓶颈部分,裁判给他的分数还是趋于保守。 而且在第一轮的第二个街区里,余乐彩虹桥上完成的360°旋转,已经很得裁判的喜欢,上一场给他的分数就不算低,9.6的高分,就算余乐这一次的450【大灾难】完成的这么完美,裁判也只能给出9.9分。 提高也很有限。 不过正是因为到了瓶颈,0.50分的提高也很重要。 余乐还算满足。 毕竟“世界杯”的分,不好挣啊。 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分数,余乐让自己平静下来,转身与等待他,为他庆祝,为他高兴的人拥抱。 一转身,果然柴爸爸习惯性环胸的手已经放了下来,他的手一举起,对方便也将手举了起来,和余乐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然后是路未方,是小白,接着是小白他爸……连续几次出国比赛组团,余乐和白会长的关系维持的非常不错,与白会长轻轻拥抱一下,余乐听见白会长的夸奖声:“很棒!” 余乐收回手,笑着说:“下一轮,准备。” 要说下一轮准备,好像也准备不了什么了。 余乐的“武器库”不少,但能够拿高分的大杀器也就那么多,既然前面两轮都把“核”丢出来了,那么第三轮就只能继续玩些创新的东西,看看能不能另辟蹊径,引起裁判们的兴趣。 两次桥上跳。 彩虹桥上的花。 空中飞燕来一个…… 宁浩看的明白,解说道:“看来余乐这一轮进行的是一场表演滑,难度都不算高,但这些都是他的原创动作,尤其是空中飞燕,需要很好的身体柔韧性,上个月米国的年轻选手亚瑟就在比赛里模仿了这个动作,但是柔韧性不够的运动员,很难做出和余乐一样的空中效果……” 直播间同时看电视的观众发弹幕。 【宁浩太婉转,那是丑爆了好不好。】 【23333空中树杈,哈哈哈。】 【我乐跳水队出来的,比他软的没他能滑,比他能滑的没他软,天上地下独一个。】 【内卷走起!!盖伦、约拿有一个算一个,都去给我劈叉下腰!】 【这是我见过最爽的内卷,哈哈哈。】 当然,余乐也不仅仅是做创新动作,在连续两次拿到了很好的有效分后,他也要刷刷裁判的对自己的“难度储备”。 就比如向右侧的动作,还有偏轴的转体。 这些他虽然也掌握了,但是压力大,上难度的时候,他肯定会更优先选择自己顺手的技巧来用。 一次两次这样“偏科”或许没关系,但是时间长了,裁判肯定会认为他还不够全面,会影响后续的得分。 最后一场比赛在欢呼声中结束,滑行的速度变慢,很快停了下来,余乐在雪道的尽头,对拥挤过来的观众挥了挥手,然后抱着起雪板,一路小跑着到了电视屏幕前。 宁浩在解说里说:“脚步很轻松,心情很好,93.50分,这个分数有可能会被超越,但我们的选手赛出了自己的实力,自己的风采,一次成功的比赛,发挥出全部的水准,就应该这样毫无负担,走出意气风发!” “各位观众朋友晚上好,这里是20XX年,自由式滑雪世界杯奥国分站,坡面障碍技巧男子组决赛的现场。” “比赛已经接近尾声,过去的三轮决赛,我国选手余乐,目前排在积分榜的第一名。” “在他之后还有四名选手没有比,其中具有冠军争夺实力的约拿·达罗,将会在这之后出场,他是去年世界杯两个分站赛冠军和总冠军得主。” “余乐没有离开,他身边的是比完赛的亨利、雅克和比利。他们同样在等待最终结果的出现。” “现在出场的是……,可以看见,在他身后的就是下一个即将出场的约拿·达罗。最后一轮成绩将会决定最后冠军的归属……” 直播间弹幕。 【做法!】 【都起开,我的灵,我来做!】 【天灵灵地灵灵,余乐赢。】 【体育无国界,你们怎么这么没素质,约拿必须摔!】 【40米的大刀都抽出来了,劳烦道友下次说话快一点。】 像小安家这样,看电视直播的,虽然晚了网络直播几分钟,甚至这个时候结果都出来。但大部分人这个时候可想不起玩手机,他们担忧的情绪一模一样。 “我去上个厕所,结果出来了告诉我。” “突然有点紧张,你说这到手的鸭子要是飞走了……这就是我不太爱看比赛的原因,心态不好。” “93.50分是吧?这分能拿冠军吗?这个老外是世界冠军吧?不会赢了咱们的选手吧?” “要赢啊。” 就连在其他国家的观众,这一刻也忍不住发言。 【93.50不是世界杯的顶格分数,约拿确实还有机会,余乐能把约拿逼到这个程度,非常厉害。】 【我就想问我男神盖伦呢?为什么这次比赛这么低调,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约拿和余乐混合双打,盖伦直接溺了,今年的世界杯恐怖如斯。】 【是我的错觉吗?觉得今年的坡面障碍技巧更好看,不但多了冠军的悬疑,而且也多不一样的风格。】 R国今年的自由式滑雪整体都不行,喜欢这项运动的观众,理所当然的会将目光转移到更强的人身上。 喜欢盖伦的很多,去年也冒出了很多支持约拿的粉丝,体育粉丝慕强慕的理所当然。 但是今年余乐一出现,哪怕他连世界杯一场分站赛的冠军都没有拿到,但同样是黑发黑眼的亚洲面孔,瞬间就让“墙头草们”偏了头。 【余乐酱,加油!你是第一!】 【第一肯定是我们余乐的,他非常强。】 【就像漫画的主角,我喜欢他的眼睛,他的笑脸,所以请一定要让余乐酱获得第一。】 【啊啊啊!今年的华国很厉害,花美男·鸣酱,永远の阳光·乐桑,多么美好的画面。】 平心而论,余乐的外形不如白一鸣,白一鸣符合当下亚洲的主流审美,精致的五官配上冷峻的气质,被年轻女孩子们喜欢是理所当然。 就是白一鸣这张脸,哪怕没有成绩,光靠颜值也能收获大批的粉丝。 然而过于具有侵略性的面孔,虽然在第一眼直击心灵,可如果没有第一次就拒绝余乐,那么那如春风化雨,溪水潺潺般,似云如雾般存在的余乐,就会在不知不觉间加大心里的分量,直至某一刻反应过来,才发现这个人怎么这么好看,眼睛好看,嘴唇好看,鼻梁好看,尤其是笑容像是种在心口的花儿,看着他便会觉得幸福。 【喜欢鸣酱,但也喜欢乐桑,他们都那么闪亮耀眼,这里都能够看见在那片大陆上,冉冉升起的双子星。】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出了白一鸣内心里最渴望的那个词。 虽然只是在一个角落里,一个孤零零的声音。但随着比赛继续,这样的声音只会越来越多。 “双子星”正在徐徐升起于华国的上空…… “约拿出发了。”宁浩的声音再次响起,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观看这次的比赛。 宁浩说:“约拿的脸绷的很紧,他有点紧张,他是东道主选手,身份的便利有时候也会带来过大的压力。” “倒滑出发,270°的麻花上下,下桥是450。” “第二个街区他选的是梯形桥,倒滑270上桥,桥上跳,下桥又是一个450。” “到目前为止,都发挥的很好,现在他要去找墙……” 华国观众:【做法摔摔摔!】 世界观众:【前面发挥的不错,继续保持。】 宁浩:“第三个街区完成的很棒,单手撑过墙,到目前为止的难度几乎和余乐差不多,完成度也相差无几,现在还剩三个跳台区。” “一,二,半个,两周半900,单手抓板头,约拿是个非常会玩抓板的选手,他在去年世界杯做过换板抓板,这次会做吗?” 华国观众:【不做不做不做,只做法摔摔摔!】 世界观众:【拼周数约拿可赢不了余和盖伦,所以想赢他就必须玩更多的抓板花招。】 宁浩:“第二跳台,这是第二个跳台,他选择的是右侧的三分之一馆。” “一个向左的偏轴翻腾。一、二、三……两个半,还是只有两周半900,但他换手抓板了!” “换手抓板尾,去年惊艳世界的抓板花招,约拿再次用了出来!去年裁判给了他9.9的高分,这一次呢?” “约拿认真了!!” 华国观众:【啊啊啊!劳资要紧张死了!】 世界观众:【都逼到这份儿上了,第二个跳台就换手抓板,第三个是要上大杀器了吗?这场比赛太精彩了!两个新生代,刀刀见血的比拼啊!】 宁浩:“剩下最后一个跳台!就剩下最后一个跳台!约拿去了,一个向右侧的弧形线,起跳!” “同样是左侧的偏轴,单手日本抓板!” “一周,两周,三周,换手抓板外侧,一个半周……” “落地,哎呀!” “落地不干净啊,摇晃了一下,虽然凭借精湛的技术稳住,但落地不干净,有点可惜……” 华国观众:【23333,我听见浩哥惋惜中藏不住的笑意。】 【哈哈哈哈,做法成功!!】 【我们是要赢了吗?是不是啊?兴奋到原地转圈圈啦!!】 世界观众:【O,No!】 【太可惜了,最后一跳落地失误。】 【三周半加上日本抓板,变单手安全抓板…… 不对,他是打算做单手日本抓板,变成双手卡车司机抓板,一个新的换手抓板技巧……】 宁浩语气轻快,含着一点藏不住的笑,偏偏还故作惋惜地说:“这是一个新的换手抓板技巧,可惜牵扯了约拿太多的注意力,所以影响到他落地的完成度。” “实在太可惜了……” 华国观众:【我信你个邪!】 【收了笑再说话啊!你可是我们大国解说!能不能有点儿职业道德?哈哈。】 【宁浩嘴里说:“可惜了。”心里想:摔的好!】 【哈哈哈,我们乐神要拿冠军了吧?这一跳的失误很明显,裁判只要不是眼瞎 ,都不可能给出超过乐神的分数。】 【前年,体操裁判集体眼瞎,忘记了?】 【不怕眼睛瞎,就怕脸都不要了,几十岁的人要是不要脸,不介意我也要狠狠踩几脚。】 直播间的弹幕疯狂刷屏,守在电视机前的观众也焦急地等待着最后的分数出现。 约拿等候在电视积分榜,余乐就在他身边,在镜头下,两人对视一眼,相互搭上了对方的肩膀。 是安慰,是庆祝,也是为了告诉对方,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他们的友情。 分数出来的很慢,约拿的分数很关键。 他失误了,失误的偏偏不算大,作为东道主选手,未必没有逆袭的可能。 再说余乐的“难度储备”还有点没有刷满,他对于这项运动,又有点过于的新,结果显然还无法确定。 焦急的等待。 空气里像是燃了一把火。 就连余乐喜欢挂在嘴角的笑容,也在漫长的等待中,逐渐消失。 与其相反的是直播间里的疯狂。 【分呢?】 【分分分!】 【快啊,可急死我了。】 【啊啊啊啊,我要分分分!】 终于。 余乐眼前的电视屏幕跳动了一下,出现了约拿的图像。 足足等了三分钟,裁判才谨慎了又谨慎地将分数放出来。 霎时间,尖叫和掌声犹如雷鸣,雪山上回音阵阵。 “耶!!” “嗷嗷嗷!” “哈哈!” 余乐耳边炸响了各种尖叫和欢呼声,继而感觉到拉扯的力量,才一回神,他就被约拿紧紧抱住。 约拿叹了一口气,在他耳边说:“恭喜。” 第209章 89分。 约拿的最后一轮, 只拿到了89分。 他在第三个街区,飞跃“墙”的时候,落地出现了一点失误, 双脚分开过大,摇晃了一下。 这次的失误,严重影响了约拿的全程分, 以及在这个跳台的小分。 最终约拿只能凭借第二轮的93分,获得第二名。 余乐是第一名!! 他拿到了自己成为运动员之后, 第一个具有含金量的冠军,一枚金灿灿的金牌!! 在那雷动的掌声里, 余乐与约拿拥抱,随后接受了其他选手的祝福。 余乐脸上的笑容灿烂, 整齐的牙齿呈现在画面里,每一个看见这个笑容的人,都会一同发出由衷的笑容。 余乐最后与雅克分开,抬头去看远处的天空,激荡的心情, 甚至让他怀疑这一刻的真实。 自己真的拿到世界第一了? 一个“世界杯”的冠军? 哪怕从更早前,他就在为了这枚金牌而努力, 但真的愿望达成的时候,他又怀疑这一刻的真假。 收回的双手握成了拳头, 在其他人没有看见的地方,将指甲狠狠刺入肉里。 是疼痛的感觉, 不是做梦,他真的拿到了“世界杯”的冠军!! 恭喜的声音在耳边连成了片, 什么都听不清楚, 强烈的幸福感冲击着他的大脑, 耳里响起尖锐的蜂鸣声。 想要咆哮,想要跑起来,疯狂地跳跃。 在身体里冲撞的热血简直让余乐无法控制自己,最后他只能用最大的力气狠狠地抱着住了柴明。 “呃……”柴明被勒的呼吸一顿,继而放松自己没有对抗,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 他轻轻拍着余乐,又揉揉他的头发,心里的欢喜也到了极点,忍了忍,没忍住,在余乐的脑门上,欣喜地亲了一下。 余乐眼睛闪亮的看着他,继而在柴明措手不及的时候,被捧住了脸,一侧的脸被狠狠地挤压,随后响起“啵”的一声脆响。 柴明眨了眨眼睛,继而笑开了冷厉的眉眼,就连眼角的细纹都透出了几分和蔼可亲,看着余乐的目光像是春泥般的软。 也就这小子敢亲他。 窝心的疼爱化成更加柔软的动作,将他轻轻推离身边,推给路未方。 年纪大了,太过煽情可受不了,得缓缓啦。 和路未方在一起又不一样了。 余乐被路未方从腋下揽都后背,被对方紧紧抱着的时候,双脚都离了地。 他被抱了起来。 路未方“哈哈”地大笑,“余乐,第一名啊,有什么想法啊?开心吗?高兴吧?哈哈哈,我都要高兴死了!你这小子真是争气啊!” 余乐被放下,肩膀还被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 男人的庆祝方式。 感觉着肩膀淡淡的触感,不疼,只有淡淡的酥麻,余乐揉着那里,转眼看见了白一鸣。 白一鸣笑着,看着他。 余乐心潮澎湃,很难言语这一刻的心悸。 看着白一鸣的感觉,显然是不一样的。 他们是朋友,是兄弟,是队友,但是又隐隐存在这一种竞争的关系。 不是某一个单项的竞争,而是在其他人眼里,他们同作为国家队员,谁更强,谁更能代表自由式滑雪队的竞争。 余乐可以不在乎这个,但是不能否认它的存在。就像每次白一鸣风光地拿到第一名的时候,余乐仰头看着他,总会难掩羡慕地想着:什么时候轮到我啊?我也想要冠军。 如今,这些期待成真,他再一次和白一鸣站在了同样的高度。 所以和其他人不一样,在这庆祝胜利的时刻,余乐对白一鸣有种更加强烈的企图,是终于追上,是终于不相上下,是我们终于可以站在一起,看见同样风景的满足。 所以,这一次,是余乐主动抱起白一鸣,就像路未方那样,只是换成了他把白一鸣抱了起来。 白一鸣被抱的双脚离地,眉梢只是微微扬了一下,继而眉宇就舒缓开来,由着余乐用力。 低头,看着余乐笑得比太阳还要灿烂的眼,于是白一鸣也伸手拥抱阳光:“乐哥,恭喜。” 余乐就笑,声音是压不下来的兴奋,音量很高,“谢谢!” “我一直都知道你可以。” “是的,我做到了,小白,我成功了,第一个世界杯的冠军!” “嗯,以后会更多冠军。” “好,我会拿更多更多的冠军,哈哈哈。” 余乐终于将白一鸣放下,手痒痒的揉了揉白一鸣的头发,然后伸手去捏那绷着的脸蛋,滑不留手,没捏到,倒像是在脸上摸了一把。 白一鸣:“?” 余乐的笑容骤然张狂,手指用力,将那脸蛋狠狠压下去,再用力一捏。 白一鸣:“!” “哈哈。”余乐心满意足,像个调戏完小姑娘的渣男,手一松,就把白一鸣丢在一旁,去和白会长握手。 和面对白一鸣的放肆差别巨大,余乐收敛笑容,严肃地握上白会长的手,听着白会长说:“恭喜你,今天表现的非常好,继续保持。” 余乐点头:“会的,您放心吧,我不会骄傲,这个冠军只会让我更有动力,您不知道我对冠军有多么偏执。” 白会长眉梢扬起的表情与白一鸣的气质如出一辙,但很快笑容变得真诚和煦:“偏执是好事儿,真希望所有运动员都和你一样,有着配得起偏执的执行力。” 其实比赛还没有结束,还有两个选手没有滑完。 但好像已经不太重要了。 能够和余乐竞争冠军的就那么有限的几个人,他如今已经站在了其他人企及不到的高度。 水木朝生就是在这样的低关注度下,最后一个滑完了他的全部三场比赛。 最后一场他滑的很不错,是他自己能力范围内,非常棒的一次发挥,裁判给了他90分的高分。 这个分数可以让他进入前五名,甚至可以洗刷掉他背了快半个赛季的“沉沦光环”。 可惜没有什么人关注他的成绩。 没人在乎。 就连教练也只有一句敷衍地夸奖:“还不错。”就为他这一场比赛的表现画上了句号。 看着积分榜上,挂在最高处的名字,水木朝生淡着脸,弯腰将雪板脱下,欢呼声就在耳边,他却无法融入这热闹的气氛。 只是拎着他的雪板,独自一人安静地离开。 狂欢一直持续到颁奖典礼。 没有升国旗的仪式,余乐便将国旗披在了身上,他站在最高的领奖台上,当接过那枚沉重的水晶球金色奖杯的时候,心里回荡的是那首倒背如流的国歌。 终于,第一次,国旗因他而招展,国歌因他而响起。 这样的荣耀,在过去那么多年里,他只能看着其他人达成,羡慕。 这一刻,他终于也做到了。 摇晃着手里的鲜花,与领奖台前的队友教练,还有每一个为自己由衷高兴的观众互动。 掌声再度响起,在那如同大海浪潮般的声响里,人群里响起了余乐一直在心里哼唱的歌曲。 余乐手中的鲜花一顿,看向响起歌声的方向。 但他没有找到,因为更多的声音加入其中。 来自华国的观众放声高歌,为他唱响国歌,庆祝他荣耀加身,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 情绪来的又热又狠,瞬间就涌进了余乐的双眼。 从眼眸中泛起的热潮瞬间袭遍全身,他一手一个抓起国旗的两角,猛地举高。 鲜艳的国旗,在风中猎猎飞扬! 冰雪天地,化为赤诚红心! …… 【呜呜呜,感动。】 【乐神眼眶都红了,看的我也想哭。】 【有人和我一样,国歌响起的时候就跟着一起唱,而且不知不觉地唱出声音来吗?】 【没有升旗仪式,就将国旗举起,没有奏响国歌,我们就自己唱。感谢在现场的同胞,让这一刻变得热血而美好。】 宁浩飞扬的声音也沉寂了下来,多了几分严肃和感动:“我们华国的观众在现场唱响了国歌,余乐将国旗用双手举起,这一刻美好的让人想哭。” “感谢每一位支持余乐,支持我们华国运动员的观众,也感谢每一位在赛场上拼搏,为了梦想和荣耀奋斗的选手,谢谢你们的坚持不懈,奋勇拼搏。” “我是解说宁浩,下一场比赛再见。” …… 余乐的收藏柜里,最近添加了不少东西。 “洲际杯”的奖杯,“世界杯”分站赛的奖杯,还有他披在身上登上领奖台的国旗。 人生太漫长了,需要自己一分一秒地度过。 但是人生又很快,好像一转眼几十年就过去,人生路已经走了一大截。 留下每一个有意义的东西,放在特意准备的空间里,当时间走的更远的时候,偶尔打开来看看,都会想起这一刻的种种。 幸福的回忆。 余乐在拿到奖杯之后,没忍住拍了一张照片……贴在脸上的水晶球奖杯,映着天上的阳光,照亮余乐的脸,显得张扬灿烂,狠狠地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成就。 照片发到朋友圈,发到微博里,还单独给父母是发了一个领奖台附近的短视频。 拿了冠军啊! 世界冠军啊! 怎么可能忍住不炫耀? 都顾不上接下来该做的事,余乐第一次像个“网瘾儿童”似的,一路都在低头接发消息,要不是白一鸣在旁边看着他,他能一头撞到灯柱上。 发着消息,呵呵地傻笑,像个智障似的沉浸在网络的世界里。但这一刻没有人阻止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理解他,由着他,理所当然地承担着保护他的工作。 直到余乐被工作人员拦下,邀请他参加赛后的记者会。 余乐才一脸懵逼的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记者会?” 毕竟是“世界杯”了,全世界的媒体关注度非常高,不可能再像“洲际杯”,或者是国内比赛那样,单独约访,或者是无声无息地结束。 国外很多的媒体记者,现在都很好奇这位坡面障碍技巧的“新王者”,他们想要了解更多他此刻的心情,包括他那些精彩技巧的由来。 “是的,记者会。”工作人员耐心地解释,“一直都有这个环节。” 赛后记者会也算是“世界杯”的传统。 只是余乐转项滑雪就这两年,去年连领奖台都摸不到,之前根本没想过记者会的事儿,当时余乐就有点慌了。 将手机放回到衣服里,余乐抹了一把脸,冷静下来问:“现在就过去吗?” 工作人员点头:“是的,裁判代表已经到了。” “好的,走吧。” 白会长看出余乐不断变化的脸,担忧地蹙了眉。 没有在这之前和余乐聊记者会的事,是他们团队开会后的决定。因为不能确定余乐是不是能拿到冠军,过早的让余乐产生太高的期待,显然会对余乐比赛的发挥产生影响。 但现在事实是,余乐确实拿下了冠军,而且还要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对媒体记者的发问。 能行吗? 他不得不担心。 “余乐,放松。”白会长不放心地叫住余乐,“不想回答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话说到最后,声音不觉得小了几分,因为转头看过来的余乐,脸上并没有想象中的慌张,平静的目光,简直就像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手。 但余乐还是谦虚地点头回应:“知道了,我会小心应对,您放心吧,过于为难的提问我会跳过。” “……” “还有吗?” “……没有了。”白会长停下一度想要追上去的脚步,站在原地看着余乐的背影越来越远。 “你们好像不担心啊?”白会长困惑地看向身边的柴明和路未方。 路未方笑:“之前商量的时候不就说了吗,余乐是梦之队出来的,真·端水大师。” “什么?什么大师?”白会长这次还是没有听懂。 柴明沉声说:“反正不用担心他就是了,谁都需要担心,他就不用。” “……”白会长看看路未方,又看看柴明,沉默了。 余乐这小子是不是厉害的有点儿过分,有一个算一个,自家的儿子和国家队的教练,怎么都是一脸,天可以塌地可以陷余乐永不倒的模样? 就算是“梦之队”出来的,又能怎么样? 其实也不能怎么样。 就是队伍太强了,所以跳水队每次开会,最爱做的就是打压队员容易骄傲的态度,每次比赛开会前与其说是誓师大会,结果提气的事儿没说几句,反反复复都在警告队员出了国不准骄,不准狂,低调谦逊,以德服人。 余乐虽然从没有拿过跳水的国际冠军,但是这样的会可从来没落下过。 每次开会都要到场,还要被点名提醒,到了媒体面前,每次却轮不到他说话,就问他尴不尴尬,想不想说吧。 必须想说啊! 这么多年的培训,满肚子的表现欲和倾诉欲,他又不是圣人,这样的场面他都不知道期待了多久。 紧张? 当然也很紧张了。 更多的却还是“终于能用上”的兴奋和期待。 这样的场面,他怎么可能逃避? 记者会就设在游客中心的三楼,这一层楼是整个雪场的指挥中心,雪场摄像的信号就在这里接收和转发到各个终端,裁判室也设立在这一层。 这里还有专门一个房间为记者会准备,每个赛季都会有很多的滑雪明星坐在这里,与媒体面对面的提问和回答。 今天的记者会,依旧只有冠军,还有主裁判出现。 余乐被工作人员带到了前门,进去的时候,记者们都到了。 人数倒不是很多,也就十来个人。 但是除了瑞国当地的记者以外,还有其他很多国家的媒体记者,分量却不低。 余乐在这些炙热的目光里,落落大方地走到采访席,期间目光落在那名早已经入座的褐发男士。 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曾经在“南非洲际杯”的赛场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乔布·尼克斯先生,同时也是余乐能够创建单独选手目录的发起人。 如果按照西方人的说法,乔布·尼克斯稍微有点儿余乐“教父”的那个意思了。 “乔布先生。”余乐急忙恭敬地招呼,“让您久等了。” 近了看,两鬓明显斑白的乔布,眼神非常温柔,笑起来的模样亲切和善,就连脸上的皱纹形状,都展示出他亲切的一面。 他对着余乐点了头,说:“快坐吧。” 余乐面对这样的场面还是有不少经验,虽然没有说话的机会,却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拉开座椅,先对主裁判鞠躬问好,然后又向媒体记者们问好,这才坐下。 礼多人不怪,余乐的行为轻易消散了大家久等的不悦情绪。 坐下后,乔布先开口说道:“好的,那就开始吧。” 于是,第一个记者问题就给到了乔布的头上:“您在国际雪联任职期间,只为两名选手发起过目录创建,今天这场比赛,对您而言或许很特殊。” 余乐听出深意,有点惊讶地看向乔布。 乔布说:“是的,我发起过约拿和余乐两名选手的目录创建。因为他们在我眼里,是非常有潜力的运动员,我希望有更多的裁判认识他们,研究他们,同时也能够督促他们,不停地进步。” 记者说:“所以,今天的冠军都是您期待的选手,在打分的时候会感觉有些为难吗?” 乔布失笑:“怎么会,他们的表现如何,我们就怎么打分,坡面障碍技巧是一个公平的比赛,这也是我们裁判组的职业道德,更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今天的分数很公平。” 于是,记者目光落在了余乐身上。 “余乐,你成长的速度让人惊讶,这样的成绩,会让你觉得有些不安吗?” 问题有点尖锐。 余乐不太明白自己有什么不安的,又不是裁判给他开了后门。 不过他还是斟酌了一下,回答道:“成绩是练出来的,是我过去十多年的职业生涯赋予我的宝贵财富,你们可不要小看在跳水的世界赛场上,拿过第三名的运动员的身体素质。” 他准确地回答了记者的提问,还有几分风趣,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一些,乔布也在一旁点头。 接着更多的问题问了出来。 “你今年22岁,会觉得这个年纪比较迟了吗?” “优秀的运动员,职业生涯也会大大延长,我正在努力成为一名优秀的运动员,并且尽可能的参加更多的比赛。” “这次拿了分站赛的冠军,你下一步的计划呢?” “下一个分站赛的冠军,然后是总冠军,还有奥运会。也只有冲击冠军的目标,才能督促我不断地进步。” “你原创了很多动作,你认为这些是有必要的吗?毕竟论难度而言,并不能为你拿到很多的分数。” “就像在滑雪场上,第一个从跳台上飞出去的选手,他肯定也想不到我们后来者可以在跳台上翻出三周,四周,甚至是五周。原创动作的本身和分数没有关系,而是我觉得可以这么做,我希望做一些不同的东西出来。或许它现在还是个“孩子”,但或许明天的我,或者是其他谁都可以,会让它最终成长到让人惊叹的程度呢?” 乔布一直在旁边点头。 他看着余乐,十分满意余乐的每一个回答,机智冷静也不缺乏野心。 体育竞技本身就是一个需要浓浓野心的职业道路,没有野心,缺乏锐气的人都早早的被淘汰了。 余乐的心态和他的长相不一样,提到冠军的时候,语气坚定而且眼睛发亮,让人坚信他会为了这个目光,持之以恒。 这是一个从身体到心态都格外成熟的运动员。 就像经过了漫长的成长期,自由式滑雪很幸运的成为了最后栽培他的“土壤”,最终开花结果。 记者会来的突然,但余乐应对的极好,侃侃而谈,看不见紧张,有着让人折服,并且喜欢气度。 要知道去年约拿拿到第一场“世界杯”冠军的时候,因为过于的紧张,从头到尾的脸都阴沉着,回答问题也显得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虽然媒体记者给了他一个“非常有个性”的形容,但懂的人都知道,就是非常不好相处。 像余乐这样,不惧场,能说会聊,每个问题都能够给出大家需要的答案的记者会,实在是太过瘾了。 记者会一直持续到工作人员来敲门提醒,提问还非常的热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最后记者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会议室的时候,灵感有如泉涌,余乐这名新任冠军的形象简直可以用“从容大方,大国气度”来形容。 比起傲慢的盖伦和冷漠的约拿,这片冰雪世界里,要迎来一位亲切健谈、气度恢弘的“国王”了。 第210章 此时, 余乐正和乔布站在走廊的尽头交谈。 在记者会结束后,乔布留下了余乐,沿着走廊一直走到头, 紧闭的玻璃窗隔开了冷风,窗外就像一副精妙绝伦的雪山画卷。 太阳朦胧的光撒落在乔布花白发顶,转头过来的中年人, 第一次这样深深地观察余乐。 余乐微笑着,目光不闪不避地与乔布的视线对视, 即便单独面对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主裁判,也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窘迫。 “你很不一样。”乔布将刻意施加了压力的目光收回, 眸光变得柔和,微笑着看向余乐。 余乐也笑着说:“因为乔布先生是个很温柔的人, 您脸上的笑纹告诉我您一定是个很爱笑的人。” “是的,我不喜欢把事情往糟糕的方向思考。时间每分每秒都在过去,既然无法让时间停下,我为什么不开心地度过每一天呢。” 简单的寒暄后,乔布说到了他特意将余乐叫出单独谈话的原因。 “余乐, 你是这速度与激情的运动里,最为独特的清流, 谢谢你让我看见了更多的坡面障碍技巧的可能。所以答应我,未来的比赛可能未必如你所愿, 但一定要把你的风格坚持下去,一定要以拿冠军的坚定, 让这个风格在同质化相同的当下,站稳站住, 给坡面障碍技巧更多的发展方向……” 余乐摸了摸鼻子, 想说年轻的小选手一定会恨死他的, 原本不用压腿拉筋的运动,现在统统都要练,他怕不是会被孩子们钉小人儿? 但是实话当然不能说出口,余乐只是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坚持下去。 再说了,纯粹激情潮流的风格他想练也练不好。 作为半路出家的他,身上有太多跳水留下的痕迹,如果一定要走大众的风格,他最后只能走个“四不像”出来。 转项到现在,连一个世界冠军都拿了,更没理由妥协赛场,再换风格。 不过余乐是个很敏锐的人,乔布的话语下未尽的深意,他也听懂了。 这次他能够拿下冠军,有部分原因是乔布认可他的风格,但显然不是所有裁判都吃他这一套,多一分少一分的差距很可能就是冠军和连奖牌都拿不到的跨度,很难说下一场比赛换了一批裁判,他是否还能拿到冠军。 余乐想,没关系。 只要他继续努力下去,不停的在世界赛场上“刷脸”,不停地提高自己的能力,总会有裁判为他倾斜审美。 不然,乔布裁判又是怎么来的呢。 比赛嘛,有输也会有赢。 在和乔布分开后,余乐与柴明他们会合,便将乔布单独对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路未方听的眉心直蹙,白一鸣听的脸色发冷,只有柴明和白会长这两位有着足够人生阅历的长辈们,更多关注在余乐身上。 “你是怎么想的?”柴明这样问余乐。 余乐在把自己的想法明确地说完后,身边安静了很久。 随后,柴明点头:“是的,长城也不是一天建成,征服是一个过程,抱着成功的信念享受这个过程,你的想法很正确。” 白会长在一旁点头。 不够坚定的运动员,在意识到自己可能不被裁判接受的时候,最先丧失的就是勇气。 成功不能永远侥幸,理智的人才会坚信,人定胜天,不是谁与生俱来的被所有人喜爱,享受自己变强的过程,才会有更多的人爱你。 男子组的比赛结束后,大赛组开放场地让女子组的选手适应,柴明留在山上带谭婷的训练,余乐想说留下陪着,结果一走进雪场,就被观众认出,找他合照握手签名还好,还有些兴奋过度的观众非得拉着余乐跳舞。 余乐:“……” 余乐:“告辞。” 只能留下教练们,和白一鸣、白会长先下了山。 三人坐在一辆缆车里,气氛格外古怪,白会长和白一鸣谁也不和谁说话,但却又有种莫名的气息缠绕在彼此身上。 余乐拿出手机,假装聊天。 连上了随身移动WiFi后,漫游费都不用出,余乐低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和程文海网上漫无目的胡吹。 程文海得了“世界杯”的参赛资格,昨天本来就应该到这里,但航线出现极端暴风雪天气,所以就延期了两天,现在正在机场准备登机。 程文海说:【兄弟,你火了,上央爸五套了,你知道不?】 余乐在程文海面前百无禁忌:【什么?我不是早就火了吗?】 程文海说:【能低调点儿不?能收敛点儿不?隔着几千公里我都看见你翘起来的屁股,嘚瑟什么呢?】 余乐发了张捧着奖杯的照片过去,程文海发了一堆流口水的表情回来。 手机里很是热闹,余乐在和程文海聊天的间隙,挨个点开发来恭喜的信息,又一一都回了过去。 徐辉哥说:“我看直播了,余乐你现在也太帅了,现在厉害了呀。” 丁瓒说:“欠我几顿饭了,你再拿冠军,我能吃到你破产。” 张阳说:“乐哥,你披着国旗的身影老好看了,我一边哭一边看,你都不知道,我要哭傻了。” 现在的队员们也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孙毅:“祝贺你拿到冠军,不愧是练了半年就能赢了我的男人,下一步总冠军。” 王云龙:“啊啊啊啊!乐哥你拿金杯了!队里已经疯了,所有人都跑到走廊上庆祝。【照片】【照片】” 就连叶玺都发了一个消息过来:“恭喜。” 发来消息的圈里人近百个,余乐在国家队待得时间长,认识的朋友很多,田径、体操、球类都有不少能说上话的好友,这会儿消息发的余乐都回复不过来。 其中还夹着一些圈外人的留言。 房雨琪先给余乐发了大段恭喜的微信,然后又发了一些照片过来,是前几天才上市的,房氏粮油产品新一季度的明星推广。 此时也临近元旦,过不了多久又是春节,所以包装上添了一些喜庆的红色元素,配上余乐穿着的红黄色队服,虽然没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感觉,但走进千家万户的粮油产品,自有一股子接地气的亲和力。 再加上余乐这人本就生的极有眼缘,与这民生产品算得上是极为契合。 房雨琪发来的消息,其中还有一段超市里随机采访的视频。 正在买粮油的微胖大姐推着购物车,面对镜头说:“就因为看见自由式滑雪赞助的这个产品,我还特别了解了自由式滑雪是什么运动。咱们国家现在在这个领域已经这么强了呀,之前可一点儿都不知道。今年的冬奥会我一定会看,就买咱们自由式滑雪队赞助的产品,吃着咱们自家生产的放心粮油,看咱们国家的运动员为国争光。” 画面一转,变成一个大爷,就站在房氏粮油展台的边上说:“知道我为什么要买这个产品吗?运动员代表国家出国比赛,为国争光获得冠军,这个国家气运在身。吃这个油,给国家加气运!自己加福气!” 最后手机自拍,露出了房雨琪漂亮精致的一张脸:“乐神,恭喜你比赛拿冠军啊,你是咱们的英雄,是我心里的大英雄!祝你接下来的比赛再度夺冠,连连高!” “嗯,挺好。”白会长突然开口,吓的余乐一个激灵。 白会长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丫头挺靠谱,合作到现在,能够感觉到她更多是站在咱们这边争取利益,自由式滑雪是新运动,坡面障碍技巧更新,有热情的年轻人在其中周旋,对项目推广很有优势。” “就是那个刘星……” 余乐想起,手指在屏幕上敲打,很快就将刘星的微信消息调了出来,苦笑着递给白会长看。 同时说道:“我也觉得刘星难搞,卡他的究竟是谁?” 白会长眯眼看了一眼余乐的手机屏幕,刘星发来消息:【恭喜乐神,获得世界杯第一站冠军!告诉你个好消息,《雪上的舞者》影视项目准备启动了,编剧老师是业内有名的大拿,代表作有……】 一段话太长,白会长懒得看到底,大概瞄了一眼后说道:“电影是个好方向,总局那边儿倒是同意了,现在启动,拍摄加后期两年,正好作为华国冬奥的献礼片。不过刘星只是把这部电影作为敲门砖,主要目的还是要推销自家产品,这也没什么,但目的性太强,功利性心重,再加上房地产本身虚高,局里必须慎重考虑。 他联系你你就当普通朋友相处,左右这事儿也不是你做主,不用想太多。” 余乐虚心受教,点头。 谁知道沉默一路的白一鸣却说:“朋友不是大白菜,这样的朋友,我情愿不要朋友。” 白会长蹙眉:“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对朋友的期待,但你不是小孩,应该明白这世界不是非白既黑,普通朋友不关系到利益,又有什么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白一鸣眼神一厉,“目的不纯,就不能交心,身边留下这么一个别有目的人,简直作呕。” “就是把你保护太好,你该学学余乐,什么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社交方式。”白会长语气逐渐低沉严厉。 白一鸣看着余乐,一言不发,但双眼却像是闪烁着文字,无声质问,我不对吗乐哥?朋友不就应该真心不是吗?我真诚的想要和乐哥做朋友,乐哥也待我真诚,所以我们才会这么好,不是吗? 余乐:“……” 你们父子吵架能不能别拉上我啊! 回答哪边儿都是错! 这哪里是选择题,这是送命题啊! 好在缆车终于到站,余乐拿起背包,笑着说道:“白会,刘星的问题我会好好处理,他知道我说不上话,时间长了自己就会放弃,我们准备下车吧。” 余乐在心里苦笑,一路陪着气鼓鼓的白家父子回了宾馆,两人一言不发,各自回了房间。 余乐跟在白一鸣后面进屋,以为这次就像之前每次那样,遇见白一鸣不喜欢的话题,就会安静的独自消化,谁成想放下背包的白一鸣却直勾勾地看着余乐,然后说道:“我知道他说的没错,只是我不喜欢。” “嗯,我知道。”余乐敛眸想想,“求同存异,不同的经历造就不同的性格,小白,我喜欢你的坚持,简单干净,让人向往。” “……但喜欢不代表能做到是吗?” “是的,我的经历和我身边的环境,包括我的社交关系构成了你眼中的我,你会不喜欢现在的我吗?” “……不会。” “嗯,我也喜欢非黑即白的小白。” 白一鸣垂眸想了想,最后嘴角微勾,点头:“那就这样继续吧。” 三言两语搞定了白一鸣的小情绪,余乐又快乐地扑到床上聊微信。 白一鸣歪头站在床边看了余乐好一会儿,看着那微信界面上永远按不干净的小红点,就难受的直蹙眉,然而视线从脊背滑下,落在余乐像条鱼儿似的,不停摇晃摆动的双腿上,眉宇间的黑影又散了去。 他绕到床的另外一侧,在余乐手边坐下,单手撑床,拧身歪头地看着余乐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停不下来的手指。 余乐一心二用,头也不抬地说:“小白,你就别好奇了,我的乐趣你享受不了。” “乐哥很喜欢被人夸?” “还行吧,假大空的彩虹屁不喜欢,但我凭实力拿到的成绩,肯定希望获得更多的赞美。” “但大家夸的都是千篇一律的重复。” “那就是N倍的快乐啊!” “……”白一鸣无语退下,果然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他只觉得好吵好烦。 余乐沐浴在夸赞的海洋里,直到那快要胀满爆炸的兴奋在这个过程里一点点的被抚平,才结束了这次的1vsN的聊天大会。 就是很过瘾啊! 冠军啊! 多难才拿到的啊! 加上跳水,他拼了14年才拿到这么一个有分量的世界冠军,凭什么让他锦衣夜行,凭什么让他压着情绪白龙鱼服。 聊累了的余乐把手机丢到一边,整个人趴在了床上,闭着眼睛笑。 “小白。” “嗯?” “我要高兴死了。” “……” 余乐扭头去看白一鸣:“你拿了冠军,都怎么庆祝的啊?” “?”白一鸣想了想,“第一次拿全国冠军的时候,我妈给我买了一个奥特曼。” “……当时几岁?” “……四岁,还是五岁?” “……拿世界冠军呢?” “回家后吃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餐,第二天的训练量就加倍了,他说……我既然站上了那个位置,就不能再掉下来,必须更努力才行。” “……”余乐飞扬的情绪莫名的就踏实了一点,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白一鸣,许久后说,“小白也很辛苦啊。” 白一鸣,U型池记录的保持者,只要不出意外,他会是这个赛季的绝对王者。 但冠军从来不是天上飘来的,白一鸣也付出了很多很多。 所以……奥运会后就这么离开,真的不会后悔吗?十多年的努力,真能放得下吗? 每个冠军都有聊起来很枯燥,但又很精彩的故事,就比如第二天开始上场比赛的谭婷。 这次的比赛,她依旧没有拿到冠军,手术后重心的改变影响了她这次比赛的发挥,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在洲际杯掉到了第七名的谭婷,这次的世界杯比赛,重新站在了领奖台上。即便只是最矮的阶梯,但她举起奖杯的时候眼眸闪亮,脸上的笑容里洋溢着自信。 接下来白一鸣在U型池再拿一金,虽然是他的第一枚世界杯冠军,但却成功证明了他U型池王者的身份,短时间内无人能敌。 空中技巧随着“华国军团”的登场,开始预热。 最终成绩还没出来,但自由式滑雪队这次可以说的上是满载而归,国内欢呼一片,为华国雪上项目的崛起掀起议论的狂潮,自媒体各大主播和大V纷纷下场讨论,每天都能喜提热搜。 在这样的热闹声里,余乐和白一鸣、谭婷,安静地前往意国,参加世界杯的第二场比赛,并且在那里度过了圣诞节和元旦。 双旦同至,异国的节日另有一番乐趣。 不过就像乔布担忧的那样,第二场世界杯的裁判显然更偏向主流,余乐三轮比赛,两轮都表现完美,但最终还是输给了约拿,只获得了银牌。 比赛结束后,他和约拿拥抱祝贺,第三名的盖伦全程黑脸。 三场“世界杯”分站赛,盖伦全程只拿了两个第三名,冠军是余乐和约拿轮流坐,相当于盖伦被提前从总积分的冠军榜上除名,第三场比赛就算获得冠军也无法改变结局。 在这场王座的战役里,盖伦已经被提前淘汰出局。 离开领奖台,分开前,约拿说:“第三场分站赛在华国,虽然你有很大的优势,但你能在我的主场赢了我,我也可能会在你的主场赢了你,不要大意啊。” 余乐握上约拿的手,笑:“放心吧,我不会大意的。” 两人谈笑间,硝烟弥漫,剑指总冠军,世界第一! …… 新年的1月6号,从意国飞往华国京城的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 才下飞机的国家自由式滑雪运动员,就被闻讯而来的粉丝们堵在了接机口处。 举着横幅和鲜花的粉丝疯狂地尖叫,媒体记者被兴奋癫狂的人群记得东倒西歪,余乐他们被围在中心,一步都迈不出去。 “你们是我们的英雄!” “余乐,白一鸣,我们爱你!” “谭婷顶住!你要相信自己!你最棒!” “华国世界杯一定要加油啊!期待你们的冠军!” “余乐,你第二站没能拿冠军,第三站靠着东道主的身份拿了总冠军,会不会胜之不武!” 一道明显与其他声音格格不入的喊声响起,余乐顺着声音看过去的时候没有能看见人。 白一鸣本来就有点儿不耐烦地被动应付,闻言脸就沉了下去,跟强制冷的冰箱似的,哧哧往外冒寒气,冻的所有声音消失,全员都跟僵了似的。 于是,一个个转过去的头,准确地将发声的男人“看”了出来。 挺帅一男的,浓眉大眼个儿也挺高,被看着也一阵尴尬,摇着自拍杆说:“我是一个网络主播,粉丝让我问的,这不是希望你夺冠实至名归吗?” 他话音落下,没等余乐说话,身边的粉丝就一口一个吐沫把他阉了。 “狗屁的主播,主播了不起啊,吐口水一个坑能砸死十个主播!” “你是脑子有问题,还是跪久了站不起来,这智障问题都能问出来?” “余乐在瑞国赢了东道主约拿怎么说?” “有病吧?” 看来是轮不到余乐说话了,他将目光收回来,拉住想要上去干架的白一鸣,然而白一鸣拉住了,却没拦下路未方义愤填膺地开口:“内谁,你知道运动员多不容易不?一个世界冠军得多少年多少投入才能练出来?你要流量去别的地方,我们队员容不得你半点儿侮辱!” “对!” “要流量滚别的地方去!” “想出名想疯了。” “什么智障问题都能问的出口。” 路未方一呼百应,身边的人连连附和,将那主播挤到了后面。 路未方转头又笑,狐狸眼眯成一条缝:“谢谢大家来接机,谢谢各位,我们队友长途跋涉很辛苦,接下来还有几场硬仗要打,麻烦给让个道啊,谢谢大家,谢谢!” 原本也没那么容易脱身,得亏了这智障的主播让大家同仇敌忾,秩序回归,一条路在路未方的臂展之间展露,余乐笑着向每一个真诚祝贺他们的粉丝挥手道别。 “乐神,要加油啊!” “别被影响,比赛输赢很正常,你已经很棒了!” “张口子世界杯加油!一定要放下思想包袱,我们不逼你,你滑好自己就行。” 也有人为其他人加油助威。 “小白!稳住!” “小白,我们永远支持你。” “谭婷,会更好的,你一定可以!” “你很伟大,你的坚持和付出我们都知道,你是最美的姑娘。” 余乐从人群里走过,被祝福的声音环绕,在人群的后面看见了被挤出去的那位主播,他很尴尬的看着余乐他们笑,但举高的手机还对着他们的脸。 出门就上了等候在门口的大巴车,粉丝一路簇拥着他们到车边儿上,直到大巴车开走,人群还没散去。 憋了一路的路未方终于骂了一句:“这什么人啊,想红想疯了吧?余乐,别在意啊。” 余乐笑:“能不在意吗?我要是真的像小白这么强,就没有人敢说这话。” “啊这……”路未方急了,“这胡扯的话你就不能听进去,你做的已经够好的了。” 余乐却不急,真诚地说:“路教,拿了第一站的冠军后,我其实有点儿飘,想着我都这么强了,能拿冠军了,还要去冲1800吗?万一受伤了怎么办?这心态其实挺不对的,我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一直在调整,今天那人的话正好拍醒我,我确实还不够。” 路未方词穷。 柴明这时转身看过来,视线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最后落在余乐脸上:“也不至于,什么都得一步一步的来,你比赛尽没尽力我能看出来,别把自己逼得太狠,你已经很棒了。” 余乐脸上笑容淡下来,抿着嘴角没有说话。 路未方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我还差点儿信了你的话,你这小子思想负担是不是太重了,怎么好事坏事都要当成鞭子抽自己一下,咱们就不能做点儿这个年龄该做的事儿?” 余乐失笑:“什么是这个年龄该做的事儿?” “游戏,喝酒,谈恋爱。” “这些队里都不让啊。” “……”路未方挠头。 柴明说:“小路,到了地方买点儿酒,陪他喝。” “啊?”路未方哑然,“陪酒啊?我酒量不行啊。” “噗!”一声轻笑响起,是谭婷在笑。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不仅看见了忍俊不禁的谭婷,还看见了表情古怪的白一鸣。 谭婷捂着嘴笑:“你酒量够的……” “诶,别说啦!”余乐急赤白脸地开口。 谭婷就捂紧嘴一个劲儿地笑。 “怎么?”路未方不明所以,“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余乐哪能说自己是个果酒都能喝倒的,急忙转移话题:“柴总,既然这样的的话,我想请两天假,就倒时差这两天,想和丁瓒辉哥他们聚聚,他们有经验,说不定能帮我减压,最近我是有点儿紧张过头了。” 柴明没有想很久,点头答应下来:“去吧,让车给你直接送到公寓那儿,可以吧?” “可以。”余乐点头,“过两天我去张口子找你们。” “注意安全,注意饮食。” “放心,就吃食堂,眼瞅着冬奥了,我肯定不作死。” “那就去吧。” 余乐也没想过,会平白来这么一个小假日,喜滋滋的就拿出手机发微信,在昔日的旧群里发言。 【哥儿几个都有空吗?公寓食堂约上?】 丁瓒:【有啊有啊,你要过来?】 张阳:【乐哥,我有空。】 徐辉:【行,我一会儿回去,在大学里呢。】 余乐喜滋滋的放下手机,就看见白一鸣望着他,眼神有点儿可怜,像是被丢下的德牧似的,冷着张俊脸,歪头安静地看他。 想了想,余乐说:“相同的环境,始终不变的高压状态,我需要短时间走出去散散心,不是腻了,只是调试心情,所以这次也不喊你了,我必须要完全脱离出去才行,可以吗?” 白一鸣静静地看了余乐很久,然后点头:“我在雪场等你。” “诶!”余乐笑容绽放。 大巴车绕了很远的路,最终将余乐放在天坛公寓的大门口。 车停下来的时候,车上的人都醒了,看着收拾行李准备下车的余乐,纷纷说道:“玩的开心。” “这是回老家了吧。” “好好调整啊,真羡慕你,在京城还有个老家。” “你这是衣锦还乡,别太狂啊。” “他能狂什么,这地儿全是世界冠军。” “第一个雪山项目的冠军,能一样?” “那倒是……” 在这样调侃的说笑声里,余乐下车提上了他的行李,对着车上的人挥手,注视着这辆车徐徐开走。 看不见了。 再一回头,余乐望着眼前熟悉的建筑物,一团乱七八糟的情绪充斥在心口,塞得满满当当的,复杂的一塌糊涂。 一切到还是老样子啊。 还是那么熟悉,就像才离开了个把星期出国比赛再回来似的,不陌生,然而却又有着几分情怯。 行李箱的滚轮发出轻轻的声响,碾过平整的路面,墙角枯黄的小草顽强的在白雪里矗立,等待春季的到来。 护栏边儿上站着来守不知道哪位体育明星的粉丝,余乐从她们身边儿路过的时候,被对方盯着脸一个劲儿的猛看,呆滞的眼神像是将思绪都落在记忆里搜索了似的。余乐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走到了大门口。 不太确定的将脸对准了电子门锁,下一秒,“咔哒”一声,门应声而开。 在门口站岗的安保小哥哥垂眸看他,似乎也在思考这个人有些眼熟,目光疑惑地追随。 余乐从他面前走过,身后突然响起喊声:“余乐,你是余乐是不是,滑雪的那个?” 安保小哥哥身子一歪,很不敬业的去看余乐的脸:“呀,真是你?” 余乐倒是不认识这位新来的工作人员,但还是停下脚步,礼貌笑道:“来找丁瓒和张阳他们,我可以直接进去吧。” 安保小哥哥一脸为难:“你还有权限,但现在又不住这儿……得,你进去吧。” 余乐灿然笑道:“谢谢。” 突然升起的好心情,还让余乐转头对着门外的姑娘们挥了挥手,又是一阵尖叫声。 余乐最近在国内确实极火,新闻头条儿总能看见关于他的新闻,喜欢追体育明星的没理由不认识他,只不过冷不丁看见他出现在夏季项目的国家队公寓,确实有点儿出人意料。 但也正是这份意外,让喜提惊喜的姑娘们疯了似的叫,引得路上的人纷纷驻足,转头看了过来。 “谁啊?” “叫什么呢?” “叫门口那个吧?” “男的啊?” “就快放假了,这个时候拖着行李过来是什么意思?” 走一起的人隔着老远议论,没说两句,从身后快步走出来几个人。 这三个人在一起,光看背影就知道姓名。 华国跳水梦之队的世界冠军们,中间的是前任的“跳水皇帝”徐辉,左边的是制霸跳台的“巧克力男友”丁辉,还有年轻的跳台小将,张阳。 当他们三个人一起出现,迎着门口那人走过去的时候,熟悉的记忆瞬间就被唤醒,于是门外姑娘们朦胧的尖叫声突然就变得清晰。 “余乐!” “啊,是余乐?” “呦!余乐回来了?” “不是他还能是谁?这三个不都过来接了吗?” 这般说着,原本只是路人的众人们,自然而然地也跟了上去,还有人拿出了手机,当场就发了朋友圈。 【瞧,谁回来了?】 余乐回来的消息,像是一场飓风般,瞬间席卷了整个运动员公寓。 别说余乐在国内大火,就是在这个人才济济,遍布世界冠军的圈子里,也逐渐变成了传奇般的人物。 “那是一般人吗?都22岁了,换谁敢这个年纪换项啊?你说要是高尔夫还行,滑雪也算是吃青春饭的吧?他还真做到了。” “听说跳水二队今年都和自由式滑雪那边儿做了个人才输送合作,没成绩总不能继续耽搁下去,万一再来一个余乐呢?” “特么最近全国脸最肿的就是咱们了,当初余乐走的时候,我真没想到有今天,他拿了世界杯的冠军,我啪啪扇自己脸,脸肿了,但是真开心。” “余乐的成功是有那么好复制的?就算跳水和体操的人随便让滑雪队挖,能有第二个像余乐两年拿世界冠军的?之前又不是没尝试过联合调动,全国就这么一个余乐。” “余乐去滑雪这事儿啊,我是真的服了。” 如今传奇般的人物回来,无论远近亲疏,总是免不了好奇的想要靠近了看看。 余乐啊! 这可是余乐! 从我们夏季运动走出去,在冬季运动大放异彩的世界冠军! 要说还是我们夏季运动牛皮! 余乐本来是打算和兄弟们去食堂吃饭,结果走哪儿都被围观,打招呼想靠过来聊天的人络绎不绝,最后四个人一个合计,让张阳和丁瓒去食堂打饭,徐辉陪着余乐回宿舍。 余乐的行李箱重,徐辉接过去,死活不让余乐拿:“你倒着时差呢,这会儿头重脚轻的我知道,我吃好睡好,没看见我最近都胖了,体力也不小,我拿就是。” 抢不过来,余乐只能紧了紧身后背着的两块雪板,跟在徐辉哥身后往宿舍楼去。 才一进楼,就和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郭云泽迎面撞上。 这位游泳队的哥们儿,今年成绩不错,全国比赛竟然拿了个100自由泳的第一名,但第一名并不能改变他威武雄壮,却二哈行径的风格,看见余乐的下一秒,就“嚯”的一声,往后跳了三米远。 “你背后那俩玩意儿跟伊利丹的蛋刀似的,这是要砍谁呢。” 余乐被逗笑,上前一步和郭云泽拥抱:“一段时间不见,还是这么可乐,你拿了冠军说要请我吃饭,还作不作数?” “你拿了冠军不也要请我吃饭?就不能抵了?” “就不能吃两顿?” “诶!也可以!” 老熟人在一起,即便有些日子没有见面,三两句轻易就熟络了起来,说话间勾肩搭背的就走在了一起。 “余乐,你最近火爆了你知道吗?每天开手机都能看见你的脸,我都快吐了。” “也不知道谁全运会的时候成为了国民男友,你说你除了过于发达的肱二头肌和腹肌,还有什么地方好?” “腰,公狗。” “呵!”徐辉吐槽,“这是能自己说的话?脑子里都是肌肉吧?” “辉哥。”公狗腰·国民男友·郭云泽看见老大哥还是很恭敬,收敛了吊儿郎当的态度,老实地招呼了一声。 继而,又去拐余乐,“你怎么今天跑过来了?不是马上又有比赛吗?是第三场世界杯是吧?不好好备赛,来这儿浪什么?” 余乐笑容淡了一点:“不是正好路过,又要倒时差,就过来玩两天。” 说话间,他们进了电梯,余乐背后的“双刀”实在碍事儿,侧身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徐辉哥静静地看着自己,那目光仿佛洞悉一切。 余乐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就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就是……压力太大出来散心这事儿,说出口有点儿丢人吧。 电梯在余乐熟悉的楼层停下,徐辉推着行李在前面领路,走过长廊,停在一扇门前,转头去看余乐。 余乐沉默了两秒,迟疑着,将手指贴上了指纹读取器上,“滴”的一声,伴随着余乐重重的心跳,门开了。 这是他过去住的宿舍,现在丁瓒一个人在住。 丁瓒不是个能合群的人,余乐在的时候,他就余乐一个好朋友,余乐走了,他也没有改变自己和谁走的特别近过。 后来,在张教确定余乐已经在自由式滑雪队站稳了脚,不会再回来后,就打算把这宿舍还给中心,当天晚上,丁瓒都搬了进来。 这些,余乐都知道。 只是没想到门锁里还有他的指纹。 又或者说,这门锁的管理者指纹一直是他,丁瓒用的一直都是添加指纹。 或许是同样的房间,或许是熟悉的人,又或者是这一直没有变过的指纹锁,让余乐的鼻子突然一酸。 他垂着眸,看着自己手指,喃喃:“这房子……还留着呢。” 徐辉说:“虽然有点儿老套,但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永远是你的家人,高兴了难过了,累了想休息了,就回来。” “哥……”余乐眨了眨眼,努力把眼泪忍下去,他就知道辉哥什么都懂,因为这个人曾经就站在很高很高的位置,独自面对所有的压力,有着全世界最强大的内心。 “好了,有什么晚点再聊,先把你背后这俩玩意儿摘下来,跟蜘蛛精似的,就怕你一转身拍着我。你们滑雪队的安全距离是一米远吧?” 余乐瞬间又被逗笑了,眼角的湿润显得尤其的尴尬。 郭云泽虽然不太明白这气氛为什么时好时坏,但干起活来很麻溜,放好余乐的雪板,又把行李箱放进了柜子里,然后拖了个小矮凳往地上一缩,就立着耳朵听他们的聊天。 余乐在的时候,这屋里住他和程文海两个人,现在是丁瓒一个人住。 丁瓒脾气不好,彪的连张教都管不住,偏偏天赋强成绩好,所以教练们也就干脆不为难彼此,给了他一个人的单间。 如今丁瓒睡得就是余乐当初睡的那张床,因为都用的是队里发的用品,余乐坐在床上的时候,甚至有种自己从未离开的感觉。 徐辉见余乐眼神儿,就知道他又在想什么,便说:“丁瓒最近还是收敛了不少,谁还能永远是宝宝,总有长大的时候,以前要不是你让着他,早就长大了。” “还怪我了呗。” “那不是。听说你和现在队里的关系都不错,就你这脾气,是不是又养宝宝了?” “……什么鬼,什么宝宝……”余乐哈哈笑着反对,但想到白一鸣的脸时,莫名的有点儿心虚。 丁瓒和张阳回来的很快,食堂有提供外带的餐盘,把做好的饭菜一装,一提,轻轻松松就将饭菜带了回来。 不过看见郭云泽出现,张阳无奈:“郭哥,没带够你的,要不你自己去打?” “带那么多还没我的?没比赛也没打训练,将就着吃两口就完事儿。要不是余乐要备赛冬奥,我今天就张罗着出去吃饭,训练中心的涮羊肉可以吃吗?” “可以还是可以,但还是小心一点吧,乐哥的奥运积分都够了,冬奥会肯定要拿金牌,没必要为了这一口肉耽搁。” “那倒是……” 热腾腾饭菜摆在桌子上,有人坐在床上,有人直接站着,郭云泽坐在桌角上,用饭盒盖将就着吃。 食堂的口味始终没变,看起来每餐三十来种菜品,但一年四季也就这三十来道菜,以前余乐吃的多了,只觉得不咸不淡很没滋味,如今一口吃下,感动的余乐都快哭了:“唔!好吃!就是这个味!没想到隔了一段时间吃,这么好吃!” 抬手擦了擦眼睛,大口地吃。 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余乐的小动作,只要始终观察余乐的徐辉看见,他眉心蹙了蹙,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 老朋友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再加上这两年都是各自奋斗,光是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聊个遍就要很久,余乐说说自己,听听别人,眉飞色舞,时不时就爆笑一嗓子。 直到天都黑透了,饭菜凉的发硬,大家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筷。 食堂借的餐盘要还,虽然不用清洗,但也不能装着剩饭剩菜还回去,丁瓒、张阳和郭云泽收拾桌子的时候,徐辉对着余乐招了个手,把他叫出了门去。 门外走廊上没有暖气,温度骤然降低,余乐不明所以地跟着徐辉去了隔壁的宿舍,看着他熟门熟路地按下密码,进了张阳的屋里。 这小孩的屋子简直乱成了狗窝,一堆鞋丢在床底下,鞋里都塞着穿过的袜子,再被暖气那么一烤,这味儿是别提了。 徐辉脸色巨变,嘀咕着两个邋遢鬼,去开了窗户。 冷风进来,那刺鼻的味道这才散去。 余乐一路跟着,知道辉哥看出问题,只是好奇:“哥,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聊聊。” 徐辉站在窗户边,深呼吸了两口气,才像是活过来似的看着余乐,眸光瞬间很深:“你知道你今天有几次差点儿绷不住要哭了不?” “……我这就不能是激动的吗?” “别和我扯这个,情绪要不是绷得狠的,至于一点儿触动就掉眼泪儿吗?搁我面前装什么?你不是喊我一声哥吗?就不想和我聊聊?” 余乐抿抿嘴,好半天,才挠头说:“就是,挺害怕的……” 余乐不知道自己怕什么,但就是怕,怕很多很多,怕冠军是做梦,怕一次登顶就坠下去,怕让柴爸爸失望,怕不能兑现白一鸣的承诺,怕自己华国的世界杯滑的一塌糊涂,也怕冬奥会。 他知道是自己太紧张了,他孤注一掷地走上别人不理解的路,他成功地证明了自己,反而更怕失败。 无时无刻他不想走出去,想要让自己变得从容一点,告诉自己退一步海阔天空……可他能退吗?他退不了。 退会一步就是悬崖,他只能咬着牙往前走。 他绷得太紧了,变奏的琴弦只需要轻轻一拨,就能到落泪的程度。 他需要一个人谈谈。 只有辉哥,会掏心挖肺的对他好,会毫无保留的把所有的一切经验传递给他。 正是因为有辉哥的存在,才有了今天自由式滑雪队的队长余乐。 徐辉很少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余乐的倾诉,用理解的目光看进他灵魂深处,看不见的手拂过余乐不安的灵魂,一点点的让他放松。 说:“我知道,我都能明白,你不用担心我不懂,因为这些我都感受过。我被捧的很高,太高了,所以我也害怕掉下去的时候碎了。 有时候从台上跳下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个瓷器,会被撞的粉身碎骨。 期待是动力,但也是最大的压力,所有人都坚定地觉得你一定行的时候,他们从没有问过你,你是不是可以,而且你也不能给出第二个答案。 乐儿,我不想和你说些假大空的话,我就问你,你训练偷懒过没有?你比赛尽全力过没有? 就这两点,你做到就够了。 真的,这两点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不要想太多。” 从头顶抚到后背的手温暖厚实,与那让余乐信服的声音一起,缓缓地安抚着余乐的情绪。 余乐在这个过程里,绷紧的后背一点点变得弯曲。 一口浊气吐出,他放松下来,点头:“我知道,一直都很认真地去做每件事。” “嗯。”徐辉点头,不再说话,也不认为自己还有说话的必要,他知道怎么安慰这个状态下的余乐,陪伴,让他知道身边和他陷入同样的困境的人很多,空间,语言的力量在于点到即止,心理上的问题,能够解开的也唯有自己。 余乐转过头,眺望远处灯火,厚厚的云层被照出五彩斑斓的颜色,边缘处有弧形的银光,露出月亮蒙蒙身影。 “走吧,辉哥,他们应该忙完了。” “好。” 隔壁房间里还残留着饭菜的香气,丁瓒三人已经在桌前围了一圈,人手一个手机,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干吗去了?” “还和辉哥说悄悄话?是什么不能和我们说?” “行了行了,赶紧上线,辉哥一会儿还要回去,开黑三局,打完散伙。” “不是,你们还来真的?就辉哥和乐儿这两个菜鸡,确定不是开黑找虐,我一个人带不动你们四个啊。” “别废话,赶紧的。” 余乐挠挠头,从衣服里拿出手机,现下游戏。 其他人一看,一阵无语。 “没希望了,三局三输。” “不是吧?你还要现下?你这是新手机?买了多久了?就没玩过游戏?你过的是什么苦行僧似的日子啊?” “大家照顾着一点儿乐儿,程文海和我双排说乐儿现在都疯魔,天天不是在训练,就是在训练的路上。” “好了没有?好了没有?赶紧的吧。” 国家队员固然训练辛苦,但也没有完全脱离生活,年轻人们在一起,闲暇下来也会玩游戏喝奶茶下馆子,但余乐确实是有一年多没接触过这玩意儿。 在那紧张地吆喝声里,余乐笨拙地冲杀,手忙脚乱地团战,和大家一起笑,一起生气,继而在逆风局里听着耳边鼓励的声音,再次沉下心里,配合同伴,完成了一次极为有效,大快人心的反杀。 水晶爆炸的声响同时从每个手机里传出,畅快淋漓的感觉如期而至,余乐放下手机,傻乎乎地笑。 很久没有这么不动脑子的玩乐了。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在乎,只是单纯地快乐着,没有明确意义地笑。 第211章 不到九点, 三局结束,大家看着余乐开始打哈欠到流眼泪的脸,不再张罗, 约好明天聚会的时间,便各自散去。 余乐留在丁瓒房间里住。 可以去外面开房,但被丁瓒强力挽留, 出去再回来不知道从哪里抱了个铺盖铺在空床板上,喜滋滋地说:“看, 这不就能睡下了?你睡我的床,我自己买的乳胶垫, 睡着更舒服,我在这边将就两晚上就是了。” 余乐这会儿困的头重脚轻, 大脑迟钝,点头顺着他的安排,衣服裤子一脱,就倒在床上了。 熟悉的视野,熟悉的房间, 好像不久前他还一直住在这里,放松的身体由着排山倒海般的困意涌来。丁瓒说了什么, 余乐都不听不清了,眨了两下眼, 好像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一觉,余乐睡得非常地沉。 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上午的八点, 还有种没有睡够的感觉。 他掀被起身,愣了一会儿神, 才想起自己此刻在哪里。 丁瓒不在房间, 他大学已经毕业, 冬季也不用出早操,想来是去打饭。 余乐想想,自己确实是被关门声吵醒。 洗漱之后,丁瓒果然带着早餐回来,清粥小菜,配上包子鸡蛋,早餐就解决。 余乐胃口不好,勉强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碗筷。他过去一个月都在欧洲训练比赛,时差乱的一塌糊涂,睡了那么长时间的觉,身子还是乏的不行。 “今天上午训练,你要过去吗?”丁瓒期待地看他。 余乐点头:“去,看看张教,顺便把礼物直接拿给他。” “那赶紧的,再磨叽就迟到了。” 再出门的时候,两人都斜肩背了个背包,跳水队的装备本来就少,余乐难得有种轻车简行的轻快。 通勤车就在大门口的路上等着,九点以前坐个五成满就可以发车,九点以后半个小时一班,来往于公寓楼和训练中心。 余乐上了通勤车,又遇见不少熟人,羽毛球队的师姐,乒乓球队的师兄,车厢一眼扫过去,最差的都是个全省冠军,世界冠军也有好几个儿。 这院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冠军,然而余乐这个新晋的世界冠军却格外地稀罕。 他被围着,所有人都好奇自由式滑雪这个项目,好奇他在过去两年时间里是怎么做到的成功转项。 当然坡面障碍技巧这项运动因为它潮流炫酷的特性,同是年轻人的世界冠军、全国冠军们,也免不了被那些五花八门的技巧吸引,连带着余乐也帅出了一种“未来科技感”。 “余乐,回头教我滑雪啊。” “在雪上做那些技巧难吗?” “你的比赛我还真就看了,当时我还和马永说看余乐拿冠军了,结果没过一个月吧,就看见你了,是真厉害啊。” 还有人直言:“没想到啊,当初你走的时候我其实挺不能理解的,老徐走了,轮也轮到你,你和丁瓒又能差多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拿个金牌。这么长时间都熬过来了,怎么到了最后却先放弃了,那可是滑雪,咱们华国就没听说过谁滑雪厉害。我就想你跑过去行吗?这事儿办的也太蠢了。” 说这话是前年奥运会拿了乒乓球男单第二名的师兄,说道这里睨着余乐笑,单薄的单眼皮飞扬而起:“蠢的是我自己,你要是没那把握,你能过去吗?是吧。” 余乐摸着鼻子笑:“其实挺复杂的,也没你想的那么容易,算是一步步地逼到那个份儿上,不走是不行了。” “别说是逼的,还是自己选的,总之现在成了,世界杯的冠军,就你那运动顶格了吧?你就说值得不?” “值!”余乐肯定地点头。 通勤车穿过京城早上还略显清冷的街道,载着热热乎乎的一车人来到了四环外的训练中心,大门徐徐开启,进了中心内。 这是一座占地极大的综合运动区域,光是足球场和其外围四百米一圈的塑胶跑道,就有四个,一路过去都是各种室内室外的训练场馆,密集的哨音隔着老远都能穿透车窗玻璃,落在耳膜上。 还是一样的,什么都没变。 就连那颗枝丫茂盛的老树,也只是抖落了一身的旧装,在晚冬的天空下孤傲地站着,等着春天的来临。 大巴车在游泳场馆的区域前停车,余乐与车上的师兄弟们挥手告别,一步迈入了冷风中。 训练中心占地辽阔,四周空旷,冬季的气温比公寓楼那能低上一两度,路边的花坛里还散落着未化的冰雪,顽强的植物在寒雾里凛然矗立。 从两个花坛的中间走进去,前面就是一栋由砖瓦水泥和大幅玻璃组成的建筑物。 相较于城里游泳馆的气派,这栋建筑物显然更为简洁也更为实用,包括建筑物屋顶铺开的光辐设备,在夏季的时候也能起到省点儿空调换气的电费作用。 总之,就是没什么变化。 余乐在跳水队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在进了游泳馆后,丁瓒绕进了更衣室,余乐直接走的大门。 在走进训练场大门的瞬间,和滑雪是完全不同的感受,过于潮湿的温暖气息迎面扑来,好像瞬间身上就裹上了一层薄薄的膜,汗水也涌了出来。 余乐边走边脱衣服,视线从那片蔚蓝的,冒着白烟的泳池上移开,看向了背对着自己坐在藤椅上,埋头快速书写着什么的男人背影。 快走两步,到了近前,余乐未语先笑,喊了一声:“张教。” 张建坤猛的扭头,以一种甩断脖子的力度,仰头看向余乐。 惊讶。 继而惊喜。 “余乐!” “张教!” “哈哈哈哈!” 两人开心地抱在了一起。 余乐和张建坤的联系一直没有断过,余乐是很感恩的性子,过去几年一直被张教照顾,逢年过节,或者是有什么天气变化,只要是让他想起了,都会打个电话过来。 也不需要说什么,问候一下,再说上两句话,但情谊就这么维持了下来,即便离开快两年,余乐也和张建坤没有太大的生分。 “你小子最近不错啊,这一个月刷新闻,就看见你的新闻了。” “想要调整一下?也行,比赛压力大,尤其东道主的压力更大,这我明白,你尽管留在这儿玩,什么时候感觉好了,什么时候再走都行。” “我和你说啊,东道主优势和东道主压力从来都是光影并行。你状态好赢了,人说是你的东道主优势,你输了,那就是不抗压,口诛笔伐能喷死你,呸!外面说半个字你都别听进耳朵里,他们懂个屁。” “你们柴总身体还好吧?你有压力这事儿也可以跟他聊聊。柴总这个人我是佩服的,能力有,心态好,说实话总教练这个位置最是吃力不讨好,能干好的还真没几个人,你们自由式滑雪能有今天,就冲着他死皮赖脸的从我这里挖人不够,还要吸我血的黑心黑面,他早晚都能成功。” “这不,我们和你们自由式滑雪做了一个联合招募计划,以后就像体操队一样,想尝试一下滑雪的都可以去看看,你们梯队培养薄弱,我们底子厚啊,万一有些孩子就像你一样,总不能把人耽搁了。总之啊,最近都挺好啊。” 张建坤一边带训练,一边和余乐聊天。 余乐拖了个藤椅坐在张建坤身边儿,一模一样叠着二郎腿的姿势,穿的整整齐齐地,看着丁瓒张阳他们从水里爬出来,一路颤着上了十米的跳台,再哆哆嗦嗦地翻下来。 跳好了没人说,跳差了就会被骂。 “世界第一”在教练眼里也还有一堆可以改进的空间,唯有不断训练,不断调整,才能精益求精。 “咻——!”的一声锐响。 隔壁游泳池里传来整齐划一的入水声,水花四溅。 短暂的潜泳,再一冒头的时候,强壮的郭云泽一马当先,在水中划出翻涌的白浪,犹如猎食的大白鲨,在大海里横冲直撞。 从余乐的角度,可以清楚看见他被牵扯出线条的后背肌,和那高高隆起的肱二头肌。 凶猛无匹。 看到这里,余乐想到什么,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腿。 换了个运动,锻炼的肌肉群不一样了,他现在就剩下个大翘屁股,夏季里的T恤要是没有遮挡上半个臀部,他都不好意思穿。 训练中途,所有人起水休息,余乐再度被围上。 队里新进了几个小孩儿,不过这些孩子余乐都有点印象,各个都是全国青少组出来的冠军,往年队里的假期集训都能看见他们,如今到了时候,招进队里便是理所当然。 一名还没有褪去婴儿肥,看起来颇有几分珠圆玉润的小丫头好奇地问:“乐神,谭婷姐真的做手术了吗?网上都在说她做了那个,那个……真的有用吗?我也想做……” 余乐扬眉:“这个我觉得还是谨慎一点更好,谭婷这两次世界杯虽然都有些进步,但适应的过程还是有点慢,它并不是万能的,更不可能做了手术就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我觉得比起物理上的变化,它赋予的应该是一种心态上的觉悟。” 还有一点余乐没有说。 谭婷去做手术是因为她不得不去做,她的发育有点过头了,其他女性求而不得的优势,对于她来说就是完全的累赘,这才是她必须去做的原因。 但凡她发育正常一点,相信身边儿的人都会阻止她,要爱护自己,和自己的身体。 还有情窦初开的小女生怯生生地问:“白一鸣生活里也是那样的吗?不爱说话不爱笑,就是……特别酷帅那样儿。” 余乐抿着嘴笑,深深地看了一眼说话的小师妹,点头:“严格说来,生活里的小白比你们了解的白一鸣还要不爱说话不爱笑,是个很简单的人,我估计他要不是读国际学校,高考考个985.211一点问题都没有。” “听说何宇齐奥运会结束就要退役,是真的吗?” “有可能吧,他是这么想的,但队里放不放就不知道了。” “乐哥,你可以帮我要张他们的签名照吗?” “可以,不过你就在这圈子里,冠军可不稀罕。” “滑雪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 “就是特别酷,而且感觉很贵的样子,你们一套装备要上万吧?” “普通的差不多,要是定制就要贵更多。” “哇哦!!” 余乐成了十万个为什么,问题越问越多,停不下来,余乐在那接踵而至的问题里很多时候甚至都来不及思考。 然后就有人问了:“乐哥你不是还有比赛吗?不着急训练吗?” “急啊。”余乐想都没想地回答后,停顿了一下,又说,“但我也该休息几天了,休息是为了走更长的路。” 中午回去的时候,小队员们跑到他屋里,轮流欣赏把玩了一翻滑雪世界杯的奖杯,心满意足后,又一股脑的离开。 再度睡在床上,好像就没完全醒过的余乐,很快就又开始发困,好在今天能够听清丁瓒说些什么。 丁瓒问他:“下午训练还过去吗?” “不了。”余乐揉着眼睛,“你起来小声点儿,我多睡一会儿,下午打算去街上买个手机壳,耳机也不好用了,我去逛逛。” “要不等我训练完了,我们一起出去,我正好也要买东西。” “也行,那我就多睡一会儿。”余乐打着哈欠,“在国外这个时候在睡觉呢,不行了,脑子要停摆了。” 迷迷糊糊的,余乐听见丁瓒说:“你是够累的了,昨晚上睡觉还打呼噜,余乐,你睡觉打呼噜啊!!” 余乐闭着眼睛呵呵笑:“真的困狠了,担待一下吧……” 这一觉,余乐睡了足有五个小时,一直到丁瓒训练结束回来,他才醒过来。 这下,才算是睡足睡透了。 才从水里出来的丁瓒脸上润润的,然而皮肤还是有种淡淡的褐色,配上有着一双浓密睫毛的大眼睛,十足的异域气息。 余乐和他走在一起,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从那干爽的头发中飘过来,突然就有点惋惜,今天没有下水游一游。 出了门,张阳和他的室友一起赶过来,等到了楼下,郭云泽又带了两个人等在门口,队伍逐渐扩大,两辆车再杀到大商场,徐辉就等在那里。 高高瘦瘦,年轻健康的小哥哥们结队出行,换来商场里男男女女的驻足张望,幸好他们都戴了口罩,一时间还没有人认出来。 男孩子们逛街不是逛街,单纯就是买了东西就走,定下集合的地方,半个小时后碰头,就各自散开。 余乐买了副新耳机,又换了个手机壳。中途丁瓒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递给他一袋栗子,这个可以吃。 热乎乎的蒸板栗,还有桂花的香味,香甜软糯,填了余乐空荡荡的肚子。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按理来说完全可以去楼上吃自助,有一个算一个,绝对可以吃回本。 然而大家顾虑着余乐忌口的禁令,买了些小吃勉强垫吧垫吧肚子,就杀进了桌游室里玩剧本杀。 满脑子就知道训练和成绩的余乐,再一次落伍了。 但不妨碍开心地看其他人表演。 就是,很放松吧…… 自从有能力去争夺冠军后,他就不停地在逼自己,最近一段时间,脑子里似乎除了成绩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他不看新闻,不搞社交,本应该躺在床上玩手机放松一下的时候,都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想着今天自己还有什么没有做,什么没有做好。 这太不健康了。 人活着,不可能永远不出错,永远完美,这样不断地质疑下去,只会越来越不喜欢自己。 这些余乐都知道,只是他没办法在熟悉的环境里,一个人走出来。 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机会,有这么一群他信任也信任他的同伴,陪着他,只是单纯地玩。 当又一轮的笑声响起的时候,余乐也笑的很开心,这种傻子一样的笑,好像很久都没有过了。 夜深了,临近门禁的时间,聚会散场。 在离开前,徐辉将余乐叫到身边儿说:“感觉一下自己准备好没有,如果不够再给自己多两天的时间,明天我们再陪你出来玩。” 余乐点头:“不用了,我觉得现在就差不多。” 徐辉扬眉:“现在?” “嗯,每个人都不一样,我可能永远不可能放松下来,所以这个程度就够了,最后一站的世界杯很重要,我该回去了。” “好。”徐辉拍着余乐的手臂,捏了捏,“祝你比赛大获成功。” 第二天,丁瓒出门训练的时候,余乐也再度背起了他的雪板,在丁瓒夸张的大笑里,嚣张的在身后交叉成一个巨大的“X”形状。 丁瓒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口,接他的车已经等在这里,帮着余乐装好行李后,丁瓒目露不舍地说:“下次再来京城就住回来,这次你有比赛我也不好打扰你,等你不忙了,咱们好好吃吃喝喝聚聚。” “行。”余乐也不舍团聚的时光,但最后还是挥手离开。 总会再见的,就算不当运动员了,他们也还是朋友,只要有心,这份情谊就永远不会变。 车是路未方帮他找的,体育局里调度的接送小车,走高速路不到一个小时就能抵达目的地。 从热闹的大都市里驶出,上了高速公路,初初是一马平川,逐渐进入丘陵山峦地带,白雪覆盖了大山,向阳面露出嶙峋的褐色山体,背阴面却是厚厚的积雪。 这是一种从热闹到平静,从狭窄到开阔的过程,余乐回味那难得的两天闲暇时光,同时又归心似箭。 他对徐辉说:每个人都不一样。 因为认真地对待自己的未来,就是他的个性,也是能够成功的秘诀。 两天,足够了,足够他积蓄出更强劲的力量,冲击世界杯的最后一枚金牌。 …… 张口子云顶乐园是这次华国自由式滑雪世界杯的举办场地,也是下一届的华国冬奥会的举办场所。 就像它隔壁的龙起山滑雪场,不久后也会大兴土木,为冬奥会筹备建设。 目前来说,这滑雪公园设施设备还是有三四年历史的“老东西”,余乐在这里度过了整个十一月份的训练期,要不是必须参加两场世界杯,他应该还留在这里继续训练。 到了地方,就是余乐指路了,熟门熟路的带着司机穿过雪山下的小镇,随后驶进他们集训入住的酒店,直至在大门前停下。 “谢谢您啦。”余乐下了车,吸入一口沁人心腑的冰冷空气,一切都是熟悉的感觉。 重整旗鼓,大雪山,我又回来了! 余乐这次滑雪板没有背在身后,而是两个并在一起,被他提在手上,另外一只手推着行李走进宾馆。 宾馆大厅里出现了很多外国面孔,他们有的站在电梯门口等电梯,有的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还有的在墙边角落里和同伴交谈。 余乐一眼扫过,没看见眼熟的人。 自由式滑雪有五个小项,再加上随后会举办的单板公园滑雪世界杯,哪怕“世界杯”有门槛,参加比赛的选手和他们的团队总人数也超过一千人。 余乐滑雪的时间不长,仅仅只能关注坡面障碍技巧这么一个小圈子,大部分人是不认识的。 但是他们认识他。 随着余乐走进宾馆,很多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 他们认出了他。 今年在坡面障碍技巧大出风头的华国运动员,国外的媒体经常会报道关于他的新闻,余乐在国外说不定比国内还要火。 论滑雪的普及度,华国还真就不如国外。 “余!”有开朗外向的人,主动向余乐挥手。 余乐不认识,但依旧礼貌地回以微笑。 但也有人很没有礼貌地直接拿手机拍他。 这种行为全世界都没有任何一个法律条文明令禁止,所以余乐也只能无视那闪动的闪光灯。 他来到前台,还没说话,漂亮的小姐姐就将房卡递给他,甜甜地说道:“还是那个房间,您说过不用换房间,我们就给您留下了。” “谢谢。”余乐拿出小费放在了台面上。 华国没有收小费的习惯,但经常接待外国游客的宾馆有,余乐在欧洲比赛一个多月,身上常备零钱,如今提供服务和支付费用等价交换,双方也都很自然。 当然,作为自己人,前台的小姐姐提供了更多的服务。她招呼路过的同事,让他帮余乐把行李送到房间,被余乐拒绝后,小姐姐只能说:“训练顺利,比赛加油。” “谢谢。”余乐挥手,走进一直在等着他的电梯。 云顶宾馆长期与国家队合作,进了雪季会有七八个,有时候甚至有十多个训练队在这里集训,所以在顶楼留了六层作为青年公寓,只入住集训队员和团队成员。其他来自各国的选手会分散在宾馆的主楼,以及后面大片的别墅酒店里。 为自家人提供的专用房间设施设备没什么特殊,但好在不是谁都能住进去,滑雪是一项很有魅力的运动,有些国外运动员私生活比较复杂,反正不去想倒是没什么,但能够区分开来还是很好。 电梯一直上到22层才停下,余乐拿着房卡走出去,来到了他住了一个月的房间,“嘀”的一声房门刷开,暗沉的房间里一个人猛的掀被坐起来,愣愣地看着他。 “小白。”余乐先招呼着。 白一鸣揉揉眼睛,躺回去拿起了手机,手机的光晃在他惺忪的眼上,在这个过程里眼眸逐渐清明。 “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你继续睡,我也想睡一会儿。”余乐放轻脚步,怕影响了白一鸣接续的睡意,将行李堆在墙角就去了洗手间洗手洗脸。 一转身,白一鸣站在门口看着他。 余乐笑:“睡不着了?” “应该能。”白一鸣绕过余乐走向马桶,余乐先一步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白一鸣出来的时候,余乐裤子还没脱下来,正打算也睡一觉,白一鸣却走到窗户边,将窗帘“唰”的一声拉开。 屋里瞬间通明。 白玉似的雪山犹如一幅画卷似的铺展在余乐眼前,蓝天白云,辽阔的视野瞬间冲淡了余乐本就不多的睡意。 白一鸣脸上还挂着水珠,光线一照,细细嫩嫩的像颗小白菜似的俏生生地立在眼前,还有几分睡意的眼落在余乐的脸上,看的很是认真。 余乐扬眉。 白一鸣点头。 “怎么?” “还行。” “什么?” “玩一下好了很多。”白一鸣说完想了想,补充一句,“那几天笑的很牵强,这样就好。” 余乐摸摸脸:“观察挺仔细,我都没发现。” “都能看出来,柴总昨天开会还提到你,说要是不行就找心理医生了,你需要吗?” 余乐想了想:“应该不用吧。” “我也觉得。” 余乐继续把裤子脱下来,团吧团吧就丢到了窗户前的单人沙发上,白一鸣理所当然地拿起来,三两下叠好,又放了回去,这才看余乐:“别睡,吃过午饭再睡。” “我知道。”余乐钻进被窝里,舒服地叹了一声,“我就是躺一会儿,玩玩手机。” 白一鸣表情变化,定定地看着余乐,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余乐就笑:“是不是觉得我为啥不训练了?这就是疗效啊!疗效!我这两天都特别困,总想睡觉,睡醒睡够了,再睁眼心情就能好上不少。是不是有一种叫做睡眠疗法?” “……”白一鸣还是有点儿不习惯,绕着床回去的时候,就一直看余乐。 余乐就饶富兴致地与白一鸣对视:“你最近都不刷题了,一点儿压力都没有?” 白一鸣把枕头掀起来,露出了下面的同步练习册,“昨晚上刷了。” “啊!还是你厉害,每次看见你刷题减压,我都惊叹。” 白一鸣继续说:“刷到半夜三点。” 余乐叹息。 但白一鸣今天的倾诉很强,还在说话:“乐哥会觉得和我一起很无聊吗?” “啊?” “因为无聊,所以觉得不开心。” “没,不是,你想说什么,直接说,我糊涂了,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还是因为我的成绩,我说过的话,所以和我在一起只会有压力,才会离开去调整。” 余乐已经完全坐起身,想了想,不太确定:“因为我去找丁瓒他们,所以你不开心?” “嗯。”白一鸣很乖地点头,垂下的眼眸在眼睛下方落下大片的阴影,年轻人的嘴角抿紧,淡声说着,“我的想法如果给乐哥压力,很抱歉,我以后不这么想了。” 余乐已经掀被下床,他为难地想着该怎么安慰这个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推,自责的小孩。 最后他伸出手,揉了揉白一鸣的脑袋,接着手腕用力,往后一推,看着被推的摇晃的年轻人惊讶地抬头,笑道:“刷一晚上的题,就得了个这么样的答案,看来用处也不大啊。别胡思乱想的,行了,不睡咱们出去走走,亨利他们过来,作为东道主该主动一点。” 长篇大论的安慰不是余乐的风格,既然他走出当前的环境可以减压,那么同样的办法用在白一鸣的身上也是有效的。 白一鸣不是没有压力,只是他太强了,压力远没余乐大。但一个人在熟悉过分的环境里久了,难免无法控制过于散乱浮躁的思绪,这也是为什么国家队员会有很多的集训点,时不时还要搞点团建。 他们这个职业,注定了是在厚沉的压力下,拼命前行,每一步都很难。 才脱下的裤子又穿上,等着白一鸣梳洗的功夫,余乐给亨利他们发了消息过去。 没有一个人回复。 也对,他们时差都倒的这么辛苦,这帮子老外只会更加痛苦,这会儿估计还在被窝里睡大觉。 不该去打扰他们,但话都说出口了,余乐干脆带着白一鸣下楼瞎逛。 两个男人能逛什么,真就是瞎逛。 跑去健身房看一眼,又去游泳池和自助餐厅转一圈,然后去前台租了个小电驴,余乐骑着车,载着白一鸣在别墅区里转来转去,最后按了两下喇叭,“叭叭”,神气地开出了宾馆大门。 一直安静跟着的白一鸣终于开口:“去哪儿?” “不知道。”余乐在冷风里嘶吼。 白一鸣沉默了一会儿:“去镇里吗?” “不知道!”余乐继续大声回应。 白一鸣这次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余乐微微回头对白一鸣笑:“看看山,看看雪,看看树和草,没有目的,没有时间,走到哪儿是哪儿,想回去就回去。” “……”白一鸣闷闷,“乐哥在原本的队里,学了很多……” “对啊,所以我就用在你身上了,我现在挺轻松,你也轻松一点,单纯地玩玩不好吗?” 然后余乐听见风里传来的声音:“好。” 他们骑车在镇里绕了一圈,穿梭在车辆和人群中,最后却连车都没有下,就又绕了回去。 路过宾馆过门而不入,一路开到了缆车站,但余乐提前在拐上了一个岔路,那是他们从没有去过的地方。 往山上开的小路清扫的很干净,没有积雪的路面干爽平整,道路两边栽种的松柏像列兵一样整齐列队。 电摩托的动力不足,载着两个成年男性实在有点吃力,慢慢悠悠的,摇摇晃晃。 直到小路到了尽头,竟然是一处平台。 “原来是个停车场啊。”余乐一脸失望,还以为这上面有什么好玩的。 将电摩托端正地停在一个停车位上,余乐的目光落在了围墙上挂着的冰层,找来树枝去戳,冰层松动悉悉索索地落下,在地上砸开大朵的雪花,露出围墙顶原本青黑的颜色。 余乐转头去看白一鸣,笑的眉眼明丽,将树枝递给了他。 白一鸣沉默着把百米围墙上的冰层都戳掉了,还有几分意犹未尽地挥了挥树枝,偏头倾听那划破空气时,“嗖嗖”的破空声。 余乐就像看着小孩儿胡闹的家长,坐在摩托上耐心地等待,目光里都是纵容。 然后大声喊道:“白一鸣你好无聊。” 白一鸣眉梢一扬,眼眸凌厉:“你找的地方。” “我让你把围墙都剔光头了吗?” 白一鸣没说话,把树枝架在了余乐脖子上,对视几秒之后,嘴角一点点勾出曼妙的弧度,染了温度的眼眸让这冰天雪地的大山里,多了些靓丽的颜色。 之前那个抑郁自闭的小孩终于走了。 余乐就喜欢这样冷傲张扬的白一鸣,神气极了! 第212章 心理病是运动员非常常见的病症, 比断手断脚还要来的凶猛,却又悄无声息,更不能怠慢无视。 余乐是个对别人敏锐, 对自己也敏锐的人,他知道自己有问题就会积极地寻找办法解决。 但白一鸣不行,他似乎天生不擅长处理情绪, 他只会把所有糟糕的东西往深处压,一直压, 压到无法承受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余乐从辉哥身上学到很多,或许辉哥也是得到了他的前辈指点, 但是这种团结互爱的精神,就像不断传承的种子, 只要还有爱,就永远不会消失。 辉哥陪他玩,他就陪白一鸣玩,说什么都是废话,不如身体力行地告诉他, 我在,我有, 我陪你,永远。 回程的时候, 别扭了一路的小孩儿终于愿意抱住余乐的腰,余乐在风中冻僵的脸笑的像个傻子, 嘀咕着:“冷死了,冷死了。” 白一鸣又抱紧一点, 并紧手臂护住余乐的前心, 又用胸口和脸护住他后背, 担忧:“回去喝姜汤。” “行,还得洗个热水澡,太冷了。” 因为特殊经营的关系,酒店里常备姜茶,不过需要去餐厅自取,余乐他们回来的时候午餐的第一批客人已经开始就餐,来自全世界的选手,不管乐不乐意,都要品尝一番地道的华国料理。 余乐喝了两杯滚烫的姜茶,直到身上冒了一层汗,寒意才彻底驱逐。 他们搞冬季项目,成天和冰雪打交道的人,很清楚怎么处理这类问题。 “先吃饭,回去再洗?”余乐问白一鸣。 白一鸣点头,放下喝完的姜茶,率先走到了取餐区。 这一次,认识余乐,余乐也认识的人多了起来。 先是比利在招呼余乐,摇晃着手机,表示他看见了余乐发来的消息。然后是和安格尔在一起的雅克,他们招手让余乐和白一鸣过去。 后来亨利和盖伦也出现了,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亨利高兴的和余乐拥抱,盖伦冷着脸无视了余乐,独自走到了取餐区。 气氛略微有点尴尬。 亨利还说了个小道消息:“盖伦有向雪联申请退赛,结果还是来了,听说和他的赞助商有关系,今年盖伦的压力很大,我就没见他笑过。” 余乐想想,看来盖伦也需要一次心理疏导了。 在这样残酷的竞争里,大家都不好过。 “约拿呢?”余乐转口问道。 “还没有过来,他比完赛就回瑞国集训,这次应该会鼓捣出一些大东西出来。余,你和约拿还有一场比赛,关系到最后的冠军,你准备好了吗?” 从回来到现在连滑雪板都没穿上过的余乐,自信地回答:“当然,已经准备好了。” 辉哥说:你训练的时候偷懒了吗?比赛的时候尽力了吗? 余乐在心里回答:是的,没有偷懒,我尽力了。 所以,我已经准备好了。 亨利笑眯眯地看着余乐,拜托道:“我昨天过来就一直睡到现在,下午不打算睡了,想去雪山看看,你当导游?” 余乐却没有逞强:“我需要睡个午觉,大概两点半都够了,可以吗?” 亨利点头:“当然。” “那下午见。” “好的。” 午饭一直在聊天,吃的很慢,白一鸣很早吃完,不耐烦地看着眼前话多到停不下来的一群人,脚在地板上一点一点地像是数着时间。 后来回到房间,白一鸣就对余乐说:“应酬让人很不舒服。” 余乐就笑:“还好,还好啦。” “不觉得耽搁时间吗?” “又不是天天这样。” “你下午还要陪他们去山上。” “正好我也找找感觉。” “……在你眼里,好像什么都好。” “不然呢?” “……”白一鸣不再说话,闷闷地把被子往鼻子下一拉,闭上了眼。 余乐侧躺面对白一鸣,盯着那团身影看了一会儿,说:“下午你要一起去吗?” “……”没有回答,但就在余乐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小小的声音说,“去。” 云顶公园是国际级的滑雪场,除了拥有任何一个滑雪乐园该有的设施设备以外,这里还有41条雪道,专业雪道就有12条。 其中除了世界杯时需要用到的赛道被暂时关闭以外,其他雪道和游乐设施都开放营业。 一月份,是华国滑雪最好的季节,高质量的赛道让余乐和他的国际友人们玩的非常尽兴,同时也在这个过程里适应华国冰雪的脚感。 足足玩到快五点,天色发沉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但是才一回到更衣室拿到手机,余乐就被上面的十多个未接电话惊呆了。 路未方和柴明都给他打过电话,不知道是什么急事,余乐急忙回拨了回去。 路未方说:“飞检的过来了,他们要见你。” “啊!?”余乐惊讶地发出声音。 余乐匆匆回到宾馆的时候,天还没有黑尽,但大堂的灯已经点亮,他从游览车上跳下来,先一步就要走进大门,追上来的亨利不放心地问了一句:“确定没吃什么东西吧?” “没有。” “怎么这个时候。”亨利面色古怪。 余乐稍微多想了一点,是不是有人投诉了自己,明明过两天比赛,还要做违禁品的尿检,这个时候跑来做飞检有什么意义。 但来不及多想,在门口被路未方接上后,他就匆匆进了电梯。 其他人没有和他去挤同一辆电梯,留在后面聊起了这件突发事件。 大部分人也有这种感觉,这个时间点的飞检很有意思,就像是为了遏制余乐而来,总之让人感觉相当不好。 还有人猜测:“是不是盖伦……” “咳,不要胡说,不可能是他,R国的那个倒是有可能。” “对,确实更有可能。” 白一鸣在一旁听着,眉心微微蹙紧。 不过余乐在见到马克·赫兹里特后,所有的猜想就不成立了。 马克·赫兹里特被邀请担任过利智综合公园邀请赛的主裁判,和余乐就有过接触,后来余乐在国际雪联创建个人目录,马克·赫兹里特还是他的支持者之一。 如果马克带有目的性的过来飞检余乐,对马克立场其实很不利。 然而这也正是马克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马克早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他,同行的人手里还拿着一个随身摄像机,从余乐进门开始就对着他拍摄。 双方没有过多的寒暄,马克一副不认识余乐的模样,公事公办地亮出身份,随后出示了国际雪联的通知,同行的医护人员就地采集了余乐的血液样本,尿液样本也有人一直跟着余乐进到洗手间,亲手接过来封存后,那台随身摄像机才关闭。 气氛这才好转,马克的脸上也有了亲切的笑容,他拍了拍余乐的肩膀说:“吓着你了吧,是有点突然了,但是你这个赛季的成绩非常好,我们后台做数据的时候发现,你一次飞检都没有过,我不得不匆匆赶过来,让你紧张了。” 顿了顿,微笑:“最近有很好地控制自己的饮食吧?就快冬奥会了,我相信你们的教练团队不会让你做任何危险的事情。” 余乐点头。 他没什么好紧张的。 只有犯错的人,才会害怕检查,再说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每次国际泳联那边儿的人过来飞检,他也会跟着一起做检查,流程熟悉,今天的操作也完全在规章程序里。 马克看着余乐的眼睛,点头:“所有人都在对我夸奖你,你确实是个不错的小伙子,现在正事办完了,放松下来,准备你的比赛吧。” “好。”余乐向马克告辞,接待的工作被路未方接手。他们双方虽然对彼此的印象很好,但比赛在即,现在显然不适合同行。 余乐从会议室出来,直接去了餐厅,就看见白一鸣和亨利他们等候在餐厅门外,程文海也在,他们都没有进去用餐,见他出现,一拥而上。 “都还好吗?” “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个时候过来吗?” “是哪位检查官,或许我认识。” 被大家担忧在意的感觉很好,余乐笑着解释了马克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继而大家都哭笑不得。 “这是什么意思,或许用我理解的,国际雪联是因为没想到你成长的这么快,所以手续没有齐全的意思吗?” “哦,天呐,你已经拿到第一名了,却一次飞检都没有做过。我已经做了五次飞检,还没见过冠军的影子,这个差距简直让我心痛。” “余,你真是个让人嫉妒的家伙。” 余乐忍着笑。 他也觉得这事情有点儿离谱。 夏天的时候,他去利智参加邀请赛,马克就说他可能会来华国一趟,那时候无论是他,还是马克,都以为这个赛季余乐还是只能低空划过,按照他的成长轨迹,应该在下个赛季才有实力竞争冠军。 “你是吃了金坷垃吧。”程文海听见这件事的时候也咂舌,继而调侃余乐。 “太疯狂了,第二个赛季就拿冠军,别说国际雪联那些老头儿跟不上你的节奏,我现在都觉得你和我不一样,你是不是摔断手的时候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或者是重生了一次?” 余乐笑骂:“少看点儿网络小说吧。” 程文海正经:“这和看小说有什么关系,我是看的懂小说的人吗?明明是你强的离谱,简直不正常。” 余乐就深深看着程文海,“海子,你呢?你也只转项了两年,今年就拿到了世界杯的名额,说不定下个赛季,或者下下个赛季就能拿到奖牌,你也不正常吗?” 程文海翻白眼儿:“在你光芒下,我已经黯淡无光了,别提了好不好,我那点儿骄傲自满在看见你的时候碎的稀巴烂,不能比,不能比。” 余乐拍了程文海的脑袋一下。 不过余乐临赛前飞检这事儿,还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 他们道听途说,加上自己的想法,很快就有了一套自己的逻辑,【余乐的成绩一定是吃了违禁品,不然怎么可能成长的这么快。】 【对,今年的华国太强了,他们一定研究出了什么可以逃避惩罚的药品。】 【我也是这么想,否则这个时间段,飞检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 【滚吧,吃药狗!】 这样的声音在国外知名的社交软件里很快流传开来,一天的功夫,留言和点赞数就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目。 国内得到消息,虽然不明真相,但显然会坚定站在自家国家队员的这边,几个大V一加入讨论,可怕的号召力,瞬间让无数华国人涌入油管,展开了一场没有意义的骂战。 火上浇油。 马克在得到消息后,很快就找到了柴明道歉,他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虽然他已经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在国际雪联上公布了这个次飞检只是正常的工作,但只想发泄情绪的各国网友,显然并不买账。 “我相信华国国家队的素质,也相信每一个运动员都是凭借实力获得奖牌,但检查结果出来需要一段时间,希望你们稍安勿躁,我现在就马上回到总部,尽快让这件事平息。” 柴明闻言只是牵着嘴角笑了一下,对马克说:“离开前需要麻烦您一件事。” “当然,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白一鸣、谭婷、何宇齐、张佳还有我们进了世界杯的这群孩子的检查,干脆一起做了吧。” “……”马克愣了一下,继而苦笑,“也好。” 华国队全部做了飞检的消息,有像是燎原的星火一样在网上传开。 一部分人偃旗息鼓,【看来华国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让所有的队员做检查,就是因为他们问心无愧。】 但一部分人更疯了,【一定是余乐的检查出现了问题,所以华国的其他队员也要接受检查,这次的华国世界杯华国人都禁赛吧!】 这些争议对余乐他们是有些影响的。 所以柴明开会仔细说明了情况,并且严禁队里的任何人在结果没有公布前,上网发出声音。 同时宣布比赛前的适应训练变成封闭式训练,不但禁止上网,还不允许单独行动,只能同队去雪场,同队回来。 大家对这个决定都表示接受。 因为他们都知道,柴明是为了保护他们。 虽然这是华国主场的比赛,但也会有国外的观众出现,其中未必没有偏激的粉丝,未免他们受到攻击,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管理,显然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同时,酒店内外、雪场内外多了不少巡逻的警车,不断闪动的灯光和那身笔挺的制服,为余乐他们带来了满满的安全感。 不过这一封闭,余乐也就没办法兑现答应亨利,作为东道主带他们了解环境的约定。 亨利表示理解:“这真是很糟糕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是为什么,但总有些人想要让事态变得很恶劣,你甚至不认识他们,没有在同一片土地上站立过。谁知道呢。希望这件事不会对你的比赛有影响。” 不会有影响的。 余乐本来就是一个不在乎网上声音的人。 你不能期待一个两年只发了三个微博的人,去在乎网上的人。 而且这件事很明显是有人在无事生非,结果很快就会出来,乔布裁判还特意打过电话,说过会关注这次的飞检结果,刑世杰和白会长也一前一后地因此飞去了总部。 所以哪怕有人想要构陷,也没那么容易。 体育圈当然不是一个特别干净的地方,但是比起其他地方,阴暗的地方已经非常的少。 运动员已经这么辛苦了,他们的冠军靠的都是自己的能力,是用汗水和泪水堆积而成,谁又舍得过分地对待他们呢? 封闭式的训练,正好让放松了两天的余乐,找回训练的状态。 现在距离比赛还有十天,他们华国队有专用的训练场,虽然在各国的眼皮子底下,不能使用比赛场地,但在另外一个斜坡上的,几乎和比赛场地一模一样的赛道,足以让余乐为自己的世界杯最后一站冲刺。 沉醉训练无法自拔的余乐,才不在乎外界的声音呢! 一转眼,三天过去,赛道开放训练,余乐他们过去训练了半天,就又回到了背面的训练场。 一来是人太多,二来是风波还没有过去。 等着两天的适应性训练结束,比赛也就正式开始了。 比赛开始这天,天公作美,太阳高挂,蓝天白云,无风。 巍峨壮丽的大雪山,就像一条冰雪巨龙般,悠哉的在大地上沉睡,在它雄壮威武的身躯上,一条条如同玉带似的雪道,从脊梁处一路蜿蜒而下,描绘出瑰丽的景象。 云顶公园建在大雪山的山腰偏下一点的位置,背阴的区域积攒了一个冬季的能量,皑皑白雪犹如昂贵奢华的长毛地毯,厚厚地铺在脚下。 从早上开始,一辆接一辆的车都在往山上赶,私家车里载着全家出行,或者是组团过来的游客,九点的时候,缆车站里就排成了一条长龙。 华国人很爱参与这样的聚会,再说最近国家队因为飞检的事儿闹的有点大,各大主流媒体都在报道这件事,无形中又为这次的“世界杯”做了宣传。 就200公里外那座首都城市里的人口,只要来上千分之一,就足够挤得这座雪山人满为患,还不要说从全国各地跑来看比赛,为国家队健儿们加油的外地观众。 总之余乐他们上山的时候,雪场管理人员和大赛方的人已经决定必须要限行。 看比赛有观众席,需要门票,对号入座,这没什么关系。 但被绳网隔开的区域却是公众区域,没有票的人最后肯定都会挤在那儿,只看这上山的人潮,就可以预见,届时那人挤人的,就算是脱光了衣服也不会冷啊。 容易发生挤踏事故。 所以不过九点半,上山的缆车票就不卖了,只下不上,千里迢迢赶过来的人一脸茫然,久久不愿散去。 后来又不知道谁吆喝了一嗓子,“今天上不去,就买明后天的票啊!” 嚯!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于是人潮流动,涌向售票处,再次排出长龙的时候,让其他国家赶来的选手们,看的赞叹连连。 人是真的多。 听说华国过节的时候,列车调动运送的旅客,就比其他国家全部的人口还有多。 这种大批人群的调动在其他国家难以想象,非常容易发生混乱,但是在华国,各个部门是经验丰富,老百姓也乱中有序,从一些欧洲小国过来的选手眼里,简直就是奇迹。 选手有单独的停车场和专用通道,沿途的警戒线外都是过来执勤的民警。 身上也没见带枪,但一喊一个准,即便来人们再好奇这些高鼻深眉的滑雪大明星们,也没说谁不顾秩序的往前挤。 当然,咱们国家队员出现的时候,秩序还是有点儿不受控制。 从大巴车上下来的余乐和柴明走在一起,身后是其他没有比赛,上山训练,顺便给余乐加油的队员们。 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们,从通道走过,被眼尖的游客一眼认出来,人群爆发了激动的声响。 “余乐加油!” “余乐今天好好发挥!” “没买到上山的票,今天在心里给你加油!” “余乐,你是最棒的!” 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大喊,必然是亢奋起来的情绪,排队的长龙扭动起来,向着余乐他们这边儿摇头摆尾。 柴明和余乐的脚步同时加快,身后跟着的人也开始小跑,终于在人群失控之前,进入了安全区域。 缆车站里。 这个时候已经限行,但缆车还在运行,他们上了楼,顺利坐上缆车,上了山去。 缆车距离不远,只是要过一处小山丘,视野便是骤然开朗,一处犹如聚宝盆般的盆地区域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不过十分钟,就到了地方。 山上人同样很多,一眼看过去都是数不尽的人,平日里无人问经的一些雪上游乐设施,都疯狂运作了不知道多久,却还有人在排队。 这里雪多且厚,开车也就不方便了,选手需要步行前往雪场。雪场其实也有公路,还有大巴车停在那里。但这个季节已经不能下山,只能在前往其他几个雪道,之前余乐他们就坐大巴车去往背面的雪场训练。 不过今天,他们在到了比赛场地后就停了下来,柴明和路未方陪着余乐进了选手通道入了场,其他人出示选手铭牌,可以走员工通道进入场内,这里有一片视野不错的区域,就是专门给教练组和亲友团准备的。 只是全程需要站着。 和队员们告别的余乐进了屋里,温度骤然升高,厚厚的羽绒度外套就瞬间穿不住了。 路未方去了服务中心一趟,再回来的时候,拿了两把更衣柜的钥匙。但一般用不上。来比赛又不是来玩,带的东西都是赛场上要用到的,最多就是多带了一副备用板。所以不如将装备堆在座椅边儿上,旁边儿再坐个人看着,想起什么伸手就能拿到。 余乐赛前有自己的准备节奏,柴明和路未方虽然进去陪着,却谁都没有开口安排他,反倒一个去大赛组进一步了解赛程,另一个拿着保温杯接水去了。 余乐先活动身体,这个过程来来往往很多华国的工作人员,却谁都没有打扰他。等他中途休息,才有人靠近,又是竖拇指,又是握拳头的,不敢耽搁他宝贵的时间,为他加个油,就赶紧离开。 咱们的工作人员也受过培训,都知道赛前不能影响选手的准备,更何况是自家的运动员,他们恨不得给余乐拉个帐篷来,把他装在里面,谁都不能靠近,谁都不许打扰。 整个热身过程,余乐都完成的都很顺利。 路未方回来,提醒余乐:“该去签录了。” “好。”余乐抹了一把头顶沁出的薄汗,将外套拉开,领子往肩膀上一垮,快步走了过去。 第一次的签录在前天就已经完成,这是第二次的现场签录,除了确认自己到了,还要进行出场顺序的抽签。 签录不需要统一通知,所以余乐过去的时候人不多,四五个人站在抽签台前,雅克正好抽完走了出来。 不等余乐问,雅克将手里的纸条亮出了,43号。 “很后面啊。” “我喜欢后面。” “那真是很幸运。” “是的,我会有更多的时间准备。”雅克微笑着,视线落在余乐垮下的衣领,扬了扬眉。 余乐将衣服穿了回去,雅克是个很周正的人,像余乐这样吊儿郎当地垮着衣服,他肯定看不惯。 雅克看见余乐动作,莞尔一笑:“你真是个体贴的人,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麻烦,不过你如果实在热的话,把衣服脱下更好。” “……”还说不介意。 两人随意聊了两句,很快就轮到余乐,余乐走上去的时候,雅克也跟着他走。 余乐看着他笑,将手伸进抽签的箱子,“我喜欢前面的签,你的运气借我用用。” 雅克微笑着,抬手搭上了余乐的肩膀,一边好奇地看着余乐的动作,一边说:“当然可以。” 余乐将手从抽签箱里拿出来,期待满满地看向手中的号码。 下一秒,他和雅克的脸都凝固了。 第213章 面容凝固的时候, 气氛也凝固了,雅克挂在余乐脖子上的手又沉又重,像块大石头。 余乐转头去看, 雅克的长睫毛就似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心虚地眨巴着扇出一道和风细雨的小风。 继而余乐哭笑不得地对雅克说:“你是锦鲤吗?可以许愿吗?不如你直接送我个第一名吧。” 说着,他抖了抖手里的“1号”签。 雅克虽然不知道“锦鲤”的来由, 但还是哈哈地笑了起来,他被余乐的表情逗笑了。 他的笑声吸引了很多的目光, 比利甚至以冲刺的方式跑出来看热闹,“笑什么呢?” 余乐只能又把“1号签”抖了抖。 “哦, 天呐!”比利扶额。 亨利过来,歪头看着签:“1号?想要拿到这个签可不容易, 也是运气的一种。” 余乐咬牙硬撑:“我其实还算喜欢。” “我可没看出来。”亨利忍笑,“看来你需要抓紧时间准备了。” 余乐挠挠头,把挂在自己身上笑的雅克推开,“是的,我时间紧张, 都让开吧。” “1号签”当然不是好签,太早了, 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好,非常考验选手的心态。 余乐想要的“前面”, 可不是第一个上场,他最喜欢的是5~10号中间的签号, 有一个过渡期,又不用等待太久。 回到位置, 端着保温杯的柴明拍了拍他的肩膀, 提醒道:“喝口水, 去上个洗手间吧。” 路未方从后面匆匆追过来:“背心都忘拿了,多大个事儿,先滑完先结束,就你的抗压能力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留在后面压力也不轻。” 余乐接着柴明递过来的水杯喝上一口,又拿过前后都是“1”的背心穿上,笑道:“这样一看还不错,放心吧,不就第一个上场,没问题的。” 说完,余乐便往洗手间去了。 原本的节奏是稍微有点被打乱,但就像余乐说的那样,影响并不大。 比赛就是这样,随时都有突发情况发生,余乐不可能每次都运气很好地拿到自己想要的上场顺序,所以每次的赛前准备都会有所富余。 就比如戴上耳机在脑子里过程序这个流程,时间完全足够。 从洗手间出来,余乐就把耳塞戴上了,为了预防其他人会打扰自己,还特意在耳塞外面戴了一个很大很醒目的耳机。 他把自己放松,靠坐在座椅上,下巴微微扬起,闭上了眼睛。 并不是自大,但余乐对这次的比赛有信心。 这次赛道,他从三个月前就在滑了,这里的冰雪更是他熟悉的颗粒状的雪,在自己的国家,吃着喜欢的饭菜,身边儿都是听得懂的语言,这样优越的条件,他真的不认为自己会滑不好。 更何况他只是在参加一场预赛。 如果非得要说会影响他的地方,恐怕只能说在他享受东道主便利的时候,他同时会被其他人赋予更大的期待,这些期待很有可能会牵绊住他狂奔的脚步,导致过度紧张。 好在这次比赛前,他和辉哥谈了一次。 辉哥有很多主场比赛的经验,他分享了一些自己面对压力的小窍门——其实说到底就是自信。 平时既然已经训练到位,又在自己的主场,如果对自己的实力有一个正确的评估,还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不要去想失误的事,因为就不应该失误不是吗? 就算瞎子吃多了饭,也不会把筷子戳进鼻孔,一个已经练出肌肉记忆的赛场,没有理由会失误,心态这个东西本来就是虚无缥缈,越相信自己越强,越不相信自己就越容易失败。 余乐今天没有反反复复,没完没了的在脑子里过动作,他相信自己的身体届时可以处理一切。 所以当余乐一反常态,很快就把耳机摘下来的时候,柴明和路未方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余乐说:“我好了。” 路未方“啊”的一声,正要说什么,柴明打断了他的话,“行了就起来动动,准备出发吧。” 路未方闭上嘴,有样学样地说:“走吧,还要喝点水吗?” 余乐很早就去了集合处等待。 参加过前两场“世界杯”的选手,这次比赛几乎都来了。 往年可能还会出现选手退赛的情况,但今年不一样。 接下来的“冬奥会”,需要“世界杯”的成绩拿积分,而且“冬奥会”有名额限制,只有排名前30的选手才能参加比赛,所以除非是余乐他们这个级别,积分不但够了,还大大超出,没有人会放弃更多的积分。 谁都不敢说下一个被挤掉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一共46名选手,雅克拿到了43号,他是自己的锦鲤,不是余乐的。 所以两人一见面,就笑了。 雅克耸肩,忍笑:“有点愧疚。” 余乐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让他看见自己背心上的数字,“其实还不错。” 雅克点头:“这可能是个好兆头。” “我觉得是。”余乐眨了下眼,笑了。 余乐和约拿目前都排名第一,他们分别在前两场“世界杯”的分站赛上拿到了第一名,也都拿了一个第二名,分数完全一样,但余乐更先拿到了一个冠军,所以一号的背心给了他。 余乐转圈的时候约拿也看见了,心情当然有点复杂,但更复杂的显然另有其人。 盖伦的脸黑的都能滴出水来了,这几天几乎没有和任何人同行过,就连这个时候也独自站的一个位置,只有好友约拿会和他说两句话,但连续两年败给好友,也让他很难用轻松的心态和好友玩笑,明白他情绪的约拿干脆也不再刻意去触霉头。 比赛期间总会因为成绩而影响交情,但约拿相信这样的情况很快会过去,毕竟比赛只是生活的一部分。 等人都到齐后,队伍出发,他们从通往雪场内部的门走出去,余乐走在第一个,才一出去,就听见了铺天盖地的尖叫声。 “嚯!”在余乐后面走着的亨利才从门里一探头,就发出惊讶的叫声,被围在绳网外的人数吓了一跳,他拉住余乐问,“上次我过来可没有这么多人。” “因为没有我。”余乐开玩笑地说,但谁都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亨利锤了余乐一拳。 一个明星运动员对一项运动的影响太大了,更何况华国今年可不是只有一个明星运动员,那个白一鸣已经在U型池杀疯了,就连谭婷做手术这件事,在国外也得到了很多的正面评价。 华国的自由式滑雪已经飞速地发展起来,这个大国骤然激增的观众人数,国际雪联的那群人应该快要乐死了。 尖叫声一直持续到余乐他们坐上缆车,即便是在缆车上,当他们滑过去的时候,耳边也随时响起掌声和尖叫。 绳网外的几个平台都挤满了人。 外国友人们再一次感受到了华国可怕的人数,以及他们带来的热情。 热闹一直到了山顶才结束,余乐没有进休息室,他第一个出发,现在还需要做赛前的最后准备。 他直接来到平台外的等待区,工作人员对余乐露出友善地笑,想要打开警戒线让余乐进去。 余乐急忙提醒他:“比赛还没有开始。” “哦。”这个中年男人笑了一下,握拳小声地说,“加油。” 这就是东道主的氛围。 到处都是加油声,也到处都是过分的期待。 余乐微笑着点头,知道自己没有被影响。 他现在很放松,毕竟只是预赛。 又等了十分钟,余乐活动的身上热热乎乎的时候,时钟的指针也终于到了比赛正式开始的时间。 当地时间的上午十点半。 几乎大部分的国际级滑雪比赛都会在这个时间开始。 身后建筑物的通知响起,先是熟悉的华语,然后是英语,重复通知的三分钟时间里,原本还有些松散的气氛,就像是被拧紧的发条,很快变得紧张而严肃。 摄像机过来的时候,警戒线后面的工作人员理了一下头发,然后看了一眼余乐。 余乐点头。 对方将警戒线拉开,将余乐放了进去。 镜头跟着余乐走…… 东道主国家举办的比赛,版权不再是问题,虽然只是一场预赛,央爸五套还是同步播放了这场比赛。 解说还是宁浩。 “余乐拿到了一号签,他今天第一个出场。”宁浩今天解说的时候语气里带着笑,很是轻松,“这个运气很难说好还是不好了,但我相信余乐不会因为一个号数就受到影响,他是我见过的比赛心态非常稳的一名选手,相信今天也会为我们带了一场精彩的比赛。” 余乐走到了平台上,距离比赛开始已经很近了,他按照程序,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装备。 将手套撕开,再收紧,抬头的时候就看见站在出发点的裁判,直勾勾地看着他。 嗯……挺眼熟的。 对自己国家人不脸盲的余乐,第一眼就想起了这位在国内赛场上,经常出现的一名裁判。 余乐下意识地抿嘴笑了一下。 对方也下意识地回了一个笑。 摄像机捕捉到这个画面,导播淡定地说:“切个镜头。” 发送到全世界的直播画面里,这一幕就没有了。 保护自家人,人人有责。 余乐含蓄的和眼熟的裁判打了个招呼,出发的时间也差不多就到了。 出发点裁判的对讲机响起,按照程序询问:“准备好了吗?” 余乐点头。 “出发吧。” 余乐倒滑下去。 出发。 预赛真没什么好紧张的,尤其还是这种提前了三个月就进行过训练的场地,每个道具余乐熟悉的就像自己的四肢,他知道从哪里起跳最好,知道桥上哪里的脚感略微不一样,知道当他飞跃出去并且完成了一套动作后,他应该看见什么样的景色才是正确的。 从容自在,就像一只足下腾云的神兽。 翻山越岭,于神州大陆上肆意奔腾,上天下地,仿佛无法无天,他在丛林里腾跃嬉戏,在天上辗转腾挪,他与江河共舞,又在一片翩然落下的秋叶下,悲悯地停下脚步,凝望许久。 本应该非常紧张的比赛,却在余乐的从容下,变成了一场表演滑,他全身心地投入到滑雪当中,这流畅的感受,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腾云驾雾,自由肆意,哪怕是高难度的动作,都无法再限制他的脚步,轻轻松松的完成。 一滑到底,零失误。 掌声伴随着他一直到比赛结束,直至他在坡底停下,更加热烈的掌声响起。 “漂亮的开场秀!”宁浩是这样评价,“太轻松了,从神态到姿态都非常的放松,祖国的土地给了他从容应对的力量。这是一场很好的开头,他没有被第一个出场的压力压倒,而且还将压力留给后面的选手,这次的分数绝不会低,他在前两场世界杯的决赛上,表现的也不过如此。” 这时,分数出来。 宁浩笑道:“95分!哈哈,我们的选手第一个出场,就拿下了95分,这个分数太棒了,随后还有选手能够超过他吗?应该很难了。但无论如何,我们的余乐已经确定进入决赛。决赛在今天下午开始,届时大家一定要观看,我相信那一定会是一场非常精彩的比赛。” 余乐看见分数之后,转身和在护栏外面的队友拥抱,附近的观众给出了热情掌声,掌声迅速地蔓延,一直蔓延到赛道的上方,久久没有平息。 在赛道尽头的出发点,选手的休息室里,气氛是相当古怪。 亨利骂了一句:“这是在干什么,其他人还比吗?” 雅克说:“难度挺大的,分数还算公平。” 亨利回过味来,急忙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表现的出色和东道主身份没关系,他确实完成的非常好,我的意思是这个分数,我们后面很难比他更好了,你看我像是喜欢妒忌,或者是背后说坏话的人吗?” 雅克就笑,“你当然不是,只是华国队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这个分数实在是很容易刺激一些人。” 刺激谁? 不用说,当然是网上那些偏激的阴谋论者。 余乐在预赛第一跳就拿下95分,轻松锁定一个决赛名额的消息,就像龙卷风一样席卷了全世界。 预赛很少有国家会购买直播的版权,最多在赛后买下一个转播权。但互联网不需要花钱,余乐的分数和他从山上滑下来的照片,很快就在网上传播开来。 那些阴谋论者又出没了。 【东道主拿这这个分也不奇怪,不过裁判们记得比完赛一定要尿检。】 【这是有几个华国裁判啊?确定95分就够了吗?不给个100分怎么够。】 【太没意思了,我绝对不会看吃药狗的比赛,今年世界杯是最没有水准的一届。】 【怀念盖伦或者约拿的时代……】 这些外国人不喜欢余乐的理由有很多,“兴奋剂”只是个爆发点而已。 自由式滑雪,尤其是坡面障碍技巧诞生于米国,在欧洲发扬光大,在过去的十多年时间里,坡面障碍技巧的赛场上,甚至看不见亚洲人的面孔,更不要说被一个华国人拿下冠军。 这是一种强烈失望到,痛恨的情绪。 事实上,在赛场里,就是这个赛场,也不是谁都能够接受余乐95分,大概率锁定预赛冠军的结果。 这让自诩项目的发起者和推广者的他们,情何以堪。 余乐再度回到出发点的时候,他得到了国际友人们恭喜声的同时,也得到了一些古怪的目光。 余乐通通无视。 他现在心情很好。 有什么不好的呢? 他用自己的实力拿下了高分,百分百能够进入决赛,他这场比赛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有必要去和这些“酸葡萄们”计较,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哦,是说飞检的事儿吗? 刚刚上来的时候,柴爸爸已经和他说了,事情已经解决了,很快国际雪联就会把检测结果在网上公布。 所以……双喜临门,有必要在意那些不友好的目光吗? 余乐甚至没有多想这件事儿,在和国际友人们简单地庆祝和交流了一下后,余乐回到了座位上,准备他的第二场比赛。 因为没有特别在意的原因,等余乐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和盖伦就隔了两个凳子坐在一排。 余乐注意到盖伦的时候,盖伦正看他,但是当他抬眸去看,盖伦又快速的把视线移开。 想了想,余乐没有选择去和盖伦尬聊,就像你不能奢求所有人都喜欢自己,他和盖伦有着最直接竞争的关系,如果盖伦无法接受他,他也不应该强求友谊。 但是,当盖伦起身,准备上场比赛的时候,在双方目光出现短暂交汇时,余乐还是对盖伦点了一下头,并且说道:“加油。” 盖伦看见了,却像是没有看见一样,将目光平静地移开,从另外一边离开了。 这个时候比利已经滑了回来,他就坐在余乐身后一排的座椅上,显然是看见了这一幕,在盖伦离开后,他拍了拍余乐的肩膀,小声说:“真是个小气的家伙。” 余乐扬眉,理智地没有参与这个危险的话题。 但比利还是自顾自地说:“那三年他可不是这个样子,不过我拿到世锦赛冠军的时候,他就和现在一样。” “……” “比赛不可能永远都在赢,这是我们都知道的道理,但是他显然还没有接受自己的现在的位置。这可不好,接受才能够改变,重头再来。”比利耸肩,“就比如我,从世锦赛冠军到第十名,他们总是以为比赛很简单,你拿了一次冠军就每一次都可以拿到冠军,谁知道呢,反正我已经接受现在的自己,我的目标就是拿到一枚奖牌。拿金牌这种事就交给别人吧,比如那个亚瑟,他似乎很喜欢你……” 这个话唠。 余乐听着忍不住笑。 好在余乐特别习惯和话唠们在一起,他有很多开朗健谈的朋友,这个时候只要认真倾听,并且给出对方最渴望的回应就够了。 “比利,你已经很强了,不是谁都能拿到世锦赛的冠军,两年只有一个人有这个资格。”先是夸奖和肯定。 “我想你应该了解一下我在跳水队的情况,国内第三名,国外有时候甚至拿不到第三名,好不容易我们的第一名要退役了,又有年轻的队员出现,我决定来滑雪之前,非常挣扎。”然后是感同身受,引起共鸣。 最后说:“这次的比赛所有人都在期待我能够有很好的成绩,但我们都知道这件事根本没有人敢保证自己一定做到。” 比利被安抚了,他勾住余乐的脖子,从身后搂住他,给了他一个拥抱。 “会没事的,我们都是很棒。” “谢谢。”余乐笑着点头。 余乐是个很棒的人,最重要的是他真的会站在其他人的角度去思考,也能够认真地去倾听别人的声音。 比利感觉很舒服,心里原本对余乐的那一点难以出口的嫉妒在这次的交谈之后,淡的几乎看不见。 与此同时,国际雪联的官网当地时间的深夜更新了一条由雪联主席亲笔签名,发布的通知。 不是上班的时间,但这篇公示通知不发不行了。 在兴奋剂的检查结果出来后,等待雪联主席签字花费了一点时间,原本预计第二天早上上班后在发布到网上。 但是随着“世界杯”预赛的开始,余乐在预赛第一轮就拿到95分高分之后,各国呼吁检查结果的声音高涨,从华国来的官员也在奔波劳走,硬生生将生活散漫的瑞国人从他们的房间里拖出来,终于还是在当天发布了这则检查通知。 【单据】 【单据】 【单据】 【经我部详细检测,余乐、白一鸣、谭婷……所有检测结果均为阴性,比赛成绩真实有效。】 瑞国半夜发出的通知,在其他国家可能是凌晨,也可能是晚上上网的高峰期。 很快通知内容就在网上传开了。 【真棒,华国的那群孩子,都是靠自己的能力获得的冠军,我实在太爱他们了。】 【我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那些喋喋不休的人终于可以闭嘴了。】 【我说什么,他们就是在嫉妒他,真是太丑陋了,让我见到了人性的丑恶。】 【哈哈哈,昨天和我吵架的,你再来啊,还是脸肿的去医院了?】 正义的一方集体狂欢,这样的结果简直大快人心。 坏人们集体闭嘴,销声匿迹,偶尔会有弱弱的声音从角落里发出:【或许是一些现代科技无法检测出来的东西……】 众人:呸! 第214章 时间流逝, 坡面障碍技巧的预赛结束。 余乐以95分的优势,真真的从头赢到尾,以预赛第一的成绩进入决赛, 再没给其他人机会。 连自己超越自己的机会,也没有。 第一轮就像是一种特殊的状态,他无所知地走进去, 轻松地滑出了自己最好的成绩,第二轮再想超越已经不可能了。 一来这样的状态不是轻易就可以得到, 刻意为之反而更难。 二来第一轮的技巧已经算是他能够在这个赛道做出的最好、最稳的动作,重复一遍分不会更高, 再想挑战更高的难度,他就必须做好失败的准备。 余乐没有强求, 感觉没有到位就做难度对他而言稍微低一点的偏轴类,或者右侧的动作,在这样刻意地安排下,相信在裁判心里他应该不是一个有明显短板的选手,就算有, 也不是特别明显,还不到压分的程度。 第二轮降低的难度, 只拿到了92分。 这分数也不算低了,可以拿到第四名, 不过当然没有他的95分高,自己想要再超越也很难。 全部两轮结束后, 前12强名单确定。 余乐第一。 盖伦93.50第二。 约拿92.50第三。 第四名是金·霍喜尔,那位X-games的大神, 他的能力其实非常强, 但又差一点进入超一线的队列, 很难说是因为风格的原因,还是在某方面有所欠缺,在最后一跳可以完成1440+抓板尾难度的情况下,分值一直冲不上去。这大概也是金更喜欢X-games赛场的原因,他在那个赛场下的功夫更大,据说每次X-games的赛场建成后,他都会第一个过去,并且住上很久。 亨利和比利一个第五一个第六,雅克在第九名,水木朝生第十名。 “世界杯”已经进行了两场半,再加上之前举办的几场“洲际杯”,选手们偶尔有些突破,排名上升几名,但大体上的框架似乎已经固定。 能争夺奖牌的就那么几个,能进决赛的还是那些人,剩下进进出出时不时“超人”一次的选手,已经被裁判丢到了二流选手当中。 12名决赛选手的名单,一点都不出人意外。 大概也就余乐一个,最近的雪坛风云人物,急速飞升的排名,还有最近围绕在他身上的各种流言,让人难免不去议论。 比赛结束后,就是午休时间。 决赛在下午的三点开始,期间有两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主办方华国很大方地全面开放了位于园区内酒店的餐厅,所有选手和工作人员都可以在里面用餐。 进入决赛的选手,还拿到了一张钟点房的午休房卡,就在餐厅后面的别墅小楼里。 这个时间安排,对余乐非常友好,很华国。 世界其他很多国家没有午休的习惯,他们大多靠晚上的时间休息,所以余乐出国比赛,经常遇见赛程中间,连着吃饭带休息,只有一个半小时的情况。 自然也就不会为选手提供房间午休,余乐经常在游客中心的长椅上睡觉,但哪里有躺在一张床上睡着舒服。 与余乐拿到房卡的满意不同,雅克却很发愁地摆弄着这张房卡,说:“我可不喜欢中午的时候躺在床上,起来的时候身体会很软。” 余乐建议:“你可以睡一觉。” “不,我睡不着。”雅克眼眸一转,“算了,就这样吧。” 这次午饭,余乐没有和自己的团队一起,队友们在看见自己稳进决赛后,就被柴明吆喝着去了后山的训练场训练,这个时候应该下山吃饭和午休。 大赛组为今天上山的选手和团队免费提供午饭,但没有那么多的房间拿出来,比赛期间,景区正是赚钱的时候。 所以国家队员们懒得去和其他人打挤,只能留下余乐和路未方两人在山上。 路未方当然不能走,作为助教这个时候就是用到他的时候,跟着余乐进进出出,提供一些后勤服务。 路未方也不会打扰他和其他选手的来往,当余乐和雅克他们坐在一起的时候,他递上房卡后,就跑去和其他工作人员聊在了一起。 余乐左边坐着亨利,在对他说兴奋剂检查结果的事情。右边坐着比利,时不时说两句其他国家面对这个结果的反应。对面坐着雅克,手边放着那张被他嫌弃的房卡。 简直就像是在左拥右抱。 余乐如果今年拿下“世界第一”的头衔,那么他一定是坡面障碍技巧历史上最“风流”的国王。 和前任“王者们”的自闭,或者担心过度社交会影响成绩距离感,余乐从来不会拒绝健康的社交。而且他独特的人格魅力不需要他去主动社交,他被动接受,而且乐在其中。 饭吃到一半,雅克突然说道:“你们注意约拿的两场比赛了吗?听说他过去几天一直在瑞国集训,我觉得应该是瑞国站出现失误的那个动作。” 比利想了想:“日本抓板换卡车司机?这可是个大杀器。”说完他看向余乐,“看来他要在决赛里用了。” 亨利点头:“约拿只拿到92.50分,他应该留了余力。余,决赛可不轻松。”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完,然后同时看向余乐。 余乐一脸海王笑:“谢谢你们,我会试着在决赛去拼更好的成绩。” 比利一脸好奇:“你还有更强的动作?” 亨利说:“不会是1800吧?” 雅克眼睛睁大,浓长的睫毛刷的余乐头晕。 随后,余乐摇了一下头。 “不是1800,而是那个三米的炮台桥,我训练的时候有成功过两周半,但今天没有条件去做。” 随着他说话,其他三人同时出了一口气。 亨利说:“幸好不是1800,否则还有什么比的必要吗?” 余乐耸肩,也很遗憾。 1800还不能做,他在训练有成功过,但想要在赛场上完成,恐怕很难,第一轮的预赛他都没有做成1800,决赛大概率也很难完成这个动作了。 然后紧接着,回过神来的比利提高了音量,问道:“那个跳台桥你可以完成两周半?!” 余乐点头,这个成功率比较高,如果约拿的换手抓板成功了,他也会去试着完成这个动作。 比利拍上额头:“飞起来的最高处和地面只有四米,你可以完成两周半?” 余乐只能再次点头:“勉强,但需要很好的条件,如果有必要就尝试一下吧。” 比利最后说了一句英语的谚语,余乐在心里翻译:你和约拿这是神仙打架,凡人要遭殃了。 顶尖高手的对决会提高裁判的眼界,但对其他人不公平,想要再从裁判手里拿到高分很难。 这里在坐的人,没有一个不想拿冠军,以前还可以想想,现在怎么想?光是听着就觉得是无法翻越的高山。 注定无法拿到第一名的挫折感狠狠地摧毁了他们的好心情。 余乐摸摸鼻子,是不是有点炫耀了? 但他也说过,条件比较苛刻,他做起来也很勉强,如果不是约拿留着大招,他肯定不会去做,失误率太高。 话在嘴边儿绕了一圈,又很快地吞下,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还聊什么,赶紧掀过吧。 吃过饭,他们从后门走去住宿区,一栋栋小小的两层别墅建在花园里,即便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天,松柏和冷杉也在恣意舒展地生出翠绿的颜色,呈现出温暖春天般的艳色。 最后余乐和雅克、亨利站在了一栋别墅门前,比利在一旁气歪了鼻子:“为什么只有我住在另外一个房子里。” 亨利笑道:“或许分配房子和长相有关系。”他看看雅克,又看看余乐,最后扬起了下巴。 比利不服:“如果是雅克和余,可以这么说,你有什么资格?” 亨利拨着他的褐色卷发:“气质很好。” 比利生气地走了。 余乐不太明白,进屋的时候指了指自己:“在你们眼里,我是什么模样的?” 亨利和雅克对视一眼,笑了。 余乐以为自己自作多情,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颜值都有一个很准确的评估,刚刚确实生出了一点不应该有的期待。 接着亨利搂着他的肩膀说:“不不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余,你已经很强了,如果你长得像雅克这样,我会嫉妒到不想靠近。恰恰相反,你和我印象里的华国人不一样,但有种特殊的亲和力,尤其你笑起来,会让我觉得很放松。” 说完这句,亨利在得到雅克认可般的点头后,接上一句:“你看,我们都这么认为。” 余乐不确定这算不算夸奖,总之也不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又不是靠脸吃饭,气质什么的,亲和力什么的,简直就是虚无缥缈,他只需要知道他们现在相处很愉快就够了。 别墅有四间房,一楼是客厅,现代化的别墅,大幅的落地窗洁净明亮,坐在沙发上就可以看见巍峨的雪山,屋里的暖气充足,一片墙都是装饰用的假火炉。在上楼的楼梯旁边还有一个卧室,楼上是三个房间。 房间号就贴在卡上,亨利在楼下,余乐和雅克在楼上,他们在楼梯口道别,不再耽搁时间,前往自己的房间。 刷开自己房门的时候,雅克指着紧闭的那扇门问:“谁住在里面。” 余乐摇头,想说难道是路教,毕竟是自家的地盘,应该会给些便利。 但话没有说出口,上楼的脚步声传来,余乐和雅克对视一眼,停下推门的动作,转头看去。 盖伦从楼梯口走了出来。 看见他们,也一点也不意外,淡着脸走到自己房门口,“滴”的一声刷开了房门。 “邻居。”余乐笑着招呼了一声,盖伦转头看他,门被他推开,照亮了他冷硬的面孔。 盖伦五官生的有些凶戾,头发剃的很短,像针一样根根矗立,配上他淡漠的眼神,就像目中无人的暴君。 余乐的友好问候并没有换来盖伦的好脸色,反而他的眉心狠狠拧了一下,然后走进屋里。 好在关门的声音还算礼貌,“咔哒”一声,仅仅是冷漠地上了锁。 余乐虽然有点郁闷,这点儿小事还不至于影响他的好心情,但雅克却贴了过来。 年轻男人一脸同仇敌忾,即便如此,俊美的脸庞也有着强烈的攻击性,尤其是睫毛……余乐实在很难绕过雅克的睫毛,实在是太抓眼球了。 “看起来很糟糕。”雅克说,“我们的前世界第一完全没了风度。” 余乐微笑着将门打开:“WiFi会连吗?” “……”雅克睨着余乐笑,“行吧,你休息。” 雅克并不是刻意拱火,只是遇见事每个人总会有不同的反应,他失言了。 好在身为当事人的余乐比他冷静,没有参与他一时兴起的话题……并不是讨厌盖伦,但盖伦这么明显的反应确实很难让人无视。 被余乐冷了一下后,雅克也很快意识到这个话题并不合适。 只不过……雅克想起上楼前亨利曾经说过的话。他说余乐具有亲和力,这一点他十二分的同意,但还有一点亨利没有说,也是他们很喜欢和余乐在一起的原因……余乐总是很理智地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明明才22岁,却非常的理智冷静。 偏偏,他又是个温和爱笑的人,比亨利还像一名绅士。 余乐在屋里睡觉的时候,没有睡午觉的雅克就在房间里玩手机,他看了很多比赛的视频,大部分都是余乐的比赛。 不管是余乐这个人,还是他在比赛场上的风格,都有着独一无二的优雅啊。 竟让人有点想要去模仿。 太糟糕了,他好歹也是自由式滑雪的一名老将,竟然会有风格被带走的动摇,这个余乐不知不觉间已经开辟出了新的一条路,这算是什么? 创新者吗? 在自己的风格里,无人能及? 雅克不敢去想了,越想越自卑。 所以余乐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午觉再出门后,雅克显得有点沉默。 像是有种距离感突然出现在他们中间,但这个距离感并不是疏远的距离感,而且突然发现了他们之间的根本问题,以及为什么余乐有能力去争夺冠军,而自己却只能在十名左右游荡。 余乐没有发现雅克的这点儿小变化,午休最大程度地恢复了他的精力和体力,现在感觉很好,迫不及地想要开始下午的比赛。 到底还是在本土作战,和客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极其妥帖的环境让余乐身上的能量始终满满,决赛的紧张感比他预料的轻了很多。 三人同行,他渐渐走到前面,大步流星,雅克和亨利跟在后面都喘。 “急什么?”亨利受不了地开口。 余乐想说话,眼珠子转了一圈没说出来,“血气方刚”的英语怎么说来着? 总之余乐的状态比他预计的都好,到了赛场也没有紧张到不停“脑补”的程度。 正常地热身,正常地在脑子里走流程,该做的都做了一遍,比赛的时间也就到了。 余乐去前面集合,准备出发,穿过大厅的时候基本所有人也都在广播声里动了起来。 决赛就12名选手,大厅里没了上午的拥挤,一眼就可以看见每个选手和他的团队成员,所以角落里还没动的两拨人就显得特别显眼。 是约拿和盖伦。 他们各自坐在一处靠近窗户光线好的地方,身边最少跟了两个团队成员,明明坐在光芒笼罩下,却能够感受到笼罩在他们身边儿一圈的黑雾。 情况像是反过来了一样,那肉眼可见的压力,以前独属于余乐,现在却换了位置。 视线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余乐走到了集合点。 陆陆续续的有人赶过来,但大家都没有相互打扰。 就要比赛了,很难说别人是不是准备好,与其滑不好了怪被自己影响,干脆就各自不接触。 余乐虽然不觉得自己需要单独的空间,但也很享受这个赛前的安静,又等了五分钟,约拿和盖伦都踩着最后的时间点过来。 他们两个人上场都在中间位置,和余乐不站在一起,余乐当先一号,跟在工作人员身后出了门。 熟悉的尖叫和掌声再次响起。 观众比上午还要多。 上午来的人不全都是来看比赛的,还有些很早就在网上买票,拖家带口的上山来玩雪,凑热闹看看比赛,但大多数时间还是在游乐区玩乐。下午就不一样了,上山的游客都是冲着比赛过来,而且还是决赛,余乐又在预赛里以第一名进入决赛,所有人都来为余乐加油,想要亲眼见证他拿到冠军。 明明这样过高的期待应该带来更大的压力,但今天下午余乐的状态真的很好,大概是自信心很高的原因,所以除了感觉热闹外,没有其他的想法。 亨利在后面有点儿担心地看着余乐。 华国人太多了,这种殷切期待的目光,看的他都头皮发麻,仅仅跟在余乐身后,被那些过于热切的目光沾上,都有种皮肉发麻的感觉。 东道主的福气,一般人还真就很难消受。 “放轻松一点。”亨利安慰余乐。 余乐点头,实话实话:“状态还不错。” 亨利盯着余乐的眼睛看了两秒,委婉地笑了一下,他不信。 上了缆车,亨利坐在余乐后面的车上,就看见一路上去,余乐在华国受欢迎的程度。 有姑娘骑在男朋友的肩膀上,朝着余乐抛飞吻,她男朋友不但不以为意,扛着女朋友的同时,也在对余乐抛飞吻。还有姑娘手里举着一个很大的花环,她找了个缆车距离最近的地方等着,想要将花环递给余乐,余乐也试着去接了,但还是没有拿到。那姑娘追着缆车跑了十多步,最后摔在地上,还大声喊着什么。 非常的热情。 按理来说,华国队最出名的应该是白一鸣,U型池不容动摇的王者,但是无论在哪个赛场,余乐的热度似乎都很高。 华国的观众简直在为余乐疯狂。 为什么? 后来亨利想想自己对余乐的担忧,好像又能理解了。 他其实……挺期待余乐成为坡面障碍技巧的“国王”。 到了山上,余乐没有进休息室,而是直接在外面活动身体,亨利在他后面,看他先是按照流程活动手脚,然后抱着双腿往下一压,脑门轻轻松松地就贴上了膝盖,双手紧紧地抱着小腿,一动不动地站定了。 亨利从后面看着余乐绷得笔直的双腿,眼皮子颤了颤。 过了一会儿,余乐站直,随意活动两下,又一个横叉拉了一下,腿根轻轻松松贴上地面。 亨利面容扭曲,莫名感觉腿上大筋跟着疼痛。 想起余乐这次要是拿了第一,明年全世界年轻的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都要开始练柔韧性,就忍不住在心里点了三支香。 继而……还有点儿痛快。 幸好自己是不用受这份累了,其他人怎么训练,可就轮不到他担心了。 “要做新动作吗?”亨利见余乐活动的差不多,开口问道。 “应该不吧。” 余乐摇头,新动作第一次出来的时候惊艳,但整体难度其实不高,裁判第一次能给高分,因为那叫创新分。但不能次次都给高分,每次都做,做一年还没见长进,那就不叫创新了。 “那你压这个?”亨利不太明白。 余乐就笑:“你也试试,挺爽的。” 亨利盯着余乐看了好一会儿,得出结论:“喜欢疼?” “……”什么奇怪的结论,好像他那个,嗯,有病似的。 余乐没理他,因为出发点那边儿有动静了,出发点的裁判换了一个人,还是个外国人。 再说,他筋骨都开了,能有什么疼的感觉,每天不拉一拉,反倒像是身体舒展不开似的。 飞鸟不知鱼的快乐。 就这么和亨利又闲聊了几句,比赛时间就到了。 警戒线打开的时候,余乐转手举手,亨利抬手和他击掌,厚实的手套在空气里碰撞出一声闷响。 “加油。” “你也是。” 警戒线隔开了余乐和亨利,走到出发台前的余乐深呼吸一口气,看着前方已经铺筑整齐的雪道,还有那一眼望下去,仿佛密密麻麻的道具,这时才有了那么一点真实的紧张感。 “咚咚!咚咚!” 心脏重重地跳了两下,喉咙莫名发干。 余乐将目光收回来,弯腰去穿滑雪板,垂下的眼眸里倒是非常的高兴。 就是这样,平静中的一丝热血,犹如深海里的活火山,在那厚沉的静谧中,怀揣着滚烫的岩浆,犹如酝酿了亿万年的能量,期待着爆发的瞬间! 来吧,东道主的赛场,一定能赢! 第215章 直播间比往常的每场比赛都要安静, 近五百万的观看人数,只有直播弹幕上安静飘过一排排,一个个【加油】。 这一刻很多声音都无法发出, 似乎连网友们惯了的玩笑都显得过去轻佻,这一刻,为国家而战的年轻人, 值得更加郑重的对待。 央爸五套的直播仅仅慢了直播间两分钟,在吸引流量的竞争压力下, 也不愿意错过这场备受华国人民期待的比赛。 收视率从刚刚起就达到了0.35的高度。 在地方台和互联网的竞争中,即便是央爸五套这类似于垄断的电视节目里, 这个时间段的收视率也很久没有达到过这个程度了。 自由式滑雪成为国民的冬季主流运动,似乎已经成了定局, 恰恰好符合下个四年华国冬奥的主流方向。 打铁当然趁热。 所以今天直播间的解说可不仅仅只有宁浩,电视台还邀请了盘靓条顺,非常符合华国妹子审美的自由式滑雪国际裁判,刑世杰。 刑世杰的到来,顺利缓解了宁浩只有两分钟时间差的解说压力。 比赛开始前, 两个人聊了很久,除了聊聊现在国家自由滑雪的主要情况, 还有就是聊聊余乐。 刑世杰对余乐的了解那是必须的深啊。 他虽然参与余乐比赛的打分工作比较少,单不说他最近交上去的几个工作汇报主要研究对象就是余乐, 就是他和柴明平日里来往的话题核心也都是余乐。 说起如今华国的自由式滑雪,绝不能缺的两个人, 一个是白一鸣,另一个就是余乐。 刑世杰说了:“余乐是一个训练很认真的人, 别看在日常相处里的亲和度很高, 但他对自己可以的要求之高, 足以称为苛刻。一个动作如果没有达到他自己定下的要求,他可以反复练到成百上千次,也就是这种精益求精的精神,才让他在技术层面上,成为国际一流的运动员。” “但这是硬件上的优点,余乐最让人惊艳的一点是他的比赛风格,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关注过,他的整个比赛过程里,都展现出一种优雅从容的独特气质。” “余乐比赛的时候,大家可以看一下,他在桥上是不是站的特别挺拔,落地非常轻,尤其是倒滑的部分,我们可以看见其他选手会屈膝驼背翘屁股,在余乐身上是看不见的,他就像在雪上舞蹈一样,自有一种优美典雅的风格。” 宁浩作为这个项目的解说,他自然也是练过自由式滑雪,还是从省队里走出来的。他能看出余乐身上的不同,也在解说里有提到过他的风格很独特,但具体独特在哪里,就不如把余乐的比赛视频看了上百次的刑世杰透彻。 如今听到刑世杰这么一说,宁浩才明白自己的感受来自于哪里。 “所以,这个风格,会成为一种流派吗?”宁浩期待地问刑世杰。 刑世杰想了想:“那就要看这场比赛,余乐的表现。” “您的意思是……” 刑世杰没有详细再说,只是转口说道:“比赛要开始了。” 电视画面切到了比赛现场。 余乐正在出发台的边上等待出发,并且做最后的准备。 熟悉的红黄色的服装,是国家队永远不变的主色调,他站在雪道的最高处,让人想起挂高在半空,风中飘展的国旗,在阳光的照耀下,飘扬出鲜艳的颜色。 余乐侧身站在出发点,滑雪板一高一低地踩在雪坡上,滑雪杖刺入雪地里,目光平视出去,眺望远处高山,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再吐出,刚刚骤然加快跳动的心脏在这个过程里,又一点点地平静下来。 他已经准备好了。 来自国际雪联的裁判担任了这场比赛的出发点裁判,对方的目光落在余乐的身上,释放出一种善意。 事实上他比余乐还要急一点。 能够看出余乐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对讲机里一直没有响起声音,时间拖得太长对一名即将上场的选手,可不是好事。 这里太冷了。 而且气氛连他都觉得紧张。 他干脆将对讲机举了起来,主动说道:“选手已经就位。” 两秒后,对讲机响起声音:“各方面就位,可以开始比赛。” 这位出发点裁判松了一口气,看向余乐。 余乐对他点了一下头。 一点点小小的善意,暖了余乐心口。 这一场比赛,是余乐和约拿的“世界第一”之争,所有参与其中的人,自然而然的被比赛的氛围牵引,个人喜好已经放在了最后面。 包括这位裁判在内,他们都希望这是一场完美公平的比赛,才能够诞生今年最有分量的真正王者。 所以在得到余乐的回应,这位出发点的裁判才开口走流程地说道:“准备好了吗?” 余乐回答:“OK。” 手掌展开平直,虚空利落的一划,“出发!” 余乐滑了下去。 刑世杰和宁浩同时开口:“开始了。” 随后宁浩接道:“余乐第一个道具会挑战什么呢?” 这句话说出来似乎很没有意义,坡面障碍技巧整个赛程持续20多秒,按理来说足够宁浩这样的专业解说说上好几百个字。 可实际上平均分布在赛场上的六个道具,足以将任何一个主播的解说词切的七零八落,到了最后,只能勉强跟上选手做出的技巧,两三个字的往外争前恐后地喷出去。 宁浩这句话才说完,余乐就到了道具面前。 所以毫无悬念,宁浩问话出来的下一秒,就公布了答案:“他选择的是炮台桥。” 在第一个街区,一共有三个道具。 位于左侧的是非常常见的五米平桥。 中间是一个炮台桥,炮台桥不是常见道具,而且出现在第一个街区非常罕见,但其目的明确,是为了凸显华国的特色,所以炮台桥的基座被修建成了长城的模样,向上扬起的圆形铁桥就像一架威武雄壮的炮台,张扬出铁血的气派。 倒滑出发的余乐来到的炮台桥的平台上,和左右两边契合坡面的平桥道具不一样,平台设计的与地平面平行,然后再在尽头处向上支出一个两米的炮台。 这明显是这次比赛的特色道具,余乐做出这样的选择理所当然。 但是下一秒。 滑上平台大概两米的余乐,突然就从平台的右侧落了下去。 就好像是滑歪了,掉下去。 但这当然不是真的,也有自己的计划。 只见他转动身体,270°,随后稳稳地落在了街区右侧的道具上。 “啊!”宁浩发出诧异地声音。 刑世杰却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说:“270°速降三段式平桥,非常有意思的动作,从极限运动衍生而来。” 是的,余乐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炮台桥,而是位于街区右侧的三段式的平桥。 3米平桥接2米箱子,再接一个平桥。 箱子与平桥的高度落差在30厘米,是比炮台桥挑战难度更大的道具。 到了余乐这个程度,他只会去选最难的道具挑战。 冠军的竞争非常激烈,他和约拿水平不相上下,可能只是难度稍微次一点的选择,都会将他们的分数拉开。 再是,整个赛道有三个炮台桥,余乐实在没必要第一个就去滑这个道具,他留着炮台桥在后面,还有更深的谋划。 他从炮台桥的平台落下去,这个下落的过程被称为“速降”,在坡面障碍技巧里并不少见的一种上桥方式。 可以跳上桥,为什么不能掉到桥上。 坡面障碍技巧是一个新颖的运动,还在不断发展进步中,任何新颖的动作裁判都欢迎。 这个从极限运动演变而来的技巧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在赛场上。 但是…… 但是没人会270°的转体落下去,更不会落在只有3米长的平桥上,尤其是这种落上去平桥就过了一半,马上又要接上一个箱子的设计。 只能说,余乐是艺高人胆大。 对赛道的熟悉,让他玩出新花样。 这个技巧当然没有在预赛里出现过,不是余乐故意留手,而是他会的东西太多了,脑子里的路线和技巧的搭配组合能有二三十种,预赛就两场,所以以“稳”为主的预赛,还远远用不上这些新动作。 但决赛不一样了。 尤其是约拿明显还有留手的情况下,余乐当然会做一些新鲜的东西去刺激裁判,拿下更高分。 这个270°速降的动作,也就只能在第一个街区做做了。 此时速度不快,余乐完成这个动作的成功率基本是百分百。 但是在没有真正做成功前,他还是抱着一颗敬畏的心,去认真对待。 与此同时,已经进场的亨利就站在出发台上,亲眼看着余乐玩了这炫酷的一招,忍不住发出了“嚯”的一声响。 他身边儿的出发点裁判也看的眼前一亮。 直播间弹幕里平静淌过的“加油”声里,也跳出几个字。 【新动作!?】 【盘活了!】 【帅啊!】 “盘活了”这三个字尤其精辟。 就看余乐270°速降平桥,下一瞬便是身体一沉,立在了箱子上,“呲”的声音在耳边“唰”响起的同时,余乐已经身轻如燕,又是一个180°的转体,跳上了尾桥,转瞬间抵达桥的尾端,【麻花】270°,轻松反面落地。 三跳三落。 不过就是个三段的桥,简直就被余乐玩出了花,让人眼花缭乱,也自愧不如。 这不是“盘活了”,是什么。 就这一个道具,就得让其他选手望尘莫及。 宁浩的嘴巴跟不上余乐的动作,刑世杰就更加跟不上,解说短暂消失了三秒,随后才在余乐落地后,再次发声。 “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宁浩的脑子已经跟不上,根本没办法细说这个动作,只能一句话糊弄了过去。 刑世杰看懂了,但嘴皮子慢,也只能郁闷地总结:“难度非常大的一套动作,对选手的旋转能力要求很高,目前全世界能够做到这个程度的就只有余乐一个,唯一一个。” 这句话说的有点大,但国际裁判亲口说出来的,宁浩自然坚信不疑。 “很出人意料的开场,说明今天余乐的状态很好!” 说话间,余乐已经来到了第二个道具,他的速度已经快了不少,在这个街区可以做更多的动作。 这一次余乐依旧没有选择炮台桥,他的目标是彩虹桥。 “彩虹桥。” “270°上桥。” “天空之花。” “余乐最近很喜欢这个动作啊……” 这次余乐的选择终于做在了宁浩的功课上,余乐这边才一滑到彩虹桥,他那边就提前一步将余乐的动作说了出来。 完全没错。 余乐在彩虹桥已经练出了肌肉记忆,什么时候转,用多大力气,什么情况下停,甚至不需要用脑子,一套动作就能轻松做下来。 刑世杰等着余乐450°下了桥,才接上一句:“这动作最近虽然常见,但现在国际那边儿认可度很高,就余乐拿出来的难度,目前来说也唯有他一个人能做。” 宁浩笑了,他当然相信刑世杰的话,就是…… 电视机前的观众纷纷表示:“原来刑主判是个余乐吹。” “好吧好吧,又是我们余乐一个人能做,我信你说的话。” “哈哈哈,刑主判好喜欢乐神的鸭子~” “改名刑夸夸好了。” 不过也有人在困惑。 “既然这些动作都是我们乐神才能做,为啥冠军不直接给他。” “就是,都有两个唯一动作,还不能稳拿冠军?” 因为约拿也有自己才能完成的动作。 坡面障碍技巧玩的就是创意,余乐的平衡好,爆发力强,他在桥上能做出很多旋转的动作,也能在跳台做很多的周数。 但约拿那华丽无双的抓板技术,余乐确实做不到。 但也正是因为有各自的擅长,都位于自己领域的顶尖点,所以两人才能够互相竞争,互相激励。 要没有约拿的拼命追赶,余乐也不会去做一些其实并不是很保险,但绝对创新,让人眼前一亮的动作。 有势均力敌的对手,才会促进自身的进步嘛。 良性的竞争,在任何的领域都十分的有必要。 轻松完成第二个街区的余乐,此时目光已经落在了位于第三个街区中间的道具上。 ——炮台桥。 他接下来需要挑战的道具。 中午的时候,他就决定在比赛里完成炮台桥两周半的动作,但就像他说的那样,这个动作不好做,条件要求太高。 第一个街区还稍微能有一点点的容错率,但从进入第二个街区开始,余乐不但不能出现一点失误,且绝对不能压一次速度。 这也是他在第二个街区会选择彩虹桥做天空之花的原因。 练成肌肉记忆的道具,就算速度再快一点也能够完成,同时也不缺难度分数,这才是他会去滑彩虹桥的原因。 至于刑世杰嘴里的,“唯一能做”,“国际认可度”,这些理由都没在余乐的考量里。 旁边就是长桥,要上更高难度,他完全可以做450的【大灾难】。 然而【大灾难】必须降速。 不适合他接下来的挑战。 稍微有点紧张。 在靠近炮台桥的时候,余乐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同时身体站直,以一种自己能够放松的姿态滑行。 直播间的弹幕里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我get到刑主判的审美了!” “他真的把身体立起来了!?我之前竟然没有注意过!” “我乐神为什么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就连滑雪的姿态就帅的无以复加。” “这挺拔脊背,跟要参加舞会似的。” “气质啊!这就是气质!” 余乐:“……” 将头顶和双脚位于一个垂直面,对于余乐而言才是真的放松,这样才不会牵引到更多的肌肉,至于其他人眼里的气质……难道是形体训练的好处? 总之从小在专业训练培养下长大的余乐,很难解释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有了独特的习惯,说有气质就是有气质吧,能够获得裁判的青睐就够了。 直起身的余乐保持着滑行速度,同时脊背往后舒展了一下,雪仗在最后一刻被握紧,以倾斜的角度在身体两侧张开,就像张开了翅膀准备飞翔的生命。 上平台了! 倾斜的坡度变得平直,但这并没有影响余乐积蓄至今的速度。 一切都刚刚好。 桥就在前面! 黝黑的圆形桥只有半截,被牢牢固定在平台的下方,朝着远处山脉高高举起的部分犹如已经填满炮弹的大杀器,威风凛凛。 余乐一口气屏在胸口,力量已经悄然在身体四肢酝酿到了极致,绷紧的肌肉摩擦着,甚至在微微颤抖。 下一秒。 滑雪板与雪面摩擦的“唰”声戛然而止,变成了铁与铁摩擦后的刺耳之声。 余乐带着一身的硝烟,裹挟着滚烫的热血,犹如那被火药推动的炮弹。 “轰”的一声! 炮管震动! 他朝着高处奋力一跃! 飞起来! 左侧翻腾的身体,身体紧紧地蜷着,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足下的雪板,化身成重器,鲜血与嘶吼,飞向远方。 一圈。 两圈。 计算得宜的速度,与余乐的爆发力相互结合,最终形成了可怕的冲击力,让余乐飞出无人能及的抛物线,在空中拥有了更多的时间。 两圈,足够了! 千百次的训练,让余乐有着绝对的判断力,他在起跳的瞬间,就知道结果。 没有丝毫的迟疑,在两圈结束后,就干脆的将自己展开,就像爆炸开来,铁片与火药飞溅,他的手和脚以极快的速度展开到位。 再从容一拧。 轻轻松松地落在了雪地上。 没有摇晃! 没有分腿! 稳稳地,就像扎根在泥土里的秋日枫树,伸腰立枝,扶摇直上青天,凌空展开他修长的双臂,蓬松的滑雪服勾出树冠的形状,浓烈似火,飘逸如风,浓的风吹不进,雨泼不透。 新鲜的华夏红,在这雪山之巅,山峦之间,再次招展出嚣张的颜色。 “哦!”宁浩再次失声,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余乐的这一跳。 只有两周半的难度并不算高,然而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道具上,却难得让人窒息,犹如夏日的暴风雨兜头盖脸地落在身上,雨滴如绵针,席卷出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720,不810的左侧翻腾!”刑世杰干脆激动的拿走了解说权,大声说道,“我头皮都麻了,这个道具还从来没有人做过810的两周翻腾!余乐他做到了!他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在炮台桥上完成两周的选手!!” 解说的激动,正面说明了这个动作的难度。 坡面障碍技巧在华国太新了,今天观看比赛的观众90%以上,恐怕都不明白这个两周是什么意义。 但解说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 “这是新动作?” “不,这是新难度!” “啊啊啊!我们乐又内卷了?” “哈哈哈,不瞒你们说,要不是解说激动的舌头都哆嗦,我完全不懂这个动作多牛批,所以这必须是唯一动作。(严肃脸)” 网络直播虽然没有解说,但是这一刻在同时看电视直播的网友,却在弹幕里集体刷屏。 【刑唯一!】 【刑唯一刑唯一刑唯一】 【哈哈哈,刑唯一你行不行,乐神三个街区你三个唯一,我要笑尿了。】 【刑主判:你就是我的唯一。】 刑世杰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个新外号,但这都不重要,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余乐的比赛所牵引。 作为一名国际裁判,余乐在过去三个街区的表现,他的心里已经有了非常准确的分数判断。 而且他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太完美的开场! 完美的街区表现! 但也正因为太完美了,反而让人有些害怕。 比赛还远远没有结束,接下来余乐还有三个跳台需要挑战。这样完美的开头,一定要配上完美的过程和完美的结局才能皆大欢喜。 然而这很不容易。 他很清楚,“完美的过程”和“完美的结局”,代表着更高的难度,以及更少的容错率。 坡面障碍技巧没有任何一个选手敢拍着胸口说,我绝不会失败,我每场比赛都可以完美的高质量的从头滑到尾。 这是一个在不断的失误里寻求突破,在摔倒中获得成功的比赛。 作为一名国际裁判,刑世杰见过太多开场完美,却潦草结束的比赛。 看着其他人摔倒,他只会在心里惋惜一下,但余乐不行,余乐的比赛让他无法淡定,他真的紧张的要疯了。 还有三个,三个跳台,你给我顶住啊! 余乐的第一个跳台完成的很轻松,只有四米高的两周台,他能够完成的难度非常有限,所以在上一个道具选择去冲击周数后,第一个跳台他将展示的重点放在了抓板上。 抓板真的是余乐的弱点。 裁判们肯定也发现了这一点。 好在过去的比赛里,余乐的在空中姿态和空中周数的部分,都完成很好。人无完人,约拿也有明显的不能做高周数的弱点,所以余乐的弱点也算不是必须去“抓”的部分。 不过有必要的话,余乐还是要展示自己的抓板。 就比如这场比赛,余乐不认为自己的第一个跳台再去冲击周数有什么意义,所以他的玩了一个特殊的抓板。 怎么特殊呢? 他做了一个两周的偏轴翻腾,这对于他而言非常简单,就是平时随便滑都不会摔倒的周数。 但在两周的基础上,他做了一个很少见的抓板动作。 这个动作是从【日本抓板】演变过来,他的左手贴着脚后跟的位置,本应该去抓侧板的内刃,但他没有,他的肩膀下压,双板并紧,将身体极致地收缩。 这动作不难,他屈体空中技巧算是信手拈来,毕竟过长的手脚很影响空中旋转的周长,所以从他个头儿发育有点过头后,就已经熟练掌握。 所以当他的手不再去抓板外侧的时候,自然很轻松地就摸到了另外一侧的板。 要抓另外一只脚的板内侧吗? 当然不是! 费这么大的功夫,只是挪动那么一点点的位置,有什么必要,余乐的要抓的当然是另外一只脚的外侧啊! 第216章 这个动作具体该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一个人半蹲着, 右手从臀部的位置往左脚探,并且用手指扣住左脚后跟的外面吧。 在坡面障碍技巧里,这个抓板动作有两个名字。 如果身体是在展开状态下, 而且两个板在空中交叉,名为“大十字抓板”,若是再加上翻腾的动作, 也可以叫做“直升机”。 还有一种是身体极致地缩紧,两个板在空中呈现出平行的形状, 从体型上看就像一个圆球,被命名为“炸弹”。 “炸弹抓板”当然不是余乐独创, 但因为对使用者的身体柔韧性,以及手脚的长度要求高一点, 这个抓板动作在赛场上比较少的出现。 然而大概原创者都没有想到,这个动作简直就是撞在了余乐的“枪口上”。 余乐的柔韧性好不好?好! 余乐的手脚长不长?长! 余乐的空中伸展度快不快?快! 所以当余乐决定放弃一圈的周数,去专心地完成一个稍微上了些难度的抓板动作,理所当然地就完成了。 这个动作就像是为余乐量身打造。 尤其适合余乐在做偏轴转体的时候完成。 之所以一直到今天才出现,一来余乐的高难度跳台拿分动作, 都以向前,或者向后的翻腾为主, 而这个动作只适合偏轴的时候做。 二来就是余乐掌握的技巧动作实在太多了。他基础好,天赋高, 一学就会,小花招小技巧数不胜数, 统统被他封存在“武器库”里,比赛的时候他又是一个喜欢拿大招去“轰炸”的性格, 好像生怕一口气弄不死对手一样, 什么够“核”用什么。 结果就导致很多东西在他决定去做的时候, 会给人一种很“新”的感觉。 所以“刑唯一”又开始唯一了…… “这个动作很少在比赛里看见啊,今年的赛季,余乐是唯一做这个动作的选手……” 弹幕飘过。 【哈哈哈哈哈!】 【受不了了,笑死了。】 【刑主判是乐神的一生吹吧?】 【我看见了什么?真爱啊!】 【白娘娘给你一个冷厉的眼神儿:要和哀家抢男人?】 然而这时候,导播间里的两个人可没空去看网上的调侃,刑世杰赞叹连连,解说不但专业准确,格局又大,开口就是“世界上”“赛季里”,宁浩接不上话,除了“啊”“哦”“哇”,就发不出第二个声音。 但这不也正是邀请嘉宾过来的原因吗? 换成宁浩解说,只能着眼于眼前的动作,没有对比自然难以评判选手间的强弱,而且从大格局上去解锁,也能让观众明白,余乐他为什么这么棒?他好在什么地方?凭什么两年的时间就能拿下世界冠军? 宁浩作为从自由式滑雪省队走出来,并且一直持续关注冬季冰雪项目的体育电视台主播,只会比其他人更希望看见华国冰雪项目的崛起,拥有自己的世界级体育明星。 心甘情愿当着绿叶,做一名职业捧哏,宁浩将“舞台的中心”都交给了刑世杰。 刑世杰有了空间,也就越说越顺。 “表现很好。” “速度起来了。” “第二个跳台是左侧的三分之一馆。” “速度很棒!” “起!!!” 时间有限,换成刑世杰主播,依旧只能几个字几个字的蹦,其实和宁浩解说的没什么两样。 但又有点细微的差距。 刑世杰说:“飞的很高,三周1260偏轴日本抓板,落地,留有余力,余乐留有余力!他在积蓄第三个跳台,是1620,一定是1620,这一跳成功,整体分数一定上94分,还有可能更多!” 宁浩解说看眼前,也爱去预判余乐使用技巧,刑世杰解说更爱大范围比较,还可以非常准确地判断出余乐可能的得分。 但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余乐最后一跳的成功上。 余乐的1620已经出现很多次,基本每次大赛拿到奖牌的最后一跳,都是四周半的空中周数。 到目前为止来看,余乐在比赛上的这一跳还没有失败过。 话是这么说,该担心的还是一样不少。 坡面障碍技巧这运动永远不缺意外,摔跤必须是保留项目,想要确定最终的胜利,唯有最后一跳的落地,才能尘埃落尽。 屏息。 等待。 余乐的最后一跳来了! 此时速度已经达到了75迈以上,一路滑下几乎没有失误,为最后一跳创造出了最好的条件。 余乐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1800……是不是可以试试? 但这个念头在下一秒又熄灭了。 这是决赛的第一轮,事关重要的一场比赛,他必须,也应该先拿到一个有效分再考虑其他。 热血在胸口沸腾,翻滚出蠢蠢欲动的念头,但又被理智牢牢地压制。 决定了就不再迟疑,滑雪镜后漆黑的眸子闪烁出明亮的光芒,直至眼眸变得锐利坚定,下一秒……余乐飞跃而起! 最后一个跳台。 三周六米的跳台,抛物线最高处,与地面的落差足有四层楼高。 在天空上飞着的余乐,视野在不断地翻滚,时而天空在头顶上,转瞬间又来到脚下,风在耳边奏响气派的交响乐,与衣料摩擦出澎湃的歌声。 余乐觉得自己像只鸟,或者是一条跃出水面的鱼,在天与地之间,描绘出从容瑰丽的线条。 闭上眼,再睁开,还在空中。 不紧张,就像躺在绵软的席梦思大床上,心情是放松的。 他的身体已经接管了一切,千锤百炼的肌肉足以应付眼前的一切,余乐是一个喜欢用脑子比赛的选手,但这个时候他更愿意去相信身体。 等待着,等待着,在心里默默地数着周数,好像只是一个小小的念头,身体就自然做出了十分的回应。 到了,就是这里! 身体便自然而然地打开,到位。 “梦之队”锤炼出的身体,有着极为可怕的稳定性,无论何时姿势都能正确到位的能力,正是他成功的基石。 高度还没有完全落下,余乐就已经做好了落地的准备,就连雪板板头微微下沉的小细节,都标准的可以当成教科书。 随后身体一震,膝盖只是往下弯曲几分,便轻松地在光滑如镜的雪坡上站稳。 继而站起,挺直。 同时,余乐的右手松开了雪仗,在脖颈的位置轻轻甩了甩手。 不过如此。 呵! 成功! “啊啊啊啊!”尖叫声适时响起,犹如雷鸣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绳网外的人群舞动着手臂,此起彼伏的跳跃,前方看台上的观众全部起身,为他尖叫呐喊。 “余乐!!” “乐神!!” 坡面障碍技巧赛道太长,还是直线形状,对观众很不友好,即便是坐在看台上,也只能看见余乐在最后两个跳台的发挥,如果只是站在雪地上,便只能看见余乐在最后一个跳台飞身而出的身影。 但如今华国的雪迷们已经不再是一年前的小白,在各方面的推动下,他们都基本具备了坡面障碍技巧比赛观赏的能力。 只是看余乐最后飞身出来完成的周数,就知道他前面滑的有多好。 就像一株正在绽放的花,无论是绿叶的舒展,还是花瓣展开的时刻,但最后也最美丽的一定是它那用尽一生去完全怒放时的瞬间。 余乐在欢呼声中,拧动身体,在护栏的三米外铲雪顿停,雪花在身后乍然飞舞,然后他在那飞扬的雪雾里,摘下雪镜,大力的与柴明拥抱庆祝。 余乐说:“很顺利。” 柴明说:“确实很好,去看分吧。” 余乐点头,但却没急着离开,而是先和路未方等人轻轻拥抱了一下,才离开。 在通往积分显示器的路上遍布着定位摄像机,还有一些工作人员和教练撑在护栏上,余乐走过去,明明是都不认识的人,还是有人伸出手想和他握手,也有人探出半个身子想要拍拍他。 眼红啊。 这么好的选手竟然是华国的,连妒忌都觉得没意思,就剩下“如果是我带的队员就好”的念头,拍一拍,握个手,如果能把人挖过来就好了。 当然这些念头只是想想而已,余乐毫不留恋的从他们面前离开,走到了电视屏幕前。 等待。 对于裁判们而言,余乐的完美发挥,给了他们不大不小的一点儿难题。 一号出场,又是一个表现完美,几乎顶格了的一场比赛,连个参照物都没有,实在很担心分数会有些偏差。 不过幸好余乐是东道主选手。 东道主光环加成,自身也表现的那么好,而且现在裁判们的“难度储备”几乎就快要刷满了,似乎可以稍微放开一点手脚来打分了? 大赛的主裁判不参与打分,但有着最重要的一票否定权。 其他裁判打分的时候,他拿过水杯喝了一口水,颇有几分悠哉地笑看同僚们的为难。 然而随着一个个裁判打完分,最后将手都收回去,转头看过来的时候,分数也到了他眼前。 主裁判含在嘴里的水有点儿咽不下去了。 这个……这个…… 他看着眼前的分数,有点头大。 …… “您估计是多少分呢?”宁浩期待地问着刑世杰。 刑世杰肯定地说:“余乐全程都表现的很好,94分打底,分数还可能更高,这个一场冠军式的发挥,我想不到第二个可能。” 宁浩笑:“分数一直没出来,我们作为东道主的一员,印象分肯定会有所加分。” 刑世杰看了一眼电视画面里不断回放的画面,在心里又快速地算了一下分:“我已经站在公平的立场上去计算,94分绝对有。” “那么……”宁浩正准备说什么,下一秒声音突然拔高,“哦!画面切回来了,余乐出现在画面里,分数已经出来了!我们看看多少分。” 刑世杰自信地强调:“不可能低于94分。” …… 网络直播间。 【第一!第一!第一!】 【100分!100分!】 【我们乐神状态太好了,今天必须拿第一!】 【做法!!第一第一第一!】 …… 电视机前的观众。 “紧张死了,不敢看分数。” “电视比网络晚一点,是不是结果已经出来了,我去看看。” “啊啊啊啊!乐神必须第一名!” …… 赛场现场。 裁判室。 主裁判看着眼前的分数,脑仁有些疼,刚刚在一旁看笑话的轻松,这一刻都变本加厉地变成压力,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目光从总分上移开,看向一个个小分,一一对应余乐在这些道具上的表现。 不高……也不高啊。 每个道具都完成的很好,小技巧一个接一个地都难度不低,关键接续的流畅从容,看不见一丝的勉强,一看就是平时里已经完全掌握的东西。 最关键的,还很有新鲜感。 坡面障碍技巧是一个新项目,还远远没到技巧动作发展完善到了极点的程度,所以过去几年因为盖伦蝉联的原因出现大量同质化动作之后,国际雪联还特意提高了创新分的比重。 就余乐今年拿出来的这些动作组合,在过去都是很少见的。 所以这些一个个不是9.9,就是10分的小分,在主裁判眼里,是一个很正常的分数。 但就是…… 总分太高了。 高的让他不敢按下确定的按钮。 毕竟这可不是“洲际杯”,“全国赛”这样的低阶赛场,“世界杯”汇聚了全球的精英,按理来说上不设门槛,裁判们都会给选手留有晋升的空间,避免他们因为拿下满分而过度自满。 也避免一堆人争相效仿,把这项运动又搞得乌烟瘴气。 主裁判明知道自己应该压一下,就算余乐真的做的很好,又是东道主选手,但这个分数实在太离谱了。 这还是“世界杯”吗? 分数要烂大街了。 然而犹豫再三,主裁判实在找不到可以反对的理由。 毕竟除了那过高的总分外,每个小分都给的合情合理,就算他来打分,差距也不会多大。 只是…… “可以的。”身边的同僚开口。 其他人也从长桌那边探出头来:“他滑的非常好。” “每个分数我们都慎重考虑过,高是高了一点,但就今年的大赛水准,余乐的表现足以配上这个分数。” “你要是担心后面的比赛,你也可以否定,但再打一次,最后的分数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我很喜欢他刚刚的表现,这就是我理想的坡面障碍技巧,所以我一定还会打同样的分数。” “可想好了,要否定吗?” 主裁判听着耳边的话,手指在【否定】和【确定】上犹豫不决,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第一次发现担任主裁判的压力太大了,无论是自己按上哪个按钮,最后估计都要和总部的人详细的解释一番。 闭上眼,最后回忆一次余乐全程的表现,再睁开眼的时候,牙根猛地咬紧,手指戳上了【确定】的按钮。 心脏一阵乱跳。 咬牙切齿地想:这分数简直太离谱!但……余乐值得。 终于,随着他做出决定,分数通过系统,最后显示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因为信号传送的原因,那怕再快,也需要几秒的延迟,所以第一个看见分数的,显然是在比赛现场的人。 …… 余乐正屏息等待着自己的得分。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分数恐怕不低,但最终能够拿到多少分就很难说了。 坡面障碍技巧是一个鼓励创新的运动,是一个挑战极限,极为自由的运动,所以不像跳水那样有着非常严格规范化的打分机制。 没有制订标准的动作,也就没有积分系数,没有了完全数据化的要求后,只有裁判整体印象这么一个笼统的概念。 整体印象? 太虚无缥缈了。 华国裁判看自家运动员的好感,能和看R国运动员的好感相同吗? 其中有着太多主观上的色彩,可能只是某个历史遗留问题,就足以让裁判对那么运动员的好感败到极点。 当然,专业的裁判会尽量剥离这些客观因素,但蛰伏在心里的不喜必然会在关键时刻出现作祟。 余乐毕竟只滑雪两年。 男子组的“难度储备”周期是两年,但不代表两年就够了,而是这时候才刚刚达到标准。 想要将裁判的“整体印象”刷满,说不定要三年五年。 余乐咬住嘴唇。 等的有点焦躁。 身后躁动的人气,还有那渐渐加大的议论声,无意中浇下热油,心里的火焰被烧的更旺。 路未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不是太久了?怎么分数还没出来?” 何宇齐说:“分数久点不好吗?说明分数不会低啊。” “也不看看多少分钟?能有四分钟了吧?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长时间。” 有四分钟了? 余乐只知道时间有点过长,但具体流逝了多少时间,他此刻已经完全没有概念。 所以他转头,正要向路未方核实。 就在这时,屏幕跳动了一下,余乐的参赛照片出现在了电视屏幕上。 “啊!出来了!”路未方指着屏幕跳。 余乐转到一半的头猛地甩回来,力气大的甚至让脖颈发出了轻微的脆响。 “咔嚓”一声,在耳边犹如惊雷。 与此同时,电闪雷鸣间,余乐看见了屏幕上的分数。 90……97.50!? …… “哦!天啊!是97.50!”宁浩尖叫出声,再无法淡定,“余乐拿到了人97.50!!这个分数锁定了冠军!他一定是冠军!” “华国世界杯的决赛,第一个出场的,我国的选手余乐,他拿到了97.50!” “我们的余乐在比赛的第一场,就锁定了金牌!!” 在宁浩激情咆哮之后,刑世杰更为理智地发言:“余乐在街区拿到了两个10分,是第一个三段式平桥,以及第三个炮台桥的两周翻腾。” “这两个动作确实具有很强的创新性,余乐也成功驾驭了这两个道具上的难度,足以超过时代两三年,他走在前面,10分合情合理。” “第二高分是第一个跳台,他虽然只有两周,但做了这个赛季还没有在赛场出现过的炸弹抓板,而且完成的非常标准。如果其他人要做这个动作,他只能拿余乐的比赛视频研究,他身体的蜷缩度和空中抓板时长,都是教科书的级别。” “9.9分没有给多,甚至可以拿到10分。而且在第一个跳台,一般选手很难拿到超过9.6的分数,我们余乐却突破历史的拿下9.9分,这一次铤而走险的安排非常好,他背后的团队非常棒的为他选择了最适合他的动作。” “不过最后一跳只有9.7分,有点可惜,余乐在这个赛季完成了太多的1620,他成功让这个动作变成了烂大街的东西,下一步估计要在抓板上想办法突破……” 刑世杰说个没完,就算电视画面已经转到了第二个出场的,亨利的脸上,还没有结束他的喋喋不休。 而宁浩也没有开口阻止他。 有什么理由阻止他呢? 那个正在赛场上大放光芒,让所有国人都与有荣焉的选手,可是我们国家的余乐啊! 这个时候不大夸特夸,什么时候夸呢? …… 网络直播间。 【我就静静地听着刑唯一的彩虹屁。】 【23333刑主判化身成余乐吹,我怎么听的就这么舒坦。】 【好爽啊,好爽啊!我感觉我又活过来了!乐神也太棒了!】 【97.50……妈耶,这简直就是让其他人绝望的分数。】 【全程分都给了39分,是我见过最高的全程分,我乐神是最棒的!】 【今天要去买两桶印着乐神脸的花生油,带着冠军气息的油炒出来的菜一定很香。】 【必须真香。】 【其他选手绝望脸:还让不让比了?】 【哈哈哈,我们乐神表示:走了所有人的路,让所有人无路可走。】 【上午的噩梦重演,让乐神抽到第一名,简直就是人间悲剧。】 【我妈问我跪着干什么,我该怎么回答她?】 【这是什么神仙运动,什么神仙运动员,好想生个有乐神运动基因的小宝宝,我要带着圆滚滚去滑雪。】 【乐神乐神要不要一个陪练,上得厅堂下得厨房,985毕业,可以为你尖叫呐喊,为你手都可以拍烂的那种。】 【余乐好帅(花痴.JPG),我爱上他了,现在立刻本姑娘要他的联系方式!】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耀眼的光环,闪瞎我的狗眼啦!!】 全民疯狂,喜大普奔!! 太带劲了! 第一场比赛就锁定冠军,这是什么神仙比赛,简直让人从头幸福到尾啊。 一想起其他选手绝望的表情,那愉悦的心情,头顶就跟开了花儿似的! 所以……在华国观众兴奋到癫狂的时候,必然有那么一群人的情绪是相当不好的。 …… 分数出来的时候,出发点的休息室里,安静一片。 约拿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盖伦的脸色黑成了碳,一口气很久没吐出来。 雅克的嘴巴微微张开,目瞪口呆的模样委实有点拉跨他的颜值。 比利抓耳挠腮,左看右看,终于第一个开口说话:“97.50分?这分真实吗?” 第217章 比利这么说, 当然不是在质疑分数有造假的可能,而是这个分值出现在“世界杯”上,实在有点过于梦幻。 从来没有选手在“世界杯”拿过这么高的分, 无论是约拿还是盖伦拿冠军的时候,分数都在95分左右,这还是第一次出现97分的高分。 就算是东道主选手, 是不是也有点过分了,裁判确定没有给东道主分数加成吗? 所以这样不公平吧? 比利没有说出了, 他和余乐的关系,当然不至于说出这些挑拨的话。 但打击是真的很大。 他已经没有想过要拿比赛的冠军了, 目标也只是一场比赛的奖牌,但这个97.50的分数还是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样的高分, 是不是拿一个铜牌都要滑出94分左右的分数呢? 沮丧。 他从来没有拿过94分。 作为曾经在世锦赛上拿下冠军的选手,他简直不敢想象,也就不到三年的时间,他和第一梯队的分数已经差距这么大了? 失落感简直让他有种立地退役的冲动。 休息室里的空气在短暂的凝固之后,终于发出了“嗡嗡”的声响。 这个时候, 不管身边是不是同伴好友,是不是平日里看不上的对手, 都忍不住在地上议论。 “97.50破纪录了。” “是的,这个分数破纪录了。” “东道主加分?” “我们都知道, 但还是有点离谱。” “所以我们还比什么呢?” 雅克听见了,他转头看着说话的人:“第一名的分数和你们、和我们, 恐怕都没有关系吧?” 精致漂亮的面容透着冷意,就连刻薄地扬起眉梢的时候, 都俊美的让人屏息。 雅克可是全世界公认的冰雪王子, 虽然男人们对这个评选大多嗤之以鼻, 但依旧不能否认雅克确实是个能够靠脸吃饭的运动员。 就雅克在本国和国际上代言的产品收入,都能甩了盖伦和约拿这些世界第一五条街。 雅克盛气凌人的话语并不讨喜,但那两个质疑余乐的家伙也让人更不喜欢,约拿看过去说道:“余乐做了很多新的组合尝试,他的大部分高分都来自于这些新动作。” 比利点头:“是的,第一道具的速降270就很有意思,这可是我从来没练过的动作,但感觉可以试一下。” 约拿继续说:“彩虹桥的天空之花和最后一跳的1620,裁判明显压了分,看来就算是余乐,同样的东西做的多了,裁判扣起分来也不手软。” 比利皱了皱鼻子:“9.6和9.8分也不低了,不过比起他两个10分的动作,看来今年创新动作的权重又加高了不少。” “所以一直在老动作里折腾的我们,才会比较吃亏啊。”说完这句话的约拿意味深长地看了盖伦一眼,盖伦也看着他,随后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 如果说雅克的怒气无法镇压这个场面,那约拿和比利的交谈,就像是最大功率的液压机,成功将所有质疑的声音消灭。 毕竟……就像雅克说的那样,他们本来就没有竞争奖牌的资格,金字塔尖的分数多与少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既然和余乐直接竞争的约拿都认可这个分数,其他人就更没有话说了。 就是这个分,是真的高啊。 很多人又最后看了一眼电视屏幕上的分数,口腔里疯狂地分泌口水,羡慕嫉妒到都想哭的程度。 为什么拿到这个高分的不是我?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为什么这么大? 呜呜呜~ …… 比起在休息室里,亲眼看见余乐拿下高分的选手,那波荡起伏甚至可能会影响接下来比赛的情绪……亨利是幸运的。 他看着余乐滑下去,也看见他那些非常出人意料,新鲜的招式,他的心情很平静。 他承认余乐很厉害。 也知道今天最后余乐夺冠的希望最大。 今年的“世界第一”大概率会换人,他很高兴换上来的人也是他的好朋友。 正是因为接受了这个落差,也认可了余乐拿到第一的成就,所以当余乐的分数出来后,那隔了很久才再度响起疯狂尖叫,就被亨利顺理成章地接受了。 轮到他出发了。 他的心态平和,情绪很稳。 而且余乐能够顺利的完成比赛,也让他心里充满了斗志。 一路滑下,跳跃翻腾。 这应该是一场他在这个赛季里表现最好的一场比赛。 当亨利在最后一跳顺利地完成了1440的动作后,他很高兴的在跳台下面就开始举高手臂,为自己的这一场表现庆祝。 真是太棒了! 这么顺利的一场比赛,一定可以拿个高分。 能不能超过余乐呢? 说不定啊! 如果超过了余乐,余乐一定会很惊讶吧。 亨利有自知之明,知道余乐目标是这场比赛的冠军,所以哪怕这一轮的比赛不是非常理想,在之后两场比赛他也会努力把分数追上来。 然而是人就会有点小野心,能够在某场比赛里超过余乐,也够他开心很久。 这一轮亨利有很大的信心,能够超过余乐。 他表现的太好了! 而且华国的观众也很热情,就像是认定了他能够拿到高分似的,为他鼓掌呐喊,还有人脱了衣服为他舞动。 含蓄的东方人也有这么热辣的时刻啊? 果然是我这一轮滑的太好了。 亨利开心的一直滑到靠近护栏的位置才停下,有人探出手来和他握手,他也高高兴兴地握了上去,并不觉得这样的场面有什么奇怪。 毕竟他忘记了,含蓄的东方人虽然有着足够的热情,但比起欧米的观众,在赛场上可是有名的矜持。 他们愿意给出掌声和尖叫,但不会放浪形骸的在雪地上脱了衣服跳舞。 眼前的观众们,与其说是兴奋,不如说到了亢奋狂野的程度。 亨利把这份疯狂归类到自己刚刚完美的发挥上。 并且喜滋滋地对着怼脸拍摄的摄像机,笑出春风得意的劲儿,这才快步走向了分数显示器。 他和观众互动,又留足了摄像机拍摄的时间,多少耽搁了一点,所以没走两步,距离积分榜还有二十来米的距离,远远的就看见了自己的照片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这……有点快啊。 作为一名赛场上身经百战的老将,亨利很清楚分数出现的时间长短,在某方面而言,代表着分数多少。 那些裁判并不十分在乎奖牌榜以下的排名,但如果涉及到前三名之争,他们都会显得格外的谨慎。 坡面障碍技巧是一个靠裁判整体印象打分的项目,所以国际雪联对这个项目的裁判关注度极高,也是希望能够让选手尽可能的感觉到公平公正。 至少在奖牌榜上公平。 所以,这还没到地方分就出来了,自己刚刚耽搁的时间是有点多了吧? 亨利对自己刚刚的发挥很有自信,并不认为自己的分数对裁判影响不大,所以更多还是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他加快脚步,一路小跑,雪在身后扬起,一溜烟到了屏幕前面。 在刚刚可以看清楚分数的距离,他就看清楚了自己这次的得分。 92分! 哇哦! 真的是很高的分了嘛。 要是在去年,这个分数已经可以竞争奖牌了。 亨利脸上浮现满意的笑容,快速地扫过小分,甚至没有仔细地核对,就举起手向着身后为他鼓掌的观众挥动。 很满意。 这个分数是他这个赛季最高的分数,考虑到“世界杯”高分难拿的因素,他说不定可以拿到一枚奖牌。 华国还真是他的福地,又个他很欣赏的好友,还给了他一个这么棒的分数,四年后的冬奥会如果他还在,说不定也能获得一个很好的奥运成绩。这样的履历,即便他以后退役,发展也不会差了,滑雪教练是最差的选择,他说不定能够拉到不错的赞助,自己成立一家俱乐部…… 亨利在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已经想到了退休后平静富足的养老生活。 紧接着属于他的积分显示就消失了,画面跳转到总分榜上。 亨利充满期待的去第一名上找自己的名字,92分还是很有希望超越余乐,过一把第一名的瘾。 然而下一秒。 亨利的嘴巴一张,下巴掉在了地上,眼珠子都突了出来。 我的上帝! 第一名的余乐拿了多少分?! 97.50分? 啊!啊!啊!? …… 第一名选手拿到的,无法逾越的高分,实际上非常影响比赛的士气。 余乐就算在第一轮拿到了和预赛时候一样的成绩,哪怕只是94分,自信能够超越他的人还是有的。 无论是约拿还是盖伦,他们“世界杯”的个人最好成绩都在95分以上,只要在比赛里好好发挥,完全可以夺得这个赛季最后一座世界杯金杯。 但97.50太让人绝望了。 从来就没有人拿过的分数,伴随着后起之秀的打压,已经没有人敢相信,自己还有超越这个分数的能力。 这同样也是这次比赛的主裁判,所犹豫不决地主要原因。 比赛应该是充满竞争性,用着不服输的信念,拼尽全力地狂奔。 不该像这场比赛那样,在比赛的一开始,就判了所有人的死刑。 不健康,太不竞技了! 然而又有什么办法呢? 人家是确确实实滑出了水平,用实力征服了每一名裁判,他把坡面障碍技巧玩活了,妙趣横生的小花招就像一个组合拳,打的所有裁判都没有招架之力,心花怒放,就仿佛少给一点分,就对不起自己这浑身发麻的舒爽感似的。 余乐之后,再无高分。 亨利算是比较幸运的,他等候在出发台上,没有亲眼看见余乐的分数,所以没有受到影响,但在他之后出场的人,都有点恍惚,一口气摔了三个。 盖伦出场的时候好在情绪稳定,只是在其中一个街区落地的时候有些不干净。 再之后出场的人又是一通摔。 约拿的第一轮比赛也没有逃脱这个魔咒,事实上他的心理包袱是所有人的总和。 面对余乐的高分他会放弃吗? 当然不会! 他的骄傲绝对不允许他做出不战而退的懦弱行为,而且既然余乐都可以拿到这么高的分数,他也可以! 约拿就像是一个穷途末路的赌徒,将他那些擅长的不擅长的,只要能够拿到高分的技术动作,统统试图在赛场上展示出来。 所以,他的心乱了。 本就是成功率不高的动作,再加上过于渴望胜利的想法,导致他在第三个街区就摔在了地上。 全世界哗然。 目前来说,喜欢约拿,期待约拿绝地反击的观众,全球数量肯定是比余乐高。 其中有很多还是在这个赛季,接二连三对盖伦失望后,转而支持约拿的粉丝。 他们迫切希望,这个赛季约拿可以蝉联冠军,并且教训一下那个华国的小子。 ——坡面障碍技巧可是我们欧洲的传统项目,我们是它的发明者!我们不会输!! 今天却注定失望了。 不知道多少人在约拿摔倒的时候,失望地移开了目光,长叹着黯然落泪,不知道多少人心头火烧,怒砸电视。 总之约拿摔的这一跤,就像是摔在了所有人的心脏上,血都滴出来了。 所以当水木朝生也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时候,大家对他的失误视为理所当然,也不感兴趣。 不过这里值得一提的是雅克。 雅克对余乐有种莫名尊敬,也不止一次告诉自己,余乐的未来不可限量。 所以当余乐滑出这出乎意料的好成绩的时候,他是羡慕的,也是由衷的为余乐感到高兴。 也正是因为这种愉悦的心情,让他的比赛发挥的非常好,拿到了一个90分的好成绩。 这是一个很有可能让他进去前五名的分数。 当然……如果其他人继续一副浑浑噩噩,大受打击的模样,他说不定还能摸一下领奖台。 所以第一轮结束后,整体选手的状态可以用一句话形容——“信余乐得永生”? 当然,这样的情况在第二轮得到了改善。 都是世界级的运动员,在自己的国家也都是名正言顺的“一哥”,固然在国际赛场受到打击,但半个小时的时间,以及那让人尴尬的一摔,足以让发昏的头脑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只不过,等待区的气氛有些压抑罢了。 接受余乐这个成绩的人,还好一点,脸上有点儿笑,和余乐,和身边人聊聊天,时间恍恍惚惚地就过去。 反过来不停去思考余乐成绩的选手,就大多坐在椅子上自闭,甚至连看见余乐都烦。 对!就是嫉妒,就是不够局气,有问题吗?不在乎成绩的会出现在这里吗?谁不是拼命在训练,怎么甘心自己就是比别人差? 体育竞技的竞争性明明白白,别说冠军就只有一个,就是亚军和季军也都只有一个,千军万马独木桥,谁都不想被挤到桥下面。 盖伦滑完回来的时候,看了一眼余乐就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刚刚那一轮他没有摔,但也没滑好,太想做自己驾驭不了的难度动作,结果就是真的没能驾驭。 落地出现了失误,这也让他在后面的三个跳台表现不好,整体难度都掉了一级,最后一跳的1620直接降级到1260只有三周半,就算用抓板尝试找补,最后的分数也不理想,连90分都没有拿到。 现在排名差不多出来。 第一名是余乐。 第二名是亨利。 第三名是雅克。 就连约拿都摔了。 重重的摔在地上,有两个跳台没有完成,全程分也扣的很惨。 往年的世界第一啊! 竟然连前三名都没能进去。 生气吗? 难受吗? 不,与其说是不甘心,不服输,不如说他们都慌了,慌的乱七八糟,给全世界送了个大笑话。 盖伦双手环胸,看似气定神闲的模样,其实是把自己紧紧地搂着。 这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如今他毫无察觉地就做了出来,等回过神来,脸就黑了。 泄愤似的调整坐姿,后背重重撞在椅背上,视线不可避免就落在了前排的余乐身上,继而陷入了沉思。 余乐说起来并不是一个张扬的人,他第一天出现在众人眼里是什么样,拿了第一后也是什么样,没有嚣张地扬起下巴,也没有眉飞色舞地炫耀自己的成绩。 97.50的高分,也仅仅是让他与亨利和雅克这两个人在一起多说了几句话,脸上的挂着的笑容其实也不让人讨厌,只是和相熟的人开心地在一起,没有碍了任何人的眼。 但盖伦就是很难心平气和地面对余乐,甚至只是看见他,就觉得胸口有种鼓噪的气息在冲撞,是愤怒,是焦躁,还有一种酸涩的苦闷,揪的心口阵阵地疼。 他想:我的时代终究是过去了。 又想:还能回到那个位置什么? 最后想:恐怕不行了啊…… 余乐的第二轮,完成的没有第一轮好,看得出他想要再拿出一些新东西,试着冲击一下高分,但这一轮显然没有那么幸运,在450°大灾难的长桥上,他提前落桥了,进而影响了后面跳台的发挥,整体平庸。 但谁还在乎呢? 都97.50了,这个分数别说被别人超越,估计余乐自己都无法超越了。 亨利第二轮表现不理想,他第一轮很幸运的没有第一时间看见余乐的高分,但这个高分魔咒只会迟到不会不到,第二轮亨利也是在第三个街区摔倒,没有拿到有效分。 随后就是盖伦,盖伦的状态调整的不错,第二轮拿到了91的分数。 这当然不是盖伦的全部实力,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还有很多大杀器没有拿出来。 盖伦的想法也很好理解,他必须要先拿到一个有效分,保证排名,再去竞争第一。 只不过最后分数只有91分,让他有点失望。 这个分数没有进入前三名。 当镜头拍到盖伦耸肩的画面时,宁浩就说着:“盖伦不太满意他的分数。” 刑世杰随后补充:“盖伦的这套动作,是去年世界杯第一站拿冠军的那套动作,顺序虽然有所改变,但道具的处理方法都一样。” 宁浩好奇:“应该是少了3~4分,这是为什么?” 刑世杰:“赛场的水平在提高,裁判的打分标准也在变化,而且盖伦的这套动作完成的也不算特别的好。一个人有没有自信,从他的技巧接续和滑行姿态上都能看出来,盖伦要想再回到冠军的宝座上,首先需要的提高自信心。” 盖伦之后是比利。 比利的自信心就是忽高忽低,需要的时候一脸丧气,还说什么米国的未来留给亚瑟就好。不需要的时候却空前高涨,还嘲笑盖伦今年滑的实在太糟糕。 当然,他自己滑的也算不上好,大问题没有,小问题不少,有两次落地都不干净,技巧也算不上顶尖,两轮过去,最高有效分是84分。 这分数想来回国又要被喷了。 比利比完,就是约拿。 约拿的出场备受瞩目,他是这场比赛,余乐唯一的竞争者,作为去年的坡面障碍技巧王者,全世界的观众都期待他的“王者一战”。 虽说余乐第一轮得分逆天,但约拿的粉丝依旧没有对他放弃希望。 就连余乐,都心里惴惴。 这可是约拿,今年状态也非常好的“年轻王者”,正值壮年,怎么可能屈居人下。 可以想象的,约拿此刻内心翻涌的是多么强烈的情绪,必定如同火山爆发时候的滚烫岩浆,哪怕毁灭自己,也要将余乐焚烧殆尽。 所以,约拿确实拿出了一场非常精彩的比赛。 无论是街区连续不断的小花招,小技巧,还是在跳台区那花样百出的抓板技巧,尤其是最后一跳,他在完成三周半偏轴的同时,将日本抓板变成了卡车司机抓板,这么一个创新招式,并且一举成功后,余乐都忍不住为他鼓掌。 余乐不太擅长抓板,所以一直觉得抓板贼溜的约拿非常厉害,而他创新的这一招说起来容易,但如果让余乐去做,估计没有一年多的针对性训练,很难完成。 首先日本抓板是单手抓板的内侧,空中没有受力点,想要完成这个动作,两只脚的水平高度必然不一样,甚至因为日本抓板是一个非常适合偏轴转体,有着向外拉扯的力量,所以有一只脚必然是向往歪出的。 在短短的空中时间里,既要把脚掰出去,又要把脚收回来,并且在巨大的离心力下,让另外一只手也能抓到板,最终成为一个雪板并紧,双手抓板的姿态,全套动作做下来,其实非常反人类。 但约拿还是成功了! 在巨大的掌声中,他自信地握着拳头挥舞,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刑世杰也在解说里感慨道:“这个动作非常难,每个坡面障碍技巧的运动员都是超人,他们永远在和力的作用对抗。毕竟符合力学的动作,其他人早就做过了,他们想要创新,就必须创新,是逆行。 每一个敢于突破的运动员都是伟大的。” 宁浩听的心潮澎湃,理所当然地大声说道:“是的,余乐有很多的原创动作,每一个动作的开发都格外的艰难,却有着划时代的意义。” 话音落下,电视里诡异地安静了十多秒。 导播间里,宁浩和刑世杰尴尬的对视。 宁浩当然知道,刑世杰作为国际裁判,格局很大,他的发言是对所有运动员的尊敬,是向约拿致敬。但是吧……好吧,就说他心胸狭隘,说他鼠目寸光,说他护短没见识怎么了,但他就是觉得余乐也很棒啊,而且非常非常的优秀,从各方面而言,都不比约拿差好不好。 他就是想夸余乐,怎么的吧!! 宁浩傲娇似的轻笑一声。 第218章 “……”刑世杰沉默一秒, 继而失笑,说:“约拿的分数出来了,裁判组很喜欢他对最后一个动作的创新, 给了他10分的满分。 这是今天赛场上,第二次出现满分。不过余乐在第一轮的两个街区,拿到了两个满分。 约拿第二轮的总分是95分, 非常棒的分数,恭喜约拿!” 宁浩接道:“恭喜约拿, 突破自己,拿到高分。” 出发点的休息室里。 此刻在休息室里的人, 都看见了这场比赛,并且在分数出来后, 都给出了掌声。 继而便和身边的人热切地议论了起来。 雅克准备出发了,所以在门口观看了约拿全程的比赛,听见屋里的声音,继而皱了皱鼻子,有点为余乐不平。 为什么余乐第一轮拿到高分的时候没有掌声?约拿也只有95分而已…… 雅克心有点儿乱, 再加上他的实力确实只能在超一流选手的门口晃荡,这一轮的表现相当一般, 有些动作做空了,落地也有点小问题, 所以最后的得分只有82分。 他离开赛场,路过游客中心的时候, 他去了一趟洗手间。 游客中心很大,但被简易墙壁隔开成了两个部分, 可以租用滑雪装备的区域, 游客如织, 人来人往。比赛的热血刺激着今天上山的每一个游客,所以有些人不等比赛结束,就跑去开放的赛道滑雪玩乐。也有人打算先租用雪板,等比赛结束了再玩。 被隔开的另外一边,人数稀少,只有工作人员和路过的选手身影,在这里雅克看见了在他前面比完的比利。 “嘿,一起上去吗?”比利放下水杯喊道。 雅克用下巴指了一下洗手间的方向。 比利快走过来:“正好我也要去。” 一楼的洗手间只对内开放,两人很快出来,走在了一起,雅克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自己从刚刚起就很在意的事情:“大家是在抵制余乐吗?” 比利惊讶:“为什么这么想?” 听见雅克说起掌声的事情,比利想了想,困惑:“难道不是太过惊讶了?97.50分啊,我当时吓得嘴巴里都可以塞进一个鸡蛋。没有人会抵制余乐,而且这有什么好抵制,难道不是他自己做到的吗? 约拿能够在这样的压力下,滑出95分,我觉得他非常棒。” 雅克心里郁闷散了一点。 比利看他,笑道:“没想到你和余乐的关系这么好。” 雅克却说:“你有看过余乐的比赛视频吗?” “当然。”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仔细地看,认真地研究。” 比利沉默了下来。 复盘比赛,是职业运动员必须做的功课,看自己的,看其他人的,看成功的视频学习,看失败的视频研究,这里的每个人都看过其他人的比赛视频。 然而,投入进去感受,放弃所有的成见观看一名提升的那么快,过去从未看在眼里的对手的视频,很难有人会真正放平心态。 至少比利就从没有去心悦诚服地看过余乐的比赛。 复盘是他的工作,研究余乐的比赛是他的功课,然而他却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抵制情绪。 雅克看出了比利的心结,他拍拍他的肩膀说:“或许我们都应该改变一下心态了,难以接受也没办法,余乐已经做到了,他就在那里,在最高处。” “……”比利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一口气。 怎么能完全心无芥蒂地就这样接受余乐超越自己,超越所有人的事实呢? 坡面障碍技巧诞生于米国,发扬在欧米,华国人从未在这个赛场上获得过任何的成功,这样的落差,让他怎么能轻易接受? 但水木朝生就接受了。 大概是他更早的就认识到了余乐那可怕的成长性,在那份打压下,他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完全走出来。 但余乐的阴影始终笼罩。 过去,他是亚洲第一。 现在,余乐不仅仅是亚洲第一,还是世界第一。 这其中巨大的差距,就算水木朝生心里酸的都能吐出酸水来,却还是像被一只大手按住了他的脑袋,让他不得不低下头来。 他承认,他输给了余乐。 这个赛季,他无法超越余乐,可能下个赛季更难……至于以后,等余乐退役吗?他们差了四岁,自己确实可以拥有比余乐更长的时间,但是就算余乐不见了,他也不过就是个亚洲第一,还真能拿到世界第一? 水木朝生的自信心已经被余乐完全摧毁了,大概就像是一条躺平的咸鱼,反而滑出了心无波澜的顺遂。 88分的好成绩。 当他不再苛求自己必须去超越余乐之后,不再觉得自己是个天才,拿个奖牌轻而易举之后。 就连这个分数,也开始让他满足。 而且在他滑完,看见总分榜,看见余乐依旧高高在上,即便是表现出色的约拿也和他有着2.50分的差距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儿爽。 第一名可是我们亚洲的选手。 在这欧米人强势的赛场上,我们亚洲的选手却碾压他们一头,用着绝对无法对抗的实力,高坐宝座……莫名的就有点儿骄傲。 如果这个位置自己注定无法坐上去的话,他情愿那个人是和自己同样黑发黑眼,来自同一片地域的人。 就好像在对方称王称霸的过程里,自己也受到一点恩泽,脊梁稍微挺起来了一点。 第二轮的比赛在水木朝生之后,就全部结束了。 前三名的排名出现变动。 约拿以95分冲进了第二名。 亨利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92分的成绩,排在第三名。盖伦第二轮表现也很不理想,他太保守了,而且“老迈的王者”确实败在了时代的战车之下,被裁判一点点地抛弃。 这确实很残酷。 但被裁判钟爱的余乐,和支持他热爱他的观众们,却感到由衷的幸福。 97.50分。 这是一个打破了世界纪录的分数。 坡面障碍技巧因为打分机制的特殊性,并没有世界纪录这么一说,至少官方从未用比赛的分,去制定过这么一个榜单。 但余乐在这样的大赛里拿到高分是事实,华国人民表示:我不管我不管乐神就是破纪录啦谁来也不听! 所以在解说们轻快地交谈中,以及网络直播间里狂欢般的刷屏中,比赛迎来了第三轮。 余乐又出场了。 直播间弹幕疯狂刷过。 【啊啊啊啊啊!】 【乐神!】 【男神!天命!】 【我的天,我已经被这冠军光环闪瞎了,世界第一是你的了。】 宁浩也激动地说道:“第三轮的比赛开始了,余乐已经保持领先,如果这场比赛他拿到冠军,那么今年的世界第一也就他的了。 我不敢想象,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的选手可以拿下世界第一这个头衔,而它现在就在唾手可得的位置。 我现在很激动,也很紧张,刑主判,您觉得余乐的优势可以保持到最后吗?” 刑世杰肯定地回答:“能。” “您能分析一下吗?” “约拿上一轮的表现非常好,而且还有新的动作,他已经做到非常完美的程度,所以想在第三轮获得比第二轮更高的分数,我想对于约拿本人而言,也是一件很难完成的事情。” “那么我们可以提前庆祝吗?” 刑世杰笑了起来,男人低醇磁性的声音在电视的背景音里回荡,挠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耳朵。 然后刑世杰说:“我觉得可以。” 直播间弹幕。 【啊啊啊!唯一叔说可以提前狂欢!】 【瞧瞧我们刑主判说出这话的时候,那股子压不住的喜悦劲儿。】 【低调谦虚,等待最后结果。】 【虔诚祈祷。】 【祈祷+1】 余乐第三轮出发,再战长桥的450【大灾难】,这次顺利完成,而且就像一辆装满了燃料的火箭,燃烧出猩红浓烈的火焰,用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往赛道的尽头冲击。 他知道,自己应该很难再超过第一轮的分数,但总是要试一试才甘心。 这就是比赛。 不进则退。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竞技!永远不能满足于过去的成绩。 也只有不断地挑战,才能保持那锐意进取的精神,再创高峰! 所以在最后一个跳台,余乐把自己甩飞出去之后,拼了命的翻滚。 一圈两圈三圈。 四圈五圈! 宁浩失声尖叫:“五周1800!1800!余乐!!啊——” 然而终究是没有成功的。 癫狂般的喜悦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从高空翻落的余乐,一屁股坐在地上,雪在周身飞扬四溅,翻了三个滚才堪堪停下来。 雪杖和一支滑雪板飞了七八米远。 “咕噜噜”的滚动声就像青天白日,劈落在山尖上的惊雷,在脑袋里炸响。 “咔嚓嚓!” 趴在雪上的人一动不动。 现场安静的像是被巨石压着,所有人都失去了声音,僵立当场。 柴明、路未方和白一鸣几乎一起动作,手掌撑在护栏上,就要翻身进去。 下一秒,趴在雪地上的人,摇头晃脑地爬起来,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这时,凝固的空气才再次流动,担忧他的观众几乎将脸挤进了绳网里,大声地喊着:“小心点儿啊,不要受伤啊。” “余乐,余乐!没事吧?” 医护人员一路快跑冲了上去,蹲在余乐的身边看个不停。 宁浩明显地吸了一口凉气,带着几分颤音地说:“冲击五周1800的时候摔倒了,做这个动作失败,受伤的概率很大,太高也太快了,希望余乐没有什么事。” 刑世杰说:“余乐过去受过两次伤,两年前跳水全锦赛的时候右侧肩膀骨折,去年世界杯最后一场比赛伤在了同一个地方。坡面障碍技巧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运动,尤其是对于有惯性伤的选手,他们受伤的概率会更大。” 宁浩说:“即便如此,他还是尝试去做了,知道这个动作很危险,他还是去拼命地完成,这就体育精神,决不妥协,安逸当下的拼搏精神!” 刑世杰说:“是的,当我说出97.50分能够拿到冠军的时候,我的脚步就在这里停下了,这正是我不能成为一名优秀运动员,同时钦佩每一位在赛场奋战的运动员的原因。他们真的很伟大,他们是我们身边真正的超人,超越自我的人!” 好在,余乐是真的没事。 他也不是一头热血,只知道冒进的人。 冬奥会就在眼前,参加奥运会一直是他的梦想,他不可能放任自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受伤。 1800他在训练的时候完成过,训练的时候没有受伤,当然也不会轻易在比赛里受伤。 为了出成绩,他这两年摔的跟头,估计比他十辈子摔跤的次数都多。摔的多了,总是会有保护自己的办法。 再说他既然有完成过这个动作,自然知道什么样的状态下是可以成功的,什么状态不行。 但也正是因为过度的保护,所以他失败了。 余乐趴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就是在懊悔自己的软弱。 他觉得他能成功,又觉得他不能成功,退一步能走,进一步一样能走。 然而害怕受伤的忧虑,还是在瞬间占据了全部的大脑。 他太害怕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奥运会的前夕受伤,失去比赛资格。 所以他退缩了。 或许再拼一下就能成功的情况下,他却选择了优先保护自己的身体,放弃了一步海阔天空的机会。 这次的机会那么好,他却没有把握住。 可惜…… “脚活动一下,还有肩膀,能站起来吗?”医护人员温柔地问询,并不在乎余乐有些迟钝的反应。 直到被扶着站起来,大概上了头的热血终于回落,余乐才从那尖利的耳鸣中摆脱出来。 “没事,真的没事。”余乐让自己清醒一点,这并不是坏事,他不能太贪心,只要自己没有受伤,早晚能够完成自己的梦想。 这样就好。 余乐走了两步,移开了被工作人员抓着的手,除了被震得有些动荡的肺腑,身上并没有过于明显的疼痛,至于那种从每个骨头缝里钻出来似的钝痛,已经是训练时候的常态。 他活动肩膀,抖落了一下身体,钝痛感也就随着霜雪落下,身体的感知完全恢复。 “谢谢。”余乐道着谢,再次举起了手,他竖起拇指,给所有关心他的人信号。 告诉他们——我没事。 “啪啪啪啪。”掌声就在这个时候响起。 数不清的人按住了自己从刚刚起就狂跳的心脏,继而给了余乐鼓励的掌声。 余乐想要挑战1800的行为这里大部分人都不懂,他们数不清楚周数,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抓板才有高分,但余乐能够站起来就是好的。 这一刻,他的身体状况牵动了百万人的心,有人甚至张大了嘴大口地呼吸,紧张到眼泪都淌下来。 真心实意地喊着:“没事就好啊!” 余乐微微鞠躬,向这些担忧自己的观众致谢,一步步地走下雪坡,拿起了自己飞出极远的装备。 然后,这才向自己的教练,还有队友们走过去。 直播间里的观众都快哭死了。 【我吓死了,没有受伤就好。】 【真是的,干吗这么拼啊,明明都是冠军了。】 【余乐要是受伤我得原地爆炸。】 【这项目这么危险的吗?那么高摔下来,就算没有骨折也很难受吧。】 【看见别人摔的时候我还有心情笑,现在我知道错了,真的每个人都不容易。】 【希望永远不会有人受伤。】 余乐此时已经走到了柴明面前,他摸摸脖子,语气有些低落:“最后缩了一下,没成功。” 柴明满脸的欲言又止,最后轻笑:“摔出来了啊。” “……”余乐被逗笑,“可不就是,都摔出习惯性动作了,感觉不行,就先抱头,要是拼一拼其实也就成了。” 柴明的眼神不认同:“所以呢?你觉得我现在应该和你说什么?” 余乐想想,“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才有奥运再战的资格?” “……”柴明沉默两秒,抬手拨了余乐脑袋一下,“就你会贫。” “呵呵。” 所有的不爽快,在几句玩笑话里散去了大半。 因为余乐知道自己说的都是事实,也正是因为他在那一瞬间优先选择了保护自己,才有了在这里说笑的本钱。 固然拼一下,单车变摩托,但万一拼一下还失败了吗?错误的用力点,面对那么大的冲击力,谁能保证他最后不是断手断脚地躺在地上。 他都知道。 仅仅是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罢了。 路未方听见他们说完,才担忧地将余乐拉到面前,捏了捏了他肩膀:“有什么不舒服别瞒着,等会儿带你去做个检查。” 余乐自然不会反对,“暂时没感觉什么不对的,不过检查一下比较放心。” “那行吧,我在门口等你。” “嗯。” 余乐沿着护栏往选手通道的方向走,路未方他们全部转身往游客中心里去。 路过积分榜的时候余乐也没停下,也没什么好看的,最后一跳失败,10分没了,一个大摔又是10分的全程分没了,再加上零零散散的扣分点,他这一轮的成绩肯定惨不忍睹。 至于拿到97.50高分的兴奋也早就过去,现在不是去想排名的事儿,所有人都在担心他,他自己也担心自己。 大赛方都会在比赛现场附近设置医疗点,尤其是这些容易受伤的运动,还会有大型的医疗器械运送到山上。 总之先做完了检查,才能放心。 余乐拐进选手通道,身后还有观众紧张地张望,大赛方的工作人员也跑过来陪着他,又是拿装备,又是想要搀扶。 余乐摆手拒绝,感受了一下胸口肺腑,大概是过于担心,好像还有些气闷。 不过余乐的摆手拒绝,倒是让电视屏幕前的观众松了一口气。 摄像机追了余乐一路,知道全国观众担心什么,所以给足了镜头。跟在余乐身后的摄像师拍下了余乐摆手拒绝,独自前行的背影,被导播发送到了世界各地。 “应该是没事吧。” “自己能走就行,不过还是要好好检查一下。” “有些内出血,本人都没感觉,等有感觉的时候,人差不多就要没了。” “别吓我啊啊啊啊!” 山上。 出发点的休息室。 雅克坐不住,走到了门边上往外张望,好像能看见山下似的。 然而什么都看不见,除了一颗担忧的心。 收回目光的时候,落在了还在出发点上等着的亨利,亨利也在看着他,似乎在用目光询问他出了什么事。 雅克不想让亨利分心,笑了一下,将头缩了回去。 屋里有点安静。 大家只是小声的议论。 雅克的目光扫过,很高兴没有看见幸灾乐祸的表情。 虽然是竞争对手,但也应该有自己的骄傲,冠军应该靠自己的实力获得,而不是对手的失误。 这里每个人都是在自己国家的雪场上撑起一片天空的人,应该也必须具备这样的傲骨。 然后雅克就被约拿“看”了过去。 约拿问雅克:“余是在做1800的时候受伤的吧?他已经可以做这个难度了?” 雅克正想说话,就看见盖伦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也是一副想要得到答案的模样。 “……”其实雅克挺想说点儿气人的话,明明在乎的要死,还一副不理人的孤僻样儿。但最后他还是实话实话道,“白的1800对余乐的刺激很大,他一直在努力尝试这个动作,不过我没听他说过是不是成功。” 约拿却不这么认为,他想了想:“余是一个喜欢做有把握动作的人,就算是1800,他能够拿出来,训练的时候应该也成功过……” 说到这里,约拿的脸色怅然,“他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啊。” 雅克被约拿的脸色刺激了一下,也在想,余乐竟然已经到这个程度了? 1800其实并不是一个特别难的动作。 如果说只是单练这个动作,就算是他凭着摔他个七八块,也不是不能成。 只是1800放在坡面障碍技巧上就有点离谱了。 600米的赛道,6个挑战道具,每个道具都需要足够有新意的技巧,再怎么样速度都会压的比单滑慢太多。所以在不能放弃前面分数的情况下,想要在最后完成1800,理论上来说,是非常难以实现的巨大挑战。 盖伦早在三年前就能在最后一个跳台完成1620了,但三年过去,他还是只能完成1620。固然和他的个人能力有所下降有关系,同时也因为这确实是一个极难完成的目标。 但今天,有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去做了,虽然失败了,可敢拿到赛场上做的动作,在训练的时候是一定成功过。 一想到余乐在训练的时候成功,而且还不止一次,别说约拿和盖伦这两个在门外晃荡了很久的人难以置信,就是雅克仔细一琢磨,也是一阵心惊肉跳。 余乐他……究竟有多强啊? 这还是人吗? 三个人各自陷入震惊的情绪里,所以也没看见就在旁边从头听到尾的水木朝生。 明明还记恨着余乐和他的同伴导致他受伤,在他的主场打他脸,之后还起诉他的事,但当他在这些滑雪大神脸上看见那惊惧,不可置信的表情时,却又有种隐秘的骄傲浮现。 没想到最后突破门槛上限的,竟然是我们亚洲人啊……果然我们亚洲人,才有着世界最优秀的血统! 第219章 余乐此时已经检查完, 从医疗室走了出来。 他一出去,除了看见自己的队友们等着他外,走廊上还站着几个高鼻深眉的老外, 见他出来,所有人就一同涌了上来。 “怎么样?”最后还是程文海第一个开口问着。 余乐点头:“医生说没什么事,片子也很快就出来, 确定没事就好了。” “呼——”程文海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余乐觉得好笑:“平时训练不也经常摔, 你也没见在意,还笑话我没摔的更狠。” 程文海翻个白眼:“那能一样, 比赛是要拼命的,就怕你不给自己留后路, 万一受伤怎么办。” “不会,错过一次奥运会,我不会错过第二次,况且还有这么好的开局,我怎么都要去。” 这话说完, 程文海沉默了,他知道余乐最痛的就是这个。 余乐不说话, 就轮到了亨利开口。 他从赛场上下来,得到消息就直接来了这里, 后来其他人比完,也都陆陆续续地上来了, 等着雅克上来,余乐正好出来。 “还好?”亨利算是代表所有的国际友人问话。 余乐点头:“谢谢关心, 医生说没有问题。”将之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句。 亨利夸张地长出一口气, 继而上下打量余乐, 俊帅的五官挤在了一起,“听说你要做1800,你竟然可以做1800,我之前可没听你说过。” “这不是没成功嘛。” “但你去做它了不是吗?训练的时候也成功过吧?” “有过几次。” “哦。”亨利摇头,“你真是太奇怪,训练成功竟然没有发个视频?” “……”余乐不太明白,训练的东西有什么好发的,而且这种秘密武器必须藏着掖着一招制敌啊,发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还有什么意义? 就说约拿,要不是他练换板的消息提前透露,余乐也不会在赛场上琢磨出那么多新鲜的好样儿出来,就是力求在创新度上不能输给约拿。 别看坡面障碍技巧只是一个人的比赛,但也要讲究排兵布阵的对抗性好不好。 不过余乐看看亨利一脸的坦率,不得不沉痛地表示,自己的心眼儿可能确实多了一点,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会像所有的学霸一样,在人前从来不学习……咳! 随后余乐又被何宇齐、谭婷,包括拿到“外卡资格”的袁珂小妹妹轮流问候了一下,人群这才散去。 然后余乐就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白一鸣。 目光对上,好像又没有什么好说的。 在拼搏的路上,难免会跌跌撞撞,想要达到对方的高度,不被落下,必然要不畏艰辛地付出全部,接受成功,也要战胜失败,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无需多言。 “双子星”是白一鸣的期待,也是余乐的梦想,所以只要还能再战,就不允许有任何的退缩! 这次比赛之后,就是奥运会了。 他们一定会在奥运会上,让那面国旗,在冰雪场上升起! 余乐下去的时候,比赛就已经结束,领奖台正在紧张地搭建中。 工作人员从房子里拖了一张大红地毯铺在展牌前面,然后再用两人将领奖台拖出来摆在了红地毯的中间。 鼓风机在轰声工作,一座金色的定制气球拱门在领奖后冉冉升起,气充的越足,拱门越发的大,不但将展牌装在里面,还圈上了一片如画如诗的雪色山峦。 DJ在领奖台边上打碟放歌,新颖的潮流运动,必须配上时下流行的劲歌舞曲,一首华国自产的广场舞曲,在DJ的妙手下化为劲爆的音乐,在全世界人民的耳边响起。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 工作人员忙碌的满头大汗,却笑的满足。 华国观众大概是第一次在雪地上跳舞,有些矜持,有些疯狂,只是都笑开了嘴,发自内心的快乐。 余乐和大家一起下楼,才走出门看见这一幕,就愣住了。 大概是摔迷糊了,他忘记了这场比赛不仅仅是个分站赛,而是“世界杯”总积分尘埃落定,得出最后结果的一场比赛。 拿了两场世界杯冠军的余乐,毫无疑问成为了今年自由式滑雪坡面障碍技巧的“世界第一人”。 心脏“咚咚”跳的停不下来。 赛都比完了,余乐竟然才感觉到紧张害怕。 一时间,竟然有点儿不敢迈出门去。 其他人已经兴奋地走了大半,然后又察觉有异地停了下来,困惑地看着余乐。 “走啊。”程文海招手,“领奖去了。” 余乐没动,只是从人群头顶眺望远处的领奖台,脑袋里雾蒙蒙的,思路犹如陷入泥沼,心口的火苗滋滋地烧,无处可去的热气儿活像是要炸了膛,憋的他好难受。 所以,所有人就眼睁睁地看着余乐的脸涨了,红了,鼻孔都明显粗了一点。 “噗!”第一个笑的是谭婷。 这丫头这一年和余乐他们混得熟,把自己当成他们的哥们儿,该说说该笑笑,从不拿自己当外人。 然后就是何宇齐,笑的眉眼皆弯,透着一丝宠爱的温和。 这是什么呆傻反应,他当然知道,只是在他眼里极强的人,竟然还有这么无措的时候,心更热软,实在喜欢这小子的不行。 然后才是后知后觉的程文海,惊讶大叫:“哎呀我去,你这是紧张啦?你滑第一的时候怎么不紧张?领奖倒是紧张了。” 余乐瞪了程文海一眼。 那一样吗? 拼第一是过程,领奖是结果,农民伯伯在摘下树苗的时候也竭尽全力,但谁敢拍着胸脯保证到了秋天,这树上的果实就一定是全村最甜的崽。 再说,余乐这之前又不是没有拿过第一,全国第一,“洲际杯”第一,“世界杯分站赛”第一,他该拿的都拿了,也算是一步一个脚印走的很踏实。 可这是总冠军啊。 真真的“世界第一”,含金量百分百的那种。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站在这个高度了吗? 犹如落汤鸡的自己,从水池里挣扎着爬出来的画面好像还在昨天。 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真实地割裂感。 这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转头看去,约拿的一头小卷毛很是醒目,眼里盈着的淡淡笑容淡化了过于阴翳孤僻的面容。 搭在肩膀上的手拍了拍,然后用了一点力气,就像推他上去似的,余乐的灵魂都轻飘飘地飞了。 “走吧。”约拿说。 余乐点头,下意识地看向约拿身后,想要寻找盖伦的身影,却看不见人,反倒是亨利嬉皮笑脸地与自己对视。 想到一个可能,余乐的眼眸睁大,看向亨利:“抱歉,你知道我一直在上面,我没看见分数,所以……” 亨利笑容骤然灿烂:“是的,我拿到了第三名!余,我有个铜牌!哦!天呐,我一直在等你问我。” “哇哦!这也太棒了吧!” 看来第三轮的比赛结果,并没有大的变化,盖伦今年的状态实在很不好,没能实现粉丝逆袭的愿望,反倒让亨利成功站上第三名的领奖台。 这也是亨利参加自由式滑雪的比赛,第一次拿到“世界杯”的奖牌。 难怪从刚刚起,亨利的语气动作就莫名的有些夸张。 “恭喜你。” “嘿,难道不应该是我恭喜你吗?” “相互恭喜嘛,很高兴能一起登上领奖台。” “是的,很高兴。” 亨利和余乐愉快地拥抱在一起,双方都对自己的成绩非常满足。 约拿虽然不甘,但还是愿意在这个时候提现自己的风度,努力让脸上的笑容再浓郁一点。 他们从大门走出去的时候,观众们发出了极为热情地欢呼,DJ疯狂地搓碟,“吱吱呀呀”的将赛场的温度再提高一截。 余乐走在最前面,约拿跟在他的后面,两人都相对平静,只有走在最后的亨利边走边跳,举手挥舞的时候,还有人为他吹响了口哨。 走过长长的通道,抵达了领奖台前,这里早早地围满了摄像机和媒体记者,更外圈人山人海的都是观众。 约拿第一个站上自己的位置,左看看,叹一口气,右看看,叹一口气,人多的实在有点吓人。 余乐落后一步,站在中间,瞬间比约拿高了一大截,欢呼声又再次如袭来的浪潮般响起,余乐不得不在站上领奖台的第一时间,向为他发出声音的观众挥手。 人太多了,尖叫声掩盖了很多的大喊,但余乐知道,他们除了在祝贺他,为他高兴,更多的人其实在担心他。他们大大地张开嘴,想要闻讯他的情况,却被声浪压的什么都听不清楚。 余乐把双手抬起来,然后在领奖台上转动了一圈,他知道这样有点儿莫名其妙,但他只是想要告诉担心他的人,他很好,他没事。 转了一圈回来的余乐,脸上笑容爽朗,抚着胸口又鞠了一躬。 体贴的回应,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少男少女的心。 【我乐好苏。】 【妈耶,这一笑我脚都软了。】 【越看越迷人,乐神怎么可以这么温柔体贴,为了回应大家的担忧还在领奖台上转了一圈,不显山不露水地照顾了每个人的情绪,这是什么神仙小哥哥。】 【不骄不躁,从容大度,我们华国的冠军就是这么棒!】 说话间,音乐声渐小,从调动气氛的劲爆音乐,变成了温柔的背景音。 颁奖嘉宾在两名身穿红色旗袍礼仪小姐的引领下,从通道的尽头走来。 这是国际雪联的一名副主席——路加·科林先生。 他来到三人面前,笑容灿烂的先为亨利戴上花环,将铜色底座的水晶球奖杯放在他的手里。 亨利心满意足,亲吻他的奖杯,就像实现梦想的孩子。 科林先生再走一步,仰头看向了站在最高处的年轻人,没有忍住地视线移动,看向了一旁安静等待在亚军席位上的约拿。 心情是复杂的。 在这个领奖台上,很少有黑发黑眼的亚洲人出现,这是一个好的信号,说明更多大洲的人,加入了这场新运动的游戏里,一定会让这项运动以更加蓬勃的方式发展壮大。 只不过,没想到是华国人……他一直以为会是在冰雪项目上更出色的R国人,从他手里接过这个冠军奖杯。 “你很棒。”科林由衷地夸赞。 无论余乐的成长是不是快的有点过分,在其他人还没有完全调整好心态的时候,就蛮横地上位。然而优秀就是优秀,是他让这项运动有了更多的发展方向。 他将花环戴在了年轻人的脖子上,身边的礼仪小姐换了一位,上面摆着两座金色底座的水晶球奖杯。 都是余乐的。 他在这个分站赛场上拿到第一名的同时,也拿到了今年“世界杯”的总冠军。 真是个厉害的家伙。 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拿着你的奖杯,小伙子。” 科林先将分站赛的奖杯送到了余乐的手里,然后他又将另外一个奖杯拿起来。 总冠军的奖杯当然会有些不一样的地方,手感更重,材料用的很好,而且和其他只是两个交叉的水晶支架捧起的水晶球不同。总冠军的奖杯多了一个类似于三角形的背板,足有两根手指宽的背板向上立起,比水晶球还要高上三指的高度,雕刻出三个三角形形状。 像戴在国王头顶上的王冠,又像托起新王的王座。 “祝贺你,新的国王。” 科林微笑着,最后从礼仪小姐的手里拿过真正金色的王冠,戴在了余乐的头上。 于是,掌声和尖叫就如同拍打礁石的惊涛骇浪,在山谷里回荡不休。 新国王登基了。 荣耀加身,华丽无匹。 坡面障碍技巧的男子组,第一次迎来了一位开朗大度,温和勤勉的华国国王。 余乐站起来,将手中的双杯高高举起,回应着那一波接一波的恭贺之声。 【想哭。】 【泪流满面+1】 【坡面障碍技巧诞生20多年,我们缺席了将近前15年的世界杯,又努力将近八年,我们的运动员,才终于站上了最高的领奖台。】 宁浩也一度哽咽:“在这项目,我们国家在男子组上一直没有任何的突破,但梦想永远不会缺席,希望就在前方。 谢谢余乐,谢谢你的拼搏精神,让我们在这一刻与有荣焉。” 颁奖典礼后,礼仪小姐又送来了三瓶巨大的香槟,由科林先生发到每个人的手上。 随后,庄严肃穆的颁奖典礼结束,科林先生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一边准备撤离,一边说道:“玩起来吧,小伙子们!你们值得一切!!” 余乐愣了一秒之后,干脆利落地将奖杯一左一右地夹在腋下,双手大力摇晃手中的香槟。 金色的液体在瓶子里翻滚碰撞,激荡出强大的气流。 “嘭”的一声响。 瓶盖飞射出去,香甜的液体浇淋在冰冷的空气中。 被点燃了!! “啊啊啊啊啊——” 又是一轮癫狂地尖叫。 DJ将音乐调到最大,动感的节奏点燃了山谷里最后的一团火,所有人都疯了。 “嘭!” “嘭!” 亨利和约拿一前一后地将香槟摇开,用拇指按压着瓶口,酒精在空气里飞扬,飚出了足有三五米远,甚至浇到了镜头上。 摄像师嘀咕了一声,抓起设备抱头鼠窜的模样莫名的好笑,场面一度滑稽。 亨利恶作剧的将瓶口移向余乐,在酒精即将冲到他脸上的时候,恶劣的一笑,将瓶口对准天空。 仙女散花似的酒雾从高空落下,浇了余乐一头一脸。 余乐笑的张扬灿烂,金色王冠被酒精洗涤出鲜艳的颜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就连约拿也暂时放下了输掉比赛的烦闷,大笑了起来。 余乐知道自己没有喝酒,但那飘散在空气里的香甜气味,还是让他有些醉了。 他开心的就像个孩子,跃跃欲试的很想将酒倒进嘴里,又怕自己喝了酒出洋相。 但很快,他告诉自己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人一辈子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运动员的体育生涯里,能有几次站上世界杯最高的领奖台的时候呢? 或许,他这辈子就这一次了。 为什么不放纵一点。 只是几口酒而已。 将喷出了大半香槟重新托起来,左边与亨利碰瓶,右边与约拿干杯,一手夹着他的两个世界杯奖杯,豪气云天地将香槟扬上了天空。 “咕咚!咕咚!” 喝下好大好大的一口。 “乐哥!!”余乐正喝的酣畅,听见了小白略带焦急的喊声。 余乐眉梢一扬,有点恋恋不舍地放下了酒瓶。 白一鸣跑了上来,仰头紧张地看着他,少年漆黑的眸子似乎钻进了余乐的眼睛里,探寻了半天,最后叹了一口,“还有记者会啊……” 余乐:“……” 余乐的酒量何止不好,简直到了糟糕的地步。 白一鸣到底提醒的晚了。 就是这一口酒下肚的功夫,余乐的眼神都有些的涣散。 继而,余乐竟然拍着胸口说:“相信你乐哥,能搞定。” 白一鸣:“……” 能搞定个屁! 你舌头大了! 好在余乐被白一鸣叫住的早,刚刚“顿顿顿”喝下去的量也就相当于一扎杯的程度,要是换成平时,基本余乐在十分钟后就瘫了,但今天场合毕竟不一样,强大的自制力压下了酒精的作怪,至少从外表上看,余乐的行为勉强还在正常范畴内。 配合着媒体记者拍了些领奖台的照片,余乐才一下去,就被国家队的所有人围着,如临大敌的将他一路送进了选手休息室。 余乐酒量不好的事儿,随着当初谭婷在车上的那一笑,已经在队里传开了。 亨利也后知后觉地一拍脑门:“忘记了,余的酒量就是我这辈子遇见的最糟糕的一个。” “……”约拿嘴角一勾,莫名的优越感让他心情好了一点。 余乐被国家队护着匆匆离开的画面虽然有点突兀,好在也没有引起观众们的注意。而且直播在他们打开香槟疯了半分钟后就结束了,所以并没有人知道余乐酒量奇差无比。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不能对人说的事情,只是也没有必要大肆宣扬到全世界都知道的程度。 余乐被柴明护着一路进了休息室,下一秒,一杯浓茶就递到了他的嘴边儿。 柴明忍笑看着自己最得意的队员,红扑扑的脸迷茫地着自己,语气能有多温柔就多温柔:“把茶喝了吧,一会去洗了脸,再吹一下风就好了,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记者会,要是还迷糊,就都交给我来说。” “嗯。”喝了酒的余乐份外乖巧,双手捧着茶杯一点点地啜着苦涩甘甜的浓茶,一边对抗着脑子里的昏眩,眼神在这个过程里,逐渐发直。 过了足足三分钟,他突然怪叫一声:“我奖杯呢?奖杯呢?” 围着他的国家队员们以一个不远不近地的距离散开,路未方正从张佳的手里拿过沾湿的纸巾想要先给余乐擦脸,被这一声嚎,吓的一个激灵。 没好气地说:“你不给程文海了吗?你这酒量行不行啊?我一个都能喝你十个!” 听见喊声,正和队友们捧着奖杯舔的程文海,忙不迭地将奖杯扔回他手里:“这儿呢,这儿呢,我给你拿着呢。” 余乐把奖杯捧起来,眼神发直地看了几秒,然后呵呵笑着,亲了奖杯一口,接着举起来递给了柴明。 “柴教,我奖杯……” 柴明看着献宝似的余乐,软绵绵的眼神,红扑扑的脸,心都化了。 …… 余乐酒劲来的快,去的也快,关键还是被白一鸣制止的早,所以等着一套解酒流程下来,虽然还点儿晕,但完全可以独自行动。 好在大赛的赛后尿检,在余乐比完赛的第一时间,就追着他去了医疗室里拿到了。 不然负责采集的人,估计得对余乐这不太对劲儿的眼神警惕起来。 记者会完成的也很顺利,余乐应对得宜,又有柴明兜底,半个小时的记者会转眼过去,余乐越坐越清醒,后半程已经和平时无恙。 当然,记者会结束后,余乐还是得到了柴明的“摸头杀”,担忧地说:“以后喝酒别一个人,有人在身边儿再喝,知道吗?” 余乐点头,继而笑开嘴角:“太高兴了。” “嗯,是该高兴,回去给你放几天假,好好休息。” “好。”余乐摸着被柴明摸过的地方,想了想,“其实不放假也行,还有一个月就冬奥,放假也放松不下来,柴教,咱们什么时候去大熊国?” 大熊国,位于华国的北面,是一个冰雪资源非常丰富的大国,也是一个在冰雪体育项目上的传统强国。 他们的冰上项目极强,在花样滑冰和速滑上成绩斐然,也在高山滑雪和跳台滑雪上有巨大的优势,这几年也是在全面“进攻”自由式滑雪的项目。 不过自由式滑雪比较新,就像华国一样,大熊国也没有这个项目上培养出比较好的运动员,所以在“世界杯”的坡面障碍技巧决赛赛场上,几乎看不见大熊国的运动员,也就说明他们也没有拿到冬奥会的资格。 但是……大熊国是今年冬奥会的主办方。 他们会在每个大项上,获得外卡权利。 余乐转项两年,从来没有去过大熊国比赛,对那个国家的冰雪品质没有概念,所以与其在屋里睡大觉,他倒是情愿更早地前往大熊国,为接下来的奥运会做准备。 听见余乐的话,柴明欣慰地笑了一下,感慨说:“你呀,对自己狠起来,连我都有点儿害怕。 就不给自己一点儿调整的时间? 你可才拿了冠军,就想着下一场比赛了?” 第220章 “我还可以再战五百年!”余乐张狂地说着, 下巴微微一扬。 柴明被他劲劲儿的模样逗笑,也知道酒精还在这小子身体里作怪,又撸了一下他的脑袋, 说:“已经联系好了,机票也早就定好,这几天还是好好休息一下。我看你的朋友们都不错, 这几天他们要是不走,一起玩玩吧。” 余乐一听, 知道备赛奥运这事儿注定要缓一缓了,也只能点头。 两人从记者会出来, 下了楼,人群已经散了, 但其他雪道上却都是人。 余乐拿下冠军和“世界杯”的总冠军,那是相当提劲儿。 华国观众们满腔的热血无处发泄,这时候谁会下山啊,必须滑雪! 甭管能滑不能滑,都要试一试好不好。 新手雪道上的人还真就不多, 毕竟京城和周边城市的人,多少都会滑雪, 更多人都挤在了公园雪道上。 公园雪道就是坡面障碍技巧的简化版,其中设置的东西, 就是余乐刚换项那会儿,在雪道最下面练的那些设备。 离地不到十公分的箱子, 紧贴地面的铁桥,还有一米高的跳台。 不难, 却十分有趣。 游客们一个接一个地滑过去, 摔的东倒西歪, 却笑声不断。 这世上,大概也有滑雪滑冰这些运动,越摔越开心吧。 余乐在楼外面站着看了一会儿,没有看见亨利他们。 记者会只有冠军才能被邀请参加。 要总冠军和分站赛冠军是不同的两个人,那就可以两个人一起来。 这个时候,尤其体现出体育竞技的残酷。 第二名、第三名,哪怕“世界杯”里进入决赛,都不容易,谁都是流着汗练出来,谁不是国家里的第一名,但所有人能看见的只要冠军领奖台上的那一个。 余乐真的特别能代入感受。 所以柴爸爸说的对,这几天亨利他们要是不走,应该带着他们在京城玩玩,这段时间他们也照顾他不少,他能这么快进入这个圈子,都是亨利他们的功劳。 想到就做,余乐拿出手机给亨利去了个电话,亨利没接。 再给雅克打,雅克的手机里呼呼风声,大声地说:“我们在山上,高山雪道,A2号道,你要来吗?” 余乐去看柴明。 柴明点头一笑:“去吧。” “诶。” 余乐笑着往回走,走几步又想起自己的滑雪装备被程文海拿走,只能停下又打电话。 程文海说:“啊?还要上山玩?我们都下山了。不来了不来了,你自己去租个装备吧,我们可还有比赛呢,你这是又轻松又快乐,我要羡慕成柠檬精了。行吧,你玩去吧,回头见。” 余乐想挂电话来着,结果程文海“哎哎哎”了两声,说:“小白没和我们一起,后天不就要比赛吗?说是自己练一会儿,你看看在不在U型池那边儿。” “哦,行。” 程文海“嘿嘿”地笑:“你这次搞了个大的,小白都有了压力,你能耐啊乐儿。” 余乐挂了电话,在想小白的事儿。 白一鸣训练从不偷懒,但也没到余乐疯到闲不住就练的地步,他小时候被他爸逼的紧,既有训练的习惯,又特别抗拒训练,要是余乐不主动拉着他,他一般不会给自己加训。 再说,白一鸣现在的问题不是技术上的问题,比赛的压力也不过就是会宿舍里刷题的事儿。 所以白一鸣这次突然加训,余乐就想……自己要是再强一点,或者强到超过白一鸣的程度,是不是白一鸣就会被激发出斗志,奥运会后就不退役了? 距离奥运会结束,只有一个半月。 余乐简直无法想象没有白一鸣的U型池,那多让人遗憾啊。 本来是要去山上找亨利他们,这下余乐连板子都没有租了,直接去了U型池。 身上的衣服也没换,雪镜和装备一起被程文海拿走,余乐顶着一张大火大热的名人脸,走半道上就被拦下了。 “啊啊啊乐神,是你吗?” “你好帅啊!你刚刚好帅啊!你听我嗓子,为你尖叫都叫哑了。” “乐神,我们可以合个影吗?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有人发现余乐,大喊大叫,自然会吸引更多的人涌过来。 余乐现在名气是大,虽说换个地方能一眼认出他的人没几个,但在这个地方,没人认不出新登基的王者。 所有人都是为他而来。 余乐走不动了。 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巨大U型池,却被人群里三圈外三圈围的寸步难行。 雪场的安保人员一时间都无法控制场面。 余乐:“……” 大意了。 忘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合照。 “麻烦让让。” 合照。 “麻烦让让,别挤,注意安全。” 合照。 “……” 余乐勉强走了三步,站住了,很感谢在他身边围了一圈,自发用身体,为他挡住人群的男人们。 当然最先把他拦下的也是这些人。 人越来越多,余乐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其中一名中年男性估计是被身后的人挤得冒火,大声嘶吼:“挤什么挤!挤什么挤!没看过明星啊?” 后面是个年轻的姑娘,也是个暴脾气:“我就是没看过怎么了,你是什么东西啊你拦着我!狗仗人势……” 话没说完,男人胳膊往后一挥,那姑娘被一胳膊肘呼在了地上。 出事儿了! 后面的情况有点儿乱,那男人被挠花了脸,摔在地上的姑娘被拥挤的人群踩了好几脚。 “啊——”尖叫声。 “别打了。”劝架声。 “都让开,地上有人。”还有提醒的。 余乐因为拿了冠军和喝酒,脸上充盈的血色眼见着退下去,脸上惨白一片,猫下腰就要去救人。 人太多了,最起码挤了两百来号,外面的往里面挤,里面的往外面冲,雪地湿滑,接二连三的有人摔倒。 这混乱的时候,谁眼里还记得明星啊,余乐被人来回撞了两下,脚上一软,差点跪地上。 危险! 余乐知道,自己要是摔地上,未必会受伤,但也架不住有人头晕往他身上撞,比赛的时候从四层楼高摔下去都没有让他受伤,不能在这里糊里糊涂地伤了自己。 余乐单手往地上一撑,腰板一挺,重新支楞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然而反应够快,也极不上意外,余乐脚下踩到一块冰地,往前一个出溜,人往后一仰…… 要不要翻过来呢? 确定失衡的瞬间,余乐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了。 职业带来的优势,让他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都能做出有效的思考,并且具备控制身体的能力。 视野的余光捕捉着周围的动静,看见有人正摔过来,这片地上不知道为什么有冰,面积还不小,一不小心就会像他一样着了道。 想着自己要是这样倒下去,估计会被压着脑袋,本身只想沿着脖子避免后脑勺撞地的余乐,身体轻盈的一拧,正要用一侧手肘撑地,突然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撞了过来。 是刚刚看见要摔倒的人吗? 念头升起,没等落下,余乐向后挥动的手臂就碰到了限制,按在了一条腿上,身子无法避免的还是摔了下去。 衣料和衣料摩擦出熟悉的声音,这是滑雪服摩擦的声响。 身后一片柔软,他像是摔进了一团云里。 继而,时间像是这时候恢复了正常。 余乐仰头一看,看见了白一鸣的下巴。 角度不对,但一眼就能认出,小孩儿皮肤好的不要不要的,细皮嫩肉的,下巴上都有胶原蛋白,丰润出饱满的形状。 “啊?”余乐发出惊讶的音,“小白?” 白一鸣垂眸看他一眼,然后又警惕地看着四周,一把抓在余乐的手臂上,“先起来。” “哦。”余乐挣扎起身。 这一系列的事儿说起来很长,其实也不过半分钟的时间,从兵荒马乱到余乐起身,再到安保人员控场,也就一分钟。 但,真是有够乱的了。 余乐和白一鸣第一时间被护住,身边换成了专业人士,将他两人送出了人群。 这时余乐才看向白一鸣:“没事儿吧?没压着你?” 白一鸣摇头。 “你刚刚在垫我?我没事儿的,这点儿高度算什么啊?” 白一鸣的脸青了一瞬,然而转头对安保人员说:“那里有冰,要处理一下。” 一句话,余乐明白了。 白一鸣这是和自己一起摔啦? 余乐在脑子勾画了一下当时的画面,本来要扶住自己的人比自己更快地摔倒,那画面相当喜感,立马就笑了。 白一鸣歪头看着余乐,无奈地勾了嘴角。 “练完了吗?我是打扰你了吗?” “没有。”白一鸣摇头,脸色有些无奈,“我在那边儿也都是人,滑了两次就下了。” “看来咱们都没有自觉性。” “是你添了一把火。” “原本火也很旺啊,就是咱们想不到这茬。”余乐笑着,抬手勾上了白一鸣的肩膀,“谢谢啦。” 白一鸣抿着嘴笑,被余乐带着往前走,“去哪儿?” “本来想找亨利他们玩玩,现在没办法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不用,我把雪镜给你,你去玩。” 余乐看他。 白一鸣说:“乐哥今天太强了,精力消耗的也大,你说的,这时候需要放松。” 余乐揉揉白一鸣的脑袋,停下了脚步,接过白一鸣递来的雪镜:“行吧,你回去好好休息,多多刷题,期待你后天的表现。” “嗯。” 余乐戴上护目镜,也算不上掩耳盗铃,余乐的护目镜是黄色的透明偏光镜,白一鸣的护目镜外面却有镜面涂层,款式不同和个性没关系,是项目不同的原因。 白一鸣的U型池最后人几乎是横在地平线上,所以更容易被阳光照眼,所以戴涂层的雪镜偏光度更高,而且镜面图层可以反射一部分光线。 总之职业选手使用的东西,每个都有讲究。 所以戴着这未来科技感十足护目镜的余乐,与他在大家印象里的黄色雪镜不同,再加上外面套了一件厚厚的外套,这次顺利地抵达了A2高山雪道的山顶。 亨利、雅克、比利就在山上的云顶餐厅喝咖啡,看见余乐上来,扒在窗户上对他招手。 亨利非常满足这次的铜牌,脸上的笑容灿烂,看的出的开心。 雅克顺利进入前五,也完成了他的夙愿,俊美的犹如精灵王子的面庞溢满了光辉。 比利虽然成绩不好,但他也接受了自己的如今新位置,大体上还算开朗。 但除了他们,其他人可没有玩乐的心情。 亨利说:“盖伦没等颁奖典礼就走。约拿之前倒是和我们在山下呆了一会儿,他改了机票,今天就走,临走前让我转告你,奥运会再见,他会在这一个月的时间更努力地提升自己。” 比利不以为意:“他已经到极限了,还怎么提升?” 雅克睫毛煽动,轻声笑道:“大招的比拼已经到了极限,接下来当然是小技巧的处理。余今天给所有人上了一课,两个10分不亚于两枚炸弹,这次回去我也拿出更多创新的东西。” 比利回过味来,继而唏嘘:“这次的冬奥精彩了。” 正聊着,余乐的电话响了,是柴明打过来的。 “没事吧?听说出乱子了?” “没事…”顿了顿,余乐说,“我看见山上还有媒体……”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柴明直接接下:“我来处理。” “好……” 电话还没挂断,又有电话打进来,余乐一看,是白会长,这个电话必须接。 白会长说:“人没事就行,我了解一下情况就去处理,你好好休息,好好玩。” 挂了电话,余乐暗自“砸吧”了一下,白会长宠起人来还挺温柔,不过你儿子也在现场就不问问? 接着,余乐的电话就炸了。 程文海,谭季,谭婷,孙毅,王云龙……一个接一个的打了电话过来,那一开始的语气焦急的像是余乐断了腿似的,过多的担忧,余乐连新闻都来不及看。 好不容易,电话停了,余乐正要打开手机上网,才感觉身边一片安静,亨利等人都担忧地看着他。 “出什么事了吗?”雅克问着,余乐的电话实在太多了。 余乐只能一边解释一边开了网。 果然。 【世界杯赛场发生踩踏事件,余乐受伤】耸人听闻的新闻标题,在打开头条新闻后,就出现在了余乐的眼前。 【啊啊啊!!我乐神!?】 【我不信,我刚刚还在看直播!】 【什么情况啊?有现场的人解释一下吗?】 【说过多少次了,文明追星!文明追星!你吗炸了吗?我都给气哭了!】 【我不行了,我不相信!乐神可才拿到世界第一啊啊啊,情愿受伤的是我啊啊啊】 【拿我的命去换男神一个脚趾头的平安吧】 【减寿十年,换乐神一个手指盖的平安】 【不要!!求求你们快发后续新闻!!】 【虚假新闻死全家!我不信!】 余乐看着“暴,动”起来的留言,一边觉得好笑,一边觉得感动。 虽然都是误会,但担心他的心都是千真万确的呢。 最后余乐搂着亨利三人,拍一张雪山之巅的照片,发到了网上。 配文:【在阳光下灿烂,风雪中奔跑,世界杯,我们一起圆梦。一切都好,真的,都是很好。】 …… “你们在滑雪中心?为什么你们能进中心?”比利不可置信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余乐才结束了一天的训练,躺在床上“享受”斐清河老师的按摩。 而且此时,在他床边上还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在余乐电话响起后,他才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看了看,窗外的光照在他英俊的脸上,却照不进那双漆黑的眼眸,那双眼睛就像黑夜里的监控器,无声无息地存在,绝不会错过丝毫般,有着洞察秋毫的敏锐和精明。 余乐趴在床上,斐老师正在他小腿肚子上的穴位按压,手指的力度很大,按下去的时候很疼,余乐只能忍着,声音发颤地说:“都是队里的安排,我不清~楚~。” 比利听见奇怪的尾音,提高的音量里都是八卦的语气:“嘿,你在干什么?我听见了很奇怪的声音?我打扰你了吗?” 都是成年人了,这点儿暗示要是还听不懂,余乐也就有够蠢了,急忙解释说:“才训练完,理疗呢。” 比利的声音瞬间低了下来,抱怨道:“我情愿训练也不想理疗,比训练更难忍受。” 身后传来笑声,余乐回头看见斐清河抿嘴笑开的模样,儒雅的长相和温柔的气质,可和他手上的力道一点不相称。 余乐被按上痛点,吸了一口凉气,额头上的青筋都炸了出来。 比利在手机那边笑,然后说道:“那就不打扰你了,只是告诉你一声,我已经到了,有空可以见个面。” “还有一周奥运村就开放了,我们可以在那里见面。” “你不是说你在索山滑雪中心训练,没有住进奥运村吗?” “当然没有,我们可没有这个特权。” “但我以为你有,而且具体的赛道情况我也想知道,你看见吗?” “看见了,回头我给你画张图过去吧。” “好的,谢谢了,余。” “不用客气。” 余乐三言两语和比利说完,丢点电话后,开始全心全意地忍痛。 “哥,你下手太狠了,轻点儿喂,我快被按哭了。” 斐清河的轻笑声又传进耳朵里,如果不说话,就是这笑声,也像古装片里的大学士。 “还没,习惯?” “这能习惯?谁能习惯疼啊,嘶~” “忍忍。” “忍着呢,不过您就不能直接换上电疗,你也轻松一点啊。” “效果,没,这好,你最近,量大。” 余乐还想说什么,坐在沙发上的人开口了:“让你忍忍就忍忍,留下暗伤是一辈子的事儿,再说没有斐老师每天给你理疗,你能第二天睡醒,就精神抖擞的训练一整天吗?” 听见声音,余乐抿着嘴,转头去看说话的人:“刑判,要不你试试?” 刑世杰一声嗤笑:“我才不试呢,你给我忍好了,啰啰嗦嗦的,平时看你比赛也没这么磨叽,怎么下来是个这样的性格吗?” “……” 刑世杰当然知道余乐什么性格,就是逗他玩。 说完之后,他又看了一眼手机,交叠的双腿落下,起身在余乐的脸上投下阴影,走向大门。 余乐的头随着他头转动,即便是个很不错的人,但依旧有着让人难以亲近的气场,这大概就是老鼠和猫的关系吧。 “斐哥,要不别按了,我也下去接他们。” “不行。”斐清河按照既定的步调,不紧不慢地活动手指,没放余乐走。 余乐只能满脸遗憾地看着刑世杰打开门,关上门,离开。 哦豁,没躲过。 刑世杰和余乐他们前后脚离开的京城,不过余乐他们是直接到了大熊国备赛奥运,刑世杰却去了一趟国际协联位于瑞国的总部。 再回来的时候,刑世杰成了冬奥会的裁判之一。 这可是极大的殊荣啊! 国际雪联在册的国际裁判有八十多名,滑雪强国能有三五名,亚洲拥有自由式滑雪国际裁判最多的国家是R国,三名。 华国起步晚,到现在都只有刑世杰一个人,所以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担任国内比赛、国际雪联的代言人,负责平衡国家级和世界级赛场的水准标准。 因而刑世杰参加的国际裁判工作并不多,至少余乐在的国际赛场上,刑世杰从来没有为他打过分。 不过这次,国际雪联给予刑世杰充分的信任,给了他一个冬奥会自由式滑雪裁判的资格,负责坡面障碍技巧和U型池这两项比赛的打分。 这里面当然是有华国选手崛起的原因,刑世杰也因此入了总部官员的眼,给了他这么一个荣耀的工作。 有自家裁判在场的赛场,肯定是不一样的。 无论是余乐也好,还是白一鸣也好,在“世界杯”上都获得了那么出色的成绩,所以为了预防有些人生出不应该的想法,也必须要有自家裁判的坐镇。其他国家的裁判也会给出相应的尊重,至少不会胡乱地扣分。 当然,除此以外,一名华国的裁判出现在冬奥赛场上,也侧面证明了华国自由式滑雪正式进入到了强势项目当中。 总之,这里面有很多的考量,对于余乐而言,刑世杰能够担任比赛裁判当然是好事。 现在雪联还没有公布裁判名单,但刑世杰的流程已经走完,这两天飞了大熊国一趟和余乐、白一鸣交代了很多,等着再和柴明聊完,他就该走了。 等再度出现就跟着裁判团一起,到时候别说这样私下里开玩笑,就是眼神最好都不要有太多的接触。 刑世杰一出去就没回来,他一直在等柴明。 倒是何宇齐跑了上来。 程文海最终没有凑够冬奥会的分数,但何宇齐和张佳没有问题。 最后,自由式滑雪队的冬奥名单确定,就还是他们五个人。 余乐的坡面障碍技巧男子组。 谭婷的坡面障碍技巧女子组,U型池的分数谭婷勉强拿够50分,然而最终排名在30名开外,被挤掉了名额。 白一鸣的U型池。 还有就是何宇齐和张佳的空中技巧。 雪上技巧和障碍追逐这两项,华国队没有拿到资格,别说是“冬奥会”,就是“世界杯”的参赛资格都没有。 拿外卡的那小子也仅仅是体会了一把“世界杯”的残酷,就从哪儿来回了哪儿去。 五个人,五个资格,已经是自由式滑雪队历年来最多的一次,高兴的体育局总局领导还开会来布置了任务。 一金两银的奖牌要求,可把柴明高兴坏了。 他当了那么多年的总教练,还第一次有任务布置在他头上,这是什么?这代表他们已经足够的强,上级领导对他们有了期待。 期待不代表压力。 代表的是认可。 自由式滑雪终于迎来了春天!! 何宇齐在余乐屋里呆了一会儿,咸鱼体质就发作,懒洋洋打着哈欠,用倒时差当借口,起身就要回屋。 斐清河洗了手出来,拦下何宇齐,一弯腰就捏上他的小腿肚子:“去你屋,按。” 何宇齐头上的雷达支楞起来,连连摆手:“我不用,我很好,我就是困。” “那,我找,柴教。” 何宇齐脸垮了下来,余乐在床上咯咯地笑,就连白一鸣都放下手里的习题,抿着嘴角看向何宇齐。 没人喜欢按摩。 这可不是外面花钱享受的按摩,他们承受的疼痛,足够一家按摩店开垮。 然后,余乐让开了自己的床,何宇齐只能死鱼般的躺在了上面。 “斐哥,你轻一点儿嗷……” “嗯。” “嗷!啊啊啊——!!!” 第221章 华国和大熊国的关系现在可以说是嗯、蜜里调油, 非常地好。 因而余乐他们在这里得到了极好的待遇,住进了冬奥滑雪项目主场地的索山滑雪中心的训练场。 这里是为了冬奥会新建的滑雪中心,所以各方面的条件都非常好。 余乐他们提前一周过来, 不但能够住进主赛场附近的公寓楼里,还可以滑雪场旁边的训练雪道。 有一点余乐没有对比利说实话,他们在晚上没有游客的时候进入主赛道滑过两个晚上, 即便每次都只有一个来小时的时候,但却起到了大用。 坡面障碍技巧和其他自由式滑雪不同, 其实白一鸣、何宇齐和张佳,都不用这么早过来, 他们的道具都是固定的规格,在哪里都是练, 最多就是赛前适应一下雪的质量就够。 只有坡面障碍技巧和障碍追逐这两项,会根据每个设计者的口味,以及山坡的弧度做出独特的设计。 因为也需要更多的时间去适应赛场。 这几天余乐就和柴明通过网络开了好几次的会,对赛道的动作做了很多不同方案的设计,这些都需要余乐实际滑一下, 找到分最多,也最顺手的几套方案。 所以柴明一来, 就想让余乐上赛道训练。 但是没机会了。 之前为他们开后门的组委会官员摇头:“很多选手已经抵达了,还有媒体记者在附近, 很抱歉帮不上你们的忙。” 柴明虽然遗憾,还是笑着点头:“之前谢谢你了, 已经帮了很大的忙。” 无法滑比赛用的赛道,余乐就只能在训练雪道上做分解练习, 一转眼一周的时间也就过去。 这天训练结束后, 他们就收拾行李, 准备前往奥运村。 这是一个被搞的比较复杂的程序。 他们需要下山到附近最大的城市,索城的奥运村报道,在那里大概住个三天,然后再回到索山,提前进行预赛,随后回到奥运村参加冬奥会的开幕仪式,再回来参加决赛。 虽说滑雪必须得有雪山,是户外运动,但冬奥项目不仅只有雪上项目,还有冰上项目。 冰上项目的体育馆都建在山下的城里,奥运村就建在这些场馆的旁边。 自由式滑雪队一共五名选手参赛,随行团队却有十二人,白会长过来的时候,带来了谭季。 神出鬼没的家伙,听说最近一直在华国的雪联工作,正一点点走出失去队友的伤痛。 大赛组安排了一辆大巴车,载着他们17人,以及一名大赛组工作人员,在夕阳的余晖里,踏着夜色,将他们送进了那座巨大的城市里,一处灯火通明的公寓小区内。 白一鸣转头看着车窗外的大楼,脸上有着困惑的表情:“今天就都来了吗?” 余乐先是不明所以,直到注意到白一鸣的目光落处,才发现路边的公寓楼几乎所有的灯都开着。 但凡白一鸣问点儿别的奥运相关的事儿,他可能都不知道,但这一点他倒是听徐辉哥说过。 便解释道:“毕竟是全球关注的顶级赛事,营造出热闹的场面算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吧,所以大赛方会把所有房间的灯打开,所以不如看关了灯的房间,应该有人在倒时差。” “……哦。” 余乐说完,抹了一把脸,把脸埋在手里笑了一声,再抬头的时候眼眸弯弯地看着白一鸣:“好激动,竟然真的来了,前几天还没有这种感觉,今天看见了奥运村,你看看我这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余乐捞起衣服给白一鸣看自己的手腕,兴奋的眼睛像星辰一样的亮:“你现在什么感觉?” 白一鸣沉默了几秒,然后说:“还好。” “还好?” “嗯。” “这么稳啊?不愧是小白,奥运会都不激动,四年可就这一届。” “……”白一鸣没说话,但看眼神确实淡淡的,甚至眼底闪过一丝纠结,就连眉心都轻轻地蹙着。 余乐敏感地察觉到了白一鸣此刻的迷茫。 他没有读心术,但对白一鸣还算比较了解。 大概这一刻,白一鸣也想到了自己冬奥就会退役的事儿,进而生出了几分犹豫……应该是犹豫吧。 “小白……”余乐正想要说点什么,其实他自己也没有准备好要去说什么,劝阻的话在喉咙里翻滚了一圈,正要开口,大巴车已然开进大门,徐徐停了下来。 “到了。”路未方和组委会的工作人员一起起身,余乐的注意力被他们的动静吸引,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拿着行李下了车,迎面就被很多大熊国的冬奥志愿者围上。 男男女女,有老有少,年纪大的领导上前问候,与白会长接洽,年纪小的就抢过余乐他们的行李,热情的要将他们送上楼。 他们抵达的消息,早一步就通过随车的工作人员送到了这边,因而一路都没有耽搁,将他们领进了大楼。 奥运村分为运动员区和教练区,整体占地面积很大,新建成的八层公寓楼整齐地排在院里,周边还有好些栋功能型的建筑物,具体有用餐中心,有医疗楼,有娱乐楼,娱乐楼里除了一些较为健康的“台式足球游戏”“扑克游戏”“台球游戏”等等,还有较为边缘化的“电子游戏厅”、“酒吧”等等。 华国的职业体育为举国体制,全力培养、调配所有资源,以世界冠军、尤其是奥运会为最高目的运行机制,所以华国的运动员属于军事化管理,吃穿住行国家包了,但有绝对的支配权,因而华国运动员在其他国家选手的眼里是极为自律,非常能吃苦的苦行僧般的生活。 与之对比。 其他以俱乐部为运行方式的国家,运动员自身就有很强的商业化气息,而且与教练属于“我给你工资你只负责教好我其他别插手”的关系,因而这些运动员的私生活还是比较放纵的。 游戏厅和酒吧就是为这部分,或者说是绝大部分的运动员提供的一处休闲娱乐场所。 在国际奥委会公布的“兴奋剂”名单里,从未有过“酒精”的存在,事实上有些运动员参赛前还喜欢喝一口酒。 那这口酒是否能起到提升成绩的作用呢? 当然不行,最多是降低了紧张度以及痛感,但同时会丢掉了冷静的敏锐度和微控能力,所以除了那极个别的人,没有选手会在赛前喝酒。 同样的,宿醉也是影响选手发挥的大敌。 提供酒吧,更多是让各国的选手在这里进行正常的社交,适当地酒精摄入无伤大雅。 余乐他们被送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每个人身边都一对一地跟着一名冬奥志愿者,为他们讲解这里的环境,告诉他们该去哪里吃饭,哪里训练,以及去哪里娱乐。 教练们没有跟上,所有的教练和团队成员都住进了奥运村外的大楼里,在比赛期间,教练们是无法进入奥运村的。 这里,只属于有奥运资格的运动员。 跟着余乐的年轻男子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表达能力也极强,在将余乐的房门刷开后,说:“我是您的专用向导,很幸运能够为您服务,我看过您的比赛,非常地强,希望这次比赛,您也能得到一个很好的成绩。 祝您在奥运村入住愉快,有什么事,无论大小事,任何时间,都可以联系我。” 余乐却在门口站定,来回张望一下:“确实有事现在就要麻烦您,请问我是一个人一间吗?” 看着屋里的两张单人床,余乐又看看和何宇齐分到一个房间的白一鸣,这样问着。 向导秒懂:“不会安排您不熟的人住在一起,所以大概率会是您一个人一个房间,等下我再去确认一下。” “谢谢。” 行李被放在了行李架上,志愿者就关门离开,余乐独自站在这个虽然小,但设施设备都还算齐全的房间里,视线一寸寸地扫过,最后落在窗户上。 视线穿过窗户,正好看见了对面那栋玻璃窗大楼上的倒影。 夜幕下,可以清楚看见倒影里的大楼上,贴着的“冬季奥林匹克”的英文字母。 定定地看了几秒,余乐抬手将握紧的拳头抵在唇边,用牙齿狠狠地咬了手背一下。 继而强烈的情绪如同山呼海啸般的涌来,让他浑身战栗。 他还是来了。 在痛失奥运资格后,他还是来了。 此刻,现在,就站在这里!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将余乐沸腾的快要压不住的情绪驱散,他拍拍胸口,按下自己发热的心脏,转身去开了门。 何宇齐就站在门口,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挠了挠头,说:“能换房间吗?” “……”余乐倒不是介意,只是毕竟是冬奥会…… 何宇齐继续说:“小白应该想和你住一起,我一个人又住惯了,要是能行,我就下去问问,行不?” “可以。”没什么不行,余乐点头。 “谢谢啊!”何宇齐高兴地脸上有了笑,拉着余乐的手拍了拍他,难得脚步轻快地往楼下去了。 余乐又转头看了一眼,窗户外“冬季奥林匹克”的倒影,笑了。 哪里都好,只是站在这里,就有无尽的力量在他胸口冲撞,如果能有一个同伴与他分享这份快乐,当然更好。 队伍内部换宿舍这事儿自然没人管,余乐拖着行李和大师兄互换房间,双方都很满足。 白一鸣盘腿坐在靠窗户的床边望着余乐,嘴角勾出一个愉悦的弧度,“下楼吃饭?” “好。” 小白也很高兴。 奥运村不小,但也算不上大,冬奥会的项目没有夏季奥运会多,参赛选手的人数也要少上不少,报道的第一天,在食堂里用餐的人数也不多。 之后余乐他们收到白会长的消息,前往多功能会议楼开了一个大团圆的碰头会。 到了地方一看,人真多。 不只是自由式滑雪队,还有速滑队、花滑队、雪上其他的几个项目,加起来有86人。 这样一看,自由式滑雪队的人就不算多了。 其中人数最多的是冰壶。冰壶为团体战,分男子组、女子组和男女混合组,全部都拿满了名额,加上预备役选手,最后有26名冰壶队的队员。 花样滑冰华国的双人滑是优势项目,有两个组合拿到奥运资格,男单女单也各有一个,可惜冰舞没能获得资格。 短道速滑是华国的冬季传统优势项目,但参赛选手不算多,主要是“一哥”“一姐”们都太凶,4圈追逐、7圈追逐、9圈追逐、全能、500米、1000米、1500米、超级3000米,一人拿好几个奥运资格,绝对是华国在冬奥会的夺金大户。 就冰上项目,获得比赛资格的选手就有70多个。 剩下高山滑雪、跳台滑雪、单板滑雪,再加上自由式滑雪和雪车类的雪上项目,也就只有17个比赛名额。 也就是看到这里,才彻彻底底明白,为什么华国冰强雪弱了。 很多雪上项目连奥运资格都拿不到啊。 就说今年强势崛起的自由式滑雪,也就余乐他们撑着,但在冰上运动员面前,也显得格外单薄。 按理来说,单是自由式滑雪,就应该有23个名额。这其中除了固定的男女组小项的2个资格,还有余乐、白一鸣和张佳在世界杯上获得冠军后,为华国队额外获得的第三资格。 然而华国队下一阶段的队员连“世界杯”都没资格参加,这些名额也就只能浪费了。 自由式滑雪目前在雪上项目里都算是强势项目了,都只有眼下的成绩,再看其他项目……其中一对强壮的男选手,就代表了整个雪车的大项。 86名华国奥运选手在会议室里集合,有人来的早,有人来的晚,有人睡眼惺忪的嘀咕着要倒时差,有些人开朗外向,一进来就像花蝴蝶一样积极社交。 然后余乐他们就被一群开朗外向的冰上选手们,盯上了。 “乐神!久闻其名啊,可算看见真人了。” “小白,你好帅,比赛的时候更帅,皮肤这么好的吗?” “谭婷你真的……嗯,很佩服你啊,不容易。” “老何又看见你了,今年的队友多了很多嘛,看得出来很开心。” “张佳,你这两年厉害啊,是吃了什么,蹭蹭的涨成绩啊!” 会说话的永远会说话,所有人都被夸了一遍,双方的关系瞬间就被拉近了。 冰上项目和雪上项目隔得远,大城市里到处都是冰场,哪里不能训练,但华国现在一共就三个室内滑雪训练场,到了雪季的训练可都在大山里。再加上比赛也在不同的地方举办,如果不是奥运会这样的全民动员比赛,双方基本一年到头都打不到照面,也就没有什么交情可言。 但他们又是不一样的。 站在这里,他们就来自同一个地方,为同一个目标奋斗,同样的荣誉感将他们的距离迅速拉近,三言两语就成了共同进退的战友。 奥运会的奖牌榜,需要每一个人的努力。 余乐也算是个被动社交很厉害的家伙,对面儿的热情一招呼过来,余乐很快就成为了自由式滑雪队对外的代表,与其他队互动交流了起来。 毕竟这种事,孤僻的白一鸣做不了,只想当咸鱼的何宇齐没兴趣,小姑娘谭婷又有点小羞涩,就连张佳这姑娘……有点儿过于张狂,容易缺失分寸。 所以理所当然的,自由式滑雪队的队员们,都支持余乐代表他们,也认真积极地配合。 很快,余乐的手机里就加了一群世界冠军、冬奥代表选手的联系方式,并且还获得了免费滑冰的无数次机会,以及把新朋友们带去雪山滑雪的任务。 白会长他们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华国队员们,其乐融融的一面。 这次冬奥会,华国雪联、冬季运动体育局的官员、领导们算是全员出动,一口气来了十多个领导,还有工作人员若干。 冬体局的刘局长是这次冬奥军团的总领队,其他官员负责一个、或若干项目的领队工作,范围据说和人数有关。 白会长因为白一鸣在奥运名单里,以及和柴明的关系,这次依旧担任自由式滑雪队的领队……兼单板滑雪的领队。 白一鸣说他小时候单板和双板是一起练的,不过后来在双板上的成绩更好,才专攻自由式滑雪的U型池。 不过那个时候,他的单板在国内的青少年组也是排名第一的。 这份成绩离不开白会长这位“虎爸”的教育。 因而,白一鸣一看到自家老爹,就像看见了仇人似的,刚刚还比较放松,嘴角微微含笑的脸上瞬间没了所有表情,像是看不见自家父亲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将视线移开落在一处,就不动了。 余乐甚至有种感觉,刚刚小白明显动摇的心,又重新变成了石头。 害~ “咳!”刘局长轻咳一声,在主席位上坐下,“都回位吧,时间紧张,早点儿开完会,大家也好回去休息。” 100来号人在会议室里也就坐了一半,早前如同菜市场一样的喧嚣变成了绝对的安静,余乐左右看了一眼,放在桌下的手,捏了捏拳头。 秩序,纪律,还有统一的服装,冬奥代表团的那红黄色的衣服凝聚成了片,就仿佛具象化了一条威风凛凛的华夏神龙,目光俾睨地盘踞在一片星空之下。 而自己,是构成这条神龙的一份子,哪怕只是一个细胞大小的存在,也让他骄傲的难以自己。 成为冬奥会一员的经历,对于余乐而言也是绝对新鲜的。 他认真地听着刘局长的讲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落在心口,每一句话都听进了心里。 “动员大会”本应该在他们出国之前就开的,但各个代表队都有自己的安排,有的还在比赛,有的像余乐他们一样提前就到了赛场适应场地,所以只能将大会定在了入住奥运村的第一天。 刘局长最后说道:“……我代表党和国家领导人,祝愿你们在冬奥会的赛场上,披荆斩棘,乘风破浪,获得佳绩!” “啪啪啪!” 余乐大力的鼓掌,力气大到将手掌都拍红、拍痛的程度。 他的热血在沸腾,他由衷地感到了骄傲和自豪,强烈的荣誉感席卷的他头晕目眩,满面红光。 大会结束,领导们没有久留。 奥运村主要为选手提供,虽然并不阻止教练和工作人员进出,但不为他们准备食宿的安排,本身就代表了一种隔离状态。 奥运会是获得奥运资格运动员的赛场,国际奥委会更愿意看见的是独立而强大的运动员,以体育竞技为声音,进行的国际体育最高层次的交流。 回到住处的路上,包括余乐在内的,86名代表团成员走在一起,夜晚很冷,但身边的人散发出滚烫的热量,于是就连自己都呼吸灼热,好像因为群体的存在,而被激发出更强的力量。 他们并不都住在一栋楼里,当有人离开的时候,都会停下脚步鼓励道:“比赛加油啊!” 其他人就热情地回应:“你也是,你们也是,比赛加油,开幕式的时候一定要在。” “肯定来!” 冬奥会比夏季奥运会的比赛项目少,所以不算开、闭幕式,赛程只有12天,为了能够给全世界观众观看一场精彩的比赛,大部分项目的预赛,从选手入住奥运村后就开始了。 也就说,冬奥会提前半个月开始。 这里很多人,包括余乐在内,两天后就要奔赴赛场,预赛的结果虽然不会影响代表团成员参加开幕式,但如果比出了一个相当差的成绩,想必也没什么心情参加开幕式了吧。 余乐和大家一起送上祝福,真心实意的希望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拿到一个好成绩。 回到房间后,被狠狠打了一针鸡血的余乐,又开始加训起来了。 白一鸣躺在床上盯着余乐看了好半天,最后默默地起身,加入到了今天的加训中。 和余乐在一起,他永远别想安静地在角落当蘑菇,这个人不说话,也不劝你,但那仿佛永远用不完的劲头儿,就像炙热的太阳一样,让人无法不去注视,无法不去跟随,仿佛在这片耀眼的光里,也被点燃了一般。 …… “嘿,余,今天晚上要去酒吧坐坐吗?”亨利提出邀请。 “不了,我要准备比赛。” “来吧,喝点酒放松一下,比赛还有几天,听说你总是很紧张,你已经很棒了,心态才是你获胜的关键。” 余乐本来还想拒绝,但想起“意国世界杯”结束后,那几天的放松,效果出乎意料的显著。 他评估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态,似乎又有点回到了过于在意成绩,神经紧绷的程度,他确实应该适当地调整一下。 奥运会在华国人民的心里,分量非常的重,完全高过了世界杯总冠军的程度,余乐都没有注意,自己不知不觉地又回到了训练狂的状态上。 “要去吗?”余乐问白一鸣。 白一鸣点头。 “行,我再问问大师兄和谭婷他们。” “嗯。” 最后,自由式滑雪队的五名队员集合在一起,往酒吧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余乐的衣袖突然被谭婷拉了一下,然后顺着谭婷的目光看向花坛背后的阴影里,搂在一起激情亲吻的男女。 余乐:“……” 余乐:“咳!” 余乐:“你们还是别喝酒了,一会儿也小心一点靠近的人,别和陌生人说话……” 谭婷被那两人热情的亲吻羞红了脸,心不在焉地问:“为什么啊?” 余乐沉默了几秒。 何宇齐轻笑一声,说:“怕你被骗去一·夜·情。” 第222章 华国人似乎因为传统观念的问题, 对运动员赛前的酒精摄入,食品安全,以及X生活有着极强的警惕和抗拒心理, 并且坚定认为,优异的运动员必须要绝对的自律,才是出成绩的根本!! ……这也没什么错。 只是这个世界太大了, 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生活环境, 造成差距巨大的习惯差异,因而并没有绝对的正确与错误。 就比如赛前的合理X行为。 有科学调查指出, 运动员强壮的身体和运动时候促生的激素,明显有着远超正常的需求, 过多的压抑,反而不利于运动员的身体健康,以及发挥成绩。 所以想想吧。 聚集了一群荷尔蒙旺盛年轻男女的奥运村里,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 嗯……关键还没有教练在身边…… 在角落里拥吻的两个人是情侣? 不能说黑人和白人就一定不能谈恋爱,但是大概率还是某种一拍即合的默契。 一想起接下来他们就要前往“一·夜·情”的高发地, 余乐等人就稍微有点儿不自在了起来。 谭婷红了脸,拉起张佳的手:“那我们去不去啊?” 张佳没有说话, 她在看余乐,那眼神就像是说, 我们不去,你们也别去了吧。 余乐摸摸鼻子, 倒觉得这事儿没有到草木皆兵的程度,而且更没有必要因噎废食, 奥运村里的酒吧本质上还是社交的场合, 不能因为小部分人的放纵, 就视为洪水猛兽。 余乐挪动脚步:“走吧,还是去看看。” 白一鸣和何宇齐跟着余乐离开,落在后面的谭婷犹豫了一下,还是拉着张佳往前走,还解释道:“大家都在呢,怕什么。” 张佳反而成了最不想去的人,她往后拖拉着迈出不情愿的小脚步,嘀咕着:“一群臭男人。” 余乐接到邀请是在晚饭后,所以此时天已经黑了,酒吧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一路过去,看见很多前往那里的年轻人,他们的穿着打扮不像个运动员,更像是前往夜店的新潮男女,有些已经男女一对儿结了伴儿,有的和队友走在一起说说笑笑,眼神里都是向往。 奥运村已经开放两天,全世界的冬季运动员来了足有一半,他们迫切渴望和其他国家优秀的男士\\女士有一次终身难忘的相处经历。 就在这样的人群裹挟里,他们来到了那座酒吧。 由大幅玻璃搭建的酒吧,从外面就可以看见里面的景象,没有灯红酒绿,而且灯光明亮,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地方。 酒吧的门口还有工作人员守着,他们要求每个抵达这里的运动员拿出运动员证,在扫过来二维码后,才允许进入。 走在余乐前面的是四名男性,个子都很高,最高的那个甚至超过了余乐大半个头。 但是当他们将选手牌递过去的时候,却被拦下了。 工作人员说:“抱歉,你还未成年,我们不能向未成年人提供酒精,这是规定。” 被拦下的小伙子很生气:“之前可没有人告诉我,而且在我的国家我已经可以喝酒了。” 工作人员微笑:“每个宿舍里都有奥运村守则,如果你看了的话,就会知道你不应该来这里。从这里往左走,那边的电子游戏厅其实也很有趣。” 小伙子被同伴们推搡调侃了一番,最后四个人都没有进酒吧,而是勾肩搭背地真的去了电子游戏厅。 其实他们未必一定要到酒吧打发时间,只不过是好奇想要凑热闹罢了,志愿者向导一定会提到一些禁止的行为,就比如在奥运村里,是不允许去异性宿舍的。 然而这些禁令在运动选手眼里毫无威慑力,大赛在即的压力,以及奥运村里的狂放的气氛,所有人的欲望都被释放了。 轮到余乐他们,工作人员同样拦下了他们,同时说道:“嘿,我知道你们,最近很多人都得议论你们,自由式滑雪的天被翻了一半儿,都是你们的功劳。现在只是走程序,不用担心,我知道你们的年龄……不过说起来,如果只看外表,我一定会认为你们都很年幼。” 工作人员的手里泛起绿光,递过来的时候顺便拍了最靠近的白一鸣肩膀一下:“祝你们……” 白一鸣一抬臂,将落上来的手掌挥开,眼眸里泛起冷色。 工作人员讪讪笑着,将手收了回来:“……愉快,祝你们玩的愉快。” 这个时候,余·社交大使·乐上前握住了工作人员无处安放的手,脸上是热情不失礼貌的笑容,“别介意,他不太擅长和人来往,你们也辛苦了,外面很冷,工作到现在手都冰凉,一会儿忙完了工作进来,一起喝一杯酒吧。” 余乐的话,轻易安抚了工作人员心里的那点儿不愉。 这些工作人员未必会对他们做出什么恶心的事情,但“那个华国人真够狂妄”这类的话,还是可以传一下,直至落在某些有心媒体的耳朵里。 明明白一鸣并不是这样的人,他不希望他被误解。 又拍了拍工作人员的手背,余乐点头笑着,这才走进了酒吧门里。 屋里并不吵闹,一张张的小方桌坐着人,玩着扑克,或者只是单纯喝酒,酒吧前的舞台上是一名抱着吉他弹唱的男性歌手,歌声沧桑低醇,节奏舒缓。 不过空气里的酒精味,让走进来的余乐,当时就有点儿上头。 何宇齐走在余乐身边儿说:“这个时候能有你在身边儿就太好了,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解决又不合适,真是难办啊。” 谭婷天真地问:“什么问题?” 张佳看着余乐背影,眼睛很亮,笑着没有说话。 白一鸣听见了,抿着嘴角,脸色很冷。 余乐转头正好看见,抬手捏了捏白一鸣的脖子,笑:“别生气了,他只是比较热情而已。” 白一鸣还是没说话,余乐只能歪头看他,正要开口,前面有人喊他:“余!” 余乐看见了正对他招手的亨利。 亨利或许来的很早,所以他占了一个很好的位置,最靠近舞台的位置,而且他将三张长桌拼在了一起,此刻长桌两侧坐满了人,男男女女,都是自由式滑雪里有名有号的世界一流运动员。 听见亨利招呼,这些人都转过身来,对余乐他们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大部分人余乐不认识,但也有余乐认识的雅克、安格尔、比利等人。 “嗨!”余乐招呼着,也就顾不上安慰白一鸣的那点儿小情绪。 事实上,在离开了房间,这一路走过来,余乐能够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放松下来,如今看见他的国际友人们,放松中更多了快乐,余乐几乎是让自己主动去进入这样的气氛里,什么都不要想,只要安心地玩乐就好。 然后在安排位置的时候,余乐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他们五个人都被打散了,而且在他和张佳的身边儿,都有非常出色的异性坐在身边。 余乐身边儿的金发姑娘,就对余乐有种出乎正常的热情,看着他的眼睛里就像有钩子,细小的火花噼里啪啦地抽在他的脸上。 “余,我叫迪莉娅,加国的障碍追逐选手,这是我第二次来冬奥会,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我,我都可以回答你,就算我不知道,也会帮你问……” 漂亮的姑娘对着余乐猛力放电,在正常社交上绝对从容的余乐,面对女孩子的示好,瞬间耳朵就红了,清纯腼腆的让这个姑娘的眼睛都快冒出心的形状。 “你要跟我喝一杯吗?”迪莉娅小声问着,将酒杯推到余乐面前,精心图画的指甲潋滟出酒精的光泽,像是魅惑人的妖精,目的再明确不过。 “不了,我们队里有规定。”余乐当然不会喝。 虽然他能理解其他人释放压力的办法,但不代表他就要学其他人那样,每个人都有更加适合自己的办法,余乐并不认为赛前忌酒、忌嘴、忌X有什么问题。 老祖宗说的,童子身是世上最强大最无垢的身体,妖魔鬼怪统统退散! 迪莉娅缠了余乐一会儿,被油盐不进的余乐刺伤,伤心欲绝地离开,身边的人换上了亨利。 亨利垮着嘴看他:“你怎么让她哭了?” 余乐义正言辞:“我不会乱来,我不搞一·夜·情。” “……”亨利无语安静半晌,“你说什么?” 余乐盯着亨利看,确认自己似乎搞错了什么,那么这个时候就更不能说话了,越说话越被动。 亨利嘴藏在手心下,忍不住地笑,继而深深地看着余乐,说:“不不不,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这里发生的一·夜·情并不是你想象的一·夜·情,事实上比起极个别荷尔蒙旺盛的家伙,我们都很爱惜自己的身体,以及……我们的心。 你应该知道,我们身处在体育圈里,我们未来的伴侣大部分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所以从择偶标准来看,能够进入奥运村的姑娘和小伙子们,本身就极具有魅力的,强悍而且多金,前途光明,多么好啊。 所以……拜托了,你可别再提那个词了,我们只是试着在谈恋爱而已,找到那个可以懂我们,可以一起奋斗,甚至在下一届奥运会能够一起去往奥运村的那个人而已。 迪莉娅喜欢你,从听说你要来那一刻,她就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坐立不安,她只是在追求你……” “……”余乐被惊的久久无声。 继而耳朵尖上的红蔓延到了脸上,是被自己的无知闹得,也因为咳、童子身…… 亨利被余乐的反应逗笑,但他并没有强求,只是拍了拍余乐的手臂说:“不过看起来,你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 这本来就是相互的选择,没必要犹豫,她如果不是你的天命之女,你不用勉强自己。” 余乐点头。 没有一点迟疑地拒绝了这份追求。 他现在没有心思谈恋爱,满心满眼的都是奥运会。 奥运金牌啊!难道不比谈恋爱香吗?比起抱着个姑娘睡觉,他更愿意睡在金牌堆成的小山上打滚撒泼。 谈恋爱什么的,太浪费时间了。 不过如果余乐情况是这样,那么张佳那边就很好理解了。 张佳正被一名虽然没那么英俊,但健气十足,阳光爽朗的男性大献殷勤,这明显也是一个追求的过程。 继而余乐的目光落在了白一鸣身上。 白一鸣身边儿都是男人,安格尔在和白一鸣说话,两人喝着酒,交流还算愉快,说到什么,白一鸣还笑了一下,所以…… 咳! 余乐突然被自己的脑洞吓掉了半条命。 继而。 他坚定的,肯定地确认,绝对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不懂就问。 余乐问亨利:“那么小白呢?就只有我吗?没有人的眼光更好一点吗?小白可是真正意义上英俊帅气的富二代。” 亨利嘿嘿地笑着:“不不不,家庭的富裕和自身获得的成功可是两回事儿,我觉得大部分人和我一样,更喜欢单纯的荷尔蒙的吸引。从这方面来看,白太小了,他看起来和我上初中的侄儿一样大,而且也太冷了。” 余乐放松下来,为自己脑洞觉得好笑。 随后他看向何宇齐,问亨利:“那我的师兄呢?在你眼里他总是成年了吧?” 亨利说:“你不觉得他总是想要睡觉吗?坐着都能睡着,这太不健康了,太不运动员了。” 余乐:“……” “那么谭婷呢?她哥哥可是谭季。” “那又怎么样?她就是个小孩儿,我不喜欢这样的……” 亨利用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个葫芦的形状,被余乐给了一巴掌,沉下脸说:“尊重一点。” 亨利摸了摸被打的地方笑了,“算了,不说这些,那么你过来是干什么呢?拒绝了追求,也拒绝喝酒,你要一直坐在这里吗?” 余乐眼珠子一转:“如果你没有别的安排,我们要出去走走吗?” “可以,奉陪。”英俊的日不落绅士放下酒杯,优雅地站起了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过最终离开的时候,余乐身边的人比预料的多。 白一鸣先起身,不问缘由地要跟着余乐一起离开,安格尔在问明了缘由后,也决定出来走走。后面又跟上了雅克和另外两名余乐不太熟悉的选手。 谭婷本来想要跟着一起离开,但看见他们都是男生后,就又留下了,张佳就干脆继续和那位追求她的男士又聊了一会儿。何宇齐就像个蘑菇,在哪里被栽下就在那里生长,嘴里说着要照看两个姑娘的话,实际上是懒癌发作不想动。 迪莉娅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跟上来。 比利正在对一名雪上技巧的姑娘大献殷勤,当然也不会离开。 一行七人出了门,屋外的寒冷驱逐不了好友们聚集在一起的热量,余乐最先去的是他好奇了很久的电子游戏厅。 就在隔壁大楼的一楼,很大的房间,里面摆放了很多的电子游戏机。 余乐的童年都是在训练里度过,别的孩子玩过,甚至玩腻的电子游戏他也只是偶尔路过的时候好奇地看上一眼,不会玩,也不想花钱。 所以身边的人除了他以外,在他眼里都是电子游戏的高手,捕鱼机,打飞机等等都玩的贼溜,关键还不用花钱,随便玩。 余乐自己玩一会儿,又去看其他人玩,被邀请着打双打,他也欣然接受,然后被人一脸嫌弃。 “你打的也太差了!”安格尔抱怨着,“每次都被你拖死。” 余乐就哈哈地笑,撑在安格尔的后背看他神气地玩了一局。 接着他被亨利拖去玩投篮,这种运动类的游戏余乐也不擅长,连续三次被亨利高分碾压后,亨利都觉得没趣的放他自己玩去。 再一转身,余乐就被雅克拖到一旁玩单车闯关的游戏,骑了一身汗,成绩勉强还行。 毕竟,论体力他可不比任何人差。 “你总算找到一个还能玩的游戏。”亨利这样评价。 “你小时候怎么过的?电子游戏都不会玩吗?这些华国也应该有吧?”安格尔站在雅克身后,为队友加油,“你骑快一点,你不会要输给他吧?没吃饭吗?再精神一点啊!” 雅克生气地大叫:“你话太多了!闭嘴!我说闭嘴!” 余乐就在一旁哈哈地笑,脚下转成了风火轮,这游戏越玩越带劲!果然自己的胜负欲还是很强嘛! 什么都不想,没有训练,没有冬奥会,只是单纯愉快地和朋友们玩耍。 不过就是简单的骑单车吃金币游戏,男人们却像是进行了一场生死间的较量,有人给余乐加油,有人给雅克加油,玩笑着说下狠话,好像赢了游戏的人能够得到全世界最大的荣耀。 男人的快乐,有时候真的很简单。 夜深了。 余乐回去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 他眺望没有星星的夜空,在那厚厚的云层后面寻找月亮朦胧的痕迹。 就是这种感觉。 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呢。 所以说啊……谈什么恋爱!奥运冠军不需要感情!! …… 第二天,余乐白天把自己制定的训练量完成后,又叫上亨利他们去了游戏厅玩,不过这次大家兴趣不大,反而将余乐带去了室内游泳池。 余乐其实挺喜欢水的,跟着大家愉快地又玩了一晚上,两天的放松让余乐积攒了很多的能量,终于在第三天的早上,开拔出发,前往赛场进行宝贵的三天适应性训练。 真正的奥运赛道。 是通往荣誉殿堂的红毯!! 余乐用心对待,用每个细胞去感受,去适应这个赛场,如光芒,如空气,如冰雪,沉进去,摸索着每一个脉络的痕迹,又生出翅膀,在冷冽的风中恣意潇洒,跃于雪山之巅。 冬奥会的金色大门,终于在余乐战战兢兢,又迫不及待的心情里,徐徐打开。 坡面障碍技巧的预赛开始了! 这一次,坡面障碍技巧男子组的比赛在U型池的后面,也在女子组的后面。 没有任何意外,白一鸣和谭婷都进入到了决赛当中。 白一鸣依旧是这个赛季无人能够动摇的“王者”,1800的最后一跃他是越滑越顺畅,尤其在最后一跳的1800反向落地,再次推动了这个项目的天花板,让裁判欣喜的恨不得给他100分的满分。 谭婷也是渐入佳境,以预赛第二名的成绩进入决赛。 她因为手术带来的后遗症,经过高强度的赛场,以及冬奥会的压力,已经基本克服。与意国名将明妮·彼尔德的差距只有0.5分,在决赛场上,有极大的可能性逆袭成功。 为了稳定谭婷的状态,谭季还被安排来陪妹妹,平日里看见知性熟女就走不了道的谭季,这次安分地当着妹妹的马前卒、狗腿子,随叫随到。 当这几场比赛结束,冬奥会自由式滑雪的预赛,已经进入到了第四天。 余乐在比赛这天让自己睡了一个懒觉,没有人打扰他,就连更早起床的白一鸣也关了声音,把自己藏在被子里看手机。 现在是上午八点。 生物钟和责任心叫醒了余乐,余乐掀被起身,在白一鸣勾下被子,屏息的注视里,一点点地醒过神来。 今天要比赛了。 是奥运会呢。 一转头,余乐看见白一鸣黑漆漆的眼睛,嘴角一勾:“洗个澡,出发!” “嗯。”白一鸣慢慢坐起身,想喊一声乐哥加油,又怕给了对方压力,只能安静地看着余乐走进了洗手间。 “哗啦啦”的水声传出,白一鸣起身拉开窗帘,雪山倒映着阳光,投射下耀眼的光,屋里霎时间明亮一片。 白一鸣静静地看了浴室的门口几秒,然后将余乐昨天就整理好的衣服拿到了床边,轻轻放下的时候顺手整理了一下皱褶。随后,他又拿起余乐的鞋放在床脚、衣物的旁边。 想着自己能够帮上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忙,抿着嘴角笑了一下。 今天,很重要。 虽然每个人都坚定地相信余乐一定可以进入决赛,但只有参加过这种大赛的人,才会知道那种像是要把自己分裂了一般的忐忑,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 正是因为登上过峰顶,所以就更不能崩塌。 “乐哥。” 洗完澡出来的余乐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扬眉。 白一鸣努力地哄着余乐:“今天你看起来很精神、很帅,就连闻起来也很香,又香又帅。” “……”余乐擦头的动作顿住。 不是。 我是不是睡醒的方式不太对? 什么叫又香又帅? 香帅楚留香吗? 第223章 愉快的晨起时光就这么度过, 余乐和白一鸣一起下楼吃过早餐,又回到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9点准时到了楼下集合。 就像之前的每一场比赛, 柴爸爸和白会长都会出现,他们的身边一定站着路未方和一名雪联的工作人员。 然后在他们的身边,其他队友们都会等在一旁, 用明媚的笑脸迎接今天的勇士。 异国他乡的“战争”,身边能有长辈和同伴们陪伴, 实在是太好了。 余乐能够感觉自己正一点点紧张起来的肌肉,但心情是愉悦的, 他甚至在想:不过是预赛而已,赶紧结束吧, 最好再拿个一号签,早早地比完赛,也就解脱了。 但是其他人显然不这么想。 一路往山上去,路未方就在双手合十的祈祷:“你可离雅克远点儿吧,再来个1号签, 我得紧张地头秃。” 白会长笑道:“1号签不合适啊,太前面是有点压力大。” 柴明说:“这事儿他也做不了主, 抽到什么是什么,只要自己能力在, 什么时候上场都不是事。” 路未方还是坚定地说:“离雅克远点儿啊,你可离他远点。” 余乐无奈:“行行行, 好好好,我知道, 我离他八百米远。” 耳边一阵笑声。 余乐也知道, 路未方就是逗他开心, 让他放松,哪怕让自己显得很滑稽,也希望余乐能多笑笑。 就是……余乐个人觉得还好吧。 从白一鸣开始,一大早上,每个人都故作轻松地哄着他,其实反而还显得有点儿过分在意,让人无端端地莫名紧张。 但余乐自己知道,他远没有大家想的那样的程度。 说完全不在意也不至于,就是……毕竟只是预赛啊。 他是一个非常善于学习,并且对自己深度了解的人,自从上次因为过分紧张,被迫休息了两天,真切地知道了什么叫做松弛有度后,这一次他也很好地用上了。 效果还是很显著的。 足够的紧张与适当的放松,韧性十足的精神状态,让他感觉现在状态很好。 不过大家的好意他还是收下了。 平静地融入到大家刻意制造的轻松氛围里,然后感受着其他人其实比他还要紧张的情绪,偷偷地笑。 以及,感动。 上了山,再一次来到赛场。 不愧是奥运会的场地,每次过来都觉得无比的庞大,余乐到目前为止滑过的滑雪场地,也就瑞国的赛场能够达到这样的规模。 即便目前华国的几大雪场,都不如索山滑雪中心来的庞大。 不过张口子的奥运赛场已经在建设,拟定为全球最大的滑雪中心,估计再过两年就可以滑了呢。 从缆车站下来,抵达赛场甚至需要坐景区内的摆渡车。 这里设置的摆渡车和晶洋雪山的的摆渡车功能不同。晶洋雪场是因为缆车站距离雪场较远,所以必须要有这么一段路程,而这里纯粹是整个雪场太大了,到处都是雪道和滑雪公园,最优质的区域留给了奥运赛场,所以需要坐车去往山谷的更深处。 专供选手使用的摆渡车是中号的车型,从员工通道驶离,一路开去,后面还跟着一辆为游客提供的大型摆渡车。 车上坐满了人。 毕竟是奥运会啊。 门票早在半年前就售罄了,就算是预赛,观众席也坐的满满的,到了比赛的时间,一辆辆的摆渡车在布满白雪的公路上开的风风火火。 余乐回头看了两眼,视线又落在路边的冷杉树上,厚实的白雪为翠绿的树木披上华丽的外袍,顽强的树木生出一颗颗褐色的果实,垂落下来的模样就像一个个漂亮的灯泡。 目光从山上移开,今天是个晴朗的,适合滑雪的日子,阳光明亮,但并不刺眼,朦朦胧胧地挂在天空,为这片冰雪大地带来舒适的温度。 载着他们的小车在一个路口拐了进去,驶向一条岔路,与载着观众的车并排而行。 那些游客们激动地扒在窗户上想要看见他们车里的情形,还有人在大力摆手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力,有大喊声从那边的车上传来。 然后彪悍的熊国司机竟然真的将窗户放了下来,比了一个帅气地手势,于是那辆大巴车上响起了兴奋的尖叫声。 “嚯!!”熊国司机也爽朗地跟着喊了一嗓子,继而像是炫耀一般的吼了一句,“他在我车上!!你们想看的!!他就在这里!!哈哈哈哈!!” 余乐被冷冽的山风吹了面脸,眼眸被吹的眯小的时候,忍不住笑了。 柴爸爸他们刻意营造的轻松氛围,还不如熊国司机吼这么一嗓子,这次可是发自内心地笑。 两辆车并行了不到一分钟,最后被一排松树遮挡了视线,继而渐行渐远。 熊国司机将车窗关上,从后视镜去看余乐,却看见除了余乐以外其他人不高兴的表情。 山上风这么冷,你冷不丁地开窗冻人不说,还左顾右盼,不安全驾驶,投诉你哦!! 本来还想说上几句的熊国司机立马闭嘴了。 专用的道路,直接通往赛场的休息室,直接将他们送到了门口。 余乐下车的时候,熊国司机按下了车窗,对着余乐笑道:“祝你比赛顺利,等我老了,就有和儿孙炫耀的资本,我可是载过一名世界冠军。” 余乐莞尔:“这几天您应该已经拉了很多世界冠军了吧?”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我认为你能够拿到冠军。” “那真要谢谢你的信任。” 和司机告别,余乐脚步轻快地走进选手休息室,从这里开始,就只有柴明和路未方能跟着他进去了。 余乐收到了所有队友,以及白会长的拥抱和祝福。 “你没问题的余乐。” “乐哥加油。” “预赛而已,轻松比。” “接下来看你表演了,我们会为你鼓掌加油。” 和同伴们告别,余乐三人走进选手休息室。 这里原本是滑雪公园的游客中心,之前这里还营业的时候,有很多游客来来往往,但进入奥运会前置期后,这里就被封禁了起来。 很多区域都用特殊的板材隔开,地面涂上油漆,用颜色和英、熊两国语言标注出不同的功能分区。 红色的是热身区,里面摆放了自由式滑雪相关的训练器材。橙色的是工作区,以及媒体记者休息的区域。绿色是医疗区、饮水区、心理咨询区、以及兴奋剂检测区。 选手的休息区是第二大的区域,有公共休息区,也有单独小隔间的休息区,摆放有小床的房间里,还有理疗师为选手提供服务。 奥运会是余乐参与过的比赛里,配套设施最齐全的比赛。 之前谭婷和白一鸣比赛的时候,余乐并没有被允许进入这里,所以走进来后,就被眼前的景象,狠狠地夺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太气派了! 太热闹了! 太有规格了! 就是那灯都明亮的好像变成了不同的灯泡似的,有种与众不同的清秀。 从余乐一进屋,就有媒体扛着摄像机跑了过来,对着余乐一通拍。 工作人员也闻讯赶来,一边询问余乐有什么需要,一边将余乐引到选手休息区。 余乐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但选手没看见几个,入眼的都是工作人员,比例大概到了嗯……10:1? “是我们先到了吗?”余乐问工作人员。 负责接待余乐的是一名笑起来很和气的熊国大妈,胖墩墩的身材和肉呼呼的脸很有亲和力,“您来的正合适,有一部分新到的选手在热身区,需要我带您过去看看吗?” 余乐看向柴明,在对方点头后说:“好。” 他们走过很长的一段距离,余乐如愿看见了白一鸣口中的每一个区域情况,最后来到了热身区。 第一眼,余乐看见的就是在蹦床上蹦跳的身影,还有飞溅的汗水。 是约拿。 看见约拿这么认真,余乐一瞬间一点儿慌。 自己……这种寻找放松的方式真的对吗?毕竟这一路都是被迫切感所鞭策着,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啊! 继而,余乐又很快地平静下来。 不,狂奔之后必须要休息,身体上的成长达到了极限后,就是心理上的强大,他和约拿赛前的准备方式固然不同,但也没有模仿对方的必要,适合自己的才是真的好。 余乐没有打扰约拿,看见雅克正在平地上热身,就走了过去。 “嘿,来的很早。” 雅克停下动作,笑道:“只是比你早一点。” “准备的怎么样?” “刚开始。” “那一起吧。” 余乐脱下外套,随手丢在一旁的座椅上,开始了自己的奥运热身。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身边的人越来越多,熟悉的人出现后相互打过招呼,却都没有攀谈的意思,一时间耳边只有急促的呼吸声。 空气似乎都变得烫热了几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头顶上的广播突然叮叮咚咚地响起,通知选手前往绿色的检测区领取尿检的试管,提交检体之后,才允许签录。 同样的流程余乐已经走过很多遍,他和大部队汇聚在一起,走往绿色区域。同时视线扫过,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没看见盖伦。 盖伦这个赛季从第一个世界杯输掉比赛后,整个人就已经丧到不行,余乐觉得就算盖伦想要在奥运会退赛,都不奇怪。 不过最后,余乐拿着检体回到绿区时,还是看见了姗姗来迟的盖伦。 盖伦看见他们也愣了一下,继而目光在约拿和余乐的脸上绕了一圈,视线对上的下一面,竟然主动地对余乐点了一下头。 “哇哦!”雅克在余乐耳边小声地惊讶道,“他是在主动打招呼吗?” 余乐点头。 雅克的脸色瞬间变得生动了起来,“哼哼,还真是变了太多。” “……” 排队将检体送到检测窗口,身边就有工作人员提醒:“走这边,在这边签录……请佩戴好您的选手牌,届时需要您提交个人信息……有序排队,时间充足……” 余乐跟在雅克身边儿,一路往签录处走去,快到地方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大脑袋在门外探头探脑。 “柴教?”余乐扬眉。 柴明收了寻找的眼神,咳了一下,故作正经地从门后走出来,“我来看看。”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眼神却在余乐和雅克的脸上不停打转,尤其是在看见余乐和雅克紧紧挨着的时候,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面相格外凶狠,偏偏还要做出一副“我无所谓,我就是路过,我什么都不说”的表情。 余乐:“……” 不是说不在乎吗?!不是说成绩都是自己的实力吗?! 雅克被柴明的脸上的横肉惊着,不明所以地看向余乐:“发生什么了?” “没有,教练来看看。”余乐微笑着解释,但还是……还是小小的将身体往一侧移了一点。 他咳、也不是多迷信,但就是吧……这玩意没人提醒也就算了,一旦被提醒,就会有那么一点儿,嗯,在意。 等待签录的选手在长廊上排了一条长龙,选手在签到之后都会手动抽签,这样的抽签也是最公平的,随后拿着手里的签数,到一旁的桌子上领取比赛背心。 余乐他们本来就在前面,所以很快就轮到了他们,余乐在签录台前站定,迟疑了一秒后,还是将手放进了抽签箱里。 手指在透明的箱子里拨弄着全部一模一样的白色小球,终于还是抓住了一个。 这时,身后有重量贴上来,一只手挂在了余乐的脖子上,还有一个脑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雅克好奇地看着余乐的手:“几号啊?别再是1号,不过1号也没问题,你拿到几号都可以,前面后面,没有什么会影响你……” 余乐感觉自己正握着白色小球的手臂都重了几分。 你这个毒奶,别乱说话。 屏着呼吸打开小球,看见里面露出的折叠纸条,从白纸背面露出的字迹能够看出来明显的弯曲,显然并不是1号。 这让余乐松了一口气。 虽然吧……但是吧……说起来吧,他对号数没有什么要求,就像柴爸爸说的那样,拳头硬才是硬道理,他无论第几个上场,该拿到的成绩也不会因此改变,仅仅是……“1号”实在有点儿微妙,能够不拿最好还是别拿了。 能够从纸张的背面看出来这并不是“1号”签,让余乐悄悄松了一口气,利落的将签条打开…… 然后就凝固了。 “哇哦!你这是什么运气?不是1就是30号,必须在最大和最小上横跳,就不能选择中间的数值?难道这就是冠军的素养?” “咔嚓嚓!” 余乐转动僵硬的脖子,深深的,深深的,看了雅克一眼。 下一次,一定的,必须的,要离你远一点。 余乐心情郁闷地拿着签条,去换了一件前面是“30”,后面是“1”的橙色背心。 果然不是最大,就是最小啊! 这一次即便是代表“世界第一”的“1号”号码,都不能让余乐的心情好转。 他要最后一个上场了。 要在山上等上半个小时,看别人滑完,承担所有的压力,然后才上场比赛。 心情能好才怪! 余乐穿着背心出去的时候,柴明看了一眼他胸口上的“30号”久久无语,路未方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不过两人到底什么都没说。 这号码必须不满意,可又有什么用,只能尽量淡化号码可能带来的暗示呗。 “挺好,可以有更多的热身时间。” “对,也能够先了解对手的编排,再制订方案。” “多出的时间,好好放松一下,在脑子里多过几次动作。” “不过预赛而已,第几个上场都没有关系。” “好好准备吧,是不是要出发了?” “对,洗手间上了吗?要不要喝水?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按按,抓紧最后的时间调整状态。” 余乐抬手摸摸胸口的“30号”,微笑。 没关系的,在“1号”签的压力下,他都能拿到第一名,“30号”确实能够让他更从容地面对比赛。 他一定可以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完成一场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比赛。 最后还有十分钟的准备时间,余乐抓紧时间处理了一下个人问题,又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 现在是当地时间的上午10:20分。 比赛将会在十分钟后开始,确定所有选手都集合后,工作人员就带着他们出发前往缆车站。 余乐排在最后,偶尔回头看一眼,就能看见看台上坐的密密麻麻的人。 奥运会的赛场极为气派,就是坡面障碍技巧这么一个单项的观众席,也能容下2000多人,以一个半圆形的形状,围坐在终点线的尽头。 除了这些座位票,在观众席前还有两层的护栏,这里除了作为选手通道,还有很多的拍摄仪器架在雪地上,各国选手的教练团队和亲友团们,都可以得到在这个区域为选手加油的待遇。 所以虽然看起来没有华国世界杯那仿佛天上地下都是人,人山人海的热闹,实际上总人数却要多上很多,而且井然有序。 除此之外,观众席上还用吊臂吊了五面巨大的显示屏,同步比赛的过程投送到大屏幕上,让观众能够看见更远的赛道。 奥运会的设施设备,各方面都确实是最好。 就连送着余乐他们上山的缆车都崭新的,坐起来格外的平稳,而且快速。 没两分钟,余乐就上山了。 在山上同样建有选手休息室,余乐走进去的时候,抽到1、2号签的两名运动员,已经等候在出发台的外面,紧张地做着最后的热身,脸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这样一看,其实抽到最后的签数还算好了。 余乐是拿到过“1号”签的人,非常清楚那种慌乱茫然的感觉。 进了屋,棕色的软沙发每个都隔开一个足够的距离,整齐地摆放在一起。正对着的墙壁上挂着电视投屏,信号和现场观众看见的相同,此刻屏幕里出现的是整个赛道的空中拍摄画面,然后又闪到正在做准备的裁判脸上。 镜头一个个地移过去,余乐在人群里看见了刑世杰的脸。 相信,购买比赛转播权的世界各国,解说们正就这个赛道侃侃而谈,然后每一个被拍到脸的裁判,工作经历个人喜好这类也会成为解说的一部分。 就比如宁浩。 这次和宁浩搭档的人换成了四个人。 除了同样作为冰雪解说员的女同事外,这次央爸五套还邀请了朱明和温喜德担任解说嘉宾。 奥运代表团的名额有限,一般没有队员能进奥运会的教练,基本拿不到团队资格。 温喜德当初几乎把所有的自由式滑雪队的队员都笼络到了身边儿,然而并没有卵用。队里过去的五个人里,就是看起来最没劲儿,仿佛没有立场的何宇齐,也只是想要退役罢了,却从未想过去温喜德那边儿。 所以温喜德看似拉拢了一批队员,却还是只能在国内蹲着,没有出国带奥运团队的资格。 至于朱明,他从头到尾都是柴明的人,柴明出去他就留下守家,荣辱与共,并不在乎自己没有资格……况且,这样重要的比赛,当然要总教练亲自带队了,他还怕自己带不好团队,担责任呢。 四个人坐在导播室里已经快十分钟了,直播开始前就一直在聊天,今天的比赛主角是余乐,所以主要的聊天核心也是余乐。 选手上山的时候,镜头给了他们一会儿,宁浩眼睛尖,惊讶地说:“这次余乐是30号吗?最后一个上场?朱教练,想要了解一下,选手拿到的号码,会影响他们的比赛发挥吗?” 朱明说:“多少会有一点吧,不喜欢的号码会形成心理暗示。不过不用担心余乐,他是我见过的心理状态最稳定的队员,是队里的灵魂队长,你想想队里那些半大小子,他可以压的住他们,在处理事情上是很有一手的。” “处理事情和处理个人心态能一样?” “当然一样了,厉害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厉害的,他在自我心里调整上,绝对是我们队里最强的那一个。而且要说30号的话,我觉得大部分人都会认为1号的压力才会更大吧?但我们余乐在世界杯上还是穿着1号背心拿下了世界第一。我认为在他身上,永远不用在意出场顺序的问题。” 电视机前的观众。 “哈哈哈,看出来朱教练超级喜欢乐神。” “不然呢?世界冠军都不喜欢?我看朱教练说起余乐的时候,简直就像是自家的崽崽,那疼爱又骄傲的劲儿,啧啧啧。” “不过有一说一,乐神这是什么手啊?黑的都冒油了,不知道某宝上有没有红手套卖啊?” 第224章 然后直播镜头变化, 从选手的身上移开,转到了无人机拍摄的画面上,缓缓的将赛道的完整画面送到所有人的眼前。 宁浩说:“前两个街区的赛道不算难, 选手在赛前都有几天适应赛道的机会,朱教练,我们的队友在赛前, 会进行排兵布阵吗?” 朱明点头:“有,一个道具可以做哪些动作, 我们的教练会从队友能完成的动作里进行编排,尽量完成复杂且高分的一套完美动作。但这只是理论上的要求, 赛场形势多变,更多还是队员的随机应变, 所以也会多编排几套替换动作。余乐是一个非常全面的队员,他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我们一般不会太过要求他必须做到什么程度,有时候他做出来的比我们期待的还要好。” 宁浩点头,随着电视转播画面来到第三个街区, 他的声音稍微高了一点:“我们看这次奥运赛道的第三个街区,竟然是一个半壁的U型池。 朱教练, 我们的余乐,在U型池上的实力怎么样?” 朱明点头:“还是不错的, 在坡面障碍技巧的选手里,他算是比较优秀的运动员, 而且余乐和白一鸣是很好的朋友,他们在训练和生活里还会互相印证讨论。事实上, 余乐的U型池启蒙教练应该是白一鸣, 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时候, 他就已经能够滑出……大概参加国际比赛及格的水平吧。” 观看直播的观众。 “啊啊啊啊!突然觉得好感动!!喜欢这种亦师亦友的关系!” “小白:我是U型池的王,我带出的徒弟必须强!” “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我太爱这种互相帮助,一起成长的感情了,真挚纯净,小白和乐神要一辈子好好的啊。” 镜头再往下拍,出现了后面的三个跳台区。 在这里宁浩主要问了一下他自己,也是全国观众最在意的问题:“余乐在世界杯上没能完成1800的最后一跳,这一次的奥运会,他会去尝试吗?” 朱明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坡面障碍技巧是一个非常复杂且灵活的比赛,可以说这个项目涵盖了自由式滑雪所有的技巧,同时对连贯性有着极为苛刻的要求,所以这个动作能不能完成,还要看他今天的比赛状态,如果有机会的话……” 话音落下,镜头切换,画面里就出现了全部裁判的脸。 在冬奥会的赛场上,裁判们也需要登场和宣誓,镜头滑过,就出现了刑世杰的脸。 宁浩笑道:“刑主判这次也担任了坡面障碍技巧的预、决赛裁判啊。之前在U型池比赛的时候我就介绍过,这次为新来的朋友再解释一次。 奥运的赛场上,能够有我们国家自己的裁判,这并不是说我们就有了作弊拿高分的权利,而是一种荣耀,我们可以,我们做到了,我们在这个神圣的赛场上,拥有了打分者的权利。 同时,也证明了我们国家的自由式滑雪,正式进入了新的纪元,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未来可期!” 主裁判在镜头前,代表全体裁判进行宣誓,随后统一入座。 比赛也就正式开始了。 坡面障碍技巧的比赛没有枪鸣,没有擂鼓,但是当镜头回到选手的身上,并且当他从出发点滑出的时候,还是有山呼海啸般的声响,拉开了这场全人类都在关注的比赛序幕。 余乐站在休息室靠后的位置,正在热身。 比赛开始的时候,山下传来了观众的欢呼和掌声,余乐热身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继而又埋首在赛前的最后准备上。 先上场有先上场的热身安排,后上场有后上场的热身安排,余乐决定先把身体活动暖呼了,再咸鱼躺一会儿,恢复体力的同时,在脑子里慢慢地过动作。 亨利上场也很靠后面,看见余乐在后面热身,便走了过来。 他站在余乐身边,望着窗外,说:“比赛开始了呢。” “嗯。”余乐动作没停,只是应了一声。 “我参加了上届奥运会,那时候盖伦拿下了第一个世界杯冠军后,就用着碾压我们所有人的实力,踏上了一个又一个的冠军领奖台,冬奥会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冠军应该是他。那时候我想……盖伦太强,还有谁能赢了他呢?此后多年,估计没有人可以超过他吧?和他生在一个时代真是一个悲哀、嗯,那时候我还很年轻,有足够的体力和野心。” 余乐听着,却还是没有停下动作,只是仰头看着亨利:“你现在也很年轻,优秀的运动员,运动生涯会被大大地延长。” “喂,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亨利在余乐面前蹲下,看着余乐的眼睛很亮,“我以为盖伦会天下无敌到我退役的时候,约拿出现了。我以为约拿会是下一个时代的王者时候,你又出现了。我可不是一个丧气的人,我只是想说,你们这样轮流当冠军很好,让我知道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我的失败来自于我自己设在心里的藩篱。这次的冬奥会,我可是有保铜争金的野心啊。” 余乐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眨了眨眼睛,继而笑了:“巧了,我也争金。” 亨利大笑起来,更是没完没了的和余乐聊。 余乐知道亨利很紧张,世锦赛的铜牌确实给了他更大的野心,但也让人紧张的成了话唠。 他非常擅长和话唠相处。 好像他天生就有吸引话唠的体质似的。 做自己的事情,听着对方没完没了的叨叨,关键的时候说上两句话,然后又换来新一轮的叨叨,倒是挺好打发热身的无聊时间。 休息室里的选手走了几个,直到盖伦起身离开,亨利才闭上嘴,注意力放在了屏幕上。 “盖伦上场了。”亨利脸上是看的见地紧张。 余乐却表情很淡。 盖伦是亨利那个时代的“国王”,所有被他镇压过的人,都会在面对他的时候生出仿佛无法对抗般的恐惧,但余乐不会,余乐登场的时候,“盖伦时代”已经落幕,而他也战胜了新的王者取而代之,成为了最新的“世界第一”。 余乐现在心里没有恐惧。 他不害怕盖伦,甚至不害怕约拿。 到目前为止,他的内心是平静的,他只想滑好自己的比赛,其他的表现如何,无法动摇他半分。 即便“旧王们”不服如何,他总要将他们狠狠揍回去。 王座太窄,他一个人就够了。 盖伦的整体表现还是不错的,在全部选手中间还是非常优秀的存在。 但余乐在他的身姿上看见了一丝暮气,少了那迎着阳光奔跑的锐气之后,在余乐看来,他已然失去了重新回到王座的能力。 亨利看不出来,还在赞叹盖伦的老当益壮。 余乐没有解释,他如今所处的位置不同,看事情的角度自然不同。盖伦也就能称得上一个“老当益壮”了吧……都是已经是奥运会了!三轮世锦赛都比完了!盖伦还滑着那些老东西,几乎不存在创新!滑的再好又有什么好惊叹!? 知不知道他这一个月为了在新赛道上拿出些东西,熬掉了多少头发?为了能够让身体跟上自己的想法,训练的时候摔的多惨? 他要是一心求稳,这次的冠军就不如拱手让出去了! 余乐没说话,亨利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赞完盖伦看了一眼余乐,就把澎湃的心情压了下去。 是了,这几天余乐适应赛场的时候他也留心看过,那锐意进取,迎难而上的精神,让他震撼,确实比盖伦强多了。 所以说……新王登基,时代也变了呢。 要想不被时代抛下,就必须改变自身的那点儿惰性了。 之后雅克上场,他明显是“新王”最强的拥护者,拿出了很多有趣的小技巧,虽然不是多难,但观赏性很强,裁判还真就给了一个不错的分数。 这分数,进入决赛,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雅克比完后,余乐已经回到沙发上,用毛毯把自己紧紧裹好,又戴上耳机,咸鱼瘫似的在脑海里过动作。 他这么一做,就不好有人打扰他了,他也乐的清静,很快就沉入自己的世界,也不再关注其他人的比赛。 水木朝生和比利一前一后上场,都多多少少有了点儿新东西。 金和卡格尔上场,则有着明显盖伦的痕迹,追求大招,一味狂野,小技巧虽有却不多,技巧的连接莫名有些生涩。毕竟他们实力不如盖伦,弱点都暴露的更明显,这次就连观众都看出来他们有问题。 “滑的不好看啊。” “对,炫酷的流畅感不足,看起来空白点很多。” “大概是因为金是X-Games的常胜王吧,他们更希望玩些大招。” “但我还是喜欢细节处理更好的。” 好在裁判也没有完全抛弃这个风格,所以金和卡格尔虽然分都不算高,但目前来看,进入决赛还是没有问题的。 时间悠悠过去。 上场的选手已经到了第26号。 亨利在上场前叫醒了余乐:“我出去了,祝我比赛顺利。” 余乐坐起身笑:“嗯,比赛顺利。” 亨利的目光落在余乐的脸上,扬眉:“你刚刚是睡着了?” “……”余乐不太确定,“好像吧。” “你这也太放松了!!”亨利几乎咆哮。 余乐摆摆手:“预赛而已,你也要放松一点,快去吧,比赛加油。” “嗯哼。”亨利歪着嘴走了。 亨利是27号,轮到余乐也就快了。 第一轮比完的选手陆陆续续的都回来,但休息室里还是少了快一半的人。 余乐在最后的时间,争分夺秒地又活动了一下,顺便关注了亨利的比赛。 亨利不像雅克,完全认同余乐的风格,并且已经开始模仿学习,但也不像金和卡格尔这些老将,一成不变,只追求以及必胜般的闪耀全场。 他和比利、水木朝生一样,被盖伦影响太深,舍不得放弃这些年的风格,又知道不变不行,所以小心翼翼地试探前行。 当然,求变就会有意外。 也或者是亨利的思想包袱有点重,所以这一轮的表现不是很好,在街区就出现了提前下桥的失误,进而影响了后半程的比赛。 应该很沮丧吧。 余乐能够想象此刻已经滑到终点的亨利,那丧气懊恼的表情。 预赛压力不大,选手们都相对放松,所以成功率都比较高,像亨利这样的老将,不应该出现这类失误。 余乐已经在想等会儿看见人,该怎么安慰了。 镜头切换到下一位出场的选手手上,余乐也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转动肩膀和脖颈,走到了雪板架前,雅克在身后喊:“余,加油!” 余乐笑着对雅克挥了挥手,一步迈出门,来到了室外。 清新的空气让头脑为之一振,仿佛细胞吸入了氧气,一个个变得充盈饱满,活力十足。力量从足底生出,余乐拿紧雪板,眼神坚定地走向出发点。 出发点前,一路上站了很多的工作人员,他们的目光落在余乐的背心上,随着他的走动,直至视线落在他的后背,眼神瞬间凝聚。 “来了来了,就是他,华国的余乐。” “今年新的世界第一,我一直在等他出场。” “有点儿紧张啊,听说刚刚约拿滑的非常好,不知道会不会让他有压力。” 余乐并没有听见这些议论声,就像他没有看见约拿的比赛一样,他现在完全没有去想其他人拿下了多少分。 到底只是预赛而已,他滑好自己的,感受奥运赛场的氛围,只要能进决赛,分数并不重要。 而且他相信,只要他顺利地完成,进决赛应该是没有难度。 在进入出发台前,余乐先将头盔戴上,又从上衣兜里拿出眼镜布,仔细地擦拭了一下雪镜,将雪镜戴在了头盔上。 准备好这些,余乐又弯腰检查滑雪鞋的鞋带,在反复确认过脚腕处的松紧合适回头,他将滑雪打开,正面反面看过,又合并在一起,抱在了怀里。 就快轮到他上场了。 左右快速看了一眼,余乐将蓝色的滑雪板往上提了一点,在板头的位置亲了一下。 老伙计,又到了一起奋斗的时候了。 “洲际杯”,“世界杯”都走过了,等再拿了“奥运冠军”,你就是一个飞过高山滑过火海,地球村最靓的“全能雪板”啦。 这次也要加油啊! 然后吧……摄像头对准了正准备出发的29号选手,从这位选手的左肩上方,就正好看见余乐在警戒线后面,亲吻滑雪板的一幕。 “啊啊啊啊!我们乐神!!” “我看见乐神了!终于等到他出场了!” “哈哈,这亲吻雪板的痴汉脸可还行。” “我觉得很好啊,雪板是他们的装备,是一起战斗的伙伴,这一吻简直又虔诚又欲,我可以我可以啊!!!” 余乐将雪板放下,安静地看着前面那位选手滑下出发,拦在他面前的警戒线,这个时候也打开了。 他一步步,走了进去。 这一刻,在他身后,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他坚定的好像无限巍峨的背影上——以及那醒目的1号背心。 世界第一! 他来了! 要登场了! 宁浩激动地说:“终于,我们的余乐要上场了!” 他的搭档说:“是的,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他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朱明点头:“他的目光很平静,他调整的很好。” 温喜德说:“无论是第一个上场,还是最后一个,对于一名优秀的运动员而言,都不是阻碍,他们的自信足以无视这些。” 余乐将滑雪镜放了下来,在眼前调整到舒适的感觉,然后戴上一直握在手心里的手套。 就像是某种仪式,逐渐消失的白色肌肤,犹如封印了某种纯洁脆弱的东西,直至被黑色的手套完全遮掩,强悍狂野的力量感顿时显现。 最后,“咔哒”两声响,雪板与滑雪鞋牢牢扣紧,脚下的触感瞬间变化。 余乐抬头,目光眺望前方赛道,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 裁判专业而寡言,沉默的注视着余乐的举动,直至对讲机里响起声音,他脚步微微往前挪动,雪花在足尖轻轻堆叠,随后伴随着举高的手臂,脚又往前挪了一步,雪花被踏实。 手臂落下:“出发!” 嗯? 少了个程序? 余乐微微怔忪,继而情绪收敛,再度回归到比赛状态,身体倾斜滑了下去。 提前一个月抵达奥运赛场,并没有给余乐太大的便利,他仅仅是熟悉了环境,以及提前进入过赛场两个小时。 但余乐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熟悉它了。 滑雪滑的越久,对场地的依赖性就越低,尤其坡面障碍技巧的赛场,每一次都大不相同,余乐逐渐从熟记整个600米的赛道,变成了只在不同的道具上下功夫的习惯。 目光落在前方,是他即将挑战的第一个街区。 奥运难度的赛道,在第一个街区就显现狰狞。 一座彩虹桥。 一座炮台桥。 一座梯形桥。 每一个道具,余乐都能玩出不同的好样儿,但考虑到速度和难度要求,炮台桥首先就不能选用。 不能把自己当成炮弹,翻跟头的炮台桥滑来何用! 然后就是彩虹桥。 余乐在彩虹桥上有着独有的技巧,外国媒体甚至为他在彩虹桥顶的360°转体,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天空之花”。 其实华语翻译过来low土low土,还不如叫“杠上开花”。 然而老外们却觉得很好听啊,圣洁又华丽,简直听见名字,就能够想象画面呢。国际雪联更是迫不及待的推广了“天空之花”,把余乐的视频发的全世界都是。 余乐:“……” 滑的有点儿恶心。 再加上这个动作从一开始出现的10分,在世界杯最后一场华国站上变成了9.8分,余乐就知道这个动作不能每次都用了。 裁判希望别人多多地滑,却不希望他滑,而是用不断掉落的分数,强迫他继续创新。 所以创新的话……余乐的视线落在了前方的目标,梯形桥。 眼眸微眯。 梯形桥在赛道的左边,作为赛场上常见的道具,其实功能都开发的差不多了,余乐再厉害也没到桥上三级跳的水平,能够玩的东西不多。 不过就是上桥270°。 【桥上跳】飞出个两米远,落在下一个梯形平台上。 接着,再上一个反方向的【桥上跳】,落在桥尾后,再马上接一个【麻花270】落地。 嗯。 不算难。 这个速度下,都是自己能够完全掌控的技巧,就是接动作的时候时间很短,转来转去的有点跳空的危机。 不过在炮台桥和彩虹桥都没办法上大招的情况,他也只能玩这些小花招,做些其他人没有做过的接续了。 不知道裁判能给多少分。 满分啊! 满分啊! 刑世杰看见余乐登场的时候就来了精神,心里一边咆哮着你小子给我顶住啊,一边睁圆了眼地看余乐的比赛。 不出所料。 第一个道具就给了他……或者说是全部裁判,一个好大的惊喜啊! 这是又有新的东西了? 你小子也牛批了吧?不过六米的梯形桥,你小子竟然能跳起来四次,扭来扭去,跳来跳去,你特么这不是天空之花,是遍地开花啊!! 宁浩也失声尖叫:“噢噢噢噢!!这旋转能力绝了!!好家伙!!如入无人之境,比轻功还轻功!!” 温喜德由衷赞道:“余乐的平衡力是我见过最强。” 直播间里的观众弹幕 【陀螺!又见陀螺!】 【哈哈哈,转不晕你们!】 【妈耶,三秒跳四次,这科学吗?】 【牛顿的棺材板盖不住啦!】 电视机前观看这场比赛的观众极多,尤其是余乐出场后,收视率瞬间跳到了0.5,要知道这还只是预赛。 全国人都爱余乐!! 省里的自由式滑雪队还停了今天的训练,把所有人都集合在电视机前,看比赛,看完比赛还要写观后感。 章晓就在人群里坐着,眼睛大大地睁着,咬着钢笔帽,看的莫名投入,鼻孔变粗。 这这这……乐哥也太厉害了吧! 270°的麻花上下桥本来就已经很厉害了,他练的死去活来,到现在都还有不小的失误,乐哥已经可以在桥上接两个【桥上跳】啦!! 而且这可不是普通平桥上的两个【桥上跳】,而是梯形桥上的桥上跳! 作为职业的运动员,亲身体会,非常清楚滑在梯形桥上,挑战三节不同坡度,那种不断变化,极难以掌控的感觉。 光是想象,怎么在不同的坡度上,用出不一样的力量,并且在正确的位置上落下,才具备再次起跳的能力……总之就是想想他就头秃了。 一会儿的观后感要怎么写啊啊啊啊啊啊! 章晓狠狠咬着的钢笔帽都快变形了。 难道写,我不懂,乐哥强,非人类,弟弟绝对做不到吗啊啊啊!! 第225章 相对于让全世界人民惊呆的第一个街区表现, 余乐的内心那是相当平静。 怎么说呢……应该说是他做的一切都完全在他的能力范围内,只不过是小花招的拼凑,缺乏挑战性的原因, 他甚至有点儿不安吧。 因为太简单了,所以会不会裁判觉得这个动作难度不够,太小了, 所以不喜欢呢? 其实柴爸爸说的对,天空之花拿9.8分怎么了?就看看全世界有多少人能拿到9.8分吧!还非得10分才满足? 余乐落地的时候想了一下。 滑都滑了能怎么办, 只能下轮去滑彩虹桥啦。 余乐在赛场上的自主性很高,到了他这个级别, 已经不适合完全按照别人制定的方案进行。 用句通俗的话说,这样一来就没了灵气儿。 柴明会按照他的能力, 对不同的道具进行动作编排,余乐也会练习并熟练掌握每个道具的不同组合。 至于到了比赛上,余乐去滑哪个道具,用什么动作,柴明是不会管的。 坡面障碍技巧特别吃状态, 某方面来说甚至有点儿冥冥中注定的意思,余乐要是觉得自己今天滑彩虹桥更好, 强逼着他去滑平桥,那肯定是不妥的。 所以今天预赛的第一轮, 大概还真是余乐的紧张度不够,所以他挑选了梯形桥这个道具。 或许是……他今天特别想转圈吧。 于是现在他的状态就变成了——圈圈转完了, 好没意思,感觉不好, 所以看的人也会不喜欢吧……这么个思想回路。 想着自己第一个道具可能有点儿丢分, 余乐神经卷紧, 落在第二个街区的目光也变得锐利许多。 这个街区有可以做【大灾难】的长桥和一个向内弯的弧形桥,以及一个【墙】,横躺在雪坡上的红色大圆桶道具,像是城池炮台般,极具有震撼力。 每一个道具余乐都有独特的编排,都可以拿到不低的分数,不过【450°大灾难】分数最高,但失误率也最高。 毕竟只是预赛,余乐对分数的追求不高,不想去冒这个险,所以最终还是把目光放在了中间的【圆桶墙】上。 弧形向上的平台如同祭祀一般,将【墙】拱卫在高处,高度足有两米,又宽又厚。 余乐控制雪板平行,身体弹动了两下,将速度加至最大,像一支离弦的弓箭,刺破空气,搅出刺耳的嗡鸣,一举滑上跳台,继而飞跃出去。 这是一个向左侧的直体翻腾动作。 半空中飞跃的人身形笔挺,腰背足绷出一条直线,就算最苛刻的裁判用放大镜,慢镜头一帧帧地看,也看不出扣分的点。 这个动作和其他人不一样。 事实上,绝大部分的滑雪运动员,在翻腾的时候都更偏爱蜷缩身体,毕竟这样可以有效降低旋转的周长,更灵活,也更好做。 余乐还不知道那么做更容易吗? 当然不是,正是因为直体动作大家都觉得难做,所以做的少,导致这个动作的分会更高。 坡面障碍技巧始终没有标准的打分规则,究竟直体的分数更高,还是屈体的更高,谁也说不准,但是没人去做的动作,你做了,而且做的漂亮,不用说,分数不会低。 余乐身在半空,身体舒展放松,恍惚间就像鸟儿绷紧展开的翅膀,有着明显对抗气流的舒展度和强韧性。 随后他从高处落在,手臂落下,黑色的手套与皮质柔软的圆桶表面一触即发,随后从容的倒滑落地。 【单手撑】! “帅爆了!” “啊啊啊啊——” “余!加油!!” 从观众席的方向传来掌声。 事实上,从余乐登场开始,观众席上就有很多观众已经激动地站起来了。 世界杯的总冠军,这个时代的王者,只是露出他的身影,就让人心潮澎湃,恨不得舞动期待了。 一个街区,两个街区,果然是不一样的!不愧是世界第一!太从容太流畅太花样百出了!好帅啊!! 余乐在尖叫声中倒滑落地,这一次没有犹豫地朝着半壁U型池滑了过去。 此刻速度不错,余乐急速滑上U型池壁,身体骤然横在半空,紧接着便是脚下一轻,他顺着那力量屈体,一个【日本抓板】,抓着一条腿的内侧往左边拉扯,轻松转出偏轴转体,连续两圈,再拧动半圈身体,从容落地。 确实强了很多。 记得第一次滑U型池道具的时候,自己只能做一圈半的偏轴,第二年的比赛上拼命完成了两圈半,但抓板总是不那么舒畅。 现在这种感觉统统消失,两圈半加一个【日本抓板】轻轻松松就能完成,落在地上的瞬间,余乐甚至膨胀的好似自己无所不能。 总体实力就是比起赛季初都强了很多。 再往前滑便是跳台。 从华国出来的选手,最不怕的就是跳台!! 连续两个跳台轻松完成。 两周台做三周技巧。 三周台做四周技巧。 等到了最后一个跳台,速度已经积累到了极致,“唰唰”的声响,随着直播画面,像是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宁浩期待地问道:“他会做1800吗?前面滑的很好啊!期待余乐的1800!” 朱明没有说话,温喜德看了朱明一眼,也没有说话。 宁浩没等到教练们的回应,余乐已然在他们眼前飞跃了起来。 “一周两周三周、四周、半!”宁浩数到这里,余乐已经落在地上,他有些失望地说,“还是1620,余乐并没有做1800,看来他打算这个动作在决赛做吧。” 这个时候,朱明不得不开口解释:“决赛也不一定,我们虽然都期待第一个1800由余乐做出来,但这个动作本身就代表了对选手状态的苛刻要求,如果不是最巅峰状态,我个人是不支持余乐去做的。” 温喜德也说:“勉强完成1800容易受伤。余乐在训练上完成1800的时候,也没有人要求他必须去练习这个,只是一种水到渠成的状态,感觉到了,自然也就做了。” 被两位教练“混合双打”,宁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急忙安抚道:“对,破纪录是期待,但在这个基础上,我们选手的安全和健康才是重中之重。” 余乐没有滑1800。 他感觉自己应该做不出来。 具体是什么原因,很难去描绘,大概和他今天较为平静,一点儿也不鸡血的心态有关,也有可能第一个街区那看似无伤大雅的小失误,还是对他状态造成了一点影响,所以他没有勉强自己一定要去做那个动作。 1620已经够了。 他的目标只是进入决赛,而不是在预赛里,就和其他人打个你死我活。 完成最后一个跳台,余乐身体拧动,降速,直接滑到了打分屏幕前才停下。 身后都是尖叫声,有女孩子的声音格外尖细,高音叫着“余乐”名字,兴奋的甚至有些凄厉,简直让人担心她的嗓子被叫坏,余乐不得不转过身去回应这些喜欢自己的人。 身后和看台上的华国人还真就不多,外国、尤其是欧米人来看比赛的非常多,还有很多大熊国的观众,从国籍上看,他们应该有其他的支持选手,但是这一刻,他们都在为余乐疯狂。 他们大声尖叫,挥动衣服,都想要被余乐看见。也有人安静祈祷,希望余乐可以这一轮可以得到一个好分数。 余乐和观众互动了几秒,再回头,分数就已经出来了。 裁判在预赛打分,可一点都不纠结。 余乐在刚刚的动作,拿到了94分。 非常高的一个分数。 余乐整体实力很强,他自身能够感觉到没有尽全力,分数其实还可以更高一点,但也正是因为这份余力,让他滑的从容而优雅,不见丝毫吃力。 裁判喜欢余乐。 今年几乎所有的裁判都迷恋着余乐独特风格,就像大片玫瑰花丛里绽放的一束郁金香,是如此的不同,有着独特的魅力,因而显得更为珍贵。 给余乐多打点分,他们非常乐意。 也希望余乐能够带来更多更不一样的比赛,让这近乎千篇一律的坡面障碍技巧赛场,真正出现五彩缤纷的颜色。 不过分数出来后,余乐特意等着看了一眼总分。 继而眉梢扬起。 哇哦!? 他竟然和约拿平局了? 余乐看着同样拿到94分,但因为更早上场,所以排在自己名字前面的约拿,抿了抿嘴角。 所以说,太过放松也不好,紧张一点说不定能拿到更高的分。 紧接着余乐又想起了自己的小分,明明第一个街区他觉得没有滑好,为什么能拿到9.8分啊?这个分和天空之花都一样了。 他做“天空之花”可比这“遍地开花”简单多了好不好。 裁判的打分标准究竟是什么啊? 怎么越看越看不懂了? 裁判:问问你自己啊!滑的这么漂亮!谁忍心给低分!!啊!!谁忍心!! 最后,余乐只能略微郁闷的拿了一个第一名的平局,并且让这个平局一直持续到了预赛结束。 宁浩解说道:“很意外啊,竟然会出现第一名平局,在坡面障碍技巧的大赛里,似乎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余乐和约拿的实力相当接近,而且微秒的是两个人在第二轮竟然一前一后的都有点小失误,让这个局面持续到了最后。 不过还是要恭喜余乐进入决赛! 今天20XX年索城冬奥会,自由式滑雪坡面障碍技巧的预赛,就为大家转播到这里,2月6号的决赛,我们再见。” 直播画面跳转到了广告,所有观看这场比赛的观众都意犹未尽,还有些意难平。 “竟然是平局啊。” “第二轮都出现失误,什么情况,是商量好的吗?” “算了,进入决赛就好。” 还有国外观众,尤其是约拿的祖国,瑞国的观众们也在积极议论。 “看来之前余乐拿到97.50分,还是因为东道主的优势吧。” “如果没有华国世界杯的分站赛,世界冠军还是我们约拿。” “冬奥会没有了东道主光环,就原形毕露吧,奥运冠军一定是我们的。” 但除了这部分观众,还有很多人在为这场比赛狂欢。 “不愧是奥运会啊,预赛就这么精彩。” “余和约拿都很棒,我已经在期待他们决赛场上的表现了。” “余一定会是最后的冠军,他的风格我太喜欢了,从头到尾流畅的动作,简直滑出了这个项目的精髓。” “我更看好约拿,他在预赛里做的换板动作太帅了!” “这届奥运会的冠军,不出意外,应该就在他们两个人中间诞生。预赛相同的成绩,并列的第一名,简直就是一场命运之战!!!” 此刻,在已经结束了解说的央爸五套导播间里,宁浩在确认机器确实关闭后,忍不住开口说道:“两位教练请留步,我有个问题想问。” 已经起身的朱明和温喜德又坐回了原处,他的女同事想了想,也没有离开。 宁浩说:“你们是不是觉得余乐今天的状态没有世界杯的时候好,是因为太紧张了吗?” 朱明似乎意料到宁浩会这么问,他几乎没有想就说道:“那小子的状态应该不是紧张吧。” 温喜德点头:“预赛没有给他压力,他看起来倒是有点松散啊。” “啊?”宁浩惊讶。 朱明和温喜德倒是难得思路一致,两人相互笑了一下后,回过神来又有点厌弃自己的这一刻的神态,敛下笑容。 朱明说:“余乐今天的表现,应该算是他不错的个人表现了,不过余乐这个人吧……他池子有点深,该怎么说呢,就是挤一挤,总是能挤出些东西来,所以决赛的时候他要是有了压力,应该会有更好的表现吧。” 温喜德对余乐的了解确实不如朱明,但他有自己看法:“余乐今天表现的略微松弛是一点,但我主要观察的是约拿,你们应该都有留意,约拿今天就已经完成了日本抓板到卡车司机抓板的换板动作,这动作应该是他今年新拿出的动作吧?他拿出这个动作还是只和余乐打了个平局,第二轮明显有些失控,他出现的失误比余乐大,第二轮几乎是浪费了,可见他的压力有多大。” 朱明点头:“余乐呢……就是确认进入决赛,完全放松下来了吧。” 温喜德认同:“是的,余乐第二轮确实放松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完,今天明显安静的女解说激动地问了一句:“所以按照两位的说法,决赛的时候,余乐的赢面应该更大。” 朱明和温喜德同时点头,继而温喜德语气复杂地说:“余乐的上限,可不只是这些啊……期待一下吧,如果那天状态足够好,他或许能够完成历史性的1800。” 女解说捧心:“心脏乱跳,又紧张又期待,真希望决赛快点来临。” 余乐的比赛结束了。 接到母亲电话的时候,余乐已经回到了公寓,对母亲说道:“感觉还行吧,决赛应该还能滑的更好一点,今天没觉得紧张,你儿子好歹也拿到了世界杯的总冠军,如果连预赛都进不了,我直接就退役得了。” “看把你能耐的。”手机画面里的中年女性,脸上笑开一朵花,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的皱纹都淡了不少,脸上血气十足,额头上的白发都遮掩不了她年轻了三五岁的精气神儿。 余妈妈将手机的镜头从自己脸上移开,让余乐看见了坐在屋里的一群人,说:“你小叔带着奶奶来家了,大姨和三姨也过来看你比赛了,看见刘厂长了吗?他也过来给你加油啦,还有邻居家的赵爷爷,刘奶奶。儿啊,你在赛场上好好拼搏,我们会为你加油,永远支持你!” 被镜头拍到的人,纷纷挥舞手臂,向余乐打招呼。 “哥!加油!拿个奥运冠军,你要大满贯了!” “乐乐,我们支持你!” “决赛加油乐乐!” 镜头转回到母亲的脸上,随后她身后的景色在变化,直到进了卧室,母亲又深深地看着余乐出现在手机里的眉眼,这次温柔地说道:“不要有压力,什么样的成绩,妈妈都为你骄傲,知道吗?奥运赛场多难啊,谁能保证自己一定可以拿第一呢?所以不要有负担,任何时候,你只要做到你能做到的就够了,知道吗儿子?” 余乐笑着点头:“知道。” 挂了电话后,余乐在心里唏嘘。 大概只有最好的朋友,和最亲的亲人,才会说这样的话吧。 不久前徐辉哥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也说了类似的话,不能拿第一无所谓,我们都爱你。 也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包容和疼爱,余乐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也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港湾。 再累再辛苦,哪怕伤痕累累,也会有遮风避雨的地方。 当然。 如果可以,余乐不想输。 他会拿第一的。 这可是奥运会啊,四年才有一次的奥运会,今年他状态正值巅峰,是最好拿冠军的时候,要是等了四年后再拼,谁都不知道到时候会是个什么情况。 预赛结束后,余乐也没休息。 确定进入决赛的12名选手,在决赛之前都可以前往比赛场地练习,大赛组也希望最后呈现出的决赛场面,是最精彩的。 所以余乐就留在索山的滑雪中心,一边训练,一边等着其他人的比赛结果出来。 空中技巧的比赛是在四天后了,在障碍追逐和雪上技巧都比完了之后,空中技巧是自由式滑雪的最后个比赛项目。 能够在世界杯拿冠军的张佳没有出乎意料,依旧在这个项目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决赛。 何宇齐有点儿危险,第一跳意外摔倒,第二跳落地也有些不干净,空中技巧三跳取两跳的最高分总合进行排名,何宇齐虽然第三天被柴明爆吼一顿清醒了过来,但因为前两跳的失误,可以说是吊着车尾才勉强进入到了决赛里。 这样一来,何宇齐就更丧了。 比完赛后自己一个人就下了山,让他们留在山上的人一通好找,结果人已经到山下准备睡觉,并且直言,谁都不要来打扰,就让他静静地埋葬自己吧。 所以……这是直接自闭了啊。 别人自闭是辗转反侧,是心如死灰,何宇齐自闭起来就是睡的惊天动地,硬生生地睡了24个小时,要不是柴明看不过眼,硬把人拽起来,用何宇齐的好话说……“我其实还可以再睡10多20多,一天来时间吧……” 两天不吃不喝只是睡觉,你也是个神!! 如果不是空中技巧比完,就要准备下山去参加奥运会开幕式了,柴明也不会去把这个死蘑菇硬挖出来。 何宇齐的特殊技能别人不了解,柴明还不知道吗?这货最夸张的时候,在屋里睡了三天,期间如果不是实在饿的难受,起来喝了两杯水,他能一直睡一直睡。 就是……很夸张。 何宇齐说:“就是没什么干劲儿啊,尤其是滑了个这么臭的成绩,我都想干脆一直睡死过去算了。奥运会太难了,比赛结束后,就让我退役吧,太难了……” 看着长吁短叹的大师兄,余乐第一次发现与世无争的淡泊性子,也挺让人难忍的。 手痒。 怎么会有这么丧的运动员,而且还能拿到奥运资格,究竟是这个淡泊的心态让他更容易获得好成绩,还是说他如果能够积极一点,还能获得更好的成绩呢? 不懂,就是不懂。 在柴明终于把何宇齐从蘑菇洞里挖出来后,他们坐着大赛方的车,绝对算是最后一批选手,在夜幕下回到了城里。 明天晚上,就是冬奥会的开幕式了。 国家队冬奥代表队这次一共发了四套衣服。 三套运动装,一套正装,这套正装就是为开幕式准备的。 白色的过膝羽绒服,裹着白色的羽绒边儿,腰上的红绳有收腰的设计,胸口往上一直到肩膀往领口去,有黄红的渐变设计,远了看就像一条盘旋在肩膀上的华夏神龙在威风凛凛的遨游。 裤子是纯白的颜色,无瑕无垢,但也很不经脏,这一点被华国代表团的成员吐槽很久,表示放在行李箱里占地方,平时穿还不耐穿,回家之后估计只有放在衣柜里当纪念品一个归宿了吧。 余乐把衣服从真空袋里拿出来的时候,这套衣服瞬间就膨胀到了扬眉的程度。 国家给奥运选手准备的服装必须是一等一的好,那羽绒塞得是足足的,在地球极北这么寒冷的地方,一件保暖衣在外面套上一件这衣服,就能捂的脸色粉红,暖呼极了。 昨天下山已经有点儿晚,到了奥运村就直接睡下了,今天上午主会场那边儿进行最后的彩排,载歌载舞的闹腾了一上午。 余乐难得学着大师兄,在房间里睡了一个小懒觉。 到了中午吃饭,各种通知就接二连三地发了过来。 组委会通知了他们几点吃饭,几点出发,几点集合。 华国代表团这边儿就严格要求了他们的服装细节,规范到鞋子帽子和手套,女生还必须要化妆,男生也必须要把胡子剃干净,精神抖擞地出场。 开幕式毕竟不同,又没有比赛的压力,就像大聚会似的,所以从中午开始,大楼里就都是说说笑笑,门一会儿开一会儿关的声音。 余乐竟然也没有睡午觉的想法,一看白一鸣也睡不着,干脆两人起身,换上了衣服。 其实这套衣服除了不耐脏,真没什么说的,各方面都设计的极好。 红黄的颜色虽说华国人都看腻了,但他们在这里代表的可是华国,更是需要将华国的颜色穿戴在身上。白色又显得人干净有精神,尤其是白一鸣把全套衣服往身上一拢…… “啧啧,水灵灵的小白菜,年纪小就是好,脸上还有胶原蛋白呢。”余乐将白一鸣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如此评价。 随后他站起身来,到了镜子前,前前后后地看了自己好几圈。 大概是有点儿自恋吧……余乐觉得自己穿上衣服也好看,不比白一鸣差。 然后余乐就把国家队发的,一直捏在手里的帽子戴在了头上。 继而真的无语了。 这是什么?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吗? 余乐视线落在这顶通红的帽子,一路滑下看着肩膀上红儿到黄色的渐变色,再落在下半截大片的白色上。 不! 绝对不是国家队的锅,这么不吉利,必须是这首歌,早不出晚不出,等着队服都定下来了,才红遍网络,大江南北。 第226章 余乐又把帽子给摘了下来, 转头看向白一鸣,问:“想到什么了?” 白一鸣摇头,不明所以。 嗯, 还是小白乖,单纯,从来不会联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要是换成程文海,这会儿估计都唱起来了。 换好衣服的余乐和白一鸣, 没有去找何宇齐,他们有充足的理由相信, 这会儿大师兄一定在睡觉,不足他要睡上两天两夜的豪言壮志。 他们坐着电梯往楼下去, 出门就往主会场的方向走。 现在不过中午两点,远远没到集合的时间,但过分激动的情绪,让他们恨不得现在就去主会场等着,看看这四年一届, 体育界的盛会现场!! 这个点儿,参加开幕式的观众, 说不定已经陆陆续续抵达主会场,排队等待进去现场了吧。 余乐加上练跳水的时间, 在国家队里也待了七年,这期间夏季和冬季奥运会一共举办过四场, 余乐既没有作为运动员参加过,也没有钱去现场看开幕式。 每次在电视机前看着那盛大的开幕式, 他就会想……我什么时候能去现场看看啊?如果能够作为奥运选手成为其中的一员, 就更好了。 迫切的心情让余乐在奥运村里越走越远, 直至来到距离通往主会场方向的大门口,他堪堪停下来。 转身,看见默默跟了自己一路的白一鸣,赧然地摸了摸鼻子:“有点儿激动,想去看看。” 没想到白一鸣竟然点头:“我也是。” 余乐惊讶:“还以为你不怎么在乎这比赛。” “毕竟是奥运会。” “感觉很激动?” “嗯。” “想要参与在其中?” “嗯。” “所以你比自己想的在乎这个身份啊。” 白一鸣没说话,只是将目光移开。 余乐就是突然有点儿来气了。 估计是今天太激动了吧,情绪也被放大了,所以第一次有些生气地说着:“你才18岁!没人这时候退役!你明明还可以滑那么多年,拿很多很多的金牌,你怎么舍得走!!” 白一鸣惊讶地看着余乐,下一秒,脸色沉了下来,嘴角抿出了一条线。 余乐后悔了。 都忍了那么久了,怎么现在偏偏说出来,明明是个好日子,接下来还有重要的决赛,自己说这些干什么啊! “对……”余乐想要说话。 白一鸣却意料外地开口:“让我缓一缓吧,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让我离开一段时间,我早晚会回来,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应该会回来,但我现在真的不行了,就连奥运会……我都有觉得烦透了。” 余乐深深地看着眼前将目光移开看向他处,挺直了脊背好像决不妥协,但嘴里却难得说出软话……甚至带一点恳求姿态的年轻人。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抓了一下,又疼又酸。 在抱住白一鸣之后,余乐把嘴里的话说完:“对不起,没有站在你的角度上想,明明知道你承受的是什么,对不起,我以后不说了,你的人生你必须自己做主,回来也好不回来也好,我都是支持你,我发誓。” 白一鸣抬眸看向余乐,眼尾有点儿薄薄的水意,他嘴角牵出笑,轻轻拍着余乐的手:“放心,这次比赛我还是会努力的,虽然烦了,但基本的荣誉感还有,我知道队里多想要一枚金牌,我会拼命去拿金牌。” 余乐没有多说,荣誉感也是动力,事实上,他们这些运动员为什么那么拼命啊,说到底就还是荣誉感。 为国家,为自己,去努力获得荣誉,拿下金牌。 就这么一个目标,鞭策着一代又一代的体育人。 所以,荣誉感本身就是崇高的。 不过这一打岔,余乐那快飞了的情绪,终于落回了实处,勾着白一鸣的肩膀往回走。 一路无话,沉闷的心情直到见到了在楼前聚着的亨利他们才缓过来。 亨利远远地看见余乐,就抬手招呼:“哇哦!这是你们的队服吗?非常漂亮!” 雅克也点头,看着余乐的眼睛闪光:“非常显身材。” 约拿也点头:“好看。” 余乐在心里呵呵一笑,幸好那首歌没有传到国外。 “你们也很帅,衣服都很好看。” 亨利穿的是深蓝色打底,身上有红色蓝色线条的队服,中长款,正好在大腿处,裤子上的竖形线条很显腿长,而且因为蓬松的原因,会显得身形魁梧,好像脱下衣服就有宽肩窄臀的倒三角身材似的。 约拿的衣服是鲜红的,从肩膀处到手腕有很粗的白色线条,胸口也是白色一道竖杠,和亨利他们一样也是中长款,但比较修身,看起来高高瘦瘦的很显眼。 但他们都没有雅克的衣服显眼,和包括华国在内,大家都有着把国旗穿在身上的习惯,雅克所在的国家就相当率性了,大概这和加国是移民国有原因。粉色打底的衣服还是亮面的材质,布满五颜六色的炫彩涂鸦,而且都是荧光色,配着雅克精致俊美的面容,简直就是骚到了极点。 大家相互品鉴了一下彼此的队服,总之都是觉得自己难看,别人的好看。 毕竟就像余乐一样,这些年发下来的衣服都是红黄颜色,泛滥了也就不香啦。 这样聚在一起聊了一会儿,余乐才问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他们分开不在一栋楼住,如果没有事先通过手机联系,别看奥运村不大,但也不容易碰上面。 亨利笑了:“找你啊。” “找我?” “等待的时间太无聊了,明明已经参加过一次奥运会,还是有点儿激动呢,所以就问了大家,要不要去主会场看看,只有你没有在手机回复我。” 余乐拍了拍衣服兜。 是了,换过衣服后,就忘记带手机啦。 亨利期待地看着余乐:“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余乐想了想:“等我拿了手机的。” 亨利笑着眨了眨眼睛,放余乐上楼。 余乐回屋里拿到手机,但第一件事是给柴明去了个电话,把自己想去主会场看看的想法请示了教练。 柴明本来想说一起跟着过去,但听见余乐说亨利他们一起后,就放弃了,只是强调记得四点要回来吃晚饭。 “嗯,去看看就回来。” “去吧。”柴明的语气里带笑,都是纵容。 下了楼,他们的队伍又壮大了一点,安格尔和比利也来了。 安格尔和雅克一个队,衣服一样,比利穿的是米国队服,此刻正被人围着摸来摸去,余乐走过去就听见他们交谈。 “这衣服真能跨越三个温度?” “很薄的样子,确定保暖吗?” “屋里不会热?” 余乐一听,想起最近米国大出风头的队服新闻,也上去摸了一把。 比利很得意,任由大家摸他,说:“是的,创新的面料,感觉上很薄,但隔热层会根据温度膨胀或者收缩,虽然会有个过程,但在温度转变的时候,稍微忍耐一下就好了。” “哈哈,看起来你们都知道的样子,对了,我还穿着这套衣服参加过新闻发布会,当时所有人都在惊叹这个新材质的诞生。” 安格尔被比利秀了一脸,冷笑:“这么好的东西,比赛就拿出点儿好成绩啊,得意什么呢。” 预赛只拿到第九名的比利脸色一冷,不高兴地看向了安格尔。 安格尔可不在乎,他反正不是坡面障碍技巧项目的运动员,大家平时相处都是朋友,凭什么让你秀,再说这是国家发的东西,你在比赛的赛场上可没什么让人值得尊敬的。 这两个人虽然不对付,但大家并不在意,他们这个“国际友人”小圈子,其实始终有矛盾存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项目,不同的脾气,能够走在一起,大多还是因为尊敬对方的实力。 但如果惹着不高兴了,该开口就开口,都是自己国家的尖尖大宝贝,谁哄着谁啊! 这帮子老外心直口快,余乐和白一鸣在一旁默默种花。 走过一遍的路再走一次,这次他们终于迈出了门。 门外到处都是彩旗和冬奥的宣传展牌,路上来往的计程车也涂上了冬奥会的标语,花枝招展的行来驶去,便是靓丽的风景线。 余乐难得出来,看的目不暇接,一路过去,路边也有很多小商店,卖的都是冬奥会相关的纪念品,人来人往,各国的游客都能看见。 冬奥会将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里。 今天是开幕式,无数来自全球的观众抵达这里,开始了一场奥运之旅。 余乐他们一群人并没有引起路人过多的关注。 毕竟他们衣服穿的太杂了,而且什么国籍的都有,在这热闹的大街上,轻而易举的就融进了气氛里。 不过和余乐只想单纯地感受奥运气氛不同,队伍里也有特别想要秀一下存在感的人。 比利总是会走到人群的前面,站在最显眼的地方,说话的声音也很大。 他的队服确实很能吸引人的目光,毕竟米国发布冬奥军团队服的时候,往全世界都发了通稿,那个国家做什么都很高调。 “啊!?那是米国的队服吗?” “对,是米国的队服,我见过图片!” “他们是运动员?” “一定是一定是!” “啊啊啊!竟然可以亲眼看见他们!我要合照!” 有人终于认出了他们,比利高兴地笑开了眉眼,头顶上被风吹起的呆毛愉快地摇曳。 余乐:“……” 米国人还真是放(狂)荡(傲)不(自)羁(大)爱自由,永远不知道低调是何物啊。 被认出来运动员身份的比利被叫住一起合影,虽然在这个过程不停有人问他的比赛项目是什么,叫什么名字,但比利并不在乎,享受着被人群围绕的感觉,拍了一张又一张的照片。 与此同时,其他的人也被迫卷入,和比利拍过照的观众意犹未尽地将目光落在了其他同样穿着队服的年轻人,直至目光落在他们胸口的国旗上,有些人已经被认出来了。 “哦!你是约拿吗?你是约拿吧?我实在太喜欢你了!世界杯的失败不要在意,你是我心里永远的王者,你一定可以拿到奥运会的金牌!” “余?哈哈,我看见余乐了,快看我们的世界第一在这里!!哦!可以合照吗?你真人比我在电视上看见的小了很多,那么年幼却那么有爆发力,我有预感,你会拿到一枚金牌。” “约拿才是坡面障碍技巧的王者!” “但他已经被余干掉了,余会是今年的冠军!” 这两个人突然当街争执起来,好在没有发展到动手的程度,就被他们的同伴拉走拉远。 不过这样一闹,围绕在比利身边的人顿时就觉得不香了,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余乐和约拿的脸上。 世界冠军的吸引力让所有人疯狂。 “我能和你合照吗?” “哈哈,我在网上找到您的资料了,您拿到了世界杯总冠军!” “很抱歉,我之前并没有注意到你,毕竟那边人太多了,但请相信,我是自由式滑雪的狂热爱好者,我认识你们所有人,约拿、余、亨利、雅克,哦,还比利那家伙,你们竟然私下里是这么好的朋友,竟然一起出门,真是太幸运了,这样亦敌亦友的竞争关系简直就像梦幻一般!” 人流逐渐被余乐他们这边吸引走,比利一转身就发现身边儿的人都没了,才和他合过照的漂亮姑娘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 安格尔似笑非笑:“看看吧,好好的逛街变成了明星见面会,你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关键那漂亮的尾巴还不是你长出来的。” 被渣女渣到了比利一脸郁闷:“闭嘴吧你,你真是太烦了。” 余乐也挺郁闷,距离开幕式主场馆就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了,他已经看见了体育场的大半个广场,那里张灯结彩人潮涌动,对于越是大事越是喜欢热闹的华国人而言,这样天大的热闹凑不上去,实在是太闹心了。 他可以进会场,站在聚光灯下,他也想从观众的角度去看,那一定美极了。 可惜注定不能成行。 在确定局势已经快无法收拾后,他们最终决定往回走。 年轻强壮的运动员们想要离开,没有人能够拦下他们,闻讯赶来的观众只能望着他们的背影叹息。 回到奥运村里,大家都出了一身汗,就连比利都气喘吁吁。 安格尔又挤兑了一句:“不是自动调节体温吗?怎么还会流这么多汗?” 比利有点儿生气了:“你是在针对我吗?我受够你没完没了的话,我真的会生气。” “我就不该生气吗?不就是一件衣服,你在炫耀的时候,想没想过我们穿的也是代表自己国家的队服,你为你的祖国骄傲,难道我就因为这件该死的衣服,讨厌我的祖国吗?” 比利张开嘴,还想反驳,但他努力闭上,敛目想了想,苦笑:“这样一想,我好像确实有点欠揍。” 安格尔吼完,大概情绪得到了发泄,他也冷静了下来,同样苦笑着抱住了比利:“抱歉,我应该是有点太兴奋了,所以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是我的第一次奥运会,天知道我有多激动。” 比利反手拍了拍他,表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余乐看向安格尔:“这是你的第一次奥运会?” “是的,虽然我很小就在滑雪,但上一届奥运会的时候,我可没有现在的实力,现在真是……我该死的激动啊。” 余乐笑了:“完全一样的感觉。” 其他人笑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了上一次参加奥运会,以及第一次参加奥运会的感觉,大家都表示了理解。 之前激烈的争执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大家又说笑在了一起,但余乐能够感觉,这个东拼西凑的“国际友人”小团体的凝聚力好像又高了一点。 时间过去的很快,当他们再回到住宿楼下,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过去了。 楼下聚集更多在房间里呆不住,换了衣服下楼打发时间的运动员。余乐还看见了不少和他穿着一样的华国队员。 “国际友人小团体”在这里解散,各自回归到大集体里,于是就像一团团彩色的云,东一团西一团,点缀在奥运村的路边、树下、广场上。 后来的整个行程,余乐都有点蒙,兴奋的有点儿过头了,所以脑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和同样来自华国的队友们集合后,他就放弃了思考。 他们在一起聊天,余乐就在旁边乐呵呵地听着,然后有人叫着该去吃饭了,他们就一起往餐厅走。 吃过饭,女孩子们又跑回房间补妆,男生大多就留在楼下,聚在一起没完没了地说话。 接着,领队就过来了。 这次过来的十个总局和雪协的领导,会和他们一起进入会场,其中白一鸣的父亲白会长也在。 比起白一鸣,白会长这次已经是第三次参加冬奥会的开幕式。 刘总领队将短道速滑的“一姐”蒙蒙叫到了面前,其他人目光都落在那里,露出羡慕的表情。 余乐眼里也都是羡慕。 蒙蒙姐会成为这次冬奥会的旗手,也只有最出色的运动员才能举起国家的国旗,走在奥运会场的开幕式上。 谁不羡慕啊。 这可不是一两个金牌的事儿,而是十多二十个,在国际上具有巨大影响力,金牌论斤拿回家的“大魔王”才能够得到的殊荣。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在奥运会上成为旗手呢? 余乐这样想了一下,继而又忍不住失笑。 他不过第一次参加奥运会,连个奥运金牌都没有拿到,已经想当旗手了? 脸确实有点大。 余乐虽然这样告诉自己,但是在内心深处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一颗名为旗手希望的嫩芽,正在悄悄萌生。 不过四点半,太阳就已经落到了山尖上,天色暗下来,温度也降低了不少,各个代表队由领队率领,与组委会的向导汇合,一队队地坐上早就排队等候的大巴车。 虽然距离不远,但他们列队走过去可不现实,下午他们只是一小堆人就引发了骚动,所有运动员排队出现的场面,怕是要让观众疯狂。 一辆大巴车装不下华国队,就和人少的队伍拼了个车,从奥运村的大门开出去,开过三个路口,直至来到开幕式主场馆的正街上。 “哇哦!快看!” “好热闹!” “那个大屏幕也太大了吧?” “我看见华国人了,在那里,摇着国旗呢。” 朝着体育馆这面的窗户前瞬间挤满了人,和余乐一样第一次来奥运会的运动员也不少,看见什么都新奇。 余乐幸运地就坐在转头就能看见主场馆的位置上,看着那白色的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般,优雅巨大的体育馆,还有在腰部位置上那绚丽的不断变化,360度环绕场馆一圈的大屏幕,以及在广场上等待进场的,或者是站在公路边上摇晃手中国旗的观众们。 就一个字,气派! 余乐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无论“世锦赛”还是“世界杯”,都远不如“奥运会”的场面大。 四年一届的体育盛事,可以说是积攒了一个时代优秀的,最顶尖的运动员,他们的能量刮起的飓风,让全世界的人民都为之战栗,疯狂! 余乐拿出手机,在路边观众激动地拍摄着他们的时候,他也用手机拍摄下这一幕。 想来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每当他看见这段视频的时候,都会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如走过千山万水,直至抵达梦想之地,那如梦似幻的一切。 最后大巴车载着他们行过了主会场正门的整条长街,道路已经戒严,只有接送运动员的大巴车在来来往往。 他们被送到主会场的北面,大巴车在这里停下,运动员们纷纷下车,进入场馆。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但耀眼的灯火被点亮,余乐走过一段小小的路程,随队一起从平路进入了场馆的内部。 眼前骤然明亮! 长长的通道里人头涌动,暂时没有安排的队伍拥挤在一起,左右张望的运动员!忙碌的组委会成员!还有三三两两从身边走动的运动员! 都是人!很多人!所有都是奥运相关的人! 他们此刻就在观众席的下面。 巨大的空间里,表演人员、工作人员、运动员,装的满满当当,余乐像是走进了炙热的地带,温度与自己如沸腾的内心澎湃地撞击,滋生出饱满滚烫的汗珠,而他自己却不自知。 “你们可以在这里休息。”组委会工作人员站在一扇门前,做出邀请的手势。 华国队员鱼贯而入。 柔软舒适的按摩沙发,整齐地摆放在房间里,正对前面的墙壁上还挂着巨大的投屏电视,就像个小型的电影院似的,幕布上此刻播放的正是奥运现场的画面。 这个画面……应该也是全世界人民都能够看见的一幕吧。 余乐和何宇齐走在一起,跟着队里的姑娘坐在了一起,屁股刚刚沾到座椅,“嘭”的一声巨响。 “轰隆隆!” “哗啦啦!” “噼噼啪啪!!” 巨大而热闹的声音在头顶炸开。 余乐仰头看去,却什么都看不见。 下一秒,他将目光落在了电视屏幕上。 于是便看见了那拖拽着长长白尾的星火升空,短暂的安静之后,刹那间璀璨,黑暗的夜空被照亮,瞬间就将夜空变成了烟花的海洋。 如此短暂,却如此的奔放,如此热烈,如此的,绚丽缤纷! 冬奥会的开幕式,正式开始了!! 第227章 运动员出场仪式要在歌舞表演之后, 这期间运动员可以就在休息室里看电视直播,也可以来回地走动。 组委会提供了不少吃喝,网络信号也给的很足, 余乐甚至发现还有一个哥们儿竟然在开直播,而且非常放的开地咆哮:“谢谢老铁,谢谢榜一大哥的游艇, 鲜花刷起来,我带你们去其他地方看看, 想不想看开幕式主会场的洗手间?行行行,马上安排起!” 余乐:“……” 话说这样合适吗?不会被追究版权吗? 就算不考虑版权问题, 能来这里的人也算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了,这样的接地气的直播, 自己还真就做不来。 余乐问何宇齐:“直播过吗?游艇多少钱啊?” 何宇齐耸肩:“不知道。” 张佳探出头来:“888,1888,2888,看什么平台,游艇听着就挺牛气, 估计要2888。” 余乐眼睛睁大:“主播能赚多少钱?” “那要看签的什么合同了吧,大部分是对半分。”继而张佳轻笑, “王若当主播是队里安排的任务,大概就是主流媒体也不能代替我们发所有的声音, 我们有运动员代表我们自己。打赏他的钱最后都得交到队里去,用他自己话说, 累半天,瞎忙乎。” “……” 这就对了, 华国队这两年虽然好点儿, 但毕竟是举国体制的军事化管理, 所以做什么确实相对的没那么自由。 国家队队员干主播这事儿,就是挺神的。 投影大屏里开始了歌舞表演,余乐也安稳坐下看开幕式。 头顶上时不时地传来轻微的震动感,还有那仿佛穿透了地心的掌声声浪。 这种身在其中的感觉,和看电视根本就不一样!! 沉浸式啊! 不知道看了多久,余乐尿急,起身独自离开,才从洗手间出来,就被王若堵在了门口。 这哥们儿还在直播呢。 王若笑眯眯贴上来,说:“刚刚去屋里找了一圈,可算堵着你了,怎么样,和我直播间里的观众打个招呼,他们早就叫着让我去找你了。” 既然人家有直播任务,他当然只能配合,所以和王若站在一起,向着手机屏幕挥手招呼:“大家好,我是自由式滑雪的余乐,很高兴看见你们。” 余乐对直播关注度不高,也看不懂画面里很多的规矩,就看见在自己对着镜头招手的时候,王若的手机上不停地放烟花。 定睛去看评论区,屏幕疯狂地往上刷。 “啊啊啊啊!我要死了!我乐神!!” “哈哈哈,我就知道蹲这里一定能够看见乐神!!乐神奥运加油!!” “妈耶,这俊的,小若你被比下去了,眼睛没乐神亮,鼻子没乐神挺,皮肤也没有乐神白,乐神就是我的新墙头!” “哈哈哈,360度空翻跪地劈叉,真把我们乐神给抓住了?” “啊啊啊!不要在这里!!我男神绝对不上厕所!!” “对,背后的WC是什么鬼,我男神不上厕所!!” 余乐:“……” 王若:“……” 王若尴尬地笑,搂上余乐的肩膀,然后随机采访一些网友们想要问的问题,不过问题和记者会,还有平时询问不一样,网友们的问题那是千奇百怪。 “乐神乐神,你的腹肌还在吗?我两年没见过你的腹肌了,能让我看一下吗?” “乐神,你和小白关系是不是很好?有多好?他会不会不喜欢你和太多人做朋友呀~” “乐神,我有什么办法当你女朋友?实在不行我可以带球跑,真的,你不用来追我。” “乐神……” 余乐被这些问题刁难住了。 他可是华国梦之队培养出来的“端水大师”,但面对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竟然发现遍地是坑,非常难以回答。 记者会那些提问与之相比,简直就太礼貌,太温柔了。 在发现自己几乎所有问题都没办法回答后,余乐摆摆手,落荒而逃。 不过他回到休息室里,一转眼就看见王若追了过来,他刚想说自己真不擅长这个,就看见王若无视他,奔着白一鸣走了过的。 “白一鸣,我是王若,我这里在直播呢,可以……” “不可以。” “那个,就是几句话……” “不行。” “帮个忙……” “……” 余乐扬了扬眉,突然觉得小白的应对就是超级解气。 果然自己脾气还是太好了啊,所以才会看见那么多奇怪的问题,什么叫做我腹肌丢了?当年六块现在六块,一块没少,没少! 啧,就因为这奇怪的问题,自己竟然莫名的想掀衣服,这是什么毒! 王若在白一鸣毫不留情的拒绝后,只能去找其他人采访,张佳和谭婷磨不过面子,倒是配合着聊了很久。 轮到大师兄,他看起来也非常配合,但说两句话就打一个哈欠,最后困的连眼泪花都出来之后,别说王若了,就是网友们都不忍心打扰“梦游”般的何宇齐,到底还是离开了他们这个区域,去采访其他人了。 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吃了个干巴巴但很香的面包,大概当地时间八点钟的时候,门外喧嚣再起。 白会长站在门口喊着:“都起来,都起来,准备进场了。” 一句话,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男生们起身的时候下意识地整理服装和发型,女队员拿出小镜子查看妆容,当场补妆。 人群汇聚在一起,来到了长廊里,好像所有人都动了起来,走廊里挤的满满的,踮起脚看不见头。 队伍往上挪动,路过一间间休息室,余乐路过门口能看见屋里的投屏电视,开幕式表演正式结束,第一队国家代表团的队员,出现在了屏幕里。 观众席传来热烈的掌声,脚下轻微的震动。 喉结滑动,有点儿紧张啊。 按照字母首位顺序登场,华国队历来排的靠后,走廊里都是跑动的人群,时不时就有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在叫:“奥国代表团的成员请到等待区准备,澳国的代表团的成员也请到等待区……” 开幕式会场中间的球场上,运动员越多越多,逐渐被填满。 不知道等了多久,余乐终于听见期待中的声音:“华国代表团的成员请到等待区准备!这边来……” 余乐猛地站直,精神来了!! 他开始低头整理衣服,将之前拉开的羽绒服重新系上,又将帽子在头顶上戴好,与其他人融成一片,宛如一体。 整齐的服装让人想到了成片生长的蘑菇,顽强的生命力和感染性,还有那悄无声息蔓延的强大力量,早晚有一天会生长成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蘑菇林。 就像夏季奥运会,近千名的奥运选手,早晚冬季项目也会成长到这个程度!! 余乐在队伍的中间,与他的同胞、队友们走在一起,一步步地迈入了灯火辉煌之地,犹如到达星空,在星河里遨游。 太闪耀了! 看不见边界的观众席上,闪光灯闪烁不休,尖叫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根本听不见他们在喊叫着什么,余乐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晕光。 但是很快,他又在那星河里看见了招展猎猎的国旗,在星河里摇曳出鲜艳的颜色,就像在告诉他,我们在这里,我永远在这里,你的祖国,永远看着你! 余乐盯着那红旗,摸了一下心口。 跳动的实在太厉害了。 眼尾莫名地发热,好像一辈子的感动都留在了这一瞬间。 真是……人生无憾啊!! …… “看见了!看见了!乐乐在那里!!”余妈妈激动地跳到电视机前,指着其中一个人影说:“哈哈,看见我儿子了!” …… “我靠,找半天,藏在人群里,这么不会找镜头吗?”程文海“啧”了一声,继而羡慕道,“这身衣服真好看,乐儿回来了,我得穿上拍几张照片。” …… “哈哈,我看见他了,这里呢,看见了吗?还挺好认的。”丁瓒对张阳说着,兴奋的想要翻跟头,“别看他这淡定的样儿,心里不知道激动成什么样了!” …… 还有更多更多关注自由式滑雪的观众,在找到余乐和他身边的队员后,都激动地大叫了起来。 “哈哈帅啊,今年自由式滑雪的人好多啊!” “终于不是只有空中技巧才有奥运资格了。” “我宣布,今年是自由式滑雪最强大的一年!” “呸!我们自由式滑雪会越来越强!只有最强只有更强!” …… 欢呼声络绎不绝,如亘古从未停歇的海浪,他立于礁石上,心潮澎湃。 就像做梦一样…… 余乐从开幕式主会场离开,回到了公寓里,从极致的繁华回归安静,但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就像是人生终于达到了某一个阶段,虽然还没有到尽头,却已然达到了一个极致饱满、圆满的程度,想要就此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又想大步狂奔看前面的风景。 站在新的起点,于是战战兢兢,又踌躇满志。 …… 开幕式后的第二天,奥运村就空了一半儿。 雪上选手全部都离开了,前往索山滑雪中心,准备决赛。 冰上选手则留在奥运村里,左右冰雪比赛的场地就在附近,围绕奥运村建设的大大小小冰上场馆好些个,十二天的比赛时间,足够所有项目比完。 余乐昨晚上因为兴奋过度,比平时睡的晚一点儿,出发后就一直在车上补觉,睡得还挺沉。 再一睁眼,就到了公寓楼下。 柴明和路未方已经归队,虽然车里坐满了各个项目的教练和运动员,但下了车后,都只是各自管各自的。 柴明把他们聚在一起,目光落在白一鸣脸上,表情严肃:“今天下午就是决赛,上午还有女子组的比赛,其他人比赛结束后我还能拉上去练一练,你需要自己调整好,这两天没忘记怎么滑吧?” 白会长眉梢一扬,显然老柴不了解他儿子。 白一鸣也点头,虽然没有自信地拍胸口保证,但语气中没有一点迟疑:“两天而已,不会忘。” “那行。”柴明还是有点不放心,难得啰嗦了几句,“回去自己练练,找一下感觉,多看看比赛视频,把自己的比赛视频多复盘几次,有什么事情自己找我和路教,我们现在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你的比赛搞完,好好比完。” 白一鸣点头。 随后柴明看向其他人,声音低沉:“都可以紧张起来了!奥运会再紧张都不为过!!四年一届,你们算算自己的年龄能够滑几届,说不定这就是你们最后一次的奥运会。 不要让自己后悔! 在该灿烂的时光里拼命地绽放! 我要看见你们的光,你们一往无前的精神!! 都懂吗!!!” 余乐大声回答:“懂!!!” 他的声音与其他人汇聚在一起,像是滚滚洪流掀起的惊天咆哮,就连何宇齐的眼里都有着光,白一鸣也眼眸淬利。 U型池今天有比赛,白一鸣就不上山了,窝在床上刷题。余乐把行李放在房间里,就跟着柴明上了山。 没有比赛的场地开放适应性训练,奥运选手只要进了决赛的都上了山,尤其是明天就要决赛的坡面障碍技巧,人数尤其地多。 余乐默默数了一下,24名进入决赛的男女运动员都到了,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偷懒。 训练进行的很顺利,大家都拿号排队训练,没有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在休息室里等着,免费提供的点心和饮料就摆放在房间里的一角,有纯净水和果汁,不过这次没有准备咖啡,让很多习惯了喝咖啡的运动员抱怨了很久。 余乐只喝纯净水,不知不觉喝的有点多,一次滑完到了山下,他去了一趟洗手间。 听见洗手间里有人聊到了他。 “坡面障碍技巧就看约拿和余乐了吧?” “大概率,盖伦今年成绩降的太厉害,华国站连奖牌都没有拿到。” “说起华国站,你认为最后的成绩公平吗?” “怎么会公平,余可是东道主啊,97.50分如果不是东道主加成,谁能拿到。看见预赛了吗?没有了东道主的光环,他也就只能和约拿拿一样的分。” “行了,一样的分也很厉害,那也是真正的实力,反正冠军和我们是没关系了……” 两人说话间离开了洗手间,余乐从隔间里走出来,心不在焉地摸了一下鼻子,继而又一脸嫌弃,匆匆忙忙地跑去洗脸,又顺带洗了个脸。 回去的路上,余乐和那两位议论他的选手一前一后地坐缆车上的山,这两人显然也看见了余乐,自然不会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还回头对余乐摆手笑了一下。 余乐回以微笑。 余乐能够感觉到这两人对他并没有什么敌意,该是一种羡慕的讨论。 毕竟余乐在华国站破纪录地拿下高分,确实是也东道主加成的,这一点余乐都不能否认,他现在的能力,还远远没到镇压一个时代的程度,会有所争议也很正常。 所以决赛啊……无论他还是约拿,只有用实力证明了自己,才会彻底的阻断这些流言蜚语。 余乐再一次感觉到了兴奋,感觉到了紧张。 缆车徐徐的往山上驶去,余乐用拇指缓慢地摩擦着滑雪板的板头,雪镜后面的双眼越过雪山,穿过云层,仿佛落在那炙热的恒星上,将他最后一点儿冷静也给点燃了。 这天下午,自由式滑雪队获得了历史上的第一枚奥运金牌! 白一鸣众望所归,身披国旗站在了雪山之巅,让华国的国旗,在大山里飘扬。 余乐观看了白一鸣的全程比赛,只能说一个字——“稳”! 决赛三轮,白一鸣几乎都没有失误,从第一轮开始就领先,明明可以轻松拿冠军,在最后一轮他还上了最难的倒滑起跳,倒滑落地的1800,在现场那骤然掀起的欢呼声中,为他自己的金牌,再添一抹光彩。 自由式滑雪队往届也拿过奥运金牌,但那都是空中技巧项目。除了空中技巧,其他都一塌糊涂的自由式滑雪队,第一次拿到了那之外的金牌。 U型池一直是欧米人的天下,尤其是男子组的比赛竞争之激烈,在白一鸣之前,华国队连奥运资格都没有。 所以白一鸣拿着金牌下来的时候,柴明和白会长同时都想上去抢金牌,最后还是柴明让了位置,毕竟白一鸣有如今的成就,都是他父亲的功劳,在国家队这半年自己也不过就是代为照顾罢了。 白一鸣拿过“世青赛”的冠军,拿过“洲际杯”的冠军,“世界杯”分站赛和总冠军,他家里的奖牌摆的满柜子都是,然而这些都没有这枚奥运金牌在白会长的心里,来的重要。 粗粝的手捏着奥运金牌,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抖,仔仔细细地看着,看了前面又看后面,继而那张总是公式化面具的脸上,浮现出真正激动满足的笑容。 眼尾,竟然有些微微的红。 余乐的心口被白会长那笑容涨的满满的,小声对何宇齐说:“白会长怕是摸过不知道多少枚奥运金牌了吧,但都及不上这一枚的千分之一,自家儿子的成就,谁能比。” 何宇齐嘴角勾出小小的笑容:“别人的金牌不能拿回家,儿子的金牌能拿回家,那能一样吗?” 也对哦……余乐觉得大师兄说的太精辟了。 白会长可算看够了属于自家的这枚奥运金牌,随后给到了柴明的手里。 柴明拿过金牌随意看了一眼,眼底的激动早就散了去,勉励了白一鸣几句就递给了其他人,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余乐一眼。 余乐:“……” 突然就get到了柴爸爸对自己的殷切期待呢,以及那不屑一顾的,我也有自家争气的晚辈的心情。 不过余乐对奥运金牌还是很稀罕的,别人的也好,自己的也好,总之都是金灿灿的让人爱不释手,并且忍不住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金色小牌子。 白一鸣的比赛是圆满结束,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拿手机发微博,更新自己的个人消息,还接了一些媒体的电话,就连看他爸的眼神也多了一点笑意。 与之对比,就是第二天上下午都有比赛的谭婷和余乐,“螺丝”在这一刻拧的不能再紧,所有人和他们说话都小心翼翼。 谭季本来是被安排过来陪谭婷,结果成了谭婷的出气筒,不敢对别人提高的音量和那点儿小任性统统发泄到了自家哥哥身上,谭季都好脾气地受着,鞍前马后地听吩咐。 余乐没有这么个人由着自己任性,好在他也不需要。 练练体能,看看比赛视频,然后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地过动作,直至困倦到昏睡过去,再睁眼,就到了比赛这天。 坡面障碍技巧,男女组的决赛都在同一天,上午10:30开始的女子组的比赛,国内是中午将近16:00的时间。 午休一个半小时,男子组的比赛在中午14:00分开始,国内则是19:30分,黄金时间!! 余乐上午没有去赛场,柴明要求他早上五点就要起床,进行基本的体能训练,10点半,也就是谭婷开始比赛的时候,他必须去吃了午饭,然后回到房间准备午休。 华国有午睡的习惯,国外没有,总不能出国比赛,还让外国人尊重华国的习惯,把比赛安排在下午三点过后。 再说冬季的天亮的晚黑的早,太晚比赛也确实不好。 柴明上山带比赛去了,暂时没有比赛的何宇齐等人都上山给谭婷加油,就白一鸣留在山下陪着余乐。 余乐什么时候起来,白一鸣就什么时候起来,陪着一起吃饭,等余乐准备午休的时候,他也在隔壁床睡下。 虽然话始终很少,但正是这种安静地陪伴,在一点点地缓解余乐焦躁的情绪。 午休入睡很困难。 余乐辗转反侧了快一个小时还没有睡着,山上的消息发过来,谭婷目前排在第三名,距离第一名差了2分,她还有最后一轮没有滑。 放下手机,余乐将被子狠狠一裹,在心里数小星星,一个两个三个,一千一千零一一千零二……终于成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白一鸣拉开了窗帘,他已经将比赛要穿的衣服也摆在了床头上,白一鸣说:“时间到了。” 余乐揉揉眼睛,在这过程里迅速地清醒过来,双眼从迷蒙到星亮只是瞬间。 “醒了。”余乐掀被起身,便是精神抖擞,“这个觉睡的好啊,体力和精神都恢复到了巅峰。” 第228章 “还是第二名吗?”余乐满脸唏嘘, 看着身边担任“移动装备架”的白一鸣,“那丫头估计要哭吧。” “不知道。”白一鸣淡淡地回着,显然并不怎么在意谭婷的情绪, 但他看见余乐情绪低落,便补了一句,“手术做晚了, 一直在恢复状态,耽搁的时间没有新东西, 不过她也才19岁,是进入决赛的女选手里, 倒数第二年轻的。” 余乐虽知道白一鸣的意思,还是唏嘘道:“但还是要等四年啊, 谁都不知道四年的时间能发生什么,生个小孩都会网购了。” “……”白一鸣沉默了几秒,干巴巴地说,“她是她,你是你, 乐哥不要被影响。” 余乐知道白一鸣的好意,也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情况, 点头笑道:“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再说看着你就行了,看见你都斗志无穷啊!” “……”白一鸣又沉默了一会儿, “那我就尽量在你身边,多看看。” 余乐被这单纯的小孩儿逗笑, 但也被这真诚的语言打动, 他抬手勾上白一鸣的脖子, 又揉了揉他的脑袋,继续往前走去。 上了山,摆渡车就送着他们两个人进了山,好巧正好是预赛时候送他们到赛场的那位司机,一路又收获了很多鼓励的话语。 同时也提到了其他的选手情况。 余乐他们来的算是比较晚的了,大部分决赛选手十一点过就上了山,在女子组比完后就去了赛道训练,一直练到赛道修整才离开。 余乐他们来这么晚,可以说是压着比赛临近的时间抵达,让支持余乐夺冠的大熊司机,怎么能不跟着焦急。 余乐微笑:“谢谢关心,这是根据实际情况进行的安排,放心吧,没问题。” 大熊司机只能点头:“那就好,我会在赛场外为你加油,尽情展现你的实力吧!” 抵达赛场,柴明和路未方已经在门口等待,按理来说白一鸣的“陪伴工作”到这里结束,交接之后就可以去前方看比赛。 然而白一鸣却难得开口:“柴教,有什么办法让我也进去吗?” 柴明想想,看向了路未方,路未方说:“陪同名额有限,我们就申请了两个陪同名额,你要进去我们就得换出来一个。”说完,路未方一顿,突然就反应过来可能被换走的是谁,他眉梢一扬,“你进去有什么事?” 这个时候余乐已经预感不好,但还是没来得及阻止白一鸣“实话实话”,“乐哥说看见我就有斗志。” 余乐:“……” 柴明:“……” 路未方:“……” 呵呵,这是什么鬼话,好好的一句阳光励志的发言,怎么突然变得gay里gay气。 不过最后,路未方还是和白一鸣换了工作证,拿着白一鸣的选手证去门口的办公处做了登记,白一鸣就跟着余乐进了休息大厅。 路上,余乐不得不向柴明解释:“当时正好再聊谭婷的事儿,谭婷还好吗?” 柴明了然微笑:“不要小看奥运银牌,谭婷的潜力无穷,她很快就能走出来,况且谭季和张佳都陪着她,挺好的。” 余乐也就不再问了。 进入到建筑物里,还是那么热闹,临近决赛,所有人都在动,选手们也都不知道热身了多久,很多人的额头上都冒着汗。 余乐清清爽爽地走过去,还有人担忧地问他:“这么晚才来吗?” 余乐说:“睡了一觉,现在感觉还不错,你继续,我也要找个地方活动一下。” “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要比赛了,时间够吗?” “我可是30号。”余乐笑着回应。 “……”很好,突然就有点儿羡慕这最后的一个号码了。 余乐比其他人多了小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这也是他现在才来的原因之一。 华国有句老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待的时间太长可不是什么好事,正正好的时间正正好的安排才能有正正好的发挥。 “比赛”早就开始,恐怕从进入奥运村那天,选手们的作息时间,心理状态,就已经是一种无声无息间的博弈。 余乐在热身,白一鸣就在旁边跟着,保证自己站的角度,只要余乐一抬头就能看、不,就连低头都能看见他的脚。 反正这实诚孩子说到做到,把自己当成“发电机”,誓要给余乐“无穷斗志”。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余乐能怎么办,只能无语、又窝心着呗。 终于,命运的时钟在指针“滴滴答答”的转动中,敲响了。 头顶上的广播响起声音:“请参加坡面障碍技巧的选手前往签录处集合……” 另一只“靴子”落了下来。 “啪嗒”一声,心口颤动。 余乐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继而又快速恢复,他停下手上动作,从白一鸣和柴明的手里拿过自己的装备,目光坚定:“放心吧,我一定会滑出一个好成绩。” 白一鸣点头。 柴明说:“你我放心,去吧。” 余乐转身离开,将滑雪板背在肩上,觉得自己像一个为国出征的战士,或许没有生离死别的残酷,但起前方却是热血沸腾的荣耀。 一定要为自己,为祖国争光! …… “各位观众晚上好,欢迎大家收看奥运会自由式滑雪,坡面障碍技巧男子组的决赛,当地时间的中午两点半,阳光明媚,风力一级,今天是个比赛的好日子。 这场决赛的赛场,有我国选手余乐参加,他在预赛与瑞国选手约拿并列第一,今天是非常重要的决赛。 余乐在过去的一年,在这个项目上获得了极好的成绩……” 在宁浩背着解说词的时候,千家万户打开了电视机观看这场比赛,“冬体组”奥运直播间的在线人数达到了两千万,而且还在快速增加。 奥运会,在华国人民心中是神圣的,是四年一度,最强大运动员的巅峰之战。 哪怕再忙的人,都会关注奥运相关的新闻,有时间的人更是会通过各个渠道观看比赛直播。 电视机前看直播的多是中老年观众,网络直播则汇聚着大部分的年轻人,喜欢安安静静听解说和喜欢大家聚一起吐槽加油实时互动,都能各取所需。 【开始啦!】 【终于要比赛啦!】 【艾玛!好紧张!】 【余乐加油!冠军冠军!】 虽然镜头里并没有出现余乐的身影,但大家并不急,抽签拿到30号的余乐,在大家心里就是重轴出场的存在,慢慢来,等着看我们国民明星运动员的闪亮登场。 比赛现场,在淘汰掉了大部分的选手后,剩下的12名选手,大部分都还是余乐在“世界杯”决赛上遇见的那部分人,有一两个不熟悉的选手其实也都在比赛里遇见过,大家到了山上各自准备,谁也不打扰谁,余乐更是往沙发上一坐,戴上耳塞,就咸鱼瘫下了。 前方的电视屏幕上播放着正在进行中的比赛,因为声音开的不算大,余乐戴上耳塞后,便是一片安静。 他在脑海里不停地过的动作,就连亨利他们起身比赛,也没有动一下。 选手一个个离开,一个个比完,直到约拿动起来的时候,余乐才睁开眼看向屏幕。 约拿滑的很好,第一轮就把他能够拿出手的所有高难度换板动作都做了一遍,直到最后95分的高分出现,余乐在休息室成片的掌声里又闭上了眼。 这个分数要是换了往届的赛场,基本就锁死了冠军。 但余乐相信自己不会比约拿滑的差,那些看过来的目光,有担忧有同情还有幸灾乐祸,不过只要他还没有滑,只要他还没上场,谁都不敢说约拿拿定了冠军。 余乐的实力即便脱离了东道主的光环,依旧得到了全世界的认可,他具有超越约拿的实力,当然也有可能被力压一头。 结果在最后一刻才会见分晓。 很快,轮到余乐上场。 雅克来叫的余乐。 他从座椅后方贴近,探头出来却没有碰余乐,在把余乐叫“醒”后,笑道:“总觉得你这两次极限号码好像和我有关啊,所以今天就不碰你了,你专心滑,我不碰你肯定没问题,冠军一定是你的。” 余乐起身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雅克来喊自己,同时也谢谢雅克特意在这么一个关键的时刻,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心里暗示。 虽说这样的暗示在比赛里能够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但确实能够让人心情愉快,好像萦绕在心头的一丝霉运都被净化了似的。 从休息室走了出去,余乐开始穿戴他的装备,又大开大合地活动了一下,便轮到他上场。 镜头对准了他,他的脸出现在全世界人民的眼前,余乐将自己的雪板举起,在额前轻轻抵靠,然后又亲吻了一下,最终穿上了它。 随着“咔哒”两声响,所有的准备完毕,余乐挺直脊背,前行两步,横在了出发点上。 深呼吸。 吸…… 吐…… 再吸…… 再吐…… 来吧,奥运会!! …… 【啊啊啊啊!突然紧张!!】 【想关手机,不敢再看了,我还是适合直接听结果。】 【乐神这么虔诚地祈祷,一定可以心想事成。】 【手捂着脸,从指缝里偷偷地看。】 【给乐神加油!】 比起此刻矗立在山巅上的余乐,那从骨子里透出的自信和浓浓战意,观众们可就胆小了很多。 毕竟,不是谁都有奥运选手这么强的心理素质。 但无论看也好,不看也好,荣辱与共的期待与那最真诚的祝福,已经飞跃千山万水,来到了余乐身边。 …… “出发吧。”裁判开口。 余乐身体微微倾斜,便滑了出去。 倒滑出发。 这一轮,他没有利用边坡的小U型壁加速,而且目标明确地朝着那座彩虹桥滑去。 270°的上桥,一个360°的【天空之花】,再来一个450度的【麻花】下桥。 第一个街区就轻松完成。 太轻松了。 但也正是因为留有极大的余力,所以看着格外的流畅,就像举手投足间的呼吸,在那不错眼的功夫里就完成了一场极致完美的表演。 刑世杰手已经落在了打分器上,毫不迟疑地敲下分数,随后指尖就停在了确定键上。 这个彩虹桥的技巧,无论看多少次都是极美的,而且目前全世界还就只有余乐一个人在做这个动作,每次出现分数都在9.8分起,最初的时候甚至拿到了10分。 虽说这动作在余乐的比赛里出场的有点多,但再多也不能否定这个动作的难度,以及目前的唯一性。 刑世杰可以说是没有迟疑地提交了9.8的分数。 随后余乐抵达第二街区。 这一次他没有挑战中间的那面墙,而是滑向了位于街区左侧的10米长桥。 10米长桥吗? 余乐要做的动作已经呼之欲出。 【大灾难】,而且必须是450°! 刑世杰注视着屏幕,足尖已经在鞋里绷紧,像是要跟着余乐一起用力。 余乐滑上平台,在深入长桥一米的时候起跳,像展翅的大鹏鸟,又像一朵轻盈摇曳的蒲公英,在空中旋出优雅的形状,仿佛飞过了极远的距离,天空与大海,继而又轻飘飘地落了下去。 当那“哐当”一声,滑雪板与铁桥撞击的声音响起,刑世杰的肩膀也就跟着颤动了一下,放松了下来。 完成了。 450°的大灾难完成了! 目前除了盖伦以外,全世界只有余乐一人能够在比赛里完成这个动作,最关键是盖伦状态下滑后,今年做过两次这个难度都以失败告终后,就再也没有做过了。 也就是说,余乐是目前唯一可以做这个动作的选手!! 这样想着的下一秒,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新外号,让刑世杰的嘴角抽搐。 算了,打分。 先不说450°大灾难的难度性,和唯一性,就说余乐在完成这【大灾难】动作的时候,那看似飘逸轻柔但又力沉万钧的刚与柔恰到好处的交织,也值得一个非常高的分数。 刑世杰没有迟疑,考虑到这个技巧本身的难度,在裁判打分器上落下了9.9的高分。 凡事不能太尽,那0.1分是留给余乐进步的余地。 随后,余乐果然没有迟疑地选择了第三个街区的半壁U型池。 事实上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先不说另外一个挑战的道具只是再简单不过的梯形桥,就说这个半壁U型池醒目的立在那里,作为这个赛场的特色道具,无论选手行不行,都要去挑战一下的。 余乐滑上U型池,此时速度不错,疾驰而去的身体后方甚至可见隐约卷起的雪雾。 直至他冲上池壁,身体横在半空,就是一个快如闪电的两周偏轴加【日本抓板】。 刑世杰:…… 虽然知道坡面障碍技巧的运动员毕竟不是U型池的选手,在U型池的表现肯定比较一般,但每次余乐都做相同的动作,实在有点儿让人难给高分啊。 看来还得让余乐多和白一鸣学学,不说滑1800的难度,一个三周难度,或者是独特的抓板技巧…… 刚刚想到这里,刑世杰的目光一凝,突然就发现了不一般的地方。 不! 这不是【日本抓板】!! 是【炸弹】!! 虽然只抓了一下,但刑世杰还是通过余乐手臂伸出的距离,以及身体倾斜的角度确认了这一跳的不简单! 这个动作必须要回放! 必须要提醒其他的裁判这个动作的变化! 这就是我出现在这里的最大任务!! 在电光火石间,刑世杰就明白了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以及为什么国际雪联会给他担任奥运裁判的资格。 或许,今天他不在这里,也会有裁判开口提醒,但也许没有,谁知道呢…… 在余乐落地的下一秒,刑世杰转过头去,看向身边的裁判,又目光炯炯去看主裁判。 而主裁判也在看他,平静包容的目光瞬间安抚了刑世杰紧张的情绪,由而知道,主裁判绝不会让“金子”蒙尘。 “咳!”主裁判适时开口,“这个动作需要看回放,请各部不要直接提交。” 余乐的动作太快了,又是在快速地翻腾当中,抓板的时间可能只有二分之一秒的时间,但他做了这个动作就是做了,未免裁判误判,主裁判有义务提醒裁判们看回放。 得到信号的裁判们表情各异,有的显然已经发现了问题,而有的是在提醒之后才反应过来,随后他们纷纷点头,并且将手指收了回来。 还有人给了刑世杰一个笑容,像是在无声地告诉他放心,比赛必须是公平公正,放心。 刑世杰知道,这份对他的尊敬,来自于此刻正在赛场上拼搏的余乐。 但他依旧与有荣焉。 余乐街区都顺利地完成了。 当前两个跳台也完成了计划中的动作,直至来到最后的一个街区,余乐的感觉却不对。 1800……做不成。 他有感觉,1800的条件还没达到,是什么呢?无法确定是不是速度,毕竟他现在没有任何工具去检测自己的速度,还是情绪……挺平静的,冷静有余,也有夺冠的信念。 但……就是有种感觉,不能做1800,勉强去做一定会失败。 明明已经滑的很好了。 余乐看着前方的最后一个跳台,嘴角抿了抿,终于还是决定遵从自己的直觉,放弃了这一次的1800冲击。 他在“印刷机跳台”上滑出一个圆弧形,在抵达左侧的时候纵身一跃,一个向左的偏轴转体与【大十字】抓板就同时做出。 这是一个半屈体的转体动作,在身后交叉的雪板犹如十字架一样在身后翻转,随着余乐身体拧动翻腾,交叉的雪板又到了天空,仿佛快速旋转的螺旋桨。 下一秒,余乐换手,抓住了另外一侧雪板的板尾。 只有三周。 他只做了三周!? 一开始还有些诧异的裁判们,在余乐扭转身体,松开板尾,试图去抓住另一侧板尾,做出动作变化的瞬间,就全都明白了! 他要走约拿的路子? 竟然在换板? 在奥运会这么重要的赛场上,胆大包天的不做自己擅长的空中周数,反而走了约拿的路数,这是什么章程? 伴随着裁判们的错愕,余乐像朵撑开伞叶的小蘑菇,旋出艳红明丽的颜色,继而悠哉哉地落在了玉似砂石般的坡面上。 “唰”的声响,冲往玉带尽头。 余乐在赛道尽头和白一鸣汇合,轻轻击掌,没有谈论他这一跳的表现。 因为信任。 因为了解。 这是余乐的比赛,他有自己的感受和选择,在那速度与激情的赛场上,并不是一味地追求速度、放纵激情。 就像穿在脚上的鞋,合不合脚自有自己知道。 能不能完成某个动作,也只有余乐自己知道。 余乐和白一鸣击掌之后,没有多说,将滑雪板一拢,奔着分数显示器就快走了过去。 这一轮,他觉得还不错,不过裁判认不认可还要看分数。 等了快一分钟,分数还没有出来。 这就…… 余乐忍不住转头去看裁判室的方向,难免有点儿心猿意马。 不会吧? 不可能吧? 这一轮的分数会对冠军有影响吗? 是,他是觉得自己这一轮滑发挥的还行,但也清楚要和约拿争夺冠军,还有点儿乏力。 并不是说他做了1800就能拿冠军,也不是说他没有1800就肯定和冠军无缘。1800毕竟只是单独一个跳台的技巧,坡面障碍技巧可是由6个道具组成,这其中还不算占比分数高达40分的全程分。 1800本身只是一种荣耀,一种突破,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而不是他余乐在赛场上必须去做,做不了就拿不到冠军的限制。 全世界都盯着余乐的1800,但余乐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也都更冷静。 他绝不会让自己被“1800绑架”。 比赛,要稳中求胜,大局为重,为了其他人的期待去勉强完成1800,更可能因小失大。 余乐没能让全世界为他欢呼沸腾,却绝不遗憾,他永远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以他的认知,这一轮不该太差,分数迟迟不出来,裁判显然有什么被耽搁了。 安静等待就好。 时间滴答走过,裁判们已经将余乐的全盘比赛用一倍速的慢镜头从头到尾看过一遍。 果然在第三个街区,余乐做了个【炸弹】的抓板,这可新鲜,坡面障碍技巧里可从未有人在U型池做这个动作。 所以他哪怕只做了两周,但因为独特的抓板方式,裁判心里都有了各自的较量。 再往后看,余乐在两周台做三周技巧,在三周台做四周技巧,空中姿态优雅,抓板难度也颇高,不得不让人赞叹一声,不愧是今年新的“国王”。 实力就是强啊。 待得到了最后一个跳台。 确认无疑,是一个三周半的【大十字架】换板抓板尾,虽然周数让人有点遗憾,但这套动作的难度本身却并不低。 不能因为过高的期待,而轻视了这套动作的难度啊…… 裁判们对视一眼,在自己的打分器上落下最后一个分数,按下【确定】的按钮,最后得分汇聚到了主裁判的眼前。 主裁判盯着分数从头看到尾,眼底露出满意的神情。 和他想的差不多。 裁判们都很好地遵守了职业道德呢。 手指按上屏幕最醒目的按钮。 通过了。 分数瞬间用过网络,下一秒就出现了的余乐眼前的屏幕前,还有那千家万户中…… 第229章 等待会让时间变长, 也让激动火热的现场变得平静,余乐已经听不见叫他的声音,更多是一种“嗡嗡”的声响, 以及各种各样的猜测。 【分数会很高吗?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不,我倒是觉得分数不会太高,他的最后一跳很简单的样子。】 【刚刚的重播已经播了, 你是没看见吗?他换手摸了板尾。】 【那又怎么样?换手摸板尾可是约拿玩剩下的东西,他更厉害的不是四周半吗?我还听说他这次还要做1800。现在别说1800, 他可只做了1024,差远了吧。】 【连坡面障碍技巧的核心都不懂, 还好意思爬墙头,你知道全程分的占比吗?知道这比赛有六个小项组成吗?别成天的只盯着一个动作看, 那显得你特别没见识。】 华国直播间里因为迟迟没出余乐的成绩,等候许久的观众因为紧张,变得火药味十足,你一言我一语地就争吵了起来。 被骂没见识的网友被一通埋汰,气的骂了脏话, 下一秒就被“禁言”,气得险些砸了手机。 马德, 不就是个破比赛,还禁老子的言, 不看了行不行!! 这人愤而退出直播间的下一秒,余乐面前的电视屏幕跳动一下, 他的分数出来了。 94.50分。 很不错的高分。 但直播间里一片扼腕声。 【啊啊啊!原地爆炸了!】 【就差0.5分,气死了!】 【乐乐别急, 还有两轮, 你可以的!】 【我就说嘛, 都这时候了玩什么新东西,搞什么换板,自己是不是那块料,心里就没点儿数?】 【你懂不懂,电视直播那边都解释了,选手会根据实际情况完成动作,勉强完成很可能会受伤,你按的什么心,是不是看见人受伤了才舒坦?】 余乐看着这个分数,扬了扬眉。 果然还是差一点吗? 也对,他和约拿的整体实力差不多,除了最后一个跳台,前面也都算是拿出了自己的全部能力,虽然有输有赢,真正的差距还是在最后两个跳台。 余乐在第二个跳台,做的是偏轴的四周,用的是【卡车司机】的双手安全抓板。约拿却已经开始做换板动作,而且周数也有三周半。 第三跳台,余乐用三周去做难度不低的抓板尾换板,但约拿却是他原创的【日本抓板】换【卡车司机】,在这个跳台余乐加一起,比约拿少了0.8分。 要不是余乐是今年裁判们的“新宠”,他们都吃他的这套风格,也更加认可他的全程表现,差距分还会更大。 余乐把小分又看了一遍,有点儿郁闷地转身离开。 身边儿还有鼓掌声,但这不是冠军的掌声,是银牌的掌声,还有那么一点儿同情安慰的意味。 余乐抓着滑雪板的手紧了紧。 他的目标可不是一个银牌,他还得继续努力! 进了休息室,柴明就在这里等他。 屋里有直播,柴明需要观看余乐的全程比赛,才能够在这个时候给他正确的指引。 因而余乐有些郁闷,不太痛快走过来的时候,柴明拍拍他的后背,“没事,还有两轮,还有进步空间,不用多想,你的实力不止这些,我看你下一轮的表现再说。” 是宽慰,也施加了几分压力。 余乐的脾气柴明摸的很透,这是一个越有压力,就越强的家伙。 该给压力的时候,就不能留手。 从预赛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余乐有点儿过度放松了……这和他过分去调节自己的状态有关系。 不是说放松不好,但凡事都有个度,柴明很乐意当那个“扳手”,一点点“拧紧”余乐。 一听柴明说要看他下一轮的表现,意思就是表现不好要挨骂了呗? 余乐的紧张感果然提高了一层,而且脑子也清明了一点。 离开前,余乐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对柴明说:“柴教,我不是不紧张,我就是有点儿晕。” 柴明一听,在衣服裤子上摸来摸去,最后拿出一包湿纸巾,递到余乐的眼前:“擦。” “……”余乐想说这是心理问题,不是洗脸就能解决,但脸一擦完,眼睛看世界好像都明亮了一点儿。 “那我……上去了。”余乐又把耳朵后面,脖颈前后,甚至锁骨都擦了,擦的湿纸巾都干了热了,才恋恋不舍地丢掉。 柴明又拿了一片新的递到他手里,托着后背往前推:“去吧。” 上了山,雅克就在门口站着。 第二轮的比赛在余乐擦脸的时候开始,就快轮到雅克上场。 雅克站在台阶上,冷眼看他:“精神一点啊,我可是把全部家当押你身上了,拿不到冠军我就去你家白吃白住。” 这是什么见鬼的逻辑。 余乐无奈:“哪儿的盘?不叫上我?” 雅克抿嘴轻笑,金色的睫毛像对儿精致小巧的扇子,扇出一道暖风:“现在也不迟,赌上自己的全部身家,让自己胜吧。” 余乐就知道他在胡扯。 就雅克的身价,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就算是世界冠军,和他一比,都给比进了泥土里。 余乐抬手:“加油,祝你好运,拿个好名次身价翻倍。” 雅克看看余乐的举着的手,还记得自己的“毒奶”属性,“等你拿了冠军再说。” 余乐一把抓起雅克的手,强制击掌,随后说了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啊兄弟,怕个锤子。” “???”标准的国语,雅克没听懂。 余乐哈哈地笑,将雅克推走了。 进了屋,果然又有同情的目光看过来,就好像余乐输了那0.5分,就注定和冠军无缘似的。 余乐不喜欢。 凭什么只看一轮成绩就随意决定自己的名次。 还有两轮,他有两条“命”,足够了。 雅克已经出发,亨利还没有回来,约拿现在又是最直接的竞争对手,在最终结果出来前,两人基本就是“王不见王”的状态。 如今余乐的“国际友人”小集体里,就剩下比利抓耳挠腮,看看约拿,又看看余乐,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支持谁。 要不两个人都别接触算了。 小米子狡猾地选择了“脚踏两条船”,只是对余乐笑了笑,目光里拥着几分鼓励,勉强应对之后就匆匆收了回去。 余乐也没觉得怎么样,他乐得清净,只是回到座位坐下,却迎上了一道他始料未及的关切目光。 水木朝生在看他,欲言又止,隐含关切,腻腻歪歪,余乐被梗了一下,继而故作不懂,将视线平静地移开。 这是什么毛病,怎么的,还要和他来个“亚太共荣”吗? 脸都撕破了,还将那张七零八落的破脸舔上来,就不怕给人添恶心。 余乐把耳塞往耳眼里一放,拒绝一切,再度咸鱼瘫。 没空去管其他人怎么想,好的坏的都没关系,紧迫感如影随形般的追上来,他肯定不甘心只拿个银牌。 这一轮要是还滑不好,柴爸爸就要说教了他。 而且他自己也不同意。 脑袋里过动作的速度,都明显比第一轮快了很多,各个道具的长宽高在脑海里都变成了数据,精准的就像出现了小数点,细节再一次被反反复复地拎出来,没有嫌弃麻烦的资格。 奥运会了,余乐你给我支楞起来,第二轮可是最好出成绩的时候,抓住机会吧! 下一届太远,运动员必须只争朝夕!! 这一次,余乐投入的极深,休息室里的人都换了一圈,余乐无知无觉,直至被人叫醒。 亨利放大的笑脸在眼前,歪着头:“睡着了?” 余乐眨了眨眼,就像大梦初醒,摘下耳机,又从衣服兜里拿出湿巾:“到我了?” “快了,你这是什么习惯?每次看你比赛都爱睡觉?睡觉成绩会更好?” “你可是试试。”余乐笑开一口白牙,湿巾在脸上抹过一圈,卷着热气飞走,眼见着精神起来。 亨利若有所思:“那我试试。” 不过亨利这次可试不了,他就在余乐前面两个上场,把余乐叫醒后,自觉任务完成,便挥挥手,笑盈盈地走了。 余乐趁着这几分钟的时间,又活动了一下腿脚,再一回神,大屏幕上就滑过了他的名字。 到他上场了。 余乐去拿雪板,雅克开口为他加油,盖伦神情复杂地看他,比利和约拿还没上来,所以给出独特反应的还有那个“亚太共荣”的……竟然对他竖拇指,笑的傻白甜。 “……” 余乐不明白这家伙的脑回路,是之前自己的反应给的不够,还是自尊心这东西和别人反着生,比如遇强则弱什么的……那这可不叫自尊心,叫做慕强了吧? 余乐将目光收回,还是没给水木朝生任何回应,将雪板在手里一颠,一步迈出了门去。 不知道是心态上的变化,还是那包湿纸巾起了作用,这一次再走出来,精神很多,好像那冷冽的空气里都有甘甜的味道。 远处皑皑的雪山绵绵长长,波澜起伏的线条,犹如流泻而出的娓娓颤音,扣人心弦。 奥运会。 奥运会! 奥运会!! 一时的平静在身后落幕远去,骤然一股斗志无风起浪,在余乐的胸口澎湃生长。 第二轮。 这一次不能错过!! 等待的时间第一次变得有点短,余乐争分夺秒的将咸鱼瘫带来的惰性抖落干净,刚刚将脸蛋活动出醉了般的粉红,警戒线就在他眼前被放开。 余乐一提雪板,利落地走了进去。 余乐最后一个上场,他滑完第二轮便结束,他没滑,第二轮就还没有结束。 这话说着拗口,看似废话,但确实存在。 他的成绩一天没出来,所有人都放不下心来。 可恶,为什么是最后一个。 约拿上场靠前,余乐上场最后,两人中间隔了进二十分钟的比赛时间,想要确定冠军归处怎么这么难? 其他人的比赛都不想看啊啊啊!! 我们就要看乐神的!! 就要看约拿的!! 看他们“打”个你死我活,精彩纷呈!! 【乐神,给我支楞起来啊!】 【这可是奥运会!】 【别再藏着掖着了,我知道你行!】 【急死我了!】 冬奥现场裁判室。 在余乐的脸出现在直播画面里时,刚刚已经有点儿东倒西歪的裁判们都坐直身体,一双双眼睛瞪得如铜铃,恨不得自带“放大镜”和“慢镜头”。 余乐的爆发力太强,动作极快,稍不留神可能就错过了,余乐的登场也是对裁判们最大的考验。 刑世杰的喉结滑动,趁着比赛还没开始,拿起白瓷茶杯喝了一口浓茶,定神。 若是仔细地看,他的水杯在微微颤抖。 第二轮了。 这一轮要是不出成绩,下一轮可就更不好出成绩。 其实最好是第一轮就拿下最好的成绩,相同的动作再做会被扣分,刑世杰对余乐第一轮的表现始终有点儿意难平……看看他紧张的,都哆嗦了。 一口温水下了肚子,苦涩的茶香在口腔里迅速蔓延,刑世杰蹙着眉将茶杯放回原处,手收回来的时候狠狠地用指甲掐了一下手心。 才又故作姿态地端正做好。 画面里,余乐已经在出发台前站好,横在坡上的姿势说明余乐即将倒滑出发。 上一轮也是倒滑呢,而且还做了招牌的“空中之花”,所以这一次要怎么选? 随后刑世杰的目光随着滑下的余乐,最终落在了他在第一个街区要挑战的道具——梯形桥。 所以……果然还是只能“遍地开花”了吗? 这动作也没什么不好,余乐的“武器库”大着,这动作比起“天空之花”也不差就是了。 但这个街区也就这两个道具的选择了吧,这次要还是拿不到冠军的分,刑世杰想象不出余乐还有什么动作可以拿下第一个街区的高分。 所以,就当成自己的最后一场,不要留有余地地滑吧!! 就这一场了…… 这场一定要滑好! 余乐在心里最后告诉了自己一遍,便不再没完没了地纠结这个念头,滑雪镜后的双眼明亮淬利,黑眸深处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一口气在胸口酝酿,直至来到梯形桥前……眼前的一切好像变成了数字,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哪里起跳,又该用多少的力。 大脑完全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不再任由其自由发挥。 这样做或许少了几分从容,但一定是绝对精确! 余乐已经用这样的状态,拿下了很多的冠军! 这一次,一定、也必须一样!! 骤然跃起的身体像是路过的闪电,摩擦出让人头皮发麻的电流,“噼里啪啦”在脑海里炸开的声响,与滑雪板和铁桥撞击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弹奏出一曲慷慨激昂的乐章! 转动。 转动。 继续转动!! 每一次的起跳和落下都刚刚的好,不多半分,不少半分,旋出眼花缭乱的光,直至落地,藏在胸口的那口气才终于吐出来。 这动作,经过裁判验证,明显是个高分组合。 既然能拿高分,余乐就不吝惜再滑。 而且比起预赛,余乐在桥尾落地的时候,接的是一个450°的麻花反向落地。 世人才知道,这个天才陀螺小蘑菇在预赛的时候竟然没有用尽全力,他还能进一步提高这已经让人绝望的难度。 人比人气死人啊! 【真·遍地开花!】 【天空之花高雅空灵,遍地开花喜庆繁茂,今天的花儿开的尤其的美。】 【我乐不愧是旋转小天才!】 【……有人和我一样,就看见红伞伞和白杆杆在眼前跳舞吗?】 【嘻嘻,恭喜你,中了乐神的剧毒!!】 弹幕井喷似地疯狂刷过,然而手残党还是很多,一句话没等打出来,余乐已经来到了第二街区。 上一轮他在长桥滑了【450大灾难】,这一轮不好再做,因而不出意料地选择了中间的墙。 高高立在雪道的大圆桶就像手脚张开的庞然大物,阻拦一切妄想挑战它的人。 余乐却带着一抹白雾,腾云驾雾般的从它头上飞过,又在它的头顶上轻佻地挠了一下,勾走一缕白色的发丝,从容落地。 【单手撑!最爱单手撑!】 【这动作又帅又潮,我乐威武!!】 【空中姿态也美,太阳把他裹住了,会发光!】 拍摄的角度问题,余乐腾空飞起的瞬间,微微西斜的阳光被他的身影遮住,于是金色的光勾勒出一道帅气的人体剪影。 腿长。 肩宽。 雪板化成了翅膀,美得不可方物,帅的让人屏息。 这一刻,余乐的墙头数量骤然爆炸,很多人在很多年后再去回忆这场比赛,最难忘的便是这瞬间烙印在心头的剪影。 余乐落地,继续追风逐浪,雪雾如空灵的精灵在身后与他共舞,舞出妙曼的舞姿。 “余乐的速度非常棒!!”直播间里,再度被邀请来解说决赛的朱明,激动地提高了音量,“他这次滑的很好,这是一个非常棒的速度。” “但是……”朱明也有些担忧地说“速度快就较为容易失控,接下来余乐的重点就是控制。” 控制。 余乐确实在控制。 但也没有朱明想象中的那么难。 他的动态视觉很不错,身体又是千锤百炼控制自如,注意力在完全专注的情况下,他此刻的身体控制力并不比平时差。 脑子里拧紧的“螺丝”,松弛度恰到好处。 前方就是第三个街区。 他目光落在那半壁U型池上,轻轻一沾,便移开了。 同样的动作第二轮最好别做,虽说U型池是这个赛场的特色道具,但他能做的已经在上一轮做过,知道自己再去挑战也落不下好来。 不滑就不滑。 他的东西多着呢。 余乐没有犹豫,按照自己制定好的目标前行,奔直了冲向前方的弧形桥。 奥运级的赛场,没有太普通的道具,即便这弧形桥不如U型池的醒目独特,只要速度够,余乐依旧可以拿下不输给U型池的分数! 就是这么自信! 看见余乐没有冲向U型池,难免有些人会担心分数过低,可惜这时候谁也阻止不了余乐的选择。 像月牙儿似的弧形桥矗立在雪道上,因为始终没有人来挑战,而显出几分落寞寂寥。 黝黑的桥上反射着阳光,深邃的带着排斥一切的幽光,莫名有些让人讨厌。 弧形桥不好滑。 这是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的共识。 不好滑的原因不是大家不会滑那弧形的线条,都是奥运级的选手了,在这桥面上慢慢地滑,谁还不会似的。 大家不选它的根本原因,是这桥上不好做动作,没有动作就没有分数,奥运赛场上的运动员谁不想变成一个小陀螺,把自己抡圆了。 不能做动作,谁选它! 当余乐的方向确定,奔着弧形桥去的时候,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继而,又生出强烈的期待。 这是余乐啊! 这可是今年的世界冠军!! 他会随随便便选一个道具就滑吗? 不会!! 他在这么重要的赛场上选择这么一个道具,肯定是有理由的! 所以……会是什么样让人惊喜的创新呢? 裁判本来已经坐直的身子,又往前倾了几分,胸口已经抵在了桌面上,不错眼地看着。 央爸五套的导播室里直接失声,没人敢猜测余乐的选择,倒是朱明心里有些底子,可是这点儿时间实在不够他再说什么……不如直接看吧。 网络直播间手快的人打了几个问号,但更多人不明白余乐选与不选这个道具有什么差别,只要等着余乐成功,啊啊啊叫就好了。 余乐确实奔着弧形桥去,到了近前,一个侧方位的270°上桥。 不难。 弧形桥他在才学滑雪的时候,第一次就能上去,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比赛的时候都爱用弧形桥。 这桥不好滑,但滑好了分不低。 只是进了国际赛场,平顺滑过一座桥已经跟不上赛场的需求,在没有新动作之前,在这个级别的赛场上,这座最基础难度也最大的道具,就渐渐被人遗忘了。 余乐从未觉得自己有多天才,可以无中生有的在这桥上做出创新,他只会,也只能在这桥上做做平时训练的动作。 不过是一个【桥上跳】,从面向内倾斜,轻盈一跳,变成面向外的轻盈一跃。 没难度。 训练时候轻松就能完成。 虽然吧……这动作其实也不简单,进了决赛的选手们,能够完成的也不多。 但分数总归是不够的…… 余乐还有后手。 如果只是在弧形桥上做个【桥上跳】,他绝对不会选择这个道具! 弧形桥的弧度像是眉毛,像笑弯的眼睛,像子夜星空拱卫着的那一弯月亮,余乐从那弧上滑过,卷出一身星辉,拖拽出长长的尾羽。 众目睽睽下,从那桥上飞出。 他飞了很久,简直就像又一个【大灾难】一样,飞出了足有七八米远。 火星撞地球! 竟然直直撞在了U型池的池壁上!! 横飞的星尾骤然向上,积蓄出更璀璨的光芒,呼啸着,往上一个翻卷! 细碎的星在空中打了个妙曼的圈,倏然落地,卷起飞雪,逶迤而去…… 【???】 【!!!】 【草!!】 【啊啊啊啊啊啊!】 【草啊草啊草啊!!】 宁浩在一秒后找回声音,然而声音从嘴里发出,十足惊艳:“……这是,梦幻联动啊!!!” “啊啊啊啊啊!”宁浩继而失控,声音骤然拔高,嘶吼出声,“这是梦幻联动!弧形桥和U型池的历史第一次的梦幻联动!!不相关的两个道具在这一刻合二为一!! 就像持续了一个世界的亲吻!!它们终于吻上了彼此!! 哦,天啊!!” 第230章 “梦幻联动”是一个很新的词, 最初于网络上网友们的议论而诞生,因为格外贴切,很快便被官方认可, 并对这个词做了更加准确地注解。 【梦幻联动:将同一个街区的两个道具进行连接展示的技巧动作,道具与道具间的间隔不超过一秒,并且具有极大观赏性, 以及足够技巧性,可得认可。】 余乐转项滑雪后, 不止一次做过“梦幻联动”技巧。 最初是他参加国内比赛,弧形桥跨桥到长桥上, 这算是“梦幻联动”的基础动作,会做这个动作的运动员不少, 只要速度够快,只要胆子够大,只要位置对,就能做。 后来他去南非参加洲际杯,因为那设计的乱七八糟的赛道, 他和雅克一起做了一个打板头接平桥的跨桥技巧,因为衔接的很流畅, 而且不缺乏难度,所以被乔布提交到国际雪联。又经过一些不长不短的发展期, 最终确定了“梦幻联动”这个技巧。 这个名词已经被国际雪联记录在案,并且录入了新奥运年的《训练导向建议书》里, 在奥运会开始之前,就发到各个国家和训练队手里, 希望能够在运动员的手里继续发扬光大。 本以为这个动作的出现, 应该会在下个奥运赛季, 谁都没想到,竟然有人在奥运会就用上了。 该说是艺高人胆大吗? 利用弧形桥和U型池的长短参差,以及弧形桥飞出角度正好对准U型池的方向,余乐完美的将这两个道具进行了联动。 单说一个道具,余乐做的难度都不大,尤其U型池还只有一周。 但这两个道具在同一个街区做出来,尤其是余乐几乎从弧形桥直接飞到U型池的设计,什么是“梦幻联动”!? 这就是“梦幻联动”啊!! 网络直播间不明所以,只觉得这动作真特么帅炸了。 【我乐就是坡面障碍技巧当之无愧的王!】 【我的地盘我做主!!】 【这一段我要回看一百次,神仙了!!】 【跪在地上看手机。】 央爸五套的解说宁浩到底是专业人士,他能准确叫出“梦幻联动”的名字,但因为太过惊讶,除了被苏的哇哇叫,脑袋里空空如也,余乐都去滑第一个跳台了,他还沉浸在前一刻的精彩,无法醒来。 朱明抿着嘴角笑,和温喜德对视了一眼,眼里难得没了两看相厌。 骄傲和喜悦,足以驱逐任何的情绪。 冬奥现场裁判室里的裁判们,掉了一地的下巴。 这特么谁能想到啊! 竟然可以用弧形桥接U型池? 神了!! 现场的观众更是翻腾了起来,所有人都起立鼓掌,为余乐尖叫! 谁能想到!? 余乐没做之前,谁能想到这两个道具可以联动? 亨利一拍额头,目瞪口呆。 雅克脑袋一歪,金色的睫毛不动了。 比利的喉结滑动,吞下一口口水。 水木朝生眼睛里都是星星。 约拿和盖伦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是惊艳,以及自己为什么想不到的懊恼。 不。 不是想不到。 而是做不到。 余乐的速度太快了,从第二个街区就快的让人头皮发麻,简直是像是在死神的刀尖上跳舞。 他们作为职业选手,太清楚这个速度下,失控率有多高。 所以,余乐可以在那疯狂的速度下,直接飞到U型池上,他们却不行,飞不过去,超过了时间,那就不是“梦幻联动”。 约拿抬手咬住了自己的手背,力气大到腮帮子上绷出了两道阴影。 余乐会超过他,他有预感,余乐正在超过他。 原本也就只差了0.50分,哪怕余乐在接下来跳台区正常发挥,光是三个街区的分数就比他高。 不想输。 已经输给余乐一次了,他不想再输第二次。 为了这场奥运会,他也准备了很久好不好! 奥运冠军他也想要啊!! 不,放轻松。 余乐还有三个跳台。 没有到最后时刻,他还没有输。 放松…… 然而这样的想法,在余乐从第一个跳台飞出,做出他原创的“空中飞燕”后,心里希冀的光,又黯淡了几分。 余乐双腿一字马的仰躺在半空,如镰刀似苍鹰,又仿佛盘古手中那柄劈开天与地的盘古斧,将那一方的世界一分为二,于是云卷云舒,蔚蓝天空上拱立出一座绚烂彩虹。 他在半空悬停,于光芒下闪烁出耀眼的光,随后又拖拽着那道星与雪交织的缤纷颜色,继续往前行去。 “啊啊啊!!” 观众们的热情已经被点燃了,随着余乐又一个独特的动作出现,那尖叫声吹动了整个赛道的雪花,呼啸着撞向选手休息室,让里面的人一时间晕的头重脚轻。 这是余乐的原创动作。 虽然只有一圈,但因为姿态优美,而被裁判惦记很久。 裁判希望余乐有机会在奥运赛场上做一次,明年就可以让各国的小乖乖们拉筋啦,要从童子功抓起。选手不希望余乐做,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再去拉筋是和自己过不去吗? 无论希望还是不希望,这个动作本身具有的独特性和优美性是毋庸置疑的。 哪怕它再简单。 目前全世界都没有人能够复制啊啊啊啊! 气死了!! 啧!男人何苦为难男人!!你良心不会痛吗? 对对对!就是这样!! 刑世杰在心里咆哮,激动地捏紧了拳头。 这才是自由的!热情的!坡面障碍技巧运动!! 不拘一格,从容率性,滑出风格,滑出态度!!唱响自己的BGM,自己的比赛自己做主!! 裁判室里响起了赞叹之声。 刑世杰听着那些不该存在的声音,心里别提多骄傲,多自豪! 余乐在第二个跳台做了一个四周的偏轴转体,用的是【日本抓板】技巧。 这应该是余乐到目前为止,一共五个道具里,表现的最普通,最常规的一个动作。 然而即便这样,这个动作也已经是奖牌级选手的门槛,决赛级选手运气好才能做出来的动作。 他能力太强,不过短短两年,别人需要拼一下靠运气才能完成的动作,于他而言却已经属于常规技巧,难度极低。 而他之所以在这里做一个对他而言较为简单的动作,毫无疑问是为了最后一个跳台。 这一次。 感觉极好。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状态,完全数据化的脑子里清醒无比,就像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CPU,身体更是如臂指使,指哪打哪儿,没有丝毫错误。 神魂身的完全统一,为他专递出一个信号。 终于到了,可以去做的时候了!! 所以,第二个跳台的留手,是为了第三个跳台的蓄力。 雪镜后面的眼注视着前面宽阔的跳台,一点点地近了,更近了。 身体骤然向上倾斜,与此同时,一口悠长的呼吸被吞入腹腔,进而定住,酝酿出新一轮的力量。 双腿向下弯曲,犹如踩下油门的引擎,在那摩擦而出的轰鸣声中,被大力抛向天空。 刚刚离地,一圈便已经完成。 飞出五米,二圈也已做完。 此刻还未抵达抛物线的顶点,三圈也做了一半。 当身体缓慢的回落,结束的第三圈后,已经接上了第四圈。 悠长的抛物线逐渐变得陡峭,下坠感明显,第四圈成功完成。 距离地面,不足七米。 这是一个很安全的距离,哪怕这种下坠感很唬人,但从年少时就已经习惯了在下坠同时翻腾身体的余乐而言,还有很多很多的发挥余地。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一切都如水到渠成。 他在半空拧转腰胯,双腿先一步转了一圈,肩膀带动头部再紧随其后,便又是一周转体。 目光落在前方,竟然还有余力!! 余乐争分夺秒,将身体控制稳定,滑雪板一边高一边低,逐渐倾斜到与雪坡同样角度。 随后肩膀微微前倾,膝盖向上弯曲,呼吸屏在心肺,耳边只闻风声。 好似一片羽毛。 或者一片落叶。 天上飘着的云,从灌木丛中游弋过的一缕风。 时间被拉长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余乐的心情格外的平静。 无惧无畏。 一切都这么顺利。 他知道……他的经验告诉他,这一次能成。 围巾下的嘴角向上微微勾起,随后又抿紧! “砰!” 一声闷响。 继而。 “唰!” 一道舒畅的滑雪声。 余乐在一绷一弹间,如迎风而长的巨木,立于雪山之巅。 成了!!! 余乐将双手高高举高头顶,握紧了拳头,大声咆哮:“啊——!!” “啊啊啊啊啊啊!” “余!!!!” “哦,天呐!!” 观众席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声响,如九天的惊雷,似狂躁的海浪,兴奋癫狂的手舞足蹈,为余乐送上最热情的掌声!!! “哦!天呐!我没有看错!这是1800!!” “他做了1800!” “我太爱他了!!天!!我爱他!!” 疯狂的观众纷纷起立,舞起手中任何一个可以吸引余乐注意力的物品,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儿跳起来,大叫着余乐的名字,称呼他为“神”,大叫着我爱你!! 宁浩声音再一次失控,一起失去控制能力的还有他的大脑,只会对上亿收看直播的观众重复那一句话:“1800!!余乐做出了1800!!他成功了!!这是历史性的1800!!是坡面障碍技巧最高的记录!!是余乐!!是余乐获得了这项荣誉!!我们的余乐!!华国!余乐!!” 然而收看冬奥直播的观众却并不觉得单调无聊,反而被宁浩点燃了热血! “1800破纪录了!!金牌是我们的了吧!!” “天呐,看的好激动,激动到想哭。” “好可怕,太强了!” “哈哈哈,金牌肯定是我们的了!!” 网络直播里更是早就热闹的如同沸水,弹幕一层层刷过,加大有颜色的字体在屏幕上一个接一个的出现。 【京城市人民发来贺电,祝贺余乐成功完成1800!!】 【天府省人民发来贺电,祝贺余乐成功获得冬奥金牌!!】 【湖省人民发来贺电,祝贺我自由式滑雪队再夺一金!!】 整齐的队伍里,偶尔也会有些迷妹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我乐神帅炸了!!人间大佬!!】 【此一滑,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独领风骚!】 【内卷同期,镇压后辈,我余乐妥妥大魔王!!】 【给跪了,这一套动作牛到爆,从头到尾无懈可击!!】 余乐此刻已经滑到雪道尽头,隔着护栏,与白一鸣大力抱了一下。 好像也是直到这时候,属于“人”的那部分感知才回归,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血液都冲到了头顶,余乐搁在白一鸣肩膀上的下巴上扬,吐出了一口凌乱的白雾。 兴奋,紧张,激动,以及那一点点后怕。 此刻回想,这全程的速度确实极快,不是他习惯的速度,也不是适合坡面障碍技巧的速度,稍微反应慢上那么一点点,就有可能失误,甚至受伤。 但他终究是完成了。 后怕在这呼吸的功夫,随着那淡薄的白雾一起飘散,更大的喜悦袭来,让他又狠狠地抱了白一鸣一下。 “要拿冠军了。” 余乐抖着声,却又万分肯定地说着。 两人激动地对视,白一鸣脸上绽放出少见的笑容,眉眼皆弯,眸底似卷着漫天的星辰般璀璨。 这样的笑容,余乐所见不多,上一次看见是他昨天拿下U型池冠军,也是此刻这般,只不过他们位置互换。上上次便是他父亲答应让他入住国家队备赛冬奥会。再再上次……总归是不多的。 如今再见白一鸣这样笑,余乐窝心极了。 白一鸣强忍着再和余乐多说几句话的冲动,轻轻将他推去看分,又在护栏外跟着他走了几步,说:“别紧张,可以的。” 余乐摆手:“不紧张,我行。” 一路走过去,一路都是尖叫欢呼,不过二十来米的距离,余乐犹如赶了一次浪,人群因为他的到来而波荡不休。 媒体记者的镜头早就追了过来,余乐在万千瞩目下睨着镜头没忍住笑,浓丽的眉毛飞扬出自信的风采,眼眸璀璨如旭日阳光,苏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骨头。 来到打分器前,余乐站定,已经做好了要久等的准备,然而甚至没等这个念头转过去,画面就是一跳,他的分数已经出来了。 余乐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紧张。 搞什么啊?这么快出来? 然而定睛再看分数,微微下沉的心脏又倏地反弹,将心脏抛高到剧烈拉扯至疼痛的程度。 华国。 余乐。 总分98分!! 在那新一轮爆出的疯狂尖叫声里,余乐的瞳孔猛地一缩,怀疑自己在做梦。 在奥运会上,出现这个分数正常吗? 余乐呆呆愣住的时候,他身后大楼一层的休息室里,紧张环胸而站的柴明,原地起跳三次高,握紧的双拳举过头顶,发出兴奋的咆哮!! 身边儿一圈的教练员都得了“红眼病”,盯着柴明一直看一直看一直看,好生羡慕这样的失态,就算是满地打滚又哭又笑,他们也没这机会。 楼上裁判室里气氛一片祥和,听着外面传来的掌声,莫名只觉开心。 刑世杰身边的裁判甚至已经与他握手在一起,提前道了一声:“恭喜。” 这个分数,从未出现在冬奥会上的绝对高分,不可能再有人超过了,约拿也不行。 这一枚冬奥金牌此刻已经有了归属。 赛道尽头,选手出发点的休息室里,有人已经在拥抱约拿。 约拿很失落,却没有任何的不甘,他对安慰自己的人微笑:“他滑了很多新的东西,也完成了1800,这些我想不到也做不到,所以他赢了。” “还有一轮,不要放弃。” “当然,现在还没到放弃的时候。”但约拿知道,这个分数,他恐怕永远都无法超越。 国内喜大普奔,奔走相告。 “哈哈哈,我们又拿了一枚金牌!” “是自由式滑雪的坡面障碍技巧,不但能拿金牌,还有记录呢,1800的跳台和98分!” “我自由式滑雪威武!两天两金一银!这是什么神仙团队!!小哥哥小姐姐们太强了!!” “我刚刚看了比赛,兴奋的在屋里跳了一圈,现在激动的想哭,我们晚点儿去吃宵夜喝口酒吧,太高兴!” 远在南方的城市。 余乐家中。 今天的客人又多了一点,不但亲戚朋友来了,还有市里面的领导也来了,还带着两个本市电视台的记者,在家里架起了摄像机。 屋里不大,装满了人,围坐在电视机前,观看比赛,直到余乐分数出来,所有人都跳了起来。 继而,在那阵阵恭喜声中,余爸爸和余妈妈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分着叉,淌了满脸,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京城体育大学的宿舍里,桌上摆着的笔记本电脑正在播放网络直播,弹幕已经被观看者屏蔽了去,干干净净的,可是清楚看见画面里的余乐脸上震惊的傻乎乎模样。 徐辉就坐在笔记本电脑前,看着余乐的傻笑,笑着笑着他突然直起身擦拭眼睛里涌出的泪水。 这小孩儿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走上了一条茫然未知的路,但终究是没有错付,他为他高兴。 还有天坛公寓的公寓楼里…… 国家体育训练中心…… 自由式滑雪训练中心…… 省自由滑滑雪队…… 程文海、孙毅、王云龙、章晓……很多很多,不知道多少人,看见了这一幕,他们有的跳起来拥抱庆祝,有的笑傻了一张脸,有的突然就哭了,还有人兴奋的拿起手机拍照发朋友圈一条龙。 ——【我朋友余乐,1800定胜局,98分内卷同期,拿下冬奥金牌一枚!】 魔都自由式滑雪队笑傻了。 魔都体育局笑傻了。 魔都市政府笑……“啊?余乐还不算我们市的市民吗?只是挂在队里的?没关系,我们有政策,奥运金牌分房子,落户这里不就是我们的人了吗?嘿嘿嘿……” 98分之后,再无比赛。 事实上,选手受到余乐影响巨大,第三轮表现普遍不佳,要不过于保守毫无闪光点,要不就过分鲁莽导致大小失误。 余乐第三轮也收了浪奔浪流的浪荡表现,规规矩矩地滑了一场,保持着速度,都是能力范围内的技巧。 然而天生丽质难自弃,就是这平平无奇的表现,也拿下了92分。 余乐一人,稳坐冠、季两席。 幸运补位上去的盖伦心里发苦,最终还是放下纠结,承认余乐确实强。 如今已经是余乐的时代。 比赛结束,直播还没有结束,等着颁奖典礼的功夫,电视屏幕里一边放着比赛的精彩回放,一边放出导播间的画面。 回放里最多出现的就是余乐第二轮的那场比赛。 宁浩等人神采飞扬,讨论的也都是余乐那一场“封神之战”的风采。 “两个10分,无论是梦幻联动还是1800,如果不是分数有上限,这两个动作,给20分都不多。” 镜头前,宁浩眉开眼笑地说,“余乐原创的空中飞燕也拿下不低的分,9.90分也是裁判组给的信号,难度不在高,重点还是有新意。 余乐上次做这个动作还是在洲际杯,随后整个世界杯都没有再做过。一周翻腾加一周转体,两周难度确实不高,很容易让喜欢冲周数的选手有一个误解,认为这动作上不了大赛场。” 温喜德摇头一笑:“这动作难啊,怎么不难了,就那个柔韧性就没人能做到。余乐的身体条件给了我们很大的启发,所以最近市里省里的小队员日常训练里都加上了柔韧性训练,要知道没有从小到大的坚持,达不到余乐如今的程度。就米国那个……还得加强。” 他说的是亚瑟·兰德,做“空中树杈”的那个。 余乐的第二个跳台丢分有点多,只有9.50分。 三周台做偏轴的四周,对于其他大部分选手而言算是难度动作,但余乐做得实在太多,与他其他频繁创新的动作而言,光芒格外黯淡。 裁判扣分扣的力度有点大。 就说盖伦三周跳的四周,也拿了9.7分。 看在总分是98分的面子上,这0.2分就不提了。 宁浩转口说道:“余乐是个没有明显短板的选手,街区和跳台区的实力都非常强,第一个街区的“遍地开花”裁判们给了9.8分,这个动作值这个分。第二个街区是个直体飞墙的单手撑,9.7分也恰到好处。” 此时直播画面里正在重复余乐的第二轮比赛,宁浩当即就结合裁判打分,慢条斯理的解说,再给观众们强化印象。 冬季项目缺明星运动员,尤其是雪上项目,“补足短板”是总书记下达的政治任务,如今一个“短板”先一步被帅气地补上,还不好好夸奖一番。 比起冷漠寡言躲着媒体记者的白一鸣,余乐一看就有明星相。 想到这里,宁浩的解说打岔,又聊起了别的:“这一轮的全程分裁判给了39分,少见的高分,现在再看慢动作,余乐确实从头到尾看不见一丝的失误,每次落地都稳如泰山,在那样的急速下,这份控制力真是绝了!!” 话音落下,宁浩得到提醒,脸色一整,微笑说道:“各位观众朋友,颁奖仪式马上就要举行,我国运动员余乐在坡面障碍技巧项目的比赛上获得了一枚金牌。 这是本届冬奥会,我国在雪上项目的第二枚金牌。 第一枚金牌在昨天U型池的比赛中,由我国年轻的小将白一鸣获得。 一队双喜,祝贺我国在雪上项目获得突破,自由式滑雪双子星闪耀世界!!” 第231章 颁奖典礼的位置单独设置在高处, 位于坡面障碍技巧赛道的最后一个跳台上。 余乐上去的时候才发现连惯来印满了赞助商的挡板都没有。背后直接就能够看见呈弧形的观众席,观众们正在看台上舞动手臂,像是跳着一曲优雅的舞。 再远处白色山峦叠嶂, 风景独美。 媒体记者早已经在颁奖台前架好了一圈镜头,看见余乐他们三人出来,首先迎接他们的就是这些媒体记者的掌声。 比赛不是只有冠军, 能够得到奖牌的人,都值得尊敬颂扬。 余乐被冷风吹的微微颤抖, 激动加冷,他像个才出生的小动物瑟瑟战栗, 目光澄澈,笑容灿烂。 约拿转头看他一眼, 抿嘴轻笑,突然伸出手来,抓住了余乐的手腕。 余乐:“???” 约拿摸到了一只冰凉的爪子。 这是兴奋到体温都失衡了? 不过别人都是红光满面,滋滋冒汗,这反其道而行, 倒是有点特殊。 余乐被约拿似笑非笑地看着,把手抽出来, 想说:你懂啥,你这老外根本就不明白奥运会在华国人的心里代表什么。今天拿的是金牌吗?不!是华国近二十年的等待, 终于在那空白之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我骄傲我自豪!! 国际奥委会的主席登场, 为他们颁发奖牌,余乐笑的脸上就剩下一口白牙, 接过主席递过来的花束, 一低头, 沉甸甸的金牌就被他戴在了脖子上。 将腰板儿挺直的过程,余乐从那金牌的系带上感受到了温度,像是燎原的火焰,瞬间点燃了全身。 约拿挂了银牌起身,又去看余乐。 脸怎么又红了? 余乐望着侧面立于赛场边缘处的旗杆,熟悉的国旗已经挂好,展开的颜色如此鲜艳。 喉头滚动,又开始抖。 还有冲击到大脑的血液,带来如同耳鸣一般的声响,这等待的时刻,竟然比比赛时更加紧张。 下一秒。 国歌奏效。 熟悉的旋律响起的同时,余乐有种自己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中的感觉。 难以形容,就像每一个奥运冠军在领奖台上都忍不住落泪一般,余乐前一秒还在担心自己哭不出来怎么办,下一秒都被这国歌声代入了往昔的记忆。 8岁学游泳,9岁跳水,11岁进入省队,13、14、15连续三年入选国家集训队,16岁正式成为国家跳水队的一员,直至21岁。 他用了足足12年走到力所能及的顶峰,却始终差了那么一线,再无法寸进。 痛失奥运资格,被后辈追赶超越狼狈至极,日复一日的在自我的怀疑和不甘心的眷恋下反复折磨。 直至他成为了一名滑雪运动员…… 14年了。 他今年22岁,在他这不算长的生命里,用了三分之二的时间投入到体育事业里。 痛过,哭过,想离开过,也拼过,狠过,没有放弃。 终究是苦尽甘来了。 黑眸里映着那片鲜红,星光落入眼中闪耀出晶莹的泪花。 哭了。 因为骄傲,因为满足,没有愧对自己所有的青春年华。 很好。 所以笑中有泪…… …… 【乐神又哭了,抱抱不哭,你这是苦尽甘来,以后滑雪界永远有你的名字。】 【很庆幸乐神转项滑雪,尤其是这一刻,我特别能理解走上一条未知路的迷茫和无助,幸运的是结果很好。】 【同样在乐神跳水的时候就关注过他,虽然穿的有点儿多,不过真是越来越帅,冠军光环独美。】 【乐神这么牛,要不要考虑夏季项目和冬季项目通吃啊?挑眉~】 【哭了,太不容易了。】 【为自由式滑雪骄傲!】 【国旗升起,国歌奏响,这是荣耀。也只有奥运会,才有在别国升起国旗的资格,每一个奥运健儿都是战士,你们为国而战,为荣耀而战,无论排名,无论输赢,你们都是我们心中的大英雄!!】 …… 余妈妈余爸爸哭了又笑,笑了又哭,闪烁的泪花里都是骄傲的颜色。 儿子痛失夏季奥运资格的时候,回来养伤,在房间里关了一周没有出来,一天起夜,从儿子房间里传出压抑的哭声,像是被捅了心脏的疼痛,断了腿的丧家之犬,哀嚎着,闷着声。 门外的人,也跟被挖了心似的疼。 怎么办啊? 该怎么办了? 求求谁都可以,想个办法吧,让这孩子重新振作起来吧。 断断续续的哭声从紧闭的房门里细微飘出,躺在床上的父母睁着大大的眼睛,无声地流泪。 那一夜,如此地难过。 但黑夜终究还是过去了,晨曦降临,白山玉景,曾经的那个少年,在痛哭之后依旧大步向前,将那面鲜艳的国旗送至最高。 怀揣希望,便被幸福所钟爱。 …… 余乐咬着金牌下山的时候,才注意到颁奖典礼不是没有展板,而是人大熊国更会算计,展板算什么,看见观众席主体建筑上那不断跳动的品牌名字吗? 那么大一个,会发光还会变形,估计除了领奖选手国的观众,谁还盯着获奖的选手看,注意力都被后面的广告闪瞎了眼吧? 想到这里,余乐莞尔一笑,继而一声痛呼,从眼角扣下来一层薄霜。 在手里捻了捻,余乐严重怀疑自己现在眼角两行,不对,是四行泪。 泪里有盐,没那么容易被冻住,奈何颁奖典礼结束后还有拍照采访。 丑爆了! 余乐看了前面的约拿和盖伦一眼,也没提醒自己一句,该不会是在悄悄报复吧? 活动脸皮,扑簌簌掉下来一片,不知道剩下还有多少黏在上面,回头儿还得拿温水慢慢洗。 余乐惦记着脸上的白霜,一进门就冲着洗手间去,然而半路却被柴明等人拦下。 比赛结束,观众都散了,选手备赛区也对带着选手牌和工作牌的人开放,余乐被一大帮子人堵了个正着。 余乐抬手,抹脸。 柴明欣慰地笑:“还哭呢?” 余乐:“……” 温暖干燥的大手摸上余乐的眼角,将自己单薄的身体微微弓下,一边笑着,一边抹去了余乐眼角看不见的泪痕,被体温熏化的泪痕有点儿淡淡的湿,一抹就润开了。 余乐眨了眨眼,将金牌双手捧着递给了柴明。 柴明垂眸望着金牌几秒,又看看余乐,抬手揉了余乐的脑袋一下,将金牌拿了过去。 翻过来,翻过去,就像昨日的白会长一样,眼底都是动容的笑。 临了,看了白会长一眼,眉眼中隐约有点儿挑衅。 白会长:“……” 柴明很喜欢这块牌子,余乐去了洗手间回来,还拿在手里摩挲。 余乐不明白,老柴不是没有见过金牌,队里的空中技巧向来很强,金银铜牌都带回去过,就算这是坡面障碍技巧的第一枚奥运金牌,也不该这么稀罕。 路未方在旁边正看的窝心,看见余乐脸色,抿嘴一笑,小声说:“你啊,在柴教心里是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呢? 彼此最落魄的时候遇见了对方,一同拼搏,互助成长,共历患难的情谊总归深刻。 路未方觉得话说出来冒犯,但柴明确实把余乐当儿子照顾了。 余乐却都明白,只不过正好反过来。 他喜欢在心里喊柴爸爸,是玩笑话,也是真心,想着自己的拳拳孝心,总该让柴爸爸对自己有些不同的。 看见余乐回来,柴明将金牌还给余乐,说:“走了,记者会,你们也可以先回去。” 后半句是对其他人说的,队伍很快分成了两批,还没比赛的何宇齐、张佳由路未方带着下山休整状态,希望今天余乐的拼搏精神能对他们有所触动。剩下白家父子留下等着他们一起走。 余乐离开前看了一眼有点儿烦躁的白一鸣,还有明显有话要说的白会长,想起冬奥会开幕那天小白难得剖析的内心真实想法,心中一片平静。 这对父子,总归是要谈谈的。 到了记者会,问题都很好应对,98分的高分和1800的记录让这帮子老外记者连一句阴阳怪气的话都说不出来,曾经流传于圈子里,点名道姓他余乐靠着东道主拿下97.50高分的流言不攻自破,谁还会自讨无趣。 其中有记者问道余乐今年22岁,马上就要23岁,是否还会考虑下一届奥运会。 余乐点头,只要能滑就继续滑。 接着那记者又问,下一届奥运周期,大跳台会加入到自由式滑雪项目里,并且和坡面障碍技巧共计积分,对余乐是否有影响。 余乐摇头。 当然没有。 他大跳台已经可以完成五周半1980的难度,目前来说应该算是这个项目上,最高的周数记录吧? 唔……这么一想,自己未来可期啊。 下届奥运会,拼一拼是不是能拿两枚金牌了? …… 余乐比完了赛,便无事可做,绷紧的神经一下瘫掉,比赛结束当晚还发了一个烧。 与其说是生病,不如说是身体在释放压力,只是压力释放的太过迅猛,身体承受不住,才呈现出生病的状态。 斐清河是队医,余乐生病的时候就一直在他屋里呆着照顾,余乐烧的浑身骨头酸疼,吃过药睡了一天一夜,第三天就好转了。 斐清河测过他的体温后,这才和他八卦:“白一鸣和,他爸吵架,很凶,和,和你说了吗?” 余乐惊讶地坐起来,摇头。 白一鸣怕影响余乐康复,旁人也担心余乐把病气过给他,所以就搬到了另外一间房。 奥运会的项目一个个比完,有不少运动员比完赛当天就离开了宾馆,有的回国,有的在这个国家旅游,这宾馆里的空房间越来越多。 余乐他们也有旅游的计划,不过要等空中技巧项目比完才行。 明天就轮到大师兄比赛了。 余乐注意力都被斐清河的话吸引,暂时无瑕顾及大师兄的比赛。 白一鸣和他爸吵架了? 但,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就白会长的掌控欲,能放白一鸣到国家队还是看在柴明的份上,而且进入奥运年,他作为雪联领导工作也多,也是没办法才把白一鸣放走。 要说他点头答应奥运会后就放白一鸣退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估计想都没想过白一鸣会真的提出要走,就当小孩儿闹着要糖吃。 这个“雷”早晚要爆炸。 余乐翻身坐起,去找白一鸣。 病了一场,没见虚弱,反而身体清爽,走路都轻飘飘的。 斐清河不放心,跟在余乐身边照顾,两人到了白一鸣的房门前敲了半天,没人应声。 打电话,关机。 余乐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到了中午,余乐在餐厅遇见路未方,路教说:“白一鸣今天上午退房了,说要回国。我劝劝不住,想找你你又病着,后来柴总点头同意,找了一辆车把他送到机场,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 余乐:“……” 这种擅自离队的事情其实挺少见,余乐在国家队这么久,就没发生过一次。 白一鸣又确实算不上国家队的人。 纪律约束不了一个打算鱼死网破人,白一鸣本来就要离开国家队,不滑了,就此离滑雪远远的,他想走还真就没人能拦住。 在这件事上,白一鸣是真的倔到了极点。 也真是……忍到了极致。 余乐心情低落,没想到白一鸣真的会走。 明明听白一鸣那么解释过,余乐的心里还留有千分之一的庆幸,希望白会长能拦下白一鸣,现在看来这父子间的争吵反而成了“催化剂”。 “白一鸣真要退?”路未方不相信,“他现在正是出成绩的时候,奥运冠军,多风光啊!就我知道,联系上他的代言都四个,多少钱啊。” “金钱这东西吧……”余乐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嘴角抿直:“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 路未方嘴巴开合两次,最后泄气:“……他确实不一样。” 继而,路未方又说:“不过现在闹成这样,他爸都直言要断了他的经济,这世道没钱能得什么自由?” 余乐虽然觉得自己的眼神有点儿欺师灭祖般的过分,但路未方确实有点儿傻。 “白一鸣早就做好了要走的准备,给自己攒点儿钱也不难吧。” 路未方讪讪地笑,转口:“也不是钱的事情,他不还要读大学吗?” “可以转学,他成年了。” “那也太可惜了,那国际学校挺好的。” 余乐想了想,说,“他爸要把他交换到瑞国读大学,一边读书一边继续练滑雪。” 路未方继续点头,依然觉得这样安排挺好。 余乐抿了抿嘴,教练和年轻人的思维果然不一样,一个觉得安排了这么好的路未来简直一片坦荡,余乐却觉得白一鸣只不过是从一个囚笼跳到另外一个囚笼。 余乐再度联系上白一鸣,是第二天女子组空中技巧决赛的现场。 张佳发挥一如既往地稳定,第一跳就拿下最高分,在她准备第二跳的时候,余乐的手机微信响了。 拿起一看,是白一鸣发来的一段语音。 张佳从跳台上飞跃而出,高举右手稳定在头顶,身体绷紧笔直,一个漂亮的两周向后翻腾接转体一周,空中还换了个手,继而稳稳落在地上。 漂亮!! “乐哥,我已经到了,现在在京城,我打算去清北一趟,去年清北想特招我,看看还有没有机会,不行我就去魔都大学,那边儿也传过同样的话。” 思维被劈成了两半,一边兴奋到想要跳起来尖叫,一边却被白一鸣的话按得死死的。 耳边是热烈的掌声和尖叫,余乐跟着骚动的人群挥手致意,然后又按下了重听。 这一次,总算是听清楚了白一鸣的打算。 就是,还好吧。 余乐一直以为白一鸣想出国读大学来着,那才是真的远离桎梏,真正的自在逍遥。 是小孩儿没想到?还是手续很麻烦?亦或者是……还有眷恋? 在那逐渐平静下来的气氛里,余乐按下手机语音,说:“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我,京城我还认识一点儿人……魔都也有认识的人,要不我让徐辉哥陪你走一趟,两个奥运冠军的分量不低,现在已经过了大学招生期,你需要筹码。” 那边回复很快。 【好。】 接下来余乐无心看比赛,联系了徐辉哥,想想又叫上了丁瓒和张阳,甚至还咨询了他跳水队的教练郭建坤,关于清北招生的事项。 跳水队是奥运会的夺金大户,著名的“造星队”,经常有队员被特招进清北,这事儿还是问教练靠谱。 郭建坤听完笑道:“多大个事儿,还打个国际电话过来,等消息吧。” 等着张佳拿了冠军,余乐这边儿也隔空把能帮的事情给帮了。 观众退场,余乐跟着人群往外走,远远的就看见了面色如常的白会长与柴明在一起说话,莫名有点儿心虚。 到了近前,白会长欣慰:“……三金一银,单自由式滑雪就撑起了华国滑雪的整片天空,你应该放心离开了吧。” 余乐听见心里一紧,急忙开口:“柴教你要干嘛去?” 柴明抿紧了嘴。 白会长一脸心虚。 余乐被这两人的反应吓的心往下沉。 好在他们并没有瞒着余乐的打算,白会长解释:“你们柴总身体不好,去年一个季度一次的疗养被他推掉了三次,如今奥运结束,他该看脑子去了。” “看什么脑子,好好的话说那么难听。” “你不是脑子有病,你是什么毛病?要我再说一遍吗?你要不好好跟进后续的治疗,这繁花盛景太平盛世你也看不了多久了。” “咬文嚼字。”柴明脸绷得紧紧的,但还是犹豫了一下后,对余乐说,“等你们比赛结束我就先回国了,就不跟你们东奔西走地玩,你们跟白会长走,要听命令。” 余乐去看白会长,大概是刚刚和白一鸣聊过吧,所以思绪很快就联系上了。 他想……其实白会长应该比所有人都更想先一步地回国,但他把提前回国的机会让给了柴总,留在这里继续自己的工作。 每个人都不容易啊。 就因为这事,余乐的这次大熊国旅行,玩的不算痛快。 除了担心柴明的身体、白一鸣的学业、体会白会长的煎熬,还有就是已经确定会退役的何宇齐。 何宇齐没有拿到奖牌,决赛只拿了个第六名。 他今年状态起伏太大,也没了运动员该有的拼搏精神,终究还是确定奥运会后就退了。 这个决定已经得到了柴明的首肯,也就是说,他一定会走。 离别在即,又心有牵挂,余乐等人就在奥运举办城市周边玩了四天,就决定回国。 此时,热热闹闹了一年的大熊国冬奥会还未落下帷幕,但华国冬奥代表团已经历史性地冲进了冬奥奖牌榜的前十名。 国家决定在冬奥会结束后,于大会堂举办总结表彰会。 奥运选手和其团队一共161人,就连随队出征的斐清河都榜上有名,无论如何都要参加的。 总要提前回国做好准备。 飞机从大熊国飞抵京城,不足五个小时的时差,不需要太过在意时差的问题,余乐下了飞机遁进洗手间给白一鸣发了一个微信。 【到了。】 白一鸣直接发了个小区名字过来,就在大学城里。 几天时间他已经给自己租好了房子,一副要常住的模样。 余乐从洗手间出来,面不改色的用视角的余光观察白会长,直到上了车,白会长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儿。 余乐头皮一炸。 来了!! “白一鸣在哪儿?”车启动的时候,白会长开门见山,“你们有联系吧?” “有。”余乐只承认一半,说,“我给你问问。” 在白会长的注视中,余乐给白一鸣去了电话,张开就说:“小白,我们回国了,你现在哪儿呢?” 白一鸣:“……”暗示太明显! 白一鸣说:“让我安静一段时间吧,我现在想静静。” 余乐放下手机,无辜地看着白会长,说:“您也听见了,他想静静。” 白会长:“……” 余乐的目光落在白会长鬓角上的斑白,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要不您让他一个人想想?我遇见他的时候会好好劝劝他,您也注意身体,好好休息一下,这段时间您也辛苦。” 白会长深深看了余乐一眼,继而叹气:“白一鸣去清北的时候听说是跳水队的人跟着,主教练老郭帮忙安排的?” “……”不要这么直接的就把面子上的东西扯掉啊!您都是老狐狸了,这点儿觉悟还没有? 白会长接着说:“人生贵在坚持。我尊敬每一个拼搏到最后的人,各行各业,因为那是金子一样的宝贵品德。 所以这也是我的底线。 刚刚干出点儿成绩就要退役,又想休息,这是什么玩意儿?是不是以后但凡有点儿成绩,就可以骄傲自满,就觉得无所畏惧了? 余乐,你站在朋友的角度帮他拦我,我能理解,不然他也不会这么信任你,但是你要分清楚什么是对他好,什么是对他坏。 你纵了他一时,很可能毁的是他的一辈子,这个责任你承受得起吗?” 余乐喉结滑动。 这口“锅”好大。 是的,谁能对另外一个人的人生负责,只有父母家人敢拍着胸口说,我养大的孩子我负责。 只是…… “白会长……白一鸣到底成年了,给点儿空间吧,有些路让他自己去选。一个人的人生不是朋友、也不该只是父母负责,应该是他自己负责啊。” 白会长眉心紧蹙的能夹死苍蝇。 余乐恳切:“再说,白一鸣也没说不滑了,他就是想离开一段时间,就连我们在奥运会后都有一段休整期,您就不能当他在放一个稍微长点儿的假期吗?” 白会长蹙紧的眉心有一点点松开,定定地看着余乐:“他和你说的?” “……嗯。”余乐看着白会长有了些微光的眼睛,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大巴车下了机场路,往奥林匹克区里的宾馆开去,余乐见白会长闭着眼睛昏昏欲睡。拿出手机,手指如电地给白一鸣敲去一段文字。 【你没和你爸说,走一段时间就回来?】 那边久久没回复,余乐犹豫了一下,又打了一句,【你爸好多白头发。】 【皱纹比第一次见面深了很多。】 【眼睛下面都是黑眼圈。】 【嘴皮干裂有血口。】 【他睡着了,蹙着眉睡的。】 白一鸣的消息终于还是发了过来。 【知道了,我和他好好谈谈。】 乖。 余乐放下手机,心情好转。 第232章 余乐到了宾馆后, 行李放下,第一件事就是请假外出。 路未方问他:“去天坛公寓?” 余乐说:“去医院看柴教。” “……”路未方沉默两秒,“柴总没白心疼你, 去吧。” 京城这地方余乐还挺熟的,没费劲地就找到了柴明入住的医院。 这医院他之前来过,就是柴爸爸为他摔晕过去那次, 也是在这里治疗,听说主治医生是柴爸爸的老朋友, 还是国内很有名的脑科医生。 现在是下午四点,在大熊国的时候差不多该是上床睡觉的时间, 余乐拎着路上买的东西,一路往疗养科去。 疗养科设在第二住院大楼, 环境比第一住院楼好,人少清净,还一人一间屋,屋里冰箱电视洗衣机都有,一日三餐直接送到屋里, 日常看护都是人美心善的护士,仔细照顾着, 比宾馆住着都不差。 但到底是医院。 这地方孤零零一个人住着,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余乐打算这几天都在这儿陪着, 等程文海休假结束回来他们两个人换班,到时候自己再回家陪陪父母。 因为早就知道房间号, 余乐奔直过去,到了地方见门开着, 探头一看, 屋里有人。 一对三十多岁的年轻夫妇, 带着个不到十岁的女孩儿,女子在剥水果,男子和柴明坐在沙发上说话。 余乐一探头,就被他们看见了。 柴明脸上露出笑容,开口却是对那小丫头说话:“苗苗,你不是想见余乐哥哥,他来了。” 小姑娘眼睛发光地看着余乐,精神抖擞地像个神气的小老虎,“噌”一下站起来,三两步冲到了余乐面前,仰着头看的格外专注。 余乐被看的都有点儿尴尬。 “柴教。”余乐放下手里的东西,见屋里有人,有点儿小小地局促。 柴明脸上有点儿为难:“你们年纪差别也不是特别大,要不还是平辈儿吧,这是你李哥,王姐,苗苗喊余乐叔叔。” “……”平白长了辈分的余乐,“李哥,王姐。” 两人早已经起身,握着余乐的手:“你好余乐,恭喜你拿了冬奥金牌,苗苗很喜欢你,她现在京城市体校里练滑雪,最喜欢的就是坡面障碍技巧,你可是她偶像。” 苗苗忙不迭点头:“我特喜欢坡面障碍技巧,我可喜欢去上课啦!就是……最近训练开始拉筋。” “……”成功改变一个行业的余乐默了。 这一家三口在病房里待了很长时间,还拎着炖好的补汤过来,又叫了不少菜,在屋里吃了一顿晚饭。 余乐本来就倒时差,饭菜下肚更困,哈欠连天。 柴明说:“行了,都回去吧,我这是疗养,不是生病,晚上自己看会儿电视就好。” 顿了顿说:“你们最近也辛苦了,孩子还在读书,又有训练,别总带到我这里来,毕竟是医院,余乐他们回来就有他们陪着,别再过来了。” 两口子连连说不麻烦,但也没坚持明天过不过来这事儿,收拾好饭盒只说过两天炖了汤给拎过来,然后和头重脚轻的余乐一起出了门。 苗苗脆生生地说:“柴爷爷再见!” 在电梯里,余乐忍不住又打哈欠,却听见王姐说:“柴叔叔的伤是为了救我和苗苗留下的。” 余乐后半截的哈欠打不出了,定定地看着一脸愧疚的王姐。 这是一个说起来很平淡,实际上却很惊心动魄的故事。 苗苗练滑雪,柴明受京城市体校滑雪总教练的邀请,给孩子们上了个启蒙课。结束的时间比预料的晚,赶着回家做饭的母女俩追着公交车闯过了红灯。当时被邀请去隔壁街餐厅吃饭的柴明就站在路边,眼看着一辆刹不住的车朝着这母女两人撞过去的时候,他把人推开了。 飞出去的身体和重重落在地上的脑袋,血流了一地,柴明差点儿当场没了。 自那以后,苗苗父母就一直和柴明有联系,每次柴明来京城疗养,都是这一家三口在照顾。 柴明是为了救人才出事,还拿了那年的好市民奖章,虽说身体不好了,但因为这英雄举动,体育局从上到下都给了他足够的支持,因而柴明养伤半年,回去后还是国家队的总教练。 那时候局里觉得总教练主要负责的还是统筹工作,也不需要每天跑雪场里带训练,就当给柴明安排一个养老的去处,继续发光发热。 谁成想,柴明涅槃重生,培养出了自由式滑雪队的“黄金一代”。 三金一银的成绩啊! 余乐和李哥一家三口在大楼下的院子里慢慢走,王姐担忧地说:“那天我听医生说,建议他以后还是不要来回奔波,他没答应,我有点儿担心。” 余乐点头:“奥运会结束,也就没那么忙,有什么外训路教他们也能够代劳,我回头看看能不能定下队长这个位置,能帮一点是一点。” “不耽误你训练吗?” “我会协调的。”余乐说完,不想再聊这件事,转头去看苗苗,“回头儿陪你滑雪玩。” “嗯!”苗苗点头,“余乐哥、叔叔再见!” 余乐上了车,昏昏欲睡的时候想:柴爸爸受伤的原因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自己只是不知道听谁说了一嘴是因为车祸,就没有再去打听过,没想到却有这样的一个故事。 说起来也是缘分。 柴爸爸要不是受伤,就不会在京城养伤,也不会负责那年的选训工作,自己固然会陪着程文海出现在训练场上,但没了柴爸爸的坚持,想必那时候的自己自以为还有路走,绝不会转项。 也就不会有这一枚宝贵的奥运金牌。 接下来几天余乐有点忙。 除了去陪柴明,回来了还得和丁瓒他们胡吃海塞一番,奥运会结束,终于不用忌口。 白天黑夜都有安排,以为就这样一直到总结表彰会后,结果魔都队的李教练跑过来一趟,说是魔都那边也有个表彰会,还有套房子在会上颁给他呢。 余乐“呵呵呵”地苍蝇搓手,乐死了。 冬奥彻底结束的一周后,所有冬奥代表团的成员都穿上统一的队服,去了大礼堂。 也是人生第一次,余乐见到了那位经常出现在新闻联播上的老人,被鼓励,被赞扬,余乐眼皮子浅,差点儿又落泪。 从大礼堂出来,余乐搓着自己刚刚被握过的手,突然觉得自己好了不起,竟然一件件地做成了这么多大事。 简直就是……斗志无穷啊! 余乐找到柴明,问:“咱们什么时候恢复训练啊?我觉得1800可以多练练。” 柴明掀起眼皮子看他,开口说了一句风马不相及的话:“叶玺打电话来和我说,想退役。” “?” 柴明又说:“进入新的奥运周期,还是咱们华国的奥运周期,国家给的任务是补全冬季项目的短板,我们的短板很明显,障碍追逐绝对算一个,你要不要试试障碍追逐?” “……”又来?! 余乐已经不是第一次从柴明嘴里听见让他去滑障碍追逐的建议。之前为了奥运会,余乐坚定不移地拒绝了,但如今奥运会结束,好像当初的借口也就跟着没用了。 “坡面障碍技巧和大跳台这个周期开始合并,我已经两个项目了。” 言下之意,还是不那么想滑。 柴明没搭理他,只是继续说:“其实运动员缺口不算什么,关键还是教练员缺口。上次局里开会,让我们自己拟个名单,不计代价的引进优秀教练。” 顿了一下,柴明叹气:“说是这么说,但价钱实在有点儿太高,这些优秀教练我们不可能一直聘请,他们留下的时间非常有限,有些人的合同说不定只有一年。” 说道这里,柴明转头去看余乐:“我需要灵性点儿的队员去参加训练,在有限的时间里学到更多的东西,并总结出更核心的技巧,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余乐眨眼。 就是……偷师? 不,也不是,这行为怎么形容呢? 大概就是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的掏空对方的库存,如果可能最好多换几个教练啥的,去糟糠取精华,为自由式滑雪开拓更多路数……嗯,绝了的性价比。 余乐觉得臣妾做不到。 他确实在滑雪上有点儿天赋,但也就是个普通人,他还有自己的训练要做,他也想蝉联个奥运冠军啊。 柴明拍拍他的肩膀,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小声说:“这事儿你和白一鸣谈一下,看他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白一鸣打定了主意要读书啊!! 余乐敛目想了一下:“您觉得白一鸣会感兴趣?” 柴明背手:“不确定,但和好朋友去完成一件很特殊、很有意义的任务,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不是吗?” 说完,想了一下,又说:“老白都哭到我面前了,白一鸣要休息一两个月半年的还好说,但一两年时间太长了,对他自身和心态影响都很大。不如一边休息一边修炼,也算寓教于乐。” 鬼的寓教于乐! 你们这些坏老头就是掌控欲强! 但这事儿余乐说的不算,他确实需要问问白一鸣,未必不能打动对方。 所以上车之后,余乐和白一鸣坐在了一起。 白一鸣也来了,也必须来,哪怕他死活要离开,今天也得露面。 这段时间余乐和白一鸣就见过一面,那次见面竟然无话可说,对方的坚持自己清楚,对方的希望自己也清楚,于是说什么好像都带了一点色彩,最后两人联网打了三局王者,被杀的灰头土脸的散了。 今天再坐在一起,余乐带着特殊任务,所以也开口直言:“你爸答应了吗?” 白一鸣坐在靠窗户的位置,早春落在瓷釉般的脸上,睫毛的长度一点都不输给雅克,听见余乐的问话,他的睫毛像个小帘子似的挡住了眸底的神情,一副闭门谢客的姿态。 但到底白一鸣还是给出了回应。 点了一下头。 白一鸣说:“他说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没答应,又吵起来了。” “……”余乐无语,真心服了白会长。 不说一两年的时间吗?怎么到了他嘴里,对折又对折了呢? 就不知道叛逆期的孩子不能逼,越逼反弹的越厉害吗? 白一鸣转眸,极黑的眸子看着余乐:“什么时候回家?” “等程文海回来的,柴教这边儿需要人陪着。” “你回家的时候我跟你过去玩玩吧。” “?” “散心,躲远点。” 白一鸣读大学的事情没能解决。白老头在这事儿上给卡的死死的,原本的大学不答应,清北这边儿就算张开双手欢迎,也迎不来这只白色的凤凰。 所以白一鸣在这事儿上,对他爸怨气十足,再次谈崩也是理所当然。 余乐在心里叹气,脸上露出笑容:“行啊,我爸妈得高兴疯了,两个奥运冠军回家,太有排面了。” 说完,看着白一鸣嘴角勾起的笑,余乐心想,先这么地吧,等散心散够了,再提老柴的计划。 如果有白一鸣一起,他多少能有几分底气,毕竟这种事,白一鸣都干惯了。 余乐以为自己还要在京城留上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个月都有可能。 冬奥结束后,队里给队员放了三个月的假,程文海不回家懒上一两个月说不过去,没成想表彰会第二天,程文海就发了个微信给他。 【哪儿呢?哥回来了!】 余乐在地铁站出口接上大包小包的程文海,看见打扮的跟着出行大明星似的余乐就“嘿嘿”地笑。 “昨天晚上看你上新闻联播了,给了你足足三秒的镜头,握手对话还拍肩膀了是不是,牛啊!” 余乐笑,最近不是上央爸五套就是上央爸一套,尤其是央爸五套搞比赛回放,余乐随便换台都看见自己的脸两次,面对这样的赞美十足淡定。 “我那房子是组委会给订的,到表彰会后就要退了,所以你有两个住处。去天坛公寓找人拼屋,要不就去白一鸣那里住,他在大学城租了套房子。” 没鸟用,自由的大学梦依旧只是梦,房子白租了。 想起损失的金钱,余乐都觉得白会长可恶。 “算了吧,我去公寓拼屋,白一鸣现在这情况估计想静静。” “白一鸣不住那里。” “不是大学没转成,他还能住宿舍?” “跟我回家散心。” 程文海咬着手指头:“宝宝也想跟你回家散心。” 余乐恶心地给他胸口一拳头。 交接的事情,在余乐把程文海带到柴明眼前,柴明惊讶又感动的目光中结束,余乐定下大概回来的时间,就和白一鸣一起坐上了高铁。 在回家之前,他还得去魔都“收房”。 想着就乐呵。 到了魔都,余乐得到的接待待遇比京城还高,再加上身边儿还有个白一鸣,两人连市长办公室都去了一趟。媒体记者天天围着走,采访代言节目邀约不断。 余乐是国家队队员,按理来说代言都得请示了总局那边才行,但余乐同时也是魔都队员,为“家乡”做贡献嘛。 魔都体育局和总局直接沟通,余乐的行程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还参加了一个当地电视台的综艺节目。 余乐耐心配合,在魔都市足足耽搁了一天,才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小钥匙。 房子是魔都市政府奖励的,在新区里的个高档楼盘里,据说开发商出了一半钱,唯一目的就是广而告之冬奥冠军入住,吸引更多高端客户。 房子倒是不大,加建筑面积也就110平,在建中的精装房,短时间内住不进去。 余乐拿到钥匙就去看了一眼,站在那钢筋水泥前手臂一挥。 意气风发地说:“以后这就是我家了!” 白一鸣视线从余乐身上移开,左右看了一下环境,拉着余乐去了售楼部,指着余乐说,要买他住的那栋楼。 这家伙不知道卷了多少钱离家出走,售楼小姐一说有,他就要掏钱下单。 余乐吓了一跳,嘀咕有钱人真可恶,一边痛心疾首地将白一鸣拉到一旁,说:“傻啊,不知道讲价啊?” 白一鸣抿嘴:“不剩几套房了。” “不急这一会儿,你等着。” 余乐从手机照片里翻出前不久才签下的合同,找到对方的电话,接通后先是自报家门,然后说道:“小白也想买咱们这个楼盘,您看两个奥运冠军不是更有吸引力,白送我们不指望,您看看给打个折呗。” 然后这事儿吧,就挺好解决了。 一个电话,余乐帮白一鸣省下120多万的“巨款”。 原本还想办个按揭的白一鸣,犹豫了一下,全款给结了。 余乐在旁边看的赞叹,该死的有钱人!! 因为买房子,又耽搁了两天,等余乐回家的时候,夏天的小触角已经悄然临近。 余乐家在南方,这边一年到头最冷的时候也就是个雨夹雪的天气,比北方更早入夏。 两人从飞机场出来,身上的薄外套都有点穿不住,外面阳光明媚,蕴着些火辣,洒在脸上舒服极了。 余乐爸爸开车来接的他们。 余爸爸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的肉都长了回来,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得过癌症的人,笑起来虽然满脸的褶子,但父子两人相似的轮廓,阳光灿烂的气质是一模一样。 余乐没少往家里带人,程文海到他家玩过两次,丁瓒也去过一次,接待余乐的队友余爸爸也算是熟门熟路。 带着他们回到家里休整一会儿,就奔着附近的饭店去吃了一顿晚饭。 第一天只是小家子聚餐,放开了的聊聊余乐冬奥会上的喜乐见闻,把那股子兴奋劲儿先发泄了,第二天才是大家族见面。 余乐的家族在这个城市定居了几百年,亲戚不少,又有一些以前不联系,余乐拿了奥运冠军后才露面的亲戚,再加上一些平日里关系好的同事、邻居、领导,最后办了16桌的接风宴。 接着又是余爸爸厂里的领导见面吃饭,区里面、市里面的领导见面,参加市里的表彰会,余乐回家后一直忙了一周,才得了空带白一鸣在家乡里玩。 一天天的,余乐一点点感受着白一鸣完全放松下来的心情,终于还是开口说出了柴爸爸提出的计划。 白一鸣:“……我想想。” 余乐点头:“好。” 没直接拒绝就行,看来自己这段时间的陪吃陪喝还是有用的。 余乐一开始觉得挺有希望,但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白一鸣再没提起这事儿,都已经到了要回去的时间,余乐猜出了白一鸣的决定。 就是……有点儿可惜吧。 但又能理解。 原先白一鸣就干过这种事,去瑞国花钱学技术,回来了到国家队里传授技术,说到底和余乐得到的任务是一样的。白一鸣现在排斥滑雪厉害的紧,对这种干过的事自然没什么兴趣。拖到现在没有给出答复,说到底就是沉默拒绝了。 再次回到京城,余乐去见柴明,在柴明期待的目光中,摇头。 柴明叹了一口气,惋惜的不行,但还是没有多说,转口聊到:“奥尔登在这边已经等了三天,你这时候回来也好,我们一起回去,你就去跟着训练。要相信自己的承受力,我可以保证,坡面障碍技巧这边儿你不会掉下来。” 就是会很累。 余乐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却甘之如饴。 白一鸣是U型池的王者,却为了华国的自由式滑雪去练了坡面障碍技巧,才有了如今的他。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守着自己的冠军宝座,为华国队找到障碍追逐的接班人。 守护和传承是一种信念,为了柴爸爸,为了自由式滑雪队,前路多难,他都能咬牙坚持。 在疗养病房和柴明定下回训练中心的时间,余乐又抓紧时间去和丁瓒他们聚了聚,出发的当天,余乐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和白一鸣交代。 发去微信。 【我走了哈,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 余乐坐在机场的待机大厅里笑,笑容有点伤感,努力淡化不舍。 【新来的外教需要去训练中心熟悉环境,我们就提前归队了,不过暂时也没什么训练任务,你无聊了也可以过来玩。】 【???】 余乐继续打字。 【前几天有点儿忙,忘记和你提前说了,抱歉哈,有空我也可以来京城找你,房子不都买到一起了吗?哈哈。】 【???】 余乐再迟钝,也能从这连续的三个问号里看出一些问题来。 他手指抽动了一下,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白一鸣在这时发来微信。 【我买明天的机票回去。】 这再明显不过的回应,让余乐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继而“啵”的开出一朵花来,转眼间便是一片花丛。 嫌打字太麻烦,余乐直接给白一鸣打了一个电话。 “你意思是要来?” “……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白一鸣沉默了一下,语气里都是不高兴。 “什么时候说好了?”余乐却很高兴,提高音量,“你什么时候和我说了?” “没拒绝不就是答应。” “这时候靠什么心电感应!我能知道你想什么吗?” 白一鸣闷闷:“算了,我去买机票。” 挂了电话,余乐第一次有种喜大普奔的冲动,他激动地捏着拳头舞着手机,到了程文海面前说:“白一鸣明天要来。” 到了柴明面前,说:“白一鸣答应过来!” 到了外教奥尔登的面前想说话,忍住了,心里雀跃睨着人笑。 哈哈哈! 白一鸣来啦! 以后这就是团伙作案!! 第233章 奥尔登是一名加国教练, 来自于凯顿俱乐部,是加国第一大俱乐部,雅克、安格尔等人就来自于这个俱乐部。 其中霍尔曼·卡罗尔这位在今年依旧排名世界第二的障碍追逐运动员, 也是这家俱乐部的签约选手。 能邀请奥尔登前来华国职教,正是因为去年七月份,在南非的那次巧妙合训, 让华加两国的队伍有了合作的基础。 最终在一系列的沟通下,华国花费了大量金钱, 最终签下了这位凯顿俱乐部二流教练的两年合约。 奥尔登不是霍尔曼·卡罗尔的教练,甚至都不是他的助教, 而是二队的一名普通教练。 但即便如此,他的教育理念也足以让华国近乎于零基础的“障碍追逐”项目, 有一个正确的起步方向。 路未方这个大嘴巴还和余乐提到,之所以合约只有两年,和他们华国还没有关系,而是凯顿俱乐部不希望在这个项目上将华国教导太过,进而影响到自己的成绩, 所以只给了最多两年的合约。 同时他们还有一个条件,希望华国能够接受他们最多五名运动员的外训请求, 在华国接受不少于100天的训练时间。 算盘打得很响,你们要我们的技术, 我们也要你们的技术,有来有往这才公平。 华国最后将人数控制在三人, 外教聘请费用打了个八折。 总之合作是有的,但双方都有各方面的算计, 只能说是尝试合作一下。 也正是因为如此, 才有了余乐和白一鸣这次的任务。 短短两年时间, 资质低的运动员能够学到的非常有限,只有如余乐和白一鸣这般的选手,才能够迅速掌握核心,即便教练离开,也能留下真正有意义的东西。 就比如……奥尔顿一过来就提出障碍追逐技巧必须配合室内滑雪机训练,并用霍尔曼·卡罗尔举例,三分之二的训练都在滑雪机上,相同的机器他可以联系购买一套。 路未方打听,60多万欧的价格,不是60万的软妹币,这玩意儿能随便买吗? 这就需要他们去做市场调查,以及参与训练的运动员去进行判断,是不是必须的东西。 这个判断能力,别说路未方,就是柴明、白会长也只信余乐和白一鸣等为数不多的队员给出的答案。 当真可以,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申请下来。 但要是可有可无呢……这样的价格,能为滑雪队添置太多其他训练器材了。 回到晶洋之后,接待完奥尔顿的路未方就找到了余乐的宿舍,也没避着程文海,将这件事前前后后地说了一遍。 路未方说:“……请外教这决定对贺川教练其实没有影响,两年就走,他还是障碍追逐的主教练,但叶玺就看不顺眼了。障碍追逐队现在一共就七个人,四个都是高山滑雪的人,再加上贺川也从那里出来,抱团严重。 冬奥会在即,柴总暂时没有精力管他们,现在得了空……总之叶玺用退出当借口,也不是没有试探的意思,回头儿去那边儿跟训,我估计多少会有点儿别扭。” 顿了顿,路未方还是补充一句:“但到底是一个队的,别让外国人看了笑话。” 路未方嘴碎,说话还直白,说的明明白白,余乐不是想不到,点头认同。 只是两人转头一看,程文海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显然现在才明白。 路未方不放心,多说了一句:“还有你,何宇齐退了,你和张曦就是队里成绩最好的两个,但队里的排名不作数,你们和何宇齐还差了一个世界杯的距离,别轻易自满,知道吗?” 路未方离开后,余乐和程文海又聊了一下这些事。 障碍追逐队和外教的话题最好聊,但聊多了也无聊,说到夜深,困倦来临的时候,思绪好像也跟着沉了下来,让余乐想起了大师兄。 何宇齐大师兄现在还没结束假期,还是国家队的一员,但退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他这个赛季成绩不好,多少有被他消极的心态拖累。 余乐从认识何宇齐,他就是个懒洋洋没什么斗志的脾气,改是改不了了,想再多留他一两年也不可能。 一想着即将到来的分离,余乐心情低落,对程文海说道:“路教说的对,队里的排名不算什么。当年我一心盼着徐辉哥退役,以为自己就能上去,事实上是张阳冲了上去。 我和徐辉哥的差距,一如我和冠军的差距,不是没了徐辉哥这份差距就没了。 所以这个赛季开始你还是要好好发力,把差距缩短才行,队里一哥二哥三哥什么的,也就是队里人叫着玩玩罢了。” 程文海仰头在床上,被子一角搭在他的肚子上,他头枕着手臂,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没说话。 继而翻身坐起:“乐儿,陪我玩一局王者再睡。” 余乐扬眉,“行啊,你不怕输的话。” 程文海拍胸口:“放心,我带你上王者。” 当天晚上,余乐和程文海被一帮小学生杀的片甲不留,被队友骂道:“哪儿来的幼稚园小朋友,快把手机还给你爸妈。” 余乐:“……” 程文海:“……更郁闷了,睡觉!!” 第二天余乐定了闹钟,早起出操。 清晨的训练中心安安静静,冬奥会后悠长的休整期还没有结束,宿舍楼里空荡荡的,就连食堂里也只有两名员工在制作早餐。 天光大亮后,院儿里才有了些人气。 教练宿舍那边出门上班的上班,送孩子上学的上学,余乐舔着嘴角的面汤从操场走过的时候,看见了正在交谈的贺川教练和奥尔顿外教。 这两人这么快就走到了一起? 贺川也看见了余乐,招手让他过来。 余乐走过去,看着笑眯眯的“弥勒佛”,过去一年高强度的冬奥备赛年,整个教练团队就贺川一人胖了一圈,衣服已经兜不住他圆滚滚的肚子。 虽然心疼熬干了心血的柴教等人,但贺川这人面相生的实在是好,很难让人讨厌。 到了近前,贺川就像看见自己最疼爱的小辈似的,又是揉脑袋,又是拍后背:“余乐啊余乐,我的奥运冠军哦,咱们队里一共也没几个金牌,你说说你去年一年拿了多少金牌,你这小子看见就喜欢啊。 我老羡慕你们柴教了,这么好的队员要我队里的就好啦!” 余乐眉梢扬了一下。 贺川还不知道自己和白一鸣要去滑障碍追逐? 也对。 在自己孤僻离群抱团排斥的时候,力的作用也是相对的,贺川还不如温喜德,别说进入教练核心圈,甚至连自由式滑雪都还没有完全融入。 嘴上说的再漂亮,也不如行动上来的明确。 余乐自然没有多话,想必也就这两天,贺川就会“心想事成”了吧。 余乐向奥尔顿问好,说:“现在山上化雪,风景也不错,您什么时候想都出走走,我给您去当导游。” 请外教最麻烦的除了对方教导上有所保留,就是交流问题。 余乐现在外语口语顶呱呱,他一说话,甚至让奥尔顿都松了一口气。 刚刚贺川是用手机翻译在和他交谈,一个字,累。 奥尔顿对余乐的好感度非常高,这可是坡面障碍技巧的“最强王者”,他们俱乐部会答应派他过来工作,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余乐和白一鸣都在这边,技术交流永远是技术进步的不二法宝。 因而深知自己主要任务的奥尔顿,对余乐一直有着极大的尊敬和热情。 “当然好了。”奥尔顿说,“如果今天没事的话,我们就到处看看,我很喜欢华国,这里太美了!” 余乐微笑点头。 奥尔顿又说:“我昨天听说白要过来,这是真的吗?” 余乐继续笑,点头。 “我和你们的合照发到网上,所有人都会羡慕我,能够认识你们两个人,在同一个队里奋斗,是我最骄傲的选择。” 余乐只是笑,刚好,我们也很想亲近您呢。 两人交谈流畅,一旁的贺川听不懂,但脸上竟然还能维持浓郁的笑容,满是耐心,一直等到谈话结束,他才引着奥尔顿去了餐厅。 余乐在后面看着,想了想拿出手机给白一鸣去了个电话。 “今天要过来?” “嗯,中午到。” “中午到这里?” “现在在高铁上。” “……”这是嫌弃飞机慢,所以换了交通工具?余乐想想,“你租的房子怎么办?” 白一鸣沉默几秒:“什么怎么办?”他是真困惑。 余乐也沉默了,真是壕无人性!! 和白一鸣谈钱容易变种族,变成柠檬精,所以余乐转口聊到了奥尔顿和贺川的事,还有叶玺找存在感孩子似的闹腾,正想说那障碍追逐队恐怕有点复杂,就看见孙毅从停在宿舍楼下的计程车里,走了下来。 回神,剩下的话有点忘记了,随意说了几句,挂掉了电话。 “你怎么回来了?”余乐远远地问着。 正从后备箱拿行李的孙毅转头,继而眼睛一亮,笑道:“余乐!!” 帮忙拿行李的司机比孙毅叫的还大声:“余乐!!是余乐啊!!” 孙毅:“……” 配合司机拍了一张合照,余乐拎起孙毅的一个行李箱,往宿舍楼里走。 “不是还有一个月吗?怎么就回来了?” “我爸妈跟团旅游去了,我在家里呆着没事,就回来了。” “回来干嘛?家里一个人待着多爽,还没人在耳边叨叨。” 孙毅抿嘴笑着。 余乐扬眉。 孙毅说:“原本也呆不住,总想着训练的事儿。我那新项目才入门不久,感觉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半个月前就不想玩了。听说咱们队请了外教,障碍追逐通知提前销假归队,我想滑雪场既然要开放了,我干脆也回来练练。” “有假不休,你现在厉害啊。” “和你学的。还有,你提前回来是什么意思?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余乐和白一鸣要去障碍追逐“出任务”这事儿其实也算不上秘密,只是现在不适合大肆宣传,余乐敷衍:“有点儿事儿,我不方便说,很快你就知道了。” 不这么说还好,越说越好奇,孙毅拉住余乐:“好事坏事,还有给点方向。” “和你没关系。” 孙毅摸摸下巴,沉吟许久,继而头猛地一抬:“你要去滑障碍追逐吗?” 余乐:“……”真聪明啊。 孙毅见余乐表情变化,猜测就得到了证实,他不解地蹙眉:“如果能不跨项还是别跨项吧,我滑了雪上技巧后,U型池都有点兼顾不过来了,不同的运动发力点不一样,训练时间也减少了一半,你现在成绩正好的时候,太贪心可不行。” 余乐点头认可。 孙毅看他。 余乐说:“去滑障碍追逐不是为了成绩,而是……” 孙毅自以为理解:“障碍追逐的那帮子人确实不行,是该给老外一点下马威!免得他不好好地教!”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啊。 送了孙毅回房间后,余乐也没等来奥尔顿的电话,倒是中午的时候,又一辆计程车开进院里,白一鸣来了。 余乐一直在等白一鸣回来,午觉都没有睡,听见动静看了一眼,就急急忙忙地下了楼。 从车上下来的白一鸣正好站在阳光下面,望过来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但抿紧的嘴角,却带着一点点的委屈。 余乐理亏,上前哄人:“路上还顺利啊,吃午饭了吗?要不我们去镇上吃一口。阿姨放假,你那屋里估计没有打扫,一会儿上去我陪你打扫了。” 程文海在旁边“啧啧啧”,“对,使劲地使唤他,谁让他笨,把你一个人留在京城。” 余乐笑:“白啊,以后再有什么事,我一定问清楚了,决不自己胡乱的猜,这次是我错了啊。” 程文海点头:“罚他跪榴莲。”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可算把白一鸣逗出了一点笑容。 小孩儿还是很单纯,老实地解释:“以后我也多说点,这是误会,也没生气……” 程文海恨铁不成钢:“你啊,突然心软什么,榴莲的钱我出。” 余乐搭上白一鸣肩膀:“去去去,一肚子黑水,离小白远点。不是我说,榴莲你早晚自己跪。” “我这是在帮小白,小白,你太轻易原谅他,那段时间你们一直在一起,他也没说多问几句。” “再拱火!”余乐抬起一脚。 程文海横跳出去,“来啊来啊,打不到我吧,啦啦啦~” 白一鸣被一左一右两人逗得,嘴角的笑容更浓了。 后来余乐和程文海陪着白一鸣去了镇上觅食,一路上都是说说笑笑,没人去问白一鸣是怎么改变的主意。 白一鸣要真是高兴要来,他不会一直拖到最后没表态,说到底他一直都在犹豫中,只是余乐突然离开的通知,才让白一鸣有了最后的决定。 他们的关系越好,便越无法轻易分离。 更何况,白一鸣想私下里转学这事儿,被他爸的那堵墙,撞的头破血流。 正孤独难过着呢。 这小孩儿是真的可怜。 余乐想到这里,抬手揉乱了白一鸣的头发。 白一鸣疑惑看他:“?” 余乐说:“就当陪我吧,突然说去练新项目,我也很迷茫,你有这方面的经验。” 白一鸣点了一下头。 又过了三天,障碍追逐队的成员们都回来了。 说好的三个月假期被提前销假,一个个都拉着张黑脸,看见余乐和白一鸣还勉强能做出友好的表情问问奥运会的事。看见柴明的时候,脸能垮到地上,只能维持个最浅层的尊敬。 障碍追逐队始终游离在自由式滑雪队外,他们尊重的只有教练贺川。 王云龙就因为和余乐他们走的近,也被排斥在队伍外面,很难说训练上是否会受到一些影响。 王云龙听见余乐和白一鸣要跟他们一起训练,惊喜的都跳了起来,兴奋了一瞬,又面露担忧:“不是还有大跳台吗?不会有影响吗?” 余乐也不知道,所以不敢拍胸脯保证没事。 但白一鸣是最好的例子,他能够稳住主项的情况下将坡面障碍技巧带回国,余乐觉得自己未必不行。 一旦……成绩有掉落的危险,相信柴爸爸会比他更紧张,更快叫停。 队员们回来的第二天,就开始恢复性训练了。 放了两个月的假,所有人的骨头都散了,有人在家里胡吃海塞,脸都圆润了不少,柴明在训练动员会上明确表示,接下来的训练以体能训练为主,目的就是要让他们掉肉,恢复到正常的训练状态下。 余乐和白一鸣加入队伍的时候,大家没觉得奇怪,该公布的已经都公布过了,不该公布的也通过贺川的嘴,让这些队员有了底。 大家态度一致,来就来呗,谁还能拦着不是,你们是队里的金疙瘩,想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尽管开始你们的表演,我们看着就好。 简而言之,障碍追逐队从上到下都是一副没骨头的模样,就连原本傲气野心勃勃的叶玺,在被国际赛场捶打了一番后,锐气也都给磨没了。 这世上的天才不少,但如余乐这般转项后很快就和新项目匹配,并且滑出成绩的运动员还真就没有几个。叶玺被现实教会做人,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和余乐比的资格。 领头者的态度影响了其他人,第一天的训练,余乐就能够感觉到这个障碍追逐队,逸散的那股子腐朽般暮气沉沉的气息。 明明是才建的队伍啊!! 训练的时候偷奸耍滑,动作敷衍,得了空就找地方休息聊天,贺川训斥了几句,大家就背着他搞小动作。 如果说单单只是这样还好,余乐后来发现贺川是故意躲开让队员们偷懒,有时候看见了也当看不见,一开始教训的那些话就像是证明一下我在,接着的表现就如同在说,我和你们一样。 说好的假期提前结束,谁给谁好脸色啊。 余乐必须庆幸柴明的机智,没有第一天就安排奥尔顿工作上岗,不然华国队的笑话就要闹到国外去了。 当然,在一众敷衍了事的人群里,认真锻炼的余乐、白一鸣和王云龙就显得格外刺眼了。 余乐训练暂时结束,擦着汗水走到王云龙身边,问:“以前就这样儿?” 王云龙小声:“也不至于,应该是放假的原因。” 余乐又问:“如果我们不在,他们要是不训练了,你是不是也不敢训练。” 王云龙支吾,继而点了一下头。 余乐在心里叹气,王云龙在队伍里的日子还真就不好过,看着人高马大的,活的却小心翼翼。 王云龙期待地问:“乐哥要整顿一下风气吗?” 白一鸣停下喝水的动作,看向余乐。 余乐失笑:“整顿?我算什么啊,不过这事情不难解决。” 王云龙和白一鸣同时好奇地看着余乐。 余乐说:“柴教和路教不是去京城了吗?回来的时候得带回来一批人,不破不立,没有竞争就没有压力。” 两人点头。 嗯……挺好理解,挺形象。 柴明又跑去跨项目招收人才了。 去年他是正经搞了一个选训,结果因为对这个项目缺乏了解,招进来一堆高山滑雪的队员,就连教练也是高山滑雪的教练,导致了第一次队伍组建的失败。 这一次柴明有了教训,又从奥尔顿那里得到了人才选拔的标准,干脆直接去省里挖人。去年有几个小孩儿不错,还有从足球队挖来的王云龙给了他新思路,擅长碰撞的冰球队行不行呢?橄榄球队行不行呢?而且会不会滑雪本身已经不重要了,余乐一个不会滑雪的南方人都能在冰雪上纵横,所以关键还是身体素质啊! 柴明带着路未方半个月跑了六个城市,最后带了二十个人回来。 年龄跨度16岁~20岁,也不搞什么选训一期和选训二期,直接带回训练中心,整个融进障碍追逐队里,不看成绩,只看潜力。 柴明离开再回来的半个月,正好让障碍追逐队的队员们将体力恢复过来,余乐和白一鸣两人的体能则已经进入了赛时的程度。 叶玺等人看着柴明带来的一堆人,在旁边嘀嘀咕咕:“听说很多都没滑过雪啊。” “这次省里招上来的多。” “去年我们可是在外面选训过,淘汰到最后才带到这边儿,他这次是什么安排?” “管他什么安排,新队员对我们又没有影响,各练各的,等他们都练起来,谁知道我还在不在这里了。” “对了,叶玺你上次说退出的事……” 后面的余乐没听见,障碍追逐的人虽然不给他脸色了,但也防着他,谁都知道他是柴明的得意弟子,有些话肯定不能当他面说。 此时,这些年轻的小队员都兴奋地站在柴明的身后,与余乐他们面对面地站着。年轻人眼里都是勃勃的生机,看见他们就像是看见了春天的花与草,解冻后奔腾的大河。 余乐喜欢这样的眼神儿,比叶玺他们的暮气舒服太多了,如果身边都是这样的人,他训练起来也会更有力气。 余乐期待地看着他们。 他们也在眸光灿灿地看着余乐和白一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小女孩压不住声音,发出“呀呀呀”可爱又尖细的声音,捧着红彤彤的脸,兴奋地跳。 柴明从两个队伍的中间走过去,就像是走过了时代的沟壑,黑与白的交界。 随后,他说:“都站过去吧。” 年轻的孩子们迈着轻快的步伐,挥洒出青春的气息,跳着舞般的来到了余乐的身后。 暮气就此被割碎破裂,泯灭在了朝阳的温度下。 第234章 小队员们看见他们, 发出尖叫。 “乐神!乐神!我好喜欢你啊啊啊啊~~” “白一鸣,你近了看太帅了吧,皮肤好好啊~~~” 余乐转过身, 笑眯眯地打招呼:“你们也好。” 无论是女孩还是男孩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扭动的像一颗颗摇曳的小草。 “咳!”柴明刻意给了这些因为喜欢余乐和白一鸣,二话没说就愿意尝试自由式滑雪的小家伙一些时间, 由着他们和偶像亲近,他也看的高兴, 直到察觉气氛逐渐失控,这才咳嗽一声。 柴明那张看起来就很吓人的脸, 起到了很好的震慑作用。 所有人闭嘴。 柴明视线最先落在以叶玺为首的一群老运动员脸上,看的很深很重, 到对方忍不住将目光移开的时候,他才笑着将奥尔顿叫过来。 介绍道:“奥尔顿,来自加国的著名障碍追逐教练,他在霍尔曼·卡罗尔所在的俱乐部里担任障碍追逐教练十四年,有着丰富的执教经验, 以及对世界障碍追逐赛场的敏锐直觉。” 这番话当然是给新来的小队员们说着听的,奥尔顿的工作经历被美化不少, 然而抛离那些赋予希望和尊重的形容,奥尔顿在障碍追逐的教练水平, 依旧甩出贺川十条街。 这几天暂时没有安排工作的奥尔顿闲得无聊,在训练室里出现过几次, 指点了一些基础动作上的错误,确实是打了贺川的脸。 但贺川这人觉悟也是真高, 知道自己不行就主动让位, 自己在旁边跟着学, 还盯着叶玺他们不让捣乱,给了奥尔顿很大的面子。 奥尔顿目前来说,对自己未来要工作的地方还算满意,因而看着这些新来的小队员们也很迫切的想要一展所长。 在介绍完了奥尔顿后,柴明说道:“大家都知道,障碍追逐是我们新组建的队伍,任何新的东西都在摸索中成长,尤其要感谢过去一年,为这个项目付出的贺川教练和每一位障碍追逐队的队员。” 这话说的好听,贺川脸上笑容浓郁,点头就像在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辛苦。 叶玺等人眼里掩不住有几分得意,“开拓者”的头衔多少还是有点儿分量,最主要是说这话的是柴明。 然而下一秒,柴明却说:“但很可惜,事实证明我们的路没走好。” 贺川笑不出来了。 叶玺等人的脸黑了下来。 柴明并不理会这些老队员的想法,直言道:“华国冬奥在四年后举办,为了能够补足我们冬季项目的短板,国家要人给人,要钱给钱,给了我们最好的训练条件,所以我们也必须拿出最好的成绩回报。 奥尔顿教练的到来,将会成为我国障碍追逐项目的一个突破口。过去失败的经历告诉我们,我们似乎在一些基础上的东西走上了岔路,所以经过队里研究决定,老队员也好,新来的选训队员也好,我们将步调调整到一致,从最基础的东西开始训练。 进行淘汰。” 新来的孩子们还没听出什么,但老队员和贺川却因为柴明最后那一句话,脸色一变。 他们确实闹过要退出,但那只是想要达成某个目的的一个手段罢了。 自己退队和被淘汰是两个概念,尤其对于他们这些已经入队一年的队员,和被撵走有什么差别? 贺川上前了一步,脸上也没了笑,忧心忡忡的想要和柴明谈谈。 柴明没给他机会,继续说道:“不过滑雪方面的差距还是需要追上来,这方面小路你来负责,最多五天,中级场都滑不了的,就给他们买票。” 路未方点头:“行。” 这一下,新队员们也有压力了。 刚刚还活泼的队伍,都沉寂了下来。 柴明又看余乐和白一鸣:“你们两个这几天跟着去雪场训练,就没人带你们了,自己找一下状态,别把老东西丢了。” “好!”余乐脆生生地应着。 体能恢复后余乐早就想要去训练了,但雪场里没有雪,听说大前天才开始造雪,今天还不确定能不能滑。 “走啊。”路未方带着人离开,见余乐还在原地,招了招手。 余乐挥手:“柴教,贺教,我们先训练去了。” 柴明这才看向了贺川,漆黑的眸子里都是不容置疑的强势,总教练和冠军教练的气场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贺川哽咽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老队员的事情当然是柴教扛着,余乐此时做好了队长的工作,和这些重新恢复活泼的孩子们交流,说说队里的事儿,也聊聊自己的事儿。 路未方和白一鸣走在后面,看着前面像大阳光带着一群小光团的画面,路未方唏嘘:“余乐果然是咱们队里的一宝,有他在的地方气氛总是很好。” 白一鸣自然认同,低声问道:“柴教真的会淘汰老队员?” 路未方收了笑:“必然的吧。不过从基础开始的决定也是有原因的,你和余乐经验丰富,也跟着贺川训练过,又见过很多场面,好好对比学习一下,把真正有用的东西学下来,这些小孩儿才是我们的未来。” 白一鸣没说话,但点了一下头。 路未方想到什么,拍头,笑了:“说起来你也是个孩子,不过却比任何人都靠谱。你必须要知道,如果没有你过去的经历,就不会有现在的你。” “……”白一鸣垂眸,走快几步,不想和路未方再谈。 大巴车就等在路边儿,祖国的花骨朵们蹦蹦跳跳的上了车,只是路过看见未化积雪的雪山一角,就能引来一片片的赞叹声。 一朵怒放在路边的大芍药花也能换来一阵激动。 余乐看着他们,脸上带笑。 在怀揣希望的人眼里,世间万物都是美的。 到了晶洋滑雪馆,余乐帮着路未方给小队员们拿了雪板和防寒服,面对每个疑问都平易近人的认真回答。 年轻小孩儿们喜欢余乐的不行,就这么一会儿,都不喊乐神了,见外,叫哥。 换好衣服,余乐当先拉开最后一扇厚门,冰雪世界就华丽地展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入了初夏,这份清凉实在美哉。 “哇哦~~”来自南方的孩子们睁大了眼睛,眸子里都是星星。 余乐也很激动,眼睛里也都是星星。 他快三个月没滑雪了,这熟悉的白雪,熟悉的温度,激活了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欢欣跳跃,摩擦生热,脸上都有些发热。 将孩子们送到路未方面前,余乐就迫不及待地去了坡面障碍技巧的训练场。 这三个月的闭馆,赛道上替换了一些训练道具,为了符合现在国际赛场的难度,有两座平桥分别被炮台桥和“墙”替换,在弧形桥的滑出一侧,添加了一个很长的长桥,用于训练“梦幻联动”。 余乐为世界自由式滑雪打开了新的格局,华国怎么能不跟上。 事实上,在余乐冬奥赛场上那梦幻一滑之后,各国训练队都开始重视起了“梦幻联动”和“柔韧性”这两个训练,据说国际雪联对新赛季提出要求,希望更多加入“梦幻联动”的特色道具。 余乐坐上传送带到了坡顶,也没有逞强,先找雪感。 脚感合适了看见什么滑什么,能做什么技巧就做什么,渐渐感觉回归,上了跳台轻松一个两周的翻腾落地。 当双脚稳稳立于雪坡上的时候,兴奋的战栗感传遍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被点燃了似的。 就是这种感觉,追逐着速度,与风嬉戏,长出飞翔的翅膀,感受极致的快乐。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滑雪呢。 “乐哥好棒!!” “乐哥帅呆了!!” “咻——咻——” 一群像海豹似的把自己挂在护栏上的小队员们,探出圆鼓鼓的脑袋,“啪啪啪”的鼓掌。 余乐身体倾斜,雪板铲出一片飞雪,在众人面前顿停。 就只是这最简单的动作,就换来了孩子们的尖叫。 余乐失笑,看向路未方:“没训练啊?” 路未方说:“让他们看看你们训练,偶像的作用是无穷的。” 余乐摸摸鼻子,耳边听见滑雪声,急忙指向那边:“U型池!” 众人随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正看见白一鸣在U型池上的第一个折返。 飞跃翻腾,巍峨的U型池像是傲立于世的巨峰,白一鸣轻盈的身姿如那蹁跹的蝴蝶,在山谷间舞出妙曼的舞姿。 “嗷嗷嗷嗷!” “白哥威武!!” “白一鸣好帅啊啊啊啊~” 新一轮的彩虹屁开始,余乐悄悄松了一口气,幸好有白一鸣分担,不然他都要怀疑自己会不会被捧杀了。 小孩儿们简直热情的过分。 路未方看着时间差不多,拍了拍手:“好了,咱们队里世界级的两位运动员训练的水平你们也看见了,激不激动,想不想滑!!” “想!!” “那么接下来,就到你们自己努力的时候。 余乐两天时间学会滑雪,五天就能完成基础跳台动作。 柴总说是五天时间,我帮你们争取到十天时间,这期间达到中级滑雪标准,起步、停止、转向、正反滑,以及最后最终的及格标准是能够完成倒滑的跳台落地……” 余乐听到这里,点了一下头。 十天完成这个标准,也不算为难人,运动员的身体素质好,控制力强,学新技术肯定比普通人快,如果说十天还做不到,也就说明确实不是吃这口饭的人。 余乐没再关注小队员们的训练,转身上了传送带,继续自己的恢复训练。 他去学习障碍追逐是特殊任务,余乐将其定义为“偷师”和“审核”,他必须把自己站在教练员的角度,去观察奥尔顿的训练指导,起到查错补漏,总结拷贝的作用。 所以不用考虑比赛。 未来四年,他的训练重点还是在坡面障碍技巧和大跳台。马上奥尔顿就要进队带训,自己必须争取时间找回状态。 接下来几天,所有人都按照这天这般分开训练,各自为战。 十天过去,最后的日期来临,一直关注选训队结果的余乐,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这次柴总招来的小队员都很棒,没有一个人掉队。 20个孩子全部在十天掌握了基本的滑雪技巧,尤其一个从南方过来的16岁小姑娘,平衡能力和控制力都非常强,让余乐想到了袁珂小妹妹。 合训的日子终于来了。 时间已经到了五月初。 正好是老队员归队的日子。 在队里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柴明手臂一挥,带着所有障碍追逐队的队员,出发了。 晶洋滑雪馆没有障碍追逐的训练赛道,再说其他队员也要上雪,这个季节训练,只能去京城滑雪场,要不就得飞南非。 南非再是非洲消费也不低,而且去年闹的事儿挺大,柴明轻易不会答应再往那边走,所以选训队的训练场,最终就定在了京城滑雪场。 京城滑雪场整个儿黑科技,整个场馆下面都是制冷器,地板还能够活动,只需要三天时间就可以把坡面障碍技巧和空中技巧的训练赛道变成障碍追逐赛道。 柴明提前联系过,所以他们一过去,第二天就可以训练。 进雪场的时候,余乐陪着路未方,去帮小队员们领衣服。冬季项目的装备一套死贵,不能随便发放,所以就像余乐当年过来的时候一样,租用雪场的滑雪服就够了。 人多报型号,七嘴八舌,工作人员垮着张脸,就算余乐在面前都没用。 余乐歪头问路未方:“这是又要让人家闭馆了?” 路未方点头:“白天我们,晚上对外,就因为你,国内能滑雪的地方都改扩建了不少坡面障碍技巧的雪道,尤其开公园滑雪兴趣班的,生意据说好到爆。” 余乐点头明白了。 现在去哪里都是自负盈亏,就连这栋国家修建的室内滑雪馆,也是自己赚钱自己发工资。 人正赚钱的时候,你国家队带着人来搞培训,关键还不能拒绝,换谁高兴。 垮脸都说明我们还有基本的礼貌!! 余乐心虚,脸上笑的更甜,离开的时候问路未方:“要不晚上我过来转转?” “?” “做个免费的宣传,晚上的人能多点就多点。” “……不用吧。” “又不是只呆一两天,长期合作的关系,你好我好大家好。” “……”路未方意动,“我和柴总聊聊,你这也太辛苦了。” “不辛苦的,晚上过来又不是训练。” 路未方拍拍余乐,想想又一把搂住他肩膀狠狠抱了一下。 大家都把自己当成国家队的一员,但余乐是把这里当成了家,他都知道,所以感动。 小队员们租衣服耽搁了不少时间,换完衣服进去,老队员们已经等了很久,脸上都是不耐烦。 奥尔顿和柴明在聊天,贺川和老队员们在一起,余乐过去的时候感觉到那种割裂性更明显了,这几天单独训练,他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这不是好事。 “集合。”路未方将小队员带到柴明面前,喊了一嗓子,老队员们懒洋洋地过来,叶玺落在最后,垮着的脸比游客中心的工作人员还长。 老队员们站在小队员身后,余乐和白一鸣站在队伍前排的最左边。 柴明背手一立,说:“从今天开始,训练方面就都交给奥尔顿教练,余乐你来当选训队的队长,帮奥尔顿教练带好这个队伍。” 余乐扬了一下眉,点头。 在他身后,叶玺不太高兴地抿了抿嘴角,但到底没有表现出来。余乐现在的成绩全世界都横着走,哪怕又跑来跨项障碍追逐,叶玺也不敢说自己就比余乐有资格当队长。 不过……他滑障碍追逐也有一年,能够在这个领域碾压余乐和白一鸣这两个世界冠军,感觉也不错。 想到这里,叶玺的嘴角又勾了起来。 奥尔顿教练和训练队语言不通,这段时间主要的工作还是恶补华语,尤其是一些技术动作和专业词汇的发音。 但话一多,肯定就不会说。 余乐这个队长说是帮外教带队伍,不如说是当个翻译。 而且能够得到外教的“第一口”资料,对于他的特殊任务也要好处。 奥尔顿吭哧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让队员们在场外热身。 热身的训练安排大部分和华国的一样,但也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他就把四个人分成一组,无论跑步、蹲跳还是姿势练习,都按照障碍技巧的比赛要求,熟悉身边同时存在的人数。 用奥尔顿的说法,队伍里的人员会根据情况变化,每次变动都有其自己的标准,但这个标准是什么,余乐不知道,但他会留意观察。 他和白一鸣被分开,同队伍里的有一名老队员还两名小队员。 老队员叫董维,个子有一米八多,左侧鼻翼上有颗肉质,是叶玺的铁哥们儿。 去年叶玺在南非遭遇绑架后,董维有一段时间很感激余乐,双方有一个很礼貌,甚至算得上是亲切的“蜜月期”。但后来余乐忙着冬奥会,全世界训练打比赛,关系又疏远了。 前段时间余乐和他们在一起进行恢复训练的时候,和董维说过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五句。 人心是距离,距离也是人心啊。 董维和余乐分在一起,笑了一下,就将目光移开到了一旁。 老奥让他们四个一组分开站好,进行分解动作的训练,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没有喊下一个动作就不能变化。 同时表示队员们必须熟记这些单词,他只会用英文口令。 余乐帮着大声翻译了,然后站在自己小队里,跟着一起学。 整个过程很枯燥,也有点难熬。 比如有些口令被喊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是并膝弯腰蹲在地上,将近三十个人,老奥要挨个上前纠正动作,可能这一等就是五六分钟。 东倒西歪,越到后面动作变形越是严重。 余乐毕竟不是练这个的,肌肉群不同,所以到了后面身体也颤的厉害。 身边的董维像个雕像,姿态自然稳定,和其他老队员从容对视之后,转头看了余乐一眼,眼神里难免有点骄傲。 就像叶玺对余乐和白一鸣的看法那样,整个障碍追逐的老队都对余乐他们没有什么意见,最多就是玩不到一起去,该有的尊敬还是有的。 然而看见外面风光的奥运冠军,不如自己的时候,那该死的优越感必须出现啊。 董维做的是越发的好。 余乐身体微微地颤抖,头顶有薄汗冒出来。 另外两个小队员的动作已经完全走形了。 老奥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小队。 他跳过董维,看了一会儿余乐,也跳了过去,将注意力放在了两个孩子身上,帮助他们固定姿势,同时拍了拍他们身上的几个位置,意思是要注意在这里发力。 老奥说完就离开了,这让董维有点不满,鼻翼上的痣跳了跳,不明白为什么老奥没说余乐,明明抖的那么厉害。 但在他们后面两排的叶玺却看的清清楚楚。 余乐和白一鸣都在他前面,老奥不但没管余乐,也没有管同样抖的厉害的白一鸣。 不是他不管,而是不用管。 无论余乐还是白一鸣,哪怕双腿像筛糠似的,动作也没有半分的变形。又或者说,他们正是为了维持动作的标准,才会那么辛苦。 优秀的运动员永远都知道,不能在基础上偷懒,就像嵌入了身体里的DNA,可能只是小小一点的坏习惯,就会让整个身体崩盘,亦或者……强大无数倍! 叶玺敛下眸子,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体上,继而……又往下矮了些许。 他在学习余乐和白一鸣的训练态度。 障碍追逐是他的主项,他很害怕这两个人,但更不想输。 接下来三天的时间,都没有滑雪。 老奥一开始是让他们在陆地上穿鞋做动作,然后就穿着滑雪板到雪地上做动作。 真真的从基础开始,掰碎了重新熔炼一次。 别说从零开始的小队员,就连老队员的身上陆陆续续的也被检查出了一些惯性错误。 不过在所有老队员里,有两个人没有被老奥抓过毛病,一个叶玺一个董维。 他们本来基础就好,又会调整自己的问题,每天看见身边的余乐一次次的被老奥开口指正,董维的脸上的笑容是越发的灿烂。 在余乐面前说话都大声了。 “余乐,你今天好像适应了不少啊,之前看着特别勉强,这是你的肌肉群被练出了吧?对你的主项会不会有影响?” 董·茶艺大师·维开口,满脸的担忧。 余乐听出董维的阴阳怪气,却不在乎。 他这些天晚饭之后都会来滑雪场,一边是为了和游客合影做免费宣传,一边是让自己保持状态,虽然累了一点,但主项的水平并没有因此被落下。 甚至因为这些天基础动作的训练,他的稳定性还有所提升。 不同项目的训练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强化身体,余乐对自己有信心。 董维“呵”的笑了一嗓子,按的手指关节咔咔作响:“今天要开始滑了,可算能动起来,这几天练的骨头都锈死了。” 余乐微笑,跟在董维身后上了传送带。 三天枯燥的基础训练点燃了所有人的滑雪热情,抱着雪板的小孩儿们说说笑笑,像过年似的笑。 余乐在第二节 到第三传送带的中间,被老奥叫住。他指了指看台的位置,对余乐说:“你分组让他们下来,我在这里看。” “好的。”余乐点头。 到了山顶,小麻雀们没有看见教练,叫的更欢快。 余乐大声:“都别说话了,找到自己的小队,分组出发。” 孩子们迅速穿花似的找到自己的队伍,行动上很快,但还有“嗡嗡”的说话声传出来。 余乐是个好脾气的队长,孩子们喜欢他尊敬他,但就是不怕他,很清楚说几句话也不会被骂。 余乐确实有点儿管不住,也不想因为这点儿小事去管。 但董维看了他一眼,醒了醒嗓子放声吼道:“谁还在说话呢?没听见不让说话呢?这是训练场不是宿舍,不想训练的自己买票回家!!” 不得不说,这样声色俱厉的叱责,确实很有震慑力。 声音瞬间消失,安静甚至能够听见冷风挤出风口的声音。 董维却眉眼飞扬,嘚瑟地看了余乐一眼,继而大声说道:“周安,你们小组先走,注意动作,老奥在上面看着,带好队伍哈。” “周安”很给董维面子地笑:“好嘞,都跟我站好了,听我口令,数到一就出发。” 董维又点了几个老队员的名字,安排好了顺序,叫到王云龙的时候,王云龙看了余乐一眼,见余乐没说话,也就没有反对。 把这些都安排利索了,董维看着余乐笑:“咱们最后啊?” 余乐也笑,点头:“麻烦你了。” 董维摆手:“客气什么,你就是脾气太好,队伍不管能行吗?以后这种事尽管叫我。” “好。”余乐应着。 董维成功越权,代替队长颐气指使的感觉很上头,爽的昂首挺胸,好像身高长到了两米八。 一旁的余乐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平静地站在他身后,在有限的空间里又练了练分解后的滑雪动作。 为了给老奥充足的指导时间,每一组的时间间隔都很长,余乐就抓紧时间训练,董维就就全程盯着老奥,那边儿一空了这边儿就放人下去,简直就是“最强打工仔”。 余乐不用管事,很满意。 第235章 等了挺久, 终于轮到最后一组,也就是余乐这一组。 董维站在出发点上,还在问余乐:“你喊我喊?” 余乐还在调整动作, 脑袋里都是自己在滑行状态下,应该怎么保证姿势,随口回道:“你喊吧。” 董维高兴的胸口都挺了几分, 放声喊道:“那我数到一出发,大家都注意着点距离。” 障碍追逐的重点在于“滑雪”、“障碍”和“追逐”。 四人一组, 可以营造出很好的追逐感。 新队伍训练,“障碍”暂时没有安放。 余乐前面就是一马平川的滑雪道, 除了赛道基础的“S”弯,这次的训练毫无疑问只有一个核心。 ……保持标准动作的滑雪。 从刚刚起, 余乐就一直在思考,自己怎么能够做的足够标准。 董维喊道“1”的时候,便当先滑了出去,一转眼就冲到了最前面。 余乐甚至不是第二个,他落在第三, 滑的不快不慢,身体保持住最标准的滑雪姿势。这是一个有点像速度滑冰一样的姿势, 身体压得比较低,和余乐滑坡面障碍技巧的自由性天差地别, 他一直不能很好的适应。 但他愿意去努力,因为这是这个项目的要求, 缩小身体降低风阻,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梭的形状, 向前冲刺…… “唰——!” 连成了片的滑雪声在耳边响起, 余乐在这个过程里落到了最后。 队里的两个小孩儿忍不住追着董维冲击速度, 只有余乐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姿态训练。 一转眼,董维到了第一个回转区。 也是这次训练的终点。 他停下后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浮现得意的神采,等到余乐滑过来后,说:“你怎么滑这么慢,还没两个小孩快。” 余乐说:“今天训练的重点不是速度,是姿势,快慢没关系。” “那也不能这么慢。”董维没有听进去,但想了想还是对两个小孩说,“你们别跟着我,我是老队员了,怎么滑我知道,你们刚刚动作做对了吗?” 小队员眨巴着眼睛,没说话。 董维“呵”的一笑,突然就明白自己在这个队伍里的意义,原来是要给三个“新人”做示范啊!一想着这三个人里还有余乐,他爽的灵魂都要出窍! 余乐没理会董维在高兴什么,隔行如隔山说的没错,陆地训练就觉得不爽快,到了雪上感觉更不好。 他需要找白一鸣谈谈,了解当初他兼项坡面障碍技巧的时候,是怎么解决项目冲撞的矛盾。 余乐还在思考训练问题,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来到了奥尔顿面前。 因为专心,没有注意到老奥看董维的目光奇怪,欲言又止的,说道:“你滑的太快了,我没有看清楚,等我看过录像再说。” 董维的外语很差,等着余乐翻译,余乐告诉他:“你滑的很快,教练要借用设备才能给你更准确的点评。” 董维眉飞色舞,将这当成了表扬。 奥尔顿又对余乐说:“你做的很好,但你还需要努力,你必须要把这个姿势当成习惯性的姿势,我能够感觉到你并没有适应它。” 余乐点头,继而说道:“这毕竟是我的兼项,我需要花费更多的心力才能做好,以后会更注意。”说完,他顿了一下,“刚刚的队伍安排都是董维做的,您觉得还可以吗?” 奥尔顿点头:“非常不错。” 董维听见余乐提到自己的名字,歪着身子问他:“什么?” 余乐说:“老奥夸你刚刚的安排很好,以后队伍出发的顺序和时间,就都交给你了。”余乐利落地甩掉了“包袱”。 董维一听,头发都要支楞起来,高兴的眼睛瓦亮:“没问题!我肯定做好。” 说完后,还眉开眼笑地看着余乐:“谢谢你啊。” 余乐:“……” 余乐:“客气什么,我也谢谢你,练这个兼项我确实有点头大,你能帮我忙就太好了。” 董维拍着胸口:“哈哈哈,我能理解,能理解,所以有什么事尽管叫我,你好好适应就行。” “嗯。”余乐笑。 两个小队员看看余乐,又看看董维,最后看向董维的目光里出现了同情。 他们都能看出来,乐哥把重心放在训练上才是正确的,这个董维……算了,他或许也是因为喜欢乐哥,希望乐哥能够练出成绩,才牺牲自己的训练时间,去帮乐哥看着训练队吧。 果然,就像网上传的那样,国家队因为乐哥的出现,团结一致,上下齐心了呢~~ …… 这天上雪,算是一个阶段性的训练结束,所有新队员都算是进入了障碍追逐的门槛。 一天的训练结束,余乐吃过晚饭去滑雪馆的时候,正好和出门的路未方碰上。 路未方看余乐和白一鸣都背着滑雪板,有点惊讶:“天天都去啊?” 余乐说:“嗯。” “不至于,去两天就行了呗,在屋里好好休息啊。” “放不下主项,过去的时候顺便练练。” 路未方欣慰地笑:“行吧,注意身体,尤其是晚上的理疗不要偷懒,你知道这很重要。” 余乐应声,见路未方要走,好奇:“路教这是去哪儿。” 路未方说到了阶段性训练结束的总结会,说到这里,想到什么,问:“对了,你和小白跟训这几天有什么感觉?” 余乐摇头:“目前来看,教练挺用心的,您也知道,基础训练就是那些东西,因人施教才是教练的差别。” 路未方认可:“可惜我们连基础的东西都欠缺,就辛苦你们了。” “别,没什么辛苦的,接触更多的东西,对我们自己也是一种提升,您快去忙您的吧,别迟到了。” 路未方摆手,赶过去的时候还是晚了一点。 这会议算不上正式,就在餐厅的包厢里,柴明、奥尔顿、贺川已经到了,他们面前是一个笔记本电脑,播的是今天训练的内容。 房间里很安静,大家都在认真地看,奥尔顿一边看还一边在本子上涂涂抹抹。路未方绕过去看了一眼,上面写满了眼花缭乱的数字,看不懂。 训练复盘了两次,奥尔顿拿出了一张新的四人分队表,递给身边的教练们看。 路未方看不明白,就知道原本的组合打的很散,余乐和白一鸣同组的人都换了,“您这是按照什么分的?” 奥尔顿说:“潜力和能力。” 老奥是把能力和潜力分开说的,但身边的三个教练却把这两个放在一起了。 贺川去看,自己队里带的优秀的队员,分在队伍里的也都是训练队里比较显眼的,在速度上都有优势。 柴明和路未方看,余乐和白一鸣分到的队伍里,都是特别认真的孩子,耐力不错,也很听话,尤其基础扎实。 两边人都在暗自点头,觉得自己属意的队员果然更为优秀。 老奥看看贺川。 嗯,都是使劲往前冲,有很强表现欲,最关键有着很难纠正的习惯性错误动作,不好教,不如看看能不能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就像余乐之余坡面障碍技巧。 不能一棍子打死嘛。 老奥再看看柴明和路未方。 余乐和白一鸣来滑障碍追逐的目的他多少能猜出一点,这也没什么,擅长技巧类的选手未必适合速度类。 但几天的训练下来,他很确定这两个队员的态度和身体素质非常的强,而且很清楚训练的重点在哪里,打好基础的运动员潜力较大。 而且这样优秀的运动员交给他,他心里是十分开心的。哪怕自己有可能在帮助华国培养运动员,可若是能够真的培养出几名优秀的运动员,在国际比赛上有所成就,对他的名气影响很大,未来也不愁高薪工作啦。 三个教练,一名助教,看着这份名单,竟然都能各自满足。 不得不说,不同的人,果然看待事情的角度不一样的。 …… 这边余乐和白一鸣已经上了雪。 京城滑雪场没有U型池,现在就连坡面障碍技巧的赛道都变成了障碍追逐,整个雪场里就剩下面积不大的新手游乐区,以及以滑雪公园为主题的坡面障碍技巧道具。 余乐就只能可怜兮兮的在这些零星的道具上做训练。 白一鸣陪着余乐一起玩。 他这次过来,并没有说自己决定归队,就好像真的只是陪余乐滑障碍追逐来着,态度模糊,余乐问他也不答。 白会长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这父子两人正在进行新一轮的拉锯战。 余乐现在想起来,白一鸣这一路表现出来的态度,与其说是他不喜欢滑雪,不如说所有的决定都是向他父亲宣战的理由。 白一鸣反抗的不是滑雪,仅仅是那掌控他的家庭。 “啊啊啊!!小白帅爆了!!” 白一鸣从平桥上跳下来的时候,围观的游客鼓掌尖叫,好些都是闻讯赶来的年轻女孩儿。 余乐回过神来,看向白一鸣,没错过对方蹙紧的眉心。 抱歉,让你这小帅哥“被迫营业”了。 这几天因为他们晚上在这里训练的原因,挽救了一点滑雪馆工作人员的“饭碗”,网上的热搜吸引了很多的游客来看他们训练,也有真的滑雪爱好者被这么一提醒,想起夏季来临,又到了滑雪的日子。 训练告一段落,配合着拍了几张合照,余乐和白一鸣坐在了座位上休息,余乐聊起了兼项应该怎么兼这个话题。 白一鸣听完,想了想说:“坡面障碍技巧和U型池的共同点是空中翻腾能力,在平衡控制上也相对一致,训练的时候我重点关注这两个部分,再之后这两个运动就没有什么差别了。” 余乐点头,正因为白一鸣的原因,让余乐知道这两个项目是可以兼项的。 “障碍追逐的话……”白一鸣想了想,“应该是下肢的力量锻炼吧。” 余乐扬眉。 白一鸣站起来,手按上自己的腰腹肌,然后移到臀部上,再一路下移到大腿,直至弯腰摸到小腿…… “啊啊啊啊啊啊!”女孩子们叫了起来。 刚刚想到什么的余乐:“?” 正想说话的白一鸣:“?” 星星眼的女孩子们像围着月亮的小星星们散落了一圈,因为余乐和白一鸣的配合她们都心满意足不再打扰,但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却一刻没停。 就在刚刚…… “啊啊啊!我要疯了!!小白刚刚是在给乐神跳舞吗?” “鼻,鼻血流下来了!!” “好撩好撩,救命,我要贫血了!!” “我就想知道,小白为什么给乐神跳舞!!!没人回答我吗!!” 余乐:“……” 白一鸣:“……” 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瞎说。 议论的声音太大,白一鸣都僵住了,然后就像块木头似的坐回到原处。 看同样一脸无语的余乐,醒了醒嗓子,干巴巴地说:“就是、就这几天这里有很明显的感觉,对于我们而言,下肢力量同样很重要。” 白一鸣说到后面才顺畅起来,找回思路:“而且障碍追逐的速度比我们习惯的速度快,一旦习惯掌握了这个速度……速度等同力量,也是变向地在增加我们主项能力。” 余乐听的很认真,这些他不是想不到,但还是需要和白一鸣谈一下,如果他们两个人的想法一致,那么进行障碍追逐的训练就不再是负担,反而是一种特殊训练。 就像山地自行车、平衡球、越野轮滑,甚至如冲浪那般,既提高了他们的身体素质,也缓解了他们主项训练的疲惫。 “不过平衡训练还是要继续。”白一鸣最后总结,余乐点头。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一下障碍追逐运动的核心,但因为他们本身就处在基础训练上,还没有看见老奥更多的东西,所以也没聊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两人将滑雪板装进袋子里,起身准备回去了。 还是很累的。 白天的训练不容易,又要见缝插针地训练主项相关技巧,这么熬了几天,余乐和白一鸣脸色都有点不好。 所以,当有女孩儿大胆地问:“乐神,小白你们明天晚上还会来吗?” 余乐没有被“名望绑架”,摆手回应:“休息两天,我们白天还有训练。” “那什么时候来啊?” “休息够了就来。”来还是要来的,也就晚上能进行主项训练,余乐不会让自己休息太久。 在大家不舍的再见声中,余乐和白一鸣离开了滑雪馆。 外面天已黑尽,月亮如银盘一般高挂在天空,空气已经有了丝丝的燥热,穿着短裤短袖走在夜风里,感觉极好。 余乐走的都打哈欠了。 “困死了,好希望斐老师今天有事。” 白一鸣残忍地打破他的美梦:“他不来也会叫别人来。” 余乐肩膀垮下来:“太认真不好,太认真遭人厌。” 白一鸣摇头笑。 回了房间,屁股还没坐热,斐清河果然就拎着他的理疗箱子走了进来。 余乐看的却是斐清河拎着箱子的手。 那手……真是绝了,按下的地方又准又狠,简直让人□□……怕死了。 斐清河温文尔雅,微笑问道:“谁,先来?” …… 第二天余乐浑身轻松的去训练,昨天的疲惫一笑而散。 对斐清河他真是又爱又恨。 晚上恨他,早上爱他。 到了滑雪馆,路未方拿出了新的分组名单,余乐拿到后,转手就给了董维。 董维眉开眼笑的就去忙乎去了。 路未方看看余乐,又看看董维,小声问:“要不下次我直接给他,看他挺喜欢做这些事的。” 谁知道余乐却摇头。 路未方:“?” 余乐说:“我到底是队长,就像你是教练,你拿到的东西给我,我再给他。” 路未方扬眉:“没想到你这小子有点黑,让他帮你打下手呢?” 余乐认真:“你不能乱说,这是秩序,不能乱。” 路未方明白,看了一眼“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董维,还是觉得这小子的脑子不太好用。无论什么时候,运动员的重点都是比赛成绩,在训练队里管人是最没意思的,遭人记恨自己成绩还耽搁了,何必呢。 转身,路未方去找柴明把这件事聊了一下。 毕竟是教练员,即便难免有所偏爱,也要尽量做到一视同仁,董维这种“自废武功”的行为他觉得不合适。 “……要不以后这事儿我来做吧,反正也没什么事,让他们好好训练。” “行吧。”柴明点头。 路未方得了回应,去找上董维,说:“你好好训练吧,把名单给我,我来分。” 董维愣了一下,继而脸上一片涨红,又怨又怒地看了路未方一眼。 路未方:“……”妈的一颗好心喂狗了!! 路未方心里不痛快,但也没有放任队员走弯路的意思,让余乐担任队长本身也不是为了让他干零碎的事儿,这个身份有助于他和奥尔顿更直接的交流,获得最为准确一手的训练技巧。 是董维为了揽权把事情复杂化了,除了给奥尔顿提供了便利,对谁都没好处。 如今路未方拿过名单,三两下完成了剩下的分组,就让他们上山去了。 董维在同伴身边,阴阳怪气地说了句:“跟特么护儿子似的,谁稀罕干你那破活儿。” 同伴劝了两句,董维却心里更气:“不是我说,这是障碍追逐队吧?选队长也该从我们队里选出来,余乐能懂什么?” 同伴没说话,董维明显气的失了理智,要说队里大家都服气的人,也就只有余乐了。 他来当选训队的队长其实没什么毛病……怪就怪余乐这人不管事,有人偏要他管,有人又想抢过来管。 一点小权利斗成这样,也是无聊。 同伴上了山离董维远了一点,董维心里不痛快,直到发现自己这个队伍里都是滑的快的,而余乐分到的队伍里都是滑的慢的,顿时又高兴了。 所以自己这是分到了尖子班,快班了吧? 余乐他竟然在慢班,哈哈哈哈! 余乐队伍里只有他一个老队员,剩下三个都是小队员,还都是女孩儿。 被路未方提过的,天赋不低于袁珂的南方小姑娘吴琳就在他这一组。 能和余乐分一组,小姑娘们都很高兴,吴琳还说:“哥,我们跟着你滑,你别太快。” 余乐笑:“大家现在水平一样,你们还是新学滑雪,进步速度比我快,互相学习。” “你要是学习我,我是不是你老师了?” “四人行必有我师。”余乐打了个太极,笑。 这样一来,快慢班进行了分组后,老奥就让快班去进行转弯的训练,慢班继续练姿势。 叶玺自然也在快班,他能力还是有,动作上有点小毛病不碍事,所以只是练习姿势确实耽误他时间,去练转弯的时候老奥跟着他们走,盯着他们练,其他老队员特别有优越感。 董维“扬眉吐气”,又找到叶玺叨叨:“以前不还说要赢了余乐他们才能成为正式队员吗?后来这事儿不了了之。所以说不是别的项目有优势,滑什么都行,是吧。” 叶玺没说话,只是眺望高处,目光在余乐、白一鸣和王云龙的身上扫过,又看了一眼在余乐身边像个百灵鸟一样兴奋的吴琳,手指蜷了蜷。 他……比董维看的深,能够看出这个分组的意义在哪里。 现在还远远没到分胜负的时候。 他们能够在这里,不是他们多好,而是他们多练了一年,甚至……还要算上在高山滑雪那些年的训练。 “好好练吧,这次真会淘汰的。”叶玺提醒了一句。 董维耸肩:“反正轮不到我,王云龙估计会第一个走。” 余乐这个时候终于摆脱“百琳鸟”,来到了王云龙身边,说:“不要急,把心态放平衡,什么运动都是基础最重要。” “我和雅克联系过,他说老奥在他们那里一直带新队员训练,是一个很擅长基础教学的教练,这样的教练其实对于我们而言更难得。” “你从足球队转项过来,贺川带的队伍是高山滑雪的老成员,有很多基础上的东西肯定是跳过了,这也是你为什么不出成绩的原因。” “抓住这次机会,把自己当个新人,回炉重造,破而后立。” 王云龙听完,毫不迟疑地点头,“乐哥,我都听你的,一定抓好这次机会!!” 余乐笑着,一转头,就看见了叶玺仰头看过来。 距离隔的有点远,并不十分确定,但余乐就是知道,叶玺在看自己。 “是你存在感太强。”白一鸣看的明白。 “不管他,我们把技术学完就走。”余乐不在意。 “学完,就走?”白一鸣诧异。 “不然呢,还打比赛啊?”余乐摆手,“我也要有那精力。” “学完就走?”白一鸣再次重复。 余乐再次点头:“嗯呐,不然还打比赛?” 白一鸣深深的,深深的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有种预感……” “嗯。” “你不会如意。” 余乐炸毛:“你别诅咒我!!” 第236章 选训的队伍被分成两组之后, 训练环境也随之稳定了下来。 喜欢往前冲,就继续锐意进取。 都喜欢稳扎稳打的在一起,能保持一致节奏, 更能创造出了让人舒服的环境。 一共二十九名选训队员,余乐这边也就十一个人,是少数, 越小的孩子,越不够稳。 他们留在坡顶继续练基础动作, 等着“快班”的十八名队员的左右回转都练习差不多的时候,余乐他们才第一次进入都向右回转的技巧训练。 “快班”毕竟拉的快, 这两天老奥大多数时间都在那边,当他终于对着“慢班”队员招手的时候, 队伍里难免有些浮躁的情绪。 “可算想起我们了。” “落后这么多,咱们是不是太慢了?” “其实也不是跟不上……要不还是加快点儿速度吧?” 这样小声的议论虽然时不时就出现,大家也只是嘴上说说,几乎所有人说完后都看向了余乐和白一鸣。 这么强的两个人,都还保持着和他们一样的速度, 这就是一颗“定心丸”。 不动摇,绝对不动摇!! 浮起来的情绪重新落下, 大家跟在余乐和白一鸣身后,徐徐滑到了奥尔顿面前。 奥尔顿说:“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吗?” 这句话很有意思。 如果身边的这些孩子们擅长英语, 就会发现奥尔顿的语气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更偏向请示。 他“请示”的目标自然是余乐和白一鸣。 余乐并没有因此骄傲, 或者生出其他任何情绪,反而更加谦逊地问道:“您觉得呢?” 奥尔顿点头:“很不错, 标准到我无话可说, 在你们的带领下, 这些孩子们打下了很不错的基础。” 余乐笑:“那么就按照您的训练安排继续,接下来我们应该练什么?” “当然是回转,重点还是要放在上半身的稳定上,慢慢来。” “好的。” 接下来,“快班”和“慢班”依旧不同步。 一天两天三天,“慢班”的右回转训练才结束,“快班”的波浪赛段已经练完。 四天五天六天,“慢班”的左回转训练终于结束,“快班”的雪丘赛段不但结束,甚至已经回到了出发点,很快他们就可以滑整条赛道,进行速度训练。 这天,重新回到坡顶的“快班”,低头就看见在波浪赛段训练的“慢班”,董维得意地对叶玺说道:“他们也太慢了,这要练到何年何月,幸好分了两个班,让我反反复复去练这些东西我得吐了。” 叶玺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地望着余乐的背影。 董维说:“不过我们现在已经练到这一步了,接下来不会要等着他们全部练完吧?” 叶玺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先这样吧,我有些想法需要证实。” “什么想法?” 叶玺抿了抿嘴角,模糊地说着:“那可是余乐和白一鸣……” “嗯,是他们怎么了?咱们说话能说全吗?” “再等等吧。”叶玺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看着董维淡淡说道,“还有试错时间,这是好事,我们维持自己节奏就好了。” “……”董维脑袋发胀,再问叶玺却不给他直白的答案。 正聊着,路未方拿着对讲机上来,对“快班”的队员说:“老奥让你们滑下去,给他们做个展示。” 董维声音提高:“什么,给谁做展示?余乐他们啊?” “……对。”路未方看着突然膨胀的董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智商不行还爱争强斗狠,愁啊。 “出发吧,谁先下去?”路未方收回目光,看了一圈,问道。 “我!” “我也可以。” “行了,随便滑,赶紧的吧。路教,是滑全程吧?等这一天等多久了。” “可不是,加上休假,体能恢复和分解训练,足足四个月没好好滑过了。” “快班”的优越感让他们充满了表现欲,一个接一个的从出发点出发,右回转左回转潇洒无比,波浪路上像一只只活泼的小兔子,从“慢班”的眼前飞掠而过。 老障碍追逐队的队员没的说,滑的很流畅,很放得开,像踩下油门的跑车,“唰唰唰”的转瞬间就到了赛道的尽头。 一口气滑完,董维放声咆哮:“爽啊!” 这些天可给他憋坏了。 “快班”的小队员在老队员的刺激下,也放开了速度,第一次试着从出发点一路滑下,回转,再回转,然后来到了波浪路。 接着,问题就出来了。 哎呀呀!!好快啊!!要减速!! 双腿夹紧一减速……哦豁!! 连续冲了两三个波峰就没了惯性,在峰顶一个停顿,我蹭我蹭卧槽!!竟然倒滑了回去!! 奥尔顿:“……” “……”叶玺抿嘴,继而大声提醒,“放开一点,障碍追逐70迈是常态,没有速度就没有力量。” 奥尔顿看了叶玺一眼,没说话。 下一个小队员听了叶玺的话,抿着嘴角一路撒丫子地滑了下来,竟然真没有在破浪路段前减速。 第一个波峰滑的那叫一个潇洒,就像长了翅膀飞过去了似的。 然而漂亮的弧线下去,第二个波峰却错过落在了身后,他直接落在谷底,再被惯性送上波峰…… “啊啊啊啊——” 一连串地惨叫,四肢乱舞地飞上半空,彻底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奥尔顿:“……” “……”叶玺嘴角抽搐,再次提醒,“放开一点不是全部放开,在可控的范围内尽量滑快一点。” 董维也急了,大声说:“你们都是新手,滑不好正常,自己找感觉啊,别乱来。” 然而“快班”的孩子们整体表现还是非常地差强人意。 胆量过大,或者过小是一回事儿,最致命的还是那必定变形的姿势。 当最后一个“快班”的小队员滑完,叶玺突然回头去看余乐。 那么目光中好像都是竞争,又好像都不是,深邃的闪烁着智慧,余乐瞬间就看懂了叶玺无法说出口的话语。 对叶玺微笑,继而转头看向身后的孩子们,说:“奥尔顿教练已经说过了,动作的标准是重点,你们滑下来的时候,不用太快,关键还是动作上的标准。” “这个我们没学过……” “没关系,尝试一下而已,保持姿势,找好落点,多一个下压的动作就好。” “嗯。” 小队员们到了坡顶出发,余乐、白一鸣和王云龙留在了后面。 吴琳当先出发,纤薄的身体压出最标准的线条,无论是平路滑行,还是左右回转,从后背看脊背都始终如一,不错! 到了波浪路段,她不得不降低了速度,但又很好地利用了双腿的力量,跳上一个个波峰,勉强滑过了整个波浪路段。 自然算不上好。 但是和“快班”那些小队员比,竟然也不算差。 要知道这些孩子可是提前训练了十来天,但在“慢班”面前,竟然没有明显优势。 这就……耐人寻味了。 旁观的教练员们都沉默着观察,迫不及待地看向下一个出发的队员。 后面再滑的小队员虽然没有吴琳好,但一个个的小脊背都弓的很漂亮,身体维持着最标准的姿势,哪怕扑倒在谷底,也没有让他们的动作散掉。 如果说,小队员们的表现还看不出差距,当余乐开始滑后,叶玺的脸色就变了。 余乐自然不害怕速度失控。 他的控雪技巧可是经过国际赛场的认证,可以说全世界,比他强的没有几个了。 因而余乐一出发,就放开了速度,轻轻松松的就滑到了波浪路段。 他的身体像张弓一样绷着,双腿就就仿佛那射出的弓箭,“嗡”声飞出,弓弦震颤,但弓却巍峨不动,扎实地积蓄出下一轮的力量。 标准的姿势,就像每次复盘总结的时候,贺川教练不断敲打在屏幕上,点出来的那些身影。 叶玺的脑海里响起贺川的声音:“看见了吗?看见人家的稳定性没有,我说过多少次了,控制好自己的身体,不要晃,不要晃,为什么你们就是听不进去?!” 叶玺突然的就有点窒息。 看着余乐从眼前这般滑过,看着白一鸣也是这般的从眼前滑过,过去的一幕幕在眼前重演,反反复复地告诉他,就是这样,就应该是这样。 但是,为什么呢? 他也一直在练啊,贺川教练也一直在强调基础动作的重要性,他每次滑到这里也会努力地将身体往下压,保证上半身的平稳。 这个部分,他足足地训练了一年,现在,甚至未来估计都要一直训练,才能够保持这个程度。 余乐和白一鸣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才练多久,为什么就可以达到他一年的程度,难道真是普通人和天才的差距? “啧,倒也像模像样。”董维在一旁酸唧唧地嘀咕了一句,“不过这运动又不是动作标准就一定能赢,最后还不是要看速度。” 说完,董维胸口挺直一点,“余乐滑坡面障碍技巧的时候,不也和其他人不一样,关键还是看你够不够厉害,输了比赛叫活该,赢了比赛叫特色,你说是不是。” 叶玺:“……” 沉吟几秒,说:“用成绩获得话语权,余乐那样的全世界有几个?” 董维不说话了。 全世界,还真就没几个。 余乐和白一鸣轻盈滑过后,“慢班”就剩下王云龙。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作为老队员的代表,王云龙重新练一遍基础,会不会更有效果,这是每一个人都想要知道的答案。 穿着紧身滑雪服的男人,猿背蜂腰,倒三角的身材将滑雪服绷出彪悍的线条,从山顶滑下来的模样就像一头下山的猛虎,呼啸而过的时候甚至有狂风卷起雪浪。 他过波浪路段的模样又不一样,依旧很强悍,每一次飞跃都极具有力量感,简直让人担心他脚下的道具能不能承担他的重量。 在其他人都被他凶猛的姿态吸引的时候,却有一小部人将目光放在他的背上。 平稳,顺滑,每次飞跃山峰,脊背的最高处都能在半空中划出圆润的线条,就像被看不见的模具固定着,具有最小的风阻。 王云龙作为老队员,身上也有着各种各样的小毛病,有些地方贺川看出来了,却始终找不到正确的法子纠正,有些甚至都看不出来。 王云龙是柴明在障碍追逐项目里安排的一张“底牌”,有着其独特的作用,但如果他不能晋级到更高的赛场,“底牌”就变成了“废牌”。 加上恢复性训练的时间,40天过去,王云龙在外教的指点下,好像没有变,又好像变了很多,原本艰涩的地方看不见了,这个波浪赛段的表现,当真是如丝般的顺滑啊~ 柴明问贺川:“看着怎么样?” 贺川沉默许久,然后说道:“我以后跟紧点儿,找不到队员的毛病,就是我教练的问题,我对不起他们。” 柴明动容,拍了拍贺川的后背:“从零开始,都不容易,这滋味我懂。” 两组滑完,在坡底集合,奥尔顿对这次“快班”的表现不满意,蓝色的眸子里透着几分忧郁,说:“回去后我会给你们每个人发一段你们自己的视频,对照一下,有什么想法的可以来找我。” 余乐翻译结束,叶玺第一时间开口:“能问问教练,能不能别再分成两个组,我觉得在一起训练挺好的。” 没等余乐说话,董维还有其他队员先不乐意。 “我觉得两个组挺好的啊,咱们都练了那么长时间了,没必要和新队员一起练吧?” “就是,我在雪丘道上的弱点很明显,现在特别想要去练那个部分。” “对,我主要还是速度的控制上,贺教都说我需要走出自己的舒适区,加上休假,我都四个月没好好滑过了。” “别合组了,我看之前那样就挺好。” 叶玺的眼皮薄,像刀锋一样流畅地划出,再在眼尾出往上一扬。他眸子的颜色很黑,但偏小,所以当他不笑不说话看着人的时候,眼神有种莫名的凶狠,像是孤冷的猎食者,冰冷机制。 说话声渐渐小了起来。 毫无疑问,他很不满大家的发言。 “还没看出来吗?”叶玺沉声说,“我们已经错过了很多细节上的东西,不要以为自己滑了一年有多了不起,还想继续错下去,你们尽管往前冲。” 叶玺说话向来这个调调儿,高傲的好像随时随地在教训别人,每个字都有棱有角,都是自负。 然而老队员们还真就吃这一套,没人说话了。 柴明眉梢一扬,眼底有了一些笑意。 余乐被叶玺看着,微笑向奥尔顿说了两队合并的希望。 奥尔顿有点意外:“分成两个队的原因是尝试更多的可能,并不是谁好谁更差,如果想要换组随时可以告诉我,当然维持原本的节奏也没有问题。” 然而当叶玺决定回去继续抓基础的时候,老队员们虽然不高兴,但还是跟着他走了。年幼的队员一看,谁还敢留在“快班”,全部乖乖回到了“慢班”。 奥尔顿扶额。 路未方嘀咕一句:“分了个寂寞。” 余乐被逗笑,去看叶玺。 叶玺的眼眸微微的眯着,环胸而立的姿势配上他微微扬高的下巴,透出一股子不可一世的气息。 他偏着身子,靠近余乐,小声地说:“我也不是傻子,想要偷偷超过我们,没那么容易。” 余乐:“……”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然后吧,本来都已经准备练速度的队伍,又跑回来练波浪,老奥一个人带29名运动员,说的口干舌燥,训练速度整个都慢了下来。 董维等人虽然还是很不喜欢基础训练,在叶玺的镇压下也只能不满的嘀咕嘀咕,在波浪这里足足卡了15天。 老奥原本就是带基础训练的,抓基础上的东西可以说是到了吹毛求疵的强迫症程度。 再加上无论是叶玺,还是余乐、白一鸣超高的配合度,老奥是越抓毛病越多,毛病越多他就越爽,越爽暴露出来的东西都越多。 就连叶玺都承认老奥拿出了太多他们以前忽略的细节,贺川教练和老奥比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柴明看见成果,连道了三个好。 “好好好。”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让这磨人的小妖精们,把这位外国来的教练,给掏空吧。 嘿嘿嘿~ …… 六月份的时候,滑雪馆的生意极好,迎来了营业旺季。 馆长搓着手和柴明聊了一下,表示地主家也没余粮了…… 柴明:“……” 当天晚上,柴明让余乐、白一鸣和叶玺晚饭后到会议室一趟。 到了地方,教练们早已经就坐,他们每人拿到了一个表格,一眼扫过,所有选训队员的名字都打印在表格上,同时还有“态度”、“理解力”、“体能”、“基础”等等。 路未方说:“打个分,五分满分,慎重一点,这关系到这些孩子们的去留。” 余乐表情凝重:“会的。” 是了,到底是选训,和谐只是表象,竞争无时无刻不在,每一天训练,每一次的滑行,都有不知道多少双的眼睛盯着,随后在这张纸上变成冰冰冷冷的数字。 余乐不想考虑人情,也不考虑哪些孩子更乖巧,只是按照他训练时候看见的真实情况落下分数,甚至显得有些冰冷无情。 他必须对每个人负责,对自由式滑雪队负责。 因而,在“态度”这一栏,障碍追逐的老队员,除了王云龙以外,包括叶玺在内的所有人,他都只给了“3分”。 一个勉勉强强的及格分。 “余乐?”叶玺看见了,面色剧变,满脸的不可置信。 余乐目光平静的与叶玺对视,“这个分数确实是我感受到的,没有针对任何人。” 叶玺火冲上头,声音放开:“你这还不是针对?我们态度有什么问题!?” 余乐敛眸,手臂用力,按紧了手里的纸。叶玺一把没扯过来,凶狠地呲牙,恨不得一口咬断余乐的脖子。 “怎么……”柴明正要开口,从会议桌上飞过的一道白光打断了他的话。 打着旋飞过的纸最后在叶玺的面前落下,在那已经打完分的表格上,还是除了王云龙以外,所有障碍追逐的老队员的“态度分”都是“0分”。 叶玺看的一阵窒息,浮现了血丝的眼睛瞪向白一鸣。 白一鸣一言不发的与叶玺对视,目光坚定没有丝毫挑衅,仿佛“0分”就是他打心眼儿里认定的分数。 理直气壮。 “啪!”叶玺把笔砸在桌子上。 “嗤拉”一声,凳子被他踹开。 他双手撑着桌子,看向余乐和白一鸣两人:“商量好的是吧?搞我们是吧?” 随后看向柴明:“这种考核我不认可。首先不认为我们态度有问题,再者运动员的重点是成绩,不应该有这些第三者的观感,如果你们坚持,大不了我们一起走……” “嗯!”贺川醒了嗓子,试图打断叶玺的话,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叶玺。”路未方开口,“动不动就拿集体退役当要挟,你们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们队里缺了你们就招不到人了? 就你们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干这种事,这是态度吗?这是什么肆意妄为,狂妄自大的态度?!” “想走就走,试试看今天谁还留你!” 叶玺的腮帮子绷出线条,一甩手当真走了。 “嘭”的一声,好大的关门声。 贺川痛苦地闭上眼,肩膀垮了下来。 会议室里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好半天,贺川说:“对不起,是我没带好他们,我会好好谈谈……” 柴明终于还是说话:“你要看看其他人的分吗?” 贺川一肚子的委屈凝固,眉心一点点蹙紧。 柴明说:“你队里的我只给了2分。” “咳!”路未方说,“我也是2分。” 还想说什么的贺川卡壳了,真正地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柴明沉声:“一年了,你带的队伍还没有融进来,是你的问题,还是他们的问题,你需要好好想想了。 老贺,你的队伍需要新鲜的血液,才能让他们懂得这不是玩笑,明白什么是竞争,什么是责任,国家队员是什么。 张口就要退队,就连最基本的归属感都没有,你还想要什么呢?” 这话就像指着贺川的鼻子在骂,你带出的队伍就是个“毒瘤”,有病,得割!! 贺川被训得几次开口想要说话,却都发不出来声音,最后那张老是弥勒佛似笑着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痛苦的表情。 眼眶也红了。 第237章 第二天上午, 叶玺他们没来,贺川也没来,王云龙倒是用微信给余乐发了个消息, 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昨夜里贺川回去后,把老队员叫过去开了个会,措辞严厉, 挨个点名地骂,然而这样的做法并没有起到作用, 老队员只是坚定认为自己被针对,并且表示这里不留爷自有爷去处……嗯, 酱汁,昨晚上算是不欢而散。 老队员对自由式滑雪对没归属感, 但贺川是真的喜欢这些老队员,所以今天上午又把所有人聚在一起,重新说教。 王云龙作为其中一员,也只能跟着。 面对这群“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老油条”们,柴明干脆不管不问, 上午的训练继续,并且宣布今天是第一阶段的最后一天训练, 明天将会进行阶段考核。 “这是你们的综合评分,总分20, 结合明天的考核成绩,总计100分, 末尾淘汰。” 每当到了这个时候,柴明都格外冷酷, 不是他不喜欢这些孩子, 但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勉强也只是耽搁时间。 孩子们紧张地全部缩了肩膀,看着自己手里的综合评分,脸色各有不同。 “我才14分,是不是没搞了?” “我还只有13分呢,这个分是怎么算出来的啊?” “明天就要考核了吗?我肯定会被淘汰吧。” “哥,你知道具体怎么考核吗?末尾淘汰几个人啊?” 余乐看了柴明一眼,得到对方的首肯后,回答这一双双期盼的眼睛:“你们有三次机会,用更快的速度尽可能去完成赛道。” “自己一个人,还是分组啊?” 余乐说:“分组,四个人一组,男女分开。” “是不是输了就会被淘汰,那要是和你们分在一组……” 余乐说:“我们会和老队员一起滑,起点不同当然不能作为标准。” “那还好……” “啊啊啊!还是好紧张!!” “我特别喜欢滑雪,不想走,嘤嘤嘤~” “有点儿自信啊!!” 孩子们虽然都有负面情绪,但很快又互相鼓励振作了起来,余乐松了一口,看向白一鸣。 “?”白一鸣扬眉。 “不知道贺教那边怎么样,咱们还是准备一下吧?”余乐小声。 白一鸣点头。 今天的训练,队员们在淘汰的危机感下,训练的都很认真,哪怕到了训练结束,也都想着多滑一次,再多滑一次就好。 拼搏和不服输的精神在孩子们身上出现,这才是一名运动员该有的气质。 真该让那些老队员来看看。 下午的训练结束,回到宿舍也没有看见老队员的身影,联系上王云龙才知道,所有人都被贺川禁足反省。 【贺教说明天考核,想留下的自己过去,想走的只要明天不去,就可以直接办理退役。】 余乐将这段话反复看了两遍,就放下了手机。 反正他是摸不准那些老队员的想法,换他是绝不会因为一点不合心意的安排,就拿自己的未来做要挟的傻缺想法。 这样的有恃无恐,能对的起谁? 父母的殷切期待,教练的循循善诱,自己青春、流的汗流的泪……谁都对不起! 这一晚上余乐睡得安生,一觉足足,早上起来还下楼出了个早操。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被淘汰,先不说他有特殊的任务,就单论成绩,他有自信不会比别人差。 这次的考核对他而言就是一次考试,对过去一段时间的总结,好与坏总要滑一次才知道。 吃过早饭,到了训练时间,余乐去的不早不晚,一路上都只有几个小队员在身边儿,没有看见叶玺他们,余乐还在心里叹了很大一口气。 结果,一进雪场,就看见以叶玺为主的七名老队员,早就已经换好了衣服在座位上坐了一排,耸眉耷眼的模样,就像一群被打瘸了腿的狗子,老实的不得了。 余乐:“……” 所以嘴巴上叫的再凶,真要让他们退役,却没一个人有那个决心了? 早知道今天,当初干什么去了。 把自己的脸打的啪啪作响,臊不臊的慌。 余乐不动声色地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不再多想老队员的事,趁着考核还没开始,就像每次比赛前那般,在脑子里过起了动作。 既然老队员们来了,他的对手就必然是这些穷途末路的老队员。 一年的差距,不好比。 如果可以风光地赢,谁想输啊。 人都到齐了,雪场的大门被柴明推开,后面跟着路未方、贺川和奥尔顿教练。 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本子,大佬们的气场十足,余乐感觉好像整个雪场都哆嗦了一下。 柴明显然早就知道老队员们的决定,对他们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惊讶,一路穿过座椅走到护栏前,站定。 “集合。” 柴明安排了半个小时的热身,又让他们去赛道上滑两次找感觉,在淘汰的压力下,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一转眼就到了考核的时间。 “小队员们先来吧,我念到名字的一组滑下来,你们有三次机会,珍惜最后的免费滑雪机会吧。” 柴明这么说完,孩子们的小脸刷白。 有人眼见着就开始哆嗦。 第一组孩子出发的时候,余乐站起来走到了护栏边上,手紧紧地抓着栏杆,看着从玉带似的雪道上滑下来的身影,看见他们有的撞在一起,有的在波浪赛段停下,直至他们滑下来,急忙看向柴明。 柴明没有察觉余乐的目光,只是喊着第二组出发。 吴琳在这个小组里,一马当先,一路滑下,每一个技巧都处理的可圈可点,爆发力和耐力在同期里都格外出色。 滑过终点的时候,就像一朵怒放的芍药花,浓丽耀眼,充满了朝气。 余乐紧张的情绪就这么消散了。 是了。 是金子总会发光 不会陷入碰撞的危机里,不会被落后的选手纠缠,从一开始,就会始终耀眼。 小队员先滑了一轮,休息的时候,老队员上。 老队员加上余乐和白一鸣一共有9个人,柴明干脆分成三个组,是342的一个分组。 “余乐、白一鸣还有叶玺,你们三个一组。”柴明做出了这样的安排。 被点到名字的三个人对视。 毫无疑问,叶玺是目前华国障碍追逐里最强的人,将余乐和白一鸣与他安排在一起,当然不是为了送菜,而是相信他们两人有不输给叶玺的实力。 叶玺没有表情,率先走了出去,倒是董维几人欲言又止,那股子戾气又因为这样的分组而浮现。 一路上去,大家都很安静,才被狠狠教训过一次,又面临可能真会被淘汰的危机,哪怕是明显不服气的董维,都没有了说道的心思。 到了山上,路未方已经等在这里,淡淡地撇了这些老队员们一眼,“按照分组的滑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董维和王云龙这组先上。 董维和王云龙分到了一组,叶玺被分走,他们组是四个人。 剩下一组是两个姑娘。 别看这两个姑娘,和叶玺他们一起训练久了,也是一点儿都不省心,只不过姑娘们聪明,从来不做冒尖儿挑衅的事,但和叶玺他们的配合度超高,大家是进退一致。 所以柴明打算这次选训结束进了新队员后,男女队就分开,女队的教练都已经定好了。 分神的功夫,路未方发了口令,挡板落下,四人如箭般的冲了出去。 老队员的比赛就不一样,精彩了许多。 你追我赶,弯道超越,赛场设计的障碍对他们而言不是阻碍,而是飞跃的道具,一路追风逐浪,冲向终点。 多少有点儿那意思了。 余乐看的过瘾,将目光收了回来,就听见路未方说:“王云龙这次没落后啊,你们看排第几下去的?所以说好的训练态度才是进步的关键,这次的选训没白参加。” 这话是明着打叶玺的脸。 叶玺都黑了一路的脸,更黑了。 路未方到底是教练,纵然有自己的喜好,也不能过于偏心,所以还是提醒了一句:“叶玺,好好滑,贺教最喜欢的就是你,你要给他争气。” 叶玺抿了抿嘴,没说话,但脸色好了一点。 接着路未方又看向余乐和白一鸣,眼底有了几分笑:“好了,到了验证成果的时候,都准备好了吗?别紧张。” 最后一句话纯属废话,冬奥会都闯过一圈的余乐和白一鸣能有什么紧张。 而且余乐的心态和叶玺明显是不一样的,他有柴爸爸发的“免死金牌”,估计整个队伍都换血一次他和白一鸣都不会走。 余乐也是真没把障碍追逐当成一个项目去练,换句话说,他没想过去参加比赛,除非需要验证自己学到的东西进行类似的考核,他的比赛重点还是放在坡面障碍技巧和大跳台上。 所以啊……紧张啥啊? 我们就是技术的搬运工,为了祖国的花骨朵而挥动勤劳的翅膀呀~~ 嗡嗡嗡!! 身后响起路未方的口令。 “预备。” 心思收敛,身体压下,做好出发的准备。 肌肉的力量开始持续的加强,余乐的身体就像是已经点燃的火、踩上油门的跑车,只等刹车一松! “出发!” “咔哒”一声,挡板落下。 冲了出去。 余乐的大脑高度集中,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便往前一跃,凶猛滑出。 出发台与雪面有30厘米的落差,冲出的瞬间就如同冲上跳台。 他出发的力量用的很强,跳的也很猛。 这是他的优势,他在跳台的平衡感极强,其他人担心跳远了可能影响自己的平衡,但余乐对自己的能力有非常清晰的认知,他的身体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跳跃,并且可以在这样倾斜光滑的雪面上站稳。 疾驰的身影,在冲上第一个波浪峰的时候,三人并成一条直线,不分先后。 这说明三个人的出发反应,爆发力几乎相同,余乐和白一鸣这两个从来不练反应速度的它项选手,竟然不输叶玺! 叶玺用视角的余光观察,在确认自己一开始没能拿到优势后,嘴角抿紧,开始加速,脚下连连蹬雪,身体左右轻微摇摆。 然而并不是只有他一人加速,余乐和白一鸣也几乎和他同时,一模一样地开始蹬雪。 三秒时间,已经滑出去了十多米远,还完成了一个基础的小波浪,叶玺竟然没有拿下优势!! 叶玺也顾不上再盯着这两个人,专注在不断的提速中。 五秒的时候,滑过五十米远,速度已然提到50迈,然而左右一看,余乐和白一鸣依旧半步不让,与他并行。 叶玺喉结滑动,因为和这两个人同组后生出的危机感,再次加剧。 不可能! 他不可能输给这两个换项的! 一定是赛道太简单了……对!是赛道简单!出发到现在,除了坡面有些微的起伏,根本没有任何像样的障碍,都是为了基础培训而铺设的赛道,根本体现不出他的水平。 这样一马平川的赛道,就是瞎子闭着眼睛也能往前滑!! 叶玺的目光落在前方,百米外的大回转区域。 就是那里,在那里一定可以甩开他们。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已经练了一年!不拉开两秒都是他输! 叶玺开始谋划在大回转区域甩开两人的时候,余乐也有这个打算。 都是滑雪的老手了,单纯的滑雪根本无法拉开双方的距离,只有到了障碍区,才能够通过技巧,体现差距。 大回转…… 去年第一次接触障碍追逐的时候,这个部分可是说是余乐速度上的“拦路虎”,那时候他可是连转弯都不会。 但现在不是了! 利智的全能赛让他第一次体会到心无旁骛滑障碍追逐的疯狂,让他明白了极限速度下与人追逐的乐趣。 无论是偶尔的玩乐,还是这段时间专业化的训练,他可是在这一块下了苦功! 不就是回转! 找到入弯的点,用身体的倾斜控制转弯的弧度,难吗? 一点都不难!! 余乐深吸一口气,就像每一次坡面技巧的比赛那样,找到自己需要做动作的点,然后…… 转!! 余乐比身边两人更快地进入了转弯节奏。 他的身体倾斜,滑雪板在雪面上滑出流畅的弧线,于内侧超越!! 余乐先转弯了! 在内侧! 更早地进入了弯道! 滑在前面!! 当一道身影带着轰鸣与光弧,从身后一跃而出的时候,叶玺的心脏都狠狠跳了一下。 从没有想到的角度,一个没有想到的人,这般出现在眼前,犹如一柄利刃从他的脖子上切了过去,锋利寒冷,后背一紧。 不是害怕。 就是吓了一跳。 被吓的这一下,对叶玺的影响有点大,他进入转弯慢了半拍,往外道滑出了几分。 速度自然也落后了一点。 胶着的局面,终于在这一刻发生了变化。 余乐第一。 叶玺第二。 白一鸣第三。 白一鸣在外道,本来也想切内道,但叶玺的失误影响了他,逼着他和叶玺一起在外道过了这个大回转。 又因为他本身就在外道的原因,在完成回转过后,更为靠近内道的叶玺挤到了他的前面。 白一鸣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叶玺,雪镜后面的双眼冷了几分。 比赛还在继续。 用于选训队训练的赛道设计的非常简单,从右回转出来后,没有任何的障碍,宽敞的坡面一览无遗,前面只有一个向左的回转。 也就是一个“S弯”。 必须要把名次抢回来!! 叶玺自然不会甘心输给余乐,他好歹也是去过洲际杯的选手,是华国目前这个项目的第一名! 输给一个才训练一个多月的人,哪怕是余乐,也不能忍! 叶玺为了超过余乐,身体向外倾斜。 他要破局! 要在下一个弯道上,超过余乐!! 叶玺狠狠地蹬了两次雪,腿部的肌肉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猛地冲了上去。 然而,还是不够。 左回转近在眼前。 余乐身子再次倾斜,依旧精准准确地紧贴内侧转弯。 来自于技巧项目的可怕控制力,让他完美精准地控制身体,没有给叶玺超越的机会,也没有给白一鸣机会。 但是,想要外道超越的叶玺,却给了白一鸣机会! 在他切出,离开的下一秒,白一鸣两步上前,挤占了原本叶玺的位置,与余乐一前一后,贴合内道滑了出去。 叶玺:“……” 转头一看,位置没了。 艹! 借着内道的优势,余乐和白一鸣都冲到了叶玺的前面,此时速度已经达到70。 风拍打在脸上,周围景物的流转速度让叶玺的脑子猛地清醒,突然就意识到,这是一场高水平的较量。 一场难得的,与他实力接近的赛场。 不能再大意!! 叶玺是国内障碍追逐第一人,队友实力不行都无法对他造成威胁,即便他清楚知道自己的实力在国际赛场上就是个“弟弟”,但国内赛场的无敌还是让他难免有些膨胀。 从一开始,他就只想碾压了余乐和白一鸣,让他们知道职业运动员的实力,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天才”两个字就可以超越! 狂妄了。 也自大了。 过于想要追赶对方的念头让他心乱,轻视的结果更是打乱了自己的节奏。 叶玺也是老队员了,在意识到问题之后,马上冷静了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的波浪路段,那里才是超越的好地方啊。 自己明明有更多的优势,波浪压高度的水平就连霍尔曼·卡罗尔都说不错,就算弯道被超越又怎么样,迟早能追回来。 拼命想要赶超的浮躁情绪下沉,一起下沉的还有叶玺的身体,他微控雪板,不但不再挤占优势路线,反而拉开的远了一点。 眼里,心里,就剩下前方的波浪坡面。 来吧,就让我用真正华国第一的技术水平碾压你们吧!! 余乐也在这一刻将身体又下压了几分。 目光同样落在那波浪赛段上。 障碍追逐是一个于极快速度下,进行精细微操的滑雪运动,虽然没有任何空中动作,甚至技术要求必须尽量减少空中飞行的时间,但对选手的平衡性和判断性都要求很高。 回转区域要求准确判断进弯的地点和角度,抢占最优路线。 波浪区域便要求选手提前判断起跳位置,下蹲用力,压下高度。 以及跳台、特殊赛道可能出现的雪丘等等,每一个障碍都有不同的技术要求,只要能够在某个部分处理的堪称完美,哪怕落后也能实现超越。 余乐自从大回转的技术掌握之后,最近一直将训练的重点放在波浪赛段。 老奥也说过,波浪赛段是障碍追逐里出现最多的障碍,是最容易实现超越的直线区域,可以说波浪滑的好,比赛就成功了一半。 不规则的波浪路段,在时速超过80、甚至可能达到100的时候,对运动员绝对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在比赛里,因为高速而失控,一头栽到谷底的选手比比皆是,因而在这个赛段哪怕世界一流的运动员,都会下意识地降速,平均过浪时速不会超过70。 换句话说……谁要是可以在70迈以上轻松过波浪,他的半只脚就已经站在了世界冠军的领奖台上! 说着容易做着难,余乐过波浪最多也就50。 这也正是一名新人和老手的差别。 余乐不是不想赢叶玺,但一年的差距很巨大,也不认为自己只靠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够超越对方。 目前可以排在第一名,依仗的不过就是叶玺的大意。 既然知道拦不下对方,波浪段一定会被超越,余乐干脆也不去想任何战术问题,摇晃拦人这种事,耽搁了自己的时间,还讨不了好。 何必呢。 余乐将注意力也专注在了动作上。 雪板稍微向上倾斜,这是第一个波浪的波峰,余乐在感觉身体往上冲的瞬间,身体往下蹲了一下,将即将冲击而起的力量往下压。 于是当他双板脱离波峰飞出去的时候,身体的抛物线压的很低,几乎紧贴坡面,冲上了第二个波峰。 在这里,标准的动作应该是继续压高度,预防速度太快,飞出太高耽误时间。 但一名优秀的运动员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余乐在落地的瞬间,意识到速度降下来很多,可是说是从70迈瞬间降低到50迈,这一脚“刹车”踩的太狠。 这一次,他不但没有压速度,反而在第二波峰即将飞出的时候,脚腕用力拨动了一下,施加了力量。 这个时候如果有高倍数的摄像机,就能够看见余乐的雪板颤动了一番,犹如他在坡面障碍技巧运动里的一个“打板头”动作,极度细微地操作之后,他顺利给了一脚“油”。 速度又快起来了! 而且精准完美地落在了第三个波峰的3/4高处。 一个标准的落点! 第三个波峰是一个“双子峰”,也是这个波浪路段最高的波峰。 很多小队员喜欢叫它“拦路峰”。 双子峰间隔2米,峰顶最高处平行,两峰连接处的谷底很浅,毕竟2米距离滑雪板都只能勉强装进去,如果设计成深谷,就成了“杀人坑”,极其危险。 浅谷是为了安全,双子峰的难度依旧保留了下来,这个部分要求在选手在这里,必须有足够的速度飞跃2米的距离,却又要压下绝对的高度,避免在第四波峰失误。 小队员大部分放不开速度,在这里不是冲不出两米,就是出现刮板的情况,所以老奥放慢速度,光是波浪部分他们就学了大半个月。 这些都难不住余乐。 余乐再是障碍追逐的新人,他也是一名滑雪老手,胆大心细,过波浪的速度能够轻松维持在50以上,就这速度比起障碍追逐的老队员也不差了。 只是不如叶玺而已。 不过今天他的状态不错,前面两个波峰的一压一弹都处理的很好,在第三个波峰速度重新回到55迈以上,积蓄出的速度化为力量,带着他轻易飞过了双子峰。 腾空的时间,余乐思维流转,判断此刻速度与力量,判断落地的位置,判断接下来应该用的动作。 坡面障碍技巧的极速思维让余乐这一刻如虎添翼,转瞬之间,就有了下一步的安排。 落地,往下轻蹲。 下压的同时,冲上第四个波峰。 飞出! 速度极快,但高度极低,像是贴着地面飞行的箭,撞破冰冷的空气,冲向目标! 看着余乐完成波浪段,叶玺心里“咯噔”了一下。 好快!! 他已经静下心,专注在技巧上,自觉做的也不差,每一个细节的处理也是可圈可点,高度压的好,空中平稳性也不错,他该有的实力都发挥了出来。 然而……他竟!然!还!落!后!? 这不科学啊!! 他表现的这么好,怎么可能还落后!? 他明明应该轻松超越余乐,将第一名拿回来,并且保持优势到最后啊!! 白一鸣也有点错愕。 他到不是认为自己能够超过余乐,毕竟余乐的滑雪天赋之强,在技巧控制上那近乎变态的精细程度,滑好波浪路段再简单不过。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拉开距离。 是余乐太快。 也是他慢了。 看着超越自己的叶玺,又看一眼已经滑远的余乐,白一鸣抿紧了嘴角。 不该有的胜负心生出。 他对余乐很少有胜负心,但这种自己被落下,领悟力上明显不如对方的感觉很不好。 并不是一定要超越乐哥……只是希望不被落下。 刚刚滑完波浪段的白一鸣压下身子,眼神显得格外认真,追逐,追逐,追逐!! 第238章 滑雪场改建的障碍追逐赛道有很大的弊端。 就是短。 标准的障碍追逐赛场长度为800~1300米长, 是坡面障碍技巧的两倍,遍布各种回转、波浪、跳台障碍,难度是脚下余乐正滑的赛道十倍, 甚至二十倍。 在这又短又简单的赛道上滑行,后面的两个跳台对余乐而言根本没有难度,就这么轻松保持着领先, 最后飞跃一个两米台,一马当先冲过旗门。 他在缓坡前铲雪顿停, 紧随其后的叶玺将雪铲了他一身,余乐回头去看, 又被白一鸣铲飞的雪喷了一脸。 “呸……”这是报复吗?! “哥!你牛逼了!你第一啊!” “帅爆了!” “啪啪啪啪!” “乐哥,你赢啦!!” 小队员们兴奋地大喊大叫, 余乐转头去看叶玺。 叶玺明显不服气,冷着脸与他对视,眉心夹的很紧。 余乐无瑕关注叶玺的冷脸,对自己的胜利也没太大的感觉,反而看向白一鸣, 不太明白他怎么落后那么多,自己都完全停下来了, 他才滑到,时间差距绝对在一秒以上, 这样简单的赛道出现一秒的差距,肯定是哪里出现了失误。 余乐是来学技术的, 不仅要学到有用的技术,还要总结失误的地方, 最后才有可能找到一套适合华国人、自己的有用东西。 所以自己在波浪赛段的弹压控制需要记下来, 白一鸣失误的地方, 也需要记下。 无视叶玺冷的都要变成冰山的脸,余乐走到白一鸣面前,一边脱下雪板,一边看他。 白一鸣抿了抿嘴,说:“第一个波峰高度没有压好,第二个波峰有点轻微失衡,这些丢掉了能有半米,关键还是过双子峰的时候擦到板底,速度降低明显。” 优秀的运动员能准确复盘出问题的核心,这正是柴明找到余乐和白一鸣的原因。 年轻的小队员还无法委以重任,障碍追逐的老队员灵性不够,还不听调遣,如果有更多的选择,柴明也不会让这两个人来练新项目。 但他的选择没有错。 “余乐的滑雪天赋真的很高,这成长性绝了。”贺川看的唏嘘,“竟然能赢了叶玺。” 柴明有些意外地看他。 贺川苦笑:“我心疼这些孩子,但出不了成绩再心疼也没用,况且有了竞争,叶玺也能认真起来。叶玺的天赋不差,就是心思用不到正地方,是我耽搁了他。” 柴明沉默两秒,点头。 再转头,柴明期待地看向奥尔顿:“刚刚那一场,您怎么看?” 奥尔顿眼睛里都是星星:“不愧是世界冠军,判断力非常棒!” 柴明知道他说的是余乐,眼底也有了些笑:“他是一个非常擅长比赛的运动员,当他的压力越大的时候,你能够看见的优点就越多。” 奥尔顿get到柴明的深意,恍然好像明白余乐在赛场上怎么那么厉害。一个离开比赛就失踪的家伙,到了赛场上就强的吓人,雅克说起余乐的时候,满眼都装着“我的神”。 自己现在竟然在给这个家伙当教练。 莫名有点儿惶恐,怕自己的东西不够教啊。 这时叶玺滑到了队友面前,脸沉的能滴出水来,董维其实有点被余乐吓着,但还是安慰道:“那啥……赛道简单,还短,这成绩其实不做数。” 叶玺也想这么安慰自己,但余乐在回转和波浪区域都完成的极好,如果这个状态维持下去,就算到了真的赛道,自己就有信心一定能赢他吗? 转身,叶玺看向余乐:“再来一局?” 他不服气,再是天才,他好歹也练了一年,也是别人口里的天才,刚刚是他大意了。 但是柴明没给他机会。 第二轮分组,余乐和白一鸣被换到了四人组,四人组里表现出色的董维和王云龙换到了叶玺组里。 和不同的人滑,多滑几次,才能看出真实水平,柴明让队员们不断交错比赛,最终目标还是为了考核。 分到和余乐一个组的两名老队员,一个原来是高山滑雪运动员,另外一个是单板的障碍追逐运动员,两人在队伍里表现的不好不坏,永远赢不了叶玺,又能在王云龙身上找到优越感。 刚刚一场比赛,被王云龙超越,两个半只脚踩在淘汰边缘的家伙已经够忐忑了,一想着接下来还要被余乐碾压,整个人都不好了。 话说,这科学吗? 过去一年自己是练了个寂寞吗? 不会还要继续输吧? 结果很快出来。 叶玺的实力还是比董维、王云龙强,余乐和白一鸣争小组第一第二比的疯狂,那两个人只能在身后吃雪。 结果出来,所有人对自己的能力都有了一个明确的定位。 毫无疑问,学了一年,是真的不如人家只学了一个月的。 这下都不用教练开口,他们都找好了自己的位置,真要被淘汰了啊。 第三轮,柴明又把董维和王云龙将余乐他们安排在了一组,和期待的王云龙不同,董维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上驹对上驹,上驹对下驹,上驹对中驹,以前老是自诩队里除了叶玺自己就是“二哥”的董维,理所当然掉了排位。 滑不好,真有可能被淘汰! 退役也就是说说,真要被淘汰离队,谁愿意。 男人能说自己不行吗? 董维对余乐的恨意来的强烈又凶猛,明明前一秒还不算讨厌的人,在自己的“生死存亡”面前,统统变成了敌人。 所以第三轮出发之后,余乐在拐弯的地方,被董维拐了一下,脚下一晃,落在了后面。 障碍追逐是一个允许碰撞接触的比赛,但碰撞到什么程度叫做犯规,这一点需要裁判去判定。 在没有摄像机,仅凭肉眼去看的队内考核,董维有自信把这小手段变成合理的碰撞。 反正他不能输,输了就真走了。 余乐落在后面,手臂一路都有点隐隐作痛,但既然在比赛,就不能停下叫疼。他脚下联动奋起直追,连续两个漂亮的回转,成功在波浪路段追上了大部队。 只是白一鸣、王云龙和董维连成了一线,余乐只能试着找空处超,这又有点耽搁时间。 两个波峰转眼过去,第三个双子峰前,白一鸣第一个起跳,飞出的方向明显往董维那边偏了一点。 紧接着是王云龙,也于另外一侧,往中间飞。 这两人一人偏上一点,就夹的董维没了前路。 董维正要飞起,看见前方位置变小,下意识地就压了速度,雪板擦在了双子峰的第二个峰顶上,速度骤然一降。 余乐从身边飞跃而出,超过了董维。 董维:“……” “他们故意拦路!我被针对了!”董维滑下来,第一句话就是告状。 被指着的白一鸣翻了个白眼,滑到一旁。 王云龙老实人,认真解释:“我没有碰到他,考核而已,还不至于撞人,心思没那么黑暗,你咋不说你撞了乐哥呢?” 王云龙偷换概念,没提自己确实针对董维,谁叫他撞乐哥的动作被他看见了,一肚子坏水,坏东西!! 董维却又气又急:“你们两个人一起夹我,还不是针对我?谁说碰人才是违规!我和余乐正常接触,抢道难免!” 王云龙绷着嘴角:“我滑在你前面,怎么知道你在后面,你看,你承认你碰到乐哥了吧?” 董维气的嘴都在颤抖。 双方争吵,来龙去脉也就清楚了。 柴明站在坡下,确实看不见细节上的东西,但考虑到心态的变化和获胜的迫切度,董维确实有更大的可能下了黑手。 这样的小动作,在国际赛场上其实挺常见,为了冠军谁不拼命。 但是在队里对队友下黑手就很难看了。 董维是叶玺狼群里“咬人”最凶的一个,本来可以成为一员悍将,然而打“洲际杯”的时候,连1/8都进不去,也就别提和叶玺打配合。 柴明的“狼群饲养计划”算是废了九成。 他期待的比赛配合场面一直没出现过,在队里的考核却玩这么一手,柴明脸色不好地看向余乐。 余乐没说话,但还是抬手摸了一下手臂被撞的地方。 柴明明白了。 “下一组。”柴明拿着对讲机通知山上的人,不再理会董维的无理取闹。 就算不从固有的印象去看问题,白一鸣和王云龙的这一手配合也打的无错可挑,没有碰撞,没有压速,总不能说你们必须给后面的选手让道吧? 挡路本来就是障碍追逐赛场的技巧之一。 董维没有得到柴明的维护,气得胸口起伏,又期期艾艾地看向贺川。 贺川叹了一口,开口说的却是:“你该相信自己的实力,要不碰余乐那一下,你未必会输。” 但你碰了,就坐实了人品上有问题,胆子可真是大的包天,队里的“金疙瘩”都敢撞,该庆幸余乐没说话,他要是抱怨一句,所有人一拥而上,能把你撕吧了。 贺川这两天也算是想明白了,他确实没有带好这个队伍,是该到了整顿的时候。 考核结束,柴明和奥尔顿的小本本上也填满了分数,很快就发到了每个人的手里。 有人欢喜有人愁。 “教练,今天考核的满分是八十分吧?我为什么只有五十三分?” 柴明解释:“速度太慢,每次都在最后一个。” “柴总,我每次都在前面,也只有五十六分啊?” “动作全部都散了,这段时间白练。” “柴总,多少分能留下?” “回去等通知。” “就不能现在宣布吗?凌迟太残忍了。” “……小路,统计一下。” 最后,选训队员被淘汰了九个人,名字被念出来的时候,余乐在心里核对一番,和他的感觉差不多,要不确实能力不行,要不性格有问题。 这次障碍追逐选训,柴明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尤其侧重入选队员的品德问题,不踏实不稳定小心思多的,就算有点儿天赋,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老队员都没有被念到名字。 就在大家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柴明说道:“其他都解散吧,你们几个老队员留下。” 落下的心脏又提了起来。 余乐不是老队员,所以没有留下来,离开前看了王云龙一眼,王云龙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儿。 想起王云龙分数还算不错的考核表,余乐放心离开。 一路回去,小队员们的心态比余乐想的好,不是没有低落过,但大部分都能调整心态,其他人也安慰着,互相约好网上联系,以后常聚的约定。 余乐和白一鸣也加了所有人的微信。 毕竟是选训,往年都是对半砍的一轮轮淘汰,到最后最多留下一两个,大家心里都有数,这里大部分的人最后都要走。 余乐比他们知道的多。 老队员一定会走几个,为了保证接下来的正常运转,今年留下来的选训队员应该比往年多,被淘汰的9个其实挺可惜,剩下的人说不定真的就此成了国家队员。 回到宿舍,余乐没急着吃饭,一直在等王云龙的消息。 天色发红的时候,老队员们拉了很长的队伍回来,耷拉着脑袋,双脚几乎在地上拖着走。 余乐在窗户边看着他们一路进了宿舍楼,目光定在王云龙的身上,希望能够目光对上,来个暗号,但王云龙一直没有抬头。 看那背影,余乐心往下沉。 当天晚上,老队员的淘汰名单出炉了。 女队两个都留了下来,就男队走了三个,董维赫然在列。 叶玺确定留队,王云龙是个待定。 柴爸爸这一刀,切的是真狠,障碍追逐队一下就空了。 余乐纵然知道是这个结果,但心情还是被影响。 他是个很能共情的人,每到这种时候,都跟着心塞难过。 但又能怎么样? 这里可是国家队,最终目标都是国际赛场,不会养多余的闲人,不行,只能走。 公布结果的第二天早上,是余乐最后一次见董维。 在餐厅里和同伴一起用餐的青年看起来并没有颓废,但也没有了往日的骄傲神采,隔着七八米的距离与余乐安静对视,最终谁也没有说话。 滑雪运动员退役后的工作并不难找,国家队员更是个省市训练队的香饽饽,自由式滑雪在老柴的精兵政策下,每一个队员的分量都很重,障碍追逐这个项目必然要从省队开展,从小培养。 相信路未方也会在老柴的指示下帮助每个队员做好下一步的妥善安置,为国家奉献青春的运动员,即便没有成绩,也不会委屈了任何一个。 就此,别过。 …… 第一阶段的考核结束后,柴明给他们放了两天的假,接着就要带着留下的人,前往下一个训练点。 晶洋没有合适的训练场,再说老队员的训练也不能停,所以这个选训队就全程在外面跑。 健身房里练一练,越野山地自行车练一练,复杂地面的轮滑再练一练,柴明盯着看完了一套训练流程,确定留下的老队员无法再兴风作浪后,就准备走了。 晶洋那边还有个大家子归他管,而且又到了一年一度国家集训队集训的日子,他事多,不可能一直留在这边带训。 余乐得知柴明要走,眼巴巴地去敲了柴明的门。 “柴教我跟你一起走呗,主项一直没练,我慌的不行,这边儿到底只是技术问题,叶玺的领悟力也不差,你就让我回去吧。” “……”柴明沉默几秒,说,“练都练了,你不考虑一下兼项问题?” 余乐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柴明很犹豫:“你就练了一个月,就能滑的和叶玺旗鼓相当,要是时间再长一点,成绩还会更好。余乐……咱们队缺人啊……” 余乐跪柴明面前:“我缺肝啊……” 到底,柴明还是把余乐给带走了。 柴明其实自己也很犹豫,毕竟这样的兼项他也是第一次,带余乐离开不为别的,就是想要让他回去练一段时间的主项,再看看大跳台的训练情况。 在不影响余乐主项的前提下,能者多劳,他自然希望余乐兼项更多,然而这个前提很重要。 再说余乐不听劝,死活要走,他也不能真的逼人兼项,对余乐他是打心眼儿里疼的,不想勉强他。 不过余乐走,白一鸣得留下,两个搞“情报工作”的当然不同时离开,轮班换岗嘛,白一鸣不想顺了他爸的意回去继续滑比赛,就只能留下来了。 白一鸣不高兴。 白一鸣委屈。 然而,白一鸣却没有跟着余乐走的理由,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完。 余乐离开的时候抱着白一鸣叹气,“哎~~~”好长一声。 白一鸣:“……” “不用太想我。” 白一鸣:“……” “我昨夜里网购了一套习题,送你的,减压。” 白一鸣:“……” 余乐高高兴兴地回了晶洋。 除了训练上的原因,晶洋现在还有两个让余乐迫不及待回去的理由。 暑假到了,国家集训队开始招生,袁珂小妹妹今年大概率是最后一次来,然后就会正式成为国家队员。还有就是章晓……去年分离的仓促,余乐有很多话想和这孩子讲,还想教他很多东西。 除此以外,何宇齐正式从国家队退役,随后被队里聘请回来担任助教,现在跟着朱明在带空中技巧队的训练,据说佛系的大师兄当起教练还挺厉害,程文海没少对余乐抱怨。 离开了一些人,又来了一批人,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这循环往复的波涛里,有着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被注入,一批批的人,一代代的队员,只会越来越好。 余乐回到训练中心的时候天气正热,夏蝉在耳边“知了~知了~”地叫个不停,晶洋雪山上的雪已经化尽了,冰冷的雪水滋润万物,生长出郁郁葱葱的一片青。 训练中心的第三栋宿舍楼亮起了灯,集训队的队员在余乐回来前的一周抵达入住,今年依旧是温喜德带集训队。 小轿车安静无声地驶到宿舍楼下,余乐拿着行李下车,吸入一口滚烫的仿佛裹挟着火星的空气。 熟悉的景色和吵闹声,踏实下了余乐这段时间没着没落的心。 可算是回来了。 可算是能练主项啦! 余乐不是个贪心的人,他喜欢稳扎稳打,干一行爱一行,纵然所有人都说他有天赋又能怎么样?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他只想走到一条道路的最高峰。 余乐回来的安静,程文海又在外面进行空中跳水的训练,所以大家发现余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兴奋的余乐六点就起床吃早餐,错过了大家第一次见面的机会,等着他已经在通勤车的后排快睡着的时候,其他队员才慢慢腾腾压着时间地上车。 余乐嫌弃天亮刺眼,把鸭舌帽压低,缩在后座的角落里睡了一路,竟然没有被人发现他是谁。 终于,到了地方,车停了下来。 余乐眨了两下眼,清醒了过来,拎着行李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安静无声地走。 前面,都是集训队的队员。 今年又来了不少生面孔,都是各个省队送上来的尖子们。也有熟面孔,来了好几届的袁珂就被余乐一眼认出来,小丫头越长越像个大姑娘了。 此刻,袁珂就被新来的孩子们围着,说:“柴教练都回来了啊,不会一直到集训结束都看不见他们吧?” “乐神和白一鸣谁都可以,我不贪心,见一个人就满足。” “我偶像啊~~” 余乐听见了,想了想,把帽子摘下来,温柔的声音里含着笑:“那个,我在这儿呢。” 一个脑袋转过来,两个脑袋转过来,三个四个……下一秒。 “啊——!!!” 队伍沸腾了!! 余乐应对这些亢奋的孩子们,不说如鱼得水,也还算有几分经验。 果然孩子们再兴奋也有个极限,一路到了训练场,混乱的秩序就慢慢恢复。 大家都是一个队的,早晚会见面,越是遮遮掩掩越容易出事。 等着气氛回落后,袁珂终于得了机会上前,脆生生地喊了一声:“乐哥~” 余乐笑着给了个摸头杀:“好啊,听路教说你转学办好,就进队了是吗?” “嗯。” 袁珂要转过来的是晶洋市的高中,她去年拿下世青赛的第二名,京城的体育大学特招了她,所以现在的重点不是文化课,而是比赛成绩。 袁珂进队后不会全程跟训,但也不像一般的高中生那样刻苦学习,教练们会为她安排一个合理的中间值,培养出一名非文盲的优秀自由式滑雪运动员。 余乐和袁珂聊了两句,蹙眉问道:“章晓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袁珂和章晓不是一个省队,但两人一直都有联系,袁珂秀眉蹙紧,说道:“今年的集训队不要他。” “……”余乐哑然,看来去年那小孩私自离队这件事气狠了柴明,直接把他“ban”掉了。 “这样啊……”余乐若有所思,与袁珂分开,一直到更衣室里换好衣服,还在想章晓的事儿。 这几年的集训队余乐一直都有关注,坡面障碍技巧方面的人才不多,章晓绝对算得上是很有实力的一个,余乐很想带带章晓,总觉得他的上限应该还很高。 要因为叛逆期这事儿没了集训的资格,何止可惜啊。 就因为章晓,余乐都不那么兴奋了,出去的时候直接就去找了柴明。 他和柴明的关系,说话做事就没必要绕着弯来,直接就问了柴明对章晓的安排。 柴明听完,也没有敷衍余乐的意思,说:“那小子性格别扭,对国家队还没有敬畏的心,我不是看不出他的能力,但做事先做人,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闹脾气,队里恐怕容不下他。” 余乐敛眸想想,问:“那我可以和他聊聊吗?看看他现在是个什么态度?” 柴明点头,“聊吧,拿不准的来问我。” “嗯。” 柴明对余乐的信任程度,已经到了他插手队员招募的事情都没关系的地步,越是这样,余乐越是知道自己的责任很重。 章晓这边儿可要慎重接触,不能因为私人感情,最后招了个祖宗回来。 主意落定,余乐反而踏实下来。 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雪道,白色的冰雪迅速点亮了余乐眼中的光,瞬间心潮澎湃! 最爱的坡面障碍技巧,我来啦!! 第239章 从街区最后一个道具滑出来的时候, 余乐的速度已经达到了60迈以上,但余乐还是觉得速度可以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压下身子, 雪仗刺入雪中拨动一下,身体被推动,速度又快了几分。 就像障碍追逐那般, 加速,不停地加速, 追逐。 和看不见的人追逐! 和自己的心追逐! 独自走在前路上,唯有不断地超越自我, 才能保持那锐意进取的势头!! 从两周台上一跃而起,余乐身体拔高, 单手抓板,如虹如电如风如雷,翻腾而出,在半空中滑出一道妙曼的弧影。 随后身体展开,稳稳落地。 三周半1260°的空中周数, 完成的轻松无比,落地的时候还有足够的余力等待展开。 余乐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完成半圈。 他的爆发力又变强了!! 在经过近三个月的障碍追逐转项训练后, 他的身体各项素质得到了大量的提升,核心力量和下盘稳定性都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 更让惊喜的是他对速度的适应, 让他的动态视觉捕捉能力远超以前,思维速度似乎也在变快。 他可以在更快的速度下完成原本复杂的技巧, 而这提高的速度,也从另外一个方向加大了他力量的输出。 “咔嚓”声依稀在脑海里响起。 虽然是幻觉, 但余乐能够清楚感觉自己在坡面障碍技巧的上限屏障, 似乎隐约出现了裂痕。 明明应该很勉强才能完成的1800, 又有了半圈的富裕。 太神奇了不是吗? 两个感觉上完全不同的运动,竟然有着这么大的互补作用! 当余乐从最后一个三周跳台飞起,在空中从容地完成五周,并且从容落在地上后,余乐在那围观小队员的尖叫和掌声中想……刚刚如果再来半圈,应该也是可以的。 “乐哥,你刚刚是做了1800吗?啊啊啊啊!我要死了!!亲眼看见你的1800!!” “哥,再来一个啊,我忘记录像了!” “好厉害!好厉害!我什么时候可以做到乐哥这个程度啊?” 余乐将目光从最后一个跳台上收回来,对起哄的孩子们笑,然后看向了柴明。 柴明也在看着他。在短暂的注视后,柴明脸上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余乐回来训练已经一周了。 头两天的训练确实很辛苦,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怎么滑坡面障碍技巧了,找不到自己最喜欢的速度,不是过快就是过慢,旋转的轴心更是乱七八糟,经常转着转着就从桥上掉下。 他的实力比奥运会的时候差了太多。 那时候,沮丧的他不是没有抱怨过,也想过队里对他的安排不合理,会不会就这么毁了他? 但不服输的情绪很快撵走了那些不应该存在的丧气。 第三天训练结果逐渐好转,他先是找到了自己的核心力量,然后是旋转的轴心,当这些确定下来后,他的最舒适速度也被评测了出来。 65~70迈区间,比他之前多了5迈左右。 5迈的冲击力,带给了他更多的腾空时间,如果说他在街区的部分仅仅是找回了以前的感觉,那么在跳台区就是真正的惊喜了! 三个跳台,无论是两周台,还是三周台,他都有自己还能突破的预感。 就仿佛,再多半圈,并不是很难。 这简直疯狂! 余乐的空中周数已经是世界最强,在其他人追赶着他的记录艰难进步的时候,他竟然还能往上提升!! 余乐想要尝试增加周数的训练,柴明拦住了他。 速度太快,飞的太高,没有足够的把握,容易受伤。 柴明在余乐跃跃欲试的目光中,再次压下了他的意图。 “还不行,先把1800练成常规技巧,而且你的抓板也需要提升,这很重要。抓板始终是你难度储备薄弱的一环。” 余乐点头,继而跃跃欲试:“柴教,障碍追逐那边什么时候还上雪?我觉得可以跟训了。” 柴明似笑非笑地看着余乐,目光好像在说,这次我可没逼你,是你自己要来,我说什么来着,对你没坏处吧? 余乐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 障碍追逐和坡面障碍技巧确实不同,但对身体的塑造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余乐是一名优秀的,而且很擅长动脑子的队员。 有些人适合一心一意,兼项很容易让他们混乱,余乐却正好相反,他太聪明了,完美的将两个项目作出了联动,不同的地方被他储存在大脑不同的隔区,需要的时候才会用上,不需要的时候就能完全隔离。 这是灵性,也是对身体的完美控制。 柴明知道余乐应该做的不错,却没想到余乐竟然只用了一周时间,就将两个项目完美的区分开来,并且完成了进一步的超越。 这样的运动员,恐怕一百年都出现不了一个啊。 真难想象,余乐在跳水上的成就为什么差上很多。 难道真的和身体素质有关系吗? 余乐无论身高,比例,心态和天赋,就像是为了滑雪而生似的。 抬手,把余乐招过来,柴明搂上他的肩膀拍了拍,说:“不要光想着上雪才去训练,基础的训练永远最重要,你感觉这边的训练差不多,就回去跟训吧,没准小白他们已经超过你一大截了。” 即便柴明这么说,余乐在障碍追逐上还是没有什么危机感。 听见柴明说那边还不能上雪,他就淡定开口:“那我就在这边多练练。” “……”柴明。 这小孩儿不会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只是跟训吧? 训练一个月,队内考核就赢了排名第一的叶玺,说明白点儿,他现在好歹也是障碍追逐这个项目的全国第一。 这样的实力,还以为自己想不滑就不滑呢? 柴明眯眼看着余乐,心里噼噼啪啪地算计。 拿了第一还以为能跑,没门! 余乐“傻白甜”,将目光落在雪道上,对1980蠢蠢欲动。 “柴教,我去训练啦。” 有目标有冲劲,我心爱的1980我来啦!! 柴明露出“老狐狸”式的微笑,点头。 “去吧,别冲狠了,这一阶段稳一稳。” 障碍追逐那边儿的雪上训练还是得安排起来,不然这小子不见兔子不撒鹰。 …… 柴明本来是不想瞎折腾的,冬奥会才结束,这一年按照国际惯例都是休整年,大家保持个基本量训练,比赛看着参加就好。 休息是为了走更远的路,一年年的都是那么高强度的训练,别说队员们受不了,教练也会疲惫麻木。 但为了余乐能成功兼项,柴明还是想了办法,联系上魔都训练队,希望能得到一个月的外训机会。 这事儿当然不能说出口,心都偏的没边儿了,他也心虚啊。 对外就拿奥尔顿说事,毕竟外教的聘任价格不低,一天到头儿的都见不到雪,价值体现不出来,这不和撒钱玩似的。 魔都队是地方队,这两年因为余乐频繁出镜的原因,魔都自由式滑雪队的名气大作,还有北方的孩子不远万里地送到这里训练。 明明一天都没给余乐训练过,魔都队却不提不解释,默默招生,默默挑选,在选择面更广之后,竟然还真就找到了不错的苗子。 但余乐不是他们培训出来的也是事实。 省队里的教练每年都会有两三次的机会,去国家队调研学习,柴明还会安排教练培训班亲自上课,但这种纸上谈兵的东西总归不妥。 他们也怕好苗子砸在自己手里。 柴明舔着脸低着头找到魔都队说要借个地方训练,到时候余乐也要过的时候,魔都队都乐死了。 这是什么? 瞌睡来了送枕头? 扫榻欢迎啊!! 余乐在晶洋就训练了二十天,柴明对他招手:“你准备一下吧,明天去魔都,白一鸣他们已经出发了。” 余乐想了想,“傻白甜”地说:“也行,最近这边训练有点碰到了瓶颈,我过去练一下,说不定能想到办法。” 为了哄走余乐想了三百个借口的柴明,当下松了一口气,慈爱揉了揉余乐的脑袋,“一起想办法。” 又和柴明聊了几句,余乐想起一件事,把袁珂和章晓给叫了过来。 章晓这次回来乖了很多,叛逆期过去,懂事了不少,也沉默了几分,是个大小伙子了。 余乐还记得他给章晓去电话的时候,小孩儿一开始还想伪装不在意,不过被余乐稍微戳了一下心口,就哭的涕不成声,还说让余乐失望了。 赶到国家训练队的时候,双手递了一份厚厚的检讨给了柴明,余乐看过,小孩儿字写的不好,但态度诚恳,有两页上还有被浸花的字,看大小模样该是眼泪。 柴明接受了章晓的道歉,让他留了下来,这几天和袁珂一起,跟着余乐训练。 余乐是个很有耐心的好师兄,即便自己也有训练,没有在他们身上放太多时间,但也足够这两个人消化吸收很长一段时间。 余乐对两个小孩说自己要离开的消息,也给他们定了一个目标。 他希望在正式进入赛季后,袁珂可以完成最低880的难度,章晓是1260,度过了青春期发育的他们,也差不多到实力可是飞速提升的年纪。 “等我回来,教你们450的大灾难,掌握好核心力,这个动作其实并不难。” 两个孩子点头,很认真地答应了下来。 余乐去了魔都,不过这次柴明没有跟着,他是一个人过去,毕竟那边已经有贺川和奥尔顿两个教练。 奥尔顿的合约只有两年,早晚要走,障碍追逐队最后还要交给贺川,柴明频繁出现容易影响队员和教练的感情,他年纪大了,早没了年轻时候枭雄般的集权心思,更希望每个人都有所长,在自己的位置发光发热。 余乐回去,白一鸣的习题册已经做完了大半,可见有多“想”余乐。 没有余乐在身边儿,白一鸣就是个自闭儿童,恢复到最开始见面那样,训练的时候配合度十足,在滑雪场上永远都是最亮的那颗星,但在人际交往上仿佛透明,经常训练结束就宅在宿舍里。 放假的时候,可以一天都看不见人。 余乐回去,白一鸣很认真地说:“我没你想的觉悟那么高,是因为你在这里我才过来,下次你要是再走,我和你一起走。” 余乐理亏,点头答应下来,但还是有些为难:“主项我总是要练的,下次再走你要和我一起走,这边的训练怎么办?” “那就别走。” “……” 白一鸣不是任性,更不会逼着余乐做出选择。 魔都队的训练场他见过,虽说为了迎接国家队的训练,改建了一处障碍追逐的赛道,但和京城滑雪馆不同,他们尽可能地保留了一条坡面障碍技巧的赛道。 这么做当然是因为余乐。 就因为余乐挂名在魔都队,现在魔都训练队里最大的就是坡面障碍技巧的队伍,将近40名队员,几乎快将全国的坡面障碍技巧“种子”们,一扫而光。 他们需要余乐,“种子们”也需要余乐。 这是魔都队答应为国家队提供场馆的主要原因。 余乐必须来滑坡面障碍技巧! 这等美事儿,柴明都笑死了。 这下可好,余乐完全可是今天练障碍追逐,明天练坡面障碍技巧,谁是谁瞌睡送来的枕头? 美哉~ 余乐也挺高兴。 障碍追逐是任务,坡面障碍技巧是理想,尤其这两个项目还可以互相刺激提升,余乐并不介意上午练障碍追逐,下午跑去滑坡面障碍技巧这样的安排。 就像黑猫白猫只要能抓耗子都是好猫,在余乐心里,无论感觉上多难,但凡能够强大自己,都值得努力。 嗯…… 再说魔都这边都给他送了一套房子,在“可恶的金钱攻势”下,他确实应该为魔都队做点什么。 所以抵达魔都后,他很快就在魔都领导们的游说下,答应了一场公开训练。 余乐会在所有媒体记者和相关从业人员,以及近80名省队小队员的环绕下,完成一场日常的雪上训练。 这个消息传出去,引起了轰动,无数媒体记者闻讯赶来。 央爸的记者甚至连夜买了飞机票飞过来。 加国的一位记者甚至在网上公开表示抗议:消息公布的太突然,时间太短,我们根本无法去公开训练的现场,就不能再我们一点时间吗?哪怕多两天都好啊! 米国的记者呼吁:希望华国方面能够公开这次公开训练的视频,自由式滑雪界需要知道现在余乐的状态,全世界的滑雪热爱者都爱余乐,他消失太久了!! 意国的一家互联网传媒公司则直接联系上华国的广电总局,希望可以买下余乐这次公开训练的视频录像版权。 总之余乐现在在全世界有多火,华国人民都知道,就只有余乐自己不知道。 将夺冠,超越自己作为人生目标的余乐,真的没有太多的心思去关注自己的名望。再加上柴明有意维护,帮他挡掉了太多不必要的活动,专心在“窃取技术的秘密任务”里,不被外界的纷扰影响动摇。 当余乐答应公开训练的时候,事实上一直到他抵达场馆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大的决定。 直到他换好了衣服,和小白一前一后的从更衣室里走出来…… “嚯!?” 余乐看着看台上乌压压的人,甚至还有很多人因为没有位置而站在走道上,以及早就在雪道前架上了不知道多少台摄像机。 “余乐来了!!” “他身边是白一鸣!!” “快拍!” “嘿!你挡着我镜头了!” “你自己不知道挪挪?” “我先来的好吧,咱们讲点儿先来后到。” “别吵了,他们都冲上去了!” 手提小型摄影机,或者挂着照相机的媒体记者仗着轻便,一窝蜂的就冲向了余乐。 “咔嚓!咔嚓!” “余乐看这里!” “看我这里!” 余乐:“……” 没忍住,和白一鸣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人……怎么这么多啊? 魔都滑雪馆是华国第二大室内滑雪馆,建成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在南方开展雪上运动的训练,以及推广。 所以这是个正经的滑雪馆。 一楼二楼三楼都有看台,一楼的座位还不少,足以坐下300来人。 如今公开训练开放一楼,300个座位全部坐满,再加上走道上站着的人,今天最起码来了400来个人。 看这架势,要不是空间有限,再多给点时间,说不定人数还得更多。 余乐被媒体围住之前,场馆的保安人员已经护住了他们,一直和余乐联系密切的李教练,以及省队的另外两名教练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也护在了两个“国宝”前面,生怕被人动了一根头发,负罪全华国。 “都别急,各位别挤,我们接下来有安排单独的采访时间,今天我们有自己的训练安排,请大家让开一下,让开一下哈。” 李教练声嘶力竭的大吼,终于还是拦下了疯了似的记者们。 大家不甘愿让开的时候,余乐问李教练:“这么大的场面吗?” 李教练无奈:“我也没想到啊,这件事是局里和政府操办的。” 余乐说:“那现在怎么办,我都没准备。” 李教练笑:“你需要准备啥?就是站着笑,他们都乐死了。” 余乐:“……” 当然,队里的教练们也不是完全没准备,公开训练是余乐的训练,也是魔都队小队员的训练。 余乐前两天来这里训练过,也和小队员们熟悉了一下,队里就安排了一些特别优秀的小队员今天跟着余乐一起练,余乐就像往日一样会给小队员们做些技术指导,队员们滑完,余乐就拿一些真东西出来,今天的公开训练就能结束了。 李教练把队里的安排告诉余乐,余乐没反对,都是平时他做的事儿,不是装模作样的作秀就可以。 三言两语得到了余乐的同意,李教练期待地看向了白一鸣。 “小白,你今天要滑吗?” 白一鸣摇头。 虽然李教练有点失望,但余乐觉得白一鸣不参加挺好的。 白一鸣是U型池的王者,王者的形象需要维护,白一鸣如今在坡面障碍技巧上的实力和余乐差距太远,不应该在媒体面前被余乐压制。 王者,就在自己王座上闪耀就好了。 李教练对白一鸣也是非常客气,说:“公开训练的计划时间是一个小时,采访安排在后面,我已经和你们贺教练说好,一个小时后你们就可以上雪训练。很抱歉耽搁你们训练时间了。” 白一鸣摇头,这事儿他知道,昨天贺川通知让他们晚点过来,他今天是陪着余乐提前过来。 转开的目光落在看台上,李教练立马喊着人,让他们将白一鸣领到了座位上坐下。说话做事无不妥帖,说是带着一点拉拢般的谄媚也不为过。 听说白一鸣在他们魔都买房子了,如果能够让白一鸣也成为魔都队员……哈哈哈,虽然机会不大,还是要幻想摇曳一下啊~ 白一鸣走出去两步,停下,又转头看向余乐:“要我陪你吗?” 余乐摇头笑。 这样的阵仗算什么啊,而且没必要自降身份来当“绿叶”,我们只要在各自的领域独自美丽就好。 双子星少了一个,就不美了。 看见白一鸣上了观众席,也有媒体弓着腰往他那边儿去,白一鸣把身子侧到一边,摇头拒绝。 那位记者不甘心还在说话,又将话筒往白一鸣嘴边递了过去。 白一鸣进入冰雕模式,眉宇间甚至没有丝毫的无奈,但就是不再动了,除了跟着余乐转悠的眼睛,呼吸都好像消失。 记者尴尬地举了两分钟,“嘤”的一声走了。 网上的传闻没错,一白一乐,一冷一热,一个万年的寒冰,一个是天上的太阳,余乐的亲和力和好说话超过了白一鸣亿点点点点…… 真是脑子锈死了,才来找白一鸣做采访。 离开的记者被“冻”的哆嗦,转头就看见再度被媒体记者包围住的余乐。 人群中间的年轻人眉眼弯着,脸上洋溢出笑容,每一个扬眉,每一个眯眼,都透着暖呼的气息,清润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嗯,什么?拜托大家不要急,还有时间,你们的问题我都会回答,保证让大家都不会空手回去好不好?我们今天不就是做公开训练的吗?我一定会配合你们,不用抢,真的不用抢。” “冻伤”的记者被暖到落泪,呜咽着奔向他的“阳光”…… 第240章 当1800在奥运会后, 再一次出现在世人的眼前时,整个场馆都沸腾了!! 所有人就起身鼓掌,年轻人发出尖叫声, 像是春节的时候点燃的烟火,炸开无数耀眼缤纷。 余乐冲劲十足,到了护栏前面才堪堪停下, 飞扬的雪笼罩着他的身体,如梦似幻的一幕被摄像机记录。 前排的观众在那雪雾落下后, 近距离看见了余乐淬利认真的眉眼,就像是撞破画卷的一幕, 呈现出翻卷破碎的力量感。 帅的简直惨绝人寰。 “唔~” 前排一姑娘脚下一软,摔回到了座椅上, 绯红的脸蛋好像看见了初恋。 公开训练对普通大众开放有限名额,但能第一时间抢到的都是雪上运动的狂热者,能近距离看见偶像这飒爽的一幕,谁能顶得住。 有人尖叫,有人捧心, 有人久久震撼,如这姑娘这么夸张, 被飒到脚软虽然独一个,但余乐的魅力不容置疑。 冠军光环本就耀眼, 运动员自身还有健气阳刚加成,更何况余乐确实是长得很周正帅气。 要不是余乐沉迷训练不可自拔, 但凡他想谈个恋爱,就没有不从他的。 一个人的魅力展现, 需要方方面面, 余乐的吸引力和金钱毫无关系, 是他自身的闪光,就仿佛他自身就代表着无尽的价值。 余乐的1800为这次的公开训练画下了完美的句号。 世人都说余乐在冬奥会上的1800恐怕再难被复制,那梦幻一滑需要太多的要素,很多人虽然奔着1800来,却也做好了恐怕看不见的准备。 简直就是大惊喜!! 当场就有网媒记者坐在观众席,敲打着笔记本电脑,发出了第一手的新闻。 【余乐公开训练:1800的绝美再现!!】 随后微博记者直接编撰新闻,开创话题。 【#余乐的1800是侥幸还是必然#】 网友疯狂回复。 【必须是必然啊!】 【我乐神才23岁,国外名将40还有上战场的,让乐神比到天荒地老,何止1800,明年1980,后年2160,大后年2320!!陀螺永不停!!】 【我坚定的相信是必然,余乐转项到今年不过三年,他一定还有成长空间。】 【公开训练都可以做到1800,总觉得是常态了吧,说不定可以再往上冲冲。】 当然也有拼命打call的网友。 【什么!?余乐在魔都??还进行了公开训练!?作为土生土长的魔都人竟然不知道??】 【求求乐神营业一下吧,孩子饿了,你说说你今年喂了孩子多少吃的?】 【六亲不认,就爱乐神!!求乐神多出境!!】 【想问现在包机去魔都还来得及不。】 热搜上的实在太快,余乐这边儿还在接受媒体记者的采访,那边就跟坐火箭似的,排名嗖嗖往上冲。 然而余乐都快忘记了自己还有微博账号这事儿。 微博APP都已经被系统列为不常用软件了。 这次的记者会持续的时间稍微有点久,主要还是余乐确实很喜欢玩失踪,明明名气那么大,哪怕就是剪个头发这样的小事都可以引起热议,但媒体大众上一个关于他的消息,还是他参加总结表彰会的新闻。 四个月了啊! 四个月没有消息!! 作为公众人物,你就不能有点儿自觉性? 憋了四个月的记者们问起来没完没了,职业上的采访做完,竟然还问起了私生活。 关注运动员的私生活其实不太合适,但谁叫大众关心呢?听说三个月前某网站借着冬奥的东风,搞了最想知道的运动员隐私排名。 余乐以【想看被藏起来的腹肌】的隐私,高挂榜首,无人能敌。 余乐是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没关系,掀衣服给你们看就是了。 最近的核心力量练的不错,腹肌的形状保持的很好。 记者会的采访一直到十点半才结束,比原本计划迟了半个小时。 余乐在李教练他们的陪同下,和记者们挥手告别,一转身又往滑雪馆里去。 李教练问他:“还回去训练啊?” 余乐点头:“衣服都换了,热身也都做好,再练一练。” 李教练赞叹:“这才是世界冠军的态度,不是把训练当成任务,而是真正热爱训练。” 余乐被逗笑:“热爱训练的前提有成绩,至少我也因为没有成绩退缩过。” 李教练想想:“跳水?” 余乐点头,然后说道:“热爱和价值是有联系的,多夸夸他们。” “行。”李教练揽上余乐的肩膀,和他一起走进了滑雪馆。 在他们身后,两名来自浪媒的记者在车前停下脚步。 “忘记个事。”这名年轻的记者看向一起过来的摄像师搭档,说,“过来的时候主任让我见到余乐,和他谈一下正式入驻微博的合约,我这合同都带来了。” 摄像师停下开门的动作:“这事儿不是得和体育局谈吗?” “谈过了啊,去年就和自由式滑雪队签过合约了,他们队员都在这个合约里。” “然后?” “程文海一天发两三个微博,其他人好歹一个月也发四五个,就是白一鸣有什么新动态也都会发微博上,就余乐有一千多万的粉丝,最近更新在四个月前。签约的时候虽说没限制他们必须发多少,但也说了有最新动态必须第一发在咱们平台,你看……” 说着,这位浪媒的记者拿起手机晃给同事看,一脸郁闷:“余乐今天的热搜都进20了,白一鸣、程文海、谭婷全部转发和艾特了余乐,他微博还没动静。” 摄影师被逗笑:“还真是够稳啊。” 记者笑道:“行了,走吧,回去等一会儿,等他换完衣服聊一聊,最好能有点儿交情,以后催他的时候也好开口。” “总有些不爱营业的……” 说是这么说,但余乐可必须营业啊。 他现在是华国冬季运动项目里的标杆性人物,甚至说是华国雪上项目唯二的两个大明星。 白一鸣这人冷归冷,但足够规矩,说好的事儿就算没兴趣也会去做。 余乐就不是,外界传闻都是性格很好的一个人,但似乎除了滑雪以外,他对其他事情的欲望似乎都降到冰点。 这怎么行? 现在的问题不是某一家公司非得逼着一个不爱营业的人营业,而是华国需要滑雪界的消息。 已经进入华国冬奥周期,滑雪界代表必须支楞起来,普及推广滑雪项目,这是大方向,是政治任务。 所以正在开拓冰雪市场的浪媒,他们不得不,也必须接触余乐,共同谋求一个让双方都舒服的合适的路子。 两人往回走,又爬上了阶梯进了滑雪馆,温度骤降,盛夏的热度在这里仿佛不存在。 舒服是舒服,就是等久了有点儿冷。 两人在座位上等了半天都没见余乐出来,不但余乐没有出来,也没看见其他人。 那名男性的年轻记者犹豫了一下:“要不我去更衣室看看。” “一起吧。” 两人去了更衣室,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人,干脆推开了厚实的保温大门,穿着短袖短裤就哆哆嗦嗦地进了雪场。 真的冷啊。 但忍上几分钟还是没问题。 两人一进去,目光就被雪坡上的训练队吸引。 那是障碍追逐的训练坡道,正有四个人从上面滑下来。 冷不丁一看看不出谁是谁,戴着头盔和雪镜,身形都劲瘦高挑,颜色各异但都贴身的速度滑雪服在速度在加持下,仿佛变成了光带,疾驰而下的时候还有着一道霓虹残影。 然而在焦距调整合适的下一秒,他们的视线就被滑在最前面的身影吸引。 那人穿的是一套宽松的滑雪服,黑红相间的颜色交错,线条大方利落,头戴黑色的头盔,左侧有一道鲜艳的红,正是国旗的位置。 无论是这身衣服,还是那头盔,就是那副黄色的依稀可以看见眼睛的雪镜,都让人心中一跳,再眼熟不过。 一个名字在口中呼之欲出! “余乐?前面那个是余乐吗?” “是……不是……是吧?” “他在滑什么?这是障碍追逐?” “对啊,他为什么在滑障碍追逐?还在第一个……”剩下这句话声音倏地拔高,又骤然落下,每个字都塞满了惊讶。 说话间,四人的竞赛已经接近尾声,从波浪赛道跃出的余乐保持着一马当先的优势,冲上了最后一个跳台。 红与黑的光化成混沌的力量,仿佛撞破了空间与维度一般,强悍无匹的冲过终点,卷起一片呼啸的风雪。 骤停。 排排站的魔都队小队员像一群训练有素的拉拉队,齐声大喊:“乐哥!乐哥!乐哥!” 之前如果还不能确定,这喊声一出来,就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了。 有这实力,还叫这个名字的,全华国就这么一个。 浪媒的两位记者惊讶地对视,确认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余乐竟然真的在滑障碍追逐? 他身后的是……叶玺吧? 他还赢了叶玺? 嘶哈~ 一口凉气吸入,再顾不上太多,两人眼神移开的下一秒,就一头撞进了这冰雪世界。 “余,余……”想叫住余乐,犹豫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喊道,“贺教,贺教!” 里三层外赛层,防着老寒腿,穿的像个球的贺川听见喊声,一转头就看见两个穿着短袖短裤,脚上还是一双露着脚趾凉鞋的年轻人跑过来。 当时眉心就扬了扬。 年轻人的火力就是壮啊。 “嗯,你们好。”贺川笑眯眯的,视线落在两人脖子上挂着的记者牌,热情地招呼。 这两人自我介绍道。 “我是浪媒体育专栏的记者,贺教练您好,我姓郭,郭建,您叫我小郭就好。” 这般介绍之后,“郭建”已经迫不及待地去扫余乐的身影,说:“本来是打算走了,但想起有件事需要和余乐聊聊,你看没打扰你们训练吧?” 一番寒暄,郭建就急忙进入了正题:“我看余乐在训练障碍追逐啊……好像还有白一鸣,我没看错吧?这件事您看我方不方便问?” 贺川没有迟疑,点头笑道:“没事儿,你尽管问,他们确实在练障碍追逐。” “所以这是要兼项吗?” “呃……”贺川斟酌了一下,“倒也还不能算是兼项。只能说他们在进行特殊类的训练,障碍追逐的训练对他们的主项也有不错的一个提升,再加上我们的奥尔顿外教也在嘛,所以他们在这个选训队里训练。” 听见是特殊的训练,郭建也就明白了。 就像看似不搭噶的冲浪运动和越野自行车运动,但和滑雪就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障碍追逐作为自由式滑雪的一个小项,和其他项目有联系,也是理所当然。 训练他们不是内行,看不出更多,然而看热闹却从来不差。 郭建当时就赞叹了一句:“我看余乐滑在第一,比叶玺还快啊,不愧是国际级运动健将的级别啊,这是滑什么是什么啊。” 贺川其实尴尬了一瞬,但很快又笑了起来:“可不是,余乐和白一鸣参加这个训练,真是给了我们很大的惊喜,以及很大的启发,对队员身体素质上开发,必须永远排在第一位啊。” 郭建眼睛一亮:“如果说他们的训练既然已经在队伍里名列前茅了,那么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参加比赛了?” “不会。” 回答郭建的不是贺川,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余乐。 余乐近乎于撇掉麻烦似的,干脆地说:“这是训练任务,这个赛季我有两个项目要比,没有精力再兼第三个项目。” 郭建摇头:“但你们现在算是国内在这个项目上最优秀的选手了吧?国家需要你们,你们也不参加吗?” 余乐喉结滑动,这问题问的刁钻,他再不情愿,也不能一刀切地回答。 可私心里,他是一点也不想兼项。 又不是这个训练对他的主项有提升,他根本就不想再回来滑。 参加三个项目的比赛,他是有八个肝吗? 疯了! 都怪他滑的太好……咦,莫名有点儿奇怪的既视感,好像什么时候也发生过这种事情一样? 余乐已经忘记自己当初陪着程文海选训,却被柴明缠着不放给拐到队里的事。 这件事当时让他很烦,很犹豫,甚至因为太摇摆不定了,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过的很辛苦。只是在苦尽甘来,站在了他梦想中的顶峰后,这些经历就变得格外的美好,对柴明的感激发自肺腑,对自己的“先见之明”尤为骄傲。 就像灰色的记忆染上了色彩,那件事在他心里已经变了模样。 真就一时间也没能想起来这种熟悉感是什么。 所以一想着自己滑的有点儿好,可能会让自己变麻烦后,余乐突然就转头看向了叶玺。 叶玺感觉到余乐的目光,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又没什么精神的将头转了回去。 余乐也将目光收了回来,又在选训队的小队员身上刷来刷去。 所以要解决兼项这件事,根本的办法还是要让队里有真正出色的苗子,一个未来能征战世界赛场的优秀运动员。 而这,不正是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完美的逻辑闭环,余乐成功将自己再次定义在“技术搬运工”的身份上,松了一口气。 郭建问完了所有的疑问,这才感觉到冷。 他勾勾冻麻的脚趾,最后问了一句:“余乐参加训练这事儿,我们平台可以做报道吗?” 贺川点头,没什么不可以。 只要不是报道余乐是来“偷师”的,进行特殊训练这种事,随便报道。 郭建对余乐笑:“今天晚上麻烦上一下微博,有些内容需要你转发。还有……以后你要是觉得编辑微博麻烦,你可以联系我,我帮你做文字编辑,你贴上去就行。大家都喜欢你,都想知道你新近的消息,也别让喜欢你的人等太久。” 郭建说着软话,哄着余乐,见余乐点头,这才一路缩着脖子往外跑。 走的远了,还听见郭建问身边的同事:“照片拍了吗?” “……” “行,咱们赶紧回去,下午就给发了……” 声音渐远,余乐看向贺川,表情认真:“贺教,我和柴教说好了,我不兼项,您看要是小队员乐意,我就多带带他们,争取尽快培养起来。” 贺川呵呵笑,哄他:“行行行,好好好。” 转过身来,贺川看着余乐轻松下来的背影摇头失笑。 开什么玩笑! 你们现在成绩最好,打比赛的时候不让你们上让谁上? 再说小队员的培养,那不也是需要时间吗?这段时间,只能能者多劳了啊。 笑完,贺川对叶玺招手,看着自己现在剩下的最后一个从老队跟来的队员,叹了一口气:“一个多月,差不多整理好了吧?别老往后看,你带着他们的希望留下来,你就要做的更好。要有信心,你能留下,就是最好的证明。” 叶玺没有表情地听着,只有眉心微微地蹙着。 寒冷的空气冻的他鼻子通红,眼角有些薄薄的水意。 敛眸,将头歪到了一旁,藏起了自己的脆弱。 贺川心疼,拉着他的手臂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 …… 晚上的时候,浪媒网站连发了两条关于余乐的新闻。 一则是关于公开训练的。 一则是余乐和白一鸣正在参加障碍追逐训练。 第一条新闻因为1800再现的原因,晚上的时候已经正式冲上了热搜前五,各媒体网站转发,消息已经扩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倒是第二条新闻一蹦出来,郭建的工作微信里就炸开了。 【小郭,你这新闻哪儿来的?】 【这是真的吗?】 【照片里的装备不是他今天公开训练的那一套吗?】 【余乐和白一鸣兼项障碍追逐,你这新闻让人有点儿摸不透啊?】 但浪媒是主流媒体,和那些八卦新闻小网站不一样,他们发出的新闻真实度非常高,更何况是这种跟运动员训练有关的内容,也确实没有弄虚作假的必要。 所以网络上炸了。 【啊啊啊啊?我余白去滑障碍追逐是个什么章程?他们已经牛逼到这个程度了吗?又要兼项啦?】 【一直非常喜欢看障碍追逐,很激情的一个比赛,可惜咱们华国的运动员一直没有很好的成绩,期待余乐和白一鸣的成功。】 【有这两个人,障碍追逐稳了!】 【卧槽,谁能告诉我这是真的吗?他们真的去练障碍追逐了?】 【有点担心他们的主项,而且余乐这个赛季不是已经要兼大跳台了吗?再滑障碍追逐能行吗?】 【浪媒的报道肯定是真的,相信柴明不会做坑自家队员的决定,只要不影响主项成绩,精力够,没人嫌弃奖牌多吧?】 【支持余乐兼项!只要主项不落下,兼一百个项都没关系!!】 激动的粉丝和网友已经认定了余乐和白一鸣兼项障碍追逐,偶尔角落里发出的声音很快就在这样的喜大普奔中被冲的没了影子。 【不是,为什么我看新闻,意思是障碍追逐是训练啊?】 【我也觉得,大家都说余乐和白一鸣兼项,我还去看了几遍,确认就是一种训练。】 然而这样的声音并不多,大家的眼睛都只想看见自己想看的,更是恨不得余乐成为真正的超人,无所不能。 在那欢庆声中,余乐下了训练,吃过晚饭后,在餐厅叫住了叶玺。 叶玺如今就孤家寡人一个,孤零零地坐在餐厅角落里,身边一圈的空气都仿佛灰色。 余乐过去的时候他饭还没吃完,但放下了筷子,静静的看着余乐拉开椅子,坐在自己对面。 眉心蹙了一下,有点小小的不耐烦。 “有事?”还算礼貌。 余乐笑着,正要和叶玺说话,突然想起一件事,在开口前说道:“等我一下。” 他拿起手机,登陆了微博APP,跳出了更新提醒。 点下【确定】,余乐抬头看向叶玺:“晚点儿吃完饭我和白一鸣想去训练房练练,你要一起吗?” 叶玺:“……” 余乐笑的甚至有点谄媚。 余乐今天下午的时候也想过了,小队员身子薄,短时间肯定出不了成绩,自己总不能等上两三年吧。 要不是障碍追逐对他主项提升明显,他是一秒钟也不想留着。所以还是要把训练的目标放在叶玺、王云龙这两个老队员身上。 王云龙和他们关系好,叫着训练就走了,但叶玺这边儿得好好谈谈,他想要“甩锅”,但不能让叶玺生出不舒服的感觉,大家最好以一种共同进步,荣辱与共的心态在一起。 再说障碍追逐队都给打散了,就剩下叶玺一个人,他需要融入大部队,在这里真正找到归属感。 这也是余乐作为队长的责任。 “走吧,每天一个人呆在屋里挺无聊的,我们在一起训练还能交流一下。你也知道我们要从老奥那儿把所有的东西都学了,但不同的个体感受到的不同,这都需要交流。” 余乐笑眯眯的说完,怕一直盯着叶玺看给他压力,所以将目光落在了手机上,留给了叶玺思考的时间。 升级包已经下好,余乐点下安装,画面静止一会儿,安装结束,APP重新打开。 新消息显示99+。 余乐一般不太喜欢点开新消息,私信他的人太多,每次都会跳很久很久跳不完。 之前他没换手机的时候,直接能卡死机,后来换了手机虽然不再死机,但那种恐惧感还留下来,所以时间长就有了自己用微博的习惯。 直接发内容。 要不就是点自己的关注人,他关注的人不多,一般很快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内容。 果然,往下拨了两下,就看见了谭婷最先转发的关于自己参加障碍追逐训练的最新微博。 【谭婷:乐哥加油!小白加油!你们最棒!!//浪媒新闻:余乐、白一鸣正在魔都滑雪馆,参加本次障碍追逐选训队的训练,不一样的项目,相同的风采,祝愿你们此次训练大获成功!】 余乐从谭婷微博,跳到浪媒新闻,倒是认真看了一下新闻内容。 大概的关注重点不一样,在余乐眼里,“参加障碍追逐选训队的训练”这句话的重点,在“训练”这两个字上。 因而余乐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手就按下了转发。 【余乐:训练很顺利,感觉自己成长了很多。//浪媒新闻:……】 第241章 三两下打完字发出去, 余乐就抬头看向叶玺。 笑。 叶玺表情一时间很复杂。 他并不讨厌余乐,甚至是愿意和余乐亲近的。 人这一生会经历几次危机呢?在那个时刻,出现在眼前, 犹如英雄一样存在在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人,又是什么样的缘分? 叶玺这辈子都忘不掉他在黑暗冰冷狭小空间里看见的那束光,以及那背着自己, 烫热的后背。 哪怕在赛场上再竞争,再羡慕, 他也永远不会去恨余乐。 如果有一天,余乐对他说:你碍着我的路了, 我要滑障碍追逐。他会惊讶,甚至有些生气, 但他知道,他是真的会考虑这件事,去报答这份恩情。 所以,余乐向他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他也不会拒绝。 仅仅是奇怪, 他这么一个糟糕的,教练不喜欢他, 带着同伴走上绝路,就连成绩都一塌糊涂的人, 有什么值得去挽救的呢? 他已经练了一年,还不如余乐和白一鸣的一个月, 这份打击已经快让他难过地死掉,他根本就不是这块料, 就算再加训又能怎么样? 只是, 他不会拒绝余乐。 “可以。”叶玺淡声说着。 没关系, 就当陪着余乐他们训练吧,反正自己再训练也不会有更好的成绩,自己当初就不应该来自由式滑雪队。留在高山滑雪,至少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兄弟,不会那么快的退役,他们还能在一起。 余乐盯着叶玺的眼看了一会,继而笑容浓郁:“走吧。” 叫上白一鸣和王云龙,还有叶玺四人一起离开,这一幕被贺川看见,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奥尔顿看出贺川的脸色变化,转头看见了四人离开的背影,转头回来的时候,他对贺川笑道:“余乐是一个好队长。” 贺川点头:“是的,大度宽容,立场和格局都很好。” “?”奥尔顿听不懂这几句华语,歪了一下脑袋。 贺川失笑:“晚上的华语培训要好好上啊。” “……”奥尔顿耸肩笑。 这边儿,余乐趁着和叶玺分开,各自回屋拿装备的功夫,满足地说:“只要让叶玺和王云龙起来,咱们就可以退了,我这办法不错吧?” “……”白一鸣沉默几秒,幽幽开口,“乐哥,我真的觉得你不会如意。” “有仇?” “没有。” “那诅咒我。” 白一鸣嘴角生笑:“别自己骗自己了,你肯定得试试的。” “对啊,所以要试试。”余乐也笑,“这不还有两个月呢,你说叶玺经历这么一次挫折,说不定就触底反弹了,总不能让他这么继续丧下去。” 接着,余乐的笑容淡下来,有点苦恼地说:“今年要是真的没有人,比赛安排的过来的情况下,咱们也不是不能上……我这话只和你说啊,咱们确实成绩不错,但不能真把自己当成砖是不是,还真哪里需要哪里搬吗? 培养下一代,永远都比我们去查错补漏来的一劳永逸。” 白一鸣听见,点头,看着余乐的目光很暖。 这就是余乐最让人惊叹的一点,永远对下一代有着极为强烈的期待,他会欣然接受后辈们的挑战,哪怕自己去培养一个对手,但又永远充满自信,仿佛无人可以战胜。 这是一种传承精神,或许只有“梦之队”里走出来的人,才有这样的高尚觉悟。 晚上的加训,余乐和白一鸣训练的是蹦床的翻腾训练,王云龙和叶玺则继续做核心力量的训练。 叶玺是第一次和他们一起训练,整个过程几乎没有说话。 是不适应,不知道说什么,也是找不到机会说话。 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他们去做任何一个训练的时候有明确的目标,知道自己今天在这里需要做什么,要做到什么程度,以及最终期待的成果。 那种强烈的目标性让叶玺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余乐他们的差距。 谁还没有个小集体呢? 过去一年,叶玺的小集体里,大家聚在一起,聊的最多的是吃喝玩乐。 聊起训练的时候好像只有辛苦和抱怨,训练日的时候期待休息日,休息日快结束了就仿佛世界末日。 其实叶玺很喜欢那种和兄弟们一起玩笑玩乐的感觉,很真实,很青春,是他生命里最艳丽的颜色。 但是今天,在和余乐他们第一次这样相处后,叶玺就都明白了。 确实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过程,注定会产生不一样的结果。 很辛苦,很枯燥。 但是又很简单。 因为环境变得单纯,行动力也变得极为干脆利落,就好像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箭头”,只要朝着那里走就够了。 晚上的加训也就一个半小时,叶玺却觉得比今天整个白天的训练都有用。 汗水流了很多,眼睛都刺痛,要是平时他早就结束了,和兄弟们聊天休息,然后越来越不想练了。 但今天,他的肌肉酸痛,痛的位置就是他想要练出来的地方。 枯燥的要命,无聊的要死。 但因为身边的人都是这样的在努力坚持,自己不知不觉地也就做到了。 只是一个晚上,叶玺就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 训练结束回去,天也才刚刚地黑。 路灯亮着,他们走在灯光下,交谈声这才渐渐多了起来。 “……夏天汗太多了,练跳水的时候好,起来就顺便洗澡了,清清爽爽。” “魔都的夏天太热了,在海边,水汽重,闷着热。” “啊……小白,今天轮到你请客。” “嗯。” “走。”余乐笑眯眯地对着叶玺招手,“小白请吃冰淇淋,晚上训练完我们就轮着请客。其实冰粉也不错,不过要休假的日子出去才行。” “……”不过就是吃个冰淇淋,叶玺想这有什么,董维他们在的时候,还会安排个人,偷偷翻墙出去,带回来一堆吃的。 不过就是个冰淇淋…… 冰凉甜蜜的绿豆冰淇淋在嘴里,堵住了烧到喉管的火焰,体表黏腻的汗水在晚风地吹拂下有了丝丝清凉,叶玺将冰淇淋在嘴里嚼碎融化,看向董维曾经翻墙出去的位置。 眸光暗淡。 “叶玺。”余乐的声音传来。 叶玺转头看他,没有说话。 “晚上回去一定要找斐老师,不然明天的训练进行不下去。” “好。”叶玺点头,没有多说的欲望。 余乐笑了一下,转头和白一鸣聊了起来。 这时,一直低头看手机的王云龙有些迷茫地抬头,看向余乐:“乐哥,你真要兼项啊?” “什么?” “你不是说来学技术的吗?网上现在都在传你兼项了障碍追逐。” “啊?”余乐探头,看向王云龙的手机。 【哈哈哈,三缺一了,要不乐神考虑一下U型池?】 【余乐2项兼1,白一鸣说起来也是2项兼1,你们要不要这么厉害?牛的没朋友,就剩下你们两个人啦!!】 【我乐神和小白感情真好,两个人一起去滑障碍追逐,我就想说,果然还是要阶层相近才能做朋友,最近的新闻都是两个人一起出现呢。】 【不管乐神干什么我都支持,我只希望多看见他们的消息,这隔三差五的消失,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余乐第一眼看评论,看的都是自己和白一鸣的消息,还抬头对白一鸣笑了一下。 确实,这两年因为项目的原因,自己和海子经常在两个地方训练,倒是小白和自己在一起的时间越发地长。 尤其一起训练障碍追逐这事儿,他们一个坡面障碍技巧的,一个U型池,竟然能一起训练一个新项目,想起来还挺奇妙。 回过神来,余乐将评论往下拨,更多的内容出现。 【不是吧?真兼项障碍追逐了?】 【乐神自己承认的。】 【嘿嘿嘿,虽然一开始看浪媒的内容模棱两可,不过现在官方盖章就没得跑了。】 【突然就特别期待怎么办,障碍追逐和坡面障碍技巧感觉是不同方向的项目,很难兼啊……不过相信乐神不会打没把握的仗,啊啊啊,好期待比赛!!】 【曾经,乐神从跳水转滑雪,我就是那个跳的最凶大叫不可能的大傻子,这一次我绝对举双手支持,乐神兼项,战无不胜!!】 【乐神兼项,战无不胜!!】 余乐:“……” 自己是做了什么没脑子的事情了吗?为啥会有这个奇怪的结论? 把冰淇淋塞进嘴里,嘶哈嘶哈地含着,余乐手忙脚乱地翻手机。 看一遍,没毛病啊。 再看一遍,还是没毛病。 嘶哈嘶哈。 奇了怪了,不明白。 余乐抬头,先看白一鸣也在低头拿手机翻看内容,又看王云龙傻白甜地看向自己,余乐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只是安静看着一切,默默吃着冰淇淋的叶玺。 将手机递了过去。 “你看看,我这话里哪里说了要兼项障碍追逐了?” 叶玺垂眸看了一眼,不解地看着余乐,说:“你不就是这么写的?” “?” “转发的内容你没仔细看?” “看了,说我参加障碍追逐选训队的训练,结果很好,我主项确实提高不少。” “嗯。” “嗯?” 叶玺扬眉:“这句话的意思难道不是,我参加了障碍追逐选训队的训练,兼项结果很不错,感觉自己成长很多,大家等着我拿三个金牌吧。。” 余乐:“……” 叶玺:“……” 余乐幽幽:“……脑补太多是病啊兄弟。” 叶玺:“这就是我的理解。” 余乐看着叶玺脸上的笑,将手机放了下来,问叶玺:“我要是真的参加比赛呢?拿下世界大赛的名额,作为第一个参加世界杯障碍追逐技巧的运动员,你会怎么想?” 这个问题很尖锐,很直接,叶玺脸上的笑容收敛。 他看着余乐,从这句话里听出更多的深意,余乐……是想要借这句话讨要自己的态度。 在问他,放弃,还是竞争? 叶玺想过要不和董维他们一起走算了,兄弟们共同进退。 但贺教让他留下,董维他们也希望他留下。 路未方也对他说:障碍追逐是个年轻的队伍,未来一定是年轻运动员的天下,但这些孩子需要个“标杆”,一个能够领着他们往前走的师兄。余乐也可以成为这个“标杆”,但他是整个自由式滑雪队的“标杆”。 障碍追逐需要的,是他这样的人。 如果荣誉感不能给与一个人足够的刺激,那么说明那个人需要其他的东西。 从高山滑雪开始,就总是能够在小集体里担任领头人的叶玺,他没有余乐那么博爱,他的格局狭小甚至到自私的程度,但不能否认在他能够负责的领域里,他确实有着独特的人格魅力。 他渴望友情,想要兄弟,他坦诚以待换来信赖,他是个好老大。 障碍追逐和自由式滑雪其他的项目不同,这是一个有着一定配合度的项目,也是自由式滑雪里唯一讲求战术的项目。 这个项目必须有一个能够整合队伍的人,能够在必要的时刻,告诉某个队员,希望你牺牲自己拦下对手,护住你的队友拿下这枚金牌。 在障碍追逐里,荣誉是个人的,但荣誉也是集体的,他们需要一个去说这样残忍的话,敢于高喊牺牲的人。 叶玺,显然具备这样的能力。 而这,正是叶玺一直在追求的价值。 一种使命感。 哪怕带有一定悲壮·色彩的使命感。 这一刻,叶玺其实没有多想,又或者这些天他一直都在思考自己还继续留在这里的原因,所以当余乐这么问他的时候,他甚至没有仔细去思考,就将早已经在心里盘亘的答案说了出来。 “你尽管去啊,但名额不是只有一个。” 他想,如果他真的赢不了余乐,那么他就努力挤进决赛,哪怕是半决赛,他会跟在余乐的身后,用背后挡住所有射向前方的刀枪子弹。 嗯。 必要的时候。 黑夜里,狼的眼睛浮现野性的光泽,在那幽火般漆黑的色泽深处,又有温柔的火苗在跳动。 狼群既残忍又温柔,强大而聪慧,是自然界里强大的存在,它们合作狩猎,耐心伏击,每一头狼都有自己的责任,哪怕遇见同类也能厮杀成片。 因为团结。 也因为头狼的聪慧。 余乐眨了下眼睛,笑道:“那么明天晚上还来吗?” “或许吧,我考虑一下。” 叶玺这天没有答应,但他接受了自己身份的变化,所以晚上的时候,他把小狼崽子们全部提领了过来。 选训队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距离董维他们离开后,又考核了一次,现在选训队里还有9个孩子。 5个女孩4男孩,年纪都在16岁,差不多都到了发育的尾声,心智也基本稳定。 很有意思的,是他们虽然也很喜欢余乐和白一鸣,或者说疯狂地崇拜他们,但叶玺说的话,他们从来不敢不听。 有时候就是叶玺的一个眼神,这些孩子们就要自检是否哪里没有做对。 余乐不知道叶玺是怎么做到的,毕竟他个人是一个很喜欢通过语气和情感上的交流,以一个平等关系和人来往的脾气。 他甚至没怎么看见叶玺和这些小孩们说话,但他们就是怕他,听他的话。 “白天训练挺辛苦的,你们又还在发育期,其实不用晚上过来,这也是我们晚上加训没有叫你们的原因。” 余乐解释了一下,不希望有什么误会,这是他的处世之道。 叶玺说:“问过贺教,隔天过来没问题,让他们练。” 小孩儿们脖子一缩,点头。 吴琳小姑娘是最积极的:“哥,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的深浅,其实早就想过来了,就是不好意思,你快看看我们晚上需要练什么吧?” 这两人的话缓解了余乐的犹豫,在布置下任务前说道:“你们年纪小,还是更适合软性训练,晚上在这里多练练平衡球和基础动作,感觉很累一定要说,知道吗?” 孩子们被余乐站在他们角度提醒的话,说的心里暖呼呼的,忙不迭点头的模样像一群小鸡崽。 但一转头,“大老鹰”就吆喝着:“训练的时候不要说话,想玩的自己走,没人拦着你,散了。” 说完,叶玺看向余乐:“今天我还做核心训练?” 余乐有点惊讶叶玺今天的行为,但最终什么都没问:“练核心是一个,但每天都练力量很辛苦,要不你今天带他们练平衡吧,你可以布置一个平衡类的游戏闯关,训练起来就没那么无聊了。” 叶玺一脸嫌弃麻烦的模样,但转身过去,还是用平衡球,平衡板,蹦床等等设备做出了一个大约20米长的平衡游戏挑战。 他撵着小孩一个个地上去,看着他们摔的各种凄惨,倒是笑了。 孩子们也在笑,说好的安静训练根本没有用,这就是个大家一起玩的游戏。 余乐看小孩玩的开心,训练的心思也飞了,他从蹦床上下来,沿着游戏赛道走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跃跃欲试:“我来一个。” “唰!” 关注他的一双双小眼睛都猛地一亮,像是浪潮一样,转瞬间退开了大片的距离。 “乐哥啊啊啊啊!” “乐哥你肯定能完成!!” “乐哥第一!乐哥第一!!” “白哥不来吗?” 所有人为余乐打call,还有人邀请白一鸣过来玩。 白一鸣很少凑这个热闹,但他好奇余乐的表现,就坐在蹦床上,盘膝看着余乐。 王云龙练的满头大汗,一边抹汗一边呵呵地笑。 叶玺的下巴扬起来,说:“能做完吗?” 余乐不确定:“试试看。” “别摔的太惨。” “你怕是不知道我的平衡多好。”余乐眉眼飞扬,跳上了平衡球。 平衡是一种天赋,同时也是一种核心力量的运用,余乐的主项是坡面障碍技巧,可以说那是最追求平衡性的一项运动。 所以余乐可以毫不遮掩地捞起衣服让人看自己的腹肌。 他的腰腹肌力量极其强大,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这些让小队员们摔的东倒西歪的平衡道具,余乐在挑战的时候虽然有一次脚落在了地上,但还是第一次就从头到尾走完了。 当他最后走过双杠,并且一个偏轴翻腾落在半圆板上,稳稳站定的瞬间,训练房里响起了几乎要掀起屋顶的尖叫声。 “乐哥好强啊!” “好帅好帅,我录下来啦!!” “恐怖的平衡力!!” “乐哥兼项,盖世无敌!!” 余乐绕回来,正好听见一男孩喊出这样肉麻的口号,他手臂一伸,脑袋上来一巴掌。 喊的都什么玩意儿,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身边一团哄笑,被打的男孩儿捂着脑袋笑的最是开心。 那之后,白一鸣、王云龙和叶玺都试了一下。 白一鸣的脚落地两次,没摔,一次完成。 王云龙和叶玺的平衡性差的更远,都没走到最后。 项目上的差距带来的身体素质差距很大,这种训练确实是余乐的优势。 但滑雪这个项目,平衡是基础要求,哪怕是竞速类的障碍追逐,在急速行驶上依旧需要强大的核心力量进行技巧控制。 就因为这一次玩笑似的比赛,让叶玺清楚明白地知道了自己和余乐、白一鸣的差距在哪儿。 他目光落在余乐的腹部,蹙了蹙眉,走过去,挡在小队员目光的前方,用两只手捏起了余乐汗津津的衣服,看。 余乐:“……” 腹部用了些力气,将肌肉的线条绷出,笑出飞扬的眉眼。 “你的怎么样?” 然后叶玺就把上衣脱了。 叶玺的肩膀比余乐厚实一些,胸肌也更为发达,其实腰腹肌也并不比余乐差,单从形态上看,叶玺是更为明显标准的倒三角身材,他的肌肉练的很合理。 但这就更有意思了。 看起来身体素质应该更好的叶玺,却没有余乐的平衡感强,爆发力和灵敏度也都差了很多。 现在叶玺唯一比余乐强的,只有他手臂上的力量。 障碍追逐比赛在出发的时候,需要很强的上肢力量,形成爆发力,抢占赛道优势。 余乐想了一下:“这种平衡训练你真的应该多练一下,还有有空的时候去游泳,肌肉的形成比在健身房里好。” 叶玺则说:“你该练上肢力量了。” 余乐头大:“我现在真的忙不过来,要累死了。” 叶玺说:“那你队内资格赛的时候就输给我。” “呵!” 叶玺嘴角一掀,将衣服往肩膀上随意一搭,转身走了。 白一鸣从蹦床上跳下来,蹙眉:“他干吗?” 余乐整理衣服:“没什么。”这么说着,目光却已经落在了训练上肢力量的训练器材上,想练,又觉得没必要,纠结…… 转头,余乐好奇地看向白一鸣:“小白,你把衣服脱了。” “?” “看看。” 白一鸣其实有点不自在,这和他一直从事冬季项目有关系,也和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有关。 就算再热的天,任何时候,他都会穿上衣服。 余乐和白一鸣一直住在一个屋里,除了泡温泉的时候,很少见过白一鸣赤膊的模样。记忆里的年轻人因为一直处于青年的年龄段,肩膀薄瘦,肌肉绷在皮下不算特别清晰,手臂展开搭在温泉池沿的时候,甚至可以看见两侧的肋骨。 肌肉远没有叶玺发达,但爆发力强劲可怕,又轻盈柔韧灵巧至极。 白一鸣犹豫了一下,背对着小队员那边,将上衣往上撸了一点,没等余乐看清楚,他不好意思地抿着嘴,又放了下去:“回去给你看。” 余乐扬眉,一伸手,抓住白一鸣的衣服往上掀,同时还跟个恶霸似的说:“又不是姑娘,回去什么……” 白一鸣躲开,后蹦,挣扎,不给看。 余乐抓不住,上了另一只手,却一把抓在了白一鸣的腰上。 年轻人冷不丁没忍住,“噗哈哈”就笑了起来,“哈放手哈哈乐哥哈哈哥……” 这能放? 必须挠个过瘾啊! 两人闹成一团,笑地岔气。 小队员羡慕:感情真好。 王云龙羡慕:好想一起玩。 叶玺羡慕:原来,他们也一样…… 第242章 训练其实挺无聊的。 尤其在经历了一天的训练后, 晚上还要加训,没有足够的意志力,根本无法坚持。 小孩儿们并不都喜欢晚上的这场加训, 有些人找借口逃了一次就有第二次,但也有人每天都会过来。 吴琳和胡云志就一直没有逃过。 而他们两个人恰恰是选训队男女生里最优代表。 所以足够的天赋可以事半功倍,但努力却早晚能够获得成功。 魔都队的外训开展的很不错, 在柴明和魔都队再一次协调后,他们还在这里获得了一个月的延期。 在夏天滑雪真的不容易, 哪怕是国家队员们。 余乐在这个夏季的训练非常充实,且高质量, 几乎等同去年他们在奥运赛季的训练质量。 终于到了九月底,自由式滑雪国家集训队的训练也结束了, 各个在外的训练队都回到了大本营,只需要再等待半个月,白山就会落下第一场雪。 滑雪季即将来临。 同时也代表赛季来临。 十月份的训练在白一鸣他家的雪山开展,同时还安排了两场队内的测试。 余乐和章晓、周晓阳比坡面障碍技巧,比大跳台。和白一鸣、叶玺、王云龙比障碍追逐。 进入赛季前的热身准备正在一点点唤醒他的热血。 尤其是障碍追逐。 余乐在坡面障碍技巧上是世界冠军, 遥遥领先队里所有人,章晓和周晓阳现在的超水平连他普通发挥的80%都不如, 比起来很没劲。 但障碍追逐上,余乐并不是一定能赢的那一个。 出发时候如果慢了一点, 可能他后面就再难以超越。 有时候白一鸣甚至会和另外两个一起挡他的道,为他制造各种艰难的局面, 空有一身的技巧也很难发挥。 不过轮到他和叶玺他们合作,一起去拦白一鸣的时候就很过瘾, 小孩儿每次滑完都冷冰冰的可不高兴, 嘴角绷出的线条, 都是不服气。 U型池和坡面障碍技巧是一场个人秀,华丽无匹,自在从容,可以尽情展示所有。 障碍追逐却具有更多更多的不可确定性,哪怕是王云龙偶尔都能捡漏滑出第一名,你追我赶的互动气氛下,很容易刺激出更多的东西,是不服输,是竞争,还有热血。 这天下午没有训练,柴明招来所有队员,在会议室里开了一个会。 一同参加会议的还有白会长。 会议主要内容就是宣布这个赛季要开始了,国内和国外初步的比赛时间已经公布,单项选手准备报名,兼项选手要安排好比赛和训练时间。 余乐是队里比赛最麻烦的一个,他有两个必比项目,还有一个看起来是跑不掉的兼项。 比赛虽然会将每场比赛都分开,不在同一天举办,但需要参加三个项目的比赛,就说明余乐每次去哪里参加比赛,几乎要从头留到尾。有些比赛要持续十天,加上提前适应场地的时间,他可能每参加一场比赛,就要在当地留上半个月。 这代表余乐从参加比赛开始,他就只能一直在外面跑来跑去。 柴明也挺不忍心的,散了会安慰余乐:“就试试吧,障碍追逐要是真的影响到你的状态,我们停下。” 到了这个时候,安慰柴明的反而是余乐:“练都练了,还是要出点儿成绩,不然汗水白流了。” 柴明失笑:“肝还好?” 余乐一拍腰子:“杠杠滴!” 玩笑之后,余乐看向了在不远处站着的白家父子,脸上的笑意收敛。 白一鸣最初的时候很不想回白山,在外训地点才公布的那几天,他非常沉默。 但最后还是来了。 白一鸣说:“我滑障碍追逐。” 就是这一句话,便足以说明他和白会长的斗争还在继续。 所以在回到白家后,白一鸣除了最初回家看望了一下母亲和爷爷,一直和他们住在宾馆里。 白一鸣的情绪很不好,程文海自觉让出了和余乐住同一间的机会,离开的时候还说:“也就你能陪陪了,父子间能有多大的仇啊,看着怎么这么心焦呢。” 父子间是没有多大的仇,但也正是因为有着亲情的维系,这两个人才能完全地暴露出自己不讨喜的那一面,倔强的脾气,没有伪装,不想妥协,不达目的不罢休。 所以哪怕再心焦,再不解,余乐也不会过多插手这对父子的“战争”。 当风平浪静,达成所愿后,他们还会回归父子关系,你养我小我养你老,是不离不弃的亲情。 所以只有傻子才会在这件事上站立场,打生打死的时候没关系,回头儿人家又父慈子孝了,不是就尴尬了。 余乐看见那对父子又站在一起,糟心归糟心,但也没有上前的想法,只是和柴明说道:“白一鸣只想参加障碍追逐,估计白会长不会答应。” 柴明淡声:“让他们谈,我看这两人也挺乐在其中的。” “那从您怎么看呢?白一鸣只参加障碍追逐合适吗?” “当初我和老白谈的时候,也说了给白一鸣两年的整理时间,他想做什么都可以。”顿了一下,柴明说,“让他们自己协商吧。” “嗯。” 余乐和柴明就在不远处看着那对父子别别扭扭的互动,一个冷的冒气白烟,一个淡定以对好像掌握一切。 没有冲突,没有争吵,从头到尾都是气场的对抗,都想让对方妥协。 不断张牙舞爪的紧绷气氛,在达到某一个程度的时候,余乐就看见两人嘴唇动了几下,很不愉快地分开。 “就这样吧。”柴明说完,率先迈步,迎向白会长。 余乐去找白一鸣,各自交流。 白一鸣被余乐定定看着,冰冷的壳子没能绷住,有了裂口,嘴角勾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余乐惊讶:“他答应了?” 白一鸣说:“我已经成年了。” 余乐眉心蹙了一下又松开:“也行吧,你今年到现在都没练过U型池。” 白一鸣说:“我说过,不是彻底离开,但我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嗯。” 两人走出门,走廊上就剩下已经走远的白会长和柴明,窗户外的光照在两个身影上,却又被走廊的暗拢了半边的身子,一个头发花白,一个塌了半边的脑袋。 就是挺……老弱病残的。 余乐看了一眼窗外的雪山,不无唏嘘。 所以在最终还是白会长妥协了。 无论多么恼怒,多么无奈,都抵不上一个“爱”字。 “乐哥……” “嗯?” “你会觉得我任性吗?” “会。” “可我想有自主权……” “我懂。”余乐对白一鸣笑,“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再给我一些时间。” “放心吧,我不会说你的,你别想太多,真的,你的任何决定,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认可,因为,那是你无论如何都想要去做的。” 白一鸣抬头看向余乐,眸色漆黑,眸底烙印出余乐纵容的面孔。 他牵着嘴角:“谢谢乐哥,你真很好。” 余乐抬手,摸头杀。 小孩儿这是有些内疚了呢……真难得,说不定这次之后,就不会再有那么大的怨气了吧。 想到这里,余乐心中一动,扬眉。 视线扫到了前面的身影。 其实这么看,两老的身姿挺拔,走路虎虎生风,哪里老弱病残了。 国内自由式滑雪的联赛,第一场比赛就在白山。 白山是老牌雪山,每年下雪最早,十年前很多国内滑雪比赛的第一次场,都在白山举办,直到后来人工雪的技术普及,成本降低后,才在其他雪山陆陆续续开始。 有了太多的竞争对手后,白山确实落寞了一段时间,直到白一鸣在“世青赛”拿到冠军后,白山的雪场才再次回到大众的视野。 白一鸣去年冬奥拿下U型池冠军后,网友的科普非常到位,今年的白山早早的就迎来了客流高峰。 所以白会长那么在意白一鸣的成绩,和家业也是有一些关系的。 他们离开会议室,就直接坐电梯回来房间,电梯里有很多大包小包带着装备来滑雪的游客。 电梯打开,没有任何遮掩的余乐和白一鸣走进去,又是问候又是尖叫,两人已经淡定了。 运动明星的原因,大部分粉丝都非常理智,很多时候合照一张就能满足,所以余乐一般不会太避着人。 当然,偶尔也有些漂亮年轻的姑娘,对他们展开攻势……但余乐和白一鸣这两个人,一个无情一个没心,姑娘的热情很容易就被浇灭,也造不成任何影响。 除非是房雨琪这样的。 这姑娘在他们抵达白山外训不久就住了进来,以一种正常的方式出现在余乐身边儿,有时候谈工作,有时候一起玩玩滑雪,很理智地寻找双方可能点燃火苗的时刻。 在那之前,他们依旧只会维持朋友关系。 所以,余乐回到房间,接到房雨琪电话,说是一起吃饭,余乐就下去了。 国家队员和游客用餐的地方分开,大餐厅和小餐厅,食物的品种和品质也会有不小的差距。 房雨琪是少数可以在小餐厅用餐的非国家队员。 国家队和房氏集团合作快两年,房雨琪和国家队员们都很熟悉,就连白一鸣也能聊上几句。 饭吃到一半儿,房雨琪也不知道怎么就从白一鸣的嘴里问出了今天这件事,所以后来她找到余乐的时候,小声地说:“挺好啊小白,也算是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而且还能保持比赛状态,回头儿要想去滑U型池……应该不难吧?” 余乐点头:“运动员的根本还是身体素质和状态保持,小白要能一直在状态里,U型池找回来的很快。” 房雨琪捂嘴笑:“白会长好聪明啊。” 余乐也笑了,应该说是大大地狡猾,姜还是老的辣。 这是阳谋。 在无论如何都不允许白一鸣放纵自己的底线上,白会长看似被逼退让,实际上却以退为进,给了白一鸣两个选择。 回去继续滑U型池,还是滑障碍追逐? 白一鸣的叛逆期还没完全过去,自然不会顺了白会长的意,他只会选障碍追逐。白会长巧用妙计,保留下了白一鸣的比赛状态,随时为U型池做准备。 余乐甚至怀疑,白一鸣会来滑障碍追逐,也是白会长的布局之一。 如今回想当初自己被柴明找上,参加障碍追逐的理由,看似充分,但却不无一些别扭的地方。 毕竟从大方向上看,拿下奥运冠军的他,首要考虑的应该是蝉联冠军,以及为新增加的大跳台做训练准备。 国家队能人不少,按理来说“偷师”这种事没道理安排一个已经身负重任的人。 所以从一开始,关系到障碍追逐的事情里,都透着一丝阴谋的味道。 “怎么了吗?”房雨琪看余乐脸上表情,问道。 余乐笑着摇头:“没什么。” 就算是阴谋又怎么了,这个夏季他得到了充足的训练是事实,他的主项成绩变好也是事实。 更重要的是,叶玺和王云龙不会陪他演一场戏,故意输给他。 所以他在障碍追逐上的成绩也是真的。 华国的障碍追逐才起步,柴明牵头跨行招募人才,还在“摸石头过河”的阶段,省市更是连一个像样的训练队都没有。 所以说,如今在这里的所有障碍追逐的运动员,就是华国全部的运动员。 那么在队内测试,大部分时间都能够获胜的自己,就是华国目前在这个项目上,滑的最快的队员。 因而无论当初自己来滑障碍追逐是不是柴明的深思熟虑,亦或者是白会长的草蛇灰线,但目前终究是形成了最好的局面。 白一鸣还在滑雪界里,还每天参加训练。 自己从兼项里获得了好处,主项有所突破。 柴明成功整顿障碍追逐队,通过余乐和白一鸣获得了绝对有效真实的训练技巧,留下的叶玺也越来越有头狼的实力。 还有白会长…… 余乐把前因后果想明白,继而叹气,果然自己就是当运动员的命,都被牵了三个月的鼻子,今天才看明白。 笑着将目光从房雨琪的脸上移开,余乐看向白一鸣。 白一鸣正好放下筷子,被余乐用笑脸一望,便也眉眼舒展,回了一个微笑。 余乐觉得挺好,每个人都算是求仁得仁。 也只有这样不断地实现目标,每一天才会越来越好,往上走。 …… 今年冬季的滑雪联赛,在白山打响第一枪。 该比赛由国家雪联、国家冬季项目体育局,和各地方省市单位联合举办,联赛几乎包括所有的滑雪项目。 包括高山滑雪、跳台滑雪、单板滑雪和自由式滑雪。 再考虑到不同比赛的不同小项,联赛分成了三个赛场,分别是晶洋雪山赛场的跳台滑雪比赛,京口子的云顶雪山赛场的高山滑雪,以及在白山举办的单板滑雪和自由式滑雪里所有公园类滑雪项目。 众所周知,在冬奥会上,华国滑雪项目上一共就两枚金牌,全部产生自自由式滑雪项目。 在冬奥的带动下,华国这个赛季是注定会掀起公园滑雪的热潮。 所以能够在这个烈火烹油的时刻,由白山拿下自由式滑雪的主办权,可见白会长在其中做了多少周旋,白一鸣的那枚金牌又为白山添色多少。 总之,比赛这几天白山的接待能力已经超负荷了,所有的宾馆民宿全部住满,还有不少居民腾出房间临租。 即便白山政府发出《告民众书》,希望游客理智出行的情况下,还有络绎不绝,不知道多少观众来到了这里,观看比赛。 白山滑雪中心算是难得清净一点的地方,这里主要作为接待参加比赛的运动员和其团队的地点,就算还有一些富裕的房间,未免影响运动员的比赛,也没再出售了。 余乐比赛前两天,和魔都队的教练们碰了一次头,这次依旧是李教练负责带队,除了带来一大批参加坡面障碍技巧的小队员,还给余乐带来了今年队里发放的装备物资。 两套滑雪服,一副滑雪板,包括保暖衣裤、头盔都有发放。 但让余乐惊喜的,是李教练带来的一大堆物资里,竟然还有速度滑雪的衣服。 牌子货,不便宜。 “你们想的也太周全了。”余乐将衣服展开,高兴的爱不释手。 李教练说:“你们队里肯定也要发,我听说你自己还买了一套,以后不够穿直接告诉我,几套衣服的事儿。” “谢谢!”余乐的目光落在滑雪服胸口的logo,在原本的品牌标志上还加了魔都队的队徽,不大,但颜色鲜艳,显示出他属于魔都队的身份。 障碍追逐比赛的选手不多,余乐是魔都队唯一的参赛选手。 这样的国内比赛,国家队员都会回到省里,同时也是为了彰显省队实力,直接关系到下个赛季的招生和资源。 这是规矩,余乐并不介意,道过谢后,比赛这天直接就穿上了魔都队的队服。 联赛不需要举办开幕式,也没有运动员出场这么一个程序,甚至因为赛场观看坐席紧张的原因,除了比赛选手和需要适应场地的运动员,大赛方并没有给选手留位置,所以没事的时候是不用去赛场的。 然而别人比一场,余乐要比三场,他几乎没有休息时间,不是在去适应赛场的路上,就是去比赛的路上。 比赛第一天,余乐参加的是大跳台的比赛。 作为这个赛季才有的新项目,参加比赛的选手并不多。 成年男子组预赛报名的也才只有22名,上午预赛两轮,选前12名进入决赛,下午决赛三轮,取最好两个分数相加,排定名次。 在其他选手挣扎在1440周数,还出现各种落地失误的情况下,余乐轻松完成了三个1800偏轴翻腾。 其中反向落地,偏轴1800,日本抓板的分数最高,裁判给了他92.50的分数。 第二高分是一个抓板尾的【直升机】,偏轴1800,裁判给了92分。 剩下最后一个,余乐也拿了91.50的分数。 分数差别不大,在余乐每一跳都完成的很完美的情况下,分数高低确实与裁判的审美有关。 这场比赛的裁判们,似乎更喜欢蜷缩着,速度更快的空中姿态。 余乐两分相加,达到了184.50分。 第二名只有159分。 来自于章晓。 章晓三跳失误一跳,分数最高的那一场成功完成了1440,抓板头三分之一处的技巧展示,裁判给了他83分。 也是今天全部参加大跳台比赛的选手里,唯二拿到80分以上的运动员。 剩下一跳,落地的时候用手扶了雪,哪怕空中表现还不错,裁判也只给了76分。 剩下的人更不用说,大跳台第三名的分数只有155分,同样是一名来自国家队,代表辽省出赛的选手。 周晓阳在这个项目没拿到奖牌。 比赛结果出来,网上一片咯咯笑声。 【我乐神降维打击。】 【还以为新项目有多难,乐神出马,所有人都得跪。】 【国际运动健将和国家级运动员的差别。】 【求其他选手的心里阴影面积。】 【其他选手:一个宇宙那么大。】 大跳台因为是新项目,观众对这个项目的了解实在不多,在观看比赛之前还多少有些紧张凝重。 现在直播频道的弹幕里全都是嘚瑟的声音。 看见自己喜欢的偶像碾压整个赛场,简直爽爆了好不好!! 冬季项目网站里的直播电视,今天依旧迎来了200来万的观众。 余乐现在在国内火的发紫,这个人数已经算少的了,毕竟比赛不是假期,而且还在白天,然而这个人数,还是让“潜伏”在直播电视里的各国“密探”感到惊讶。 亚瑟·兰德今年还没满16岁,但他的实力参加成年组的比赛也不会差,去年参加米国的洲际杯,他就拿过前十的排名,比比利还要高。 所以亚瑟·兰德已经确定成为米国在公园滑雪这个项目上的“救世主”。 不少媒体很喜欢将亚瑟和余乐放在一起比较,在很多米国人的心里,亚瑟和余乐一定会成为最后的对手,如果不能从余乐手里抢走“国王的皇冠”,那么早晚也好继承“王国”。 然而每当有人当面问起亚瑟,如何看待余乐的时候,这个小孩永远都不会给出他们心中期待的答案。 亚瑟会说:“啊啊啊?余吗?我好喜欢他!!他是我最崇拜的偶像?啊?什么?超越他?为什么要超越?我想一直看他滑很久很久,所以你再这么说,我会生气哦。” 采访的记者:心塞!这小孩儿和我们不站在一个立场? 亚瑟确实和国内媒体、以及民众的期待,站在不一样的立场。 他对余乐绝对的崇拜,如果可以,他恨不得飞到华国,和余乐一起训练、吃饭、聊天,一起睡觉的画面想想就觉得好幸福啊~~ 所以在无法前往华国的情况下,亚瑟开始学华语,爬墙登陆华国网站搜索余乐的新闻,后来鼓捣鼓捣,他就会看比赛直播了。 第243章 国内联赛, 为B级赛场。 哪怕是巨星参加的比赛,其他国家也基本不会购买版权,最多某个网站在比赛结束后, 发一则新闻罢了。 亚瑟想要看余乐的比赛,他就只能“爬墙”到华国网站,观看网络直播。 今天是余乐这个赛季的第一场比赛, 亚瑟当然也不会错过,所以早早的就登陆上他的华国账号, 来到了直播间里。 学习华语时间长了,他已经可以大概看懂一些简单的华国文字。 从屏幕上飘过的方块字里有【余乐!!】【加油!!】【冠军!!】 亚瑟可以看懂一点华国字, 也能进行最简单的华国话交流,但是让他在这种直播的环境下, 能够跟上直播速度,发出恰好合适的华国文字,他是做不到了。 所以,每次余乐出场,亚瑟都会用英语发出各种弹幕, 在一众华国文字里,相当的醒目。 而这样的行为, 给了其他别国“潜伏”人员,很大的提醒。 既然自己都能出现在这里, 会不会还有其他人呢? 好想对暗号啊…… 但是怎么对呢? 一看见200多万的在线人数,这些其他国家爬墙过来的运动员、教练员、媒体记者就有种深深的绝望。 200万的在线人数, 甚至已经是欧洲几个国家的人数总和了。 华国的人怎么这么多啊!! 对不成暗号,就只能继续看比赛。 余乐的第一个1800跳出来, 亚瑟噼里啪啦的英文弹幕就从眼前飘过。 其他人与暗自点头, 果然是1800。 余乐可以在坡面障碍技巧完成1800的难度, 大跳台没理由会更差。 记得去年在利智邀请赛的时候,余乐就完成过四周半1620的大跳台。 余乐的爆发是去年一年,能够在新赛季提升半周,完成1800并不难。 所以,今年大跳台世界级比赛的天花板,就是1800了吗? 第二轮比赛,华国选手摔的摔,降的降,余乐出场,一如既往的稳定,从左偏轴变成右偏轴,还是一个1800的难度。 亚瑟的英文欢呼继续从眼前飘过,后面还跟了几个同样用英文的弹幕,也不知道是华国人凑热闹,还是被余乐迷住的“密探”。 其他还在按捺的“密探”们,表情越发严肃。 第二个还是1800吗? 这是不是说明,1800已经是余乐的常态了? 在国内的比赛不用用尽全力,因而有所保留,那么余乐的上限是多少了呢 想到1980,想到2160,光是这些数字本身就让人哆嗦。 不可能吧? 都是人类,你不应该这么可怕! 第三轮比赛,余乐拿了一个1800的日本抓板,反向落地。 亚瑟疯了,【好棒!好棒!好难!!】 反正他是绝对做不出这个难度。 后面跟着一溜儿的英文。 【太稳定了!】 【1800是他的常态,他还有绝招。】 【必然的吧,我可以发誓,这个赛季的天花板不是1800,而是1980。】 【对比去年,核心力量更强,稳定性更高,他还在成长。】 英文? 业内人士的语气。 唔…… 我们聪明的华国观众嗅到了“秘密”的味道。 【间谍?】 【哪位运动员?哪位教练?哪位媒体记者?不会组团来的吧?】 【哈哈哈,欢迎来华国看乐神直播!我们就是这么牛气!】 【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欢迎来侦查!!】 这就尴尬了。 看不懂华国文字的人还好,已经在思考怎么提高自己/队员的技术上限,看得懂的、尤其是一些负责国外新闻的媒体记者们,立马闭嘴,恨不得马上关了电脑。 跑到别国互联网偷窥,还被人抓出来,实在太羞耻了啊啊啊啊! 弹幕上的英文全部消失,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直播的比赛还没有结束,余乐不是最后一个出场,但他出场滑完最后一轮,便已代表这场比赛结束。 “外国友人们”有些陆陆续续地都退了。 再留在这里干什么?自尊心已经被余乐碾压成渣,还要被他们的国民调侃吗? 但退出的晚一点的人,却看见了一段英文弹幕。 【我是米国的亚瑟·兰德,是余乐的粉丝,我超级爱他,我不是间谍。】 华国观众瞬间被小孩单纯可爱的语言萌上了。 【是亚瑟小弟弟吗?我也喜欢你!】 【嗯嗯,你不是间谍,你就是我们乐神的小迷弟。】 【啊啊啊,小孩儿好可爱,怎么可以这么认真地解释呢?】 【乖乖,欢迎你来华国玩,来比赛,来找你的偶像。】 【华国冬奥一定要来啊!】 华国观众体贴的用英文回应,张开了双臂欢迎。 亚瑟的回复没有显示出来,这一刻发弹幕的人实在太多了,很多都被压在了“水面”下。 但华国人民的热情却被亚瑟看见。 在大洋彼岸的小孩儿笑眯了眼睛,蓝色的眼眸像宝石一样璀璨。 他一定会去华国的,会亲口告诉余乐,他有多喜欢他。 而剩下那些没有及时离开的“国际友人”们,在看见这些漂浮的英文短句,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再想起自己偷偷摸摸上来看比赛的行为,实在有点羞耻啊。 下次,大大方方的来看,参与交流就好了。 余乐的强大是全人类的共同认可,观摩学习本身也是一种认可的态度,米国的那个小崽子就表现的不错,说不定真的能从余乐那里得到指点。 大跳台的比赛就在华国观众和“国际友人”的注视下,顺利完成。 这次比赛给了其他各国自由式滑雪相关人员很大的指点,至少知道该如何去定义这个赛季新出现的大跳台项目,并且该将训练的重点和上限放在哪里。 米国、日不落国、加国、奥国和瑞国等等,近三十个国家,主流媒体都报道了这次华国滑雪联赛,余乐在大跳台上取得的成绩。 只有被全世界认可的体育巨星,才能够拥有这样的待遇。 而且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 余乐虽然还没有携大跳台前往世界赛场,但他已经开始制定这个项目的规则。 就连国际雪联的自由式滑雪裁判们也被要求,观看余乐这场比赛的录像。 刑世杰也在看。 他是这场联赛里,自由式滑雪全部项目的总裁判。 在奥运会担任过裁判后,他在国际裁判界的地位进一步提升,在国内也受到了很大的重视。 这次自由式滑雪的裁判组全部由他负责,在余乐的大跳台结束后,他的“国际同事”们很多都联系上他,希望从他的角度来品评余乐在大跳台上的表现,包括他对大跳台未来发展的想法,也极为受到同行的重视。 刑世杰很感谢余乐和白一鸣。 固然一名属于本国的国际裁判,能够在赛场上给与运动员更加公平的打分,但如果本国没有优秀的运动员出现,这名裁判哪怕再优秀,也很难得到重视。 “梦之队”在国际赛场上,就有很多华国的裁判,从某方面而言,也是具备了掌控一个体育项目发展的权利。 今天,是联赛的第四天,终于等到了坡面障碍技巧的比赛。 从昨天晚上,刑世杰的手机就响个不停,很多人同事都希望能够第一时间得到余乐今天比赛的视频,也希望能从刑世杰那里“借来”论文看看。 当然,还有一些裁判不远万里地飞过来看比赛,希望刑世杰帮自己安排一个现场的座位。 刑世杰作为主裁判,安排几个“亲友”看比赛还是没问题,同时对方也欠下他一个人情,这都是日后来往的基础。 所以,刑世杰非常喜欢余乐,喜欢到每次看见余乐都想撸头的程度。 然而有多喜欢余乐,他对白一鸣的埋怨就有多强。 U型池成年男子组的比赛,在昨天已经结束了。 虽说刑世杰从一开始就知道白一鸣不参加U型池的比赛,但是当赛场上确认没有白一鸣的身影后,滑雪界一片哗然,无数人都在询问他们华国究竟拿这个冠军怎么了?话里话外不无一些“你们不要给我们的意思”。 甚至还有一名U型池的国际裁判在专门飞过来,却没有看见白一鸣上场后,直接找上了刑世杰。 以刑世杰的年龄,他看事情的角度,明显更愿意放在长辈的位置上。 因而刑世杰无法理解白一鸣非得和他爸对着干,甚至不惜放弃U型池这个决定。 真是……太任性了。 所以还是余乐好啊。 沉稳理智,既有担任还有锐气,听话努力,不但自己成绩好,还从来不让教练担心,甚至说还能帮助柴明分担压力,作为队长将整个自由式滑雪队整顿的犹如一根拧紧的绳。 这样的性格,简直就是梦想中的最佳队员啊! 在比赛前,刑世杰特意在一楼的大厅里多留了一会儿,在看见余乐出现后,他上前说了两句话,就撸上了余乐的脑袋,轻声细语的鼓励:“比赛加油!” 小伙子的头发都是软软的,毛茸茸的手感,真是舒服到心坎儿上了。 余乐看着出现没有一分钟就走,临走前还揉他脑袋的刑世杰,“……” 将目光从刑世杰的背影上收回来,余乐看向章晓,安慰道:“不用紧张,就按照我教你的去准备,只是国内比赛,让我们熟悉赛场的压力罢了,比起出成绩,你更应该做的是习惯比赛。” 章晓今年满16岁,按照国际要求,年满16岁的雪上项目选手就可以参加成年组的比赛,未成年组的最大年龄是17岁。 这期间的两年活动时间,需要根据自身的实力,以及对奖牌争夺的安排上,自己做调整。 章晓确实很不错,如果今年去参加青少年组的国际比赛,很有可能拿下一枚奖牌。 所以为了让他能够在今年的世界青年锦标赛上,获得好的成绩,在国内的比赛,就将他安排在了成年组。 在柴明和余乐的双双培养下,章晓今年的进步非常大,队里也是对他寄予了厚望,技术水平是够了,现在就是要培养他的比赛状态。 成年组的比赛压力大,又有余乐这个大魔王,大部分人明知道自己无法超越余乐,但还是因此有种莫名的恐惧。 哪怕是余乐带出来的章晓,只要一想到要在赛场上和余乐比赛,就浑身肌肉紧绷,生出“不能让乐哥失望”的紧张情绪。 从紧张里找到平静,在刺激下努力进步,正是余乐和柴明,对章晓的期待。 所以面对余乐的叮嘱,章晓不但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有种自己被重视喜爱的感觉,认真地点头,一张小脸紧紧地绷着,眼神坚定。 “嗯,我一定会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态,不会让自己太过紧张,也不会让您和柴教失望。” 余乐揉揉章晓的脑袋,好喜欢这个孩子。 每次看见这个长大长高的孩子,都会让他想起那年的夏天,那个藏在小树林里,想要引起他注意力,就把门锁上的坏小子。 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呢。 上午的预赛很简单。 坡面障碍技巧虽然因为余乐的原因,很多人参与到这项运动里,但能够参加成年组比赛,同时成绩好的却真不多。 人才都挤在未成年组里,据说足有130多人报名,但成年组却只有41个人。 41进12,余乐不求突破,只是随便滑一下就轻松以第一名进入决赛。 章晓认真准备,紧张和勇猛共存,在第一轮的预赛里,就以最后一个跳台1440的好成绩,震惊全国,拿下了预赛的第二名。 章晓是国内第三个完成1440,坡面障碍技巧最后一个跳台的运动员。 第一个是白一鸣。 然后是余乐。 当然,白一鸣在坡面障碍技巧已经没有太多东西了,他最强的也就是1440。余乐的1800全世界震动,连约拿、盖伦这些王者们都做不到的动作,暂时也轮不到章晓去做。所以在持平白一鸣记录后,章晓顺理成章的就被媒体记者称为了余乐的继承人。 【16岁小将在坡面障碍技巧联赛上,做出1440!】 【1440,章晓的未来无限。】 【恭喜我国自由式滑雪队的梯队已经初步养成!】 【章晓说:乐哥帮助我很多,是他无私才有了今天的我。】 亚瑟·兰瑟爬墙看见这些新闻,生气地咬着手帕。 1440算什么,要是我也是华国的,有乐哥指点,我能完成1620!! 白一鸣:“……” 微妙的很不爽。 下午到了决赛。 冬季项目互联网平台,再次将余乐的大头贴出来在首页宣传,并且大跳台等项目的持续预热下,今天直播频道的在线人数达到了500万,而且人数还在不断攀升。 “国际友人”们爬墙来看直播的更多了。 然后在看见这个人数后,捂着心口想,怎么这么多人?这么多人啊?所以余乐的比赛抗压能力才能这么强吗?光是想象相当于三四个国家,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的比赛,那种感觉就让人崩溃。 从大国走出来的人,格局上注定了不一样啊。 坡面障碍技巧的决赛是三场,取最高分进行排名,余乐在国内赛场没有压力,他个人又属于压力越大,表现越好的类型,所以第一轮也没怎么用力,就滑了下去。 最后一个1800做完,平稳落地后,余乐的内心很平静。 换谁从半年前,就把这个动作当成常规动作来训练,基本一天的训练要完成个四五次的情况下,也都会像他一样,没有一点兴奋的感觉。 观众席上传来尖叫声和掌声,余乐抬手回应,挥动了两下就收了下来。 就……这样吧。 除了人多一点,闹了一些,好像和平时也没什么感觉。 余乐将雪板脱下,背靠背地提在手里,就往积分显示器的地方走去。 摄像机追着拍着他的后背,不慌不忙离开的背影,实在稳得过分。 网上却已经疯狂。 【跳空之花过彩虹桥。】【炸弹抓板720偏轴炮台桥。】【450大灾难】【2周台1080板尾换板抓板】【3周台1440一周翻腾两周偏轴抓板头】【啊啊啊啊1800!!!】 六个挑战,三个街区三个跳台,余乐在每个道具上完成的动作,都被网友快速科普,在弹幕上飞过。 数不清楚周数的,看见了这些弹幕都在兴奋的尖叫。 【啊啊啊啊!我乐神牛逼!!】 【1800就这么跳了吗?就滑完了?】 【这个难度是不是很低啊?为什么觉得完成的这么轻松?】 【难度几乎快等同奥运那梦幻一滑了。】 【不是几乎,是一样了吧?就这难度!!就这难度!!梦幻一滑还算什么梦幻一滑!!】 然而在这些激动的弹幕里,还有一些神奇的声音发出。 【乐神是不是觉得有点无聊啊?都1800了,最后就挥两下手?】 【感觉比冬奥会的时候还要流畅从容,乐神是不是升级了?】 【我已经升到100级,但我就滑90级的水准。】 【真心,这套动作轻松的过分,乐神的余力还有很多。】 【能打败我乐神的,只有他自己。】 这些看起来自信心爆炸的言论,要是换了一个人,可能会觉得这是粉丝在吹,那可是自由式滑雪奥运历史上最高的分数,是被很多运动员、教练员,包括裁判在内认定的,在三年内很难被超越的动作。 “余的这套动作,我大概需要两年去完成。”冬奥会后,约拿在本国的采访里说出的这句话,更是垫定了余乐会垄断三年的言论。 盖伦则说:“余乐这次的发挥非常好,从他过去的比赛来看,再完成类似的难度,需要很好的状态。”这是在告诉大家余乐在冬奥会上的发挥是超水平,未来可能需要同样的条件才能出现。 但是无论是两个月前的公开训练,还是预赛两轮,以及刚刚比完的第一轮预赛,余乐基本在最后一跳,都能拿出1800的水准。 如果说他为了最后一跳去牺牲了前面的部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这么想,他在前面的街区也完美地达到奥运水准了啊。 那么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幸运,三次四次呢? 嗯……这就耐人寻味了。 【余已经稳定了吗?太不可思议了?我以为是冬奥会刺激他突破了自己,我以为要在今年的世界杯上才够看见在压力下,他发挥出同样的水平。哦天呐,这可是国内的联赛,他在这个赛季的第一场比赛,没有一点压力的情况下,他已经可以稳定到这个程度了?】 亨利此刻也在直播间里,看到这里的时候,给雅克发去一则无论如何都无法压抑的惊叹和嫉妒。 可惜国家时差不同,最关心余乐比赛情况的雅克这个时候正在参加一场国内比赛,无法及时回复亨利的消息。 为了能够赶上洲际杯,各个国家国内的联赛,几乎都是在差不多的时间里举办。 亨利的比赛已经结束了,国内毫无疑问的第一名,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在看过余乐的比赛后,他就剩下了自卑。 为了观看余乐的比赛,他们训练队今天上午甚至没有训练,教练员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华国的直播地址,将队里无论大小的运动员全部集中在会议室里,投屏了这场比赛。 亨利看完余乐的第一轮比赛后,就忍不住向自己的“国际友人们”发去了消息。 这个时候他太需要安慰,证明自己不是唯一感觉到恐惧的。 因此,在雅克没有回复他的时候,他又给约拿、比利等和余乐交好的其他人,发了同样的消息过去。 这个时间,有些人在训练、比赛,或者是睡觉,亨利已经做好了,最后能够和自己聊上的也就一两个人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消息发出去后,约拿第一时间就回复了他。 【余乐变得更强了,这不是他最好的发挥,国内的赛场还无法刺激出他的全力。】 日不落国和瑞国的时间一样,这个时候都是上午,正常的工作日。 亨利:【没有训练?】 约拿:【在看余乐的比赛。】 亨利:【我也是。你是自己看,还是和训练队?】 约拿:【自己,但他们联系我看,明明我在环球旅行,他们竟然让我写感想,这还是我第一被要求写这个东西,就因为华国有这个程序吗?他们已经忘记自由式滑雪是欧洲的。】 亨利:【很可惜,自由式滑雪目前在华国,祝你顺利。】 约拿:【生气·jpg】 这边还没聊完,比利的头像也跳动了起来。 比利:【困·jpg】 亨利:【打扰你睡觉了?】 比利:【不,我在熬夜看余的比赛,正想找人聊一聊,你就联系我了。】 亨利:【聊什么?】 比利:【聊一聊你们是不是都很我一样,心情变得有点糟糕。】 亨利:【哈哈哈哈,我不糟糕,我很好啊,他表现的那么出色,把坡面障碍技巧的门槛提高到那个程度,我实在太高兴了,哈哈哈哈!】 比利:【节哀。】 紧接着,又有很多消息回复过来,亨利才发现他的朋友圈里,竟然大部分都在看余乐的比赛。 雅克的消息回复过来的时候,余乐决赛的第二轮也结束了,还是1800收尾,这次他还是一个1800的反向起跳和反向落地。 雅克在消息里:【哦哦哦哦!我就知道余乐会很快突破自己,毕竟他还那么年轻,他只滑了三年的雪,他的成长空间太大了!我就知道!短时间内我们都无法超越他。谢谢你告诉我,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亨利想把手机丢了。 见鬼的好消息!! 他都要嫉妒死了! 第244章 关注这场比赛的可不止是华国的观众, 几乎世界范围内,建设有自由式滑雪队的俱乐部,都通过在线翻译, 联系华国老友,购买账号,排除万难, 建立华国账号,观看了这场比赛。 “冬奥会”结束后, 无论教练还是运动员,整个行业都进入到了一段不短的“倦怠期”。 约拿和盖伦等几个好友, 打着散心的旗号,去环游世界。 雅克接到了一部电影邀约, 他虽然不是男主角,但里面有一个以他为原型的角色,再没有什么比他本人参加更好。 亨利半年的时间足足吃胖了20斤,国内赛场开始前的一个月才回归训练,很辛苦地掉了10斤肉, 在赛道上也没有了原先的轻盈流畅。 他们这些人,最少都参加了两届“冬奥会”, 盖伦更是参加了四届,太清楚“冬奥会”后应该是什么样子。 “冬奥年”期间有多辛苦, 第二年就有多放纵。 很多人甚至选择不参加这一年的比赛,全身心地放松。 因此, 在新的赛季开始后,大家都不由地去关注余乐这个赛季的打算。 比如和他们一样, 意思意思比一下就好, 还是干脆就不参加比赛, 给自己放一年的假。 雅克在得到余乐比赛结果的时候,才结束国内的联赛,他们俱乐部的年轻小队员还在说:“奥运赛季后的一年,竞争力会小很多。雅克,你说过约拿和盖伦不会参加今年的欧洲杯比赛,说不定我今年可以冲击一下奖牌。” 雅克同情地看着这位年轻队员,说:“是的,他们不会参加欧洲杯,不过他们打算去滑美洲杯。而且亨利会参加欧洲杯,余乐应该也会。” 说完后,雅克想起亨利发来的消息,说:“余乐的状态很好,稳定在冬奥会的程度,可以轻松完成1800的最后一个跳台。” 这位年轻小队员疑惑:“奥尔顿教练不是说他在学习障碍追逐吗?还有白……说起来他们为什么要参加障碍追逐的训练?” 雅克愣了一下,想起余乐今年更为明显的进步,再想想余乐参加的障碍追逐训练,一个熟悉的,不太好的预感浮现。 滚滚大浪,好像要卷起来了。 年轻的队员说完,转头向同伴传递消息,很快余乐完成1800的新闻就在加国自由式滑雪联赛的赛场上扩散开来。 “已经稳定1800了?我们今天的比赛,有人完成1800了吗?” “没有,今年几乎所有人的难度的降级了一点,毕竟是休整年。” “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可以不相信,比完赛去看视频吧,从预赛开始,最后一跳除了换手抓板那次,全都是1800。” “我没有说不相信,我……该死!我就是惊讶!我惊讶到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我们都是废物,从他在奥运会上完成1800,我们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雅克感觉自己被狠狠地羞辱了一次。 他是加国目前在坡面障碍技巧的第一名,他也做不到。 休整年让他放松了下来,确实赚了很多钱,但他的成绩不但没有一点儿进步,甚至退步了不少。在余乐已经稳定1800的时候,他连搏一个1800都不敢。 他们的差距已经这么大了吗? 突如其来的冲动,雅克找上自己的教练:“奥尔顿教练过去的时候,我们也拿到了三个外训的资格,可以安排我近期过去吗?” 他的教练惊讶:“现在?不,雅克,这太浪费了。已经进入了赛季,你需要参加比赛。等明年吧,世界杯结束后,我会安排这件事。” 雅克抿紧了嘴角:“或许我可以参加余乐参加的比赛。” 教练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嗯……我要想一想。” 雅克在和教练商量的时候,余乐的手机消息一直在跳动。 余乐正在进行这场比赛的最后一滑,手机消息响个不停的时候,白一鸣就像是没有感觉到揣在胸口的手机在跳动。 他的目光锁在最后一个跳台,安静地等待,等待,直至一道身影飞出,在半空中滑出凌厉的线条,像是在虹膜上割出一道永恒的光影,烙印的永不褪色。 1080的空中飞燕接两周转体,这期间尝试了一下抓板没成功。 新动作? 这也太放松了。 在赛场上尝试新动作吗? 也对,这样的赛场能有什么压力,前面两滑已经完全地证明实力,比第二名的章晓高了10多分,最后一跳做些新东西也是必然。 就是……没能看见1980有点可惜。 还以为最后一跳,怎么都要尝试一下呢。 余乐的空中飞燕换来了全场的欢呼和尖叫,白一鸣在那欢呼声里将在胸口偎的热热乎乎的手机拿出来。 叠在一起的两个手机一模一样,都来自于魔都某房地厂商的赠礼,为了方便区别,他在网上买了一黑一蓝两个手机壳。 他单独拿出蓝色,这是余乐的手机,比赛期间由他负责拿着。 手机正好这时跳出消息,白一鸣看见亮起的屏幕中间跳出一段话。 亨利:【洲际杯打算怎么比?来欧洲吗?不行我去亚洲也可以。】 才看完这句,新的消息又发过来。 约拿:【恭喜拿到比赛第一,洲际杯见。】 白一鸣嘴角勾了勾。 目光落在雪地上的人,在目光对上的下一秒,他将手机举起来,摇了摇。 余乐没有过去,他要先看分。 虽然第三轮的分数已经不重要,但认真走完流程,是对裁判的尊敬。 走到积分显示器前,他的分数已经出来。 这一次他只有85分。 前面表现的都不错,今天的三场比赛,他将自己能够掌握的高难度技巧都做了一遍,所以在连续好几场都靠1800拿分后,他开始试着去做更新的动作。 就比如带有空中飞燕的三周,以前这个动作可是只能做两周,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可惜这个动作实在很难抓板,并不符合这项运动的要求,创新的时候裁判喜欢给高分,但要是长期没有实质性的突破,这个动作的分数只会越来越低。 余乐对这个动作有点儿“雏鸟情结”,不希望它最终泯灭在历史里,或许接下来要想一想怎么将这个动作改变的更加完善。 就在其他人拼命追赶余乐的时候,余乐已经在开始创新,完善自己的原创动作。 在单独一轮的分数显示结束后,总排名跳转到余乐的眼前,他以95分的分数排在第一名,第二名是周晓阳,第二滑他拿到了84分,还没有余乐最低的分数高。 第三名是章晓,82分。 周晓阳这两年其实也练了不少新动作,但训练的时候好好的都能完成,可一到比赛就有数不清的大大小小失误,尤其是前面滑的越好,他到后面会越容易出现大问题。 原先余乐超他超的就不费劲,现在章晓也追上来了。 这是很无奈的事情。 但这世上大部分人,确实进步的很慢,有时候甚至在原地踏步。 回到休息室里,余乐看见周晓阳在和省队的队员聊天,声音很大,看起来对自己今天的成绩很满意。 他看见余乐进来,还高兴的将队友带到余乐面前介绍,然后拜托余乐合了个影。 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余乐对周晓阳点头,做了快三年的队友,他对周晓阳这个人已经摸透,用最简单的话来描述,“知足常乐”。 挺好的。 “乐哥,手机。”白一鸣追了进来,将手机递给余乐。 余乐道了一声谢,打开手机就看见他的“国际友人们”发来的消息,笑道:“看来我的比赛他们都看了。” “看直播?” “应该吧,我这边儿才比完,他们就问我最后一跳怎么是空中飞燕,而不是1980。” 周晓阳问:“他们是在刺探你吗?” 余乐笑:“应该不是吧,这种事直接问就好了。” 周晓阳一脸神秘:“还是保留实力比较好,在大赛上给他们来个大的。” 周晓阳的省队队友一直很激动,找到机会问:“乐哥今天保留了?” 余乐摇头。 “可您最后一跳才1080,晓阳哥说你可以做1980呢,我还一直等着看,肯定是保留了。” 余乐笑笑,解释:“1980需要状态,今天状态不是很好,空中飞燕我其实也挺重视。” 省队队友挥舞拳头:“我懂!那就完善后的空中飞燕和1980两手都抓,两手都硬!!” 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余乐抱歉地笑了一下,拿起手机,是亨利打来的视频通话。 “嗨~”视频那边的亨利在房间里,穿的很薄,胡须最起码有半个月没有打理过,配上欧米人显老的面相,明明只有25岁,却像个40岁的沧桑大叔。 “嗨~”余乐侧身让白一鸣入镜,白一鸣对着镜头笑了一下,余乐才说:“我才比完赛,有事要说?” 亨利先向白一鸣打过招呼,然后说:“你接下来要参加什么比赛,我可以去找你吗?” 余乐扬眉:“你来找我?你不参加比赛了?” “找你玩玩,然后和你一起参加洲际杯,所以你接下来要参加什么比赛?华国的话,应该还剩下一场全国滑雪杯吧?” “是的,一周后我们可以在张口子滑雪场见。” “一周?不,我打算后天就到华国,我正在买机票,是去京城的吗?” “后天?后天我不在京城,这边还有比赛没有结束。” “还有什么比赛?表演滑吗?” “不,是障碍追逐。” “……”亨利表情瞬间变得相当古怪,眉心都蹙出了一个明显的川字。 亨利回忆了一下,“我听雅克和我说过,你们邀请了他们俱乐部的教练。 他确实告诉我你和白都在参加障碍追逐的训练,我以为这是你们华国队训练的一个习惯,比如要了解更多的项目什么的。 好吧,我根本就没有重视这件事,但你现在告诉我你要去参加障碍追逐的比赛? 你是认真的吗?” 余乐认真地点头,认真地回答:“有些原因,我练了障碍追逐,现在也想知道自己的程度在哪里,所以会试着参加几场国内的比赛,小白会和我一起。” 白一鸣歪了一下头,有了一点存在感。 余乐从镜头里看见,觉得有点可爱,抬手揉了下他的脑袋。 亨利:“……” 无语很久后,他耸肩说道:“好吧,你告诉我,该死的我该买哪里的机票,我去看你滑障碍追逐。”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顿:“哈哈哈我真是疯了,我花那么多的钱,去看坡面障碍技巧和U型池的世界冠军、奥运冠军参加障碍追逐的比赛,我一定是今天早上没有睡醒,这简直太疯狂了。 好吧,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你们的兼项。” 亨利俏皮地眨了下眼睛,“说吧,我该去哪里看你们的表演。” 挂了亨利的电话后,余乐和白一鸣对视一眼,神情有些无奈,又有点说不出的兴奋。 以他们的水平,参加国内的主项比赛,确实已经无法让他们感觉到紧张或者兴奋的情绪,这样的状态或许要到参加洲际杯才有缓解。 但障碍追逐不一样,只是这样聊起来,余乐就感觉到自己的期待。 他也从白一鸣的眼中看见了同样的情绪。 所以不管白会长究竟做了什么,但他们对白一鸣的期待都是一样的,至少要保留他对滑雪的热情。 这正是余乐一边嫌弃,一边又觉得白会长非常高明的原因。 小白不是熊孩子,但轴起来也很要命,这样的曲线救国既满足了小白,又不会让他真的丢下一切。 余乐这边准备领奖,亨利就已经把余乐要滑障碍追逐的消息,传的整个圈子都快知道个遍了。 盖伦:“这是在浪费时间和天赋。” 约拿:“确实,太不可思议了,他的训练团队在想什么?” 比利:“我听过这个消息,我想如果余乐专心在坡面障碍技巧上,他这次的国内比赛,应该能做出比1800还要强的动作。” 安格尔:“呵呵,我能理解你们在想什么,就像我听说白在训练障碍追逐的时候,我感到不可思议,还有一点庆幸。今年的白没有参加国内比赛,所以我或许可以在洲际杯上拿到一枚金牌。” 比利:“所以余为什么滑了障碍追逐,还要参加坡面障碍技巧?他甚至还参加了大跳台的比赛,他不累吗?” 短暂的安静。 约拿:“在体育场上,永远不要期待对手的失误。” 盖伦:“是的,他可以参加三项比赛,说明他能够做到,还没到我们钻空子的时候。” 比利:“谁要钻空子,我只是这么说,我只是不明白他要怎么安排训练?算了,你们不用教训我,我们的观念不同。” 亨利感觉到气氛变化,才继续开口说道:“我已经和余说好,会去华国为他的障碍追逐首秀加油,不用羡慕我。” 雅克很羡慕:“我也想去,我试试看能不能说服教练,我想他又要拿洲际杯当理由拦下我,毕竟欧洲杯不久了。” 亨利:“为什么一定要参加欧洲杯,亚洲杯也不错,反正只要积分足够参加世界杯就行,说起来今年的世锦赛也在华国呢。” 又安静了几秒。 雅克茅塞顿开:“真是个好办法。” 约拿:“确实,我和盖伦商量一下,或许下一站可以安排在亚洲。” 比利:“你们确定都要去亚洲杯?该死,这是什么高端配资,今年亚洲杯的主办方是哪个国家……R国?水木那个小子吗?一定会“感动”到哭的。” 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看看群里的名字。 很好,世界排名前五的滑雪大神全部都要挤去“亚洲杯”了。 真希望这只是说说而已。 R国的民众正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雪一无所知。 又或者说,除了试图通过“亚洲杯”搏出一个世界杯名额的运动员外,R国的滑雪热爱者正热切地期待着余乐和白一鸣的到来。 “亚洲杯”的官方消息已经发出来,第一波的参赛选手里就有余乐,并且被官方单独贴了一张巨大的照片,放在了官网首页的最醒目处。 嗯……虽然有点奇怪,明明大家都在传白一鸣也会来参加亚洲杯,但为什么官方没有特别宣传他。 算了,单单只是余乐过来,就已经让人很开心了好不好! 余乐现在在他们国内非常受欢迎,提到滑雪,一定会提到余乐的名字,他的粉丝们还组建了很大的后援团,余乐在飞抵国内后,一定会受到最热情的欢迎。 就连水木朝生所在训练队也聊起了这次余乐参加洲际杯的事。 他们才看过余乐在国内的比赛,训练的间隙难免聊了起来。 “余乐桑的1800据说已经是常态,我看过他的每一场比赛,我相信这个说法,但他很熟悉那个赛道,有这样的表现不应该太惊讶。” “无论是不是常态,他来R国我们就知道了。” “水木,你还想赢他吗?” 水木朝生秀气精致的面容看起来很平静,提到余乐时候眼底没有丝毫的戾气,他点头说:“如果可以的话,他是我超越的目标。” “如果无法超越,就拿下第二名,至少和你的偶像更近一点。” “我更想和他做朋友,可惜年轻的时候做了一些让他厌烦的事情,现在这样就好吧。” “哦,好了,看看你又沮丧了,他这次过来,你可以试着改善你们的关系。” “嗯,我也是这么想。” “那就滑出更好的成绩,他会看见你的。” “好。” R国“亚洲杯”主办方的官方报名网站,在这天的下午四点钟,增加了一个新的报名选手。 报名人来自日不落国,25岁,名字叫亨利·克里斯,个人最好成绩为世界杯铜牌的选手。 六个小时后,R国深夜,报名网站坡面障碍技巧再添一名报名选手。 加国,24岁,雅克·库伯,这人最好成绩,世界杯分站赛第五名。 第二天正常上班,负责整理报名表的R国工作人员看着这两个名字,惊讶地揉了揉眼睛,不相信地点进了他们来自国际协联的注册信息。 确认无误,真是他们? 这位工作人员惊讶到猛地站起来,座椅甚至从他身后滑出一米远。 “组长!组长!您看这里!亨利和雅克竟然报名参加了这次我们亚洲杯的比赛。是的!我确认是他们!!” 组长激动地快走过来,弯腰仔细查看,甚至通过后台留下的资料,联系上了雅克和亨利两人,得到肯定的答复。 真的不是做梦,他们真的要来! 组长说:“快,做宣传!!把他们的资料整理一份,和照片一起传到首页上!” R国训练队。 “水木,为什么雅克和亨利会来参加我们亚洲杯的比赛?” “……” 但这并没有结束,当天晚上,凌晨的时候,在报名表里,增加了盖伦和约拿的报名资料。 第二天得到消息的组长都激动的哆嗦了。 R国训练队。 “水木,盖伦和约拿也来了……” “……” 此刻,余乐正在宾馆楼下接待他远道而来的朋友。 亨利来了! 带着他参加比赛的行李,在宾馆大门口给了余乐一个很大的拥抱,力气大的甚至将余乐抱了起来。 “哦,你还是这么让人喜欢。”亨利夸张地说着。 余乐的目光落在亨利留着络腮胡的脸上,真诚地说:“而你变得圆润了。” “哈哈哈……”亨利大笑着,搂着余乐的手,怎么都没有放开。 亨利过来的新闻,很快就在参赛选手的队伍里扩散开来。 说起亨利,他的名气并不低。 毕竟滑了那么多年的雪,余乐没横空出世前,在坡面障碍技巧项目上,亨利也是叫得上的人物,属于复盘学习里绝不会错过的选手之一。 他往大厅里一站,就被人看出了身份。 “是亨利。” “亨利怎么来了?” “他来找余乐的,哎呀关系这么好。” “那不是,只有实力相当才更容易做朋友啊,我们乐神的朋友全是世界上数得上号的运动员。” “不只是这样吧?如果实力不如亨利,他会来华国吗?我看是各种意义上的强势,他才会主动联系,维系感情。” “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弱国无外交,换成咱们体育界也一样,只有干服了,一切都好说。” 嘀嘀咕咕的声音从各处发出,眼看见亨利巴巴抱住余乐那样儿,所有人都感觉提了好大一口气,爽的不要不要的。 所以说,运动员还是要靠成绩说话啊! 余乐和亨利能成朋友,当然不仅仅是余乐成绩够好那么简单。亨利交游广阔,余乐又是话题的核心,再加上那次在利智邀请赛上的深度结识,才最终成就了他们这份跨国友谊。 就是,挺纯粹的。 余乐反手勾上亨利的肩膀:“房间帮你安排好了,我带你去房间。” “单独一个房间吗?不能和你一个房间?” “不要,小白会生气的。” “哈哈哈。” “不过你这时候跑过来干什么?马上就要比赛了。” “这时候不过来什么时候过来?都说了,我要来看你的障碍追逐首秀啊!”顿了顿,亨利说,“好奇的可不止我,盖伦和约拿已经飞过来了,你知道吗?他们都来看你的笑话啦!滑三个项目?哦,你真是个小天才。” “啧!”余乐扬眉,“谁知道呢?或许我真是个小天才。” “哈哈哈,那我真是迫不及待了。” 第245章 障碍追逐比赛是本次自由式滑雪联赛的最后一个比赛项目。 参加障碍追逐的选手很少, 除了国家队加起来总共不过15个人报名,也就黑省里开了一个训练队。 但和国家队优中选优不同,黑省在没有优秀教练的情况下, 他们则是将一群年龄大,在主项竞争失败的临退役队员组织起来,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奇迹出现。 黑省的障碍追逐教练就是高山滑雪教练, 和国家队原先一样。 以前所有人都认为,障碍追逐看着和高山滑雪没有差别, 不过就是在比赛过程里多了竞争对手,赛道变得复杂了一点, 但从高处滑雪速降,不也就是绕弯这点儿东西吗? 但在国家队把奥尔顿邀请过来后才发现, 这里面差别真是大了。 有些细节上的东西,哪怕是集结了华国最聪明,最有经验的教练员,天天看比赛视频,都无法研究出来。 奥尔顿带来的是人家国家在这个项目上努力探索了十多年的成果, 只是花几百万就能买下来,不亏。 男子组的比赛安排在联赛的最后一天, 在比赛开始前,奥尔顿将所有国家队员都叫到了面前, 再一次强调核心技巧。 奥尔顿很紧张。 今天是对队员的考验,也是对他的考验, 所有人都以为他藏了一手,然而他并没有, 余乐和白一鸣都太厉害了, 那种像是吞噬一样吸收技巧的本领, 把他的裤兜都掏干净了。 不过才五个月而已,就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接下来因人而异的训练是他的弱项。 所以在将所有东西都拿出来后,就像在赌桌上投入过多筹码的赌徒,奥尔顿只想要一个好的结果,不再想自己是否过多暴露了什么,这些队员接下来的发挥,关系到他后半生的生活水平。 奥尔顿的紧张影响到了小队员,但他并不知道,还在不断的反复强调赛道细节处理。 明明都是平时训练讲过的东西,甚至都刻画到身体里的本能,但是在这个关头不断地填鸭似的强调,并不合理。 就仿佛自己不受信任。 这种不自信的状态会被带到比赛里,刚刚还很自在的小队员们,现在一个个的脸色都发白。 余乐和白一鸣显然并没有受到影响,但这种糟糕的气氛很不好。 奥尔顿果然只是个基础教练,他没有带世界级运动员的能力。 “教练。”余乐不得不打断奥尔顿的话,他很担心让他继续说下去,这些孩子会脚软到出门就摔在地上,他找了个理由,“时间差不多了,我们需要活动一下,大家已经站在这里很久。” 奥尔顿被打断说话,有点不太高兴,但打断他的是余乐,不悦的情绪很快又消散,他点头:“你说的是,带着他们去准备吧。” 事实上,余乐的比赛经验比他丰富太多,他很清楚在这个时候自己该听谁的。 想要成长的不是只有华国的这些队员们,他也希望借着和优秀运动员的合作,填补自己的弱点。 余乐将小队员们带到一边,看着一个个紧张的脸都僵了的孩子们,他在说话前,先露出笑容。 “好了,都去上个洗手间,洗个脸,放松一点。 这个赛道我们已经滑了很多次,你们也很清楚自己的对手都是谁,进入资格赛并不难,闭着眼睛往下冲就好了。” 不知道谁叫了一句:“闭着眼睛可冲不下去。” 余乐笑道:“那就半睁半闭吧,管你们的,反正滑下来就好。现在,都给我解散了,动一下。” 小队员们呼啦啦地散开,还留下的叶玺正用那双偏小的眼仁看着他,这样的注视让他看起来很专注,但也很凶狠。 余乐想了想:“抱歉,是不是管的有点宽了?” 叶玺眨了眨眼,收敛了具备攻击性的目光:“他们会谢谢你的。” 余乐轻笑。 叶玺走开后,余乐身边就剩下白一鸣,两人没有说话,而是往大厅的角落里去。 今天休息室里的人不多,全国一共就那么多个滑障碍追逐的运动员,这点儿人甚至不敢分成年组和未成年组,否则连比赛都组织不起来。 但运动员需要赛场。 就将就比比吧。 缺少了参赛运动员后,教练团队自然也跟着减少。 而且不够热门的比赛,就连观众也不爱买票看。 总之有点冷清。 即便如此,余乐白一鸣过去的时候,还是能够感觉到大家的目光热切地汇聚到一处。 亨利就站在那里。 在他的身边还站着约拿和盖伦。 三个老外!三个自由式滑雪的大佬!别说三个人一起出现,就是任何一个单独出现都会引起轰动好不好! 但今天他们一起出现了,出现在一个国内B级赛场的比赛现场,看一场障碍追逐比赛!? 简直匪夷所思! 余乐有点儿不想过去。 那个位置太瞩目了,不光所有参加比赛的选手和工作人员都在看,还有直播镜头对着他们。 这三位大佬集体出现,直播平台怎么可能会错过,在余乐听着奥尔顿叨叨不停的时候,摄像师已经和这三人进行了初步沟通,得到了他们的拍摄权。 亨利就站在三人中间,一手勾着一个人的肩膀,正对着镜头说着什么。 视角的余光看见了余乐,他大声喊着:“嗨,余,开完会了?” 镜头倏地转动,余乐和白一鸣出现在了镜头里。 直播平台炸了! 华国的障碍追逐因为实在太差,队伍才组建,连个比赛都张罗不起来,冬奥会的时候虽然有这个比赛,华国电视台都不买版权,华国观众对这个项目可以说是陌生到了极点。 要不是平台广告余乐和白一鸣都会参加这个项目的比赛,华国观众也早就知道余乐他们在进行这个项目的训练,估计今天平台里看直播的在线观众就小猫两只。 但现在不同了,在明星效应下,再加上这两个奥运冠军双双跨项,就是吧……挺猎奇的。 网络直播间在线的观众,竟然能有300来万人。 直播间开启,暖场的时候,大家还不信,进来第一句话都一样。 【余乐和白一鸣真会滑障碍追逐?】 【拒绝挂羊头卖狗肉!】 【有点奇幻,余乐兼三项,这还是人吗?】 【我不管!我不管!不拍到余乐和白一鸣,我就说你们欺诈!!】 然后,摄像师就发现了这三个老外。 啊啊啊啊啊! 简直就是救命稻草啊!! 亨利在镜头前笑眯眯地说:“嗨,华国的观众你们好,我是亨利,让余乐惧怕的竞争对手!!我来啦!!” 约拿微笑:“我是约拿,我和这个家伙正在环球旅行,现在到了华国,我很期待余乐今天的表现。” 盖伦淡淡说:“我是盖伦,正在陪他环球旅行。” 直播间里瞬间爆炸! 【这三个家伙我知道!啊啊啊啊!我认识他们!!】 【亨利!!?约拿!!!?盖伦!!!!?我不相信我的眼睛!!!!】 【卧槽!这是什么阵仗??坡面障碍技巧的三界王者都来了?他们是来看乐神比赛的?】 【我乐神威武!!乐神面子就是广!!换个项连约拿盖伦都来了!!】 【就是下巴掉地上了,乐神兼项的动静这么大?】 亨利还在镜头前说自己和余乐的关系,为余乐的障碍追逐首秀加油,这个时候亨利脸上的笑容突然灿烂,镜头也切换到了余乐和白一鸣的脸上。 出现在镜头里的两个人,已经穿上了速度滑雪的紧身滑雪服,屋里开了暖气并不冷,所以两个人就只在上身套了一件外套。 说实在的,这样的搭配穿衣并不好看,但架不住两人双腿笔直修长,即便是这样不伦不类的穿着打扮,也在帅气中透着一丝潮流。 【嘶哈嘶哈~】 【大长腿!!】 【我能玩一辈子!!】 无脑夸夸余乐和白一鸣的弹幕里紧接着又飘出一些文字。 【真的有也,他们真的要参加障碍追逐。】 【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亨利他们都来了。】 【不,没看见人我不会死心,我偶像果然厉害到爆炸,这是什么运动天赋啊!!】 【最后一支靴子落地啦,乐神要当大魔王啦!!】 【三金!三金!三金!!】 如果国外的那些“间谍”可以看懂华国字,一定会对这些弹幕嗤之以鼻。 三金? 是国内比赛的三金吗? 或许余乐的坡面障碍技巧很厉害,但也不代表他在世界大赛上就一定可以得到冠军,更不用说大跳台和障碍追逐这两个新项目。 大跳台的真正王牌选手是金,他在X-Games的赛场上,同样可以轻松完成1800,他的最好记录是1980,而且两年前就已经做出来了。 之所以大家还叫着余乐的1800很厉害,只是因为大跳台今年才成为奥运项目,才正式出现在国际赛场上。关注X-Games的观众并不算太多,更不要说冰雪项目才开展不久的华国人,盲目的自信,不过是井底之蛙。 至于障碍追逐拿世界冠军? 噗嗤! 这应该是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了吧? 障碍追逐过去、现在、未来,都属于欧洲人的强势项目,一个连训练队才组建的国家,有什么资格超越开展这个项目十年,甚至是二十年的老牌强国? 弹幕上的言论实在太好笑了!! 当然,能够看懂华国文字的“间谍们”,并没有去和华国的观众争论这些,毕竟他们属于偷窥者嘛。 再说了,余乐这人其实有点儿玄乎。 去年以前,大家也觉得一个华国人,不可能拿走坡面障碍技巧这个欧米强势项目的冠军,然而他确实做到了。 这一次的兼项障碍追逐,虽说依旧觉得不可能,但也没有当面嘲讽的必要,对这位在逆境中走出来的华国冠军,他们还是有着最基本的尊重。 直播间里观众一阵嗨。 “间谍们”摇头失笑。 亨利对着余乐和白一鸣招手:“真是太期待你们的比赛了,我很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华国的人口那么多,你们完全没必要让自己这么辛苦。但是……” 亨利拥抱余乐和白一鸣:“我相信这个世界有奇迹。” 余自然不会解释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被赶鸭子上架,走到今天这一步。 但他既然答应来了,他就一定会去认真对待,滑出一个对得起自己的成绩。 所以,听见亨利的最后一句话,余乐嘀咕着回应:“不,我不要奇迹,我只要我的付出有回报。” 声音太小,摄像机没有录下,但亨利听见了。 亨利将余乐推开一点,看他,继而笑道:“是的,我也是这么想,比赛加油。” “嗯,谢谢。” 障碍追逐的赛制和自由式滑雪其他项目不同,并没有预赛这么一说。 又或者说是,除了决赛,都可以称为决赛。 障碍追逐的最终比赛规则,会根据报名参加比赛的选手人数确定。 分成三个部分。 资格赛、1/8比赛、1/4比赛、半决赛、以及小决赛和大决赛。 资格赛:选手单独轮流上场挑战赛道,按照最后到达终点的时间进行排名。 如果报名参赛的选手人数超过32名,资格赛就会选前32名选手,进入1/8比赛。 低于32人,资格赛入选16人,参加的是1/4比赛。 就像余乐他们这一次,男子组加起来一共就只有14人参赛,那比赛选手就需要参加资格赛竞争前8名,也就是1/2比赛,又或者可以称为半决赛。 障碍追逐在资格赛里还会出现“种子选手”,也就是排名前2名的“种子”,不会在决赛之前相遇,其他选手则会根据时长定下排位。 每4个人一组出发,选前两名晋级。 半决赛之后,两组胜利者四人为A组,将会进行大决赛,争夺冠亚季军。淘汰组选手进行B组比赛,赛出排名5~8名,名为小决赛。 在障碍追逐的赛场,大概除了“小决赛”这场比赛,每场比赛都很重要,关系到下一步的晋级。 在国际大赛,障碍追逐是一项很紧张的运动,一场接着一场地比,对选手的体力要求相当地大。 但是华国的这场联赛……资格赛后直接就进半决赛了,余乐不认为自己进不了决赛,所以他现在唯一需要去争夺的就是“种子位”。 任何一场资格赛,只有两个“种子”,这是一种避免优秀选手在决赛前就“厮杀”淘汰,最终让次一级的选手获利的保护行为。 也是荣耀。 就连约拿也忍不住问道:“你能拿到种子位吗?还是随便滑一下。” “当然是种子了。”余乐笑着挥了挥手,和他们告别。 障碍追逐的赛道并没有比坡面障碍技巧高太多,但赛道上的回转设计不少,赛道总长度在1100米。 不算太长。 符合国际赛道标准。 白山滑雪场为了这个赛道没少花钱,然而比赛门票并没有卖出太多,全当支持华国滑雪运动,赔本赚吆喝。 余乐将这三位国际友人直接带到了亲友团休息区,这里距离赛道终点很近,就在媒体区的旁边,在大楼的屋檐下还有座位,也有电视看直播,高兴了还可以冲到护栏边上第一时间祝贺比赛选手。 属于VVIP席位。 在和亨利他们告别后,余乐等在大门口,很快就和比赛选手汇合。 工作人员让男队先上去,一共就11个人,一个接一个地滑下来,需要半个小时,头顶上有LED显示屏,会通知选手什么时候出发上山。 余乐过去,就看见屏幕滑过【请参加男子障碍追逐的1、2、3、4、5号选手前往缆车站出发,6号选手做好准备。】 余乐和白一鸣拍了一下手掌,将装备往身上一拢:“先上去了。” “嗯。” 穿着4号背心的余乐和第一波选手站在一起,五个人都在观察对方。 有国家队的小队员一个,另外三个竟然都是黑省省队的队员,而且年龄都不小了,大概都在22~25岁之间。 25岁绝对是省队能够容忍的最大年纪。 毕竟25岁还不能进入国家队,能力肯定很一般,大部分22岁的省队队员在大学毕业后,就会选择退役,参加工作。 要不是黑省组建障碍追逐队,这里有一个算是个,应该都回家了。 成年人有成年人的圆滑,看见余乐就在身边,脸上并没有单纯地表现出兴奋,还和余乐握手寒暄,然后再说上两句久仰之类的恭维话语。 这样的相处方式余乐还挺喜欢,小孩儿们都热情的过头,有时候激动起来就像一头头小虎崽子往身上扑,挺疼的。 就现在这样,保持基本的社交距离,有机会再进一步就够啦。 他们五个人第一批上了山,到山顶上后,比赛还没有开始。 有两个黑省的队员关系应该很好,从出发后就一直在聊天,剩下一个一直在试图和余乐答话,余乐今天的热身感觉稍微有点不够,但又不好拒绝这样正常的社交,所以就分心边聊边运动。 国家队出来的这个孩子独自一人,没人打扰,热身的最是认真。 他全名胡云志,是选训上来的男队员里表现最好的一个,特别能吃苦。 17岁的年纪,须发茂盛,这孩子还有络腮胡,虽然每天都很认真地剃了胡须,下巴嘴唇一圈每到下午还是会冒出浓密的胡茬,所以大家配着他的姓,起了个“小胡子”的外号。 余乐自觉身份,不叫他外号,但喜欢喊他“胡子”,就像喊“海子”一样,是一种昵称。 余乐喜欢认真的人,所以也喜欢胡云志,当然胡云志也很崇拜他,知道就自己一个人能和乐哥在前面上山,可高兴了。 看见余乐被那位黑省的队员缠着,胡云志倒是没想乐哥是不是不高兴,但他是不喜欢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分寸打扰乐哥的人。 胡云志就说:“帅哥,马上要比赛啦。” 黑省的队员:“?” “你不准备比赛吗?但乐哥要准备啊。” “……”黑省的队员被说的脸红,急忙退开,“对不起啊,我看见偶像实在太高兴,希望没有打扰你比赛,我不说了,不说了。” 余乐对胡云志递了个感谢的眼神。 胡云志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边儿,裁判开口:“一号,一号过来,准备比赛了,这里等着。” 指着出发台的位置说道。 过去的“一号选手”正是那位缠着余乐说话的黑省队员。 他拿了一号,第一个出场,难免紧张。有些人紧张了话就多,余乐身边儿挺多这类人,所以并没有生气对方的打扰。 当对方往出发台去的时候,余乐还喊了一声:“加油!!” 1号高兴地挥手。 另外两名嘀嘀咕咕说话的黑省队员惊讶,继而露出的羡慕表情。 没想到余乐这么好“勾搭”,他们就是害怕打扰余乐没敢上前。说实话能够结交余乐,可比他们来参加这个比赛有意义多了。 挡板落下的声音有点响,“咔哒”的声音在大雪山里回荡,余乐睫毛都没颤一下地,目视着1号选手冲了出去。 唔…… 就是,真不怎么样吧。 滑雪肯定不差,但处理障碍没有技巧可言,尤其是波浪路段,虽然能够看出他的极力控制,但每次飞到空中都会摇晃倾斜,一开始勉强靠着平衡天赋在控制,但在速度逐渐快了之后,这一招就没有用了,导致他不得不降低速度,重新找平衡。 不到40迈的速度固然能保证平衡,但冲击力小了之后,再过波峰又变得很吃力,总之是一个很糟糕的恶循环。 看着对方滑到远处,离开自己的视野,余乐将目光收回来,看向胡云志。 小子的抿着嘴笑,一副自信心爆炸的模样。 得到过专业训练和非专业训练一起比较,自信心确实容易爆棚。 应该在1分10秒~1分20秒滑完的赛程,“1号”选手愣是滑了快两分钟才抵达终点,等着“2号”出发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了四分多钟。 怕是半个小时比不完资格赛啊。 将目光从2号身上收回来,余乐看向胡云志,他穿着“3号”背心。 小孩儿也看着他,黑露露的眼睛,有信赖,也有尊敬,一副等着指点的模样。 余乐失笑,说:“随便滑。” 小孩儿们转项后第一次比赛,已经够紧张了,不需要更多的压力,这个时候应该让他们放松下来。 胡云志得了余乐这轻飘飘,一点压力都没有的“指点”后,走路果然都轻了几分,站在了出发台前。 时间一到,滑出。 这是看得出的优秀。 无论姿态还是处理障碍的方法,都相当的标准,速度很快就从30迈冲到50迈,在离开波浪路段之后还在增加,直道速度甚至一度达到了70迈。 直播间的观众看不太懂这种资格赛的好坏,但屏幕左上角显示速度和时间却是最好的参照物。 【这个专业,都到70了。】 【看着就很标准好不好。】 【在第二个选手出发的时候,我看见他在和乐神说话,反正不管,乐神的朋友一起加油,加油!!】 【1分22秒!!好快!!比前两个快了半分钟!!牛批!!】 【这个是专业的!!】 直播间观众看不懂比赛,但在现场的亨利等人,肯定是能看懂这项比赛。 亨利说:“直线70迈,处理障碍速度降到50以下,华国的障碍追逐果然是才起步。余的实力不会比这更差了吧?” 约拿说:“雅克说华国的外教是他们俱乐部出来的,教基础的教练,看起来基础还是不错,但上了赛场各方面还是差了很远。” 盖伦扬眉:“听说余在国内这个项目成绩还不错,但如果只是这个水平上的不错……” 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矮子里拔出来的高个儿,显然算不了什么。 他们大张旗鼓地出现在这里,为余乐的障碍追逐首秀捧场,现在想来稍微有点草率了。他们不会轻视余乐滑的差,但被媒体拍下了他们的脸,他们加在一起的影响力可能会让更多人关注这场比赛。 一想到他们都认可的坡面障碍技巧的“王”,在其他项目上表现的太过笨拙,就是……嗯,这事儿办的好像有点不太妙。 “来都来了。”亨利叹气,“总不会太差,他可是余。” “我也这么想。”约拿点头,一个能够处理坡面障碍技巧那么复杂地形的世界第一选手,处理这种难度不高的障碍,应该不会很糟糕。 应该吧…… 4号选手也滑了下来,这是一个更糟糕的,波浪路段的速度甚至降到了30迈,好不容易速度提到55迈的时候,过大回转的时候还飞出去了。 这个级别在习惯了看国际比赛的三位大佬眼里,委实有点辣眼睛啊。 同时…… 嘴里虽然没说,但对华国在障碍追逐这个项目上的表现,还是觉得何止落后。 到目前为止,包括那个滑的还勉强的小孩儿,连一个具备参加“洲际杯”实力的都没有,就更不要说是“世界杯”的赛场。 终于。 轮到了5号登场。 余乐的脸出现在电视屏幕前。 明明什么都还没做,但赛场观众席上有限的人,还是发出了地动山摇般的尖叫。 “余乐加油!!” “啊啊啊啊!给我冲!!” “兼项也无敌!” “三金!!三金!!” 亨利等人后背一紧,在再度感受到华国人民热情的同时,也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电视屏幕上。 你可是余乐,赢了我们所有人,跨项也给我搞的轰轰烈烈一点啊!! 第246章 当裁判示意他可以准备后, 余乐走到了中间的2号位,他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将双手握在了握力器上, 抓紧,蓄力。 “哒”的一声,雪板的板头抵在了横立在出发点的挡板上。 身体下压, 往后倾斜,重心都放在身后, 把自己当成了拉开的橡皮筋,一点点, 缓缓地蓄力。 但,又不能太过将重心靠后, 出发时的动作和蓄力方式,也有极为严格的要求。 余乐的身体已经压了下去。 后背与地面几乎成为平行。 这是坡面障碍技巧绝不会用到的动作,但余乐现在已经适应良好,甚至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够将自己的习惯调整成不同的比赛项目。 裁判还没有喊出发, 但在等待的过程里,余乐的手臂上的肌肉已经隆起, 这是力量已经积蓄完成的信号。 他最近的上肢力量增加了不少,但出发部分依旧是他的弱点, 余乐很清楚,却没有急着弥补弱点, 他需要训练的东西太多了,而且他还没确定自己一定要兼项障碍追逐。 “预备!” 裁判发出声音。 余乐将头抬起来看了一眼前方, 又将头埋了下去。 滑雪镜后的双眼开合, 情绪被剥离, 注意力集中。 手臂肌肉进一步拉紧,绷出更强的力量。 “咔哒!” 没有枪响,没有口令,只有挡板落下去的声音,在耳边清脆回荡。 世界安静了一瞬,又发出“嗡”的声音。 与此同时,余乐感觉到拘束自己的力量不见了,他的手臂往后狠狠一拉,就像箭一样弹射了出去。 冷风撞在脸上,一口冰凉的气被吸入,头脑瞬间清醒,眼睛都清明了许多。 这条赛道,出场就是连续五个,持续了30米的波浪路段。 在缺少速度,缺乏惯性的情况下,出发点的波浪路段,绝对是最吃下肢力量的部分。 在滑入第一个谷底的时候,想要借着惯性冲出去就很难,这处障碍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出发时候通过手臂用出的力量。 余乐上肢力量相对较差,所以过第一个波浪就会比别人慢。 好在他现在的对手也都没比他强上多少,大部分时候他可以通过技巧,在后期完成超越。 习惯了这种动力不足的出发方式,余乐由着自己“慢腾腾”地滑过第一个波浪。 在抵达波峰的前一刻,眼看着要飞出去,余乐精准的在正确地发力点上,双腿一压一沉,飞起的身体就坠了下去。 贴合坡面,流畅滑出。 整个过程上半身不摇不晃,稳定的仿佛基石。 一米的陡峭波峰,转眼即过,来到了下一个波浪的“入口”,身体倾斜,往下陷落。 力量加大! 速度变快! 这一次从谷底冲上波峰,不再是慢悠悠,余乐终于感受到了那么一点点的速度。 此刻,电视屏幕上显示余乐的速度为35迈。 亨利等人抿着嘴角来不及交流,但显然对余乐出发的速度不太满意,才35吗? 余乐从第二个波峰出来,再次压下身体,避免飞起。 这一次,他有小小的腾空,是速度加快无法完全压下高度的原因,但也正常,滑雪板几乎贴着坡面在飞,飞进下一个波浪,落在将近50的坡度上。 加速! “倏”的一下急速落下,又“呼”的一声朝上冲出。 飞出第三个波浪的时候速度更快了!! 进入40迈! 速度带来了动力,再加上每一次余乐都能够精准的控制,接下来的两个波峰,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当30米的波浪路段结束,顺利抵达的平坡的余乐,速度达到了50迈! 50迈。 对于障碍追逐来说是一个很慢的速度了。 毕竟障碍追逐的最低速度应该是70,追逐最快的时候,甚至可以达到100迈。 但那只是进入比赛之后,在滑地顺畅了之后! 在赛道入口处布置有波浪路段的赛道,就算是霍尔曼·卡罗来滑,也不可能滑出70迈。 只是这些精准的数据,只有专业里的人才会明白,哪怕是亨利等人,他们纵然能够看懂这项比赛,也不可能明白这些。 所以当看见余乐从波浪路段出来,还是只有50迈后,亨利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慢了。” “是的。”约拿点头。 在他们眼里,如果滑不到70迈,水准就是不够,至于余乐在波浪路段的技术处理,在他们看来不错,但也只是不错。 艰难从波浪路段爬出来的余乐,就像一匹被碎石绊住的野马,看着前方的一马平川,终于舒畅地吐出了一口气。 身体压下,目光专注,蹬雪开始加速,同时目光落在第一个弯道的用力点上。 黑色的紧身滑雪服绷在身体上,薄薄的红色背心在风中膨胀摇摆,余乐将自己缩的越发地小,眼睛却睁的很大。 速度在加快。 转眼间就跳到了60迈。 这是一个连续小回转的弯道,一共有六个弯,左边三个,右边跑个,就像一条羊肠小道被蓝色的线圈出狭窄的路。 在60迈的速度,想要通过这条弯曲的路,可并不容易。 滑出蓝色的边线更有相对应的惩罚。 这个部分,要求的就是选手对弯道上的处理,如何在最快的速度下,选择正确的路线,完成障碍挑战。 控制很重要。 余乐不是高山滑雪出身,他的主项里也没有处理弯道的训练,但他在这个部分适应的很好。 六个弯路,他都准确地找到了最正确的切入点,控制身体倾斜,滑出就连高山滑雪回转项目运动员都觉得很好的标准姿态。 流畅连贯的就像跳舞,蛇形而下,转瞬间就滑出了小回转弯道。 速度不降反高,达到了65迈。 前方视野突然断裂,就好像一条大道被巨大的利刃横切而过,看不见前面的路况。 是跳台!! 前面是一个一米高的跳台!! 余乐冲上跳台,在即将起跳的瞬间,身体往下一压。 冲出去! 飞的极低! 几乎是贴着跳台,以一个浅浅的弧线形,贴着落地区飞翔。 半秒后! 稳稳落地! 速度爆增! 达到了73迈! 观看比赛的亨利三人,在速度达到70迈后,同时拉长了脖子。 来了。 这才是障碍追逐的速度! 还不差嘛……至少达到了门槛! 这个时候,他们还在这么想。 实际上余乐现在连赛道的三分之一都没有滑完,速度都已经达到了标准值,就算是在洲际杯的比赛赛场,一些优秀的运动员,也不过就是这个程度。 而且对余乐而言,这个速度还远远不够。 70迈而已! 他在坡面障碍技巧上都可以轻松滑出70迈,在那里他还需要又蹦又跳的,这里不过是转几个弯,算什么啊! 从脸颊上凛冽刮过的风,带来了清晰的速度赶。 余乐的目光落在前方的“S形”的赛道。 马上进入大回转了! 余乐紧贴内侧,不给自己失控的机会,用全身的力量控制想要向往溢出的冲击力。 咬着牙根用力! 转! 近乎360度的大回转,余乐不过向外冲出了两米,就在他强大的核心力量下,拿回了路线的控制权。 转弯! 倾斜! 呼啸着滑出!! 大回转没有降速,甚至进一步地提速。 出弯的时候,达到了80迈。 这一下,亨利三人察觉到不对劲了。 就是……好像,咳,有点厉害啊。 正常人,在处理障碍的时候,可能都会下意识地压下速度,职业运动员虽然都会去克服这个习惯,但一点小小的失误,下意识地减速很正常,速度是应该有起有伏。 但余乐没有!! 到目前为止,他遇见的障碍,都被他成功挑战,并且完美处理。 余乐的速度始终在增加!! 这种越来越强的感觉,简直太有既视感了。 余乐在滑主项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他完美地处理每一个道具,零失误的发挥,让他的速度不断增加再增加,直至最后获得巨大的力量! 最终成就了世界第一个赛场上的1800!! 这就是余乐。 对精细控制完美到可怕的一个人。 哪怕他来滑障碍追逐,滑这项更快的项目,他依旧试图去完成一个零失误的比赛过程。 关键是,他现在做到了。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做的非常好。 所以,这就有点可怕了。 亨利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但是一开始那种想起来就丢脸的轻视,被他完全收了回来。 他看着电视屏幕,非常地认真。 余乐的极限是多少呢?他真的能够在一分钟的时间里,完美地处理每一个障碍吗? 心脏突然跳的有点快。 余乐在过一个直角弯,这没什么难的,只需要贴着内侧滑过…… 糟糕!!有点失控!! 为了获得更快的速度,滑雪板的底部涂有涂料,能够最大的降低与雪面的摩擦。直线速度还无所谓,但大小回转,包括跳台落地时候的控制,正需要摩擦力去控制平衡。 所以人体成了核心控制,借助一切可以利用的肌肉、关节,最终形成借助于惯性、又控制惯性的能力,这正是滑雪运动的基础。 余乐此时的速度已经达到80迈,所以哪怕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弯,也需要付出巨大的精力,需要全神贯注,在正确的转弯点用力。 稍有疏忽就会错过机会。 余乐在坡面障碍技巧上获得了很强大的专注力,更早前他的专注力就不错,后来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错过转弯点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 但是障碍追逐之所以被称为受伤率最高的雪上运动,就来自于它的不确定性。 坡面上哪怕是前人留下的滑印,都有可能导致意外。 在失去控制的瞬间,余乐就已经感觉到了。 按照他滑雪的习惯,这里他明明可以转出更小的弧度,但因为前面几名选手都在这里滑出了更大的弯,他陷在滑痕里的雪板无法在这样的速度和力量下,冲出轮廓。 “……” 余乐无奈,只能在那滑痕里,沿着前人滑出的痕迹,被带到了外道。 损失了最起码0.2秒的时间。 在这分秒必争的比赛里,任何一点时间的损失,都会让心滴血,更何况主要原因并不是自己。 余乐咬着牙根,在这个过程里全力控制身体,让雪板的板刃切在雪面上! 雪被高高铲起,堆积。 阻力出现!! 终于在没有滑出更远前,控制住了失控。 但这样硬碰硬的结果,他的速度又慢了下来,掉到了75迈。 这是余乐今天的比赛中,第一次在过障碍的时候,没有加速,反而掉落速度。 这样算下来,损失的又何止0.2秒。 直角弯出来,又是一个小跳台。 余乐顾不上惋惜,完美地压下身体,让自己贴着跳台的弧度飞出,更快地落在地上。 漂亮的抛物线! 和坡面障碍技巧的高抛不一样,低,是障碍追逐的完美。 余乐这个跳台的表现引起了盖伦的注意。 盖伦并不喜欢余乐,没有谁喜欢和自己争夺冠军,还把自己压一头的家伙,但他也不讨厌他,用实力说话的人,永远会得到别人的尊敬。 他发现了余乐在这个跳台上,抛物线的处理,扬了一下眉。 不明白余乐是怎么在高抛抛物线和低滑抛物线之间做出心态和技术上切换,反正在他看来有点不可思议。 他看见了跳台,可是只想往上蹦啊! 参加这样完全两面性,甚至是互相冲突的两个项目的比赛,真的没问题吗? 盖伦的眼睛微微眯上几分,环胸抱住自己,靠在了椅背上。 如果真的产生冲突降低成绩,那也是自己作死吧。 盖伦没有庆幸的感觉,更不算诅咒,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内心深处,还有点儿替余乐惋惜。 或许1800真的是余乐的极限了呢?没有1980,更不可能有2160,都是大家想多了,他根本做不到。 身边的两个人没有盖伦想的多,他们已经被余乐的比赛吸引。 就是挺流畅的吧。 从跳台飞跃出去的余乐,在他飞行的时候,即时速度停顿了两秒,直至落地再滑出去,速度骤然跳动,再次闯入80迈的大关。 滑的还真不错嘿! 任何比赛,选手的水平足够,达到高端的水平,便具有了观赏性。 千锤百炼的身体在雪上蜿蜒出流畅的线条,每一个倾斜,每一个拧转都是人力与天然的结合之美,被极致开发的伟岸身体,即便是一丝肌肉都美丽动人。 身穿紧身滑雪服的男性,呈现出的都是极致的力与美,当目光被抓住的时候,心神也很快被虏获。 更复杂的波浪路段并没有拦下年轻人的身影,拼搏的速度像是蓬勃的清新空气,与那卷在气流中的雪花交织,于是就连观看的人也跟着忽上忽下,不由屏息。 “好。”约拿发出赞叹。 这种流畅感实在太美。 出发时候的波浪路段因为速度的原因,还有些生涩,但现在不会了,在速度的加持下,从波浪上疾驰而过的人,顺水而行,逐风追翼,拖拽出有如流星般的尾韵。 约拿再次赞道:“余的障碍追逐滑的也很好!” 是的,很好。 这三位来自滑雪强国的世界顶级运动员,从看热闹到认可余乐的实力,总共也都没有用到一分钟的时间。 毕竟,说千遍道万遍,也不如亲自走过一朝,更能彰显实力! 从波浪中冲出的余乐,像是在雪山上翱翔的鹰隼,撞破空气时发出锐利的鸣响,冲上那最后的跳台。 快!再快! 完全不用惧怕落地时候的失误,他有能力处理好一切。 所以,再快一点! 滑雪板完美地并行,在坡度的加持下,速度冲破90大关! “嚯!”亨利发出惊叹的声音。 余乐从雪道上飞了出来! 飞出玉似的跳台,划过蔚蓝的天空,留下黑色的尾光,像是悬浮于空中,飞翔着,飞翔不知多久。 “唰”一声响! 却又是极快地,冲过了终点的横线! 强大的力量像是一柄巨斧,迎面撞上护栏,似乎要在这片雪地上劈出一道裂痕。 但下一秒,他又身体轻盈地拧动,雪花飞扬而起,轻松地在护栏前停了下来。 雪花飞起,又落下。 粘在他的头上,睫毛上,肩膀上…… 抬手,挥动。 细细的雪仗在空气里搅动,收敛了身上所有的攻击性,透出几分俏皮。 亨利屈指,压在舌头上,一声嘹亮的哨音在雪山上回荡。 紧随其后的,便是来自于看台上,同伴中,热情拍响的掌声。 看台上的观众不多,但舍得花钱买票看比赛的人,不是余乐、白一鸣粉丝,就是对这项运动有所了解。 没得说,余乐滑的就是好! 前面出场的选手,一个个滑的跟狗屎一样,就是那个穿着国家队队服的,也没有我们乐神厉害! 乐神最后的速度已经突破90了好不好! 那个国家队员才多少? 没有人阻碍的情况下,也才滑出80的速度! 要真是参加追逐比赛,我们乐神早就把人甩在身后没影!! “乐神你好牛!!” “三金吧!拿三金吧!!” “全能大魔王!!” “乐神我们爱你!!” 看台上的尖叫声四起,百来号的人发出了成千上万人的音量,震得雪山上的雪都在瑟瑟落下! 高兴啊! 真特么高兴!! 虽然知道乐神厉害,也相信国家队不会随便安排项目,但没有亲眼看见,真的很难想象乐神能滑这么好! 90的速度! 这雪上微操和控制力绝了,就没有一个失误的地方! 这就是国际最顶级滑雪运动员的实力!! 亨利在吹完口稍后,已经从座位上跳起来,像个大男孩似的冲到余乐面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你太让人惊喜了!真的滑的非常好!” 亨利在余乐的耳边大叫,余乐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 约拿见亨利冲出去,他也起身走向余乐,盖伦只能跟着一起过来。 约拿说:“实力不错,这个赛道不简单,你的水准,去世界大赛完全没问题。” 余乐眨眼:“能拿冠军吗?” 盖伦开口打击:“进90偏晚,你还有一个直弯处理的不好,而且别忘记,这是对抗性的竞速比赛,你出发明显不行,这会让你一开始就处于劣势。上肢的力量可不好练,还不如回去滑坡面障碍技巧。” 不等余乐说话,亨利已经在锤盖伦:“不要那么认真,你是要让他拿世界冠军吗?我倒是觉得余能够拿到世界杯的入场券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毕竟这可不是他的主项。” “国际友人们”说话向来比较直,余乐并没有感觉到被冒犯。尤其是原先不太爱理他的盖伦,话不好听,但分析实在,最后一句话更像是在为他惋惜。 比赛现场,余乐没有时间对他们解释自己滑障碍追逐的想法,他的心理预期低,所以一点点的进步,都会让他满足。 再拿个世界冠军什么的,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亨利说的没错,拿下“世界杯”的入场券,就已经是华国在这个项目上的一大进步。 又简单地说了几句,余乐才想起去看时间。 习惯了滑坡面障碍技巧等分,倒是忘记了障碍追逐在比完赛后分数就会出来。 他脱下滑雪板,往计时显示器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往后退了几步,分数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计时显示器就在终点站尽头,护栏的中间。高度在两米五左右,蓝色的彩印纸上印着房氏集团、刘氏集团,以及一些赞助商的名字和logo,一排排的铺的很满。 大概长有两米,宽在五十公分的计时显示器就摆放在广告台上面,最显眼的部分。 红色的LED灯定格在一个数字上,余乐从左看到右,他滑完赛道的用时是1分09秒45。 好不错,滑进10秒内。 这个成绩在他平时的训练中,也算是很不错。 新项目的比赛让他充满了新奇感,也有点紧张,所以也让他发挥出了自己应有的实力。 余乐对着亨利的方向挥了挥手,从选手通道走进休息室。 亨利他们并没有跟上来,白一鸣已经上山了,虽然大家参加的不是一个项目的比赛,但还是留下来为他加油。 资格赛结束的余乐穿上外套,开始等待成绩。 和坡面障碍技巧完全不同的赛制,给了余乐很大的期待。 他坐在房间里看着比赛的直播,注意力时不时就要落在旁边不远的总排名显示器上,尤其是第一名的位置。 他参加坡面障碍技巧的比赛,并不会特别在意自己是不是第一名,但障碍追逐有“种子”的说法。 一共就两个“种子选手”,特殊的头衔,带来一种竞争性,期待感会更强。 第一个出场的,让余乐在意的选手是王云龙,他拿到7号,余乐才一进屋就正好看见他出发。 王云龙的强项是抢道,在弯道的实力也不错,毕竟是略微有些针对性的培养,他在弯道的进攻性特别强,很擅长找到漏洞,挤进位置。 队里就没有一个人和王云龙撞上后,不被他挤出去的,包括余乐。 不过王云龙的波浪路段不行,目前的发挥已经是经过奥尔顿调·教后的成果,但在专业人士眼里,他的节奏感依旧有问题。 最后王云龙冲过终点的时间是1分13秒05。 在这样的速度滑雪中,和余乐差距在4秒钟的时间,足够余乐把他甩出30米远,相当可怕。 余乐了解王云龙的实力,应该是因为紧张,所以发挥的不是很好。 然后就轮到了8号的白一鸣。 白一鸣抽条长个三年,现在肌肉的厚度还不够,所以穿着紧身滑雪服的身材高高瘦瘦,看着就是十足青少年的模样。 这样的身材,也让他滑雪的姿态格外轻盈,在白玉雪道上疾驰而过,犹如翻腾在云雾中的龙,有着浑然天成的美感。 白一鸣的实力比较全面,和余乐一样,在微控和专注力上都很强,他甚至没有在余乐被“带到沟里”的直线弯路上出现丝毫的失误,完美地完成了小角度的进出,而没有损失速度。 这样一来,他在后面的速度更加的快了,比余乐更早地进入90迈。 白一鸣在直线上的加速相当恐怖,余乐已经数不清有几次,有种自己被子弹擦过耳朵的被超越。 不过白一鸣体重轻,在波浪路段的高度压的会稍微困难一点,这大概是余乐唯一能够超过他的时候。 最后白一鸣从跳台飞出,滑过终点。 1分零8秒33,比余乐快了1秒的时间。 哦豁! 第一名没了! 余乐眨了眨眼,不爽地想揉乱小白的头发! 第247章 余乐很不爽地看着白一鸣的名字出现在自己的头顶上, 抢走了一个“种子名额”。 下一次他会更重于滑痕的问题,绝不能让自己再被“带沟里”。 那么,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种子”了。 余乐看着排名已经掉落第二的自己, 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能拿到第二个“种子”。 因为叶玺还没有比。 叶玺的实力其实并不差,他的运动神经很强,体质也很好。关系好后, 叶玺聊到自己的经历,他小时候在市体校打了五年的篮球, 十岁就跟着十二岁的孩子打省级的比赛,还拿下了一届省冠军。 12岁上初中的时候, 他家里人让他回去读书,他当时拒绝了省队的招揽, 也离开了市体校。 滑雪的兴趣就是他在初中阶段被发掘。 正好他学习成绩很一般,家里就让他读了培养体育特长生的高中,正巧那高中有培养滑雪的项目,叶玺就这么走上了滑雪的职业路。 高中三年,叶玺拿了三届省里的滑雪冠军, 入选国家高山集训队两次,参加国内青少组的比赛也拿过一个全国冠军, 到了读大学的年纪,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名国家队员。 但就像是天骄未必都能成为王者, 这世上后劲不足,“夭折”的天才实在不算少。 进入国家队的叶玺并没有像身边人期待的那样发光, 反而在这“天才的聚集地”里被大浪淘沙,光芒也在不断暗淡。 就像教练们对他的评价, 天赋不错, 但很难沉下心来去精致打磨, 无法全心全意做到极致。 所以在发现自己不行之后,叶玺首先想的不是自己要更加吃苦,而是转头跑去玩上了单板滑雪,这回更是连个泡都没有冒出来,彻底黯淡。 也正是因为有了高山滑雪的基础,以及单板滑障碍追逐的经历,叶玺才会被安排来滑自由式滑雪的障碍追逐。 叶玺来了一年,成绩并不好,虽然期间也有奋起的时候,但大部分时间他还是比较安于享乐,和兄弟好友暗搓搓地挑战队内的制度。 但这一年的放纵,却正是柴明对他的精心打磨。 失去了伙伴儿的孤狼,在悔恨中生出热血,新的同伴的加入,由余乐带来正确的一名国家队员该有的行为教育,这样的过程可比直接说教打压来的有效果。 在和余乐一起训练的过程里,叶玺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输在了哪里,这样的觉悟让他能够真正投入到训练中,而不是浮于表面地努力。 如今又正好有了奥尔顿的指点,他的进步非常明显。 在雪道上疾驰的男人,肌肉均匀流畅,就像一头真正的野兽,每一个动作的完成,仿佛都能看见他身体里肌肉牵引出的力量美。 如果说白一鸣的身形倾向于少年,余乐是青年,王云龙是欧米版的肌肉男,那么叶玺就是最符合华国审美的流线型肌肉。 他的肩膀宽厚,腰肢劲窄,双腿在不用力的时候宛若模特一般修长笔直,但在赛场上,他因为控制而隆起的肌肉,就呈现出爆炸般的力量,大腿肌肉发达,臀部挺翘,让他释放出超浓度的荷尔蒙,极具有吸引力。 余乐在认真看比赛。 王云龙和白一鸣都来了,就站在他身边,身后还跟着也跑进来的亨利三人。 亨利评价道:“这个滑的也不错。” 叶玺运动天赋很强。 运动天赋≠平衡能力和控制能力。 然而运动天赋中又包括平衡能力和控制能力。 他在技巧上的控制不如余乐强,但也差不了多少。 他在直线速度上不如白一鸣轻盈,但爆发起来也不差。 他也具备王云龙抢位的能力,偶尔条件合适的时候,还能和王云龙撞一下。 就连比赛的发挥和心态等等,也都还算优秀,见缝插针的判断力,比王云龙强。 因而余乐并不确定自己能够留下第二个“种子名额”。 他出现了失误。 对手就一定会抓住。 叶玺冲过终点,时间在众人眼里定格。 1分09秒44 艹! 余乐跳起来! 被爆菊了! 啊啊啊啊! 去年赢了一路的余乐,第一次感觉到憋屈。 0.01啊! 就输了0.01啊!! 种子没啦!! 身后响起一片笑声,这个分数确实让人忍不住发笑。 亨利笑的尤其大声,去年被“爆菊”一年的他,表示很开心。 但笑着笑着,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华国的障碍追逐没他想象地差啊!明明是个才组建的队伍,技术都还要从加国买,但拔尖的几个人,却已经形成了一个不错的战力。 先不说“世界杯”,就说马上要举办的“洲际杯”,这几个人在亚洲赛场进入资格赛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如果再让他们分到一个小组里,说不定就具备了战术能力,还能继续往上冲,拿下一个奖牌呢呢。 这样一来,他们就稳进“世界杯”。 啧! 华国的自由式滑雪确实在变强。 坡面障碍技巧和U型池已经称王,有余乐在大跳台的成绩也不会太差,再加上一直比较强势的空中技巧,留给其他国家选手活动的空间本来就已经不大,如果再来一个障碍追逐……唔,就是挺不妙啊! 妈蛋,自己这是在开心什么呢? 叶玺这个时候已经进屋,看见余乐眉飞色舞,脸上多了些张扬嘚瑟的孩子气。 队里的人都知道,余乐目前应该说是队里成绩最好的,所以每次队里竞赛,白一鸣才会联合他们堵截余乐,不给余乐发挥的机会。 像这种一个人滑的资格赛,按理来说,余乐应该是稳拿第一。 现在可好,连第二名都的“种子”都没有拿到。 想着自己能压上余乐一头,还不痛快吗? 哈哈哈哈! 叶玺都要笑出声了!! 从队内整顿,兄弟离开,叶玺心里不知道压了多少东西,这一刻却突然有了一种值了的感觉。 庆幸自己还能坚持,坚持到现在看见余乐这样的窘态。 回头儿和兄弟们也有了吹嘘的东西。 他们一定会很开心。 余乐是挺郁闷,但很快就释然了。 谁比赛没有起起伏伏的,这毕竟是他的兼项,前段时间为了保证主项的顺利比赛,他几乎都没怎么练过障碍追逐,要不是临近比赛有个赛道适应训练,他都快忘记这个赛道什么样子的了。 不是找借口,余乐确实觉得自己训练的有点多,相互出现了影响。 所以比赛结束,大家去观众席看女子组比赛的时候,柴明找过来,将余乐带到了一边儿。 今天空位子多,两人在后排坐着,铁架搭的看台四面敞风,吹得余乐帽子上的金色毛领滚滚翻卷。 柴明先没说话,就蹙眉盯着余乐看,看了一会儿,给足了余乐思考的时间,才开口问道:“有什么想法说说吧?” 余乐知道这个时候要是自己开口坚持,说自己不滑障碍追逐,滑不过来的请求,柴爸爸真的会答应他。 毕竟这整个联赛,余乐的发挥其实都不算好。 他的大跳台去年就能轻松完成1800,今天完全可以将1980练成常态。 他的主要比赛项目坡面障碍技巧,也可以试着去完成1980。 但这些不但都没有在比赛里拿出来,就连障碍追逐,都在队里落在了第三。 柴明是个干脆的人,他让余乐兼项,是因为相信余乐能。 但如果余乐表现出被兼项拖累的情况,柴明也会比任何人都干脆的让余乐停下不必要的付出。 柴明一手建立起华国的自由式滑雪队,他比任何人都能抓住试错的机会,但也比所有人更敏锐察觉到试错的成本究竟是多少,值不值得。 柴明今天会表现出松口的态度,但又没有当机立断,显然是因为余乐的表现已经逼近了他的警戒线。 又差那么一点点没过线,他有点儿犹豫。 “要不停了吧。”柴明没让自己犹豫,他记得余乐不喜欢,现实也告诉他出问题了,他就必须停下。 但听见柴明这么说,余乐反而迟疑了起来。 明明是自己挺期待的一刻,或者说刚刚他还在想这件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柴明第一次做出软化姿态的之后,不甘心却又涌了上来,堵住了他的嘴。 山风裹着雪雾迎面吹来的时候,余乐压了一下头顶上的红色帽子,然后摇了一下头。 继而,他露出自信的笑容,说:“才资格赛呢,先滑着。” 柴明深深地看着余乐,看的余乐都有点儿不自在了,柴明才说:“我担心我太托大,对你我再谨慎也不为过,所以如果我觉得不行的时候,也会叫停。” “嗯,我听安排。”余乐点头。 柴明看余乐捣头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你不想滑也开口,我保证不坚持。” 余乐就继续点头:“我也不逞强,放心吧柴教,我只是觉得我和你都应该给这个项目再多一点的机会。而且遇到困难就退缩,对我的心态也不好,我不希望带着一种我是一个项目不行了,才逃到另外一个项目。这种逃兵我当一次就够了。” 柴明看着余乐有点儿黯然的脸,失笑:“什么逃兵,是我把你硬抢过来了,你一个队员能干涉得了教练组的安排吗?你要明白,你如果不是足够的优秀,就不会有人争抢你,要有自信。” “嗯。”余乐感动,柴爸爸真是个神奇的人,总是能够在他有些动摇,生出情绪的时候,为他指路,给他力量。 方法不尽相同,但确实是他人生中的指路明灯。 “柴教,要不我给你养老吧,等我退役你退休,我们就去魔都一起住。”一感动,余乐把心里的打算说出来。 柴明:“!!!” 柴明:“???” 继而失笑:“要你养老?我养老金2万,哪儿去不得!” 接着眉眼柔软下来:“你能出成绩,我高兴了就身强体壮,多活几年,你给我好好训练,成天的都想什么呢。” 余乐就笑。 他看出来柴爸爸很开心,也很感动,看看这软成了水的目光,还有抽抽了好几下的手指头。 所以话既然说出口了,就一定要把柴爸爸的养老往问题解决,一定要把人接到身边儿来! 余乐和柴明在后排聊了好一会儿,女子组的比赛也接近了尾声。 女子组因为体能等原因,整体速度必然不如男子组,但华国女子项目的比赛成绩向来比男子组的好,世界大范围内综合比较,女子组这边儿虽说没有余乐、白一鸣这样世界健将级的运动员参加,成绩最好的选手去冲击1/4的排名应该没问题。 “吴琳不错。”余乐看见最后排名,吴琳排名第三,就比原国家队的两个师姐慢了2秒。 “运气不错。”柴明点头,“16岁,一来就有老奥手把手地教,基础比前面那两个牢固。” “关键也能吃苦,吴琳说她家农村的。” “现在农村城市有什么差别,一些地方拆迁,农村更有钱。“柴明笑了一嗓子,”吴琳她爸是林场工人,她姥爷在平原承包了不小一块儿地,城里两套房子呢。能不能吃苦和家庭出生关系不大,主要还是个人性格脾气,还有目标性强不强。” 余乐和柴明随便唠嗑,国家队员都怕柴明怕的要死,余乐不但不怕柴明,还经常和柴明这样聊天,有时候两个人还一起嗑瓜子八卦队里的队员家庭坏境。 柴明爱和他说这些。一来是喜欢和余乐这样心平气和地交流,二来也是对他担任队长的培养。 队里队员家里什么环境,家人什么脾气,队员自身是个什么想法,余乐都清楚。 有时候柴明不方便开口的,都会在这样的聊天里交给余乐。 这次柴明说这件事透露了一点,就是吴琳这小孩把余乐当目标,看见余乐能吃苦,她自己就更能吃苦,成绩长得飞快。 但她成绩上去,既没有余乐的八面玲珑,也没有白一鸣的管你去死,小丫头有点儿受队里那两个师姐排挤,又憨直不会说话,同期的队友也不喜欢她,所以经常走哪儿都是一个人。 柴明是大家长,工作不是只负责成绩,他还要考虑家里孩子们的心理成长,再说心理问题也很容易影响成绩嘛。 不过今天柴明没明说,因为余乐毕竟是男孩儿,他可以当女队的精神偶像,但纪律问题,心里疏导,肯定不方便。 要真让余乐带着吴琳,正好情窦初开的小丫头不得被余乐迷死,到时候更麻烦。 余乐想想说:“那我让谭婷带着呢?” 柴明不太看好这个办法,但也没反对:“那你和谭婷说说,还有张佳那丫头的性格有点儿尖锐,样样掐尖,你找谭婷,记得和张佳打招呼,不然第一个带头欺负人的就得换她。” 余乐点头,想着张佳那脾气,摇头失笑。 国家队就是个大家庭,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脾气个性,尤其是这些头部队员,更是都有着极为明显的性格缺陷。 谭婷没主见、性格软,张佳掐尖、爱八卦,白一鸣冷漠、对国家队归属感一般,原本的大师兄何宇齐骨髓里都是惰性,就连余乐这人,有人说他圣父,也有人说他腹黑。 他自问自己绝对没有算计过任何人,但就因为心思藏的好,不愿意直接制造矛盾,做事迂回了一点,但依旧会在触碰到某些利益的时候,被人说他城府深。 所以说,这世上不可能有“一面人”的团体,国家队也不会要求所有人都是那么知书达理,听话好学。 大家子里就一定有小团体,小团体之间就一定有矛盾。 你不喜欢我,我不喜欢你,关系进一步恶化。 余乐作为队长,他需要做的就是帮助柴明解决这些队内问题,通过各种手段打造团队之魂,增加凝聚力。 未免受到环境影响,吴琳小盆友的问题就必须要解决了。 资格赛结束的早,所有人都下了山,余乐安顿下了他的国际友人们,本来想去找谭婷谈谈吴琳的事,却在电梯里看见了袁珂妹妹。 看着这小丫头笑眯眯的模样,余乐一拍脑袋,自己怎么忘记这姑娘了? 想着袁珂的包容性,再想想她和吴琳差不多的年纪,或许找袁珂比找谭婷合适。 不过余乐什么也没说,在电梯里和袁珂聊了几句,到了餐厅和人分开,余乐已经做好了打算。 接下来不是还有不少比赛吗?就想个法子把吴琳和袁珂安排在一个屋里吧,制造一下条件,女孩子们在一起,很快就能成为朋友了吧。 “我还以为你今天得气得吃不下饭呢。” 叶玺说话的时候,余乐的念头正好结束,叶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自己斜对面,对方脸上挂着张扬的笑,顿时想起这还有个一直有着心理病的家伙。 这是个自卑又张狂的家伙,内心敏感很容易被感动,也很容易受伤,但外面的壳子坚硬带刺,很不好相处。 这不,赢了一次比赛,叶玺又笑的眉眼皆弯:“下午的比赛要不和我联手,搞了这家伙?” 到现在都不改拉帮结派的习惯,邀请余乐在下午的比赛上,联手对付白一鸣这个资格赛的第一名。 这是一个比起个体力量,更爱使用团体力量,群体单殴一个的恶霸头头。 余乐就笑,“行,你出发快,拦住他。” 叶玺说:“我拦住他你就冲上去?每次你都这样,我也可以冲前面。” “你防守不好,就能把他放出来。” “但我也想拿冠军,算了,要不我还是和王云龙联手吧。” “那你是要让我和小白联手?” “你们两个不互相干一架就好了,还联手?第一名就一个,你们谁拿?”叶玺挤眉弄眼,挑拨离间。 余乐看白一鸣,白一鸣没说话,浅笑着,但眼神里没有退让的意思。 王云龙就在旁边呵呵地看戏。 他们是目前国家障碍追逐赛场上最强的四个,而且除了王云龙,实力差距都不太大,输赢更看状态和战术。 状态虚无缥缈,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战术就成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今天不是余乐被压一头,明天就是小白被压制,有时候他们三个争的太凶,也会让王云龙摘桃子。 四个大男孩儿将比赛当成了游戏,玩的不亦乐乎。 这样的方式,柴明也很支持。 障碍追逐需要极强的个体实力,更需要战术,在这样的队内竞争里,能够让队员们提前接触更多国际赛场上的手段,还能适应习惯找到破解方法,肯定比到了赛场上,由其他国家的选手“上课”更好。 四个人坐在一起,看似刀光剑影,但又有着其他人插不进去的独特气氛,房雨琪过来的时候,就有点为难。 程文海从后面过来,叫住房雨琪:“他们忙着干架呢,别靠近他们,免得误伤。” 房雨琪转头看余乐脸上的笑,好奇:“这是干什么架?” 程文海和房雨琪坐在一张桌上,把障碍追逐的情况说了一下, “……这种讲求战术,还有点配合的比赛挺容易加深感情的,我不滑那个,也加不进去,等他们下午比赛分出结果就好了。” 房雨琪转头去看还在说笑的四个人,目光最后还是定在余乐脸上:“余乐今天资格赛就拿到第三名,网上有些讨厌的声音。” “乐儿才不在乎呢,他这人根本就不爱上网,就算看见了,也没影响。” “因为内心强大和真正自信。” “对啊,再说比赛的结果还没出来,这次的比赛成绩不如意,还有下一次比赛呢,余乐这人就是能坚持,所有不看好他的声音,早晚会被他打脸回去。” “嗯。”房雨琪点头,“没有这个心性,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其实网上的声音也不是太难听,余乐到底是华国滑雪界的英雄,他拿下的金牌光芒谁都不能无视。 会有那些质疑的声音,归根结底还是对他的担忧。 ——害怕这次的兼项会黯淡了偶像的光环。 毕竟只拿了第三名啊,所有叫着余乐“三金”的粉丝都哑了,把资格赛的排名当成了余乐在这个项目上的成就。 【男神啊,我看你今天比赛了,要不咱们还是别继续了。】 【参加三个项目的比赛,不会影响主项吗?】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滑坡面障碍技巧吧。】 余乐微博下面多了很多的声音,有人在劝余乐“回头是岸”,也有人在为余乐加油。 不是不喜欢余乐,就是……一盆冷水泼下来,突然有点儿不确定,余乐去做这件事是好还是坏。 在大家的质疑声中,下午的比赛开始了。 冬天山里的天黑的早,太阳偏斜的时候,还会起风,所以下午的比赛提前,两点半就开始。 吃过午饭的余乐回了房间休息,睡到一点半就和白一鸣出门,一路上山到赛场还要花费半个小时的时间,余乐上去的时候已经两点十分。 下午是决赛,但看比赛的人更少,冷清的不得了,赛场周围的一些宣传用的横幅和装饰甚至都收了。 余乐刚滑坡面障碍技巧的时候,赛场都没有这么冷。 障碍追逐这项比赛的关注度实在太低了。 要不是余乐和白一鸣都在这个项目上现身,网上直播间里恐怕都没人。 余乐看着冷清的赛场上,心里不是滋味,一低头,进去游客中心。 房子里人更少,走路好像都有回声,“哒哒哒”的声响,余乐的脚步和白一鸣会在一起,直至来到巨大的LED显示屏前才消失。 前方,大屏幕上显示着今天下午决赛选手的名字,还有他们的场次和赛道。 【第一场】 白一鸣2号道 余乐3号道 …… 余乐看向白一鸣:“我们要先对上了。” 白一鸣轻笑。 第248章 赛道四个。 排名第一的白一鸣被安排在黄金2号道。 余乐第三名是3号道。 另外同组是资格赛里排名第6和第8, 都是今年从选训队里进来的国家队小队员。 国家障碍追逐队现在男队加上余乐和白一鸣,一共就8个人。 一个不少地全部进了决赛。 可见黑省那边儿的安排不行,队员不行, 教练也不行,就是来凑数的。 这些黑省的选手和教练,下午甚至都没过来, 一副回去就解散的模样。 余乐都怀疑下周云顶的“全国杯”比赛,他们会不会参加。 他们不来, 这赛还比什么,整个儿的队内训练。 入眼的一片萧瑟, 国内的障碍追逐环境确实不行。 就连亨利他们都说:“都没人了啊。” 家丑外扬啦! 余乐让亨利他们自己找地方看比赛,看完赛道回来后, 就赶紧地热身。 一转眼就到了比赛时间。 白一鸣和余乐在第一组,两个大魔王让同组的两个小队员亚历山大,但眼底深处也不是没有侥幸的目光,两个小孩儿眉来眼去,必须私下里搞了一点战术。 余乐挺期待小队员有斗志, 但他可没让位的意思,想赢他, 没那么容易。 期间没怎么交流,等裁判喊着选手就位的时候, 余乐站在三号道上,左右看了一眼小脸绷紧的孩子们, 还是提醒了一句:“和队里训练没什么差别,都是这些人, 没什么好紧张的。” 两个小孩点头, 靠近余乐耳边的第八名小崽子问了余乐一句:“到底是比赛, 有点儿担心犯规。” 余乐眉梢一扬:“怎么的,要拉我?拉我你就犯规了。” 小孩知道余乐这不是生气,就笑道:“不拉,但万一碰着你呢?” 余乐隔着小孩儿的头盔,拍了他一巴掌,“等会儿能让你们碰着我,算我输!” 小孩龇牙,还挺凶。 比赛时间还没到,余乐笑着将目光移开,就看见白一鸣在看着自己。 余乐又把大哥哥的气场一收,对白一鸣示弱:“你别挡我太狠了,听见没有,这两个小子要吃掉我。” 白一鸣嘴角微微地勾着,“你能滑前面,我帮你挡着。” “瞧瞧你就拿个第一名,牛的,上午的比赛你没看见我有点小失误?” “所以你输给我了。” “相同的错误我绝对不会再犯,好了不说了,调整一下,准备比赛。” 余乐挺兴奋,兴奋不是紧张,这样的比赛没什么让他紧张,他就是兴奋,还是那几个对手,但换了一个赛场,只是这一次全国都会看见,他对比赛结果特别期待。 不想输。 上午就输了一次,丢掉了他期待的种子名额,下午的比赛一定要好好发挥。 视角的余光看见裁判走到了挡板的控制器前,这是比赛即将开始的信号。 余乐不再说话,双手放在了握力器上,将身体俯下,闭眼,睁眼,滑雪镜后的眼眸里浮动的光便都敛了去,剩下幽深的黑。 专注力瞬间回归,浮动的情绪也顷刻间沉下,进入了比赛的状态。 身边的小队员有种近在咫尺的地方,猛兽正在苏醒的错觉。 看了余乐一眼,又看了一眼,思绪的末端已经飘了,甚至忘记了做最后的准备。 余乐专注在自己的状态里,看不见,也不会提醒他。 直到裁判叫道“预备”的时候,小队员才急忙抓住握力器。 “咔哒!” 一声响! 单板落下。 余乐和白一鸣就像是两支飞出的箭,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两个小队员明显落后。 而且被影响的显然也不是只有余乐这边的这只。 平日里的训练余乐和白一鸣都不会太认真,那样的环境也确实激发不出他们在国际赛场上打熬过的气场。 今天不一样。 两个赛场经验不足的小队员被气势摄住,别说给余乐他们制造麻烦,一出发就落后了一大截。 余乐和白一鸣双双冲在了最前面。 有了比较,有了竞争,比赛变得好看了起来。 亨利期待地拉长脖子,玩笑地说:“这两个人其实差距不大,应该有点意思。” 直播平台上,下午的观众少了一点。 因为白一鸣拿资格赛冠军,闻讯赶来的粉丝有不少,但因为余乐只拿第三名,对这个比赛观感不好而退出的观众更多。 体育粉追星,自然更喜欢看偶像大杀四方。 不过总体来说,离开的人并不多。 毕竟障碍追逐资格赛后就是四人一组的比赛,许多观众喜欢这种对抗性的比赛,还有更多人都在期待余乐和白一鸣的同场较量。 比赛一开始,直播间里弹幕就刷疯了。 【小白加油!干掉乐神!】 【乐神加油!给我压了小白啊!】 【所以我该给谁加油??】 【就是这样,不要手软!】 【哈哈哈,好兴奋啊!好兴奋啊!】 能看见余乐和白一鸣对抗,大概是粉丝们还进入这个直播间的唯一期待。 在各自领域称王称霸的两个人,在新的项目上谁会更强呢?谁才是公园滑雪的华国霸主!! 啊啊啊!不行了,一想着这两个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比出个一二来,要激动的疯了! 【嗷嗷嗷!!】 【啊啊啊!!】 弹幕上一群野生动物出现,嗷嗷叫个不停,原本就知道这种对抗性的比赛更热血,但没想到只是看了个开头,再联想那么一下,有些人就激动的眼睛都红了。 余乐和白一鸣确实在对抗。 从赛道出来,两人差距不大。 都是不需要锻炼上肢力量的运动员,遇见另外两个肌肉男,出发的时候难免都有点小吃亏。 如今两人先碰在一起也好,拼的就是技术! 第一个波浪路段速度不够,比拼的是技巧,借着第一个波峰冲下去的速度加了一点惯性,身体向上倾斜,有点儿艰难地冲上第二个波峰,就要小小地飞出去一小截。 视野的变化,脚下的触感,就在那刚刚好的位置,余乐和白一鸣同时做出了动作。 双腿一曲一弹,眼看就要抛起的身体往下压,几乎是贴着雪面往前滑翔了几寸。 高度不能跳高了,太多的空中时间只是浪费时间。 余乐和白一鸣的主项都是习惯了往高处抛的跳跃技巧,来滑障碍追逐后,就看谁更会压高度。 保持上半身的稳定,用双腿做动作,稳定。 余乐比白一鸣压的低一点点,因为他的时机把握的更好。 这点儿高度不用几十倍的放大镜看不出来,但数据是客观的。 就这两个波峰的处理,出来时候还不分前后的两个人,有了视觉无法察觉,但通过仪器可以判断的前后。 余乐在前面。 大概是一粒米,竖着的一粒米那么长的距离。 从第二个波峰滑下去,速度又快了一点,冲出了的力量更强,余乐又恰恰好的在最正确的位置用了力。 就像借着上升气流贴地飞行的滑翔机,这次滑的更远。 远了看,似乎他就一直贴着地面在滑。 实际上却离地有那么几分。 这一次白一鸣处理的更差了一点,余乐从第三个波峰出来的时候,超出了白一鸣一寸。 肉眼可见的领先!! 待得从最后一个波浪冲出来,余乐已经领先了白一鸣三分之一个板位。 技巧上的处理差距,就此显现。 亨利说:“余乐处理的更好。” 直播间有人兴奋地嗷嗷叫:【乐神冲鸭!】 也有人急地捶地:【小白干他!】 白一鸣落后一点从波浪路段冲出来的时候,已经清楚看见了自己和余乐的差距。 嘴角不悦地抿紧了几分。 这种过波浪的技巧,他并不差,奥尔顿都说他处理的很正确,比起霍尔曼·卡罗也差不多。 他只是不如余乐。 这其中的差距很难描述,就算乐哥手把手地教他,也需要个人的感悟。 就像余乐每次都能踩到那极为精准的一点,用出最为恰到好处的力气,而他总会有所偏斜,不是早了就是晚了。 但这点误差就是用机器都抓不到,乐哥精细控制简直精准到了极点。 好在一个技巧上的落后,并不代表他就没有了竞争力,从波浪出来就是一小段的加速区,以及3+3的小回转。 白一鸣脚下蹬雪,加快速度。 余乐也在加速,并且往白一鸣那一侧靠。 两个人都在抢第一个入弯的机会。 白一鸣不是没有依仗,他直线滑行的速度比余乐快,这和他从小滑雪有关系,说的玄乎点儿是他对雪的亲和力,科学点就是他从小滑雪练出了直线滑行的肌肉,在力量的运用上高于余乐。 所以竞争还在继续。 不长的加速区,白一鸣追上来一点,不多,大概也就五公分左右。 但这点儿就够了。 余乐超不过他,就占不了内弯的道。 最好的路线在白一鸣这边。 比赛的赛道不是乱排,排名更靠前的人,一定会有最好的路线,区别就在于第一个弯的位置朝哪边。 白一鸣靠着资格赛的第一名,拿到了内线入弯的资格。 雪坡上蓝色的旗被冲过去的身影卷起的气流舞动了一下,飞扬的雪雾中,白一鸣果然在第一个弯道从内侧入弯。 余乐没能在开场获得优势,自然抢不到内侧入弯的资格。 再说类似的训练进行的多了,余乐也很清楚他和白一鸣的实力差距不大,想要抢到这个机会很难。 所以用视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迅速判断之后,就放弃了这个打算,将目标落在了第二小回转上。 没关系,种子的优势不是一直有,第二个弯不就靠他这边了吗? 余乐的目光落在蓝线上,又落在蓝旗上,滑到位置的同时,身体立即执行了大脑的命令。 身体倾斜,雪板切过雪面,留下一道尾端明显散开的痕迹。 准确地用刃! 白一鸣也不落其后,紧追不舍,在余乐身边不过30厘米处,做出和余乐一模一样的动作。 于是两道尾端散开的痕迹在坡面上并行存在,一路蜿蜒。 两人就像同一个人,进入回转的时机,倾斜的角度,就连那身后飞扬而起的雪雾方向,大小都仿佛一致。 左回转! 右回转! 再左回转! 再右回转! 身后留下始终蜿蜒并行的痕迹,犹如在白玉上环绕飞舞的彩带。 非常漂亮的一幕。 流畅而一致,还有正在屏幕前对抗的两个人的身份,只是看着就让人脑子充血。 直播间里发出【啊啊啊啊】的叫声,尾部还出现诡异的“~”。 莫名有点奇怪的扭捏气氛。 但毫无疑问,在所有人眼里,这就是一段华丽的“双人舞”。 健康年轻的身体在冰天雪地里并肩而行,摇曳出同样的节奏,还有雪雾身后点缀,蓝天白云。 有人发出了奇怪的文字:【妈的要嗑死了!】 懂就懂,不懂就不懂。 小众人的爱好,圈地自萌。 余乐之前在波浪路段获得的优势,被追了回来。 白一鸣的回转比余乐好。 但具体差在哪里,就像白一鸣找不到答案,余乐也不知道那最为精准的控制在哪里。 或者是对某一个东西的独特理解吧。 又或者说,就是天赋。 好在无论谁强谁弱,他们的整体实力差距并不大,而且这一点小小的不够完美,在每个选手身上都有。 出了小回转,又到了白一鸣的时间。 直线部分白一鸣的用刃极好,余乐在这个部分确实不如白一鸣。 原本还并驾齐驱的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白一鸣就超出了余乐一线。 然,就在白一鸣还想扩大优势的时候,跳台就像“龙门”一般,倏然耸立,斩断出现在他的眼前。 白一鸣眉心一蹙,眼神更冷。 没机会了! 两人冲上跳台,一前一后弹压双腿,压下高度,于是原本应该高抛的抛物线,变成了往下坠。 白一鸣飞的明显高了些许。 他压的晚了一点。 余乐在这个部分向来抓的极为准确,不早不晚,用最低的抛物线贴着雪坡滑下。 身体微微一震。 滑雪板与雪面摩擦,发出“唰”的声响。 这声音绵延的时间有点长,仿佛有重音。 实际上是白一鸣在余乐后面毫秒间隔落地,所以延长了声音。 差距一下子就拉开了!! 余乐压得低,更早落地,而且雪板完全贴合雪面,时间无损! 白一鸣略高,不但空中时间长,落地的时候与地面发出的碰撞力量会更大,虽说更大的力量可以提高速度,但相互碰撞也会出现相互抵消的作用力。 余乐时间无损,滑出去的时候获得了加速。 速度骤然快了3迈。 白一鸣损失时间,但损失的并不多,速度加了1迈。 屏幕上显示的即时速度,两人滑到这里,已经进入了70迈。 但这只是个平均数值。 速度还在增加! 前面还有一个跳台! 白一鸣嘴角抿紧,全神贯注地看着第二个跳台,冲上去! 余乐滑在前面,更早起跳,控制完美,又是一个无损技巧! 白一鸣随后落下,这次发挥不错,高度压了下来,落地脚感合适,明显也是一个无损技巧!! 即时时间再次跳动! 速度达到了73迈! 还在提高!! 白一鸣落后大半个滑板,但这段平路又到了他的表演时间。 追上去! 超过!! 盯着前面的身影,白一鸣几乎屏住了呼吸,他知道自己的优势,所以绝不会放过追上的机会。 余乐也很紧张。 他确实不如白一鸣在直线部分的实力,这小子就是雪上的导弹,蓄力往前冲的时候,锐利的仿佛能切割一切。 最不喜欢的就是和白一鸣拼直线,好不容易获得的优势,很容易被这小子追回来。 所以他最喜欢就是进技巧部分。 但前面是“S形状”的超级大回转啊。 白一鸣在这个区域表现的也很好。 余乐能够做的就是拼命往前滑,脚下蹬雪的时候,手里的雪杖也插进了雪里,往前推动。 简直就是手脚并用。 但即便各方面都做到他能够做到的最好,白一鸣还是在进入大回转之前,将距离追回来不少。 好像又并行了! 超级大回转余乐不差,但白一鸣更强,完美的控制身体,找到最正确的路径,在第一个回转出来的时候,成功超过了余乐。 白一鸣开始往余乐这边靠。 他要抢余乐这边的内道。 余乐能让他抢?! 必须拼了啊! 雪仗和雪板同时动作,腿部的肌肉倏地绷紧,在进入控制难度极大的超级大回转区域前,不该加速的地方再一次地加速。 杀红眼了!! 余乐往上窜了一截。 雪板的板头和白一鸣的雪板碰在了一起。 “哒”的一声脆响。 白一鸣没成功,被撞出去了。 一个加速太狠,一个被撞出去,两个人都出现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第二个超级大回转却已经出现在眼前!! 余乐控制身体,牙齿咬的咯咯响! 白一鸣也在控制方向,一张脸绷的跟块玉似的! 即便如此,失控的感觉还是如影随形,仿佛随时会降临。 注意力已经达到了极致,紧张感被拉到了犹如头发丝般的粗细,随时可能断。 控制! 控制! 于是所有人就看见为了抢道几乎紧贴着的两人,从内弯进,却在倾斜的坡上横滑出了三米多的距离。 明显失控。 但两人都很是了得,应变能力技巧,赛场经验,尤其还有着能与之匹配的强悍身体。 摇摆一番,竟然真的控住,板头朝内。 再度往内侧压。 可惜速度降了下来,掉到了70。 这才是障碍追逐! 一点小小的碰撞,可能就会发出极大的失误! 好在两人的核心力量都很强,没有双双滑出场去,让后面的两个小崽子摘桃子,那可就闹了大笑话。 回到主路线的两个人,依旧没有明显的距离差距,竞争还在继续。 两个小崽子这个时候才开始进入第二个弯道。 还说要拦下余乐? 毛都摸不到一下,吃了一嘴的雪! 小孩儿也不沮丧,这样的情况在训练的时候每天都在上演。 而且看前面两个大佬你追我赶,刀光剑影的拼争,贼拉刺激,贼拉带感,贼拉热血! 嗷嗷嗷! 冲啊!! 小孩儿们在心里嚎叫着,手脚并用的往前冲,就像一头头半大不小在雪地上奔跑的东北虎。 滑的带劲!虎虎生威! 余乐和白一鸣也比拼的热血沸腾,寸步不让!! 白一鸣没能在直线和大回转超越余乐,反倒因为雪板碰撞的原因落得和余乐并行。 所以他必须在剩下不多的直线部分追回时间,否则又到了余乐擅长的路段。 前面不远就是第二个波浪区。 白一鸣向来自信,但必须承认和乐哥比赛,就怕看见波浪和跳台。 他已经做的很好,却总是不如乐哥。 要快点! 要再快一点! 如果不能在这个部分拿到更多的优势,接下来自己就要输了!! 白一鸣在直线加速。 余乐也不是吃干饭的! 他也知道自己弱在哪里,更是清楚白一鸣的打算。 难道自己的直线不如白一鸣,就放弃抵抗吗? 当然不是! 就是知道自己这里弱,就更要把差距缩小!! 两人一起俯声往前冲,就像两头狂奔的雄狮,发出呼啸的怒吼,厮杀着。 白一鸣还是一点点地超过了余乐。 但优势并不明显。 此时,波浪路段已经到了眼前。 白一鸣再没机会,眼眸一暗。 可惜。 要是优势再大一点就好了。 啧! 算了,过去的不再想了,还是先面对眼前的难关吧! 波浪起伏,犹如白色的大海,两人就是海面上的帆船,风过,浪奔,于是扬帆起航。 再次冲进80的速度,让波浪路段变得危机重重,稍有不慎,就会失误,将胜利交给对手。 竞争无处不在,但又不如弯道那么紧张,两人专注脚下,乘风破浪。 余乐在波浪区域的细微控制,绝对是队内第一,他感觉敏锐,判断精准,每次从谷底冲上波峰,都能在那即将抛飞前最恰当的时机将身体往下一压。 于是可能抛飞出现失控的画面完全没有,只会看见他随着波浪起伏,犹如落叶一般轻盈,起起伏伏的姿态。 白一鸣前两个波浪滑的不错,第三个波浪是个双子峰,他压下的速度晚了一点,又或者是故意要飞过那小小的凹槽,所以在余乐贴着坡面滑过去的时候,白一鸣飞了起来。 明显失控。 一条腿往上翻,同侧手上握着的雪杖在半空中舞动,看起来有点滑稽。 继而落地。 雪痕一深一浅。 速度落了下来。 余乐冲在了前面。 转眼间就拿下大半个滑板的优势。 白一鸣落后不爽,但也不敢蹬雪追赶,之后还有两个波浪,他必须稳稳滑完才行。 感受脚下波浪,目光定在前方身影,懊恼中,莫名有点骄傲。 乐哥滑的真好。 白一鸣出现失误,余乐无损闯过波浪区,一个速度锐减,一个速度还在增加。 此消彼长,距离在进一步拉开。 白一鸣到了直线,拼命追赶,速度提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90。 然而最后两个跳台已经出现在眼前。 跳台之后,就是终点线。 似乎没机会了。 但不能放弃。 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认输。 余乐从跳台上飞出,高度压的一如既往的完美。 白一鸣没得到机会,但在重压之下,他的这个跳台高度也压的很低,落地不但没有摩擦降速,反而更进一步。 90。 92。 93。 速度更快! 前方是更高的跳台,两米的跳台和坡度达到30的落地区,也是这条赛道的最后一个障碍。 余乐飞了起来! 白一鸣紧随其后! 两人像是展翅的雄鹰,发出嘹亮的鸣啼,裹挟着冰雪,用烫热的温度融化一切。 直至“唰——”的一声,悠长的声响。 余乐当先冲过终点!! “啊——” 观众猛地跳起,发出兴奋的咆哮。 第249章 余乐和白一鸣同时控速, 倾斜的身体铲飞积雪,朝着同一个方向滑出一道弧线。 就像两道并排的彩虹,在身后拉出白色的雪雾。 力至, 身体又悠悠站直,徐徐滑动,停下。 在一起训练的时间久了, 有些习惯性的动作简直一模一样。 默契十足。 余乐转头去看白一鸣。 他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赢了。 白一鸣输了, 却不懊恼,控制脚下雪板, 用着那最后一点惯性,滑到余乐身边。 手抬起。 下一秒, 另外一只手就与他重重碰上。 隔着厚厚的手套,发出沉闷的让人心中一跳的击打声。 继而,拥抱在一起。 相视一笑。 滑爽了。 棋逢对手才能感受真正乐趣。 障碍追逐就是要有对抗性,滑着才更加过瘾。 余乐滑的舒畅,上午的那点儿闷气也出了, 所以看台上的观众对他挥手的时候,他也热情地举手回应。 摄像机拍下了这一幕, 通过卫星信号,发送到了千家万户。 直播间里“嘤嘤”声一片。 【小白输啦, 嘤嘤嘤~】 【乐哥大坏蛋,不让让弟弟!】 【摸摸小白不哭。】 【心疼小白, 但我怎么就这么爽呢?小白对不起。】 在一片幸灾乐祸声中,回过味来的直播间观众发出了“嗷嗷嗷”的野兽咆哮。 【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 【啊啊啊, 好过瘾!刺激!】 【太好看太好看太好看了吧!】 【点支烟, 靠在床头慢慢地抽。】 【特别好看, 一点儿不输给他们的主项。】 【觉得比主项还爽,对抗性的比赛项目就是好看。】 【关键还是这两个旗鼓相当,你追我赶,有竞争性,有看点。】 【小白赢了:乐神快冲!乐神赢了:小白干他!我有罪我错了,我就是个墙头草。】 【海草海草海草,随风摇摆~】 【海草海草~】 【摇摆摇摆~】 直播间的弹幕疯了! 一场比赛把所有人就看嗨了! 一群海草和摇摆的弹幕飞快驰过,时不时的还飘过【哈哈哈哈】的狂笑声,脑袋里自动生成BGM,所有人都在脑袋里蹦了个迪。 这场比赛的时间,经过裁判核实后,确认没有违规,显示了出来。 第一名的余乐:1分10秒12。 第二名的白一鸣:1分10秒58。 前后差距连一秒都不到。 但在视觉上,余乐比白一鸣快了将近一个板长。 超快速的比赛速度,让选手间的竞争,甚至达到了毫秒的程度。 这确实是一项惊险刺激的运动。 另外两个国家队的小崽子,在两位大佬因为碰撞出现失误后,也没能抓住任何机会,两个人甚至还争斗了一番,最后两个人双双没能滑进1分16秒内。 算是正常发挥吧。 差了6秒钟的时间,也就是余乐和白一鸣已经在终点线上停下来,这两个才从第一个跳台落下,还没有冲上第二个跳台。 所以之前的放出的狠话就有意思了。 余乐转头去掐放狠话的小崽子,小崽子把脖子一缩,躲开了,笑的嬉皮笑脸,还解释道:“这不是希望让哥滑的更好嘛,我这是好心啊,寻摸着给你制造一点压力。” “就这?”余乐冲出去两步继续抓,小崽子惊慌失措地逃跑,没抓到,算了。 再回来,白一鸣等着余乐问他:“拐弯的时候你是撞我了吗?” 余乐说:“故意的,能让你真超?” 白一鸣:“……” 结果出来,余乐和白一鸣晋级决赛,小崽子们去了B组,马上就要动身往山上去,参加小决赛,争夺4~8的排名。 余乐和白一鸣还有时间,干脆等在选手通道口,等着下一组的成绩出来。 大概五分钟后,赛场再次响起欢呼声。 没有听见枪响,但比赛已经开始。 叶玺和王云龙就在这一组。 “谁赢?”余乐他们的站位看不见比赛,所以只能闲来瞎聊。 “叶玺。”白一鸣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余乐也知道,但杠精附身,非得抬杠:“云龙也不差,再说胡子的成绩提高的也很快,未必没有机会。” 白一鸣还是坚定地说:“叶玺能赢。” 余乐掰手指:“云龙出发速度快,说不定能拦下叶玺,两人又特别擅长弯道抢道,像我们那样分分钟飞出去,胡子也就有了机会,没准能捡漏进入决赛。” 白一鸣不听:“肯定是叶玺。” “啧。”余乐只能交代,“我也想说叶玺,你先说了我还说什么,这个天还聊的下去吗?万一呢……” “没有万一,就是叶玺。” 余乐气笑,锤了白一鸣一拳。 抬头看去,有人影在赛道上晃动,离得远了并不能分辨是谁,偶尔冒个头又消失在视野里,余乐眯眼看了一会儿,直至看台上响起尖叫,一个人影从跳台率先飞出。 看见那套蓝色的滑雪服,以及粉色的滑雪板底板,余乐扬了扬眉。 飞出的身影落下,率先滑过终点线,第二名这才从跳台上出现。 果然是叶玺。 看起来王云龙一点没能给他制造麻烦,他一个人在前面滑的畅快。 一点惊喜都没有。 倒是胡云志这次滑的很不错,追着王云龙很紧,两人冲过终点线的时间差距不大,必然在毫秒以内。 又过了四秒,最后一个小崽子才完成比赛。 余乐和白一鸣一起侧身往前走,看向计时器上的时间。 叶玺滑出了1分09秒40的好成绩,排在了所有半决赛选手的第一名,2号赛道已经确定。 王云龙是1分11秒03,比预赛快了1秒钟,说明他稍微适应了赛场。 胡子用时1分11秒58,这是他的个人最好成绩,快要逼近老队员。果然比赛是最好的训练,这样明显的成长,障碍追逐队后继有人。 剩下一个队员是1分16秒29,也是他的最好成绩,这个小组比他们小组普遍滑的好。 叶玺看了分,就迎着他们走来,像是浴血奋战的战士从战场归来,身上裹着浓浓的血腥味,戾气很足。 在他们面前站定,眉心蹙着,眉梢飞扬,眼白上还有两道血丝,“没走?” “等你们这组的成绩。”余乐说完,大大方方地恭喜道,“半决赛第一,祝贺你。” 这句话让叶玺的眉宇舒展开来,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行了,走吧,准备决赛。” 余乐笑着又向王云龙招呼了两句,四人一起走向缆车站。 此时,总分榜的大屏幕上,决赛选手的名字和赛道浮现。 第一名叶玺 2号道 第二名余乐 3号道。 第三名白一鸣 1号道。 第四名王云龙 4号道。 决赛就在10分钟后开始,没有太多休息的时间,他们需要在出发点上等待。 一路上去,四人已经聊开。 “怎么回事儿?你们这一组这么和谐吗?老叶都滑进10秒了?” “谁知道,我还说拼一拼,结果一回神,尾巴都碰不到。” “波浪部分处理的很好,感觉特别顺畅有如神助,就一直领先到最后。” “对了,你们是不是碰上了?” “对啊,大回转出来那里和我小白的滑板碰上,差点出场。” “你碰我,你怎么会失控?” “在不该加速的地方加速,谁让你逼我的紧。” “怪我?” “不怪你怪谁?” “哈哈哈。” 一路走过去,说说笑笑不停,来往的工作人员看见他们,都会露出会心的笑容。 障碍追逐因为对抗性而变得激烈,却意外非常刺激情谊滋生,或许应了一句话,不打不相识。 这边儿。 今天选择在观众席看比赛的“国际友人们”,也在热切地讨论。 “余的这场比赛比上午发挥的好。” “时间是没什么变化,但在这样的竞争里没有变化,才显得厉害。” “我留意过,他们最后的速度都冲上了90。盖伦你对这个项目更了解,说一说,华国现在水平怎么样?” “……可以参加洲际杯,看情况也可能能进世界杯。” 约拿问:“这个程度还不够吗?” 盖伦扬眉:“你希望是什么程度?” 约拿:“世界杯拿个奖牌什么的?” “不可能。”盖伦肯定地回答,不留一丝余地。 缆车还在往山上去。 余乐坐在第三辆缆车上,抱着滑雪板,用拇指一下一下地摸着板头,目光落在前面小白的背影上,心思已经飞走了。 他也在考虑今天包括他在内,华国队展现出来的实力,今年在世界赛场上能够获得什么样的成绩。 平均70迈的速度已经入门,末端冲刺大多数时候都能进入90,感觉上好像不差,到了国际赛场上应该可以拼一下,但要拿奖牌,恐怕就不容易了。 自己身上的弱点很明显,出发时候的力量不足,这最是致命。直线部分的爆发力差了一点,如果能从小白身上学到爆发的技巧,应该还能进步。还有就是回转的部分…… 余乐想的专心,还有点儿蠢蠢欲动,想把上肢的力量抓起来。 但一想到自己要练的东西太多就疼痛。 稳住别浪! 不过就是兼项而已,实在不行也就这样,关键还是要守住主项的成绩。 缆车进了站,余乐跳了下来,白一鸣和叶玺在等着他,他转身又等着王云龙,直到四人集结,才再度出发。 下楼的时候遇见一名工作人员,视线对上,余乐先笑了一下,对方愣了一下之后,开口说道:“比赛加油,因为有你们,这场比赛变得精彩了起来,我在上面就能听见下面的欢呼声。” 这话自然有些恭维的成分,但也并不过分。 去年的障碍追逐比赛除了亲友团,几乎没有观众观看,派往国际赛场的队伍,更是连个泡都没有就回了国。 国内的观众连障碍追逐是什么都不清楚。 优秀的运动员,向来是对一个项目的最好宣传。 只是工作人员这番话讨好了余乐,却有点戳别人的心。 叶玺被戳的面色一暗。 去年他和兄弟们也曾踌躇满志,想要如同余乐和白一鸣这般,带火一个项目,结果只是自取其辱。 包括他在内,全都是“洲际杯”一日游。 留下来是对的,留下来就有希望。 国家的重视招募到了奥尔顿,奥尔顿的出现改变了障碍追逐队基础不牢固的根本问题,如今又有余乐和白一鸣加盟,这个项目早晚能火起来。 叶玺没想过自己会对这个项目生出这么强了的归属感。 他很清楚自己不是个有长性的人,尤其是不出成绩的时候,他更习惯去琢磨其他的东西,总觉得自己能够找到大放异彩的地方。 或许是有了挫折。 或许是看见了希望。 障碍追逐这项运动,在他心里落下的痕迹越来越深。 所以,自己能够滑出成绩最后,如果自己不行……他将目光落在余乐和白一鸣的身上,若有所思。 余乐感觉自己被看着,便也看了过去。 扬眉。 叶玺说:“你们喜欢滑障碍追逐吗?不说主项什么的,就说这个运动感觉怎么样?会觉得有趣吗?” 余乐很聪明,叶玺这么说的时候,他就听出了叶玺话里的深意,但他还是如实地说:“各有各的精彩吧。坡面障碍技巧更自由,我可以尽情发挥,做我想要做的,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就是一场个人秀,我可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被打扰。障碍追逐很刺激,对抗性的赛制更是让比赛充满了不确定性,我如果是个喜欢赌博的人,我一定更喜欢障碍追逐。” 叶玺眼眸微眯:“能不能别端水?” 余乐笑了,笑出一口白牙:“简而言之,我能干好,我肯定继续。怎么,要让冠军给我?” “美得你!”叶玺恶狠狠地冷笑,“我可以赢你,我就自己干。” 一旁的王云龙“呵呵”地笑。 白一鸣:“……” 到了出发点,B组的四个小崽子已经进了场,在各自的赛道上做准备,薄薄肩膀,瘦溜的背影,就像匹匹即将成年的骏马,蓝天雪山,相当充满朝气。 叶玺的目光在这些孩子的背后凶狠地滑过,眼神里有贪婪和比较,就像一头正在巡视战队的头狼,他想要挑出最强的战士。 余乐说:“胡子不错,早晚能起来,估计明年就行了。” “嗯。”叶玺点头,声音从牙根里挤出来,“我会好好盯着他。” 余乐笑着又说:“所以今年就靠我们了。” 叶玺有些惊讶地收回目光,他再清楚不过余乐的打算,所以问道:“要继续参加比赛?” 余乐说:“当然,如果还能往前走,我肯定不会停下。” “不是担心主项?” “到了洲际杯的赛场,我成绩会更好。” 叶玺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不耽搁主项,就来滑障碍追逐,你的赛场状态很好,我一直觉得目前的成绩不是你的最好成绩。” 这句话说的特别主观,但无论是白一鸣,还是王云龙,都认可他的结论。 余乐是个很有比赛经验的选手,而且非常擅长用赛场压力提高成绩,去年余乐参加利智邀请赛的时候就滑过障碍追逐,那时候狗屁不懂,毫无技巧,也能跌跌撞撞地追在世界一流运动员的身后滑过终点。 余乐这个人的上限简直让人无法估量,遇强则强。 所以还是去国际赛场上走一圈吧,才知道余乐究竟能滑成什么样。 “准备!” 交谈终止。 在口令声中,裁判按下了出发器,挡板落下,小崽子们呜嗷呜嗷地出发。 水平相近的比赛,对抗起来最有意思。 这四个还没成年的小孩儿,差距并不是很明显,傲气正浓,谁也不服谁,哪怕胡云志暂时的领先也不会让他们低头服输,一开始就比的刀光剑影。 待他们远去,再看不见,余乐收回目光,找了个地方开始热身。 其他人也不再说话,各自散开。 接下来就轮到他们比赛。 男人留在骨子里的少年气,同样不会服输,哪怕是王云龙,都在暗搓搓地想着自己是否能够成为螳螂捕蝉之后的那只黄雀。 余乐更是不谨慎都不行。 如果说其他三个都各有强弱项,相比较而言,他的实力就较为全面,比起其他人的强势部分,他就算差也差不了多少,又很快能在对方弱势部分追回来,因而综合实力是他们四个人最强,也是目前华国在这个项目上滑的最快的队员。 资格赛之所以输,主要还是他为了两个主项的比赛,有一段时间没有进行障碍追逐的训练,但经过这几场比赛的调整,他的成绩只会越来越好。 出头就会被针对。 这三个牲口现在一定在脑袋里盘算着,怎么把自己先压下去再说。 如果说国内的比赛给余乐的压力不大,那么被这三个家伙在赛场上集体针对,压力就有点大了。 余乐绝不会表现出来,一副淡然的模样,脑子里却在疯狂过动作。 出发部分是他最明显的弱点,所以想要获胜,他就必须要在精细的技巧控制上下功夫。 波浪路段能不能再快一点? 可以。 落地时候雪板与坡面契合的角度很关键,要尽量地减少相对力的减时,这个部分他一直在练,不是很稳,但往这个方面努力总没错。 还有直线…… 还有回转…… 大脑的神经在疯狂地工作,为余乐在脑海里演变出整个赛道,他将主思维化身自己,在赛道上奔驰。 一遍又一遍。 脑子想的太多,肢体就没了控制,这个赛场没有出发点的休息室,余乐只能呆呆地站在雪地上,就像一只发呆的鲸头鹳,望着远山一动不动。 然而熟悉余乐的三个人,谁也不敢笑余乐这一刻的呆傻。 明显这家伙是认真了。 比赛的紧张感骤然浮现。 神经被拉紧。 没人想输啊! 叶玺开始疯狂地做拉伸运动。 王云龙跳了几下,双手往地上一撑,吭哧吭哧做了好些个俯卧撑。 白一鸣看看余乐,又看看另外两只,低头用滑雪杖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公式,然后就看着那几个公式一动也不动。 两场决赛之间的时间间隔较长,B组比完了很久,裁判才喊他们入场。 所有人这才回过神,对视间,再没了之前的和气融融,沉浸后的目光如同打磨后的利器,拔刀出鞘的瞬间。 裁判扬了扬眉,却笑了。 四个人各自站好,王云龙在余乐身边,嚎了一嗓子,余乐连眼皮子都没颤一下,最后整理装备,双手握在了握力器的握手上,转动肩膀,压下身去。 接二连三的,所有人压下,裁判见他们已经做好准时,将手举起。 “准备——” 刻意拉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余乐等人将身体再度压下,直至与地面平行,手臂开始用力,王云龙更是绷出了清晰的如同石块般的肌肉。 屏息! “开始!” 伴随着最后的口令发出,挡板也随之落下。 余乐只觉得身体一轻,便冲了出去。 比赛开始了!! 毫无疑问,经过比余乐他们多出一年训练时间的老队员,叶玺和王云龙的出发速度最快。 但这并不代表余乐和白一鸣一定会落在后面。 反应时间,还有出发时所爆发出的力量也很关键。 一出去,王云龙就落后了。 他太紧张了。 太想在这场比赛上有个更好的表现。 杂乱的思绪影响了他的反应,他落在了余乐后面。 最快的是叶玺。 叶玺的出发反应不错,他的力量又确实比余乐强,一出发就快了三分之一的板位。 余乐此刻和白一鸣速度差不多。 两人一左一右夹着叶玺,冲向第一个波浪。 为了比赛的公平 ,刚刚休整找平过的赛场一眼看去非常平整,之前留下的痕迹都不见了。 但是当他们滑过,新的痕迹又会出现。 从下第一个波浪再起来的时候,叶玺的优势还非常明显。 优秀的出发让他的冲击力更强,更快地冲上波峰。 第一个波峰也最好处理,并不需要太多的动作去控制平衡,但他身体倾斜,冲进第二个波峰的时候,余乐和白一鸣才双双从身后冲出来。 王云龙落后一点,紧随其后。 叶玺知道自己的控制不如余乐和白一鸣,所以进入第二个波峰后就加大了专注力,寻找自己最合适的用力点。 是的,第二个波峰开始,就要飞出了。 不能飞起来,所以就要往下压。 运用技巧的时候来了。 余乐和白一鸣几乎是同时用力,用双腿弹压了一下,即将飞起的身体紧贴雪面,非常正确地控制,但并没有超过叶玺。 因为叶玺做的也不错。 他只是没有余乐和白一鸣处理的那么好,不代表他不会处理,这样的速度下,足够他做出判断和反应。 剩下的两个波浪,叶玺也都处理的很好,最后一个稍微飞了一点点,但是没关系,他还在第一位。 现在问题就是,他是往左边移拦一下余乐呢?还是往右边移拦一下白一鸣呢? 抢走对方的赛道,压制速度,为自己保持,是障碍追逐许可的战术。 叶玺冲在最前面,他有很大的选择空间。 在犹豫了一下后,叶玺往余乐那边靠了。 毫无疑问,他最畏惧的还是余乐。 余乐已经离开训练去滑了一个月的主项,再回来就迅速找回了状态,下午和白一鸣比拼的那么激烈,时间还比上午的资格赛滑快。 如果把余乐放出来,他只会更快,自己一定会后悔。 只有和余乐比过的人才知道,余乐作为对手的时候多么可怕。 当你觉得他到了极限时,他总会突破你的想象。 对余乐保持最大的敬畏,才是对他的尊敬。 第250章 叶玺的决定没错! 如果叶玺这个时候空回头看一下, 就会发现余乐距离他最近。 余乐在波浪路段追上来很多。 他的细节处理比白一鸣好,两个人同时追叶玺,距离虽然都在拉近, 但余乐速度明显更快。 当叶玺往余乐这边靠的时候,余乐正在攀升的速度,无法避免的有点受阻。 这个狗东西!! 余乐在心里骂了一句!! 每次都拦他, 空有一身力气却用不出来的感觉太生气了!! 每到这个时候,余乐都有种想要下了比赛, 就回去做一千个俯卧撑的冲动。 不就是上肢力量吗?来啊!!谁怕谁!! 叶玺往余乐那边靠,路线有些微的偏斜, 稍微影响了一点速度。 余乐被拦截,速度也展不开。 结果就是两人同时降了速。 就在这时, 投机者出现了!! 白一鸣在直线部分开始加速,他发力蹬雪,雪板的运用简直出神入化,强大的爆发力,让他就像一颗飞驰的子弹, 从余乐的耳边飞过。 白一鸣朝过了余乐。 追上了叶玺。 更早的进入到弯道。 他灵动的身体在弯道里摇晃,像一个憨态可掬的不倒翁, 又像一条在白雾里飞腾的华夏龙。 超过了!! 白一鸣抓住机会,在自己的弯道强项上, 一举超到了叶玺和余乐的前面。 四个人变成了一个纵队,白一鸣第一, 余乐在第三。 名次首次出现。 有掌声从山底飘上来,鼓掌的人一定是白一鸣的粉丝。 也有听不清的加油声, 更多在为落后的余乐助威。 对抗让比赛变得精彩。 看台上的观众都已经起身。 他们在咆哮, 在尖叫, 亨利也在大叫。 现在还没到结局。 不过才开始。 在障碍追逐的赛场上,名次此刻都有变化。 排成一个纵队的四人,鱼贯从弯道滑出来,来到了第一个跳台。 白一鸣最先跳起来,然后是叶玺,余乐和王云龙。 四个人在空中留下一个由人摆出的抛物线。 白一鸣作为滑在最前面的一个人,也同时承担了所有破开气流的压力。 他需要花费更多的体力去对抗迎面冲来冲来的风,保证自己落地时候的稳定。 叶玺把自己更缩小了一团,跟在后面,节省力气。 气流都被白一鸣顶了,恰到好处的跟滑可以保留更多的体力。 同样做出这个动作的还有余乐和王云龙。 压力统统交给白一鸣。 你行你上,哈哈哈! 所以,比赛还远远没到出现结果的时候。 赛道才刚刚开始,接下来需要出力的部分更多。 紧接着第二个跳台出现,白一鸣再次起跳。 下压。 破开气流的压力以及不断加快的速度,让他的这次飞跃不是很完美。 稍微高了一点。 跟在后面的叶玺再次占便宜,从跳台飞出的瞬间,他就感觉到这次自己做了一个无损技巧,和白一鸣的距离肯定会拉近,该找机会超过去了。 在半空中的时候,叶玺这样想了一下,随后目光落在前方超级大回转的路口,身体在半空,雪板就已经拧转方向,对准了超级大回转的内侧入口。 那里,是一个超越对方的好机会! 雪板落在地上的时候,没有太过强烈的碰撞感,他这次滑的很好,速度的增加一定比白一鸣快。 但就在这一时刻,几乎是同时的,又有一个落地的声音响起。 叶玺的眼角视野冲进一个黑影。 定睛一看,是余乐,正在超他!? 叶玺稍微被吓了一跳,呼吸稍乱。 没在自己身后跟滑? 为了超过自己,余乐这是从队列里跑出了,想要在这个部分完成超越? 也对,余乐在跳台部分的技巧太强了。 他是提速最快的那一个。 跟在队伍里并不能完全享受到气流消失的福利,甚至会阻碍他的加速。 只是,是在第几个跳台滑出来的呢? 叶玺没有后眼看不见,但滑在最后面的王云龙看的清清楚楚。 余乐离开第一个跳台后,和王云龙拉开了不小的距离,但他并没有急着离开队列,他利用白一鸣解决了两个跳台之间的直线压力,让自己在这短短距离又拉近了一点和叶玺的距离。 直到来到第二跳台上。 在身体往上扬的下一秒,余乐果断地脱离了队伍,在叶玺的斜后方,独自面对跳台。 这是余乐的自信。 相信自己单滑,速度只会更快。 这一步王云龙就做不到。 跳台压高度并不简单,而且余乐这个时候滑出去,身体显然还没有摆正就要飞出去,既要控制身体平衡,又要压高度,大概也就除了这个敢在雪上跳舞的大佬,其他人在做这个决定前,都要掂量掂量。 王云龙飞出去的时候,亲眼看见余乐成功了。 余乐起跳的时候还在叶玺的侧后方,但他落地滑出去的时候,就已经超过了叶玺。 最妙的是,余乐预判到叶玺的决定,抢了叶玺的道。 叶玺刚刚扭转的雪板摇晃了一下,速度骤然降低。 我的机会来了! 王云龙像一只咆哮的大熊,呜嗷呜嗷叫着,双脚并用的加速,果然在进入超级大回转之前,拉近了和叶玺的距离。 没能在进入大回转之前超过叶玺,但能拉近距离这就够了,反正也没觉得自己能够超过前面的三个人。 他只是在等待,等待这三个人“打”得不分你我,头破血流的时候,保证自己能够在发现机会的同时也能抓住机会,而不是看着机会溜走。 什么是机会呢? 就是现在!! 叶玺被余乐在第二个跳台追上,就像之前他拦了对方一下,这一次他被对方拦住了。 在双方的雪板碰上以前,他努力控制身体,将自己歪出的路线摆正回来,尽量不要真的碰上。 这样的速度下,碰撞会发生事故。 他不是害怕犯规,只是和自己同场竞技的是他的队友,如果是在国际赛场上,换成谁横飞过来想要拦路,但凡自己有一点机会,都要撞上去。 大不了鱼死网破,同时淘汰! 但在这个赛场上,看起来激烈的追逐比赛,每个人心里的底线却都很高。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更何况可能碰上的人是余乐。 叶玺只能眼睁睁看着余乐从自己眼前超过,而自己还要和之前发出的指令对抗,将已经用出去的力量收回来。 啧! 仗着我稀罕你,就给我硬超! 王八犊子! 余乐成功在进入超级大回转之前,超过了叶玺半个板尾,还取得了内侧最佳路线的优势。 但也因此,被叶玺和白一鸣夹在了最内侧。 从观众的角度来看,余乐、白一鸣、叶玺三个人在弯道上完全挤成了一团。 碰撞是必然的。 会不会有人被碰到,飞出呢? 这样的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没等发散,果然有人发生了一点失误。 360度超级大回转。 内侧入弯,偏内侧滑弯,再偏外侧出弯,这三步全部完成,最是完美。 但在四人对抗的赛程里,除非第一名能够独领风骚将对手们都拉开,否则很难实现目的。 白一鸣没能抢到最内侧,余乐被白一鸣夹着也无法实现偏内侧滑弯,因而两个人都有问题。 但问题最大的是叶玺。 他为了避免和余乐撞上,将用出去的力量收了回来,却又恰逢入弯,力量难免有些失控。 倏地的一下横滑出去老远,直接到了外侧弯。 王云龙看见机会,发出怒吼,追上去补位!! 于是,从第一个超级大回转出来后,排位再度变化! 白一鸣第一。 余乐第二。 落在后面的叶玺和王云龙并排,暂时无法分出先后。 与此同时。 第二个超级大回转出来了。 这一次余乐和白一鸣没有较量的机会。 白一鸣稳稳滑在第一,余乐短时间追不上去,两人便不再想着其他,专注在脚下的控制,双双完成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内侧入弯、偏内侧滑弯、以及偏外侧的出弯。 两人短暂和谐共处,身后两人却“打”了起来。 为了能够获得完美的路线,叶玺和王云龙的手臂都碰上了对方,隔着衣服都能够感受到对方那硬邦邦的肌肉。 好在,大家都第一时间把力量收了起来,避免碰撞后让对方受伤。 但碰了就是碰了。 不止是手臂碰在了一起,当他们进入弯道的时候,滑雪板也碰在了一起。 “哒”的一声响起的时候,两个人的速度都停滞了一瞬。 再将平衡和路线找回来,他们距离余乐和白一鸣就更远了。 哦豁! 让这两个家伙跑到了追不上的程度,这一次比赛没搞了。 叶玺和王云龙同一时间看向彼此,那就先争第三名吧! 从“S形”的超级大回转出来,余乐和白一鸣双双和身后两人拉开了距离。 再一次的,变成了单挑!! 好像习惯了。 这样的情形经常出现。 王云龙不差,叶玺也很强,但余乐和白一鸣更强。 国际健将级的身体素质和比赛经验,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明明出发的时候两个人都落后,可每次都是这样,滑到一半的时候,他们中间总会有一个冲破封锁滑在前面。 今天这个情形,也不过就是过去半年的经历过无数次的场景再现。 余乐和白一鸣都滑的太稳了。 而且他们都很自信,只要不给自己出错的机会,就是不给对手超越的机会。 比起在赛场上想太多的战术,不如完美地滑完全程。 滑在前面的两个人,都有各自的打算。 眼下的情况好像回到了上一轮的比赛,同样是从这里出来的时候…… 白一鸣想着自己必须要在抵达下一个障碍前,尽快拉开与余乐的距离,否则后面又会被赶超。 余乐想着自己不能让白一鸣如愿了,一定要跟紧了他,在后面好超了他。 于是白一鸣拼命往前冲,拼命地加速。 余乐死死地咬着他,由着他在前面冲刺,他就像在身后伏击的猎手,由着前面的人面对狂风暴雨,顶住所有的压力。 这个策略是有效的。 少了气流的冲撞,躲在白一鸣身后的余乐并没有被拉开太多的距离。 进了最后一个大回转的直弯,余乐也不急着抢占路线,由着白一鸣几乎贴着蓝线滑过去。 在他眼前,白一鸣滑出了一个内线进,偏内侧线出,横移距离不超过两米,完美的直角大回转!! 余乐睫毛颤了一下,小白果然是厉害,机会抓的稳,一点儿机会也不给别人。 余乐跟在后面,沿着白一鸣的滑痕滑,单凭脚感,就能够感觉到白一鸣在弯道上的控制有多强。 好在他差距不大。 滑出的时候,刻意横滑多了几分,超出两米。 不是他控制不了,而是刻意为之。 目的是错开身位。 来了! 接下来是他的战场! 再跟在小白的后面,岂不是浪费了自己的优势。 与小白错开,余乐看见了前面的波浪区,一同扑来的还有冰冷刺骨的寒风。 气流骤然加大,好像冲势都为之一顿。 白一鸣借着机会,又和余乐拉开了一点距离。 余乐不急。 只是咬紧距离,继续追赶。 速度不断加快,两人犹如箭矢,在白玉雪坡上疾驰而过,卷起呼啸风声,飞了后面两人一脸。 呸! 没机会了,这两个人竟然没有在直角回转上干起来。 叶玺惋惜地想着。 下一秒,注意力又落在了试图超过自己的王云龙身上。 在速度起来之后,王云龙就像滚滚的雪球,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叶玺已经轻易无法甩开他。 所以还要看波浪路段谁发挥的更好啊! 波浪路段,是余乐力挽狂澜的区域。 但他也不敢托大,天赋是一回事儿,临场的发挥也很重要,这样的速度下,稍微迟疑一下,就是万劫不复。 余乐身体压的很低,在白一鸣之后冲进波浪。 两人就像在狂风暴雨的海上冲浪的勇士,无畏无惧,勇猛无匹,又极致的优雅,在那波浪起伏的坡面上,保持着脊背的绝对稳定,圆润地滑过一个又一个波峰。 余乐自问发挥的很好,没有一丝一毫失控的感觉。 但连续五个波浪过去,他竟然没有超过小白!? 看来小白这次发挥的很好。 吸取了上一场的教训,没再让自己犯错,也就没有给余乐超越的机会。 仅仅是拉近到半个板位。 这点儿距离,有点危险! 余乐头顶的雷达冒了出来,可能会输掉比赛的危机感出现,他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从寒风涌进的领口袖口激起一片的鸡皮疙瘩,头皮要炸了! 来了! 就是这种感觉! 比赛的压力出现了!! 但越是这样,余乐却越是平静,心跳像是在这一刻都停了下来,呼吸也敛去了一半,变得似有若无。 因为,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脚上。 因为专注,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心跳。 这一刻,似乎所有的神经都集中在了脚底,通过肌肤细微的变化,感受那坚硬的滑雪鞋在带动雪板,与雪面摩擦,所带来的微妙变化。 要稳…… 要沉…… 要冷静…… 不要急,保证每一次的蹬雪都要吃到足够的力量,手上雪杖的运用也要保持好节奏。 继续,不要做无效的动作。 就是这样,蹬,往后蹬,调整呼吸,不要急…… 时间在高度集中的思维下,似乎变得很慢,余乐就好像在进行慢动作的训练,每一下,每一个动作,都做的极为的准确。 不是标准,而是准确。 标准是要求,但未必契合自己,优秀的运动员永远知道如何调动肌肉,获得最大的输出。 在这个过程里,余乐第一次没有被白一鸣在直线上甩掉,反而还追上来了一点。 两人的距离只差三分之一的雪板啦!! 前方就剩下最后两个跳台。 一米跳台和两米跳台。 白一鸣不会让自己失误,余乐更不会! 比赛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 犹如炸开的火苗,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在赛场上点燃,在两人的中间爆裂!! 为了胜利! 为了冠军!! 两位世界冠军此刻完全痴迷在障碍追逐的赛场上,沉醉在这对抗的较量当中。 互不相让!! “唰——!” 拉长的滑雪声中,余乐和白一鸣几乎同时从第一个跳台飞出,又几乎同时落在地上。 白一鸣无损时间! 余乐也无损时间!! 这个障碍两个人都完成的非常完美!! 白一鸣稳住了! 他也做的很好! 他在余乐的优势部分,发挥出最好的状态,继续保持领先。 余乐无奈。 落地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还是落后。 期待落空。 小白没给他机会。 不过没关系,还有一个跳台!! 而且他已经追上了白一鸣一点!! 他的眼睛就是尺子! 他肯定! 在刚刚的跳台上,他明显发挥的比完美发挥的白一鸣还要完美!! 是什么原因? 是他的高度压得还要低一点吗? 还是落地时候他雪板的角度与坡面最为契合? 现在已经不是追究的时候,也容不得继续深思。 还有最后的机会,他一定要把握住!! 疾驰! 追赶! 速度越来越快!! 终于!身体往上一扬!! 最后一个跳台到了!! 白一鸣的眼睛里仿佛有刀枪剑戟所有锋锐的东西。 余乐的牙根紧咬额头绷出两条青筋在帽子下突突地跳。 谁胜谁负,在此一举!! 往下一压。 飞出去!! 好像白一鸣高点? 又好像余乐高一点? 时间在这一刻再度被拉长。 风停了。 鸟定了。 腾在半空中的两个人,让人恨不得拿尺子丈量,究竟谁的抛物线压的更好。 或许是一样吧?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走。 两个几乎维持着同样抛物线的人,开始慢慢地落在地上。 白一鸣的脚尖狠狠地压了下去,滑雪板的板尾高高向上,板头垂下,板底角度几乎和雪坡平行。 余乐的脚尖却只是轻轻地往下压,将雪板维持着一个稍微倾斜的角度,轻轻落在地上。 所以呢? 是契合坡度,整个板底同时沾地好呢? 还是板头先落地好呢? 最后的结果在这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身上,得到了答案。 白一鸣的板底同时砸在坡面上,碰撞产生了巨大的相对力,速度为止一顿。 余乐的板头先落地,随后板尾以一种顺滑的姿态,在空中先一步完成了相对力,余乐不但没有感受到碰撞的力量,甚至好像在落地的瞬间,被风推了一下。 骤然增加的速度,让余乐一举超过白一鸣! 终点线的红色线条就在前方不远! 白一鸣随后落地,身体往下沉了一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余乐像是坐火箭似的往前猛的窜,当先朝着终点冲去。 快! 念头升起,又干脆利落地沉下。 因为余乐已经冲过了终点线。 比他更快,更先地赢了!! 余乐冲过了终点线,第一个在终点线上留下自己的滑痕,浑身的肌肉还在战栗,前冲的势头还未消散。 他笔直冲向前方,向观众席上跳起来的观众,挥舞自己的拳头。 咆哮:“啊——!!!” “啊啊啊!!!” 尖叫声从那里传出来,衣服被举过头顶旋转,娇小的女孩被男友扛在肩上,这些为祝贺余乐获胜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无法分清楚具体的内容,却又累加出无尽的气势和兴奋。 余乐也很兴奋。 最后时刻的逆袭,最是考验人的心性,还未散去的热血,在这样的尖叫声中,简直要将人点燃了。 余乐放任自己撞上护栏上的挡板,一声巨响,积雪瑟瑟落下的时候,与飞扬而起的雪雾汇聚在一起,他抬手重重地拍打护栏。 爽! 就一个字! 这种获胜的方式虽然危险,但不能否认比一开始就持续领先,更让人激动。 余乐很庆幸自己没有因为落后而放弃,反而抓住机会超越,最终拿下了这个冠军。 论心情,竟然不比奥运会上拿下金牌时候差。 不同的比赛项目,确实带来了不同的状态。 坡面障碍技巧需要冷静。 障碍追逐却正好相反,点燃了血液!! 他将手收回来,一把抱住了扑过来的程文海,发出哈哈的大笑声。 程文海也反手将他抱起,一起又蹦又跳地庆祝。 国际友人们就趴在看台前最醒目的护栏上,亨利使劲地吹着口哨,加入这场庆祝的狂欢。 约拿竖起了大拇指,举过头顶。 余乐被冲击上头的血液涨的满脸血红,也像约拿那样举手,举起了大拇指。 随后,看向了一旁的盖伦。 这下,总不会再被说了吧? 怎么说也是个国内第一。 坡面障碍技巧第一。 大跳台第一。 障碍追逐第一。 没什么好挑剔。 不是国际奖牌又怎么了? 总归是眼下最好的结局,是对他付出最好的回报。 满足了! 第251章 余乐在享受胜利, 随后冲过终点线的白一鸣叹了一口气。 他在缓坡上悠出一个圆弧,目光始终落在余乐身上,看他兴奋地挥出拳头。 所以, 最后赢得果然还是乐哥啊。 白一鸣停下来的时候,余乐已经在护栏前面和恭喜他的人拥抱在一起,灿烂的笑容让人只是看着就心中暖呼, 因为过于爱笑显得似乎很温柔,只有作为他的对手才知道他在赛场上有多么可怕。 他从来没有小看过乐哥。 自己的强, 是因为家庭环境。还站不稳的时候,自己最先学会的就是滑雪, 每到雪季其他人或许还要花钱来往,但这座雪山却是他家的后花园, 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他还有父亲指点,外国教练指导,从一开始就是专业的启蒙和训练。 他强,是应该的。 所以他才会在结识乐哥后,由衷地说乐哥很强。 因为自己所拥有的那些优势, 乐哥统统没有,却还是能够在短短时间, 超过自己的兼项,还和自己在主项上获得相同的成就。 这是一种可怕的天赋, 乐哥明确知道自己的目标,并乐于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 把所有的压力化为动力,用着极为可怕的抗压能力, 在赛场上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就像今天的比赛, 他一直领先, 并且认为自己应该能赢。 乐哥被叶玺拦下的时候,他抓住了机会,并且坚持到了最后。 这一路,他就算现在回想,找不到自己有明显失误的地方。 这么一场完美的发挥,但在最后一刻,他还是输了。 这只能说明,乐哥在比赛的压力之下,他对技巧上的控制又进了一步,有了自己独特的领悟。 否则,要怎么解释这最后一跳呢? 太快了。 和乐哥比起来,自己就像一个滑雪的初学者。 飞雪落下的时候,白一鸣还没有从这份复杂的,既像钦佩,又像懊恼的情绪中走出来。 直到余乐结束了庆祝,再转过头来的时候,白一鸣抿了一下嘴,才缓缓将滑雪镜摘了下来。 世界因此而变得清晰明亮了很多。 他想,自己输给余乐,只是因为天赋吗? 或许并不是。 自己输的只是那颗热爱,并愿意为此付出一切的,坚定的心。 “小白?”抱着滑板走过来人,随着喊出口的名字,脸上挂着阳光都不如的笑容,对他招手。 白一鸣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逐光的生命,仿佛被召唤了一般,迷迷糊糊地就走了过去。 一只柔软烫热,还冒着汗的手,捏在了他的脖颈后面。 用力,像是被拎起的猫。 “???”白一鸣一个激灵,脑子清醒不少,转头去看余乐。 余乐笑开一口白牙:“是不是很郁闷啊?” 白一鸣想想,点头,自己这番胡思乱想,不是郁闷是什么?真是有意思,自己竟然会因为比赛而生出郁闷的情绪。 余乐说:“这比赛给了我一点感悟,比完赛我还得滑一下巩固巩固,你留下和我一起。” “嗯。” 余乐和白一鸣的竞争,最后以余乐在最后一个跳台的全面反超而结束。 叶玺和王云龙的比较,则是从波浪路段出来,就有了结果,叶玺拿下了比赛的第三名。 国家障碍追逐比赛,在全面升级后,第一场的比赛较量,排名就此确定。 余乐金牌,白一鸣银牌,叶玺铜牌。 王云龙第四名,胡云志第五名,以及另外三名国家队员,包揽前八。 最后的结果完全没有出乎意料。 这个排名也是国家队教练,以及相关工作人员心里的排名。 网友们大叫“三金”,某方面而言没有错。 余乐确实在是在国内的赛场上,拿下了三枚金牌。 直播一群跪地上看比赛的观众。 【真的赢了?】 【给乐神跪了,真的做到了三个金牌。】 【叫三金只是起哄开玩笑,没想到成了真,我和我男朋友正跪在地上看手机。】 【你乐神还是你乐神。】 新浪体育大V在看完比赛,等待颁奖的功夫,变身成深海触手怪,八爪齐用,写了一篇不算短的小作文。 【看#余乐兼项#。 首先祝贺余乐拿到了全国滑雪联赛,坡面障碍技巧、大跳台、障碍追逐三个自由式滑雪项目的冠军。 皑皑雪山,英姿飒爽犹酣战,最是风华少年,无双绝色。 三枚金牌,余乐你的强,超乎想象。 大概在两年前,有人问我滑雪都有什么,我只能回答对方,滑雪就是用双板滑,用单板滑,从高山上滑下来,有时候还能坐个雪车雪橇什么的。 我就是世人都自称的冰雪运动小白。 如果不是余乐和白一鸣,直到今天,我恐怕都无法区分,滑雪还要分高山滑雪、跳台滑雪、单板滑雪和自由式滑雪,以及钢架雪车、北欧两项等等。 感谢他们。 他们所在之处,便是光明,带我们看世界。余乐和白一鸣让我深深地迷上了自由式滑雪这个运动。 我承认我低俗,他们如果不是有着碾压世界同时代运动员的能力,站上了世界最高领奖台,我恐怕时至今日并不知道,滑雪还有那些大项区分,自由式滑雪还有空中技巧、雪上技巧、坡面障碍技巧、U型池、大跳台和障碍追逐这六个小项。 白一鸣的U型池,余乐的坡面障碍技巧,不需要我再复述,虽然我可以用五万字不重样地夸赞他们。 我看他们比赛,看他们奋勇拼搏,看他们身披国旗,在国歌下流泪,我爱他们,爱他们的光彩,爱他们不放弃的拼搏精神,爱他们的热泪。 我想,人生最高光时刻,也不过如此了。 我得到消息,余乐兼项障碍追逐是在三个月前,那次新闻正在报道余乐的公开训练,但同一天有另外一则关于他的新闻上了热搜。 余乐和白一鸣去滑障碍追逐? 这是什么安排? 我不懂,也不能理解,只是作为成年人,总该有些耐心,所以直到今天,我终于等到了余乐和白一鸣的第一场障碍追逐比赛。 严格说来,对这个项目我之前并不喜欢。 因为不了解,也因为它分薄了偶像的专注。我想每一个爱他们的人,都在期待他们的蝉联,三连冠,甚至是四连冠,总之我们期待他们永远大放光彩。 这样的想法,难免让我戴上了有色眼镜,对这个项目充满刻薄与挑剔,尤其余乐在资格赛里并没有滑到我期待的名次的时候,我简直就像是那最不可理喻的恶婆婆,将所有的歪理邪说,不该有的期待,都给了余乐。 我想质问,你凭什么滑三个项目?你以为你是谁? 我还想质问,拿了金牌是不是就自大到天下无敌,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我还想喊他,回去滑你的主项吧,离这些东西远一点,最后永远也别再碰! 我很狰狞,更是丑陋,不亚于在儿媳妇刚生完孩子就指挥她干活的恶婆婆。 只是很幸运,我没有喊出来。 但我内心确实是这样想的。 在余乐资格赛只拿到第三名,输给白一鸣,甚至输给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第二名时,那一瞬间的扭曲丑陋,事后回想,自己都好生害怕。 印象的扭转是在那场半决赛上,余乐和小白的率先交锋。 对抗、竞争、速度与技巧,冷静而热血的激情交织,障碍追逐这项运动的魅力,在白玉似的雪道上,第一次展现在我的眼前。 我当时震惊了,脑子里都是涌上去的血液,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的忘乎所以,瞠目结舌。 单单用“精彩”二字去形容障碍追逐这个项目,恐怕过于单薄 ,但我却依旧只能用这两字告诉每一个看这篇文字的人。 ——来看障碍追逐吧,尤其是世界顶级选手的对抗,你看见的是超乎你想象的速度与激情的碰撞,是人与雪山所能够交融出的,最为滚烫的画面! 余乐坡面障碍技巧的奥运冠军。 白一鸣U型池的奥运冠军。 他们在各自的领域有着有非凡的成就,我们都愿意看他们独自美丽,并且永远美丽下去。 如果不是有了障碍追逐这项运动,我们恐怕永远都无法看见,这两个运动员在同一个赛场上奋勇拼搏,你追我赶的精彩。 哪怕白一鸣曾经兼项坡面障碍技巧,他们依旧无法同时出现在一个赛场。 障碍追逐给了我没有想到的一幕,从半决赛到决赛,我看见的男性力量的碰撞,技巧的拼搏,是最直接的白刀红刃的厮杀,是充满了男性荷尔蒙的张力之美。 我被点燃了!! 当这对好兄弟在赛场上寸步不让时候,我偏偏看见的是他们最深的情谊,是他们的自信,是对手最高的尊重。 从看完比赛到现在,我脑袋里就剩下他们从雪山上蜿蜒而下,并肩而行的身姿,恐怕今天晚上的梦里也都是他们。 我爱小白,爱他的青春才华,爱他的清冷高贵。 我也爱余乐,爱他的拼搏不熄,他那认真专注,在最后一刻实现反超的惊喜!! 颁奖典礼马上就要开始,满腔的热血似乎还未抒发结束,但我想看见余乐登上领奖台的笑容,也想要拥抱小白,怜惜地亲吻他的眉心。 未来还请坚持,不要轻言放弃。 有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才是真正的福气。 竞争吧! 进击吧! 携手彼此,在国际赛场上,创造新的辉煌!】 余乐和白一鸣、叶玺站上领奖台的时候,这位体育博主的小作文也发到了网上。 论粉丝,这位体育博主的粉丝量早就不如余乐和白一鸣,但就像是将大部分爱着这两人的粉丝心思都透彻地说出来了一样,很快就获得了大量的点赞。 【简而言之,学霸要和学霸做朋友,互相监督,才能够有更好的成绩啊。】 【这比赛我没看啊,在哪里看?博主写的太好了叭,把我的好奇心都勾起来了。】 【希望他们两个人一起去国际赛场,继续当双子星。】 【没有余乐和白一鸣,鬼知道还有自由式滑雪这东西,反正你们继续滑下去,我就继续关注,你们滑主项也好,滑兼项也好,我支持你们!】 【博主写的很散,完全没有核心,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水准相当地差。但也正是因为写成这样,我相信你是真的爱他们,文字可以呈现内心,你的激动我感受到了。我会找时间看他们的比赛,继续支持他们。】 【大家都去看障碍追逐啊!这比赛我看了,真的超级好看!!余乐和白一鸣的两场比赛,我边看边叫,太刺激了!】 【玩花式的余乐和白一鸣,玩起速度来也很流弊,推荐去看,这运动火钳刘明。】 【有点心疼小白,两场比赛都输给哥哥了,资格赛的第一名顿时没滋没味。】 【乐神不要欺负弟弟啊!下次要让弟弟!你看小白都不笑了。】 【为啥想着小白红着眼睛对哥哥哭唧唧贴贴,我就……(偷笑·jpg)】 白一鸣站在亚军领奖台上的时候,心情确实有点复杂。 作为一个拿冠军拿惯了的人,站在矮一截的台阶上,绝不可能产生“我都排在第二名我很厉害”的想法,等着领奖的时候,他满脑袋都是下次的比赛,怎么拿下第一,怎么赢了乐哥。 所以,领完奖必须复盘,他得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尤其是最后一个跳台,乐哥是怎么超过的自己。 余乐站在冠军台上,想的竟然也是同一件事。 最后一个跳台他超小白超的很轻松,如果不是小白在那一跳出现了失误,就是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窍门。 复盘比赛永远是最好提升自己的办法,但是到了他这个程度的运动员,有时候也要相信直觉,并且将赛场上灵光一闪的处理方法转变为自己真正常用的技巧。 所以比起获得这个金牌,余乐现在更想做的还是回到赛道上,继续训练,找感觉。 金牌挂在脖子上的时候,余乐看见在围观人群里笑的眉飞色舞的魔都队张教练。 这次魔都队托着余乐的福,又是三枚金牌入账,当年路未方找上来,说要“塞”个国家队员的时候,那时候谁能想到能有今天。 就因为这个余乐,魔都自由式滑雪队只用两年的时间,就轻松度过了要教练没教练,要生源没生源,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省队排名吊车尾的尴尬。 这次比赛结束,余乐拿到障碍追逐的消息传出去,恐怕魔都队又能迎来一次招生旺季,最重要的,他们说不定能成为华国第一个真正开展障碍追逐项目的省级队伍。 国家队借他们场馆训练的两个月,可不是白借,国家队现在掌握的东西,他们特别安排过去学习的教练也都掌握了。 想想美好的未来,魔都队成为自由式滑雪国内最大最有名的“温床”,张教练简直恨不得亲上余乐两口,把更多好东西送给他。 对了……余乐现在怕是要继续滑障碍追逐吧?还没有定制雪板吧?赶紧的,回去就打申请!! “余乐啊,比完赛就好好休息,你这次参加的比赛多,别让自己太累了,接下来还有比赛呢。” 张教练离开前找到余乐,聊完奖金的事儿,又提到了这次的兼项,“我和你们柴总也聊过,兼项都是看自己的能力,能不能继续下去自己最清楚。我觉得咱们优先考虑身体问题,别太辛苦。” 待得余乐点头后,张教练亲昵地拍拍余乐的肩膀,又稀罕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那我就先回去了,回头儿在云顶那边儿见面,有什么事儿,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余乐和张教练告别,等人出了门,一转头,就将对方让自己休息的话丢到了脑后。 心心念念,连奖都不想领,他现在就想回去滑一遍,把那玄妙的感觉抓出来! “走啊。”叶玺脖子上挂着一枚铜牌,已经将装备背在肩上,准备下山。 去年的国内比赛,叶玺一直拿的金牌,今年排名骤然下降,其实心情也有点复杂,脸上的笑有点儿欠缺,见余乐不走,眉心蹙了蹙,又喊了一声,“干吗呢?比一天了还不累?” 余乐问:“我打算再滑一下,你还滑吗?” 叶玺像是听了个笑话。 余乐只能说:“我朋友在,他们想玩一玩,我陪他们。” “那行,我走了。”叶玺摆了摆手,转身的时候铜牌砸在他的心口,眉心蹙的更紧,这份心理落差他要调整很久。 对于余乐和白一鸣来滑障碍追逐,叶玺心里要说一点埋怨都没有那是假的。 矮子里拔高个的国内金牌虽然毫无含金量,却和奖金息息相关,到手的钱少了一半还要多,换谁心里不烦闷。 但这样的变化又似乎早就有所预料,去年的他们连亚洲都冲不出去,早晚会被整改。 所以能怎么办,不爽也得憋着,自己调整呗。 情绪上头,叶玺也没办法和余乐再说多,见王云龙过来,他喊着人就一起走了。 好在还有个对照组,王云龙虽然靠着憨厚老实站队正确留了下来,成绩还不是没他好,奖金也不如他,就这样吧。 “走了。” “哦。” 前脚叶玺和王云龙离开,白一鸣就从洗手间里出来,亨利三人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 三方汇合,余乐脖子上的金牌被礼貌性地转了一圈,等再回到余乐手里,他们已经站在了游客中心的雪板租借处。 余乐也不是故意要撇开叶玺,和白一鸣单干单研究。今天下午的两场比赛,让这三个家伙看出了兴致,才一比完,就跑出来说要和余乐他们滑障碍追逐,比一场。 余乐自然答应下来,也想找找之前那微妙的感觉。 明天还有最后一场,是女子组的障碍追逐比赛,赛场暂时还不会撤,缆车开着将来适应赛道的女选手送上去,五个人坐上缆车,到了出发点。 白一鸣对社交向来没兴趣,好在余乐喊上他,他基本都会答应跟着。 上了山,出发点空着,工作人员和裁判都不见了,白一鸣直接站在了控制器前说:“我给你们按。” “行。” 余乐说完,笑着看向这三个大佬:“位置你们先选。” 亨利失笑:“看这骄傲的样子,是认为随便赢我们吗?” “别开玩笑了。”余乐正色,“连你们都输,我白练这么长时间。” 三个人都被逗笑,笑的阴恻恻的,十分不服气。 知道你强,就不能低调一点? 前两年一起滑坡面障碍技巧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张狂过。 世界冠军了不起?奥运冠军了不起? 两届奥运冠军的盖伦当时就给气笑了:“障碍追逐我也滑过,没你想的差。” 世界冠军约拿说:“去年在利智邀请赛上,我滑的还算不错。” 亨利眉梢一扬:“不就是往下滑吗?能有多难!!” 不过最后,亨利还是抢了黄金2道。 约拿没抢过,鼻孔上扬:“让你了。” 盖伦自信:“赛道不过是一种心理安慰。” 虽然这么说,余乐最后还是只捞到了一个4号坑位,最偏的那一个。 一群口是心非的家伙。 余乐转头对白一鸣挤眉弄眼:看我怎么教训他们。 白一鸣抿着嘴笑:乐哥加油! 白一鸣按下按钮,挡板落了下去,余乐一出发就保持领先,在波浪路段如鱼得水,很快就滑在了前面。 盖伦应该是会滑一点,还知道压高度,但姿态有问题,上半身只是微微躬着,这样风阻很大。 约拿和亨利水平差距不大,两个人还是坡面障碍技巧那一套,不会压高度就反其道而行,往前面跳。这样做一个两个速度慢了还没关系,但是到了最后速度变快,亨利一个没跳好,直接跳进了坑里,还“哎呀”一声。 余乐已经滑了出去,听见惨叫,忍着好奇没有回头看。 他倒不是害怕自己输掉比赛,这三个确实没可能赢他。 只是这次比试,既是为了陪朋友玩,也是为了找感觉。 找感觉很重要,需要全神贯注,最后能够做到和上一场决赛时候同样的速度,他才能够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国际友人”在后面艰难求存的时候,余乐已经独领风骚一枝花,招展怒放地冲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障碍。 没了对手的阻碍,又开始熟悉这个赛道的余乐,发挥出了比资格赛还要好的状态,很快就将速度提高到了80迈。 然后,便到了让他在意的地方。 第252章 第一个需要注意的地方, 是波浪区域和第一个跳台中间的直线加速区。 在那场和白一鸣的决赛里,余乐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滑雪的窍门,对雪板用刃的了解和雪杖的运用, 超出了教练口中的标准,那是一种更适合自己的加速方式。 然而余乐有心去找,却发现感觉完全没有, 时间太短,没等进入状态, 就已经冲到了跳台前面。 啧,还得多滑, 还得拉上白一鸣,力图来个场景再现。 第一个跳台飞出去, 因为惦记着直线加速的问题,毫无感觉。 专注不够,哪儿来的灵感。 来到第二个跳台,余乐已经整理好状态,按照比赛时候的情形重新走了一次。 这时候要是有摄像机, 就能看见,余乐对动态的捕捉和控制力有多绝, 上跳台的角度、速度,以及起跳瞬间的位置, 几乎与之前没有差别,就像一模一样的重播了一次。 这当然不是什么超能力, 只是余乐每次都踩点精准而已。 非得比喻就像写字,漂亮的硬笔书法字第一次出来的时候带着一点运气和天赋, 之后不断重复写出的漂亮字就是锻炼后的结果, 最终形成了本能, 即便离了田字格也颜精柳骨。 速度多快? 角度如何? 余乐总是知道在跳台前的这一压,怎么做才最符合自己的需求。 不是教练教的那些教科书上的通用版,而是最适合他的,在过去十五年体育生涯,和赛场经验所积累出的底蕴。 再给余乐一些时候,或者是让他专心的来练障碍追逐,无论直线加速还是弯道回转,滑的多了,余乐一定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路。 只可惜,人的精力有限,时间也有限,余乐现在的关注重点还是在主项上。 障碍追逐这边儿今天能让他较真,自然是因为最后那一跳连他都觉得惊艳,如果能够找到并把握住,在主项上能把速度再提高一点,常态1980难吗? 从跳台上飞出去的时候,余乐能感觉这次高度压的也很好,只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状态。 不是他要的落地瞬间,被人推了一下的感觉。 所以自己当时做了什么,才产生了那样的效果? “刷——” 雪板落在了地上,但自己期待的感觉并没有出现。 这一次毫无疑问是失败的。 余乐也不气馁,滑过终点线后停了下来,回头看去,亨利三人还在后面滑。 但有经验的和没经验的差别很大,盖伦四五秒后,就从跳台上飞了出来。 看那力度,和自己的时间差距,怕是能够顶得上队里的小队员。 盖伦滑到面前,停了下来,看了余乐一眼,没说话。 也转头看了去。 他们关系确实算不上好,只能说是朋友的朋友,而且盖伦称王好些年,有些傲气,身边儿都是围着他的人,他也不屑去讨好谁。 如今被约拿和余乐超过,他的心态还没完全转变过来,只能保持一副社交障碍的模样。 两人站定,又等了十多秒,先是一个人飞了下来,看衣服是约拿。 这位大佬在障碍技巧上的表现实在是平平无奇,想要让人夸两句,或者说道两句,都无从下口。 约拿还没停下,又有一个身影从跳台飞出,这次是亨利了。 这货也不知道是滑开心了,还是想给自己找补个场面,竟然从侧面飞出来,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抓板转体了两周,落地。 秀儿! 滑到面前的亨利笑的眉飞色舞,开口就说:“在障碍追逐的赛道上玩坡面障碍技巧,我是第一个。” 余乐:“……” 早八百年就玩过了。 “再来吗?”余乐给足了亨利面子,夸了两句,就继续邀请。 他刚刚没找到想要的状态,就更不甘心,只想长对儿翅膀飞上去,再利马滑下来。 说完话,余乐已经做好打算,他们要是不滑,就只能让他们先自己回去,今天要是不把这目标达成了,他觉都睡不着。 亨利却说:“走啊,我觉得挺好玩的,尤其是后面过波浪。” 约拿和盖伦也没提反对的意见,四个人就抱着雪板往缆车站上去。 在他们路过看台那栋房子的时候,余乐听见有人叫自己,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窗户边儿上,手里捏着个咖啡杯,笑眯眯的刑世杰主裁判。 “玩儿呢?”刑世杰扬眉,目光落在国际友人的脸上,一副介绍一下的意思。 白山赛场的观众席是铁架搭成的室外看台,座位最低处有一层楼那高,最高处有三层楼,塔顶上就是个除了遮阳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的棚顶。 十多年的老东西,就是这么不科学,大雪山里遮什么太阳。 所以裁判室就设在一楼朝着雪道这边的小屋里。 刑世杰把窗户一打开,就能和余乐平视。 余乐得了暗示,将亨利他们引到了刑世杰面前,相互做了介绍。 顿时双方都极为满意。 运动员和裁判是天然的相互利好的关系,亨利三人一听这位正是华国那位唯一的自由式滑雪国际裁判,脸上表情眼见着就热情了起来。 刑世杰也没捏着自己裁判的身份,能够和这些各自领域成就斐然的选手认识,也是一件很好的事儿。 都在一个圈子里,当然认识的人越多越好。 亨利很擅长社交,当场就和刑世杰聊的分不开了,余乐看他这样儿,暂时恐怕是不打算滑雪,就问了约拿上不上去。 别看约拿话不多,但能认识这位掌管自己分数的裁判,可以说是他这次过来最大的收获,怎么可能走。 盖伦倒是不在乎,他年纪大了,又从巅峰一直落到现在的低谷期,稍微有点儿愤世嫉俗,觉得裁判们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渣男。只是约拿留下,他总不好离开,便也摇了一下头。 余乐见状,便说:“刑判,那我上去滑一会儿,小白还在上面呢。” 刑世杰当时就挥手撵他走,专注在自己池塘里新收入的三尾小鱼,笑的那叫一个满足。 余乐哑然失笑,转头上了山,到了出发点。 白一鸣缩在出发点亭子夹角的夹缝里避寒,盘腿坐在地上看手机。 “喂!!”余乐从后面探头,大叫一嗓子。 白一鸣被吓的一个激灵,再抬头的时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都是恼怒。 余乐笑出牙齿,黏黏糊糊地贴过去:“看什么呢?半天没上来,也不知道打个电话,万一把你忘山上呢?” 白一鸣还有点儿来气,他确实被吓的有点厉害,但开口说话的声音还是轻轻浅浅:“你不会忘的,会打电话给我。” 余乐一听,得咧,就冲着这句话,以后去哪儿都不能忘记这小孩儿。 他抬手揉了揉白一鸣的头发,“我再滑几遍,你滑吗?” 白一鸣左右看一眼:“他们呢?” “被老刑拦下了,培养跨国友情呢。” “那你滑,我帮你按。” “不能一直放下去吗?”平时训练也不安这东西,余乐确实不懂。 白一鸣摇头:“我研究了一下,不行。” “那你先滑,我帮你按。” “你回来换我,我在发微博。” “好吧。” 白一鸣控制着挡板落下,余乐再度滑出去,继续找感觉。 一口气冲到底,还是一无所获。 只能继续。 国际友人还在和老刑聊天,余乐安静的从他们身后过去,刑世杰看见他了,嘴里还在说个不停。 到了山上,换成余乐给白一鸣按,等着人下去,余乐等不及白一鸣再上来,让来适应场地的一个不认识的姑娘帮自己按了一下,随后冲了下去。 周而复始。 聊天的人还在聊天。 训练的继续训练。 转眼过去大半个小时,说的口干舌燥的亨利一转头,又看见余乐从跳台上飞出来的身影。 等人从面前走过,他喊着:“还要滑吗?” 余乐点头,他有感觉,再来几次,就能抓到了。 等余乐走远,刑世杰微笑邀请三人:“进来坐吧,短时间内他恐怕都结束不了。” 盖伦扬了扬眉,“才比完赛,他应该休息。” 刑世杰了解余乐:“应该是有什么想要完善的吧,他总是担心时间拖的长了,需要做的就做不到。” “所以坡面障碍技巧的时候,也是这样训练?” 刑世杰笑,点头。 盖伦的眉心蹙了蹙。 三个人进了建筑物里,直接被刑世杰邀请进了裁判室。 其他裁判在这期间都陆陆续续离开,就剩下刑世杰一个人。屋里的电视屏幕还开着,摄像机还在运转,余乐的身影出现在电视屏幕里,他和白一鸣说着什么,滑了下来。 亨利盯着电视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余非常认真。在他之前,我一直认为坡面障碍技巧需要一些灵性和天赋,不行的人始终很难有所成就,上帝在创造每一个人的时候已经设定好了他的各项数据,坡面障碍技巧是条件极为苛刻的一项运动。” 说完,他顿了一下,看向刑世杰,见他一脸“继续夸”的表情,嘴角扯了一下,但还是如实将剩下的话说完,“但余乐打破了我的认知。他并不缺天赋,但让他走到今天的绝不仅仅是天赋。听说余乐每天的训练时间在十二个小时以上,是吗?” 看见刑世杰点头之后,他叹气说:“你们看,我只有去年在奥运会前,完成了每天八个小时的训练,真难以想象,有人会每天,即便没有比赛,依旧在坚持十二个小时的训练。” 这段话让刑世杰很开心,也引起了约拿和盖伦的沉思。 毫无疑问,余乐在内卷这个项目。 他用高周数内卷,用创新内卷,用柔韧性内卷,而这些都是余乐通过训练时间而内卷出的成果。 滑雪是欧洲的强势项目。 在过去几十年,优秀的雪资源,还有高收入,甚至有些人只是因为兴趣进行训练,玩一玩某个让他顺手的运动,于是当这项运动成为了正式的奥运项目之后,让他们轻易就具备了凌驾于其他国家的实力。 环境的安逸,让他们每天的训练时间偏短,而且非常的愿意去将自己的成绩变现,在心里根深蒂固地有着“我们这个人种滑雪就是天生的强”的暗示。 然而这几年。 他们却陆陆续续的在很多他们的传统优势项目上丢掉了金牌。 三个人看着从雪道里出来,埋头又往缆车站去,一路小跑,生怕自己少滑一次的华国年轻人,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肺管里狠狠地戳了一下。 呼吸变得不适,透出一股辛辣。 刑世杰看出来了他们眼里对余乐的又惧又敬,或许这次回去,他们会改变一点吧。 都被人狠狠地压在头上了,男性的自尊心啊,又怎么会轻易的低头呢? 但刑世杰害怕吗? 怕他们因此醒悟,就此超过余乐吗? 怕个屁! 就余乐这家伙,在华国也是凤毛麟角的训练狂,这几个欧洲大个儿都习惯了几十年的训练方式,要能长期坚持达到余乐的程度,他的头拧下来给他们当球踢。 再说余乐的训练从来都不是无效训练,那小子永远都知道自己要什么,奔着目标去,主动积极地打造自己。 所以就算让全世界都知道余乐的训练状态也没关系,漂亮地秀一下肌肉,还有一点点小小地过瘾呢。 不过这段交谈多少有点儿用。 亨利被刺激了一下,再看刑世杰便有点儿不自在。 他最近胖,胖的肚子上一圈肉,做【卡车司机】这抓板动作费老劲,他蓄了个络腮胡假装自己没变,如今面对这位国际裁判,难免有点儿心虚。 这自我放纵的赛季啊,会不会在下场比赛得到报应? 所以屁股还没怎么坐热,借着余乐从窗口走过的契机,亨利跳起来:“余,还滑吗?” 余乐正在“捅破最后一张纸”的关键时刻,闻言边点头还边走。 太阳在往山后落,再过不久天就会暗下来,夜里山风重,夜场玩乐可以,训练不合适。 亨利故作积极:“那我也和你再滑两圈,等我。” 余乐只能站住了脚。 亨利跑出去,约拿和约拿也不好留下,只能跟着一起走。 刑世杰微笑着说再见,起身接了一杯咖啡,抿着那热腾腾的液体,看向了挂在墙上大屏幕里的余乐。 亨利离开有着一点儿不想“露肉”的想法,但真出去了也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担心那位国际裁判还在电视屏幕前盯着。 所以,最后真跟着余乐上了山。 白一鸣在余乐前面上来,也没往下滑,本来想等余乐上来,定下再滑几次,他有点儿累了,想回去休息。 但看见这次余乐上来,带了那三个国际友人一起,他又闭上了嘴。 转口问道:“我帮你们按?” 余乐说:“你不和他们一起滑?” 白一鸣没什么兴趣,但被余乐看着,点了一下头。 于是这四个人站了一排,这次轮到余乐发号施令。 “预备!” “出发!” 旁观更清楚,训练过和没训练过的差距一目了然。 白一鸣从出发就快,几个波浪滑下来,就超了三人,待得上了平路就飞似的冲了出去,转眼就甩的三人连尾灯都看不见。 余乐本来是想要研究白一鸣滑直线的技巧,很认真地盯着人看,结果没看两眼,就看见了在后面打打闹闹的两个。 亨利在和约拿玩,并行下滑,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推远了又滑回来,嘴里还巴拉巴拉个不停,整个俩小孩。 而且两个人也不把这赛道当障碍追逐滑,上了跳台还各种转,大秀自己坡面障碍技巧的实力。 余乐笑着,一直看两人玩闹到消失,这才低头穿上雪板,等着再上来个人,帮他按了按钮,就下去。 差一点就要抓到感觉很难受,变成了焦躁的情绪,不断催促着余乐再滑,继续滑。但余乐知道不能在练了,这样的心态做什么都不行,不如平静下来,重新思考…… 这么想着,山底下突然响起哨音。 这哨音先是拉的很长,然后又吹出急促的短音,声音尖锐,听着就像有东西在心脏里捅来捅去。 余乐停止思路,又凝神听了了几秒,蹙了眉。 这是警示的哨声,有人摔了。 滑雪场很长,又有各种障碍,从上面无法一眼看到底,所以一旦出现事故,后面的人就看不见,而且就算看见了可能也停不下来来,所以就需要观察员负责吹哨。 这样的警示哨是在提醒大家,赛道上出现了障碍,所以正在滑行,以及还未出发的人必须都停下来,等待障碍清除的声音。 大多数时候,“障碍”都是有人摔倒了。 哨音响起的时候,赛道上就白一鸣和亨利他们在滑,显然他们中有人摔了。 余乐到不担心,都是滑雪的老手,摔就摔了,只要后面的人不要再撞上去就行。 余乐重新站直身子,活动肩膀脖颈,等着恢复哨吹响的时候,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个女生上来。 吴琳也在人群里。 “乐哥?我帮你按?”小丫头很积极。 余乐说:“等哨子。” “好,我这里站着。” 余乐干脆回头和吴琳聊了几句,但和小孩儿,又是个女孩儿很难聊在一起,很快双方就没了话题。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三分钟,他不确定地问:“吹哨了吗?” 吴琳摇头,又看其他姑娘,其他姑娘也在摇头。 时间是不是有点长了? 余乐突然就有点儿莫名的心悸。 他对吴琳说:“你把板子按下,我滑下去看看。” 板子落下,余乐滑下。 速度不快,随时可以停下,整条赛道都快滑完了,也没看见什么异常,直到来到最后的跳台,视野被阻挡,担心背面有人的余乐干脆从跳台侧面绕过去。 才一出去,就看了被人群簇拥,抬走的担架。 余乐在人群里看见了盖伦的栗色卷毛,想着担架上躺着的人,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这是摔的多严重啊? 竟然要用上担架了? 别是小白吧? 不不不,其他人也不行啊! 余乐加速滑了下去,勉强追上了后面的人,一把拉住一名工作人员,问:“怎么了?” 这工作人员本来不高兴,眉心蹙的紧紧,又是天生凶相,看过来的第一眼特别恶,结果在看清楚余乐的脸后,瞬间化成了菩萨相,眉舒眼笑,“余乐啊。” 随后收敛笑容,急切说道:“亨利是你朋友吧?他跳下来的时候摔倒,晕过去了。” “!?” 得了进一步消息,余乐急忙将滑雪板摘下来,一路小跑冲过去,围着担架的人见是他,便将路让开,余乐一口气冲到担架前,看见了还晕在担架上的亨利。 “撞哪儿了?”余乐问白一鸣。 白一鸣说:“不清楚,听见声音看过去人就倒了。” 余乐只能去看约拿。 约拿脸色难看,说:“跳台上做了空中技巧,摔倒的时候还没有戴头盔,我担心脖子。” 余乐吸了一口气,是了,因为大家都是玩玩,再说障碍追逐没有翻跟头的动作,一般也就是摔个屁股墩,干个手脚骨折。 亨利仗着艺高人胆大,在障碍追逐的赛道滑坡面障碍技巧,滑不好摔下去不是脑子,就是脖颈,可都是致命的地方。 玩笑开大了!! 余乐心往下沉,第一个想法就是亨利受伤这事儿会不会引发国际关系。 亨利没有正确的滑障碍追逐赛道是他的问题,但没有为亨利提供头盔,也是雪场方面的问题。 雪场是白一鸣家的,要是因此受到了牵连,后面恐怕很为难。 都快回去了,怎么发生这么个事!! 余乐去看白一鸣,白一鸣看起来像平日里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但微微蹙着的眉心还是透露出他的担忧。 既担忧朋友的伤,恐怕也担心家里莫名其妙摊上的事儿。 “先让医生看了,你给白会长打个电话,还有下了山的车都安排好。”余乐快速地说着,“山上应该有医疗队,没人去叫吗?” 白一鸣正要说话,迎面跑来两个人,袖口上的红色十字袖标代表了来人的身份,急速前进的队伍缓了下来。 除了抬担架的人都让开了,两名医疗人员边走边检查,还问了白一鸣不少话。 余乐绕到白一鸣身边儿,帮着答了不少,等着进了屋,问话结束,亨利被轻轻放下,医疗人员进入诊断工作,余乐推推白一鸣:“打电话。” “哦。”看着再稳重,白一鸣到底还是小孩儿,遇见事儿难免慌张。 余乐这时转身去问约拿:“他是不是反向落地了?” “……”约拿回忆,然后点头。 余乐说:“滑雪板都不一样。” “……” 坡面障碍技巧是两头翘,偏短的雪板,轻巧灵便,方便运动员前后滑行和落地。障碍追逐是标准的高山滑雪雪板,尾端较长,而且平直扁平,没有弯翘,所以根本就不能倒滑,就更不要说去反向落地。 他不摔谁摔。 玩的太高兴,智商降低,乐极生悲了吧! 余乐又急又气,见医生一时间检查不出来,要把他送到医疗室里去拍片,余乐拿起电话又给柴明打了一个。 大家现在想法一致,先看人怎么样再说,还不到追究责任的时候。 从这天下午开始,他们从山上折腾到市里的医院,从CT室到病房,亨利还没醒过来,脖子和脑子都给包上了。 余乐加上白一鸣、约拿、盖伦就守在病房里,一直到八点半,亨利终于醒了过来。 第253章 “医生!!”余乐跑出去喊人。 医生过来看过, 说人醒了就好,然后将他们撵了出去。 亨利伤主要还是在脑子上,脖子上的护颈是担心颈椎有仪器没有检测出的伤, 所以医生离开他们再进去,这家伙看起来精神还不错,捂着脑袋呵呵笑, 说自己脑震荡了。 “有什么好笑的,你脑子早就震荡了。”松下一口气的约拿生气地说, “连脚上是什么雪板都不记得了吗?一个一周的转体都能把自己干掉,你的安全意识都跑到肚子上去了吧?” 亨利抬手捂脸, 懊恼:“别说了,我想起就丢脸, 跳起来的时候什么都忘记了。对不起,余、白,给你们添麻烦了。” 余乐摇头,没有多说,只是重复医嘱, 让亨利躺在床上,避免头晕。 随后他让白一鸣用手机叫餐, 自己出了门去。 柴明、白会长和刑世杰都在走廊上,还有好几个工作人员, 看见余乐出来,都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精神还不错, 只是叫着头晕。” 听见余乐这么说,大家安静的往屋里去探病, 余乐拉住了柴明, 递了个眼色, 柴明留了下来。 身边没人了,余乐说:“大责任在他自己,但我们也有一点小责任,欧洲人的思维和咱们不一样,再是朋友也要多想想,所以我就没提头盔这件事,您觉得合适吗?” 柴明盯着余乐看了一会,点头,嘴里却说:“后续的处理我来解决,你只需要真诚的交朋友就好。” 余乐欲言又止,他毕竟是队长,而且骨子里有着很重的民族情结,在发生事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会站在自己的国家考虑问题。 柴明自然知道,但他喜欢余乐这种思考的方式,只不过如果这点儿事儿他都兜不住,他也未免太无能。 再回去的时候,人围在床边一圈,亨利睁着大眼珠子和大家对视。 气氛有点儿奇怪。 柴明挤进人群,说了几句关怀的话,然后提议:“联系一下你的家人吧,或者是教练。” 亨利摇头,晕地按住了脑袋,不舒服地开口:“不用,很快就好了。”顿了顿,亨利看着围着自己一圈的人,不太确定地问,“还是说我快死了?” 柴明:“……” 柴明:“我们只是担心你,你今天看起来很吓人。” 亨利捂着脸哀嚎:“哦,别提了,真是太丢脸了,我竟然会犯新手都不会犯的错。柴教练,能让大家离开吗?你看,我已经没事了。” 笑声响起来的时候,余乐也笑了。 是他想多了,柴爸爸说的对,自己只需要真诚的交朋友就好。 为了给病人养病的空间,柴明和刑世杰先带着工作人员离开了,白会长留下来处理住院问题,再回来的时候和余乐他们一起吃了一顿汉堡外卖。 亨利现在吃不了东西,光是闻着汉堡的麦香就想吐,几个人只能在外面三两口解决下肚,再回去白会长联系的护工也到了,他们就准备一起离开。 白会长再次确定:“不和家里人联系吗?当然,这样的伤势养段时间就好了,但我想你需要家人的关心,如果只是机票,很好解决。” 亨利摇头,再次拒绝。 他们在市里找了一家宾馆,今天就直接住下了。 余乐拿着房卡进屋转了一圈,屁股都没挨一下沙发,转身出门,就去敲响了约拿的房门。 约拿打开门,疑惑地看着他。 余乐说:“亨利是我的朋友,但我并不清楚他在国内的情况,这让我有点担心。” 约拿的眼底有了一点笑,开门让他进了屋。 “亨利只是不希望他的母亲担心,自从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去世后,他的母亲一直很努力地培养他,现在是他在照顾他的母亲。” 约拿说着亨利的家庭情况,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但是说道教练的时候,笑容又敛了去,“不过亨利和俱乐部的关系很一般,他的世界排名总是达不到教练的要求,这让他失去了很多赚钱的机会,因此教练一直在埋怨他。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余,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们需要钱去养活自己,甚至是养活一个俱乐部,总之一旦涉及到金钱就会很麻烦,谁都不想天天吃猪肉汉堡不是吗?” 余乐觉得猪肉汉堡挺好吃。 但他没说。 约拿说:“奥运会后,亨利胖了很多,也让他和教练的矛盾进一步升级,所以不联系教练也很好理解,这不过就是送过去的笑话。 不用担心他,余,你们已经做到了自己该做的,是亨利自己的错,你们的关心,亨利会感谢你们。” 余乐在约拿的笑容里有点愧疚。 他在雪场上,对约拿说的第一句话就提到雪板问题,不是没有推脱责任的想法。 好在约拿并没有多想。 他们还特意来看自己比赛…… 余乐:“明天亨利可以吃东西吗?我去买个烤鸭?” 约拿:“他能不能吃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吃。” “哈哈,这样吧,我再去订两份饺子和米粥,米粥他也能喝下去,你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告诉我。” 约拿还真的认真想了一下,说:“麻辣烫可以吗?” “……”真是个重口的老外。 第二天上午过去,亨利又被推到各个科室做了一遍检查,再回到病房的时候,脖子上的护颈被摘了下来,很幸运他的脖子没有断。 但脑震荡已经被确诊,站起来没有两分钟就哇哇地吐,最后只能躺在床上,委屈地看着他的朋友们在他身边吃烤鸭,吃饺子,吃麻辣烫…… 真是太惨了! 余乐向来是个别人对他好,他就加倍对对方好,以真心换真心的性格。 这次亨利发生事故,他却没有完全站在朋友的立场上解决问题,这让他很愧疚,所以这几天一直在买好吃的过来。 已经进了赛季,吃肉类的东西需要小心,想要找到这些东西可不容易,他可花费了很大的心思。 但是亨利不领情,大叫:“余,我是得罪你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明明知道我吃不了,你还要拿到我面前吃?” 余乐认真想了想,说:“要不明天我带他们去外面吃?” “……”亨利顿时觉得自己可怜又无助,“你们在外面吃?留我一个人吗?就不能不吃吗?” “只是一些日常食物,家常小菜,这都不行,我只能买汉堡回来。” “可以,就这个!” 亨利满意了,但是另外两个人不满意。 在连续的华国美食攻略下,这两位滑雪大佬都肉眼可见地圆润了起来,吃香的嘴怎么可能说淡就淡下来,当下就凶神恶煞地驳回了亨利的矫情。 “他就是想吃。” “肉都饿没了真可怜,一会的午餐我喂他。” “没事,放心,他舍不得吐的。” 亨利喉结滑动,一副期待又痛苦的模样,可怜兮兮的像个抖M。 柴明在亨利住院的第二天又来了一次,之后就再没过来,转眼四天过去,再过来的时候,是来带余乐和白一鸣走。 云顶那边的比赛要开始了,今天再不出发就错过了适应场地的时间,亨利都能坐起来嗦麻辣粉,再留下余乐也不地道,只不过分别前让余乐留下了订餐的电话,方便他们随时大快朵颐。 其实送到这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是白山度假中心餐厅里的食物,要论多好吃,在华国人嘴里其实有些寡淡,只能说食材的来源安全,绝对没有不该有的添加剂。 余乐把电话留给他们,又叮嘱了几句,问:“要去云顶看比赛吗?联系我帮你们订票。” 亨利摇头:“不想动了,好好养着,下个月还有洲际杯要比,我们都报名了亚洲杯,你知道吧?” 余乐点头:“可以,到时候一起买机票过去。” “行。” 余乐去参加比赛,大跳台才比完,就得到了消息。 亨利三个人跑回白山度假中心白吃白喝,每天三个人能吃一百多个饺子,干掉一只烤鸭,餐费是一点都不便宜,白吃白喝白住,都给气笑了。 白一鸣大方:“没事,吃吧,餐厅每天备货很多,不差这点东西。” “我是怕他们吃胖了滑不动。” 白一鸣冷漠扬眉:“这又不是我们的问题。” 余乐想想也对,不管了。 在云顶的全国杯赛场上,余乐依旧拿下了主项的两个冠军,但是在障碍追逐的赛场,却被白一鸣联手叶玺压制,最后憋屈的只拿了个铜牌。 白一鸣和叶玺分列第一第二,可把这两个人高兴坏了。 国内的两场比赛结束,就到了分配“洲际杯”名额的时候。 出国比赛的花费都是公家掏钱,名额有限,自由式滑雪队的每个小项只有两个名额,章晓和周晓阳都在争这个名额,最后一个安排到坡面障碍技巧,一个安排到了大跳台,才算解决。 今年障碍追逐的名额给的多,女队给了三个,男队给了四个,多出来的名额是柴明单独决定给王云龙的一次机会。 他对王云龙有安排,但王云龙一直没达到他的目标,想放弃又觉得可惜,所以才有了这个名额。 队里现在有钱,自己掏钱安排个队员过去,还是很轻松的。 在R国举办的“亚洲杯”不是只有自由式滑雪一个队,今年的单板滑雪也在那边儿举办。 算上团队工作人员,最后出征的总人数就有60多个人。 雪联联合国家冬季项目组,包了一架飞机送过去,亨利三人也给安排了座位。 再次看见这三个人的时候,余乐不得不感慨华国的美食确实真香! 看看这三个! 亨利受伤有几天吃不好饭,因此瘦了一点,不过现在又给吃回去了,和他才来华国的时候差不多的肉。 约拿相对于来说克制一点,但也说自己胖了五斤。 最明显圆润的是盖伦,他没有留络腮胡遮掩自己的脸,所以看着白白胖胖,原本给人的阴郁气都没了。 程文海看见都吸了一口凉气,小声问白一鸣:“你家的厨房是添了催肥剂吗?” “……”白一鸣,“怪我咯。” “嘿嘿嘿。”程文海贱笑,“干得好,如果正面干不掉敌人,就从内部腐蚀他们,瓦解他们的意志,喂他们吃,让他们胖,让他们堕落!” “……” 余乐当然不需要做这些手段,但现实确实是这三个“堕落”了,竟然这么轻易被美食虏获。 美味的食物果然容易让人降智。 三个人出现在机场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箱子,一手一个,而且是很大的那种,余乐多看了几眼也没问,叫着他们一起进了队伍,去了行李托运处。 亨利拿手机拍了几张自拍照,一点都看不出他脑子受过伤,高高兴兴的拍完,就蹲在地上打开了行李箱。 他从里面拿出了一包东西,对余乐炫耀道:“嘿,余,你吃过吗?这个东西太好吃了!我买了很多,给你和白一人一包,可以作为今天的飞机餐。” 余乐盯着他手里炫耀摇晃的东西,眼睛都直了。 螺!蛳!粉!? 余乐:“……” 白一鸣:“……” 这可是在密闭空间被称为生化炸弹的食物,你这老外还真重口!! 余乐说:“你已经吃过了?这不是从餐厅拿的吧?” 亨利说:“美团。” 余乐扶额:“……”就特么真是接地气。 但余乐还是很担心地提醒道:“这类方便食物,很难说有没有添加剂,在比赛前你最好不要再吃了。” 国际雪联对违禁食品的列表每年都在增加,真的很难说什么东西都撞上了,希望剩下半月的时间,亨利能够把这段时间吃进肚子里的全部东西都代谢掉吧。 亨利并不在意食物里面是不是有添加剂,这个家伙的本质还是很吃货,他听见余乐这样说,脸色虽然变了,但都是不能吃到美食的惋惜,然后愉快地询问这些东西可以放多久。 余乐告诉他很久,并且保证只要他开口,还会寄给他。 亨利这才收起了脸上的表情。 余乐结束谈话,看向约拿:“你呢?需要吗?” 约拿脸色微变:“不,我不吃那个东西,那个味道我不喜欢,他的房间里总是那股奇怪的味道,我现在连他说话都觉得口臭。” 亨利听见也不在意,只是做了一个你不懂你舌头有病鼻子也有病的表情。 然后约拿期待地看向余乐,咬舌发出奇怪的音:“~皮~蛋~的正确吃法我已经学会了,这个或许需要你帮忙。” 余乐:“……” 最后,余乐不带期待地看向盖伦。 幸好吃的最胖的盖伦,他只喜欢吃饺子,吃烤鸭,而且一顿可以吃三十个饺子,四分之一的烤鸭。 正常归正常,但还是有点可怕就是了…… 进了海关,亨利三人又跑了一趟免税店,大包小包地拎回来,脸上都是餍足的表情。 在购物欲上,这三个已经用事实证明自己的强大,绝不输给女性。 单板滑雪队的一个劲地往这边看,他们之前看见亨利拿了螺蛳粉出来,再加上大佬们的光环笼罩,目光自然就落在了他们身上,看这大包小包的……余乐抬手搭在嘴唇上,手指挡住了半张脸。 临了亨利还说:“找时间还来,正好这届的冬奥会在华国。” 余乐目光下滑,幽幽:“先把肉减下来吧。”这么胖怎么拿冬奥资格。 盖伦顿了一下,忍着没有摸下巴,他感觉自己被内涵了。 从京城飞往R国的时间不长,在飞机上看看电影,小睡一觉就到了。 这一届“洲际杯”的举办地点和前年一样,位于岛国的北岛,就是那个被夸赞为“世界第二雪”粉雪的赛场。 在这个赛场举办比赛有一个好处,就是他们可以提前过来,入住由华国企业收购,房氏集团还有一部分股份的星夜度假村。 这也是华国队今年会给出更多比赛名额的原因。 便宜嘛。 来R国比赛,可比去瑞国奥国这些欧洲国家便宜太多了。 所以不但名额充裕,团队还多安排了一周的时间,让国家队员们可以更适应比赛赛场。 毕竟就是余乐,也需要的时间,才能滑出成绩,一些第一次参加洲际杯的小队员,太需要时间了。 两辆大巴车从机场开出来,一路开到星夜滑雪度假村。 在熟悉的双子楼下,进入度假村的大门口,等候了大约5~60个人。 余乐坐在后面的车上,听见动静的时候便转头看去,就看见那些人举着应援牌,上面写着【乐酱,欢迎来R国】【R国欢迎您】【乐酱“心”鸣酱我们爱你!】 余乐:“……”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一群人,但配方却不一样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如果我没有记错,之前就有那么一群人堵在宾馆门口静坐抗议,举着的牌子上面写的是余乐滚出R国吧?” 脑后传来声音,余乐转头就看见孙毅似笑非笑的表情,猫儿眼微微地眯着,有几分恶毒,但又很是畅快。 “多大的风啊,吹的墙头草都趴下了,我还以为有多不了得的气节,宁死不弯呢。原来打自己的脸也能打的这么开心。” 余乐:“……” 没你嘴毒。 大巴车在门口减了速度,门外举牌子的人里有眼尖的,看见了正好坐在窗边的余乐,发出兴奋的尖叫。 大多都是女孩子,看着年龄不大,眼神干净清澈,喜欢的情绪也很单纯。 余乐笑着挥了挥手,换来了更加热情的尖叫。 孙毅眼睛里揉不下沙子,喜欢一拳打死所有人,余乐不会,他理的明白。 不是说过去的事情就翻篇了,只是出了国他们身份就不一样,人家举着牌子来欢迎你,你爱答不理的还皮笑肉不笑地翻白眼,只会显示自己的气度不够,素质不行,还容易引发国际矛盾。 所以他才是队长,而不是其他人。 余乐热情回应,兢兢业业地搞外交,孙毅啧了一声,倒是没再阴阳怪气。 余乐在大厅里被拦下来拍照合影,白一鸣也被叫住,但没搭理这些人,拿过余乐的箱子,往电梯去了。 这冷酷的反应反倒惹得女孩儿们尖叫,余乐笑了笑,只能独自拦下应酬。 有眼尖的粉丝在华国的队伍里发现了全副武装的三个大佬,有人倒是从侧面看出他们的身份,只是那圆润的下巴让人有点儿不好确认,这一耽搁,这三个人也走了。 当然余乐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处理”国际问题,路未方和何宇齐一直在他身边跟着,将他护得很好。 国内举办比赛期间,教练员考试,何宇齐考教练资格,路未方升级成了特级教练,两人现在都是自由式滑雪队的骨干,考完试自然也就跟了出来。 何宇齐被人认了出来,到底是拿过银牌的选手,而且长得眉清目秀的,对于这些深度颜控粉丝们,也是一个值得喜欢追求的体育明星。 有人找到何宇齐合照的时候,会说R国语的何宇齐笑道:“我已经退役了,现在是一名教练,你们就不要管我了。” 合照的女生星星眼:“你会来R国当教练吗?” 这问题还用考虑? 何宇齐干脆回应:“不会,我已经在华国队入职。” 女生捧心:“那以后在赛场上,就再看不见齐酱的身影,我的心好痛。” 严格说来,余乐和路未方是不太听得懂R语的,但夹着嗓子的话就算听不懂,也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何宇齐当队员的时候就颓,当了教练好了不少,但离开了工作也是个特别喜静,当时就是一把拉住余乐:“抱歉,我们要开个会,先走了,今天谢谢你们特意迎接。” 拉着余乐往前跑,路未方负责断后,三个人终于进了电梯后,都舒了一口气。 继而没骨头似的靠在电梯壁上的何宇齐看向了余乐,“乐儿,我一直挺佩服你的。” 余乐扬眉。 何宇齐说:“之前当队员,队里还能允许有点儿小脾气,任何不喜欢的环境我想躲就躲了,如今换了个身份回到队里,才知道成年人的世界挺无奈,责任太大。” “哦……”余乐已经知道新鲜出炉热腾腾的何大教练要说什么。 果然何宇齐接着说道:“但你呢,才多大,该是有点儿自己脾气的时候,怎么忍住的?” 余乐耸肩,看了路未方一眼,笑。 “我可没忍,所有的选择都是我自己做的,觉得合适就做了。” 路未方见余乐轻描淡写,便补充道:“大概是梦之队的位置太高了吧,一举一动都很受人瞩目,所以他们很擅长培养队员的品德。强大而谦逊,热血与冷静并存,这一点你应该已经从余乐的身上看见了,我想这也是柴总希望我们去教练的方向。” 其实关于余乐的优点,教练们背着余乐不知道聊了多少次,但这么当面夸的还真不多。 余乐被夸得有点脸热,正好电梯到了,埋头先冲了出去。 路未方被余乐的反应逗笑,从电梯出来的时候,就继续和何宇齐说道:“你看,夸两句就脸红,这说明余乐内心一直很单纯。换成谁到了他如今这样的成就,多少都要膨胀一点,但你看他奥运会后都得干什么,帮着队里学技术,成天的训练,这种、这种踏实感,是很多队员身上看不见的,所以……” 余乐刷开房门,哭笑不得:“别捧了,再捧要翘尾巴了,你当我不膨胀呢?只是你们看不出来。” 路未方提高音量:“来,膨胀个给我看看,你最多就是个河豚。” “……”余乐翻了个白眼,进屋了。 进了屋,才一关上门,余乐就和从洗手间出来的程文海撞一起。 “呦,今天轮到你侍寝了?” 第254章 星夜滑雪度假中心在被华国企业收购后, 接待最多的就是华国的游客。 华国人多,还特爱旅游,全世界哪里没有华国人的身影, 更何况是距离华国才几个小时飞机的R国。 到了滑雪的季节,年轻的夫妇带着孩子,或者某个一线或超一线城市的小哥哥、小姐姐约上三五好友就飞过来了。 渐渐的连本地游客都约不到房间, 生意那叫一个好。 这些企业家也是有良心,赚外汇的时候也不忘家乡人, 国家队几次来R国比赛,住的都是这家度假中心, 给了优惠不说,提供的东西也是最好的。 余乐他们抵达度假中心是下午, 到地方也不累,很多人就跑出去,有的甚至直接上山。 程文海最近训练态度十分的好,何宇齐退下去后,他的排位就进了一个, 用他的话说,自己好歹也是个“二哥”了, 不能连“世界杯”的决赛都进不去,羞不羞人。 人的心态一旦转变, 有了上进心,做起事来就事半功倍。 再加上何宇齐归队当了教练, 一名由世界大赛级运动员出身的教练,绝对是队里珍贵的财富。 程文海因此提升了不少, 就此踌躇满志, 打算在这场洲际杯上, 争出一枚奖牌。 所以洗了脸出来的程文海不像以前那样儿,到了地方进了屋就懒在床上,而是积极主动地换上衣服就出了门,说是要去山上看看。 按理来说余乐也是应该去的。 但他接了亨利打过来的电话。 亨利说他们要走了,各自的训练队也都已经过来,他们需要去报道。 亨利还说:“瑞国的训练队入住的是R国训练队的滑雪中心,也就是这次比赛的赛场所在地,你要是没事,要不和我们走一趟,说不定能亲自感受一下。” 余乐说:“等我。” 挂了电话,余乐将这件事对程文海说了,问他去不去。 程文海犹豫了一下,摇头:“我这个项目和你们不一样,左右就是那些跳台,我只要熟悉了雪的脚感就行,你叫上谭婷和小白过去吧,咱们人去多了不好,别人还以为我们脸皮厚。” 余乐抬手揉程文海的脑袋:“我的好大儿,真是长大懂事了。” “滚!”程文海都给气笑了。 余乐和程文海下了楼,亨利三人在楼下等着,路未方和何宇齐也在。 这几个人才上楼就又跑下来。 亨利他们一开始就不打算住,只是为了躲开那些迎接余乐的粉丝。路未方和何宇齐现在虽说不再是助教,但他们在队里的资历最浅,所以有些跑腿的活儿就还得他们干。 余乐先和路未方打过招呼,然后又等着谭婷和白一鸣下来。 本来还想叫上其他人,但余乐犹豫了一下又放弃了。 他叫了章晓,要不要叫周晓阳?叫了叶玺要不要叫王云龙,还有孙毅,还有吴琳……就像程文海说的那样,这么多人都过去,在别人的训练场上滑,既不礼貌还很low。 出门在外,形象也很重要。 “走啦。”等着白一鸣和谭婷都下来,余乐准备离开。 路未方先是随意地应了一声,等着余乐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匆匆追上来,将余乐带到一边小声地说:“R国的训练队在那边,水木朝生也在,到别人的大本营低调一点,还有不要落单。” 余乐点头:“行,我会注意的。” “那行吧,争取坡面障碍技巧和障碍追逐的赛道都滑一下,回来画了地图也好做动作设计。” “嗯。” 门口停了一辆接待用的中巴车,开车的是一名华国司机,将他们挨个送达地点。 日不落国和奥国的训练队入住的同一家宾馆,距离余乐他们要近一点,也有训练场和雪道,对于这些惯常举办比赛的国家,各国的训练队都有长期的合作的对象,再说R国委实不大,差不多年年都在一座山上比赛,早就合作熟稔。 余乐与他们告别,车里就剩下四个人,大巴车围着这座雪山继续开,几乎开到了星夜滑雪场的背面,也就到了目的地。 快进入滑雪中心的时候,街上到处都是彩旗横幅,路上的积雪清扫的很干净,路上都是人。 原本只靠雪场旅游创收的小村庄,逐渐变成了一座城市,是R国第三大城市。 也是因此,在城市不断的扩建之后,这处雪作为R国滑雪发源地,并被国家完全控制,用于各种国内外赛事举办的滑雪中心,几乎处于城市的中心。 城市人生活的热量,对雪山的资源破坏很大,于是R国政府将城市中心的一片收购,再度开发成各种冰雪类的公园,风景区,所以这座城市的高楼大厦像是扇形一样,建在更远处。 中巴车将他们直接送进了度假村的大门,还往前开了不少路才抵达宾馆。 驾驶员在余乐他们下车的时候说:“经理通知我在这里等三个小时,你们看六点钟可以吗?也差不多三个小时了。毕竟路程不远,回去还要吃饭。 ” 余乐当然说可以,并且道着谢,和约拿一起进了宾馆。 这里的宾馆设施设备比华国队入住的星夜宾馆要老旧一点,但无论装饰还是设计风格,都有着这个国家独特的文化底蕴。 这里也是“亚洲杯滑雪比赛”选手的接待用宾馆。 约拿在前台拿了房卡,没有急着回房间,他将行李托管到前台,转头又带着余乐他们坐上了度假中心内的游览车,一直将他们送到了山脚下。 这里比赛的氛围又浓了许多,余乐不认识R文,其实书面英语也不好,但还是勉强看懂,这里现在正在进行的比赛。 是高山滑雪。 高山滑雪和自由式滑雪、单板滑雪是不同的雪上大项,但除非是真的没有相关的场所,大部分时候比赛都会在同一个国家,同一个地点举办。 R国冰雪资源很好,又是亚洲第一个开展雪上世界比赛的国家,所以设施设备非常齐全。 在余乐他们过来之前,这里就已经在举办高山滑雪的洲际杯比赛了,所以路上还有很多背着装备的运动员。 余乐还看见有点儿眼熟的人,但没等打招呼,车就一溜烟儿带着他们往前开走。 最后车停在了滑雪场的大门外,司机下车带着他们去了工作人员通道。 在门口堵着的是一名穿着厚厚蓝色羽绒服的中年女性,在司机将人带过来的时候,她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了这几个人胸口前,没有看见一个人戴着工作牌,当时眉心就蹙了起来。 摇头、拒绝,还有些不高兴,就算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能猜出来。 然而这位司机却笑着吐出一口烟雾,指着他们说:“余乐、白一鸣、谭婷%……¥%约拿。” 这位女性工作人员脸色变化,认出人来。 也不怪她没有第一眼认出人,毕竟不是本国的明星运动员,就余乐和白一鸣虽然去年风光,但他们也就闪耀了去年一年,固然全世界都在为他们的优秀而震惊,但要是这么冷不丁的遇上,大部分人还是不能马上做出反应,将人认出来。 在介绍了他们的身份后,接下来就很好办了。 不多时,一位应该是组长的领导快走过来,将四个人迎进了大门,余乐向司机道谢,几个人一起拍了一张大合照。 进了游客中心,人没有想象的多。 这位领他们进来的组长的英语不错,对他们解释道:“今天的比赛已经结束,很多人都离开了,现在正是训练的时间,瑞国的训练队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从这里出去就能通到外面。” 说话间,他们穿过整个游客中心,再走出来就到了雪场。 R国国土面积不大,冰雪资源能够增加收入,陆陆续续有很多人来这里定居。 后来R国政府为了保证资源,将一部分住的太近的老百姓搬迁离开,但这里确实是余乐到达的国家里,少数不用坐缆车上山,就能抵达的雪场。 出了门能看见山,各种各样的雪道蜿蜒在山上,用冷杉树隔开,明明从不同的方向滑雪下来,但最后大多终点都聚集在游客中心前的缓坡上。 人倒是不少。 瑞国的训练队因为人种问题很醒目,但其中更多的还是黑发黑眼的亚洲人。 有的正取下雪板准备再次上山,有的正在听教练指导,也有人在座位上休息。 余乐他们一出现,本来一开始只是随意扫过来的目光,就落在了他们的身上移不开。 是余乐!? 还有白一鸣和约拿? 那个女孩儿是谭婷!! 华国队的人怎么来了?华国队今天到达R国了? 思绪一瞬间就缠在这几个人的身上,解都解不开,抱着滑板的人脚像是被冻住,正说得唾沫横飞的教练忘记了说话,坐着休息的人瞬间坐直,后背离开了椅背。 负责接待他们的组长似乎很高兴这批选手的震撼度,脸上的笑容更浓,脊背驼了几分,姿态语气是愈发地热情。 “这边来,小心脚底下,需要为你们安排一个房间休息吗?还是说你们今天要看一下场地?你们没有带雪板过来吧,我可以带你们去拿雪板。” 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名瑞国教练的面前,这位组长还在滔滔不绝:“障碍技巧的雪道我们已经建好了,这次我们添加了很多的新道具,都是因为余乐桑的功劳。 听说余乐桑和白桑最近也在滑障碍追逐,可惜那边正在举办比赛,我们将用高山滑雪的雪道改建,正式完工大概还需要一周多的时间……” 余乐一边听着组长的介绍,同时目光也与那道过于炙热的视线撞上。 是水木朝生。 又是半年没见,这家伙几乎没什么变化,是个天生的娃娃脸,很有一点珍贵的少年气,始终纤细瘦弱,黑色的头发遮住眉宇,黑露露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有种忧郁的贵气,用R国的话来形容,算是个“撕漫男”吧。 听张佳说,今年R国上了一个新番,男主角就是自由式滑雪坡面障碍技巧的选手,似乎是以余乐和白一鸣的综合形象而创造。 余乐没看,但他觉得R国的作品没道理用个外国人,估计原型还是水木朝生。 记忆里先是嚣张的男孩儿,后来变得沉默寡言,无论什么变化余乐都不在意,但这一刻,对方脸上突然生出的惊喜和热切太过明显,尤其当这小孩儿抿着嘴角放下水杯,一副要迎上来打招呼的模样,让余乐的头瞬间有点大。 他是挺喜欢端水,也特别在意国家队在外的形象,但不代表已经撕破脸的人,他还能和对方谈笑风生。 再活个十年二十年,他或许可以忍了这份气,变得更圆滑,但说到底现在他也就是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还不能稍微愤青一点?! 在余乐察觉到对方打算的下一秒,他非常干脆的将目光转了回来,用全身所有的气势告诉对方,莫挨老子! 屁股都已经离开凳子的水木朝生僵了一下,眼里既是羞愤,又是委屈。 我都被你们在比赛、生活上“混合双打”的都快自闭了,还想要我怎么样!是不是年轻时候犯的错,就永远不能被原谅了? 余乐可没心思去管水木朝生的心情,他正在约拿的介绍下,和这位瑞国的教练问好。 没想到这位教练在松开他的手后,非常亲热地拥抱了白一鸣一下,然后说了几句好久不见,你没有再滑坡面障碍技巧非常可惜这样的话。 余乐这才想起,白一鸣过去几年经常到瑞国参加训练,他应该是和一些教练熟悉的,那么自己的坡面障碍技巧的技术就是来自于瑞国啊。 如果让这位教练知道,自己是被白一鸣教出来的,估计得气死。 亲手给自己的国家培养了一个对手这种事…… 嗯,不能说,不能说。 余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又和几名瑞国教练寒暄一番,最后还是一名瑞国教练,以及那位带他们进场的组长陪着,像个大人物似的去拿了一套滑雪的装备。 谭婷也跟着一起。 白一鸣没过来,他今年只滑障碍追逐,所以一听障碍追逐的赛道还没有布置好,就兴致缺缺地不想滑。 余乐和谭婷拿着装备上了山,白一鸣就坐在观众席等着,然后眼看着水木朝生拿着雪板匆匆离开,往余乐的方向去了。 白一鸣的眉心蹙了一下,想给余乐打电话,结果一拍兜,加上谭婷的,三部手机都在他这里。 最后嘴角一抿,也起身跟了过去。 倒不是怕这些R国人会对乐哥怎么样,这种涉及到国际关系的行为只有傻子才会去做。他只是怕水木朝生再玩个碰瓷什么的,这家伙就是个拎不清的大傻子。 他们和水木朝生的那点儿事已经过去三年了,官司也打完了,赔钱的赔钱,道歉的道歉,谁知道这货会不会不服气,蓄意报复。 白一鸣想通这茬的时候用了点儿时间,等起身追上去的时候,水木朝生已经没了影。 他匆忙上了山,山上的人有点多,参与训练的人都坐在临时搭建的简易休息室里等待牌号,白一鸣冷着脸走进去,却只看了谭婷。 “人呢?”白一鸣问。 谭婷见白一鸣脸色不对,语气小心,“水木朝生把乐哥叫出去了,我看他不像是要做什么……” 话没说完,白一鸣就转身往外走。 谭婷也急急忙忙地跟了出去。 从休息室到出发点一小截的距离一眼就能看清楚,白一鸣只是顿了一下,没有犹豫的就往屋后绕。 谭婷追上来的时候看见白一鸣的脸色,当下就心里一紧,不敢说话了。 就这么快速绕到屋后面,在冷杉树的中间,他们要找的人就站在那里。 余乐手里还提着他的雪板,这玩意儿是装备,必要时候也可以当武器。但显然这些武器今天可用不上,因为站在他对面的水木朝生正手指放在裤缝上,对着他鞠下一个小于90度的躬。 很深很深。 白一鸣的脚步定下。 谭婷看了一眼,捂住了嘴。 水木朝生的躬鞠了很久,R国的人喜欢鞠躬,而且对鞠躬有很大的讲究,角度问题,时间问题,总之水木朝生是拿出了最高的规格在做,这个程度再升级怕是就要跪下了。 余乐也一反常态的没有马上把人拉起来,甚至在他垂眸看着水木朝生后脑勺的时候,眼神是冷的,表情甚至有点厌烦。 但这样的注视时间长了,余乐眼底的戾气又一点点地散了去,眉眼舒展开让白一鸣熟悉喜欢的角度,脸上虽然没有笑,但也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然后余乐说:“我知道了,我接受。” 水木朝生猛地弹起来,脸上浮现惊喜的笑容,“余乐桑,谢谢你!” 余乐点头:“不客气,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水木朝生显然并不满意余乐这样的反应,他蹙着眉还想要说些什么,白一鸣走了出来。 “乐哥,走了。” “好。” 水木朝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余乐离开,表情愈发地复杂。 虽然得到了原谅,为什么还是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呢? 余乐走在前面,直接回到屋里,拿了号,找到后排空着的位置坐下。 白一鸣和谭婷都在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余乐捏着手里的号码,敛目想了一下,说:“周晓阳本来就心态不好,那会儿本来都要支楞起来了,可惜……现在出国参加个比赛看谁都像是个大坏蛋,有时候还没上场就怂了。 水木朝生这家伙我不管他今天的道歉究竟是不是真心,还是因为输掉了官司迫不得已,但是这种赛场上的霸凌,哪怕道歉我也是不能答应的。 但凡我是个新人,被他闹腾这一番,结果能有多好,还不要说现在还有个被他间接毁掉的周晓阳。 只是换了个身份,作为国家队员站在这里,我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做事,就这样吧,他也为他的任性付出了代价,以后继续山高路远好了。 你们也不用担心,今天滑两次咱们就回去,比赛前该轮到我们我们就来,他也搞不了什么手段。 行了,不说了。” 余乐说完就不再说话,垂着眼眸在腿上叠号码字,看起来不过是打发时间的动作,但因为心情的原因,莫名透着一股冷厉的气势。 修长白玉似的手将纸一层层叠出来的时候,让人怀疑那是不是水木朝生,被他叠了又叠。 余乐做这些并不显得阴沉,也没什么戾气,甚至还透着一丝优雅。 但却有种让人不要轻易打扰的气势。 他说不说了,其他人也就只能不说了。 水木朝生回来的时候,还在偷偷看余乐,但这次视线没能对上,只能落寞地坐在了前排。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期待的是个什么样的回应…… 等待的时间有点长,队长糟糕的心情也让谭婷如坐针毡,明明中间还隔了一个白一鸣,但那边的存在感出奇的强,谭婷满脑子都是之前余乐说的那些话。 大概她天生就不太擅长思考,所以没过脑子的就问出了一句话。 “小白,我听乐哥说霸凌这事儿……” 谭婷声音小,白一鸣就歪过身子听。 谭婷说:“我听说去年去南非训练那会儿,程文海好像也被叶玺拎到澡堂子里欺负了。我不是说什么,就是不明白,乐哥的意思是说霸凌这事儿吧,水木朝生就绝对不能原谅,但你看他现在和叶玺关系还不错,是因为一个外国人,一个是队友吗……” 话说到这里,谭婷一拍脑子:“当然是因为队友,所以才更有包容度吧,我在说什么啊,真是……乐哥对咱们是真的好,呵呵。” 以为能听见什么的白一鸣:“……” 这丫头傻啊? 如果不是队友,谁会给你更大的耐心更多的机会,在乐哥心里,队友就是最珍贵的情谊,就没发现他护短护的要命吗? 水木朝生利用国内舆论网爆这事儿,在他今天当面道歉后,就算是结束了,余乐还觉得有点儿不爽快,但也不至于穷追猛打。 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再来个国际友谊这种事也就别想了,本来就有些历史的遗留问题,又经历这么一遭,必须是桥归桥路归路走不到一起去。 余乐说滑两遍赛道,就真的只滑了两次,把赛道的布置记住之后,就带着人离开。 用时也不过一个小时,找到星夜的司机,天擦黑的时候就回到了宾馆。 这里的饮食品质非常好,而且有很多地道的华国美食,余乐的心情这会儿也恢复了过来,吃的饱饱足足,倒头睡下,第二天就开始了他适应训练。 不过时隔两年再过来,余乐确实没想到自己现在在R国的人气这么高。 星夜滑雪度假中心宾馆的接待量有限,华国老百姓提前三个月就订下的房间,自然R国人住不进来。 但滑雪场不受限宾馆的接待量,所以在得知华国队过来,余乐今年也来R国参加比赛后,就有很多的当地人赶过来。 余乐的训练经常被打断,所以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一天后,柴明就找到了星夜的管理者。 对方也是干脆,当场就划了三条雪道给他们的训练,进出雪道的地方拉上了警戒线,还安排人守着,游客就再不能靠近余乐。 余乐得了好的训练环境,再次投入到训练当中。R国过于松软的雪对于余乐这种经常滑硬雪的人很不友好,花费的适应时间甚至比去欧米国家比赛需要的时间还要长。 时间不知不觉的就到了比赛那天。 第255章 这次的比赛, 大跳台安排在了前面,然后是坡面障碍技巧,障碍追逐那边需要用高山雪道改建, 所以依旧安排在最后面。 大跳台是新的项目,目前每个训练队手里掌握的都是各个国家国内联赛的资料,以及X-games比赛上的记录。 余乐的1800并不是最强的, 金在两年前就做出过1980,所以大跳台的国际话题中心还是围绕着金。 金的全名叫金·霍喜尔, 奥国人,和盖伦同一个国家。 这两个人经常被人同时提起, 如同“双子星”般的人物。 不过这两个人都不年轻了,盖伦今年已经28岁, 金·霍喜尔30岁,并且不在同一家俱乐部。 盖伦所在的俱乐部,发展方向是世界各大赛场,并且有国家赞助,勉强算是奥国的国家队。 金·霍喜尔却是奥国民间组织扛鼎的人物, 这是以极限运动为主的组织,就像谭季那样, 他们主要通过拍摄视频,参与影视特辑, 以及和极限运动品牌的合作打响知名度。 X-games翻译过来就是“极限运动”,赞助商可是全球知名的那头牛, 我出钱你出命,各种突破人类极限的运动, 赛场的设计更是以危险和难度诸称。 国际标准坡面障碍技巧赛道, 跳台落地区的坡度在20~25之间, X-games却是在20~30之间,街区的道具也是乱七八糟,没有规律,滑惯了标准场的选手很难发挥。 这也是很多滑比赛的运动员到X-games很难拿到好成绩,各种水土不服的原因。 但X-games的贡献是巨大的。 事实上坡面障碍技巧最开始就是来自于X-games的赛场,这些年轻酷帅的极限运动大佬都玩腻了的东西,在国际雪联的控制下加入到了正规赛场。 所以今年新加入的大跳台比赛项目,一开始也是来自于X-games。 金·霍喜尔作为蝉联了三年X-games公园滑雪全能运动员,还在利智邀请赛上拿下两届全能冠军,他对自由式滑雪的贡献,以及他的名字,绝对享誉全世界。 哪怕他从未拿过一届世界杯的冠军,奥运会可能进不了决赛。 但他作为第一个在大跳台上滑出1800,又滑出1980的绝对大神,足以成为这个新项目的风向标。 “国内的联赛还没有出现过1980吧?” “余乐倒是完成过一个1800,而且非常稳定,他最有可能完成1980。” “但他没有完成,记录就不是他的,金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已经两年了,还没人可以做到他的成就。” “那次在比赛里完成一次后,就连金自己也不能做出第二个1980,我想今年的赛场天花板应该还是1800。” “1800也只有余乐吗?” “约拿也可以,但他今年没有参加国内的比赛。” “洲际杯他应该会参加吧,欧洲杯的比赛在什么时候?” “听说他现在在R国,似乎已经报名参加了R国的比赛。” “R国?亚洲杯?余乐也在那里吧?约拿是在故意挑战余乐吗?哇哇哇,我已经感觉到厮杀的气氛,这次的比赛我一定要看!!” “呃……我想并不是这样。” “怎么?” “约拿和雅克、亨利都报名了那场比赛,盖伦也过去了,加上余乐,那边挤得要爆炸了 ,听说米国的那个亚瑟也报名了亚洲杯,但后来又撤回了。所以你认为这场面代表了什么?” “厮杀啊!所有人一起厮杀!提前的世界杯!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不是吗?” “……难道不是因为余乐选择参加那里的比赛,他们才过去吗?” “对啊,对余乐的围攻和厮杀。” “……算了,你愿意就这么想吧。” 咳! 当然因为金而延伸到余乐的话题也不少就是了,谁叫余乐是国内联赛唯一在大跳台跳出1800的人呢? 他连坡面障碍技巧都可以跳出1800,要说他大跳台拿不出1800以上的周数,谁信啊! 人不跳,那是因为国内赛场没有一合之敌,所以收着藏着没认真比,到了国际赛场,还不秀一下? R国今年洲际杯的转播卖了很多版权出去,以前只能在有限国家播的比赛,今年几乎所有滑雪强国,或者是有心参与这项运动的国家,大部分都买了网络直播权,少数国家还买下了电视直播的版权。 可把R国的主办方笑死了。 他们也知道这次的收益主要来自于谁,所以使劲地推余乐、约拿、雅克、亨利、盖伦这些大明星,另一边儿也给了很多特权。 就说赛前适应场地,不管谁来都是只能提前两天进场训练,但余乐才来R国的第一天,就能轻轻松松进到场内,得到了这次大赛的赛场设计。 这样的待遇,以往可只有东道主国家,还有和R国合作一直非常密切的有限几个国家选手才能享受,反正这之前是没有华国。 而且小R们见余乐现在名气大,就花费大力气推他,各种媒体造势,虽说是为了旅游创收,宣传R国,但为余乐进一步壮大名望的贡献也是实打实的。 余乐一场比赛都还没参加呢,R国和他国合作商,就有很多人来找他代言。 余乐必须不同意啊,他的代言都是总局在负责,找上他是一点用都没有。 但有一个代言却不单是他,就是柴明都很眼馋,如果可以一定要拿下的那种。 ——亚洲滑雪大使。 谭季在极限运动里最大的成就就是拿下了华国滑雪大使的身份,那时候余乐还是小渣渣的时候就觉得他了不起了。 滑雪大使可不是代表一个项目,而是整个雪上项目,是实顶实的荣誉头衔。 如今余乐在R国进一步的推波助澜下,拿到的可是亚洲区的offer,回头他的名字和展牌不单会出现在华国的重要场合,R国,思密达国等等有雪资源、或者雪上项目的国家也是一样。 R国因为余乐和水木朝生前两年的官司,对余乐的关注超乎其他国家,进而在余乐逆转形势拍死水木朝生后,这些余乐的黑子们,反而被最先征服,不然也不会余乐走哪儿都被粉丝围着,甚至不得不开辟单独通道这么一说。 思密达国直接就气到哽噎了,亚洲滑雪大使?为啥没有亚洲滑冰大使?我们冰上项目也还行,考虑考虑我们呗…… 当然余乐真正代言成功,并且正式颁发通知,已经是一段时间以后的事情,在R国的这场比赛,余乐也才和国际雪联的人接触。 对方拿出这么大诚意的东西也不是没有要求,他们希望余乐在这次的比赛能有一个好表现,最好三个项目一起抓一起硬,才担得起代表整个亚洲雪上项目的头衔嘛。 余乐和柴明都认为这很正常。 亚洲在雪上项目有代表性的运动员可不止余乐,不说R国在高山滑雪和公园滑雪都有不俗表现的运动员,就是华国这边小白不还在吗?谭婷张佳也不算差了。 最后能选上余乐,必须是他真正的足够的强。 第二天就要上场比赛,柴明得到消息,就跑去和国内联系,余乐回屋里就和程文海说了。 程文海当场就激动地哆嗦:“乐儿啊,当初要没有我拉着你去选训,能有今天这样的,美事?你得把我当救命恩人一样,给我养老啊!” 余乐点头:“乖崽,你已经这么大了,不要啃老啦,说出去人家笑话。” 第二天余乐有机会成亚洲滑雪大使的事儿就在队里传开了。 这倒不是程文海说的,程文海这人看着不靠谱,其实嘴贼严,人也还算聪明,又是真正在为余乐着想,所以这种未必一定成的事,他不会轻易开口。 是路未方从柴明那里知道的,然后捅出去的。 这家伙白瞎了一个精明狐狸似的长相,实际上就是个憨憨小喇叭。 第二天余乐去参加比赛,在餐桌前,孙毅、叶玺、何宇齐就轮番来问他,后来白一鸣坐在余乐面前,定定地看了余乐一会儿,继续蹙着眉低头吃饭。 余乐虽然不断强调这事儿还没成,其实也有点飘,所以没能看见白一鸣的不对劲儿。 何宇齐一脸羡慕,然后说:“既然对成绩有要求,就拿出来一些吧,好歹也是国际赛场了,约拿他们也跑过来,竞争压力还是有的,不要大意了。” 余乐点头:“放心吧哥,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会好好比赛。” 何宇齐笑:“原先你兼项的时候,我还有点不懂,但我现在明白了,你要是能把这三个项目都滑好滑出成绩,全球代言也不是不能想一下。 想想吧,咱们华国的冰雪项目要是出一个全球代言,这可不是拿个世界冠军那么简单,没准最后你还能拿到终身成就奖。 我的天,不能想,我这是眼看着你要成神了!” 何宇齐这“大饼”画的有点大,大家也都是听着笑笑,但是至少是有资格“画大饼”了,剩下就是奔着这个目标前进。 大家都在为余乐高兴,也是真的希望他能做到那一步。 所以,在一旁吃饭的白一鸣,就显得格外安静。 很奇怪,喉咙里就像是哽了个什么东西似的,咽口粥下去都费劲,勉强咽下去,心口还疼。 就是这种难受的感觉,其他人笑起来的时候,他根本笑不出来。 吃完饭,余乐就出发往赛场了。 因为这个消息,原本没比赛不打算去赛场的国家队员,好些个跟着余乐一起去了,说是为他加油。 他们围在余乐身边,比余乐还激动,畅谈比赛,聊到未来,简直恨不得一个人踩着一个人的肩膀,最高的那个将余乐举起来,让他在赛场上能滑的更好,跳的更高。 白一鸣没挤进去。 那些人把乐哥围了一圈又一圈,他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在人群外面看笑着的乐哥,感觉他们中间就像是隔了一条河。 这条河还在他观望的时候,变得越来越宽,早晚要变成一片海。 “……” 白一鸣就从来没这么不舒服过。 余乐发现白一鸣没来的时候,车都已经开上公路了,大家闹得太凶,柴明不耐烦,一句话把所有人给镇压了,余乐耳朵才清净下来。 “小白呢?”他问程文海。 程文海左右看了一眼,“对哦,小白没上来?” 叶玺说:“从餐厅出来我看着还在的,他今天要来吗?” 程文海扬眉:“就那小黏糊,乐儿的比赛他能不去?” 余乐拿出手机给白一鸣去了一个电话。 白一鸣接了,说:“我有点不舒服,应该是早饭没吃对,晚点好了就赶过去。” 余乐:“找医生了吗?” 白一鸣:“……嗯。” 余乐:“好了也别过来了,就预赛而已,你休息一下,我比完赛中午就回来,多喝点热水。” 白一鸣:“嗯。” 挂了电话,身边人都听见了交谈的内容,大家脸上的笑收了,程文海说:“还有谁在宾馆里?让他去看看小白,那小子肯定没有吃药!” 余乐也听出那瞬间的迟疑,“斐老师和张老师他们都在。” “行,我联系。”程文海一摆手,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车开到地方的时候,信息回过来,说是白一鸣没事,大概是水土不服,休息一会儿就好。 余乐这才放下心来,和大伙儿一起进了赛场。 此时,白一鸣在和斐清河大眼瞪小眼。 一个躺床上,一个坐床边,短暂地沉默。 说话费劲的斐清河努力和另外一个说话更费劲的人交流:“没力气?胸口闷?要,要小心,心梗,跟,跟我去,医院。” 白一鸣不动,开什么玩笑,他连20岁都没有,怎么可能心梗。 “走,起来。”斐清河推他,“去检查。” 这回白一鸣干脆翻了一个身,背对着斐清河,头枕在手臂上,闷闷地说:“我没事,好多了。” 斐清河脾气好,但随后跟过来的刘老师可没那么好说话,白一鸣被硬拉着去做了心电图,又追问了一番他的的饮食睡眠,最后只能得出一个水土不服的结论。 从度假中心的医疗室出来,两位队医脸上的紧张眼见着散了去,陪着白一鸣一路回了房间,同时也聊了起来。 聊的竟然还是关于余乐拿到国际雪联关于亚洲区滑雪形象大使的热闻。 这两人聊就聊,聊了几句突然就问白一鸣:“你和余乐关系好,这事儿究竟定没定下来?不过想想余乐兼三项也不容易啊,做不好是拖累,做好了就是荣耀,就连国际雪联都盯上了他,这番苦没白吃。” 斐清河说:“是的,余乐很累,再累,我这里,一次没,没逃过,很坚持。” 刘老师说:“小白你也要加油啊,听说今年主项都没滑了,这能行?你看看你乐哥,这是要一飞冲天了……” 刘老师话没说完,就看见白一鸣脸色难看,定定地站在原地,眉心蹙的很紧。 “怎么了?”刘老师上前一把扶住白一鸣,“又不舒服了?来,先放松,调整呼吸,呼~吸~” 白一鸣抓住了刘老师的手,力气用的有点大,刘老师的脸都挤一块了。在那力度失控的下一秒,手上的力量又恢复正常,他轻轻拍着刘老师,示意自己没事,但再走出去的时候,眼底的光泽晦涩。 他想,他知道今天自己为什么这么难受了。 回到房间的白一鸣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找到了国际雪联今年的赛程表。 “世锦赛”和“世界杯”的通道还没开启,“非洲杯”、“大洋洲杯”“亚洲杯”和“欧洲杯”的报名通道已经关闭,现在还剩最后一个“美洲杯”的报名通道还能点进去。 今天就是截止报名的最后一天。 白一鸣报名了U型池、坡面障碍技巧、大跳台和障碍追逐四项比赛。 当最后一个按钮按下,白一鸣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心口,果然好多了。 那股什么就要离去的恐慌感,消散无踪。 白一鸣报名的时候是早上,主办单位远在另一片大陆,自然已经休息,并没有人关注这一变化。 亚瑟·兰德的家里今天举办的聚会正在尾声,他的母亲是个派对狂魔,风吹草动的一点小事就会邀请邻居、同事来家里开派对,这次的理由是预祝亚瑟洲际杯的顺利。 只是亚瑟不耐烦进行这些老年人社交活动,又加上今天有余乐的比赛,派对参加到一半都跑到了楼上自己的房间里,打开电视看直播。 大跳台的预赛,哪怕是洲际杯也乏善可陈。 但今年R国的明星选手很多,约拿等人的报名参赛,增加了比赛可看性,因而今年有米国的网络电视公司连着预赛都买下了版权。 亚瑟看比赛,除了看余乐,也要看看今年世界赛场的形势,大跳台的天花板有没有变化。 他今年11月底就满16岁,可以报名参加“世界杯”,观看头部运动员的比赛就很重要,有助于了解自己和成年赛场的差距。 期间他母亲上来一次,端了洗好的水果和饼干上来,正好看见余乐的第一跳,稳稳的1800,还是个反向落地。 她母亲说:“教练说你的1800已经稳定了,这次的比赛可以试着做了吧?” 亚瑟戴着耳机没有听见母亲说话,他的母亲又深深看了一眼电视里正在挥手的华国青年,抿了抿嘴,转身离开。 亚瑟拿起切好的苹果,“咔嚓咔嚓”地吃,在心里默默算着自己的第一场“世界杯”,能够拿到什么名次? 余乐的1800是常态,甚至就连倒滑落地也是常态,所以1980肯定会出,以自己目前的能力是追不上了。 约拿预赛的第一跳也是1800,但是落地的时候扶雪了,蹲的也比较深,还无法完全掌握1800,实力和自己差不多。 盖伦、雅克和亨利这几个人第一轮都只做了四周,或者四周半的技巧,能力不咋地,倒是感觉好像都胖了不少,奥运会后也真是太放纵自己了。 水木朝生倒是也做了一个1800,虽说仗着东道主对赛场的习惯,做的是最简单的单手抓板,偏轴转体技巧,但1800就是1800,让亚瑟心里生出警惕。 “咔嚓!” 亚瑟在椅子上缩成一团,咬下一口苹果,脆生生甜滋滋的苹果却被他吃出了满脸的戾气。 他可是除了输给余乐谁都不服气,发誓要拿下世界杯大跳台银牌的男人! 这些能做出1800的,都是敌人! 第二轮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楼下的派对结束,母亲上楼收拾餐盘,提醒亚瑟该睡觉了。 亚瑟这时候自然不会答应,第二轮的比赛更能看出一个人的水平。 决赛的名额一共就只有12个,第一轮表现不佳的选手,在这一轮不拼命不行,就算拿下名额的也会为了保住名额努力。 1800目前看来,是争夺前三名的门槛,而1620则是进入决赛的敲门砖。 常态1440的选手一定会在这轮冲1620,而1620的选手要不是试着提高空中技巧的难度,要不就是冲击1800。 反正所有人在第二轮,都会被逼着去滑自己并不是很有把握的动作。 大概也就余乐、约拿和水木朝生最是从容。 轮到余乐出场的时候,母亲才离开,亚瑟瞬间坐直了身子,脸往前凑,只想看的更清楚。 余乐从出发点冲下,他的身体往下蹲了几下,这是每个选手都会做的一个加速动作。 但余乐的出发速度很快,这和他出发的时候,蹬的几次雪有关系。 这个速度不在亚瑟的控制范围内,如果他像余乐一样用这样的速度冲上跳台,飞出去,一定会摔倒,但好像余乐一直在这样的速度下进行比赛。 所以这是余乐很强的原因吗? 更擅长运用速度和控制速度? 亚瑟咬着下嘴唇,恨不得拿着小本本记下。 余乐的一切,都值得他关注,探究。 电脑屏幕里。 以极快速度冲下来的余乐,在高而陡峭的跳台上化出一个很小的弧线,这个程度绝对不存在偷周的争议,以余乐的能力,更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争端里。 他的跳台,锋利又凶悍,像是从炮筒里射出的刀,刀身狭窄纤长,有种独特的轻盈质感。 飞在半空,单手抓着雪板的板尾,因为柔韧极佳的原因,腰背处与雪板夹出一弯妙曼的线条,翩然而下。 优美的就像是在看一个人体线条的艺术展示。 而且因为他稳定的发挥率,根本不会让人担心失误,成竹在胸的淡定,更是增加了余乐比赛的可看性。 他翩然而下,仿佛不受力似的飞了很久,落地轻飘飘的只是双腿往下微微一沉,便在25°的披上站稳,从容滑了下去。 全程看着不眨眼的亚瑟,在欢呼声从看台传过来的时候,才闭上嘴,吞了嘴里的口水,“咕咚”落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好厉害啊! 这可是大跳台啊!! 大家拼了命的滑1800的周数,谁不是最基本的动作技巧,余乐却像是信手拈来似的,什么样的技巧好像都难不住他。 倒滑的起跳和落地就已经让人够惊讶的了,这一次直接上了个抓板尾的东西抓板动作。 亚瑟再想想自己,看似勉强能完成的1800,和余乐一比,算个什么啊!! 亚瑟兴奋了好久,还在油管上发信息庆祝余乐在亚洲杯,以第一名成绩进入大跳台的决赛。 评论里不少人让他有点儿自尊心,别成天舔狗似的发余乐的消息,好歹他也是米国的“未来之星”。 亚瑟不在意。 未来之星那也是未来的事。 他和余乐的差距要是小点儿,他也不是没有竞争的意思,但哪次比赛余乐拿出东西不是让他望尘莫及,让他跪啊! 差距大了,就只能崇拜了呗。 大半夜的,亚瑟兴奋的睡不着觉,看完比赛还意犹未尽,进而又生出几分不满。 如果不是被发现,他说不定也报名成功亚洲杯,现在就能看见余乐。 都怪他的教练,逼着他必须退赛。 大概是心思到了那里,临睡前亚瑟最后点开了美洲杯的报名目录。 然后一打开,就让他看见了白一鸣的名字。 白一鸣? 不就是那个天天和余乐在一起,被叫做什么“双子星”的家伙?听说今年不打算参加U型池?是因为终于开始惭愧自己的称号了? 只是,来参加美洲杯是什么意思? 不但报名了U型池的比赛,还要参加坡面障碍技巧和大跳台啊? 很好,那就赛场上看看,谁才是在新生代里,更接近余乐的那一个吧!! 第256章 余乐中午回去, 没有看见白一鸣,给白一鸣去电话,说是在赛场进行训练。 余乐觉得奇怪, 多问了几句,白一鸣冲动报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余乐,就没有解释。余乐下午毕竟还有决赛, 也就没有多问,吃过饭就睡下了。 有形象大使的鱼饵勾着, 余乐对比赛也很重视,养精蓄锐, 定要滑出一个好成绩给全世界看。 余乐要是认真比赛,就算是不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在他戴着耳机在一处静坐的时候,每根头发丝都写着“莫挨老子”这几个字。 雅克等人在他面前虽然都旋了一圈,但一看他这样就都没靠过去。 但这几个人却聚在了一起。 亨利用下巴示意他们看余乐,说:“余看来要认真了。” 雅克说:“倒是有点期待呢。” 盖伦蹙眉:“今天上午的难度已经不低了。” 约拿很无奈:“但事实是如果他愿意冒险,他的成绩一定不止眼下。” 剩下的话没人说出口。 余乐不愿意冒险, 是因为他不需要冒险就可以拿到金牌。 所以他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无法再给余乐带去压力。 亨利唏嘘:“余的成长太快了,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雅克说:“当然是在你们吃喝玩乐的时候,别人还在训练, 也不看看你现在下巴上的肉。” 约拿却不太确定地说:“教练和我分析过,余乐的出发速度很快, 他的滑雪技巧增加了,这或许和他正在进行障碍追逐的训练又关系。” “……”所有人都沉默了, 最后是盖伦说, “所以除了柔韧性, 我们还要去练障碍追逐吗?” 所有人都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国家的国骂。 太可恶了!! 余乐从备赛状态脱离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问路未方,“您说白一鸣在U型池那边?” 路未方点头:“是的,后天就是U型池男子组的比赛,赛场开放适应训练,白一鸣应该是无聊过去玩玩吧。” 余乐想说不能够啊,小白还在和他爸较劲儿,就算无聊也不会去滑U型池,这是闹的哪出儿? 但眼看见着比赛要开始,余乐也不能真去U型池询问小白的打算。而且从余乐个人的期待角度出发,小白不滑U型池太可惜了,如果是他自己的决定,这不是很好吗?万一自己问的多了,把小孩儿问的害羞了,才从蜗牛壳里探出来的触角又收回去了怎么办? 就先观察一下再说吧。 决赛的12名选手到了集合处,统一往山上去。 余乐今年不像去年前年疯狂比赛,所以目前还没有积分,但水木朝生今年的比赛特别多,先后参加了大洋洲和非洲的两个洲际杯比赛,目前世界积分排名第一,身上的背心也是一号背心。 他在大跳台的预赛拿到了第三名,1800的难度虽然低,但完成的很好,今年的成长不能小看。 但即便如此,他并没能加入以亨利为主的“世界一流滑雪运动员俱乐部”。 当余乐、亨利、雅克、约拿和盖伦这几个人聚在一起,并吸引其他人靠近的时候,拿到预赛第三名的水木朝生,明显还处在边缘化的位置。 亨利亲眼见证了余乐的崛起,也看见了水木朝生对余乐前倨后恭,甚至可以称为智障挑衅的行为。 他从来到现场开始,就连正眼都没有给过水木朝生。 水木朝生独自站在队伍的边缘,耳边是愉快的交谈声,他好几次去看余乐,但余乐却始终没有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或许就连水木朝生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么回应,但他却莫名的有些委屈,就仿佛是我已经道歉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余乐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水木朝生的期待,就算看见了他也会无视,更何况这个时候,大家在一起聊到了余乐今天明显认真了很多的态度。 “是要开大了吗?” 雅克的话如果用华语翻译过来,就是这么个意思,余乐听见,忍不住笑,认真说道,“我应该会在第一轮尝试一下。” “哇哦,那我就要期待了。”亨利眼睛瓦亮,“是1980吗?” 余乐点头。 亨利激动:“看,我就说,他一定可以完成1980!” 约拿蹙眉:“成功率高吗?要注意安全。” 余乐点头:“不算高,所以要多做准备。” 约拿问他:“大概多少?” 余乐说:“还不到百分之九十。” 约拿:“……” 其他人:“……” 感觉自己被秀了一脸啊? 盖伦怪笑:“不到百分之九十?” 余乐知道气氛变成这样的原因,他很真诚地说:“大跳台太危险了,我失败过几次,感觉自己像死了一样,很幸运我还能站在这里。而且不同的赛场还会增加失败率,在这种不擅长的松软雪地,我的保护机制还会进一步削弱,所以对于我而言,1980真的很难。” 盖伦不笑了。 他明白余乐的担忧,压下心里那点儿嫉妒,叹了一口气,“是的,你要注意安全,我希望你还是以自己的直觉为主。” 余乐感动地道谢,果然每天饺子烤鸭地喂下来,多少把人给喂熟了。 当队伍开始出发的时候,余乐已经在考虑自己每个月“投喂”几十只烤鸭比较合理? 好在现在不差钱了。 大跳台是这处滑雪中心的新建筑,今年的“世界滑雪锦标赛”会在R国举办,所以全钢架结构的大跳台,前年就已经在建,今年初就已经建成并投入使用。 钢架结构的大跳台的结构框架更合理,加速区也较余乐到目前为止滑过的所有大跳台都要长,这也是余乐觉得可以上1980的主要原因。 每次滑过这个大跳台,他都能够感觉自己还有不少的余力没有用出来。 他们踏着传送带上到出发点,大跳台的背面是一处很大的山谷,像是被斧头劈成两半的山体,山的缝隙从粗到细,从远处看,就像闪电一样劈在大跳台的顶端。 而山谷向外的两侧山体将大跳台半包围,种满了云杉树,在树木的间隙是一条条蜿蜒雪道。左侧的赛道上还有推土机在工作,通过电视屏幕观看比赛的观众当然看不见,但现场的人就会看见那正在一点点建成的障碍追逐赛道。 山谷地带形成了独特的气流,这并不利于选手发挥,尤其是在风大的时候。 不过今天天气不错,天上无云,瓦蓝而透亮,太阳的温度从更远的地方落下来,落在脸上驱逐了山风的寒冷,零上5°的温度,是滑雪运动员们最喜欢的温度,余乐也是一样。 温度合适,就不需要过多的运动,保持体温。 他们在挡板后面的小屋里休息,这里还提供一些食物和水,咖啡也是有的。 参加比赛的次数多了,余乐知道,通过赛场准备的饮料就可以确定,在这个国家比赛禁不禁咖啡因,大赛组都提供了,还害怕什么呢? 亨利、盖伦和约拿都会喝咖啡,很满意R国会在赛场提供咖啡,并且提到华国的赛场就禁止咖啡。去年的最后一场世界杯,别说赛场里的咖啡提供,就是住宿处的超市里都买不到一袋速溶咖啡。 无端端的比较让余乐很无语,表示说:“不是有炖绿豆汤和银耳汤吗?绿豆汤清火,银耳汤美容,还有烤制后现磨的豆浆,不比苦涩的咖啡好喝。” 余乐的话要是换了之前,估计又要被一通反驳,然而在华国吃爽了的三人却只能消声。 银耳汤这种黏糊糊的口感就算了,不是谁都喝的习惯,但绿豆做出来的绿豆沙,和早餐提供的鲜豆浆,现在回想起来,都忍不住吞口水啊。 安静地喝下一口咖啡,嗯,还是一如既往的香醇,但好像又有点儿小小的不满足,想要吃到更多的口味呢。 余乐不渴也不饿,屋里飘的咖啡味太浓,单面的窗户又不太通风,他干脆离开休息室做准备。 但是才出门不久,就和水木朝生撞上,他的身边还有一名戴着裁判牌的R国裁判。 看见余乐都是一愣,继而R国裁判热情地招呼:“余乐桑,今天的比赛也请好好加油。” 余乐笑着道谢,“谢谢您,我会努力的。” R国裁判推着水木朝生:“哦,这是水木,你们应该很熟悉了,他的滑雪镜出了一点问题,我正在联系他的教练上来。” 余乐点头,本来也没多想,他现在实力碾压水木朝生,不怕任何的PY交易,不至于看见别人走在一起,就一副草木皆兵的小气样儿。 R国裁判将水木朝生推到余乐面前,意思是“你们谈吧”,转身离开。 出发台背面的挡板和休息室之间的空处不大,略微有点狭窄,但并行走三个人却没有问题。余乐本来已经靠墙,足够水木朝生走过的位置,但水木朝生却没有动。 水木朝生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余乐桑……” 余乐把整个人贴在休息室的墙上,几乎将整个路都让了,扬眉让他过去。 水木朝生当然不会过去,他还想和余乐说几句,毕竟他已经道歉了,如果说他们的关系目前还没有改变,那么一定是他们相处的机会太少。 他搜肠刮肚,找到话题:“我听说你拿到了国际雪联的offer……” 余乐都没听清楚他说什么,见这人定定地看着自己,那模样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所以他头一转,转身往屋里去。 行吧,你不走,我走吧。 明明已经做的这么明显,水木朝生却还是一抬手拦住了他:“余乐桑,我在和你说话。” 所以不回应你的话,就是没有礼貌吧? 余乐垂眸看着对方用滑雪板拦下的路,视线再顺着手臂落在水木朝生的脸上,然后他转过身。 眼里的温度彻底敛了去:“做错了事,按照法院的要求,对当事人道歉是你应该做的。选择原谅是你也得到的惩罚,官司的事儿就算了了。并不代表我们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愉快交谈。你现在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余乐在对方骤然变化的表情下叹气:“看见只当不认识,做得到吗?” 水木朝生:“……” 长得也算是精致漂亮,很有一点R国漫画风的年轻人,这一刻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眼巴巴地看着余乐转身离开,委屈极了的眼底,逐渐泛起了一丝黑意。 余乐出去绕了一圈,但大跳台的设计使然,外面的空间甚至没有休息室里大,而且还有很多工作人员在走动。 余乐只能往屋里去。 小小的房间里塞满了桌椅板凳,长条形的设计只是为了坐下更多的人,和舒适毫无关系。 亨利等人围在桌前享受赛前的咖啡,水木朝生独自坐在桌前,余乐进屋,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余乐摆摆手,在后排找到个逼仄的小位置,勉强活动身体。 水木朝生的位置也比较靠后,他的面前摆着一杯水,握着水杯的手上有醒目的青筋绷出,视角的余光一直落在余乐身上,最后就连嘴角都抿出了生气的线条。 余乐自然也不能无视了水木朝生的气场变化,但他现在有正经事要做,也顾不上这个奇怪的家伙。 话说换成他处在和水木朝生一样的位置上,他一定不会做出和水木朝生相同的行为,以为道个歉就可以往事不提,获得对方的原谅,这是多大的脸啊? 之所以他们现在还能和平相处,只不过是基本的礼貌好不好。 余乐备赛认真,和他相比亨利等人就像是来度假的。 据说来到R国后,吃嗨的三人还试图拉着雅克继续去造作,然而雅克不方便到处走动,同时R国食物也不太符合他们的需求。 刺身、寿司是这个国家的特色,自然是不差的,可这些东西吃两顿也就够了,和皮薄馅大的饺子,油滋滋香喷喷的烤鸭比起来,肯定不受运动员的喜爱。 结果就是这几个家伙偶尔会来找余乐一起吃饭,目的就是享用星夜滑雪度假中心的华国美食。 都恢复训练一周了,也没见着瘦下来。 余乐怀疑盖伦是可以做1800的,要不是吃的太胖,哪儿有水木朝生的第三名。 余乐活动出一身汗的时候,比赛正式开始。 休息室里没有直播电视,没有比赛的人就只能聚在一起聊天。 余乐用毛毯把自己裹住,在雅克身边坐下,很快就和大家聊在了一起。 第一个被叫出去的是亨利。 亨利起身说:“祝我顺利。” 雅克调侃:“等你减肥再说。” 亨利看了余乐一眼:“这不怪我。” 余乐说:“是的,都是嘴巴的错,太馋。” 大家哈哈地笑了起来,亨利摸着鼻子出了门。 然后是盖伦。 盖伦没有说话,他吃的比亨利还胖,自然不敢开口。 但他不说话有人却说:“再吃下去,腹肌就不见了。” 盖伦看向约拿,“很快就会瘦下来。” 约拿摇头,没有再说,盖伦不是一个能开玩笑的人,他总是很严肃。 接着就到了余乐。 身边就剩下雅克和约拿,他们一起为余乐加油。 “加油,1980。” “加油,注意安全。” 余乐点头,出门的时候将毯子丢在门口的衣物篓里,然后拿起架子上的滑雪板走了出去。 出来的时候,稍微有点起风,在余乐前面的选手被留了下来,等待风小一点。 大跳台的空中时间太长,很容易受到风速的影响,所以会有教练团队在半坡位置进行观测,教练团队的时机选择也很重要。 等了大概不到一分钟,体感风速就小了很多,这个时候余乐前面的选手也起身走到出发点,然后滑了下去。 余乐走到出发台的时候,这名选手正从大跳台飞出去,看高度和动作,应该是一个四周打底的技巧。 已经是决赛场,又有亨利四人跑到这边来比赛,这场洲际杯的底线很高,四周的1440也不过就是勉强进入决赛。 前面这名选手落地,余乐将目光收回前,往半坡处看了一眼。 教练团队也在进行替换,柴明和路未方站在了半坡的看台上,他们手里拿着风速检测仪器,身后的旗杆上插着的会旗也是观测的手段之一。 这时候风速应该不快,也就不到二级,旗帜勉强飞舞。 但山谷里的风有点儿乱,一会儿从左边过来,一会儿又迎面吹过来,余乐站在出发点,等待柴明的指令。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赛场上的等待让时间过的有点慢,余乐觉得自己好像等了四五分钟,实际上不到一分钟的时候,柴明的手举了起来,路未方对对讲机说着什么。 同时,余乐身后裁判身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他走到了余乐身边,通知说:“准备出发。” 余乐点了一下头,用最快的速度最后一次确认装备,低下头,滑出出发台。 其他选手离开出发台就是双腿并行,利用坡度自然加速。 但余乐蹬了两次雪,进一步加快速度后,才双脚并行,身体半蹲,往下弹压了三次。 速度再一次地加快。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骄阳落在滑雪镜的一角,在眼前点亮炫目的颜色,余乐滑上大跳台,上冲! 上冲! 继续上冲! 生死时速般的冲至顶点,脚下猛地一轻。 飞了起来! 他单手抓着雪板的内侧,用手臂的力量带动身体旋转。 极致收缩的身体化成最小的旋转半径,如同被鞭子抽打过的陀螺,快速地旋转出残影。 一周,两周,三周。 三周结束,余乐也不过才来到抛物线的最高处。 当他开始往下落的时候,抛物线还在继续,第四周也完成了。 下落的速度变快,余乐将抓着的雪板松开,脚放下去的同时,又是一周。 第五周! 已经是第五周了。 1800完成。 这个时候的余乐面朝前,如果就这么落下去,他将再次完成一个【日本抓板】的五周偏轴转体。 一个很好的,在这个赛场能够拿到奖牌的难度。 可要是只是这样,他在赛前进行的所有准备就白费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时刻。 为了这之后的一步! 余乐的双腿完全落下,板头低于板尾,与坡面形成了大于90°的角度。同时他的身体往前倾斜,提前找到平衡点。 在完成这两个技术细节的同时,他的身体还在转动,转出了最后一个半圈,最终面朝跳台。 五周半。 1980。 反向落地。 说做就做。 但落地也是最后最关键的部分。 余乐已经准备很久,他停留在1800那么长时间,正是因为从1800到1980非常难,多出来的半周,会导致出现一个反向落地的难度。 反向落地可比正面落地难多了。 余乐浑身都在用力,他很清楚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在那之前他就做出了所有的准备动作。 这就是技巧。 精细微控的技巧! 板头落在雪面,然后是板尾。 倾斜的坡度让身体自然的往后仰,难度骤然提高到人类的极限。 然而却没有难住余乐。 强大的平衡性和准备工作降低了落地的失败率,在双脚确实落在地上时,他用身体对抗这可怕的冲击力。 一沉一起。 冲击力被卸掉了许多。 可能向后仰倒的身体,更是从头到尾保持着一个向前倾斜的正确角度。 于是所有细节的处理结束,当余乐站稳的那一刻,大跳台成为正式比赛项目后,最新的记录诞生。 1980偏轴转体五周半,完成!! 稳住的余乐,被兴奋的情绪冲击,还在往下滑着,他已经兴奋地握上了双拳! “啊——” 咆哮着,发出兴奋的声音。 继而,身后才传来欢呼和掌声,尖叫声像是海啸一样袭来。 1980!? 没错!是1980了!! 余乐做出了1980!! 在半坡的柴明和路未方冲了出来,兴奋的对着余乐挥手,又激动地相互拥抱。 余乐能不能完成1980,对于教练而言再清楚不过。 但是训练时候的1980和比赛时候的1980是两个难度。 赛场需要克服的困难有很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雪花形状带来的脚感变化。 习惯了滑人造硬雪的余乐,可以在形态松软的雪上完成这个动作,确实让人觉得惊喜。 余乐转头看了一眼,在距离护栏很近的位置拧转身体,速度骤然慢了下来,继而徐徐停下。 看台上的欢呼声还在继续,在余乐停下后,又掀起了新一轮的尖叫。 他们抖动着手里的应援牌,还有人举着写有余乐名字,贴着照片的横幅,站在椅子上,又叫又跳。 大部分都是R国人,华国人现在想要在R国买到余乐参与比赛的门票,非常地难,就算出高价也没有人找转让。 明明在有自己国家选手参赛的情况下,还在热情地支持余乐,只能说比起水木朝生,余乐的魅力更大。 余乐对这些来看比赛的R国粉丝,态度还是很好的。 他笑着对他们挥手,然后微微鞠了个躬,感谢他们对自己的支持和喜爱。 这样的绅士回应,又惹出新一轮的尖叫,那声嘶力竭的反应,简直让余乐担心会不会有人从二楼高的看台上跳下来,冲过来。 在事态没有变的不可控之前,余乐放弃再“撩”本来就不经“撩”的粉丝,转身离开,往计分板走去。 在前面下来的亨利和盖伦就站在那里,用惊恐的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就,真做了? 第257章 到了近前, 亨利在拥抱前,先戏剧性地将余乐从头打量到尾,问道:“你的身体里是藏了头怪兽吗?说会试着完成, 真的完成了? 哦,天呐!这可是1980!!多的不是半周,而是一个半周加反向落地的难度! 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的骨头没有散架吗?” 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 哪怕再是准备周全,对身体的冲击力也不可小看。这样的冲撞下, 但凡一点点处理不好,就会引发一系列恶性后果。 这也是亨利等人明明具备完成1800的能力, 却始终不敢再进一步的原因。 怕失误,怕受伤, 怕影响后续的发展。 换句话说,余乐在1800停了那么久,也是在为进一步打底,确认自己确实可以做后,才小心翼翼地完成。 但不管怎么说, 今天全世界的人都亲眼看见了余乐完成了历史性的1980! 比赛结果还没出来,他就上了好些个国家的热搜, 尤其圈内人也是各种激情讨论。 金·霍喜尔是被圈的最多的人。 金过了今年就31岁了,虽说还没有到滑雪运动员的极限年龄, 但常年进行各种危险的极限运动,他身上的伤势比滑常规场的运动员多的多, 两条腿的半月板全都换过,肩膀骨折是常态, 脖子都断过一次, 要不是现代医疗水平高, 他早就把自己作死了。 但即便还活着,他的巅峰年龄也被大大缩短,前年、也就是余乐才冒头的那年,他的因为伤病没能参加最后一场世界杯。去年的奥运年倒是不服输地继续尝试,但在坡面障碍技巧的赛场上连决赛都没能进去。 最终不得不处于半退役状态,今年的比赛都没有参加。 在其他人艾特自己的时候,金·霍喜尔也在持续关注余乐的最新动态。 当他知道余乐最终还是完成了1980后,难过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坐在阳台眺望星空,酒喝下一半的时候,垂眸的抹了一下眼睛。 指尖的湿润,被他揉散在寒冷的夜风里。 就像盖伦那样,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在新生代的追赶中,盖伦选择留下继续努力,而他终于做出决定,是该急流勇退的时候了。 所以在看过好友和粉丝们不服气的抱怨后,他选了一个立场中立的留言转发道:【恭喜余乐,而这只是大跳台的开始,我衷心地期待更多的1980诞生!】 这样锐气尽失的发言,让每个看见的人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爱着他的人,心里很有几分不是滋味。 但另外一边,却进入了狂欢。 华国观众喜大普奔,奔走相告,主流媒体在第一时间就报道了余乐破纪录拿下大跳台1980的新闻,比赛还没结束,华国该知道人都知道了。 【自从有了乐神,出国腰不疼了,气不喘了,身体倍儿棒!】 【我乐神已经是成熟的大魔王啦!】 【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哥哥啊,穿越还是重生来的!】 白一鸣从U型池滑出来后没再去排队,他站在这处场地最高的地方往那边眺望。 安格尔过来,对他说:“听说余完成了1980,他实在太厉害了,你不过去吗?” 白一鸣没有动,像在山崖上雕出的冰雕。 安格尔静静地看了白一鸣一会儿,然后笑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吧?听说你报名了美洲杯的洲际比赛,这个决定在我看了很正确。” 白一鸣的睫毛微微颤动,最后看了一眼大跳台,将目光收了回来,再度拿起雪板,走向U型池。 在自己停下来的时候,乐哥已经冲向了新的高峰,而自己如今连1800都做不出了。 差距一点点的被拉开,无法并肩而行的人注定只能看着背影,逐渐被淘汰。 他情愿相信,只有实力相近才能成为战友。 是他错了。 与家人的对抗,不应该用自己的事业做筹码,而这份事业才是他能够守护情谊的根本。 自己既然醒悟,就绝不会再被落下!! 余乐的1980引起了赛场的轰动,再次遇见雅克和约拿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副看“牲口”的目光看他。 雅克说:“知道你能做1980是一回事,但真的做出来是另外一回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竟然真的完成了!” 雅克拍着头,用炙热的目光看着余乐,说:“但能够看见你这么强,像座山一样拦在前面,我却觉得很开心,看着喜欢的人变得强大,也是一种幸福。” 余乐觉得这家伙说话太露骨,好在他现在国际友人很多,也逐渐地习惯了他们这种夸张的说话方式。 相比而言,约拿就正常了很多:“1980做的时候感觉难吗?” “难,我觉得2160或许比1980还要简单一点。” 约拿扬眉:“是的,多半周总是要处理反向的问题,还不如拼多一周的正面起跳和落地。” “那你要试吗?” “这次不行,体重有点失控,而且训练也不够,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如果受伤,今年你就要一点压力都没有地拿下所有冠军了。” 余乐失笑:“你这是和我杠上了?” 约拿也笑:“当前的大跳台赛场,除了我,还有谁能对你造成压力吗?有我在,你总不会无敌寂寞。老实说吧,你需要我,余。” 交谈的内容,被正好从他们身边路过的水木朝生听见,年轻人的嘴角抿出不悦的线条。 这种被人边缘化,忽视个彻底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他可是也能完成1800的人,凭什么就不能引起重视。 想起余乐之前说的话,2160比1980还好做……这样的想法生出,就在心里蠢蠢欲动,再压不下来。 第二轮余乐没有贸然再去拼1980。 他可是很爱惜自己的身体,1980一旦失误就受伤严重,就算成功完成,对身体的冲击力也很大,长期进行这种训练,只会减少自己的运动生涯。 余乐还想参加华国的冬奥会,如果可以,他还想在三十岁以后继续滑。 比赛继续下去,余乐身边儿一圈的大佬朋友们,虽然很眼馋余乐的1980,也听余乐说过2160其实更加简单,但大家都很理智,打着细水长流的念头,并不想在赛场进行什么突破。 不过是个“洲际杯”而已,在不熟悉的赛道进行试验,万一失误了呢? 但显然,有人急着表现,又因为东道主的原因,最终还是做出了冒险的决定。 水木朝生滑下去的时候,告诉自己只要做最简单的抓板动作就好,把所有的力气放在旋转的周数上。 不过就是多转一圈而已,这条赛道从建好自己就一直在滑,不要当成比赛,而是当成训练就好。 不会太难的。 一旦成功,自己就是创造历史的人,能够压下余乐一头,让他震惊后正视自己。 光是这种画面的想象,就让他无法控制自己肾上激素的飙升,莫名的快·感涌上来,这可比生理上的刺激还要让他舒服。 然而事实证明,余乐在1800停留这么久,明明早就具备实力,但从来不冒进的决定是对的。 2160和1800虽然多的只是一周,但在空中停留总时长一样的情况下,对爆发力的要求可谓是变态,这还不要说在完成所有周数后的落地准备。 如果不是余乐进行过障碍追逐的训练,对速度的掌控力进一步加大,就水木朝生这种自身体重轻,走灵动飘逸路线,却缺少速度控制能力的选手,赛时临时决定增加一周,简直就是作死。 余乐听见哨声的时候还在传送带上,水木朝生滑出来的时候他看见了,目光也跟着对方移动,但因为没有特别用心地去看,所以当他看见水木朝生从跳台飞出的高度时,第一时间的反应还是对方在做1800。 紧接着,余乐就敏锐地差距到水木朝生的节奏有点乱,明明在上升点只要合理安排两周转体,再在抛物线缓落的过程里再完成一个就好了。但水木朝生却在这个过程了试图挤进去四个周转,结果就是缓落结束的时候他却只做出了三周半。 这种阶段处理的不够利落的安排,在专业人士的眼里就很不舒服。 余乐当时已经察觉到水木朝生的这一跳恐怕落地有点麻烦,没想到他还在拼命地转。 一直落到跳台的前面,余乐的视线被遮挡再看不见。 下一秒,哨音就吹响了。 这是有人摔倒,比赛暂停的哨音。 一开始余乐还没觉得怎么样,摔倒很正常,比赛的时候总有人会拼一下,或者大获成功,或者摔倒再来。 水木朝生的1800本来就有点勉强,如今安排出现问题,落地失误的可能性本身就大。 直到余乐上了顶,从传送带下来,最后一次回头看的时候,就在跳台的边缘的缝隙里,看见了抬着担架奔过来的医护人员。 “……”余乐。 担架都上来了,这一次摔的有点狠。 然后比赛就暂停了,随后上来的雅克告诉余乐:“水木朝生想做2160,落地的时候摔到了脚,人也晕了过去,应该要退赛了。” 余乐蹙眉:“2160?” 雅克点头:“太冒险了。” 谁说不是呢。 余乐想不明白水木朝生为什么要冒这个险,自己都不敢随便跳2160呢,这可不是翻跟头更快就能提高的成绩,如果不是全方位的提升,谁来跳结果都一样。 但水木朝生偏偏去做了。 这就…… 接下来的话题一直围绕在水木朝生身上,约拿也再次找到余乐,想要确定2160是不是真的比1980更简单。 余乐点头:“整体素质提高后,2160一定比1980简单,这很好理解的不是吗?” 一旁的亨利听见,问道:“是提高体能吗?” 余乐说:“很多,体能只是一部分,还有速度的掌控,动态的捕捉,当然还要克服恐惧。” “感觉有点难啊。” 余乐说:“也不是太难,我觉得去滑障碍追逐会有不错的效果。” 一众大佬:“……” 所以还是在各种内卷吗? 水木朝生的意外,稍微压制了一下众决赛选手因为余乐完成1980后的蠢蠢欲动,最后一轮的比赛就显得中规中矩了很多。 能完成四周半的绝不会贸然去挑战五周,能够跳出五周的约拿也只是在抓板技巧上做出了优化,而不是鸡血上头地去做2160。 “其实在和余聊完后,我确实有考虑过要不要冲一下2160,幸好没有,感谢水木朝生让我冷静下来。” 在比完赛,等待领奖的时候,约拿对余乐这么说道。 余乐总觉得躺在病床上的水木朝生要是听到这句话,说不定要气出新的内伤。 从领奖台下来的余乐,在和队友庆祝的时候,看见了背着滑雪板走过来的白一鸣。 大概是气质的原因,小白将滑雪板斜背在身后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少年侠气,特别亮眼,让余乐即便是被一群人围着的时候,还是会一眼看见对方。 “小白!”余乐招手,将白一鸣叫到跟前,“听说你在滑U型池?” 白一鸣抿着的嘴角,在余乐真心的喜悦里,一点点舒展开,然后点了一下头。 “滑的怎么样?找回来一点没有?” 白一鸣继续点头。 余乐笑开牙齿:“走吧,回去了。” 余乐没有问白一鸣在想什么,他一贯是这个态度,白一鸣又不是未成年的小孩儿,又是一门心思奔往自由,是离是去都得他自己想通,好在白会长把人留在这个圈子里,余乐就估摸着白一鸣早晚会有些的新想法。 果不其然,不过就是水土不服一场,念头就转变了。 这是好事啊。 小孩儿脸皮薄,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点透。 回去的车上多了一个人,程文海还示意余乐和白一鸣坐一起,能和余乐做这么久的朋友,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程文海,在考虑问题上不会比余乐差,明显白一鸣被什么刺激,需要人小心照顾。 余乐照顾也不是叨叨个没完,他安静坐在白一鸣身边,没过一会儿白一鸣的脑袋就靠了过来。 转头一看,小孩儿累的眼下发青,睡着了。 停了那么久的主项训练,突然去滑,估计是不满足眼下的实力,认真拼命了吧。 余乐抿嘴笑着,将视线移开,也不知道哪根神经突然搭上,联想到了今天在引起骚动,形象大使那事儿。 好像这就对上了。 果然竞争才最能够刺激紧张感啊。 余乐出成绩的时候,白一鸣也出了,余乐拿世界冠军的时候,白一鸣也拿了,等着连奥运会的冠军也都收入囊中之后,白一鸣就自觉站在了职业的最高点,再没了任何追求。 信不信他要是没有拿到奥运冠军,这会儿估计还憋着一口气,坚持滑呢。 所以自觉人生圆满,变得毫无追求的白一鸣,今天才发现有个东西他没能拿到。 滑雪的形象大使,没能轮到他。 余乐没想过白一鸣还是争强好胜款的,要早知道他爹估计早就内幕,用这个形象大使刺激他了。 想着今天奇妙的变化,再想着自己的新突破,便觉得心情极好,嘴角始终抿着一抹笑。 至于某个不自量力摔进医院的人,余乐是彻底忘到了脑子后面。 第二天,他去坡面障碍技巧赛场适应场地的时候,得到了关于水木朝生的新消息。 不是他打听的,是周晓阳打听之后,一脸解气地告诉他:“这个赛季恐怕是没办法参加比赛了,膝盖受伤需要做手术,养好得明年去了。” 余乐点头,就当听见。 周晓阳就是大哥身边的恶马仔,一个人的时候怂的不行,但有余乐在身边儿又神气活现:“滑这几年雪,都进医院几次了,各种病娇委屈,就那官司都用生病的理由拖了一年,这就是报应,好歹也是受过我们华国文化熏陶过的国家,就不知道莫欺少年穷这句话吗?” 余乐见周晓阳一副终于大仇得抱,扬眉吐气的模样,就挺期待他今天的表现。 然而周晓阳的怂像是与生俱来的,他的比赛也没有因为水木朝生的退场而有起色,第二天上午的预赛,依旧没能滑进决赛,而且排名很靠后。 倒是章晓给了余乐很大的惊喜。 小孩儿的街区滑的很好,跳台难度虽然不高,但重在一个稳字。 最终拿下的85分,在开启【地狱模式】的“洲际杯”里,竟然幸运地挂了一个车尾,进了决赛。 分数出来的时候,章晓抱着余乐哇就激动哭了,惹得亨利等人笑个不停。 余乐对自家孩子多温柔啊,又是拍,又是抹眼泪的,告诉他:“付出肯定有回报,接下来还要继续加油啊。” 章晓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点头,这幅模样都把袁珂妹妹给感动哭了,一旁的吴琳看见,急忙在身上翻纸递给袁珂,接下两个小姑娘嘀嘀咕咕的又笑了起来。 等着章晓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尿遁后,亨利贴上来说:“恭喜,梯队的培养看来是成功了。” 余乐笑:“要不是你们过来,章晓也不至于这么艰难才进决赛,人本来大跳台也有机会进决赛。” 亨利扬眉:“这不是来找你玩,主办方可欢迎,要说现在全球举办的体育赛事,咱们在的赛场可是收视率第一。再说,要不是这个原因,亚洲滑雪形象大使,嗯?” 余乐就知道这事儿瞒不住这些国际友人们,最多就是晚上几天。 谁在国际雪联没人啊,定下形象大使这事儿肯定要在内部讨论。 亨利他们倒是不嫉妒,余乐是他们这个项目的冠军,如果最后的形象大使能落在他们这个项目上,说起来也是一种荣耀。 余乐要是真能拿下这个offer,以后参与宣传肯定会更侧重公园滑雪项目,不说他们这些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会不会获利,就是以后退役当教练,开价也高嘛。 而且说起形象大使,盖伦也是当过欧洲滑雪形象大使的大佬。 亨利说完,又小声说了句:“听说还有要求,要不今天决赛我们集体给你放水。” 余乐笑了:“不用吧。” 亨利被余乐自信的模样逗的牙痒痒:“既然不给面子,那我们只能全面截杀你了。” 然而这样的狠话并没有用。 坡面障碍技巧又没有直接的竞争性,本来就输给余乐的众人,谁又能阻拦余乐再一次华丽的个人秀。 光芒四射的人用着无人能敌的实力,以碾压的分数,轻松干掉了那三个胖子。 金牌再添一枚。 事实证明你爸爸还是你爸爸,亨胖在角落里委屈地画圈圈。 坡面障碍技巧结束后,余乐难得休息了一天。 障碍追逐的赛场还没有彻底完工,场地适应也没有开放,余乐难得睡得晚点起床,吃过早饭后在屋里活动了一下,就等来了亨利四人。 他们是来蹭午饭的。 顺便给余乐带来了消息。 “白呢?”亨利问余乐。 “去赛场练习去了。” 亨利说:“白报名了美洲杯的比赛,你知道吗?” 余乐脸色变化,还真就不知道。 亨利笑出双下巴,得意地说:“我在美洲的朋友很多,他们告诉我白会去参加比赛,而且报名了四个项目。” “所以除了U型池和障碍追逐外,他还报名了坡面障碍技巧和大跳台?” 余乐蹙眉,其他三项还好,白一鸣都是练过的,不过是需要时间恢复,但是大跳台……白一鸣可是从没有练过。以他对白一鸣的了解,他是一定会去拼命1800,这就…… 余乐在沉思,亨利却看了其他人一眼,然后拿出了手机,说:“别说我们总是来白吃白喝,我这里有份资料你或许感兴趣。” 余乐惦记着白一鸣,显然对亨利拿出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亨利便继续说道:“障碍追逐的大神你们恐怕都研究过,我就懒得再说。但新生代的年轻人你们恐怕未必获得更多的消息。 今年挪国和加国分别出现了两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他们的平均时速轻松保持在平均80迈,霍尔曼·卡罗都已经自称不敌,如果这次的比赛你发挥的还不错,应该会在世界杯上遇见他们。 除此以外,思密达国还有一个新人,实力不错,国内赛场滑了四场比赛,和他同组竞争的摔出去两个,有一个当场进了急救室,最后他拿下一个全国第一。 这次的比赛他也报名了。” 余乐的注意力收拢了回来:“你是说他喜欢在赛场动手?” 亨利点头:“很显然,而且受限于当前的摄像技术,有些小动作是看不见的,我这里有他在国内比赛的视频,别让他靠近。” 余乐的手机响了,收到了一个新的视频,但他没有打开。 亨利笑着:“也行,回头慢慢看,这小子的平均速度大概在78迈左右,优势是弯道,其实大体上都不错,凭实力也不是不能拿到名额,但在国内赛场的连续成功,可能会助长他的气焰,你要是和他分到一组……” “放心吧,不会给他靠近的机会,我会滑到前面的。” 亨利看着突然嚣张起来的余乐,却觉得很开心:“是的,不要让他碰到你,拼命的往前滑吧。” “接下来就看你表演了。”盖伦竟然也开了口,“别被一个小崽子杀瘸了。” 第258章 障碍追逐赛场开放适应性训练的那天晚上, 柴明将追逐队的队员叫到他的房间开了一次复盘会。 余乐将亨利传过来的视频投屏到电视上,亨利非常细心,拿过来的不仅有男子组新生代的强者, 女子组这边也做了资料收集。 亨利滑的不是这个项目,想要拿到这些资料不容易,想来这里面还有约拿和盖伦的手笔, 而且雅克的贡献应该最大,他们国家的障碍追逐很强, 老奥都是从他们国家请过来,听说俱乐部有一个档案室, 最主要收集记录的就是障碍追逐的资料。 障碍追逐是自由式滑雪里最复杂的,具有对抗性的比赛, 所以分析对手的能力,是很重要的一环。 举个例子,就像亨利特别提到的那位思密达选手李明宇,如果不知道他有下黑手的习惯,不小心和他距离太近, 不就惨了。一旦心里有了提防,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选手, 到时候离得稍微远点,他就算动手, 距离远了动作也就大了,就很容易被摄像头抓住。 还有R国一个16岁的小孩, 手脚也不太干净,障碍追逐的规则之一, 前面的人不能刻意压速度, 后面的选手也不能用雪板撞击前面选手的板尾, 但这小孩儿却能很有技巧的让后面跟滑的人犯规而自己不会被牵连。 总之到了国际赛场,陌生的对手,陌生的手段,如果是可以轻易大杀四方的大神还好,但华国队伍里,包括余乐在内,都不具备完全脱颖而出的实力,有些手段难免都会遇见。 留个警惕心,很有必要。 亨利送的是一份大礼,柴明也很重视,晚上花了一个半小时和队员一起看视频,时不时地讨论一下。 也不单是预防对手的阴招,学习对方处理障碍的技巧也很重要,华国这一块起步太晚,情报网还处在网上瞎几把找,按照世界排名复盘的程度。 然而华国现在真正的对手,并不是金字塔尖上的那几个,腰部实力的选手才是他们的首要面对的敌人。 这份资料看完,学习良多,还对现在世界障碍追逐的阶梯形式有了了解,这些在华国轻易拿下冠亚季军的队员们,也就不会把自己当成大神天才,对这个赛场也有了更多敬畏心。 视频快看完的时候,余乐回头就看见已经歪倒在床头睡下的白一鸣。 男女两队一共七个人,在柴明面前个顶个的都是好宝宝,进屋让看视频,就坐在床脚看的认真,只有白一鸣进屋就一个人坐在了床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柴明显然是能看见,但却没有把人叫醒。 事实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柴明说话的音量都低了许多。 最后一个视频看完,柴明说:“回去再好好想想吧,心里有个底,明天上午的资格赛加把劲,好歹也就是个亚洲杯,别1/8都进不去。” 像是怕吵着白一鸣,摆手:“都走吧。” 除了余乐,其他人都站起了身,叶玺问:“你们女子组是只有1/4吧?” “对啊,一共就27个人报名。” “那可好,进了1/4,直接就是半决赛。” 女孩正要说,柴明呵斥一句:“嚷嚷什么呢,晚上不准随便出门、串门啊!” 这话说的女孩儿脸一红,抿着嘴走了。 叶玺回头看见歪在床头的白一鸣,还有正过去的余乐,扬了扬眉,将门轻轻关上。 门一关,屋里就清静了下来,甚至能够听见白一鸣清浅的呼吸声,余乐站在床边看着人笑了一会儿,又轻手轻脚地去了柴明身边。 小声地说:“小白报名美洲杯的事情您知道吗?最近天天在赶进度恢复训练呢。” 柴明点头,这事儿自然是知道的。 余乐便挤眉弄眼:“白会长怕是睡觉都得乐醒吧?” 柴明莞尔,想了想,还真就点头了。 余乐想到那画面,笑的更欢。 笑着笑着,余乐表情又垮下来,做贼似的回头又看了一眼白一鸣,声音压的更低:“但白会长的控制欲总觉得不是个事儿,小白好不容易升起的竞争欲,我真怕又被他压回去。” “你怕什么?”柴明没有刻意压制声音,但也声音低沉醇厚,拿过茶几上的保温杯拧开的时候,就盯着余乐看,“小白的胜负欲是谁刺激出来的,换了别人不好说,你会让他轻易满足吗?” “……您这话说的。”余乐讪讪。 “赢不了你,他就只能继续追逐,为了小白,你就安心当好驴子嘴巴边儿的胡萝卜吧。” 余·胡萝卜·乐:“……” 这对师生俩又嘀嘀咕咕地聊了一会儿,白一鸣有动静的时候,两人默契十足地闭上了嘴。 直到白一鸣睁开眼,余乐对柴明说:“那我们走了啊。” “嗯。”柴明点头。 白一鸣醒过来也有点蔫,半眯着眼睛走路摇摇晃晃,余乐还以为这家伙回房间会接着继续睡,没想到白一鸣往电梯壁一靠,说:“你和柴总的话我听见了。” 余乐稍微愣了一下,但也算不上心虚,“哦”了一声,“然后呢?” 白一鸣乜他一眼,没说话,把脑袋往电梯上一靠,又闭上了眼。 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白一鸣很快说道:“其实也没什么,这段时间我发现一件事,他确实老了。” 白一鸣耷拉着眼睛也不看余乐,继续说道:“以前我觉得他就是压在我头上的那座山,沉的让人喘不过气,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发现这座大山我只需要一翻身就可以把它扔掉,只要我舍得,谁都拦不住我。” 这座“大山”是什么,再清楚不过。 余乐点头:“是的,其实你要真的不管不顾,确实哪儿都能去,就拿学校这件事儿,你要真想转,可操作的手段很多。” 最任性的办法是直接放弃读书,一两年后,最急的肯定是他家人。 还有找到总局的领导诉苦,白会长在体制内,上面总有管他的人。 不怕撕破脸,也可以在网上哭诉,用大势去压白会长。 在白会长持续施压的时候,白一鸣何尝不是在试探对方的底线。 只不过双方都还有亲情维系,闹得再凶,也就是父子间的那点儿事,不会造成大的影响。 余乐就是看出来这一点,才没有去插手这件事。 继而在这样的“父子对抗”,白一鸣最终还是发现白会长再没了当年无法撼动的威慑力。 他长大了,而他的父亲,老了。 所以从决定回来滑障碍追逐开始,是一个男孩儿在逐渐成长,变成男人,而愿意主动扛起责任的一个过程。 这个心理过度是漫长的,是一个反反复复自己锤炼自己的过程,直至从一个任性的男孩儿变成了有担当的男人。 当思维发生转变,以前觉得大快人心的或不可忍受的事情,就都变了滋味儿。 变得更能够为其他人考虑。 余乐一时心里发软,抬手揉了一下白一鸣的脑袋,正好电梯门开了,他推着人出了门:“行了,这事儿回头再说,你既然听见了,我一直想和你聊另外一个事。” 故意转移话题,说道:“你一口气报四个,别的不说,大跳台怎么办,最近应该重点都放在U型池上吧?大跳台练都没练就敢参加比赛?” 说完,余乐打量白一鸣,继而扬眉:“不会是因为我比三样,你就要比我多一样才行吧?” 白一鸣:“……” 见他这表情,余乐给他一拳:“至于吗?” 白一鸣被锤了一下,却笑了,脸上的疲惫和睡意都消散不见,笑起来像闪耀的小星星。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被叫做天才的可不是只有乐哥,我从小可是被称为明日之星长大的。” “跟我较上劲了是吧?” “不是和乐哥较劲,只是希望有不输给乐哥的光芒。” “就你这散了半年的水平,今年就别想。”余乐眼下成绩在白一鸣眼前绝对值得骄傲,勾着人的脖子说,“饭得一口口吃,路得一步步走,比完赛我陪你去大跳台练练,不行咱们就先缓一缓。” 白一鸣不服气:“我觉得我可以,今天训练状态就找回来不少,这么休息一下,感觉滑的更好了。” “U型池不管你,我说的是大跳台。” “相信我,我可以。” “我相信,所以我看过后觉得可以,绝不拦你,还是你连让我看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白一鸣不说话了,他嘴笨,说不过余乐,只能答应。 余乐晚上睡下的时候,想起白一鸣的事情还有点感慨。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一个男孩儿变成男人的过程,真是让人又欣慰,又有点不舍。 那个任性的白小鸣,以后怕是见的少了。 后来余乐又想了一下,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思考,有了担当的。 然后发现,自己好像从头到尾就没怎么叛逆过。 跳水队管的特别严,不仅仅是抓成绩,对队员的道德品质培养也很上心,而且头顶上还有辉哥这些师兄们带着,所以打一开始就根红正面,都来不及长歪。 他在国家跳水队做过的最叛逆的事,就是半夜和程文海一起偷偷吃方便面,还加了两根火腿肠,继而在接下来的半个月的时间里,自己把自己吓个半死。 他这样的人,其实挺无趣的,属于没个性。 但作为国家机器运作下的职业运动员,他又是这个大集体里的绝对中流砥柱,放他进自由式滑雪队,轻轻松松的就“钉”住了一方水土。 所以啊,教练们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 这就是个优等生四道杠学生会长队长的模板级人物啊! 余乐想的自己都乐呵,翻了个身,在笑意里睡下了。 再一睁眼。 第二天,障碍追逐的资格赛开始。 男子组一共有43名选手报名,所以资格赛取前32名,进入1/8比赛。 以余乐的实力,想要进入1/8并不难,但资格赛也不能糊弄,两个“种子”名额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拿下“种子”代表自己的绝对实力,这是荣誉的象征,保管整个比赛过程里,自己都是人群里最靓的那个崽。 但拿下“种子”也就是方便将两个“种子”提前分开,但该滑几场还是几场,赛场瞬息万变,“种子”没长成之前,夭折的也不少。 男子组这边,华国出战四个人。 余乐、白一鸣、叶玺和王云龙。 四个人在资格赛都很努力了,但余乐也只拿了个第4名,白一鸣排在第12名,叶玺落在15名,王云龙则掉在30名。 国内排名前四的运动员,到了国际赛场上,瞬间就被分割,拉开了极大的距离。 以毫秒计算的时间,王云龙惯来落后他们2秒,能进1/8已经算是发挥不错。 倒是叶玺今年进步明显,去年的洲际杯也是排在末尾,1/8一轮游。 白一鸣则是这几天体力消耗过度,发挥有点儿失常,不然以他的水平,进前八名没有问题。 余乐比完资格赛下来,柴明还有点儿失望他没拿到“种子”,但继而转念一想又哑然失笑。 他被余乐接二连三的成就砸晕了头,以为天上就真的往下掉黄金馅的馅饼。 却忘记余乐也是个人。 余乐能在坡面障碍技巧和大跳台强,那是人家在跳水队打下的好底子,再加上天赋出众,成绩自然出的快。 障碍追逐显然和跳水运动不挂钩,余乐能够在练习障碍追逐后就取得不错的成绩,也是人家身体素质足够,但到底欠缺的地方多,缺乏成长的时间,他却只想一口吃个胖子。 柴明深刻反省了一下。 但对余乐的期待却更高了。 这次的“洲际杯”,余乐在学习新项目后,还能稳稳地抓住两个主项的冠军,就算开启了地狱模式也是独领风骚。 这说明障碍追逐并没有影响余乐在主项上的成长,训练障碍追逐更是对主项的侧面提升,那么障碍追逐反倒可以抓起了。 运动员的根本还是自身素质,通过障碍追逐补助身体短板的余乐,未来成就还会更高。 余乐没能拿到“种子”,自身也有点遗憾,但比完赛一看柴爸爸的脸色,好像自己的介意也不太重要。 柴爸爸笑的很满足,夸他做的很好,真心实意的。 人都需要点儿鼓励。 余乐这个程度的运动员,对很多过度夸奖的话,都归类为无脑彩虹,只有柴爸爸的夸赞会让他有种落在实处的感觉。 那就是,自己今天的成绩还是不错,符合了柴爸爸对自己的预期,那么自己只需要继续加油就行。 男子组和女子组的资格赛用了一天的时间,下午还有比赛没办法上雪道训练,余乐倒是惦记着白一鸣的大跳台,但现在也不是消耗白一鸣体力的时候。 所以干脆就和大部队回了宾馆。 “亚洲杯”的障碍追逐赛场水平确实不高,这个项目的高手大多在欧米那边儿,所以华国队这边派出去的人都进了1/8和1/4。 排名最高的就是余乐,第四名已经不差,在国内赛场属于需要二三四名一起“截杀”的类型。 排在余乐前面的有两个老将,都是R国人,一个世界排名15左右,一个在世界杯能进入1/8比赛,可见亚洲赛场的难度有多低。 除此以外,就是那个思密达国的年轻人了。 李明宇本身实力还是不差,资格赛滑出了1分16秒34的成绩。 这赛场比国内长一点,难度高一点,余乐只滑了1分16秒42,不过8毫秒的时间,其实也没太大差别,比眨眼的功夫还快呢。 但这结果显然并不是很理想。 这说明余乐和李明宇的水平一样,两人在赛道上是一定会有追逐,遇见这么一个爱做小动作的家伙,超不过他,就是给他机会。 余乐回了宾馆就在想自己今天的资格赛哪里没有做好。 他需要提高的地方其实还挺多,但就他目前的能力,今天该做的都做到了,短时间内想要有更大的提高不太可能,所以还是要仔细想想在比赛的过程,那小子真的动手了自己应该怎么办。 正想着,程文海从洗手间里出来,拍着肚子一副舒坦的模样,“想什么呢?” 不愧是最了解余乐的好兄弟,没等余乐开口,他就说:“资格赛输给那个思密达的,让你有压力了吧?怕着锤子,不就是PK吗?先不说他能不能晋级,就算晋级又算什么,他撞你你不会撞回去?论世界影响力谁更牛逼?我乐哥还怕干不赢架?回头儿拿舆论都能喷死他。” 这不是典型的网络暴力吗? 程文海又说:“再说他170的身高,体重120,你178的身高,体重135,多出来的15斤是什么?肥肉吗?不能够啊,可是实顿顿的肌肉,真要到时候,你尽管贴过去就是。这种惯犯看到机会没道理不动手,不就是先下手为强,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继而教唆打架。 “再往温和了说,你好歹也是咱们自由式滑雪的大明星,金光闪闪,就不兴施展点人格魅力,对着人多亮亮你的大白牙,你都多少个好弟弟了,也不用嫌弃多,再收一个就是了。回头儿别说他再撞你,指不定一看哥来了,马上跪下就将道让出来。未雨绸缪化解于无形,这招高不高?符不符合你的处事三观?还不谢谢我。” 余乐:“……” 怎么就认识这么一个玩意儿? 但程文海确实是太了解余乐了。 话不好听,但给了余乐很大的启发。 能怀柔解决他从来不喜欢硬碰硬的手段,从他们的角度看,李明宇崛起的方式不干净,但人那是在自己国家里折腾,这不还没在国际赛场用过,也没有动到华国队身上吗? 如果真是笑一笑就能刷了好感度,大家公平竞争,又何必闹的那么僵。 说起赛场黑手。 就短道速滑那批人,真正爱搞小动作的也就那几个,结果一提起思密达的短道速滑,给人就是天下乌鸦一般黑的印象,整体声誉下滑。 华国的自由式滑雪,必须像梦之队一样! 光鲜亮丽地存在,头顶天脚踩地,谁提了都要竖起大拇指地夸赞一声。 余乐敛眸想想,继而对程文海招手,揉揉他的脑袋:“好大儿真棒,能为老父分忧了。” 程文海翻白眼儿,气的够呛,转口又问:“所以最后一个?” 余乐点头。 “我就知道。”程文海笑,“那天他们把视频送过来的时候,我就有点儿担心你被带了节奏,说真的,多照顾一下,笑一笑没多难,跨国友谊又不是只有亨利他们这些大神,弟弟们多着呢。” “……阴阳怪气什么呢。”余乐盘膝坐床上,“那你说亨利他们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吧?吃太多美食有点儿降智,傻胖。” “……艹!”余乐笑死了,也就和程文海这货在一起,他能被逗得骂出脏话,他和程文海绝对是最铁的损友。 余乐解了心结,晚饭都吃的多了一点。 先礼后兵,总归是没错的。 障碍追逐是这次自由式滑雪洲际杯的最后一项比赛,从上午9点开始,男子组先进行1/8比赛,然后女子组进行1/4,再到男子组的1/4。 午休给了三个小时的时间,让选手们能够找回体力,下午进行男女子组的半决赛、小决赛和大决赛。 男子组这边要滑四场比赛,训练状态下自然无所谓,但比赛会有体能爆发,所以还是比较辛苦。 比其他项目更早到达比赛现场,所以天还没亮余乐就要起床吃饭,还要提前将身体活动开。 他起床的动静闹醒了程文海,程文海顶着一头乱发下楼去拿早餐,让余乐留在房间里继续活动。 余乐不说不用。 程文海虽然还没醒透,迷迷糊糊的还是摆手:“我比赛你不也这么照顾我,不用不好意思,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余乐说:“牛肉面,动作快点儿,别泡软了。” “好勒,马上给你送到。”程文海却眉开眼笑,关门时候卑躬屈膝的M模样。 余乐已经洗漱出来,这个时间在屋里的准备工作不外就是进行一些柔韧训练,他柔韧性一直保持的很好,天天练,也就不用担心压腿拉筋会疼,他甚至可以横开一字马吃完一碗牛肉面。 程文海回来的时候,他正把脚搭在墙上,用手去够足尖,冷不丁看见画面相当震撼,但程文海已经看习惯,绕过余乐将早饭放在桌上:“先吃,我去洗个脸。” 余乐又换腿压了一分钟,程文海出来的时候,和他一起吃了早饭。 程文海吃的是小笼包,一个塞进嘴里,含糊道:“昨天聊的事儿决定了吧?” “嗯。”余乐吃着面,头也不抬地点头。 程文海笑:“你啊,有时候觉得你这性格不行,不够解气,面软绵软,但换个角度也挺厉害。 干咱们这一行的要热血还不多吗?大环境使然啊,都是四肢发达,血浇地上都沸腾的。 反倒是衬的你这样的成了珍稀动物。” 余乐蹙眉:“好好吃饭行不行,大早上的拍什么彩虹屁。” 程文海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今天是最后一场比赛,余乐在队里的人缘又最好,所有人都跑去看他们比赛,宾馆闻讯急忙招回了中巴,换了一辆大巴车。 程文海不甘寂寞地在大巴车上搞事,手机放了几首耳熟能详的励志歌曲,什么要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啊,什么超越极限一起飞啊,还让大家一起大合唱,绝对的气氛NO1。 余乐一边觉得有点吵,一边又很开心,跟着一起又唱又笑。 谁说他是“冷血动物”,这个时候他的血也是沸腾的。 第259章 到达赛场的时候还没到八点半, 看台上除了参赛选手的团队,甚至连亲友团都看不见几个。 比赛到了后期,大赛方管的不再那么严格, 再加上华国队这两年的强势,所以华国队的队员们最后都跑进了休息室里。 比起休息室里,四敞大开的观众席实在太冷了。 就像一群倒进河里的鱼苗, 进了休息室的华国亲友团便四散开来,不再打扰余乐几人备赛。 余乐也乐的清闲, 笑呵呵地开始活动身体。 还别说,程文海干这事儿是闹腾了一点, 但确实挺振奋人心。此刻余乐感觉自己耳清目明精神好,能再来个1980的空中翻腾。 “我上个洗手间。”叶玺离开前告诉余乐。 王云龙说:“一起吧。” 叶玺翻白眼:“怎么的还害怕啊?非得人陪着才行?” 王云龙憨厚地笑, 两人走远。 路未方看过一圈:“我转一圈,再确定一下行程,你们找个地方活动,我一会来找你们。” 等着路未方也走了,余乐身边就剩下了白一鸣。 两人单肩背着背包, 手里还拎着两副滑雪板,一副是“养好”了的比赛板, 另外一副是备用板。 他们看了一圈,大厅里的人不多, 但每个摆放座椅的地方都堆满了装备,站着人。两人再往深处走了一点儿, 人倒是可见地少了。 这里位于大厅的内部,远离洗手间和更衣柜的位置, 距离进入雪场的大门也有点远, 所以先来的人能够在前面找到合适的地方, 一般不会再往里面走。 此刻这大片的区域,就只有加上他们的三组人在。 而且那两组人还来自同一个国家。 白色的衣服配上红蓝的颜色,和那个国家的国旗有着太多形式上的交汇,哪怕款式有点不一样,余乐还是一眼认出,这两拨人都来自于思密达国。 一组是两个女队员站在一起,面对面地拉伸身体,说说笑笑很是亲密。 另外一组是两个男性,但有一个看起来年纪是40来岁,明显是教练的人物,正翘腿坐在椅子上玩手机。在余乐看见他的时候,他也看见余乐,继而在认出余乐之后露出亲切的笑容。 余乐回以笑容,将目光落在那在旁边不远,正背对着自己活动身体的年轻人。 因为穿着的滑雪服较为轻薄贴身,所以可以清楚看见对方的个头儿不高,身体有种畸形的魁梧,肩膀很宽,肱二头肌高高隆起,倒三角形的线条在腰部折叠,收束出较为细窄的腰线,继而在盆骨处骤然壮大,臀翘腿粗,小腿部分更是将滑雪服撑出清晰的鼓胀感。 这样的体型不像一名滑雪运动员,更像是举重运动员。 其实单说肌肉感并不差,但这种体型很容易给人矮粗胖的感觉。 只是看见背影,余乐就认出人来。 就是他一直比较关注的李明宇。 可惜对方背对着自己,视线对不上,也就谈不上用“光辉闪瞎眼”的机会,余乐无奈收回目光,视线在旁边教练的脸上扫过,却顿了一瞬。 原来顺着余乐视线也看向自己队员的思密达教练,正侧头看着李明宇,但他神态表情可实在说不上好。 这位教练很敏锐,察觉到自己被打量,第一时间就将目光收回,看着余乐微笑。 余乐点了一下头,转身对白一鸣说:“就这里吧。” 两人安顿下来,刚刚开始准备,两个思密达女孩儿,羞羞怯怯地靠近几步,余乐在脸上挂上“商务笑容”,两个女孩儿就激动地走了过来。 用还不算太流利的英语和他们说道:“你们好啊,很高兴可以这么近距离的见到你们,可以合影吗思密达?” 这点儿时间还是有的,余乐拉着小白,用女孩子们的手机拍了几张合照,故意看向李明宇那边,见对方也在看着自己,余乐便笑着招手:“你要一起来吗?李明宇对吗?” 余乐挺高兴,终于找到和对方搭话的机会,而且这样的结识显得也不算刻意,按理来说应该是个很好的机会。 然而,身边原本说笑的两个女孩儿瞬间闭嘴,表情变化明显。 那位本来还笑着看女队员和余乐他们合照的教练,也瞬间收了脸上的笑容。 至于李明宇,更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继而沉默地垂下眼眸,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扶着膝盖继续做着下蹲运动。 这个反应…… 余乐没再强求,思密达队的反应不对劲儿,难道是因为他们和李明宇是竞争对手? 两个思密达女孩离开,余乐小声问白一鸣:“感觉到气氛奇怪吗?” 白一鸣摇头,以他的脾气,向来不会关注这些。 余乐只能压下心里疑惑,为比赛做准备。 1/8比赛对余乐的压力不大,只要别大意自己摔倒,基本可以保证晋级。 比赛九点开始,余乐在第五组,9点20分上场,小组里都是各个国家队的二流运动员,他从出发就一路领先到终点,时间比昨天的资格赛还要慢一点。 比完第一场,大概还能休息40分钟,余乐给自己裹了一个毯子在游客中心这边儿的休息室休息,顺便看看其他选手的比赛。 程文海找过来的时候,第一句话就问:“怎么样?碰到人了吗?” 余乐点头,继而面色古怪地摇头,说:“人肯定是看见了,但没有机会,思密达进资格赛的就三个人,感觉气氛怪怪的。” “什么怪怪的?”程文海来了兴趣,“是不是人家几个人私下里已经说好了要合伙干掉你,你感觉到了杀气?” “……”余乐无语,这都什么。 程文海哈哈大笑,这没心没肺的可乐样实在让人很难再耿耿于怀地抓着那点儿不对劲的“小尾巴”。 余乐摆摆手,不再聊李明宇。 能通过国际社交,将比赛性质维持在良性竞争的程度上当然最好,要是没机会,不还有第二第三套方案嘛,何必太过强求。 余乐不打算将注意力太多地放在李明宇身上,他比赛经验足,很清楚这种过度的在意,会影响随后的比赛状态,只有心无旁骛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成绩。 说说笑笑,再看一下比赛,男子组的1/8比赛就结束了。 不出意外,王云龙没能再进一步,柴明力排众议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没能把握,滑完下来满眼迷茫,仿佛被关在门外的小狗,一时间只能愣愣坐在一处。 柴明过去了,在他旁边坐下,低声地聊着什么。 余乐的眼像是激光,“唰”一下落在了路未方的脸上。 路未方几乎没有纠结,就开口说道:“柴总也预料到这一情况,早对他有了安排。” “退役?还是教练?”程文海急着问。 路未方眨了眨狐狸眼,笑:“说到底,障碍追逐也是对抗性的运动,是人和人的PK啊,有互动的,所以考虑到这个性质,我们也要进行多方面的安排。王云龙整体的实力还是不错,在国内排名也不差……” “别东扯西扯,你直接给答案不行?”程文海急性子。 余乐却愣了一下后,扬眉:“陪练?” 程文海脸色一凝,惊讶看向余乐。 路未方笑着说:“哎呦,小天才,不愧是我们队长,不会是柴总提前透底了吧?不能够啊,他还让我别乱说,免得你们的情绪影响了王云龙,毕竟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要能抓住……” 程文海不耐烦路未方啰嗦,直接问余乐:“你说陪练?障碍追逐还能有陪练?又不是乒乓篮球这些强对抗运动。” 余乐却敛目想了一下,脸上有了光:“其实这个安排还是不错,王云龙虽然在顶尖赛场没有成绩,但咱们队重点培养的不是第二阶梯的小队员吗?以云龙的能力在那边正好,会给小孩儿们造成很大的压力,有助于他们习惯赛场对抗,尤其是壮体格的欧米选手,别说这些小孩,我碰上都很危险。” 程文海发散思维,“如果不能在碰撞上讨到便宜,那就要学会灵活避开,你现在就是在处理规避风险上没有经验,才会被那个家伙掣肘,小孩儿们要是一开始就掌握了技巧,就没这事了。” “对,我们现在技术能力很强,但对抗意识和处理办法还是不够,甚至可以说是缺乏经验,这一环确实薄弱。” “霸霸还是霸霸,想事情永远能想到我们前面,这不就把人安排上了,我觉得好。” “我也觉得不错。”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结论推断出来,路未方几次想要插嘴都没有得到机会,最后憋得一脸郁闷,脸色老难看了。 王云龙的新安排完全转移了余乐的注意力,聊的差点忘记了下一轮的比赛,没想到却意外和李明宇碰上,端的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二轮的比赛到了1/4,16个人分了四组,余乐排名第四,也算是半颗种子,所以不会那么快地遇见其他高手。 叶玺倒是和白一鸣分在了一个队伍里。 障碍追逐的赛制是每组前两名晋级,所以余乐和叶玺没有竞争压力,他们两个人,再加上白一鸣,上山的时候还在聊王云龙的事。 这事儿在柴明和王云龙谈完后已经成了定局,王云龙肯定是有点不甘心,一个一线队员沦落到陪练,但凡有点儿志气都受不了。 但成绩摆这儿,王云龙也没办法,此刻正由程文海陪着开解。 叶玺就说:“我也就是在这里和你们聊,谁都别和教练说哈,要我看,还不如退了吧,从一线队伍下来就已经够惨的了,回头儿还得陪那些小崽子训练,这落差感谁受得了。 而且他还是自己从足球队请离的,听说在那边儿踢的也不差,这消息要是传出去,肯定得被笑话。 反正我是受不了这气。” 余乐摇头:“你就看受气了,云龙现在能留下当陪练,就能最终留在队里当教练,他只要还在这个地方,就还有人情关系,国家队的教练可是公务员,不比在外面滑雪场当个私家教练好啊?” 叶玺不说话了,眨巴着眼睛,好一会去问白一鸣:“你请的那个教练年薪多少?” 白一鸣报了个数,叶玺低着头用手指头巴拉:“老贺的工资我也知道,单从薪水上看呢,肯定私家教练赚的多,但从长远上看,每年的节假日,出差补助,节日礼品,五险一金,再加上训练个冠军队员出来的奖金……” 正说着,叶玺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他夹在胳膊里的雪板掉地上不说,整个人也在措不及防间一个踉跄,要不是一把抓住了余乐的肩膀,得立马摔地上。 一抬头,就看见了撞上自己的那张憨厚脸。 单眼皮小眼睛,蒜头鼻,厚嘴唇,厚实的咬合肌让脸型很方,除了皮肤状态不错,五官都不大好看。 这么一张脸,这几天就一直在余乐脑子里面晃荡。 对方的名字瞬间跳出,李明宇。 李明宇被大家看着,像是才回过神来,但还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点了一下头当成道歉,就要走。 叶玺是被人撞了就闷声不说话的类型吗? 更何况还撞的那么疼。 被李明宇这漫不经心的表情一刺激,当场就上了火:“你撞着我了!” 开口第一句话是华语,下一句话就是用英语说:“雪板捡起来,道歉。” 叶玺要凶起来确实有点儿狠厉,他眼球小,长相也勉强算是帅气,但就是有种莫名的刻薄相,再这么一凶,简直就像是影视剧里各种场合欺负老实人的混混。 按理来说,这事错的是李明宇,被叶玺这么要求也没问题,换个人虽然也会被他的恶形恶状气着,但到底是在比赛现场,顾虑着人来人往,不情愿的也就道歉了。 可李明宇不是,被吼的整个人一个激灵,然后就像是没按下了某个开关,脸色瞬间充血到关公的程度,用着很大很大的声音,甚至有些凄厉地大喊:“你要干什么!你要揍我吗?有本事你来啊!!” 说完,李明宇还往前一撞。 叶玺个头儿挺高,182的身高,李明宇只有170,身高差了半个头。 但李明宇就像要把天捅了似的,横眉怒目地撞在叶玺的胸口,仰头瞪着叶玺。 叶玺是什么玩意儿?能怕这阵仗?他拉帮结派干架的时候,这个李明宇还在他爸的器官里没生出来。 当时就抬手了,要把人先揍一顿再说。 但举起的手没挥出去,就被余乐架住,和白一鸣一起把人给拉开了。 “我¥……#”叶玺骂了一句脏话,还要往前冲。 余乐说:“赛场呢。” “特么他把我撞倒了,他几把玩意儿跟我厉害!” 余乐重复:“赛场呢。” “他……” 余乐抓着叶玺的手用了力气,再次说:“赛场呢。” 余乐就是有这么个本事,再混乱再让人上头的场合,永远都不用担心他跟着失去理智。 在大方向的处理上,他绝不会让自己犯错,自然也不会让自己的队员犯错。 而且当他冷静的去处理某件事情的时候,独特的感染力也很容易让失去理智的人回神。 在余乐重复第三遍之后,叶玺所有与之对抗的力气,就全部消失了。 鼓胀的肌肉松弛下来,虽然还恶狠狠地看着李明宇,却再没了动手的可能。 余乐也不是只会镇压,他挡在叶玺面前,转头去看李明宇,说道:“把滑雪板还给我们吧。” 李明宇还像根硬邦邦的棍子一样杵在原地,绷紧的手臂可以看见他还处于随时可能爆起发难的状态下,红了的眼睛和脸,大张的鼻孔和额头绷出的青筋,看起来凶神恶煞像头疯犬。 然而就是这样失去理智,犹如应激反应一般的状态下,被余乐用那双平静的目光注视,还有再一次重复的清润话语,李明宇额头的青筋又缓缓地平和了下来。 他眨了眨眼睛,表情变得有些无措,继而真就弯腰将被自己撞落的雪板捡了起来。 然后被怒气未消的叶玺一把扯了过去。 李明宇又看了余乐一眼,最后蹙着眉心,很低的声音说:“对不起。” “特么一句对不起……” 余乐不等叶玺说完,便笑道:“再说点什么吧,这么多人都看着我们,在赛场上起冲突可不理智。我记得你,李明宇对吗?” 余乐的英语口语水平很高,在和亨利他们来往后,发音也变得越来越标准,但因为不确定李明宇的英语水平如何,所以他这句话说的很慢。 像是汩汩溪水流淌而下的速度,配上脸上淡淡的笑容,犹如冬日的阳光洒落,雨后的丛林,干净温暖,有种莫名的亲和力。 李明宇更加无措了,目光畏缩,视线移下,左右游移,张了一下嘴,然后又讪讪地开口:“对不起……” 第二次的对不起,以及这幅怂了吧唧的样子,叶玺的火气也有点冒不出来了。 余乐更是借着这句对不起,走到了李明宇的面,说:“不是欺负你啊,你可别哭了,这不是做错了事,该有的道歉吗?” 李明宇明明没有哭的意思,但被余乐这么一说,又好像有点儿那种感觉,总之奇奇怪怪的,看着余乐的目光就更不好意思了。 余乐这才转身对白一鸣说:“你和叶玺先去屋里,我和他聊聊。” 白一鸣不知道余乐的计划,但这么安排也属正常,既然气氛缓和,自然要将当事人各自拉开。 好在叶玺也没有较劲,听见余乐这么说,自己倒是先转身走了。 这下,李明宇身边就剩下余乐一个人。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和谐,围观的工作人员和裁判犹豫了一下,没有过来。 余乐问:“都比赛了往回走,是忘记什么东西了吗?” 李明宇摇头:“在想事情,所以没有注意前面,很抱歉。” 气氛到了,再一次地开口道歉就简单了很多。 李明宇说完见这位大佬还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便越发地不好意思了起来。 余乐便转口问道:“你在第几组?” “第三组。” 余乐点头,其实他知道。 借着这次意外为契机,余乐和李明宇聊到了一起,又在他的刻意引导下,将李明宇引到了叶玺面前。 好歹是他们家叶玺先被撞,又被莫名其妙地凶了一通,虽说抬起的手被他按下,但亏肯定是吃了。 余乐这人凡事儿以和为贵,但更为护短,怕这件事对叶玺的比赛有影响,所以把人再带回叶玺身边的时候,也带着调和关系的意思。 叶玺睨着走过来的余乐,视线又轻飘飘地扫在李明宇身上,也没说话。 而被余乐接二连三的话聊的迷迷糊糊的李明宇,回过神就看见自己又和这又凶又恶,长着一张混账脸的家伙站在了一起,也是身体一僵。 只是,这一次,这种紧张感出现不到一秒钟又消失了。 再次面对叶玺,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他身上也没了任何应激反应。 祥和的气氛让李明宇对叶玺露出了几分赧然,又带着一点示弱的笑。 李明宇长得不好看,当然这个不好看不一定是代表丑,更多是一种土low的憨厚感。 有点儿像宝强哥,凶着的时候像撒泼的泥腿子,瘸了腿呜嗷咆哮的流浪狗,一笑就仿佛瞬间掉落食物链的底层,过于好欺负的感觉,很容易唤醒人心里的某种负面情绪。 叶玺就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影响,又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他的脾气,无视着李明宇道歉的笑容,反倒看向余乐:“你把这狗比玩意儿带过来干吗?” 余乐说:“赛场就这么大的地方,这里又不是咱们占着的,人都过来了,礼貌一点。” “撞着人还那么凶,要不看在你面上,我就揍他了。” “然后就被取消比赛资格?” “取消就取消。” “被禁赛一年?” 叶玺蹙了一下眉,有点儿气急败坏:“行了行了,比完赛就再见不到的人,搞什么关系,你可别安排上我。” 余乐点头:“我也没安排你,只要你别一刺激就变河豚。” 叶玺眼底闪过笑意:“河豚个屁!” 叶玺的情绪是被稳住了。 这也正常,人活着有时候就是为了一张皮,既然犯错的人都主动示好了,这口气也就放下。 叶玺心里彻底没了前一刻的意难平。 余乐这边儿便又是李明宇聊在一起,还叫上他一起做热身。 今年思密达国的男队就李明宇一个人过来,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有时候只需要一点点温暖就让人忍不住驻足,更何况余乐散发的不仅仅是温暖,而是能够改变一方气候的阳光。 叶玺视线落在李明宇笑出褶子的脸,满脸嫌弃:“笑的好丑。” 说完,叶玺便示意白一鸣和他一起再走远一点,说:“你知道今年思密达为什么只来了几个人? 都是因为这小子。” 白一鸣表情不变地看着叶玺,这不是秘密,他们在复盘会上还聊过这件事。 但显然叶玺突然提到这件事,聊的肯定不止这面上的东西。 “嗯?” 白一鸣看向叶玺,等他继续说。 作者有话说: 余·中央空调·乐 第260章 叶玺故作高深地笑。 他特意提起的事, 当然不是只有大家都知道的消息,他毕竟一直在滑雪圈里,所以也认识不少滑雪运动员, 思密达那边也有人。 高山滑雪和自由式滑雪不是一个项目,却又在一个系统下面,所以可以知道很多辛秘, 又不用顾忌的当笑话八卦。 叶玺说:“受伤的叫朴振民,是他们队的一哥, 水平也就那么回事儿吧,反正是被这小子干掉了。 另外一个被撞飞的是韩东吕, 比这小子大一点,去年进入成年组赛场, 参加亚洲杯拿了第三名,回国后立马有了自己的经纪人团队,接了好些个代言。 反正这两个,一个有地位,一个有利益, 这次他们队里选人,说是看比赛成绩, 但大家都知道这两个人是一定会来的,从各方面而言, 他们都是那个国家最强的人。 但就被李明宇干翻了。” 白一鸣听着蹙眉,这故事到这里感觉都挺正常, 就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小子取得了惊人的成绩,完成了一次飞跃, 怎么说都是一次舒爽的逆袭。 只是叶玺这说话的语气, 以及那幸灾乐祸的表情, 让白一鸣有种要被精神污染的预感,不太想继续听下去了。 然而只是迟疑的功夫,叶玺就继续说道:“要说思密达那边儿,多拿几个名额出来完全没压力,但朴振民和韩东吕不干啊,说李明宇下黑手,不但不让他参加比赛,还要开除他。 这件事其实闹的还有点大,不然亨利他们也不会听见消息拿了视频过来,还特意提醒余乐要小心李明宇。 反正李明宇差点就因为这件事真的就被开除了。” 白一鸣听的上火,对李明宇的印象观感不好。 他看事从来不站在谁是强者谁是弱者,但就这件事来看,动手的李明宇肯定有问题。 叶玺也讲得兴起,继续说道:“我那朋友告诉我,后来还是他们体育局开了口,反正就是没找到证据什么的,障碍追逐本来就具有一定的风险性云云,不准运动队随意开除队员。 然后他们队里人一听不能开除,男队那边就集体罢赛了。 所以这次就李明宇一个人过来。” 白一鸣难得开口:“上梁不正下梁歪,对队友出手的人进行约束,反而息事宁人,什么歪风邪气。” 叶玺笑:“冰上那边儿不就是这个德行,尝到了甜头,谁说不继续惦记呢,没准滑雪这边又有了一个梦之队。” 白一鸣绷着张脸不再说话,但眼里却生了几分火气。 叶玺也说的兴起:“这小子是没让我在赛场上碰见,都不用他撞我,我先拿雪仗戳死他!” 白一鸣突然转头:“乐哥。” 他得把人喊过来,不能让这脏东西沾了乐哥。 余乐还在和李明宇聊,才16岁的小孩儿其实很单纯,没了那张牙舞爪的反应后,即便努力维持,也让人感受到他畏畏缩缩缺乏自信的模样。 这样性格的人,尖锐难接近,但如果感觉到一点善意,又努力的想要回应,甚至有点儿痴缠。 开始还是余乐在主动挑起话题,后来就变成了李明宇努力说话,但就是这样努力,他说话的声音也瓮声瓮气,也毫无说话的技巧。 很容易让人丧失和他继续聊下去的兴趣。 余乐也不能说自己就喜欢和这样类型的人来往,但是他挑的头,自然也不能现在丢下,所以也就耐着心听。 白一鸣喊他的时候,余乐松了一口气,在李明宇有点失落的目光里,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中间。 “怎么了?”余乐问。 白一鸣说:“马上要比赛了。” “嗯。” 叶玺倒是想要把自己打听到的事儿告诉余乐,但确实裁判已经就位,比赛马上就开始。 他排在第二组,很快就要上场。 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1/4的比赛,难度就高了一点。 余乐组里的选手差距也不算大,最多一秒的差距,到了这个程度,可能一点的分心,就会被超越。 余乐上肢力量不强的弱点,在这个组里就显示了出来。 出发的时候一点优势都没有,最后还是靠他在波浪路段和小跳台部分的优势将排名抢回来,最终以小组第一名的优势获胜。 白一鸣的小组里有个R国的老队员,在资格赛里排名第一,白一鸣一路咬着人的后面,在最后一小节实现超越,同样以小组第一的排名进入下一轮。 叶玺今天发挥不错,滑了个小组第二,成功晋级。 这个排名也是他目前为止在国际大赛上,最好的成绩。 至于被余乐重点关注的李明宇,大概是个人实力非常突出,从出发就一路领先,没有人能靠到他的近前,倒是没有出现碰撞推搡等黑手。 轻松进入到下一轮。 余乐的比赛结束还在李明宇的后面,但他滑完下山的时候,李明宇却没走,像是专门等着他一样,就现在选手通道口,看见他就露出憨厚笑容。 这样主动的示好,按理说余乐期待的良性竞争关系已经出现,只要随便维护一下就好。 但他这个人就是有人对他好,他会多还回去几分,自然走过去,热情地和对方聊了起来。 李明宇脸上的笑更浓了。 两人一路走到进游客中心的休息室,余乐已经看见等在屋里的小白等人,今天上午的比赛结束,他们要一起离开。 在分开前,余乐还左右看了一眼,说:“你的教练呢?” 本来笑的很开心的李明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继而讷讷:“我,我去找找,再见。” “好的,下午见,好好休息,不用太紧张,我们下午说不定会在一组,希望有一场精彩的追逐。” 李明宇点头,站在原地看着余乐离开,和那成群的队友人站在一起,然后又在说笑声中走远。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样,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后敛了脸上最后一点表情,低着头,驼着背走出了大门,也没去找他的教练,而是直接离开。 余乐到了车上,听叶玺叭叭了一路,才知道李明宇这些更详细的事。 叶玺说完,还对余乐说:“你跟他聊什么呢,连自己人都下手,这种人就没有道德底线。” “呵。”先做出反应的是也跟着听了一路的程文海,“对自己人下手,我以为挺常见的啊。” 叶玺脸也冷了下来:“男人之间有矛盾,也就干一顿的事儿,但在赛场上下黑手,就是两回事。” 程文海皮笑肉不笑:“得了吧,董维可是说了,当初选训的时候,你们还合计着要撞了乐儿,只不过我们乐儿滑的好,甩你们八条街,没给你们机会而已。” 叶玺俨然不觉得这有问题,“队友的前提是熟悉,我那时候特么连余乐长成什么样都不知道,我凭什么不能有那想法,又不是杰克苏,我看一眼就能好上啊。以前的事儿成天比比的没完,看见你就烦。” “还不知道之前谁才说,这是道德问题。特么正常人在和陌生人第一次见面,就因为有竞争关系,第一个反应是把对方干掉吗?正常人不是应该看看对方强在哪里,自己输在哪里吗?” “我都说你烦不烦,我特么到一个新地头,至少知道要想说上话,先挑老大,我不找余乐,难道捏你这个软柿子?” “你说谁软柿子呢?” 程文海从座位上站起来,铁块般的大肚皮撞在前面的椅背上,将前排的何宇齐撞的一弹,醒了,一脸懵逼地回头看。 一看又是这两个人,就没兴趣了。 程文海和叶玺的矛盾很深,距离被拉进澡堂子淋水,也不过才过去一年多。 余乐和柴明都试着调节过,可两人是当面点头这事儿翻篇,也就是维系个表面的和平,但凡有点儿话不对了,就能争吵起来。 今天显然情绪都有点儿大,竟然在车上,当着柴明面就开始吵,甚至有升级到动手的趋势。 这还得了。 管着呢都还能这样,要是再不插手,这两早晚打的头破血流。 威信被挑衅的柴明怒了。 让这两个家伙抱了一路。 对,抱了一路。 柴明从前排站起来,说:“来都起来,坐椅子上多不方便,到走道上打。” 又说:“隔那么远干什么,靠近点儿啊,再近点,吵架多费劲,不如直接吐口水。” 最后说:“对,就这样,给我站回去!谁动一步,我收拾他!” 这个时候,叶玺和程文海的肚子都快碰上了,嘴唇和嘴唇的距离,那是稍微动一下,就能亲上的程度。 柴明就坐在两人旁边,盯着他们看。 关键车还在开啊,左摇右晃的,柴明不让他们动脚,谁动抽谁,连手也不准扶,也抽。 结果很显然。 先是程文海站不稳,去拉叶玺的衣服,后来摇来晃去东倒西歪,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抱在一起,两人呈三角形施力,再本来也开的比较平稳的车上,也就勉强站稳了。 这种场面本就是柴明希望的,自然不会打断。 余乐在旁边笑。 到了这个程度,谁还看不明白柴明的意思吗?就是抱着的那两个人也意识到了,否则不会真就抱一起。 都是聪明人,演给教练看还是会的。 只不过要说这纯粹是演,内心一点儿触动都没有也不可能,等车开到了地方,两个人下车的时候都有点蔫了吧唧,眼神都有点儿飘。 不过一回到房间,没了外人,程文海就跳起来了,大吼一句:“妈的老子亲到他脖子了,我得刷牙漱口,还有我的手,碰了那傻逼的腰,干脆剁了吧!” 冲进洗手间一边刷牙洗脸,一边叨叨个没完没了。 余乐就靠在洗手间的门框上,看着程文海表演,乐不可支。 程文海刷完牙,吐了口里的沫子,转头见余乐这表情,无奈地耷拉下肩膀:“老柴太特么不是人了,这都搁哪儿学的损招,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啊。” 余乐摇头笑,“说你不听,你当老柴没法子呢,再来一次还得更狠。” “怎么,绑一块睡一觉?”说完,程文海自己先恶心要吐了。 “尽管试试,我还挺想看。” “你这人没心吗?” “嗯,看热闹的心。” 程文海气得骂了一句脏话。 当然被这么恶心地收拾一通后,程文海也不想再聊这么丢脸的事,洗碗脸出来后,就将话题转到了李明宇身上。 “没想到那小子还背着这种罪,照我说,背后插刀的都该死,昨天是我没了解情况,瞎出主意,你干脆用第一招吧,对待这种人就不用客气。” 余乐摇头。 程文海扬眉。 余乐说:“凡事不要只看表面嘛,道听途说的消息,都不知道转了几手了,还是要有点自己的主意。 再说因为在学校被霸凌而把所有人打一顿的暴力分子,回家也是帮妈妈做家务的好孩子。 不要听风就是雨。” 程文海的眉梢扬的更高了,“你是说……?” 余乐说:“那小孩你接触一下就知道了,一言难尽。” 程文海沉默了几秒:“你别老好人发作啊,那是别人国家自己的事,轮不大你插手。” 余乐笑:“知道,我手没那么长。” “还有件事。” “嗯。” “你中午把饭帮我打回来呗,我不想去餐厅看见那玩意儿。” “滚!” “乐儿,好乐儿,帮帮忙嘛。” “……” “乐哥,我太可怜了,我身心受创啊,你喇嘛爱我,你忍心?” “叫爸爸。” “霸霸~” 下午还有比赛,余乐很重视午休,所以吃过饭就睡下来。 程文海怕影响他休息,拉上窗关了门,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玩了两个小时手机,定好的时间到了,又上楼把余乐叫醒。 下午的天气不错,今天阳光很足,体感温度在零度以上,还没什么风。 又是一大车的人往赛场去,最后一天的比赛,所有人都跑去为他们加油。 不过这次车里没有争吵声,程文海和叶玺就像同极的磁铁,一个在车头,一个在车尾,隔得远远的。 安静地抵达赛场,余乐也做足了脑内准备,本打算到了赛场就活动身体,结果才放下背包,就看见李明宇那小孩儿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对自己笑。 就像在黑暗里看见火的小孩儿,明明知道无法触摸,但还是被吸引,小心翼翼靠近的模样。 余乐这次在他身边,连教练都没看见。 就他一个人,站在很大的背包旁边,大厅里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走到他身边十米。 余乐笑着,招手。 小孩儿有点无措,往余乐这边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自己的装备一眼,然后一路快跑地来到余乐面前,急促地说:“教练让我就在那里,哥也要准备比赛,就不打扰哥了。” 看小孩儿急匆匆的说完就要回去,余乐叫住他:“中午没回宾馆。” “嗯,在这里休息的。” “午饭呢?” “在餐厅吃的,很好吃,我吃了很多。” “教练呢?” 小孩儿说:“在里面睡觉,睡醒就过来了。” 余乐蹙了一下眉。 可以在亚洲杯上滑到第三名,这也是人才了,就算不是人才,人家还未成年的小孩儿第一次参加国际比赛,教练却自己躲着睡觉,这不是轻慢是什么。 余乐自然不能说教练的坏话,也不能大包大揽的给自己最麻烦,便快速交代道:“还有二十分钟比赛,你该去喝口水,再上个洗手间,洗脸提神,然后就在你的位置上做准备,多注意一点动静。如果比赛开始,你教练还没有过来不用着急,这里是比赛赛场,到处都有监控器,不会有人动你的东西,你尽管跟着队伍走就好。” 李明宇点头,笑开牙齿:“好的哥。” 等人走远了,余乐回头就看见了身后站着的白一鸣和叶玺。 叶玺嘀咕了一句:“上午和你说的你也不往心里去,害的我还恶心一中午,我吃多撑了。” 余乐拍了拍叶玺的手臂:“谢谢你,我记得的,只不过正常的来往,这是基本的礼貌。” “你这是基本的礼貌,都把人安排上了……”但到底叶玺没再多说,转头做自己的事。 余乐看向白一鸣。 白一鸣也看着余乐。 在这个过程里,两人似乎进行了什么交流,但事实上,余乐只是单纯的给了白一鸣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 白一鸣平静的将目光移开,想了想,也转头热身。 下午的决赛就剩下八个人。 先赛一场,决定排名,进大决赛、小决赛,最后争夺冠军。 人数少了,比赛难度提高,而且同队队友也无法避免地撞上。 路未方去看了分组后,回来说:“余乐和叶玺你们在二组,白一鸣单独一组,两个组的竞争压力都很大,不过相对来说余乐你和叶玺这一组应该要好一点,相互照应一下,配合好了,种子都能拉下来,说不定能双双晋级。” 余乐和叶玺对视。 一起训练了那么久,终于到了真刀真枪实干的时候,说实话,在赛场上单打独斗了十几年的余乐,竟然有点儿紧张。 让他单独滑没问题,就怕自己没有配合上叶玺为他创造上前的机会,亦或者是没有抓住给叶玺创造的机会。 他们这一组除了一个R国的种子老选手,另外一个是新坡的选手,也是赛场的老将,在这个项目上浸淫了五六年,都有自己的判断和技巧,想要实现碾压超越也不是那么容易。 就你会拦人,人家不学吗? 比赛到了这个程度,大家水平差距不大,经常挤在一起,就算被动防御,也能靠本能反应给你撅出去。 相对而言,华国在这个项目上,确实是杠杠的新人。 速度快,却缺少PK经验,这不是个菜吗? 叶玺当时就把余乐给拉到一边儿,和他嘀嘀咕咕地说了不少。 路未方没参合进来,白一鸣这边儿更让他操心。 他那个组里,一个思密达小黑手,一个R国老将种子,剩下一个也是视频上重点提到的R国新锐。 就是利用不能撞板尾规则,淘汰过对手的小孩儿。 一个赛场上,两个手脚不干净的,还有人家两个R国在一起不组队吗?一个压速度,一个往前冲,还有个在旁边伺机出手。 想想就愁掉了路未方的头发。 就单是分组公布,他们就耽搁了不少时间讨论这事儿,再一转眼,就到了集合出发的时候。 男队和女队的半决赛选手都在一起,气氛凝重。 压力都大啊。 每个人总有不想碰到的对手,这个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脸色自然都不好。 华国队这边也是一样,叶玺练了那么久的战术,终于在赛场上有用上的时候,还在余乐身边叭叭。 余乐却对那个站在背包边上,形单影只,连个教练都没有的小孩招了一下手。 焦急的孩子在看见余乐动作后,犹豫了一下后,拎起滑雪板就走了过来。 正在说的话都停下,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余乐。 余乐却只是看着李明宇笑。 说:“不说了吗?通知集合的时候就过去,这里有监控呢。” 他没有问他教练为什么还没来,这种冷暴力在集体生活里很常见,教练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喜好,况且李明宇确实不是个讨人喜欢的类型。 “那么,你喝水,上过洗手间了吗?” 李明宇点头。 余乐又说:“你看过分组没有?” 摇头。 “你和小白分在一组,我介绍一下,白一鸣,U型池很厉害,不过今年就参加了障碍追逐,他的出发有点弱,回转和直线部分特别好。” 叶玺和路未方脸色变化,不太高兴余乐把白一鸣的弱点说出来。 白一鸣倒是没什么感觉。 但余乐下一句又说:“你这边我也看过,直线部分相对较弱,你们两个人要加油,对手也很强啊,两个R国选手,肯定会联手用战术,你们也要配合好,争取双双晋级。” 余乐将小白拉过来,笑:“毕竟,你们并不是绝对的竞争关系啊。” 白一鸣有些惊讶,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 李明宇眼神迷茫。 就在这时。 路未方“啊”了一声。 他脸上骤然笑容灿烂,颠着小碎步就绕到了李明宇身边,伸出手:“你好,我是他们教练,我姓路,英语不太好,不过余余的说法不错,我们可以一起商量一下吗?” 李明宇看着已经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求助似的看向余乐。 余乐笑着鼓励他。 李明宇握了上去,继而点头。 “走走走。”路未方一手搂一个,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笑的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叶玺的下巴掉地上了。 “???” 第261章 “这……也可以?能行吗?”叶玺匆忙将下巴捡了回来。 余乐失笑:“为什么不行, 都说了他和小白不是绝对竞争关系,别人可以联手,他们为什么不可以, 操作的好,就双双进决赛了。” 叶玺有点急:“可是,他不是内啥……你把小白交给他, 他背后插刀,别怪我没提醒你。” 余乐叹气, 去路未方那里拿来自己的手机,给叶玺看了程文海之前发他手机里的消息。 参加的比赛多了, 谁没个三俩好友呢。 程文海也找到他认识的思密达朋友详细了解了这个事儿,这人叶玺也认识, 还在社交平台加了好友,但从来没有联系过。 无他,对方是个女性。 程文海在满大海里撒网,立志当海王的时候,满脑袋就只有兄弟和干架的叶玺, 直男的就像个棒槌。 因而觉得男生就该和男生玩的叶玺,从他同性朋友那里得到的答案就有点儿片面。 而程文海找的女生, 毕竟看待事情的角度还不太一样,虽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但也从语气上看出个七七八八来。 【啊,你说李明宇啊, 那孩子也是没有办法了吧。】 …… 【这件事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但都有各自的苦衷呢。】 …… 【这次他一个人参加比赛, 如果你看见了, 拜托你照顾啦, 思密达。】 …… 确实,这个截图也没说什么,但女孩子也明确表示错不都在李明宇的身上,其他人也是有错的。 那么什么情况下,会让一个自卑又尖锐的小孩儿,在国内比赛的过程里出手呢? 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他又经历了什么,能让他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 叶玺意识到了什么。 他定定地看着余乐,“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还特意去让程文海打听?” 对方会给出这样的回应,自然也是因为在程文海的询问里,明确提到“被欺负”这样的词。 看消息往来的时间,正是他今天中午在梦里狠狠揍了程文海一顿的时候。 这样往前推断……那时候他可是坚定认为,李明宇不是个好玩意儿。而余乐竟然已经开始在怀疑真相了。 余乐叹气:“都快比赛了,就别分这个神了,只能说他们那个教练做的太明显,我就和程文海提了一嘴。 总之,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是不是。” 叶玺深呼吸了两口气,没有表示,也没有说话,但表情变得很复杂。 就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是人与人的差别,人与人又能有多大的差别。 一直到完成签录,出了门去,叶玺都蔫了吧唧的。 好在到底是比赛,容不得他任自己沉下去,一出门就迎来一阵冷风,再听着队友们的加油声,他又重新振作。 拉过余乐:“我刚刚说的你记住了没有?搞好配合啊,该冲的时候你可别迟疑。” “嗯嗯嗯。”余乐笑,“我一定,争取打个漂亮仗。” 坐着缆车上了出发点,余乐也不能再让这些人情关系影响自己,找了个空地埋头热身,一时无话。 再一回神,比赛就要开始了。 一组的选手被叫进出发台,五名裁判全部到位。 四个人站在选手身后,作为赛道出发裁判,还有一名裁判是口令裁判。 白一鸣和李明宇已经站进出发台,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人,是那名R国的老将。 从资格赛来看,选手间的差距不算大,一秒左右,可能只是一个弯道稍微处理的好一点,就能赶上。 如果他们两个人能够正确合作,是有可能将这位老将稍微压制,改变赛局。 但同样的,危机也很明显。 因为白一鸣也被两个R国选手夹在中间。 站在白一鸣身边,位于最右侧外道的选手,正是那名年轻的R国小将。 从身后看,这名R国的年轻小将,身形和白一鸣相近,个子略微矮一点,都是劲瘦轻盈体型。 但障碍追逐对上肢的力量要求高,所以这位R国小将的手臂肌肉厚实,再加上个人习惯,有点儿耸肩,远不如如挺拔站着的白一鸣条顺。 这两名R国选手,对白一鸣的针对性即便是余乐站在这里,都能够感觉到那股不怀好意的气氛。 裁判叫了开始。 挡板落下。 四个人同时冲了出去,往下一坠,落在了雪道上。 余乐的视角看不清楚他们出去后的状况,但半个呼吸后,第一个人影冲了出来,赫然是李明宇。 李明宇的出发优势很明显,他的体型优势很强,上粗下短,手臂和腿部肌肉非常清晰,滑起雪来,敦实的像个贴地行驶的坦克,不符合主流审美,但却是千锤百炼的结果。 他出现在余乐视野里,是在冲第一个波浪的波峰的时候,以他矮爱的身高,可以最快冒头,并且滑出了半个身子,第二个人才出现,可见他的出发多强。 第二个出现的是R国的老将,身形瘦高,不像是出发优势的运动员。 那只能说明他的出发反应很好。 这是老运动员的优势,在比赛里相对平静,注意力集中,算是以巧破力。 余乐和白一鸣也是这个类型。 所以白一鸣和这位R国的老将,几乎是没有分前后地出现。 两人一出场就挨的有点近。 是白一鸣在往R国老将那边挤,这样的动作应该是有一些战术成分,但也是因为第一个弯道内侧在右边,在R国老将这一侧。 白一鸣在抢道。 R国的小将落到了最后。 毕竟年轻,心态不是很好,出发受到影响,一个分神的功夫就落在了后面,自然无法按照计划,在出发的时候就对白一鸣造成影响。 三前一后。 追逐开始。 几个波浪之后,就渐渐远去。 余乐往前走了几步,垫着脚尖拉长了脖子看,大声喊道:“小白加油!” 和余乐一组的另外一名R国老将,也就是其中一个种子,也开始为自己的队友大喊加油! 声音尖细,音量很高。 叶玺跟着汇入余乐的第二声,“小白加油!” 顿时将这刺耳的声音压了下去。 加油声或许给了赛场上的人更多的力气,白一鸣在直道上的优势发挥,先一步挤进了弯道里,和李明宇错开半个身位,左摇右摆,将两名R国选手暂时拦在身后,无法冲出。 防御网建成。 只要李明宇不做出背后反水、插刀的行为,只要能和白一鸣稍作配合,这一局未必不能双双出线。 待得人渐远,直至再看不见,余乐闭了嘴。 叶玺问:“确定那小子不会出手吧?” 余乐肯定:“不会。”如果他真的看走眼,他亲自出手,把那小子压过来揍一顿。 再远就看不见了,只有山下的加油声传上来。 余乐压了压自己滚烫起来的血液,拿起滑雪板说:“走了。” 进场,准备比赛。 裁判们放松下来,或者在交谈,或者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任由余乐他们进场做准备。 余乐在三号道。 黄金二号道的左边,和白一鸣一个位置。 叶玺在他更左边。 他们两个人虽然在一组,但这个排位没有白一鸣和李明宇的合理,余乐不是一个攻击性强的运动员,出发还是明显的弱点,这个排位一站就能够看出来,初期他们恐怕很难对那位R国选手形成压制。 这位R国的老将显然也很警惕两名华国选手的联手,所以准备的过程,时不时的就往余乐和叶玺脸上扫。 以余乐的名气,对方不可能不认识他,但这个时候肯定不会说话,甚至敌意十足。 叶玺像是被看烦了似的,突然转头直勾勾的盯着这个R国老将,直把人看的视线飘忽,继而将目光移开再不看他们,这才满意的将头转了回来。 最右边儿的是新坡的选手,实力相当一般,能够进入半决赛,有很大的侥幸程度。 所以满脸都是此生足矣的满足,眼神懵懂单纯,看不懂,也不想看懂这一场的暗潮汹涌,反而像个迷弟似的,在目光终于和余乐撞上,激动的挥手,脸上笑容纯粹。 余乐不会小看任何选手,就算是王云龙也在训练赛上赢过他,但也不用太过警惕,这虽然是对抗类的比赛,归根究底还是对个人技巧的极致展示。 先做好自己,再考虑配合和战术,不该本末倒置。 山脚下传来欢呼声,小白这一组的比赛结束了。 谁赢了? 小白和李明宇配合好了吗? 中途有没有什么波折? 山上没有电视,也不会有广播,最终的结果还得去了山下才能知道。 余乐压下心里好奇,将滑雪杖分开放在手肘上,贴在腰上,做出一个标准的持仗姿势,开始下蹲起身,反复活动腰胯腿部。 争分夺秒的最后热身。 对讲机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身后交谈的裁判们也分开了。 气氛瞬间严肃,比赛的压力开始出现。 余乐停下活动,确认装备无误,将双手放在了握力器上,等待。 对讲机的声音响起,余乐最后看了叶玺一眼,腰缓缓地压下去。 “准备——” 裁判并没有让选手等待太久,得到通知的第一时间就喊响了口号。 余乐的肌肉蓄力,身体后倒,将后背拉直,抬起了头,看向前方。 悠长的雪白长坡,被蓝色的线画出丝带翻卷似的形状,橙色的旗帜点缀在丝带两侧,犹如华丽的装饰,耀眼的阳光挥洒下让人熏熏的暖意。 无风。 这样的天很适合比赛。 滑雪镜后面的双眼在下一秒,骤然眸光凝练,就像是被针扎着一样,注意力在瞬息间汇聚至极致小的点上。 裁判发出口令:“出——发——!” 时间似乎被拉长了,挡板落下去的时候,余乐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他的手臂用力,往前窜。 整个人就落了下去,犹如垂直掉下一个深坑。 然而深坑是有弧度的。 自身落下的力量,加上滑雪板与雪面几乎为零的摩擦力,余乐的身体小小的一悠,便轻松地漾上了第一个波峰。 以波峰为基准线,就可以一眼分辨彼此的差距。 余乐并不是第一个,他在出发的时候,确实很难拿下优势。 但优秀的赛场经验和相对平和的状态,却让他即便臂力不佳,也没有明显落后。 余乐、叶玺和那位R国的老将,他们三个人几乎位于一条线上,很轻松的就将新坡国的选手拉开了距离。 余乐的双腿往下一沉,滑雪杖刺入雪中,往前一拨。 速度再一次加大,一头栽进波浪里。 起伏,控制,加速。 就像一台精细控制的仪器,每一个动作都落在最正确的位置,哪怕是挥动雪杖的力度,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绝不冒进,稳定加速。 不过三个波峰过去,余乐和这位R国的选手就再度突出一截,并排冲到了最前面。 叶玺落后了。 叶玺在波浪部分的能力并不差,但和高手较量,又始终差了一线。 短短一截,大概就是20毫秒的差距,却也落后一个板位,等冲出去的时候,R国的那个小将也稍微追上他了一点。 换句话说,这同场的四个人,他技巧相对最差。 但也不是说叶玺就输定了。 从波浪出来,面临几个连续的弯道,叶玺练了那么多年的高山滑雪,回转方面的基本功,就像余乐的空中技巧,这是他最强的地方。 连续两个几个回转,虽然没有拉近距离,但也没有落后,还成功掐进了R国和新坡选手的中间,排在第三位。 这样跟滑速度会有点受限,但好处是不用迎面应对风阻,抓住机会能够实现反超。 叶玺暂时安分下来,伺机行动。 而余乐这边儿,则已经和R国老将拼了几轮。 波浪路段的旗鼓相当,直线滑行也几乎没有差距。 余乐在国内白山的赛场抓住感觉,之后训练和比赛就有意往那边突破,虽说可能还不算最顶尖的滑行技术,但在这个场合,对付这些在国际上排名在20多名外的R国选手,已经算是够了。 至少不会因为某个明显的弱点,被人轻易甩开。 余乐和R国老将并肩滑了好一会儿,在进入弯道前,速度就冲上了50。 弯道谁都抢不到好路线,就只能继续在三米宽的道上,继续并肩滑。 但到底余乐不是黄金赛道出来,在路线上稍微有点吃亏。 几个连续的小回转再出来,余乐就落后了R国老将半个雪板的身位。 余乐也不急,目光落在前面的小跳台,身体往下一压,“嗖”的一下,像穿云箭几乎贴着地面飞出去,落地的时候,这点儿距离又追平了。 小跳台有两个,第一个小的忽略不计,就像个稍微大点的波浪,第二个跳台就高了,一米高,还有明显的起跳区和落地区。 余乐压下身体,如法复制,又是一箭射出去,落地的时候,成功实现反超。 余乐的跳台太好了! 按理来说,他练坡面障碍技巧,那都是往高了抛的,技术方面和障碍追逐完全相反,正常人谁能这么快调整过来。 然而余乐却从来没有在跳台部分混淆过发力方式,跳水的十米台,雪山之巅的大跳台,穿花翻腾后的三周台,还有这急速驰骋的小跳台。 只要和跳台有关系,他就强的能站在世界的顶端,改个外号叫台神,也是有人买账的。 余乐连续两次跳台,从落后实现反超,落地的下一秒,R国的老将都忍不住分神往余乐这边瞄。 就两个跳台啊,加起来四秒钟的时间,就被人超了30毫秒的距离,谁敢信? 余乐不是没研究过,就他在滑雪界的鼎鼎大名,哪怕是半路跑来滑障碍追逐,大家也信他有那个实力,赛前没少看过他的比赛。 强是强,然而又算不上顶尖,只能说还算不错,在这个赛场有竞争的实力。 R国这位老将嘴上不说,心里还是相当轻慢,毕竟余乐那成就谁看了不眼红,“仇富”又不只有钱和权,就那一块块挂在脖子上的金牌,晃的人都得红眼病了好不好。 所以这位R国老将委实没想到,余乐真是块硬骨头,前面路段他用了全力都没有把人甩开,好不容易在弯道上拿了一点儿优势,再一转眼,他就像被连续挨了两拳一样,有点儿呕血。 他和余乐,跳台上的差距有这么大吗? 这么轻易的就被人给超了? 这特么是技术吗?其实是超能力吧? 余乐抢了先,又正好占了个便宜。 前面是一个往左边弯的直角回转区,他现在位置,就是天然的最佳路线,完全可以一举拉开自己和对手的差距。 滑内圈总归是比滑外圈距离短的。 但余乐并没有完全按照大家期待的那样,直接滑上最优路线。 反而像是判断失误一样,距离最优路线宽出半米,和旗门差距逼近一米。 歪了?没控制住? 失误了? 当然不能够啊! 余乐什么人,在赛场上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局面? 只见他将位置让出来一点,R国老将的位置因为在他外侧,又只是差他半个板尾,在那电光火石间因为判断不够,余乐往外逼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跟着往外滑了。 避免碰撞是大部分人的本能反应,再加上判断力的不足,就让余乐得逞了。 得逞了什么? R国的老将把位置一让,谁空出来了? 叶玺啊! 叶玺本来就靠着余乐这边,紧咬着R国老将的身后,拼命保持自己第三的位置。 进入弯道的时候,余乐开始往旁边让的时候,因为有着时间差,也因为有着默契,他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决不能跟着余乐的路线走。 他要利用余乐好不容易为他让开的路线,将丢掉的时间抢回来! 兄弟不用说。 谢啦! 绝不会让你的努力白费!! 叶玺几乎都要把自己的牙齿咬碎,用着全身的力气控制板刃,完美切进内线,这种急速控制甚至让他脚下飞出了大片的雪花。 就像撞上岩石上的大浪,泼洒出的扇形,呈现出力量与美的质感。 成功了! 叶玺在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没有浪费余乐制造的机会。 他原本缀在R国老将身后,距离对方板尾足有一个雪板长,但是从直角弯道出来,他已经弥补了这个距离,甚至板头进入对方板尾能有一个手掌的长度。 于是,现在排位虽然还没有变化,但因为叶玺成功追上来,对这位R国的老将,形成了威胁。 他被夹住了! 前面是余乐,左边是叶玺,他要想超过余乐,就只能往右边滑。 也就是说,他能够选择的路线顿时少了一半。 这绝对不是好现象。 而且最关键,前面就是大回转了。 如果不能在大回转的过程里再度恰进余乐和叶玺的中间,局面只会越发糟糕。 但叶玺会给他机会吗? 当然不会! 叶玺在回转上的技巧非常好,现在又有余乐在前面控制速度,让他的技术得到了完美的发挥。 悠长巨大,呈现坡面倾斜的360度大回转,可以说是障碍追逐里最为考验技术的障碍设计。 实话实说,余乐在这个部分不如叶玺,他也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滑雪三年,能够取得眼下的成绩,他已经知足,回转上略微差一点完全能够接受。 所以在通过这个大臂弯的时候,能够感觉到R国选手一点点追上来,他也没有懊恼。 比赛还没完呢。 而且也只追上来这么一点。 相信叶玺能抓住机会,完成他期待的结果! 和之前的直角弯不同,这个超级大回转障碍,R国的这位老将,是有着天然的优势。 内侧在他这边。 余乐现在还没有完全压到对方的前面,是因为他把完全超越对方的机会,换成了让叶玺上来的机会。 而叶玺上来会进一步制约R国选手的技巧。 就像你一个人大步狂奔,和身边有两个人夹着你一起大步狂奔,无论是在心态上的影响,还是肢体动作的舒展程度都是不一样的。 为了避免碰撞,R国的选手他肯定不会使用自己最舒服的方法去过弯,仅仅是这种别扭感就会限制他的发挥。 明明可以在超级大回转部分进一步加速,但没能做到,那么暂时停止增加的速度,从心理层面上的进攻,一定会延续到比赛全程。 余乐和叶玺联手,即便还是没有改变排位,但却信心倍增,心理层面已经爽了一把。 说起来有点像反派啊。 但这就是障碍追逐。 如果不是余乐抢到了先机,如今被人包围施压的,就变成了他。 别看新坡国的选手好像个无害的小动物,信不信一旦找到机会,也会亮出獠牙! 这样还没完。 通常来说,超级都回转都是两个,在赛道上呈现出“S”的形状。 前一个大回转R国老将可是有天然优势,结果还是被夹的满肚子的憋屈。如今赛道骤然一甩,最佳路线换到了别人那里。 余乐故技重施,再度往外圈让出半米距离,给叶玺上来的机会。 R国的老将自然知道不能栽在同一个坑里,可现实却是毫无办法。 脑子明白,手脚特么不受控制啊! 余乐早有预谋,往外让道的过程不显山不露水,在他后面一点的R国老将明明看着过去都是直线,但等着到了超级大回转的前面,骤然发现余乐又让出了半米,而他被余乐的挤在外面,更是再次让出了小一米的宽度。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叶玺上来了!! 在余乐两次的让位后,他将自己在弯道的能力发挥到极致,不但超过了R国老将,甚至已经堪堪追上了余乐!! 排位发生变化! 余乐第一名。 叶玺第二名。 R国老将第三名。 新坡国选手第四名。 这就是团队的力量!! 是战术和默契的作用!! 即便从根本上来说,障碍追逐确实是单人作战的赛场,但是如果可以,为什么不能是颁奖典礼上三名国旗都来自同一个国家!! 这样的荣誉,比一个孤零零的金牌,还要让人振奋吧!! 第262章 就见余乐和叶玺并肩, 驰骋在波浪上。 摇曳的余乐哪怕做着阻拦的任务,依旧没有落下速度。 他的波浪部分太强了。 而且主动进行拦截,可比被动的好多了。 他掌握着主动权, 技巧之上还有自己的舒适范围,速度不减反快。 R国选手难受的不行,满身的力气都无处用, 他的舒适区被破坏殆尽,甚至有种自己不会滑雪了一样。 瞪着前面余乐的背影, 脖颈上的青筋都鼓出来了。 而相对来说波浪区要差一点的叶玺,因为余乐的原因, 获得了极大的发挥空间,他完全就在自己舒服的状态里滑, 所以只要做好自己,就不会出现失误。 慢一点又怎么了。 他不是一点点拉开了和R国选手的距离吗? R国选手被余乐拦了两下,再看见叶玺距离自己也越来越远,这结果换谁受得了啊! 一个靠运气进入前八名的垃圾,竟然滑到了他这个“种子”前面, 要不是被余乐限制,再来一个也不是他的对手。 一股邪火上来。 气的睚眦目裂的R国老将, 脑袋一热,就在不该挥杖的地方挥杖加速了。 骤然增加的速度, 让他误判了最后一个波峰的下压点,然后吧, 就飞出去了,飞出去了, 飞…… 这一下, 飞的很高, 一个漂亮极了的大跳台抛物线,出现在世人眼前。 换成余乐,都能旋个半周了。 这位R国老将的教练一把捂住了嘴,表情变得相当精彩。 后面看神仙打架的新坡国选手在心里“哇塞”了一声,这是把人逼的多狠啊,看把人都给气飞了。 即便是不敢放松,始终严肃的柴明,都眉眼舒展了一瞬,勾着嘴角在心里骂了一句,两个坏小子。 放任他们在队内训练上“搞来搞去”还是很有用的,机智、冷静、 默契配合,如果不是极为了解,绝做不到这个程度。 如果这一组是他们两个人双双晋级的话。 “呵……”在反应过来之前,柴明都笑了。 R国选手这一飞,虽然没有受伤,但速度立马落下。 如果说原本叶玺也就勉强超了他半个板位,余乐是大于三分之二板位,那么再落地的时候,他直接就差了余乐两个板位的距离,沦落到一扭头就可以看见新坡过选手的程度。 再想追上就难了。 毕竟,前面距离终点已经不远。 余乐并不清楚后面发生了什么,但叶玺已经到了他一转头就能清楚看见的程度,他也不能全程打配合当保姆,该放开手干的时候还是要干。 余乐压下身,不再管身后的情况,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前面。 加速,蹬雪,挥杖。 最后一个小回转,他在最佳路线上,回转完美完成,再出来的时候,就又和叶玺拉开了一点距离。 余乐是队长,大局观很强,但也有胜负欲。 到了现在,他当然必须拿第一名晋级。 最后两个小跳台,余乐注意力集中到极致,就像挥过的利刃,刀锋留下的那一抹亮光,卷起风雪冷厉,将这个世界一分二。 “唰——” 一声响。 超大半个板位。 “唰——” 二声响。 再超大半个板位。 红线就在前方! 终点线就在前方! 犹如裹挟着暴风雪的余乐,将空气打的七零八碎,狠狠地冲过旗门。 旗帜飞扬。 身后雪雾纷纷扬扬。 小组第一名! 晋级!! 掌声响起的时候,余乐回头看去。 就看见紧随其后的叶玺,还有第三个冲过终点的新坡国选手。 最后才是那位被余乐视为主要对手的R国老将。 R国的老将,这位资格赛上诞生的种子,夭折了! 那一次波浪线的失误,几乎是致命的。 他消耗的并不是空中的那点时间,而是疾驰的速度因为落地的撞击,而骤然减少的时速,就连新坡选手都轻松超过了他。 这一轮,他被针对的彻底。 气愤,痛苦,还有那恨不得咬下余乐一块肉的冲动,要不是理智的最后一根弦死死的拉扯着他,他已经动手了。 最后,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停下之后,将摘下的安全头盔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除此以外,没有其他泄愤的办法了。 作为一名老运动员,R国的老将很清楚,余乐在拦截他的过程里并没有犯规,没有压速度,也没有把他刻意挤到蓝线外面。 这就是余乐可怕的地方,在那样急速的奔驰中,精细地控制着脚下的雪板,连续几次都在他毫无感觉的情况下,让出了给队友上前的生命通道,而他即便有心预防,依旧被牵着鼻子走。 怎么申诉呢? 难道不是让全世界看见自己的蠢? 当然还没到完全失望的时候。 他是东道主选手,哪怕裁判并不都是R国裁判,但在宣布最后结果前,应该立场在他这边。 如果用刻意挑错的目光,只要余乐有任何类似的违规情况,都会被抓出来。 他如今排在第四名,就算余乐犯规,也轮不到他晋级。 但是没关系,他就是想要看见余乐气愤到绝望的脸。 恨啊! 他一身的技术,在余乐压制下,连七分都发挥不出来。 明明是奔着冠军去的,他现在连大决赛都进不去。 他能不恨吗!! 这位R国的老将压着一肚子的邪火,见排名一直没有公布,就知道裁判那边儿正在看回放,显然是按照他期待的那样,想要挑出点儿什么来。 无论结果如何,至少这样让他的心情好了一点点,这会儿才有空看自己的队友。 他倒霉,碰见两个华国选手打配合,但一组那边却有两个他们的人,配合下来,肯定能拦死一个。 思密达的那个就不说了,他希望是白一鸣。 全世界谁不知道,余乐和白一鸣是最好的朋友,只要余乐不高兴,他就高兴。 然而环目四顾,他却没有看见自己的队友。 按理来说,就算塑料队友,也该在这个时候来安慰一下吧?况且他们平日里的关系还不错,来赛场的路上还在商量三个人怎么做,争取全部进入大决赛,将这个项目的前三名…… 嗯,等等?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这位R国老将的心里浮现,下一秒又被他狠狠地压了下去。 不可能! 他不信! 他这边儿输了是因为有两个对手的联手压制,那边儿可是有两个他们的人,就算只拦下一个,他们也能有人进去,所以除非那两个人联手,否则他们不可能全部被淘汰! 白一鸣和李明宇? 华国和思密达? 白一鸣冷漠孤高骄傲自负难以接近,李明宇是用什么脏手段拿到了这次比赛的名额,他们可是清清楚楚,李明宇和队友间的龃龉,还有那国家当权部门对他的厌恶,这么一个脏极了的人,就看白一鸣对付水木朝生的不假辞色,打死他都不相信这两个人会联手。 然而即便这么想,这人的目光还是落在了白一鸣的身上,继而从白一鸣淡淡的笑脸,移到了两米之外,期期艾艾,又傻了吧唧的那张笑脸。 这两个人一起留在这里,距离也保持在一个不算陌生的程度,还有脸上的笑容…… 突然就开始窒息。 头晕。 不会吧? 不可能!! 恍恍惚惚间,成绩在屏幕上跳了出来。 那屏幕就立在选手通道的出入口处,别的功能不多,就是特别扛冻,看分的选手站在屏幕前面,背后就是一架架的摄像机,以及伺机行动的媒体人。一位R国名气不小的体育主持人,正努力的往前挤,试图将话筒递到余乐面前。 这人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有点儿不敢看分。 但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屏幕上面。 四个人的名字按照成绩往下排,余乐第一,叶玺第二,新坡选手第三,他第四。 余乐和叶玺进入A组。 剩下两人进入B组。 屏幕上清清楚楚的没有任何显示违规的符号。 自己的期待落空了!! 先才猜测另外一组发生预料外情况,没等他整理好心情,突然一下就发现自己期待的场面一点也没出现,他沦落到了二组,只能参加5~8名的排名竞争。 就像踩空了一脚,往下落。 这一瞬间的失重感,让他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是的。 给输哭了。 这结果是他在赛前完全没想过的啊! 他狼狈地低头,担心另外一组的情况,把雪板一抓,埋头就走了。 身后传来庆祝的掌声。 华国那些没有比赛的选手,坐在观众席的前排,各种怪叫,口哨接连吹响,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后背。 余乐这个时候正结束和白一鸣的拥抱,一转头那位新坡国的选手就站在他身边,脸上是真诚的笑容,张开双臂,拥抱道:“恭喜,很精彩的一场比赛。” 如果不是余乐的完美控场,和他实力差不多的叶玺,更不可能晋级。 但现在的结果如何? 在两位华国选手的完美配合下,双双获得了决赛权。 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想要一个队友能够并肩作战。 当然,像余乐这样强的是最好了。 压下心理遗憾,新坡国的选手挥着手,笑容满面地离开。 余乐这时候,将目光落在李明宇脸上。 既然白一鸣还和李明宇好好地站一起,可以确定的是,李明宇肯定没有对白一鸣做任何不应该做的事。 余乐相信自己的判断,知道李明宇不是个会厌恶好意的人,只是人性毕竟难以估量,好在最后的结果让他满意。 余乐当时就笑了。 他的笑容纯净温暖,像是大雨洗涤后的森林,被阳光洒落下来的时候,呈现出生命向往的元素,有着勃勃的生机。 李明宇的面庞被余乐的笑容点亮,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开一口牙齿,憨厚的甚至有点可爱。 “哥……”李明宇用思密达的语言亲昵的喊了一声,又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太过放肆。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样一个从小到大连自己被欺负都不知道的大傻子,也会被人这样温柔的对待。 就是,忍不住的亲近。 “嗯。” 然而让他脸红的招呼,却得到了对方开心的回应,下一秒,脑袋就被揉了。 温暖的手,从头发上顺过,他的呼吸都颤了起来。 余乐感受着手心下面软软的手感,这小子的脑袋摸起来很舒服,看起来愣头青的脾气,但头发真的是很软啊。 他对年轻的后辈有种旁人难以理解的耐心和期待,虽说对于对手国的年轻小队员表示好感并不合适,但毕竟是他先主动接近对方,又因为对方的一些遭遇,让他心里生出怜惜,所以在回应上,难免有些超出他们此刻关系该有的程度。 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余乐又撸了一下小孩的脑袋,然后才说道:“怎么样啊?你们那一组的成绩如何?” 李明宇脸上又换上了那副憨憨的笑容,几乎让余乐看见他摇出花的大尾巴。 白一鸣则轻笑着,用下巴指着显示屏的方向,让余乐去看。 余乐疑惑地顺着白一鸣的目光看过去,没等看清楚的时候,叶玺就先爆发出了一声咆哮:“我靠!!要疯啊!!我们这是要疯啊!!” 余乐:“……” 这一次,余乐再度看向显示屏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期待。 决赛的赛道公布了。 A组(1~4) 1号道叶玺(华国) 2号道余乐(华国) 3号道李明宇(思密达) 4号道白一鸣(华国) B组(5~8) …… 大决赛四个名额,华国竟然占了三个!!! 即便余乐已经察觉到气氛的奇怪,但在这短短时间,他并没有想到更多,直到看清楚的这一刻,他愣住了。 愣的像是被冻成了冰块,连呼吸都没了。 叶玺疯了一样地跑回来,冲到白一鸣面前,一把抱住他:“牛啦!我们牛大发了!!哈哈哈哈!” 白一鸣被他摇的东倒西歪,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浓郁。 余乐这会儿终于回神,他快速回忆上一场,自己最后看见的画面,继而转头看向白一鸣,又看向李明宇,无声地询问。 无需交谈,白一鸣就知道余乐想要问什么,他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所以白一鸣能够在两个R国选手的夹击下,获得名额,这里面是李明宇出了大力气了? 余乐很快想通关窍,毕竟这次合作也是他一力促成。 这是他期待的最好结果。 但真成了他也难以置信。 李明宇其实很强,虽说对队友出手这事儿传的沸沸扬扬,好像他除了搞手段一无是处,但换个角度,他如果追不上出手的人,他就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也就是说,李明宇确实具备思密达国在这个项目的顶尖水平。 还不用说在资格赛上,他是赢了余乐的。 在第一组比赛的时候,李明宇从出发就一直领先,以他实力完全可以一骑绝尘,留下白一鸣在后面被两个R国选手针对。 但他没有。 他利用自己在最前面的优势,和白一鸣打了一次配合。就像余乐为叶玺创造机会,李明宇也用他的方法压制了R国的人,将白一鸣从夹击里拯救出来。 白一鸣抓住机会,实现超越,最终和李明宇双双出线。 余乐因为这一好消息,心情激荡,又把李明宇和白一鸣一起抓过来挼。 白一鸣被他挼惯了,反应特别平静,倒是李明宇脸红扑扑的,笑的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嘴角都咧开快到耳根,高兴的能打滚亮出肚皮。 不过一进屋,那神隐许久的思密达教练就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站在门口的位置上,像是专门等着李明宇过来。 李明宇看见人,身体一僵,头发都不好揉了。 余乐也不是顾前不顾后的人,他把人拉过来打配合,在人家教练那边儿肯定要走一遭,所以给了李明宇一个安抚的眼神,主动迎向这位教练。 思密达教练的脸色不好,却不能无视了迎面过来的大佬,余乐现在的成绩,即便是对手国家,该有的尊敬都不能敷衍。 他只能握上余乐的手,嘴里却说:“没想到你们和明宇的关系不错,他和你打配合,我都不知道。” “对啊,非常好,我已经加了他的联系方式。” 思密达教练哽了一下,他对李明宇很有意见,但又不想得罪余乐,所以看似招呼的话里,压不住那阴阳怪气。 在他看来,自己话里的意思很明白,这样的配合他并不知情,是李明宇擅自决定,属于违抗队里安排。 可余乐不但没为李明宇辩解,反而承认他和李明宇非常好,而且还是以后继续联系的那种关系。 顿时就有点儿投鼠忌器了。 思密达教练笑的僵硬:“是吗?看你们之前从来没有说过话。” “但一见如故。”余乐微笑,“明宇是个很真诚的人,别人一分对他好,他就十分还给人家,这样的朋友很难得,我希望我们的友谊能够永远长存。” “这个……”思密达教练一时没清楚余乐的意思。 余乐就说:“比赛前没看见教练,一直到进了赛场,我看他都是一个人,所以就交流了一下滑雪技巧。教练您之前在忙什么呢?如果您觉得我和他的交流不合适,我道歉。好在结果还算满意,明宇成功晋级了不是吗?” 思密达的教练的脸随着余乐说话,不断抽搐。 满肚子火气,却反驳不了,既不能说他不想管李明宇的比赛,也不能说人家交流技巧不对,就连晋级的结果也让他无从发飙。 憋的一肚子火气,脸色何止难看。 余乐见好就收,他轻推李明宇的后背,将他送到思密达教练面前。 小孩儿脸上早就没了之前的喜悦,看着余乐恋恋不舍,一副畏惧分离的模样。 余乐便告诉他:“马上决赛了,和你的教练好好交流,我们作为战友一起拼搏过,所以我保证,我们的比赛一定会公平。 认真准备,我期待你的表现。 哦,对了,如果你的教练暂时忙不过来,可以来找我的,我就在你旁边不远。” 微笑着说完这些,余乐看了思密达教练一眼,平静的目光,却让人有种被注视着的威胁感。 然后带着人,率先离开。 余乐想要去找柴明,现在他们三个人都进了决赛,柴明应该有些话要说。 教练的作用不仅仅是在劣势的情况下为队友分析,找到逆风翻盘的办法,就是眼下这样的好局面,一名合格的教练也应该稳一稳他们,将队员翘起的尾巴按一按,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大肆夸奖,增加信心。 才看见柴明,叶玺就贴到余乐身边:“那小子估计要被骂,留他一个人能行吗?” 余乐似笑非笑地看着叶玺。 叶玺赧然:“我这不是消息来源有问题吗?好歹一起抗过内啥,有什么办法帮他?” 余乐没说话,白一鸣却先说了:“怎么帮?教练骂他,我们在旁边对骂?” 叶玺当然知道不是这么个事儿,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频频往那边看。 白一鸣说:“乐哥已经明摆着要撑他,但那家伙如果被欺负了还是一副不声不响的态度,我们再想帮忙也伸不到其他国家队里去。” “也是……”叶玺叹气,“这种事,还是要自己有勇气去改变,去反抗才好。我就不知道了,一个大老爷们儿胆子怎么就那么小,谁敢对老子挥拳,老子一脚干过去,弄不死他丫的后悔做人。” “你要弄死谁?”柴明冷冷的声音传过来,脸上的笑容狰狞,“进个决赛就翘尾巴,你要是拿了冠军,还不日天日地了?刚刚你能赢,纯粹就是运气好,战术合适,你看看你滑的什么德行,波浪路段起步就被人超了半个板尾,你出发的时候在想什么?想着弄谁呢?中午没收拾够是吧?” 叶玺:“……” 余乐藏了笑,将头歪到了一边。 所以老柴不愧姓柴,因“柴”施教这一手玩的简直娴熟。 柴明压了压叶玺嚣张的气焰,把他翘起的尾巴削平,这才眉眼柔软,像个慈祥老父亲似的看向余乐和白一鸣。 “小路和我说了,你们的思路不错,合纵连横不拘一格,这一招我之前都没想到,大局观倒是越来越强了。 不过我们也要有自己的骨气和底线,人家既然和我们合作,就不能干背后插刀的事,接下来到你们展示个人真正实力的时候,来一场公平的决赛,知道吗?” 余乐点头:“放心吧,柴教,我们知道。” 柴明笑着,表情唏嘘:“年纪大了,还真是什么都能看见,去年咱们在洲际杯连个半决赛都进不了,今年进三个我反倒是愁了。” “您不用担心,我们既不会联手对付李明宇,也不会为了块金牌让其他人看笑话,思密达的速滑队就是个例子,那把自己队友推出赛道的动图传的全世界都是,就算拿了冠军也没有排面,我们要赢就堂堂正正,干干净净。” 柴明点头:“就是要这么想,为了金牌输了精神,哪怕是奥运金牌都不是划算的买卖。” 柴明很放心,队里有余乐镇着,就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跑歪。 人都是自私的,在巨大的利益前,难免有时候脑袋一热干出错事,但余乐总是能够更早的打预防针,有时候甚至想在他的前面,将团体的利益置于最高。 以前柴明觉得这队伍离开了自己恐怕不行,现在认为,国家队离开了余乐也是不行的。 余乐的到来,给了自由式滑雪队更加准确光明的未来。 第263章 随后柴明又快速分析上一场比赛每个人的优缺点, 也没用太多时间,就将他们放了,各自散开, 为最后一场决赛做准备。 余乐从洗手间出来,就找了李明宇,像之前他保证的那样, 在李明宇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做热身准备。 当然,柴明训话的那会儿时间, 李明宇肯定被他那个不负责的教练训过,但看神态没有太过委屈的模样, 应该是他之前的话起了一点作用,至少不会在这样的场合里给李明宇太多的难看。 等待的功夫, 女子组的总决赛就结束了。 华国女子组这个项目成绩不好,三个女队员分别在1/8和1/4被淘汰。 下午就没她们的比赛。 吴琳在三个人里潜力最大,只是年纪小了一点,非技巧型的比赛很吃体能,她的比赛经验也不足, 这次也没有太让人惊艳的表现。 女子组的比赛结束后,男子组集合出发。 5~8名的小决赛先比, 余乐他们晚一批上去,正好避免了三个红眼病发作的时间。 当然, 他们联手李明宇,将三个东道主都干掉的这件事, 确实也有点过分,主办方的工作人员都没什么好脸色了, 余乐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觉得人家底裤都输干净了还要笑脸相迎不地道。 不过李明宇对这些恶意的反应倒是挺敏感, 又是一副低头难过默默忍受,魂不守舍的模样。 余乐问他:“教练和你聊这一场怎么滑了吗?” 李明宇摇头,眼底有些难堪。 教练没和他说一句下一场该怎么滑,反倒骂他是个傻瓜,帮别人进了决赛,等着看他决赛的笑话。 李明宇就算是再傻,也知道教练不应该是这样。而且他相信余乐说过公平竞争这话一定算数。他难堪的是自己嘴巴笨,不会反驳,倒是让教练坐实了余乐的人品不好。 余乐可不知道李明宇想什么,见他摇头,便说:“平时训练什么样,就怎么滑,掌握好节奏,相信自己的实力,你在资格赛可是排进第三名,记住那时候的状态,想多了反而容易失误。” 李明宇点头,脸上的表情渐渐好了一点。 余乐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一起坐上缆车,上了山。 他们上山的时候,小决赛的四名选手已经就位,新坡国选手和三名R国选手同场,有点儿紧张,但那三个R国选手显然还被上一场比赛影响,有气无力,没有精神。 裁判喊了准备,他们磨磨唧唧地弯腰下去,挡板落下,两个R国选手明显慢了很多出发,倒是那个年轻的R国小将反倒没太受到比赛失误的影响,一马当先冲在了前面。 所以说,老将的赛场经验足,但也心理负担重,倒是不如年轻人的爽利洒脱。 这一点余乐暗自记下,提醒自己时刻要摆正了心态,不能因为一场比赛的结果不如意,就选择放弃。 他们渐渐滑远,工作人员进场快速找平赛道,余乐四人进了赛道。 这一次,余乐还是没有拿到黄金赛道,上一场他为了给叶玺制造机会,压了一些速度,最后完成比赛的时间,只排在了决赛组的第三名,所以赛道安排上,他就在最右边。 他旁边的2号道是李明宇。 这才是黄金赛道。 李明宇上一场的时间,比资格赛用时还要短,而且还是在配合白一鸣的情况下,显然他的战术技巧更合理。思密达队在这个项目上,确实走在华国队前面。 白一鸣在3号道,用时也比资格赛短,还排在余乐前面。 这就让余乐更加好奇,李明宇是用了什么办法将白一鸣带出来,比赛结束,他得回去研究研究。 再左边最后一个坑位就是叶玺。 叶玺的实力离开了国内赛场,确实有点勉强,要不是上一场他们的配合打了对手一个措不及防,单靠叶玺一个人进入决赛的几率很低。 叶玺是个很有野心的家伙,但也重承诺,余乐既然保证这一场不会搞手段,相信他不会对李明宇下黑手。 再说,以李明宇的实力,叶玺想要追上他也不太可能。 余乐看过一眼,将心思压下,在戴上护目镜前,最后对李明宇点了一下头:“用实力证明自己,拿个金牌回去,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李明宇愣了一下,又激动又不安:“哥,你不要让我,我不需要……” “我不是让你啊,我是要去抢你的金牌,别让我抢到了。” “那,那我让你……” “然后坐实你做了蠢事,就像你教练以为的那样?堂堂正正的,好好比一场,别给自己,也别给我们留下污点。” 这句话像是刺激到了李明宇,他的表情瞬间变得非常难看,像是什么东西被堆积,已经到了顶点,不吐不快。 他竟然就在赛场上,临出发前,对余乐说:“我对他们出手了,我没有办法,他们太过分了,我,我有污点……” 余乐抬手,在李明宇的脑门上拍了一下,将李明宇那仿佛毕生耻辱的话,轻描淡写的就拍散了。 李明宇捂着脑门,眼睛睁大,憨厚中竟然透出几分可爱。 余乐说:“所以更要认真比赛,让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被他们看不起的,欺负的家伙有多厉害,拿着让他们仰头的荣耀回去。” 李明宇张开的嘴闭上,将护目镜戴上,遮住了泛红的眼睛。 余乐这么说,当然不是要将冠军让给李明宇,他也有自己的荣耀需要守护。 事实上,从和李明宇初识到现在,余乐最终求的也就是这么一个局面。 大家公平的比一场,没有负担,无论输赢,为荣耀而战。 在裁判就位的时候,余乐转头从李明宇的肩膀上,看见了那边的白一鸣和叶玺。 两人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负担,纯粹的目光中,只有单纯对输赢的追求。 这是最好的局面。 余乐莞尔一笑,将头转回来,像是某种重要的仪式,双手握上了冰冷坚硬的握力器。 短暂的时间,便染上了自己的体温,那橡胶制成的黑色握手也变得柔软。 用力。 握紧。 压下腰去。 抬头! 口令裁判在身后发出“各就各位”的声音。 赛道裁判上前一步,站在每个人的身后,目光炯炯地注视。 “出发!” 挡板“咔哒”落下,放下所有心理负担的余乐,反应超绝的第一时间冲出围栏,驰骋在冰雪之中。 李明宇很强。 余乐是第一次和他同组比赛,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压迫感。 那种感觉就像是棋逢敌手,稍微有所疏忽就会被超越,但对方的强大,也刺激的他注意力格外的集中,反应力也冲破了上限。 和强大的选手比赛,毫无疑问,会让人进步。 和李明宇的并肩而行持续了很久,自己好不容易获得了一点优势,但是在下一秒钟又被追赶回来。 波浪、回转、跳台。 余乐已经做到了力所能及的完美,却依旧无法和李明宇拉开一丝一毫的距离。 他们就像并行在铁轨上的火车车轮,彼此在牵引着,拿出所有的能力去狂奔,继而被刺激的越来越快,野性的狂奔,简直让人血液沸腾,冲上大脑。 两个超级大回转出来,赛程已经过半,余乐在最后一个弯道因为路线劣势稍稍靠后,但也不多,差距只有三分之一板位。 身体压低,将雪仗用力刺入雪地,再一次地加快速度。 李明宇也赛出了热血,寸步不让,几乎与余乐同时加速。 李明宇上肢力量比余乐强,个子矮,底盘低,两次挥杖之后,余乐不但没有拉近和对方的距离,反而又被拉开了一点点。 李明宇的优势更明显了。 余乐也不急,急也没有用,直线滑行部分在他改进后,虽然已经不算他的弱点,可要是遇见李明宇这个级别的对手,确实不强。 好在他是个靠技巧吃饭的。 前面就是波浪路段! 来了! 余乐知道自己剩下的机会没有多少,有一个算一个,他必须在技巧部分将距离追回来。 在技巧方面他有绝对的自信! 坡面障碍技巧这样高精度的技巧运动他都可以站上顶峰,何况是几个波浪坡! 余乐全神贯注,将注意力集中到针尖那么大小,下压、挥仗、弹动身体,即便这波浪再是起伏不定,他也像是一块磁铁般,牢牢吸附在上面。 完美过波浪! 与之对比,李明宇在速度加快之后,波浪上的控制力就明显一有些不足。 之前的波浪还看不出来,如今时速达到80多迈的情况下,他在波浪上难免都会有点小小的飞离坡面。 甚至还有点点失去平衡。 又或者说,他的技巧控制有弱点,在这样的速度下,他的左边身体会更多承受力量,落地的时候,左边的雪板印更先出现,也更加的深。 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然而此消彼长,一个飞起来,一个贴地疾驰,一个一脚深一脚浅,一个平衡受力均匀前行,差距自然出现。 四个波浪滑出来,余乐不但追回了自己与李明宇的差距,还超出了半个滑板。 可见余乐在波浪之强! 李明宇被超越,不但没有愤怒和气馁,甚至有些兴奋。 他尊敬余乐,是因为对方在坡面障碍技巧和大跳台上的实力,也是对方对自己的亲切和认同,这么一个优秀的人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很难不生出倾慕敬重的心思。 但在障碍追逐上,从内心来说,他认为自己更强。 无论资格赛,还是这场大决赛的排位,他都排在前面,正是这种骄傲让他不安,莫名觉得有点冒犯了对方。 就像一个小孩儿,为了能够让小伙伴接受自己,会将兜里最宝贵的东西双手捧过去,希望能够被接纳。 被这样温柔对待的李明宇,也是真的在想着要不要将金牌让给余乐。 当然,他知道哥是不会答应的,但不妨碍他悄悄放一点水,只要哥高兴。 然而这样的念头,在这场追逐赛上,不知不觉就消失了。 这个总是强悍地滑在自己前面,哪怕偶尔落后也会马上追上来的人,是如此的强悍自信。 就像是一团火焰在身边炙热燃烧。 他被点燃了。 忘了打算,用出了全力。 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依旧追赶到现在。 这是棋逢敌手的感觉。 与尊敬的人,酣畅淋漓的比赛,用技术去交流,将态度当成语言,不顾一切的比拼,孤独的灵魂找到了同伴,幸福快乐的舒畅感,简直像要将他炸了一样。 太过瘾了! 隐约间,他似乎突破了什么。 但这不重要。 单纯的大脑只剩下与对方的比拼,那些侮辱,轻慢都在远去,只是滑着,和身边的人一起,才是真正的比赛。 他在直线部分大力挥仗,蠢笨般的为人处世,但在障碍追逐上,他有着敏锐的直觉,和绝对正确的判断。 直线部分是他的优势,他必须在下一个障碍到来之前,超过哥,不然优势就不保啦,会输的。 即将输掉的念头在脑袋里翻滚,却没有一点愤慨疯狂的元素,他兴奋的热血沸腾,开心的就像狂奔的孩子。 快点! 再快点! 赶快超过! 不能输给他,哈哈哈哈! 围巾后面的嘴,笑开嘴角,眼睛睁的很大,拼命的甚至有点狰狞! 快快快啊! 好开心! 再快点! 过瘾。太过瘾了! 从波浪出来,余乐顺利滑在前面,视角的余光本来已经看不见李明宇,但是一恍神,那小子又一点点追了上来。 之前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优势,再一次丧失。 好厉害的家伙! 资格赛说不定都不是他的全部实力! 余乐还第一次滑的这么艰难,始终无法保持优势。 但又很畅快。 和优秀的对手在这样公平的环境下比拼,与风追逐,与雪共舞,阳光就像是一首慷慨激昂的交响乐,灵魂都仿佛得到了淬炼。 是不是自己的直线速度也快了一点呢? 说起来刚刚的波浪真的滑的太好了吧? 而这些提高,统统化为最简单的胜负欲。 不想输! 一定赢! 身体往下压,余乐依旧在那最精准的点上,用着最完美的力量,将所有会将自己抛飞起来的力度化解,像是低空飞舞的燕子,从跳台上笔直的飞跃而过,落在地上。 “唰——”的落地声被拉的很长,这里面有李明宇的滑雪声。 两个人的落地时间因为极为接近,因而像是融为一体,分不清楚。 但余乐还是敏锐地感觉到,自己比李明宇更早落地。 而且,视角的余光,看不见李明宇了。 自己在前面! 这个念头浮现出来,喜悦在生出的下一秒,就被余乐狠狠压下。 比赛还没有结束,前面还有一个跳台,还不到庆祝的时候。 终点线! 只有越过了终点线才能真正放松!! 而事实证明余乐的警惕是对的。 李明宇为了超过余乐,已经疯了。 在倒数第二个小跳台完成后,此时速度已经超过了90迈。 这是一个相当可怕的速度,就是一辆在高速路上疾驰的车,稍微一个小小的失控,就有可能车毁人亡。更何况他肉体凡胎,此刻除了头部以外,没有更多的防护,却还要完成接下来的跳台飞跃技巧。 很危险! 障碍追逐可以说是最危险的冬季滑雪项目,每年训练、比赛的损伤率,高达三分之一,甚至有人在赛场上摔死过。 如果说余乐一度以为坡面障碍技巧是速度与激情的比赛,直到他滑过障碍追逐之后才明白,和障碍追逐比起来,坡面障碍技巧还算温柔,速度和节奏在那六个障碍中完全可以调节,在自己的把握当中。 可障碍追逐呢? 初期还可以把握,要是收着滑,后期也不会失控,可这毕竟是速度类的对抗性比赛啊!! 一旦上了头,只顾着往前冲的时候,再想把节奏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就变得不再可能。 这个时候,判断力和掌控能力也变得薄弱,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一厘米的微小差距,就会带来天与地的巨大差距。 尤其是到了最后冲击终点的阶段,半只脚几乎都踏进了失控的边缘,这个时候别说加速,更重要的是稳一下,谁都不想在最后一步摔倒。 然而李明宇还是在两个跳台中间这小小的直线区域里,再一次地加速了。 他的手臂力量足,在本来就快的速度下,再次挥动雪仗,原本落后余乐半个雪板的距离,嗖的一下就冲到了前面。 余乐视角的余光捕捉到了李明宇的动静,心里颤了一下,又瞬间压下来,顾不上想太多。 前面,就是最后一个跳台! 稳住! 不要浪! 况且现在加速已经来不及了。 余乐相信自己,这个跳台一样可以处理的很好! 身体骤然往上一冲,在双脚即将离地的前一刻,身体往下蹲,用自身的力量压着那飞起的惯性,最后从那跳台飞落下去。 雪板完美的往下一压,像是顺水而行的游鱼一般,轻灵的摆动,消耗掉落地时撞击的力量。 “唰”的一声! 下一秒已经冲过了终点线。 第一名! 虽然在跳台起飞前一秒,李明宇明显超过了他,但他还是把握住了最后的机会,在最后一刻,完美地确定了自己的优势,拿下冠军。 他的视野里没有其他人。 他可以确认,他就是冠军!! 看台上的队友们发出尖叫声,所有人都跳了起来。 这样的反应更是坐实了余乐的猜测。 冲击的余力一直到护栏前,才堪堪稳住,不等飞雪落下,余乐转头看向身后。 剩余三人也全部到位,只是从站定的位置很难判断,排名如何。 余乐“咔咔”两下,快速脱下雪板,就迎着距离自己最近的白一鸣走过去。 白一鸣取下滑雪镜,却没有在看余乐,而是看向李明宇,目光里有着隐约的担忧。 余乐:“?” 便也看向李明宇,没有摔倒受伤的迹象,是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这时看台上传来程文海等人的呐喊声:“余乐!余乐!余乐!小白!小白!小白!” 叫声里透露出的信息很有限,余乐已经走到白一鸣身边,问:“怎么了?” 白一鸣说:“李明宇最后一个跳台出现失误,我和他暂时还确定不了排名。” “最后一个跳台失误了?”余乐愣了一下,继而也就想明白。 自己在李明宇追上来那一瞬间的心惊肉跳,感觉没有错,李明宇没能在最后一刻稳住,被小白抓住了机会。 这场比赛,余乐因为全程领先的原因,并不清楚身后的情况,但他也知道,他虽然和李明宇在前面你追我赶滑的痛快,但在他的身后,白一鸣和叶玺一定也在拼命追赶,等待机会。 别说李明宇出现失误,就是他出现失误,这两个人也不会放过,一定会乘胜追击,一举将他压下。 赛场是公平的,不需要任何的情谊去添油加醋,唯有用真正的实力超越,才是对彼此的尊敬。 因而,白一鸣在最后时刻,抓住了李明宇的失误,后来居上,试图超越。 只是速度太快,就连参与者自己都不确定,究竟谁胜谁负。 现在,第二名和第三名就无法直接确认,必须通过科学仪器了。 四个人聚在一起,暂时无话,所有人都等待最终排名的确认。 分数公布的比预料中快了很多,这一局滑的太干净了,哪怕余乐和李明宇争抢的那么凶,双方都维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里,就连抢道都干净利落的看不见一丝肮脏。 因而裁判也公布排名公布的干脆利落。 在那欢呼声里,这一届洲际杯的男子组障碍追逐冠亚季军出炉! “嗷嗷嗷嗷~~”程文海的咆哮声永远最响亮。 “乐哥!乐哥!白哥!白哥!”章晓迷弟似的又蹦又跳,手舞足蹈。 “你们好帅啊!!爱你们啊啊啊啊啊!!”女队的老队员和余乐熟悉,这样的欢呼也不过分。 余乐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在看清楚公布的排名后,抬手搭上李明宇的肩膀,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无声的安慰。 第一名余乐 1分08秒58 第二名白一鸣 1分09秒33 第三名李明宇 1分09秒38 第四名叶玺 1分10秒21 差距都很小,就算是余乐和叶玺,中间也就一秒多一点,白一鸣和李明宇更是只有5毫秒的差距。 这大概只能在高倍数摄像机下,看见的一个指尖的距离吧。 这就是障碍追逐! 差距一个指尖的赛场! 第264章 李明宇滑的浑身发烫, 头顶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被余乐抹了满手。 余乐也不嫌弃,反而快速扑棱了几下, 帮助他散热,提醒道:“帽子戴上,别感冒了。” 李明宇的失望是无法避免的, 但整体状态很好,输也输的心甘情愿。听余乐这么吩咐, 他也乖乖地听话,将帽子戴上后, 眼巴巴地看着余乐。 余乐看他:“想说什么?” 不是安慰,也不是“没关系”, 更没有为了掩饰自己胜利的喜悦而大灌鸡汤,就像对队里的小队员那样,问他在想什么。 帮助对方在赛后思考,去学会总结经验,避免再一次地犯错。 李明宇也乖, 余乐这么问了,他就仔细地想了想, 然后说:“最后没滑好,没稳住, 如果不是心急,不会连第二名也丢了。” “嗯。”余乐笑了一下, 然后拍拍他的脑袋,“今天滑的很畅快, 期待下一次一起比赛。” “嗯, 下一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李明宇点头。 最终的排名出来, 本届自由式滑雪的洲际杯也就结束了。 余乐算是大获全胜,满载而归,确实实现了他在国际上“三金”的梦想。 但也不是没有遗憾。 就是和李明宇走的太近,在打动对方内心的时候,他也“看见”了对方很多的秘密,但这些沉重的秘密他却无法真的帮助到他,所以李明宇获得的这枚铜牌,让余乐有些遗憾。 并不是说他和白一鸣为了成全李明宇,就必须要把金牌让给李明宇,让他回国扬眉吐气。 如果可以,余乐是真心希望李明宇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拿走金牌,他一定也会在遗憾之余满心欢喜,期待那枚金牌能够带给李明宇更多的改变。 比赛结束了,李明宇在他那位思密达教练冷漠的目光中,站在季军的领奖台上,他笑的很开心,但笑容深处却是某种莫名的惶恐和畏惧。 余乐隐约感受到了身边不对劲的气息,所以颁奖结束,拍摄合照的时候,他对李明宇说道:“什么时候回国?如果不急的话,这两天一起去玩玩?” 李明宇的眼睛一瞬间很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来:“明天早上的飞机,今天晚上我不知道能不能出门。” “没关系,我去你们宾馆找你也可以,去你房间总没问题吧?” 李明宇大力点头:“可以。” 余乐揉揉李明宇的脑袋,目光在那个思密达教练的脸上扫过,眼神微冷。 他从小练体育,从体校到国家队,接触到的教练不少于一百人,就是直接负责教导他的教练也有近10个人。 只有能力不够的教练,却绝不没有冷落队员,将自己的私人感情放在对队员教导之上的教练。 如此的不负责任! 枉为人师!!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从小投身在体育事业里,在普通孩子玩乐撒娇的年纪里,体育健儿们都是泡在汗水和泪水里,一步步的走到能够代表国家出赛有多难,付出的,还有那份天赋,每一个都应该是教练最珍惜的宝藏!! 哪怕是温喜德窃权时候,也是将队员当成最重要的财富,小心翼翼对待,笼络在手里。 可这个思密达的教练,却在赛场上冷落队员,厌恶的表情甚至不加掩饰,这种自私偏袒,简直突破余乐的底线。 不放心。 非常的不放心让李明宇就这么回去。 从领奖台下来,李明宇就被他的教练叫走了,冷漠的目光落在李明宇身上,竟然还讥讽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 李明宇最后回头看向余乐,对他挥了挥手,这一刻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就像被风吹一下就会散去一般。 但他对着余乐笑。 余乐叹了一口气,然后这才和程文海抱在一起。 程文海抱着他的脑袋,啵啵啵地亲了三口,笑的比自己拿了冠军还开心。 这次的洲际杯程文海成绩也不错,他被柴明招来滑空中技巧,本来就是为了这个赛季做安排。 何宇齐退役后,程文海没能拿下“小一哥”的头衔,但也没有辜负柴明的期望,这次的比赛拿下第二。 第一名是王钰,原本就是能接下何宇齐班的实力,两个人虽然现在还欠缺一点,但在这个级别赛场已经够了。 倒是当初一起过来的石河,已经逐渐泯灭在人群里,但他也算安然自在,享受国家队当队员的日子,也在努力为自己退役后的工作慢慢铺垫。 石河当国家队教练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回了省里,也是人人争抢的优质教练。 余乐和大家一起庆祝最后一枚金牌到手,还在程文海的张罗下拍了一张大合照,发到了微博上。 余乐也难得营业,转发了这条微博。 自然,国内又是各种屠榜,一连几天打开各大新闻媒体网站,都是关于自由式滑雪队在R国的丰盛收获,还有对余乐“三金”的各种跪舔彩虹。 余乐拿下“三金”也很开心,和队友说说笑笑庆祝,最后还被抛到天上轮了好几圈,等着余乐头晕眼花的落地,大家这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程文海提议:“晚上要不要庆祝一下?” 一群人马上附和:“好好好,可以,就在餐厅吧,能不能喝酒啊柴总?” 柴明给了个“想死”的眼神。 大家马上知足:“那就以茶代酒,庆祝庆祝。” 余乐想着自己和李明宇的约定,但也不能扫了大家的兴,正想让大家回去做准备,自己随后就到的时候,白一鸣将余乐拉到了一边。 “乐哥,我晚点要走,庆祝就不参加了。” 余乐急着去赴约的心思瞬间被白一鸣的告别压下,惊讶:“今天就走?之前没听你说,机票都买了?” 白一鸣点头:“我需要尽快找回状态,时间不多了。” 余乐点头,理解白一鸣的迫切,但还是说:“已经说好了,大跳台先不要滑,你要不听话我就和你拉勾了啊。” “……”白一鸣轻笑,“我不跳,这次的重点还是在U型池,我的场子总不能输了比赛。” 余乐就喜欢看白一鸣这嘚瑟骄傲的模样,拍拍小孩儿的后背:“行,回去让程文海帮你收拾行李,自己路上小心,到了那边联系我。” 白一鸣扬眉:“你有事?” “嗯,和李明宇约好,要去他那边一趟。” 白一鸣一听,就有点儿不高兴了,脸上的笑容没了,郁闷的模样特别明显。 比起李明宇,余乐肯定更在乎白一鸣的感受,马上就说:“要不我晚点过去也行,回去我帮你收拾行李。” 白一鸣等到回答,小脸上又有了笑,仿佛不在乎似的说:“不用,我自己能做,你不用管我。” “别啊,你这样让我变来变去的,成了什么人了,反正那边儿没有定下具体时间,我先陪你。” 白一鸣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不过这次倒是没有再说。 华国队这次的算是大获全胜,一共收获六金五银三铜。 虽说亚洲杯的赛场难度不高,含金量也低,但坡面障碍技巧和大跳台可是开启的【地狱模式】,华国队在这样的赛场拿下金牌,算是彻底垫定了自由式滑雪亚洲霸主的地位。 这在三年前,可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回去的路上,车里一直很闹腾,程文海就是气氛组的小组长,那叫一个能说能玩,又是放声说话,又是唱歌跳舞的,要是放在动画片里,这动静大巴车估计也得垫着轮胎来个迪斯科。 教练们心情好,由着程文海折腾。 队里不能少了余乐这样的顶梁柱,但也不能少了程文海这样的二逼,各有擅长的一块区域,一张一弛,谁也不能代替谁。 柴明甚至觉得自己少了半个脑袋,就是为了能够得到这两个小子的代价。 这回就连一向看程文海不顺眼的叶玺,就没有给白眼。 今天的比赛叶玺虽然没有奖牌入账,但他也竭尽全力滑过一场,进入了前四名。 是自己实力不够的事儿,也就没有什么心气难平,大不了就是回去了埋头苦练的事儿,该放下就得放下。 一群人唱唱跳跳把家还,可嘚瑟坏了,到了宾馆还意犹未尽的,直约晚上的聚餐。 余乐一把拉过程文海,去了白一鸣房间。 白一鸣这次出来,和何宇齐住在一个屋里。 他在队里稍微有点儿特权,属于空降,头顶有人的那种,所以至少在住宿方面,队里从来没有管过他,就是每年寒暑假集训最高峰期,也是一个人住。 像这样出国比赛,如果不能和余乐、程文海这两个人住一个屋,他一般就和何宇齐住一起。 小白和谁住,谁屋里就特别立整,什么时候被褥都叠的整整齐齐,床单都扯的很平整,衣服鞋子放在规定的区域里,习惯特别好。 余乐这一块就不行,队里不抓内务的时候,他连被都不叠,小白就看不过眼,动手去干,别人不好意思要自己动手,他也不吱声,但要是遇见余乐这种关系好的不行,直接撒手让小白整理,小白也从来不计较。 就像刷题,做这件事不是非得去得到什么结果,他就像享受一个整理的过程,把活儿都丢给他,他也不生气。 这样强迫症最受何宇齐这样的懒货欢迎,自从住过一个屋后,何宇齐举双手欢迎小白再来同居。 余乐进了他们屋里,那叫一个窗洁明亮,整齐干净,好像屋子的价钱都高不少似的。 和着何宇齐一起,帮白一鸣整理了行李,车子就在楼下等着,余乐把人送下楼的时候,还有点儿舍不得。 “好好照顾自己啊,无聊了就发个视频过来,陪你聊天。” 程文海说:“我陪你打游戏,带你飞。” 何宇齐当了教练,责任心重了不少:“美洲杯还有一个月,你的重心还是放在U型池,先把主项上的状态找回来,再说其他的项目。” 白一鸣点头上了车,对他们挥了挥手,不舍的目光里,藏不住那重新生出的野心。余乐看着车走远,叹了一口气。 程文海问:“怎么?还真当儿子舍不得啊?” “儿行千里父担忧啊。” “滚犊子。” 三个人又聊了几句白一鸣的事,接着何宇齐话题一转:“我听小海说,你们半决赛的时候是和思密达那个联手了?之前不是还挺警惕的吗?怎么发展到这步了?” 何宇齐毕竟是空中技巧的教练,从程文海这边细碎的得了些消息,具体的进程肯定不明白,这时候就问上了。 程文海一拍头:“那小子配合咱们,一口气进了三个决赛,决赛却只拿了第三名,回去该不会被骂吧。” 余乐点头:“我也是担心这个。咱们也不是过河拆桥,但人家未必这么看,我就约了个时间晚上见面,回头儿一起去?” “行啊。”程文海利马答应下来,“晚上不知道闹到多久,距离吃饭还有一个多小时,要不我现在就陪你过去一趟?” 余乐也想把这事儿早点办完,就点了头。 何宇齐既然听了一嘴,也不好让两个队员单独离队,干脆就以教练的身份跟着他们一起走。 宾馆门口就有计程车,从这里到思密达入住的宾馆也不远,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到地方。 今年思密达住的很随意,就在市里的一家宾馆,赛场不开放,连个训练的地方都没有。其实思密达出国比赛的经费向来不低,今年会这么随性自然和参赛的队员分不开。 程文海聊到李明宇在队里的遭遇,何宇齐听了两耳朵,嗤的一声笑起来,“为什么受欺负?思密达不就是这样的吗?内部的竞争从一开始就坏在根儿上,不然老柴在建设障碍追逐之初,死活都要拉上王云龙,又拿叶玺训狼,不就是为了防这一手?” 何宇齐在滑雪项目里待得时间非常长,虽说毕生履历没有余乐这么辉煌,但他绝对是华国自由式滑雪队的元老,对国际形势最了解的那一个。 要说欧米一些国家,可能因为地域原因,了解的略微欠缺一点,那么在同为亚洲国家的思密达国,他绝对是看透了。 何宇齐说:“一个朴振民,一个韩东吕是吧?这两个人一个就不得了了,还是两个人联手拦着一个小孩儿,换个角度来看,这小孩儿还是很厉害的。职业能力能打,可惜就是不擅长经营,看样子也不太聪明,不被人针对才奇怪了。” 何宇齐打开了话匣子,聊起了思密达这个国家。 思密达国也是一个举国体制的体育培养制度,这个小国家的人口数量和占地面积都少,但体育成绩不差,而且非常擅长包装体育明星,利用国家力量推动,创造巨大利益。 所以从某方面而言,思密达的体育性质又和一些欧米发达国家的俱乐部差距不大,比起华国的重纪律、重秉性、重成绩的培养,思密达的运动员则具有极强商业化的氛围。 如果一个运动员成绩本身就不错,再长得出众一点,瞬间就能够成为人生赢家。 像余乐这样成绩好,长得也不错的选手,在那个国家,怕是夸张的都要把他名字抢注,并且表示“余”曾经是我们国家王孙贵族的大姓,把他包装成皇室子孙都不是不可能。 “所以,对于每个思密达的职业运动员来说,在通过职业获得第一桶金后,他们都会对自己的外貌进行打理。 简称“微整形”。 就是为了在自己可能获得成绩后,能够在媒体和国民的眼里一鸣惊人。” 说道这里的时候,思密达入住的宾馆已经遥遥在望,何宇齐笑的一副凉薄样:“是不是很不可思议,咱们在这儿聊体育呢,怎么就扯到长相上了? 不过这还真就是那个畸形国家在体育发展上的基因突变。想想思密达的文化输出和其利润,影视剧明星可以包装获利,运动员就更是文化输出的主要战斗力。 什么东西一旦被资本掌控,就变得面目全非,一个世界冠军用资源堆不出来,一个国内冠军的造星行动还不简单吗?” 其实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 李明宇长成那样儿,毫无包装价值,偏偏还成绩巨好,在资本的眼里简直就是一块碍路臭骨头,看见就要捂鼻子的那种。 这么一个老实巴交只知道拼命往前滑的孩子,不被来自各方面的倾轧就奇怪了。 车停在宾馆门口,余乐下了车,问路进了电梯,程文海憋不住又问了一句:“这么黑暗啊?再是人国内的事儿,传出来也不好听,举国体制的体育,上面领导能让?关系到国家荣誉,这不是塞钱就行的事儿吧。” 何宇齐笑:“塞不塞钱我不知道,但你说到点子上了,关系国家荣誉的事儿,人那国家是有自己看法的。 知道咱们国家乒乓球为什么强?是因为中小学普及的好吗?还是因为咱们从幼儿园就知道咱们的国球就是乒乓?先不管内部竞争多激烈,是不是成为乒乓球运动员,就在心里和世界冠军、咱们就是强、完虐其他国家画上等号了?如果有机会接触到这运动,是不是觉得挺期待,挺荣耀的? 这是一种民心,咱们地大物博十多亿人口,只是自然形成的乒乓梯队,就让咱们乒乓在国际上几十年屹立不倒。就思密达那小国家,本来人口就不多了,还要分流到各个基层,最后分到障碍追逐的能有多少? 所以人体育界也得吸引人才啊,年轻人都跑去读大学进公司了,谁来搞体育为国争光,是不是? 还有什么比又帅又美成绩又好赚钱又光鲜亮丽的事业,更具有吸引力了?” 何宇齐说的太透了,透的都露骨。 这些事儿余乐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从来没有一次被扒的这么赤果果血淋淋的。 ——不符合期待,价值不够的东西,还是去角落里接灰吧。 程文海满脸唏嘘:“真庆幸咱们在这么一个强大富饶的国家,不需要为了一点利益就打的头破血流,变成了腐肉也要为人架梯。” “能从13亿人口里脱颖而出,你小子嘚瑟什么呢。”何宇齐笑,说话间已经抵达了李明宇入住的房间,他点了点门,示意余乐是不是这里。 余乐确认门牌号,点头,情绪还没缓过来,心里很不是滋味。 敲了门,门很快就开了。 三人整理表情,脸上挂着笑,看向出现在门里的小孩儿。 余乐细细打量,见脸上没什么异常,放心了下来。 笑开牙齿:“嗨!” 李明宇看见余乐真的过来,高兴的都疯了,手足无措的开了门,让大家坐,又把自己袋子里的水果都拿了出来,转身又要倒水,却被余乐叫住。 “不用了,我只是有点担心你,回来后没有事吧?” 李明宇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迟疑着,摇了一下头。 但这表情明显是有事儿的。 余乐说话还要顾虑一点,但程文海就没那顾虑,他英语水平没余乐好,便让余乐翻译说:“不可能,你那教练一副回头儿就收拾你的晚娘脸,你可是只拿了第三名,他会不骂你?他是不是说你被耍了?被我们过河拆桥了?这可关系到我们的声誉,你别以为就你一个人的事儿。 愣什么呢,你倒是说啊,翻译给他听。” 余乐不知道怎么翻译,看李明宇一脸茫然地笑,他叹了口气:“和我出去走走吧。” 李明宇笑容骤现,点头。 程文海斜眼:“什么玩意儿?我说那么多,你一句话就给我打发了?” 何宇齐拉住程文海:“和我下楼等着。” “啊?刚来啊。” “走吧。” 程文海也不是不懂事的人,见这脸色气氛,只能悻悻地跟着何宇齐又走了。 这会儿,屋里就剩下余乐和李明宇两个人。 余乐收了笑,严肃地看着李明宇:“你之前在赛场上想说的事,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李明宇也是迫切需要一个理解自己的人,没有迟疑的就点了头。 当然,从李明宇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就比较单纯了。 说到底就是在他成为国家队员后,队里的人都很不喜欢他,排挤,口头上的讥讽,在他的不断的忍耐后,终于还是上升到了动手的程度。 李明宇也不是就一味受欺负,但一个人怎么和一队做对抗呢?尤其教练也一副不咸不淡的姿态,随意警告了一下,完全没有处理争端的意思,这样犹如暗示一般的纵容,自然让那些人对李明宇的行为更加变本加厉。 在赛场上对队友出手,李明宇承认自己确实做错了,但是这关系到他参加国际比赛的资格,所以他没有畏缩,没有让。 “……每一次就是三个人,他们用各种办法拦我,我没有办法了,我并不是针对谁,但那一刻我真的只想冲出去。 哥,我只是想要参加比赛,他们有那么多的名额,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呢?” 说到这里,李明宇捂着眼睛吸气,把自己的委屈和狼狈展露在余乐眼前,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像个被欺负狠了,终于找到人可以倾诉的孩子。 第265章 余乐说在晚饭前就能回去, 但安抚李明宇用了很长的时间。 有一段时间,李明宇哭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说起来,李明宇和余乐总共产生的交集也就两天时间, 这点儿时间很难让人能够完全放下心里防线,至少余乐做不到把懦弱的话向这样程度关系的人倾诉,大哭出声。 最难那会儿也就借酒消愁, 在丁瓒面前留下半滴眼泪,然后臊的好几个月没法儿和丁瓒好好说话。 但余乐又很理解李明宇的崩溃, 自己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溺水者手里抱着的浮木。 压抑到极致, 他太需要一个对他好的人,哪怕原本是个陌生人, 一缕淡淡的光,他也想要牢牢抓住,渴望获得救赎。 哭成这样的小孩儿可把余乐心疼坏了。 一想着这次他没有拿到好的名次,回国后还指不定有什么等着他,余乐的同情心就开始泛滥。 话说出口前, 自己都没往深了想:“这事儿我倒是可以帮你发网上,舆论虽然可以操控, 但只要有证据,胜利肯定站在你这边。但我觉得那地方对于运动员而言, 并不是最理想的环境,想不想换个环境, 为世界冠军继续努力?” 李明宇这时候已经回过神来,还挺不好意思, 听见余乐这么说, 他想到什么, 打了个嗝。 “哥的意思是……?” 余乐摸了摸鼻子,从他的角度来看,开这个口要是真的成了,他们便宜就占大了。 但谁要是敢这么挥他的锄头,他估计得生气,一个世界级的运动员培养出来容易吗?从小到大花了多少钱,多少时间,多少精力?再说国家认同感呢?国家荣耀呢?父母朋友怎么看?这是换个地方继续训练参加比赛那么简单的事儿吗? 归化。 伤筋动骨,除非必要,谁愿意啊。 然而余乐这边儿正觉得自己这次“锄头”挥的有点过分的时候,小孩儿却眼睛瓦亮,“哥的意思是我再回到地方队吗?以后以地方队的名义参赛?” 余乐:“……” 这一锄头挥空的失落感哦。 李明宇很认真地想:“但是我们的制度和华国不一样,如果不在国家队里,就得不到名额,地方队的教练和设备也不行,我在进入国家队前,每年就冬天可以参加不到两个月的训练,而且还是初雪和末雪期,资源最好的时间国家队需要训练。 到了现在这个程度,我再想提高,需要更多的滑雪时间。” 说道这里,李明宇敛眸,表情有些落寞:“这次的比赛没有拿到金牌,不然我回去……不,我并不是怪哥,是我能力不够。” 余乐没有纠结他后面的解释,问道:“不然你回去怎么样?” 李明宇说:“可以……把金牌卖了,出钱联系经纪公司,他们或许就可以帮我解决训练的问题。” “???” 余乐完全能够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那就更匪夷所思了。 大师兄明确点出思密达体育属于经济体育,运动员的比赛成绩具有很成熟的变现机制,应运而生的体育经纪人也多如牛毛。 他们的环境类似于NBA,一个明星球员需要养十多二十个团队成员,在亡命捞钱的同时,他们也会将自己的成绩最大利益化,甚至被推动到全世界。 但思密达他又是举国体制的体育环境啊! 一个拿下全国冠军,在洲际杯上拿下铜牌的选手,依旧是具有极大的潜力好不好!况且他还那么年轻,不过刚刚16岁而已,当权者就算也认可经济体育的存在,那不也要培养优秀的运动员,才能够获得更大的回报吗? 而他现在听到了什么? 就李明宇这样成绩的运动员,如果不变卖奖牌,甚至都无法滑雪? 当然,这样的联想有点严重,李明宇的意思是回到地方队后的安置办法。 可如果他能够回到国家队里正常参加训练,余乐今天还需要坐在这里吗?两个人还需要聊回到地方队的问题吗? 余乐想了想,问:“我之前说可以借用舆论,只要有证据就一定能还你公道,还记得吗?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见你点了一下头,所以你是同意我的说法,还是有证据呢?” 李明宇说:“有,我有证据。” 他弯下腰,试着把裤子挽上来,发现很难办到,又起身解开裤绳,眼看就要往下脱,余乐已经眼神凝重地按下了他,说:“是身上有伤吗?不用脱,告诉我就好。” 大部分人在展示伤口的时候,应该是悲愤的,委屈的,但李明宇很奇怪的却在笑,笑容里还有点骄傲得意。 在余乐疑惑的注视中,他重新坐下,说道:“是的,我拍照了,将证据上交到了委员会。朴振民和韩东吕举报我在赛场上违规,我就举报他们在队内霸凌,所以我拿到了比赛资格,他们选择弃权。” 又解决了一个疑惑,而且余乐很高兴李明宇知道保护自己,怎么维护权利。 只是…… “所以这次的事件,是队内调解了?” 看见李明宇点头,余乐算是终于把整个前因后果都串联在了一起。 李明宇在队里的情况,那边管理部门的态度,以及队内现在对李明宇的看法。 总之是不会好过了。 李明宇这做法虽然很好的保护了自己,也获得了资格,但从长久来看后患无穷,几乎可以预见他被逐渐边缘化的未来。 但这个时候余乐不适合说太多,李明宇还没有对那个国家,那些人真正失望,他认为自己前面的路还很长,而自己这个时候开口,不但不会帮对方解决问题,反而会引起警惕。 毕竟,他和李明宇只认识了两天啊。 时间是他们开诚布公最大的障碍。 而选择,有时候非人力能够推动,而是站在了岔路口,就自然而然地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 这一点,余乐再有经验不过。 他就是在那挣扎茫然的过程里,做出的最后选择,才能来到这里。 余乐察觉到今天的见面到这里差不多就该结束了,所以又安慰了李明宇几句,便起身告辞。 在离开前,余乐再次和李明宇确定了联系方式,并且让对方保证和自己经常联系后,这才离开。 他和李明宇一起下楼,下楼的时候就看见程文海和大师兄正和那位思密达教练站在一起。 气氛有点紧张,那位教练听见动静转头看过来的时候,脸上似笑非笑,眼里有刀。 余乐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对这位思密达教练礼貌地招呼了一声,就和程文海他们一起离开。 “怎么样?”程文海问,他猜不到余乐挥起过锄头,但很好奇事态的后续发展。 余乐说:“不太好。” “啊?” 余乐说完回头看向身后,果然他们都还没走呢,那位思密达教练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在训斥李明宇了。 脸上的嫌弃太明显了,刻薄又恶毒,用着那个国家的语言不知道说出了什么戳心窝子的话,刚刚脸上还都是笑的小孩儿,再度变得懦弱小心翼翼。 计程车在他们面前停下,余乐上车的时候大声地喊:“李明宇,再见。” 思密达教练闭上嘴,但脸上的表情还没有调整过来,果然面目可憎。 但余乐还是笑道:“教练再见。” 接着他做出打电话的手势,只希望看在李明宇现在也有朋友,而且还是圈子里有着不错成绩的运动员的份儿上,让这位教练更加投鼠忌器一些吧。 装睡的人,永远都叫不醒。 余乐在车上说:“我想让李明宇归化来着。” “啊!?” “哇哦!!” 又说:“不过李明宇没答应,或许没听懂,或许听懂了却不敢去想这个可能,后面就没有聊了。” 何宇齐点头:“李明宇要真能过来,老柴肯定会高兴。而且他归化需要三年,时间合适,正好可以参加咱们的冬奥会。李明宇作为你们后面这个梯队,绝对大有作为。” 程文海却说:“这可是大事儿,换我也假装不懂,然后仔细想一想,但凡没到绝望的时候,谁会走这一步。” 三人就因为“归化”这事儿,回去又聊了一路,等着到了宾馆,余乐的电话也响了,大家都已经在餐厅就位,等着他们一起庆祝。 余乐压下心思,笑眯眯地进了餐厅,就看见国家队里从队员到教练都到了。 桌子拼成了一张长桌,自助餐摆在餐桌外面一圈,中间还有鲜艳怒放的花篮。 都是平时餐厅里就有的东西,但因为换了一种摆放方式,便变得仪式感十足,气氛值也拉满了。 程文海二话不说站上椅子,都不用打草稿的,张口就来:“艾薇儿巴迪,今天又到了比赛收官庆祝的环节!无论我们拿奖还是没有拿奖,无论我们在比赛的时候排在第几,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得起我们的付出努力,教练的殷切期待! 我们要爱自己,我们是最棒的!我们是华国自由式滑雪最中流砥柱的一代! 一起庆祝吧! 20XX年自由式滑雪洲际杯任务,顺利完成!!” “啪啪啪”的掌声响起。 柴明听的都是又钦佩又无语。 每个孩子都有最闪亮的一点,就程文海这张嘴,这重症的社交牛逼症患者,前途也是光芒万丈,就连他都自愧不如。 晚餐没有酒,但厨房提供了很多的鲜榨果汁,庆祝不久,厨房里的一些华国厨师还跑出来跟着大家吃喝的两口,笑的与有荣焉,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柴明倒是张罗着几个教练,一人面前摆上一杯白酒,在那熏熏然中,看着队员们脸上的笑容。 酒没喝多少,却好像已经醉了。 这如梦似幻的一幕啊,怎么就那么好呢? 这些孩子们,怎么就这么好呀! …… 回国后,余乐就开始为世界杯的比赛做准备。 今年是奥运会后休整年,他的训练任务重归重,但压力不大,柴明和余乐经常进行总结规划,针对他三个项目的共同点,确定了下一步的体能训练。 这期间,奥组委的飞检团队过来一趟,余乐自然顺利过关,同时对方还带来了“亚洲滑雪形象大使”的offer,正式确立了余乐在亚洲滑雪界的地位。 这个offer为余乐带来的后续好处无法估量。 光是央爸就来请了三次,两次是参加一个访谈节目的录制,还有一次直接来了一个十人的摄制团队,为余乐拍摄人物传记。 《体育风云人物》到目前为止一共就只做了15期,在余乐之前,全部都是夏季运动项目的运动员,其中就有“跳水国王”——徐辉。 这是一个会收录到国家纪念馆,以及作为时代人物,收录到国史当中,一直传承歌颂下去的特殊人物纪录片。 换句话说,千百年后,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当未来的人们开始考察历史的时候,当年在一个时代惊才绝艳的存在,在历史的大浪里连一团浪花都算不上,就此泯灭消失,好似从未存在。 但这个特有的记录会被国家珍藏,尽可能的流传更久,未来的人类或许有那么一批人会知道,在千百年前,华国巨龙刚刚苏醒的时候,那些各行各业极具有时代代表性的存在,那个在体育界里,为华国的复苏腾飞,所做出的微末努力的年轻人们。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余乐不是不懂这个纪录片的价值,但他在得到这个通知的时候,更高兴的是他终于可以和辉哥站在同样的高度,看到同样的风景。 当然,这个纪录片还有个最显浅的好处,就是它没事儿就会在央爸五套和央爸记录频道放,过年过节放一放,进了比赛季放一放,片源不够的时候放一放,总之冷不丁的打开电视就能看见自己的脸,属于固定刷脸保持曝光度的神器。 保持曝光度的好处就不用提了,再说他们这样根红正面的运动员,估计七老八十了还会有人惦记着邀请出山,在奥运会上举个旗什么的,顺便再把生平履历说上一遍。 余乐能上《体育风云人物》当然是个好事儿,柴明出面和对方沟通后,余乐身边跟了三天的人,训练吃饭睡觉去洗手间都有人扛着摄像机一路拍,跟带着一队小弟似的,很是气派。 队里胆小害羞的队员,这几天就避着余乐走,但程文海这样儿的就迎面撞上,特乐意在全国观众面前展示自己和余乐铁哥们儿的关系。 三天后,到了周末,余乐就和摄制组的人一起回了京城,去了天坛公寓,补拍一些他在国家跳水队的镜头。 这毕竟是人物传记,余乐从跳水队换项自由式滑雪,也是他人生里可以称之为传奇的经历,而且余乐能有如今的成就,跳水队的经历更是功不可没。 余乐回来拍传记,在天坛公寓引起轰动不提,丁瓒眨巴着那双大眼睛,羡慕的就差咬手指头:“体育风云人物啊?那不是今年年底的体育风云人物颁奖典礼也得有你了?你出去混一圈比留在队里发展好太多了吧?搞的我都想去练滑雪了。” 郭云泽今天队里训练结束的晚点,回来的时候头发还没有干透,听见消息就往丁瓒宿舍这里跑,然后就赖下不走了。 听见丁瓒这么说,郭云泽啧了一声:“你过去也就和程文海那二逼一样,最多就是练个空中技巧,反正都是一样的东西,差别就是头先下去还是脚先下去。余乐可没滑空中技巧哈。” “大跳台和空中技巧也没差别。” “大跳台飞起来15~6米,落地还得继续滑,你能行吗?” “怎么不行?我要恐高我还跳什么跳台。” “这不是恐高的事……” 这两人吵起来,余乐也不在意的在旁边笑,知道他们也就是口嗨,真让他们换项才不乐意呢。 尤其丁瓒现在也是个跳台小王子,世界上挂了号的NO·1,换项?不可能,不可能的。 但不妨碍夏季运动对冬季运动的向往。 想想那一百块钱买三条的游泳裤吧,就算一年发一千条,一天换三条的穿,也不如余乐那一身行头值钱啊。 滑雪,就是个富豪运动。 谁还嫌钱多怎么的。 余乐去年回来的时候背着两副雪板进屋,虽说大家张口就吐槽跟着游戏人物似的张扬,但心里却是羡慕的,也打心里觉得余乐去滑雪之后,变得英俊潇洒格外多金了呢。 这次回来,余乐又带了央爸的摄制组拍纪录片,简直要把人羡慕死。 说起来,这又是冬季项目的一个优势了。 门槛略低。 徐辉可是蝉联三界奥运会的跳台跳板双冠军,称霸国际跳坛将近十年,才在最巅峰期得了拍摄纪录片的资格。 丁瓒如今接了徐辉的班,拿下了奥运冠军,也没有拿到入选的资格。 余乐却在短短时间完成了这个目标。 “嫉妒死了,不过算了,这就是开拓者的荣耀。”郭云泽睨着余乐笑,“说实话啊,最近你都不怎么在群里说话了,是不是分开时间长了,感情就淡了?你要这样想可不行,察觉到感情淡了,更要积极发言,多多聚会,知道不?” 余乐笑,点头,也有点愧疚:“最近太忙了,多了一个兼项,我每次都要备赛三个项目,比赛每次都是从头比到尾,有时候看着消息都能睡着,以后我会多抽出时间联系。” 郭云泽一听又不好意思了:“也,也不是逼你一定要跟上我们的节奏,算了,你还是好好休息,有空了周末聊两句就行。” 丁瓒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对啊,去年都还只有一个项目内,今年就变成三个,是不是有点过了?” “还好,一个大项下的小项是共通的,掌握诀窍,无论训练什么,对其他项目都有提升效果,现在也摸清节奏,合理安排就好。” “那就行,你得注意身体,别老了一身病,冤不冤呐。” “行嘞,我小心着呢。” 这天晚上余乐就在丁瓒宿舍里住下,住的还是他原先的那张床,丁瓒换上新的床单被套,屋里暖气开的足足的,两人穿着短袖短裤盘腿坐在床上,聊了一晚上。 其实也没那么多话题聊,最后还是变成了联网打游戏。 两个菜鸡被人狠虐一通,终于爽快了,安心睡觉。 第二天,余乐带了些礼物去了张教练家里问候,在那里吃了午饭,下午又飞回了晶洋,继续训练。 事实上,除了央爸这边的活动,还有不少电视台联系上余乐,有些节目开价不低,余乐过去玩一天,就能赚回来二线城市的一套房子。 但这就是华国体育和其他国家体育的不同之处。 以训练为重,以成绩为主,绝不过度消费运动员的价值,哪怕这笔钱有一半会落入训练队的口袋,也不会因此而影响运动员的德行操守,陷入那纸醉金迷里。 这样过于严格的管理,其实并不是谁都买账,急着变现的运动员大有人在,因此和教练团队闹出矛盾,进而影响体育生涯的也不少。 不过余乐在这一块就和柴明非常合拍了,或者说前辈们给了余乐太多反面教材,让余乐很清楚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总之跟着组织走,组织怎么安排就怎么做就好。 这些邀约过来,有的直接在总局那边就拦下了,剩下的又被柴明挑拣一通,最后留给余乐的自然是非常好的资源。 柴明也不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都拦下,该给余乐赚的还是要给,只是要挑最好的,而且决不能影响余乐的训练,在时间安排过来的情况下,让这个有功之臣去创收,也是理所当然啊。 所以回队里训练了五天后,余乐又飞魔都去了。 这次是他们魔都队的赞助商,就是那个很有名的国际滑雪品牌,联系余乐做亚洲区总代言人,代言费足有八位数,就算魔都、国家队和余乐三方分的,最后到手的价格也是不得了。 余乐第一次发现,钱这个东西拿多了也没意义。 他房子也买了,车现在也没有机会用,父母那边儿早就在本市买好了一套大房子,让他们搬到魔都或者京城还不乐意。 而且余乐寻摸着自己怎么都还能拼一届奥运会,到时候说不定又有房子到手,何必自己花钱买呢。 也就巧了,或者说他的一举一动有人盯着,所以这边儿余乐才把代言合同签下来,那边儿房雨琪就联系上他。 说是他们集团公司响应国家“带动三亿人参与冰雪运动”的号召,打算在南方建一个滑雪场,余乐要不要入股当老板。 当然余乐现在手上的钱虽然他自己觉得挺多,但在资本面前还不够看,这点儿钱却要给他不低于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其中自然也因为看重他滑雪界的影响力和号召力。 余乐和柴明聊这件事的时候,柴明就笑:“所以,成绩才是一切的根本啊,天天跑场子似的赚点小钱,还不如专心在职业成就上,自然就会有人找上来。” 余乐说:“瞧您担心的,我也没觉得您拦下那些活动有什么不好的。实话实说吧,就这么跑了两周,我都快累死了,有那时间我恨不得在床上躺两天,您可以挑拣的再严格一点,没关系的。” 柴明抬手给了余乐脑门一下,摇头笑了:“嘚瑟的,对了,白一鸣最近联系你了吗?” 第266章 说起白一鸣, 最近也是很辛苦。 停了大半年的主项,在赛前想要重新拎起来可没那么容易,白一鸣是个挺骄傲的人, 可以自己选择不要不滑不练,可要是决定重新拿起来,他就绝不会允许自己拿不到金牌。 所以R国的洲际杯结束之后, 他连一天都没有耽搁,就飞了米国。 家里有钱就是任性, 在米国有自己的滑雪教练,自己的理疗技师, 还有张罗生活训练的职业助理,然后在洲际杯赛场附近的雪场包下一个月的宾馆, 就没日没夜地练了起来。 因为时差的原因,余乐也不能经常和白一鸣联系,但冷不丁看一眼,就发现人又瘦了一圈。 削尖的下巴颌骨分明,眼睛凌厉明亮, 隔着手机屏幕都极具有攻击性,青少年儿的软萌感彻底消散不见, 好像变成了不能让人随意对待的类型。 有点莫名的失落啊。 余乐说了一些白一鸣的情况,柴明也就认真地听着, 时不时点一下头,并不会过多参与到白一鸣的职业规划里。 白一鸣挂在国家队里, 却有自己单独的团队这一点谁都知道,柴明最多算白一鸣半个教练, 人家有自己的外教, 还有个担任国家雪联副会长的爸爸, 轮不到柴明操心。 他只需要知道白一鸣在做什么,做到什么程度,就够了。 在聊完这件事后柴明话锋一转,说道:“何宇齐和我说了个事,你试图帮我归化个队员回来?” “喜欢吗?”余乐眨眼。 “喜欢,不错。”柴明笑着点头。 “那行,我再勾引勾引。” 柴明给了余乐脑袋一下,倒没有教训的意思,纯粹就是亲昵的玩笑。 然后柴明才又正经起来:“因为这事儿,我特别关注了一下那边的情况,队里的不好打听,但那边整体的局势还是看出来了,上面似乎没有继续培养的意思,这枚铜牌虽说是无意的,但确实断掉了那边儿对那孩子最后的一点期待。” 余乐点头。 不能按照自己这边的规矩去理解思密达当权者的想法,但要是单从那个国家的行为模式来看,还是能够看明白的。 “洲际杯的含金量还是低了点,但要是拿了冠军,也不是不能继续培养,但这枚铜牌就说明很多问题。 实力不够,赛场状态不稳定,还和华国、咱们无视立场地合作,都说明了不好管教。 再说本来价值就不大,又从上到下招惹了个遍,就算内部有反对的声音,估计也无法说服大部分人。” 余乐说完叹了一口气。 “那其他人怎么就能确定有价值了呢?就因为会为人处世,能抓住变现的机会,说是还要看脸,嗤,说是那边的人,赚到的第一笔钱就是去整形?也不怕摔地上把鼻子摔歪了。再说,也没多帅。” 余乐这段时间持续关注李明宇那边的动态,也详细了解了一下思密达队队员的资料,在他看来也没多好看。 “眼角拉开,再垫个鼻子就好看,先不说底子就那样儿,再整也就那么回事,一个人的魅力能只靠外表确定吗?我长得也不算多帅,不也粉丝三千万吗?再整还不如小白一个脚后跟,那才是天生丽质的帅哥,再加上家庭熏陶,职业成就,这才是真正吸引人的地方吧?那些人疯了,本末倒置啊。” 柴明扬了扬眉,无视了余乐这狂言浪语,老实说他也没觉得这叫张狂,他家的孩子就是各比各的优秀,就是叶玺那头狂犬,疯起来也很带劲,很有朝气嘛。 就不要说他的心尖肉了,在柴明眼里,小帅哥就要像余乐这样阳光开朗认真冷静,这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气质。 心偏的没边儿的柴明还了点一下头:“运营机制导致的淘汰条件,毕竟靠着同样的办法,确实培养出了不少不错的运动员。换个角度,只要钱够多,资源也就更多,世界范围内不说,但在自己国家用资源换来的成就堆死李明宇这样的竞争者,还是很容易的。” 顿了一下,柴明说:“而且形象这种东西可以包装的,想帅想美还是很容易。” 余乐唏嘘:“明宇这小孩儿就输在长得不好看上了。多可笑啊,一个运动员就因为长得不好,性格不机灵,就没有了进步的空间,说出去简直让人笑话。” “不,从教练角度来看,机灵点的队员还是要讨喜一些。”柴明睨了余乐一眼,笑,“李明宇像周晓阳,不过周晓阳偶尔还能抖个机灵,李明宇的天赋倒是都放在职业能力上了。从我个人来说,初期肯定会更关注周晓阳,后期会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李明宇身上。” 喝口茶,润润嗓子,才说:“李明宇的淘汰是各方面导致,只能说那浮躁流于表面纸醉金迷的国家,他还不够耀眼到让别人给他更多的耐心。 没生在好地方啊…… 到了华国就不一样,我们都是专业的,最大的压力来自国际竞争,最不缺乏的就是对人才的求贤若渴。” 说到这,柴明定下:“有空联系他吧,如果难过就过来,我这边能帮他安排。” 余乐点头笑,真就当着柴明的面给李明宇去了一个电话。 思密达比华国快一个小时,现在华国晚上六点半,那边儿快八点,倒是个联系的好时间。 果然李明宇很快就接了,“哥……啊!” 话没说完,就听见李明宇一声惨叫,然后就是手机落在地上的时候那种碰撞的巨大声响,几句听不懂的语言,接着就没声了。 余乐眼神一厉,看向柴明,柴明脸上的轻松也敛去不见。 两人都是长期处于这种集体生活中的人,大多时候想事情就不会往那平淡无奇的方向想。 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争端,柴明在这方面已经非常重视了,但队员之间的口角相争还经常出现,背着教练干一架这事儿也不是没有过。 血气方刚的男孩子们,有时候解决问题的习惯明显更倾向于直接发作,而不是隐忍报复。 所以在电话接通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从电话里传来的痛呼声,撞击声,还有在最后一刻明显不怀好意的陌生语言,都说明了一个问题。 李明宇被人堵了。 柴明反应很快:“再打电话过去。” 余乐点头,急忙再拨电话。 响起的铃声可以增加压力,有效制止作恶者的攻击性,大概率是能够将李明宇暂时救出来。 这次电话就响了很久,直到余乐拨过去第二个电话,那边才接通,李明宇声音不太稳:“哥,我,我有事,能不能……” 余乐不等他说完,“嗯,我也有事,很急的事儿,可以聊一下吗?” “可以换个时间吗?” “不行。” 李明宇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明显轻松了很多:“哥,有什么事,我现在有时间了。” “你现在在哪儿呢?” “在走廊……” “那先回房间,慢慢说。” “好。” 听着耳边呼哧呼哧的声音,小孩儿一路跑回屋里,关门的声音响起,这次李明宇的声音就完全放开了:“哥,我在房间里了。” 余乐问他:“刚刚发生什么了?” “……”李明宇瞬间沉默。 余乐叹了口气,沉默本身就代表了问题,那么他心里的猜测也就证实了七八分。 想着对方现在的处境,他声音轻软,“这次我没在世界杯的报名表里看见你的名字,你没有报名吗?” “我……”李明宇开口想说什么,但哽咽了一下,最后语气坚强地说,“我正在努力。” “那么有什么能帮你的?要不我帮你把照片散出去吧?或者给你找个律师?” “……”这次李明宇沉默了更久,最后晒然一笑,“哥什么都知道呢。” 大概是那天哭过,又或者距离太远了,没有依靠的时候人会变得格外坚强,所以这一次李明宇苦笑之后,就很利落的将回国后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其实也没多复杂,就是他虽然手里有证据,但在赛场上动手也是事实。 众目睽睽下的动作一开始就处于被动,所以等他比完赛回去,那边儿的陷阱就已经布置好了。 朴振民因为那场比赛受伤,今年都无法参加比赛,肯定要告李明宇。 韩东吕的粉丝圈子已经因为欧巴没能参赛炸裂了,舆论正在往外扩散,这里面很难说没有韩东吕的手段。 只不过这些在爆发之前,都被他们的体育委员会压了下来,毕竟是家丑嘛,肯定要遮掩一下。 可要安抚这两个人,就势必要有人做出牺牲,除了李明宇就没有别人了。 李明宇回国后就得到了通知,拿他在赛场上对队友下手为理由,被国内雪协禁赛了,甚至一不做二不休,在国际雪联那边都进行了报备,李明宇这个赛季无法再参加任何比赛。 李明宇也不是真的懦弱到不敢还手,他只是不擅长做这些事,又拿着那些照片去了委员会申诉,结果那边哄他把证据拿出来,就给扣下了,又找了些理由将他手机里的照片也删了。 李明宇今天又去委员会蹲了一天的门,晚上回来就被同队的队员拦下了。没有动手,但言语侮辱是肯定的,李明宇没有详说,只是反复表示自己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讨好公道。 余乐开了声音,柴明安静地从头听到尾,继而给余乐递了个眼色。 余乐点头,轻声喊着李明宇,说:“接下来的话我很真心,也是非常真诚,答应我,你认真听,仔细想,不要马上做决定好吗?” “哥,你说。” “上次我问你想不想换个更好的环境,为自己的梦想努力。这次我同样再问你一次,想不想来华国,和我在一个队里,我们一起训练,一起比赛,一起打配合,拿冠军!” “我……”李明宇的惊讶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久久没有声音。 余乐知道这么大的事,换成谁都不能马上决定。就是他当年来滑雪都挣扎很久呢,还不要说归化这么大的事儿。 而且以李明宇的级别,归化后三年不能参加国际比赛,对于归化运动员而言,牺牲同样不小。 余乐也只是多说了几句,表达了自己诚恳的态度,就要挂了电话。 然而,就在他说再见的下一秒,李明宇突然喘着粗气说:“我想去,哥,教教我,我应该怎么做。” 这一下,换余乐惊讶了。 接下来的步骤他完全没准备啊,归化这东西在他眼里完全是名词一样的存在,自己哪里经历过。 但余乐反应很快,制止了柴明想要开口的举动,对李明宇说道:“不要激动,我再给你一天的时间,睡醒了再联系我。” “哥,我想好了……” “明宇,想想爸爸妈妈,想想地方队的教练,好吗?” “……好。”李明宇终于还是冷静了下来,松口说道,“我会认真考虑。” 挂掉电话后,余乐叹了一口气,然后急忙对柴明说道:“柴教,我只是觉得现在还不到您出面的时候,毕竟还没有个准信的事儿,万一呢……所以我刚刚就……” 柴明笑了:“就你猴精!行了,归化的流程我也一知半解,我也需要一点时间了解。” 余乐站起来:“那您忙,我回去了。” 柴明挥挥手,关门的声音传来,他端起茶杯喝下一口,品着甘醇的茶香笑了。 …… 余乐再接到李明宇的电话是凌晨五点半,睡意正浓的时候。 他迷迷糊糊地拿起电话看了一眼,见是李明宇的名字,脑子就清醒了几分,电话接通听见那边喊的一声“哥”。 剩下的觉也没了。 李明宇没有拐弯抹角,电话接通就干涩地开口:“哥,我想了一晚上,我决定了,我会离开这里,去你那里。” 余乐坐起身,将台灯按开,程文海被吵醒,转身看他。 余乐说:“可以,我晚点去找教练,先把这件事在这边落实了。听我说,你不要急着把决定告诉更多人,暂时先忍忍。” “嗯……”李明宇迟疑了一下,说道,“哥,我不是冲动,相信我,我只是想要一个单纯的环境,不过是想一心一意做一件事,怎么就那么难呢。” 听得出来,这孩子一晚上估计都在琢磨这件事儿,隔着电话都能够感受到他的浮躁气息,余乐想多安慰两句,见程文海被吵醒,便要起身去洗手间打电话。 程文海摆摆手,自己先钻进了洗手间里。 余乐干脆又缩回到了床上。 冬天里,屋里的暖气很足,但洗手间是另外一个世界,程文海缩着脖子跑出来,把自己裹紧被窝里,小声说:“不用去,我看会儿手机。” 余乐点头,便压低了声音,耐心地安抚李明宇,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半个小时。 挂了电话,转头一看,程文海歪在床上又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屏幕的手机。 余乐起床上了个洗手间,再出来,结果程文海不知道怎么又醒了,拿着手机继续鼓捣,见他出来,说:“以前觉得你是个中央空调,现在发现你这人还是个芝麻馅的汤圆啊。果然是距离近了看不清,他们说你这人腹黑的时候我还不相信,现在才算是把你看明白。” 余乐的脸色一变,沉默的走到程文海床边,居高临下地看他,气息逐渐变得具有攻击性和压迫力,半晌后说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程文海就笑,然后一把拉着余乐的手掀开被子,让他睡进自己被窝,小声的就问了起来:“我可是听出来了,你虽然没明说,但你那话里话外的,是让那孩子多留点儿证据是不是?” “英语水平现在不错了啊?” “你想多了,没见我都听的睡着了吗?我这不是了解你吗?你能让李明宇裹着一身脏水归化,别人不说,你也不会让咱们队成捡破烂的。我就是随便一诈,答案不就来了,要什么英语好,我俩谁和谁。” 余乐都惊呆了,看着这个挤眉弄眼的大长脸,还挺聪明。 不过他和程文海中间是没有秘密的,最多只是忘记了聊,但凡提到的事儿,他们中间都坦坦荡荡。 余乐就把自己想法给交代了。 “因为暴力、赛场违规、以及立场问题而被国家队开除,不得不像丧家犬一样跑到国外归化的运动员,当然是不堪压迫、愤而出离,另投明主的行为更好。 不仅仅是对李明宇好,对咱们队更好。 毕竟任何时候,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蔑视才具有更多的主动权,往远了说,咱们要做的事儿,也关系到国家外交嘛。 祖国妈妈好,政府爸爸好,咱们才是真的好。 不然这稳定的单纯的隔壁小孩儿都羡慕哭的环境哪儿来的,我总不能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人拉来,而不管他背后的麻烦吧。” 程文海当然知道:“知道知道,你觉悟高,格局大,这种人人都知道的事,就不要嘚瑟了。 不过你可想好了,李明宇真要是过来,你得付一半的责任,人家说到底为什么来这边儿,就是对你的信任,你现在这么忙,还有空管其他人呢?” “我忙不还有你吗?”余乐理所当然地说,“谁让你是皇后娘娘呢,我只管征战四方赚钱养家不就行了吗?这可是你说的。” “滚蛋!”程文海都给气笑了,“管杀不管埋的家伙,所有人都被你的外表骗了!” “乖,睡觉不?海子辛苦,我今天就牺牲一下吧……” 程文海一掀被子,将余乐踢下床,“滚自己床上去,老皮子老脸了,谁耐烦看你。” 不过李明宇归化这事儿不是短时间就能完成的事儿,流程上的事儿就交给队里的一名助理教练去跑了,余乐还得准备世界杯的比赛,只能在侧面帮忙,再通过网络,帮助李明宇度过归化前期心里波动巨大的艰难期。 不过这一忙,就有点儿顾不过来,等回过神再想起来的时候,白一鸣都快要比赛了。 余乐当时还在山上训练,想起这事儿,训练也顾不上,就冲去更衣室给白一鸣打了个电话。 好一通安慰。 再回来的时候程文海正好在喝水,问他:“干吗去了?” 余乐说:“明天白一鸣比赛,给去了个电话,你要不要晚上也打一个。” “呵呵呵,看给你忙的,脚趾头比头发丝分的岔还多,早晚翻船。” 余乐摇头笑:“就好像你的脚不会分岔似的,羡慕我就直说。” “啧啧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以为友情向不同,不需要一对一,那你就错了。我告诉你,哥能容你当中央空调,那是因为哥也舍不得后花园,咱们各玩各的,但别人不说,就小白和李明宇这两个,对你可都全心全意,水要是端的不够平,有你受的。” 余乐将程文海嘚瑟的手掌拍下来,挥挥手,上山去了,就没往心里去。 程文海笑了一下,哧溜喝下一口保温杯里的姜茶水,歪头看向何宇齐,说:“哥,你说他莫不是忘了,米国那边儿还有个小迷弟?” 何宇齐愣了一下,想了想说:“亚瑟?” 程文海笑开嘴角:“看,就连你都知道亚瑟,他怎么就忘了呢,啧啧啧……” 当然,程文海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角度立场语气都比较清奇,阴阳怪气怪不正经的,但他确实没有说错。 运动员虽说本来就具有竞争性,但不同项目,不同年龄,不同水平的选手间,竞争性还要更明显。 白一鸣在U型池的成就已经享誉世界,又跑去参加其他项目的比赛,这本来就有点拉仇恨了,偏偏又和亚瑟在坡障项目上撞了。 坡面障碍技巧和大跳台是绑定积分的比赛项目,不过那只是指奥运会的比赛资格,在正常的赛季里,这两个项目是可以分开报名的。 白一鸣一口气报了四个项目,也有点虎,事实上他肯定是比不过来,按照余乐的期待,和他自己的想法,大跳台在这个赛季只能算了。 但没想到美洲杯的赛程安排,坡面障碍技巧安排在了最前面,所以白一鸣就和亚瑟先撞上了。 接着本来就具备竞争关系的两个人,就因为余乐,针对性就变得更加明显。 亚瑟骄傲又张狂,在媒体采访的时候,当众表示自己肯定能拿下这场比赛的冠军,除非余乐过来,他情愿让出第一名,否则没人能赢他。 这场美洲杯没有大佬报名,亚瑟确实具备夺冠实力,但他在这时候提到余乐,就让白一鸣有点儿不高兴。 大概就是说:乐哥和你都不熟,动不动就扯乐哥的虎皮,谁给你的脸?骄傲成这样,问过我没有?你以为要拿冠军就一定能拿冠军呢? 白一鸣不高兴,就在赛场上冒了点险,做了自己训练时候都没有做的难度动作,在最后的跳台完成了1620,四周半的技巧动作,还成功了。 在预赛就赢了亚瑟,拿下了预赛第一名。 哦豁,这是在活生生打脸,亚瑟在媒体记者面前夸下的海口啊。 亚瑟必须就不干了啊。 亚瑟年纪不大,今年也才16岁,还处于“中二期”,觉得自己不会飞,是老天爷嫉妒自己的才华压制了自己,所以能让白一鸣压一头? 下午的决赛,就直接找到白一鸣说:“上午那动作你恐怕是重复不了了吧?我了解过你,今年你连主项都放弃了,又知道自己在坡障上滑不过余乐,所以跟着一起去滑障碍追逐。实力落后是必然,预赛的冠军只能说是巧合,我保证,这场比赛的冠军一定是我。” 白一鸣倒是想说,自己坡障都没怎么练,就能赢了你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也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 然而白一鸣本性不是个喜欢哔哔的人,所以只是轻蔑地看了亚瑟一眼,转身就走了。 不过也好在白一鸣不爱说话,所以没能成功重复上午难度,摔倒在赛场上,也不算是打了自己的脸。 但是心情可以想象有多不好。 当时就悄默默的就在大跳台的项目上,画了个勾。 能和亚瑟直接竞争的项目就剩下大跳台了,他不服输,一定要赢了这没事就把乐哥放在嘴边的家伙。 明明就不熟,连面都没见过几次,也不知道嘚瑟什么呢。 所以余乐得到消息的时候,白一鸣的大跳台都快比完了。 这两个孩子“杀疯”了! 第267章 白一鸣和亚瑟“杀疯”了! 从预赛开始, 一个跳四周的1440,另外一个就跳1620。 第二轮跳1620,另外一个就跳1800。 预赛两轮, 亚瑟拿回预赛第一名的成绩。 到了下午,先上场的白一鸣紧跟着就完成了1800。 1800啊! 在目前洲际杯的赛场上,大跳台项目, 目前来说就只有余乐、金和约拿三个人完成了1800难度的技巧动作。 当然余乐和金的天花板是1980。 但无论白一鸣还是亚瑟,作为新生代的代表人物, 他们能够完成1800的难度,就足以让媒体和世界沸腾。 尤其米国那边的媒体记者, 预赛的时候,就把亚瑟的1800捧上天了, 什么未来之星,什么接班人,什么注定超越余乐。 消息传回国内,看见的人全部都咧嘴龇牙翻白眼儿。 我们乐神可是1980的难度! 你一个1800在嘚瑟什么呢! 小渣滓! 等到了下午,白一鸣也完成一个1800后, 国内媒体态度就不一样了。 那边比赛还在进行,这边儿新闻通稿就发的满世界都是, 各种姿势的喜大普奔,体育博主的小作文, 还有视频小能手的快速剪切,将这火烧的越来越大, 烧到了余乐的眼前。 又是半夜,余乐被电话叫醒的时候还有点迷茫, 以为是李明宇打来的电话, 没想到却是路未方。 路未方在电话里的语气有点急:“把你吵醒了, 我就是想要确定一个事,小白临走前是和你说好了,不比大跳台吧?” 余乐一听,觉就没了,直接问:“所以他参加了?” “可不是,不但参加了,还完成了一个1800的基础难度动作,我别的倒不怕,就是他现在状态不太对。” “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节奏有点让人不安……”路未方把白一鸣和亚瑟较劲,一个比一个难度高的发现说出来,“按理来说,这样的竞争是正常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儿让人担心,所以我想问一下你,白一鸣有完成过1980的难度吗?” 余乐听的一阵窒息:“他还要跳1980?!” 路未方说:“也不是不可能。” 余乐想了想,问:“你哪儿得到的消息,现在在看比赛吗?我去你屋里啊?” 路未方也没太迟疑:“来吧,你那边儿现下也太耽搁时间了,过来的路上多穿点。” 余乐起身穿衣服,程文海早就醒了,掀被坐起来:“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不用。” “说的,就你担心小白?一起吧。” “好吧。”余乐也没太坚持,将床脚的衣服拿起来丢给程文海,两人穿上衣服就匆匆下了楼。 凌晨四点。 万籁俱寂。 外面还飘着雪,冷风迎面吹来,什么都醒了。 太冷了,连说话都费劲,两人裹紧大衣,戴上帽子,埋头走在雪里,从队员宿舍楼一路走到教练员公寓。 进了大楼倒是暖呼了,两人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二楼,在左边的第二扇门前站定,才一敲门路未方就打开了房门。 屋里特别热乎,然而路未方的脸色不好。 余乐脱下大衣的时候,就听见路未方说:“我的猜测果然没有错,你们过来之前亚瑟才比完,那小孩儿直接冲击1980,趴下了。” “……”余乐蹙眉抿嘴的往电视看,路未方已经将比赛直播投屏到了电视。 程文海倒是说了一句:“跳1980,还不如跳2160,这半周可比全周还难,这么冒失,骨头不给他摔散了。” 路未方说:“空中部分勉强完成,但因为高度不够,再加上转速太慢,落地的时候展开不够充分,摔了个跟头,好在自己瘫了一会儿,又爬起来了,看那样接下来还能继续比。” 说完,路未方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这样大张旗鼓地把你叫过来对不对,但就是有小白可能也要冲1980的感觉,所以实在放心不下。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小白练过1980没有?” 余乐抿着嘴角,视线落在电视屏幕上,正好看见人群后面一闪而过的身影,是白一鸣。 同时嘴上说道:“别说1980,就是1800都没跳过。你是说他完成了一个1800?其实咱们离这么远,再紧张也是干着急,倒不如相信他能完成这个动作,并且无伤比完赛。” “也是……”路未方喃喃。 接下来就是一个漫长的等待时间。 困倒是不算困,路上太冷了,再多的觉也被冷空气卷走,三个人就在沙发上安静地看了很久的直播。 这场米国杯的整体实力还是可以,能够完成1440的选手还是很多,比利还完成了一个1620的反面落地,对比亨利、雅克他们的比赛成绩,倒是没有被落下。 但亚瑟完成1800是事实,所以能够看出来比利是有点落寞的。 第二轮比赛开始后,白一鸣很快就上场了。 出现在画面里的华国年轻人,变得和视频通讯里的那个人好像又有了一点不一样。 之前余乐就觉得小孩儿好像长大了,眼神和脸部轮廓都变得具有了攻击性,直到这次通过直播来看,才发现白一鸣在他眼前都已经收敛了太多的冷锐,眼前这个人才是真的陌生。 凝练,锐利,像一柄已经沾了血的刀,有着慑人的锋芒。 从白一鸣进场开始比赛,余乐的眼皮子就开始跳,整个人不知不觉坐直。 白一鸣出发的时候加速很明显,比其他选手正常的比赛,更多压了几次身体,加了更多的速度。 一看这动作,就知道他图谋不小。 果然到了天上,从高度到旋转的爆发力,再到他整个抛物线完成的节奏,余乐在心里默数到第五圈的时候,眼皮子狠狠地跳了一下。 然而就在那高清的摄像镜头下,看着白一鸣又疯狂地来了一圈。 一周。 不是半周! 白一鸣要做的是2160!!! 特么…… 余乐急的站起来的时候,就眼睁睁地看着白一鸣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疯狂翻滚,雪板都飞出去三米远。 这是要做六周!! 然后理所当然地失败了。 余乐的脑袋嗡嗡地响,所有的感知都被抛离,模模糊糊的就剩下电视画面那小小的一个方寸之地,耳边甚至还有“吱——”的声响。 趴在雪地上的人没有动。 没有动。 还是没有动。 还没有…… 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仰躺在地上的人缓缓的抬手,然后又慢慢的把自己撑起,坐在坡上愣了好一会儿的神,直到医生进场,他被扶起来走了几步,又挥退所有人,独自去拿起了雪板,踉跄着一路走向,消失在屏幕中后。 余乐的这口气,才缓缓地落了下去。 继而。 咬牙切齿。 他想揍人! 程文海骂了一句,继而松口气地倒在了沙发靠背上,随后又弹起来:“还挺聪明,直接放弃1980做六周,还知道捡个简单点的。” 但谁都知道,这个简单点可不是通常意义的简单,而是相对简单。 原本就做1800勉强,只能拼运气做最简单1800的人,明显已经属于极限,再想单靠运气往上拼1980哪有那么简单,就算做整周数的2160,也不是说拼命就能完成。 余乐1800停那么久,是因为他不敢拼吗? 而是有些难度,就是拼命也做不到的。 不如在1800长久停留,将这个难度的技巧全部拿下,才有底气去拿1980的完成度。 至于2160,也就是理论上的简单一点,可来自人体基础和场地限制的基本要素,极度缺乏空中时间的情况下,2160也非常地难。 亚瑟的1980没有完成。 白一鸣的2160也没有完成。 都摔了个七荤八素,跳了个寂寞。 这是何苦。 余乐心情非常不好。 他不是个控制欲强的人,也不是小白答应他不去参加大跳台却违反约定,他就会生气。如果说小白真的完成了2160,他还是会为他高兴,并且认为自己管的太宽,没有相信小白。 可现在的问题是小白做出的是不理智的,而且完全无法成功的选择,在小白可能受伤的刺激下,余乐心情也极度不好。 路未方在旁边捏眉心,也不知道是困的,还是也给气着了,脑门上的青筋一直浮着,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一瓶,脸色这才好转了一点。 他将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移开,有点疲惫地说:“所以这两个人在斗什么?1800已经够了吧。在1800的基础上加大技巧的难度,足以在这个赛场上争夺冠军。这样拼周数太不理智了。” 程文海看了余乐一眼,当然不会多说。 前几天的话多少带着一点玩笑成分,虽说因为余乐这两个人的针对性强一点,但根本原因还是来自于运动员本身的竞争欲。 而且谁能想到,两人竟然会这么飚上,简直就是针尖对麦芒,白刀红刃的厮杀啊! “这是上头了啊。”程文海总结了一句,继而一拍手,“赶紧的联系一下,劝劝小白,正好乐儿在这儿,他能听进去话。” 路未方头疼地说:“给你们打电话之前,我就给白一鸣去电话了,电话没人接,应该是放在更衣柜里。也想过给白会长去个电话,但是吧这么晚了,又是比赛上的事,我觉得不合适,所以就先给你们去的电话。 要不,我给白会长打个电话,要个那边的联系电话?” “赶紧的啊。”程文海催促。 白会长到底是个领导,路未方打电话的时候头皮发紧,但到底还是联系上了。 解释,拿号码,再往那边打电话。 时间一转眼的过去,亚瑟就又上场了。 小孩儿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第二轮了,连个保底分都不要,上来又是硬怼1980。 没成功,快给摔哭了。 然而有意思的是,白会长给的两个电话,也都没人接。 再加上电视直播和比赛现场的时间滞后性,等终于联系上人的时候,白一鸣已经奔赴在作死的路上,谁都没能拉住。 不过好歹还有点智商,知道2160也不好啃,又试着跳了一个1980的反向落地。 就连扑街的姿势都和亚瑟一模一样。 简直完美! 两个能拿下1800的“明日之星”,年轻一代的骄傲,在这次的“洲际杯”上,三场比赛有的摔了两场,一个连摔三次,连奖牌的边都没摸到。 比利一脸蒙逼的白捡了一个冠军。 看到后面,余乐都麻了。 赛都比完了,再联系上有用吗? 而且他严重怀疑电话一直没有接通的原因,是白一鸣不让接。 谁都知道,这时候国内的教练打来电话是什么原因,白一鸣一直游离在国家队管控边缘,又在自己的训练团队里有绝对的话语权,不让接电话谁敢接? 这就是翅膀长硬的证明啊! 想想三年前那个生气了只会离家出走,躲在宾馆里委屈的小孩儿,再看看这次处理办法的方式,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却毫无办法。 有谁规定了白一鸣不能参加大跳台比赛?不能挑战更高难度?向着梦想和极限冲击吗? 人家那是竞技精神啊! 拼着粉身碎骨也不能放弃的决心啊! 后来电话接通的时候,路未方也一副打了个寂寞的表情,挂下了电话。 一来,他们这边儿还没拨通呢,那边儿已经上山比赛了。 二来,人家直接说联系不上白一鸣。 三来,一提到今天比赛难度失控这件事,人家七位数请来的外籍教练却表示,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对哦,这还有自愿背锅的教练,就是不知道白一鸣真的受伤后,这锅他背不背的起。 随着比赛结束,转播也停了,路未方用遥控器关了电视,屋里一片安静。 天还没亮,外面的雪瑟瑟地下,房间里的一切都像是静止了一样。 程文海最先开口说:“晚点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好好说说他,说好的事怎么这么不经激,没练过的2160也敢跳,没摔断脖子算他运气好。” 然后又对路未方说:“总归是平安顺利地比完了,至少人还能蹦能跳,往好了想,这次比赛没能拿到排名,也就没有积分,他进不去世界杯,以后也就没有作死的机会,这个赛季算是安全了。” “乐儿,你说说他就是,他会听你的。” “路教,咱们也不是没有阻止过,白会长那边已经可以交代过去了,您尽责了。” 路未方的情绪严格来说比余乐好,甚至比程文海好,他安静只是因为余乐的脸色。 从选训就认识,也相处了那么多年,路未方还从未见过余乐有这样的表情,从来都是别人急的上头上火烧了屁股,只有他一切从容,轻松化解,犹如闲庭散步。 这样的余乐新鲜,但更让人惊讶,余乐真的怒起来,气场有多强,他好歹是个教练,竟然不知道说什么,要不是程文海尬聊,估计现在还在尬坐呢。 然后就在路未方想说点儿什么,程文海不断安抚的时候,余乐点了一下头:“距离吃早饭还有点儿时候,路教熬了个通宵吧?您还是先休息,我们先回去了。” 起身的时候又说:“要不一会儿给您打了早餐送过来?” 路未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地紧张,顺着对方的话摇头:“不用,不用。” 余乐嘴角牵出笑:“那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我们走了,再见。” “行,再见……” 路未方守在窗户边,目视两人从楼下走过,留下一连串的脚印,一直到视线尽头,这才将目光收回。 继而,长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余乐生气的时候还怪吓人的。 “还在生气呢?”走在半路上,雪比来的时候更大了,鞋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程文海故意将两人的步幅调整到一致,与余乐紧紧地靠着,轻声问他。 余乐垂着眸,看着地面的情况,橘色的路灯照在他的脸上,落下金属般的质感,好像冰冷的仪器,让人无端心悸。 但是当他抬头的时候,露出黑白分明的眼,距离感便像是融化的雪一般只剩下一片柔软的水渍,嘴角勾起浅浅的笑,点头:“有点,但生气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乎他的安危,既然人没事,也就没什么好生气的了。谁让我忘记拉勾了。” “?”程文海愣了一下,“什么拉勾?” “就是拉勾。算了,回去还睡一会儿不?现在才五点半,还可以睡到两个小时?” 见余乐转移的话题,程文海也不好再谈,便也轻松笑道:“睡啊,当然要睡了,这大冷的天哦,等小白回来的,隔那么远都能闹这么大的动静,我不狠狠敲他一笔才怪!” 余乐笑着,垂眸的时候,压下了心里的不安。 而这不安,很快就落在了实处。 白一鸣的U型池滑铁卢了! 头一天的大跳台摔的两下,虽然当时没把人摔散架,但那些钝挫伤却留在了身体上,在脱离了高压的比赛环境后,尤其是睡了一觉,滞后的疼痛感足以将人逼疯。 但白一鸣在第二天还有比赛。 疼痛影响了他的发挥,本身就因为训练不足,原本严丝合缝控制自如的技巧衔接就不是很好,现在破碎感更强烈之后,白一鸣没能在他复出后的赛场上,再滑出1800的最后一跳。 上午预赛,下午决赛,白一鸣始终无法进入最好状态,不说复刻1800的记录,其中还有一次出现巨大失误,摔在场上,中断比赛。 那之后发挥的就更不好了。 当然,骆驼饿死都比马大,白一鸣就算滑不出极限状态,他的常规状态依旧非常突出,又是在洲际杯这样的赛场上,拿下冠军倒也不难。 然而这枚金牌并不是他期待的金牌,当然也不是追逐他、热爱他的粉丝们所期待的金牌。 奥运会上璀璨的“双子星”,其中一颗明显已经黯淡。 这一场比赛不知道给了白一鸣什么样的启发,那之后的障碍追逐就没再参加了,还是知道好歹的。 余乐发视频通讯过去的时候,白一鸣正在床上躺着,下巴上有着难得一见的新生胡茬,显得人颇有几分沧桑。 余乐仔细看了好几眼,说:“还以为你不敢接我电话呢。” 白一鸣的表情一僵,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余乐打这电话自然不是为了秋后算账,所以这样的抱怨说上一句就够,转而问道:“哪里疼。” 白一鸣撑起身坐起来,把镜头落在自己的肩颈上,手从脖颈一直滑到右侧的肩膀:“这里,没伤着骨头,但撑到了筋,一动就疼的厉害。” “像落枕?” “嗯,刚开始还没那么严重,睡一觉醒过来,头不都不能动了。” “是2160的时候摔的吧?” “……”白一鸣沉默两秒,乖乖地“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听我说,2160比1980简单,你就想直接拼一个是吧?” “……” “怎么说呢,也不是拼不出来,但还是要在1980的基础往上练,对条件的要求太过苛刻,技术和体能都需要增加,比起拼2160,我更建议一个反向起跳正面落地的1980,体感比你第三轮的反向落地简单一点。” “……”白一鸣怯怯,“就说这个?” “嗯,那说什么?” 白一鸣也不知道,表情茫然,过了一会儿,说:“我还以为你要骂我。” “小白,我以为你应该很了解我,比起对已经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我更希望下一次再经历这种事情的时候,你能够真的成功,达成所愿。” 白一鸣这次沉默了更久,然后低下了头:“乐哥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只是希望可以帮到你。” “嗯,以后再有这种事,我会和你商量。” “危险的事情,我还会制止你。” “我不做危险的事了,乐哥,对不起,这次是我任性了。” 在白一鸣看不见的摄像头外,听了一路的程文海给竖了一个大拇指。 乐儿现在是越来越会了,以退为进,不但换来白一鸣真心的道歉,两人的关系还更近了一步。 程文海敢用屁股发誓,白一鸣以后再答应余乐什么事后,绝对不敢擅自改变,他一定会提前再问余乐,也算是得到了参与白一鸣本该独自决定的决策参与权。 这权利,现在就连白一鸣他爸都没有吧? 就被余乐这样轻而易举地拿到了。 所以说,圣父都是切开黑。 第268章 白一鸣参加的“美洲杯”是这个赛季的最后一场洲际杯比赛。 奥运年结束后的第二年, 大佬们都会选择休整,参加洲际杯也只是为了拿到“世界杯”的门票。 多余的地方也懒得跑,在自己的训练队里保持状态, 再调理一下身子,时间也就过去了。 相当于休息了八个来月的时间,再前往“世界杯”的赛场, 状态也就慢慢回来了。 今年的“世界杯”第一站在典国举办,那也是个冰雪运动的强国。 华国队还是老柴带队, 去的人也不算多。 队里顶尖的队员还是那几个,剩下的实力不够, 参加再多的洲际杯也拿不齐,也只能继续训练。 余乐、白一鸣、张佳和谭婷四个人是撑起华国自由式滑雪的顶梁柱, 是世界杯常客,手里都有金牌进账。 何宇齐退役后,男队这边的空中技巧就由王钰和程文海顶上了。 不过这两人的水平也只是世界一流程度,还没有到超一流的水平,所以到了国际赛场上, 未必能拿回奖牌,但值得培养, 毕竟华国奥运周期才开始。 新一代的小天才们不少,其中最强的就是袁珂和章晓。 这两个孩子天赋本来就好, 又有余乐这样的大神手把手地教,现在在坡障上的实力快要赶上白一鸣, 白一鸣可是在世界杯进过前12名的高手。 他们才16岁,未来可期。 尤其章晓, 在大跳台上的水准很不错, 已经可以完成1620的难度, 甚至可以拼一拼1800。 不过余乐和柴明的建议,都让他在1620上稳一下,将大部分的技巧难度掌握,成功率提高,再做1800就是水到渠成。 章晓现在的岁数是黄金年龄,成长为世界一流运动员用不了两年,而且指不定就一举达到了余乐的高度。 倒是吴琳小妹妹,作为障碍追逐的新人,余乐和柴明一开始对她的期待非常高,可惜到底接触障碍追逐晚了。 运动员身体素质的积累需要滴水穿石的耐心,吴琳还远远不够,因而她今年的比赛差不多就到这里。 最后“世界杯”的征战军团,老柴一共带了10名队员走。 孙毅和叶玺也去了。 叶玺靠着余乐合纵连横的战术,虽然没有拿到亚洲杯的奖牌,却拿了不少积分,幸运地拿到了一张“世界杯的门票”。 这是他的第一张“世界杯门票”,非常开心。 孙毅这边儿就有意思了,他作为华国队里少数练雪上技巧的运动员,老柴也下了不少功夫。 过去的两个来月,温喜德带着他参加了好几场国内国外的比赛,一边拿积分一边熟悉赛场。 在国内,孙毅是雪上技巧第一人,竞争压力小,联赛次次拿冠军。 但积分少。 到了国际上,洲际杯一开始连决赛都进不去,但适应一场后,在R国的那场比赛竟然历史性的冲进了第10名。 一举拿下足够的分数,也获得了世界杯的门票。 所以说,树挪死人挪活,孙毅换项雪上技巧,虽然不如他一开始期待的那样,如余乐一样大杀四方紫微星降世,但也确实前进了很大一步,走到了他从未到过的赛场。 第一场比赛在典国。 11月28号。 余乐等一行十六人,在24号就抵达了典国。 这一次他们没有财大气粗的自己联系雪场入住,而是住进官方指定的宾馆。 典国经济水平排名世界前列,消费何止是高,自由式滑雪队现在是富的流油,但国家雪联却家大业大。单板滑雪、高山滑雪、越野滑雪和跳台滑雪,这些项目没有进账,光是投入,谁敢大手大脚地花钱。 再说,已经进入华国奥运的周期,华国作为东道主,对这次冬奥运也极有野心。总局那边还传下话来,希望全项全员,所有奥运名额一个不落地都有运动员参加。 对,就是“外卡”。 换句话说,就连钢架雪车、北欧两项这一类华国连边都没沾上的雪上运动,如今都要提供教练员和运动员的岗位。 这些都是钱啊! 这次出来白会长没跟着他们,来的是雪联另外一位官员。 换了个人,就不再总是和柴明“黏糊”,和其他队员来往的多了,一些消息也就传了出来。 这位姓王的主任说:“队里就指着你自由式滑雪队再创新高呢。不能只有一个余乐啊,像小白和张佳、谭婷完全可以走出来嘛,不要害羞,适当的活动还是可以参加的。” 又说:“其实现在余乐这边儿的商业合作多的都选不过来,但你们柴总卡的紧啊,不然就给你们安排更好的地方住了。” 最后眼珠子一转:“谭婷,你哥最近接了个活儿,带着家人去旅行,你听说了吗?” 华国的国家雪协里,也不都是铁板一块,希望有价值的运动员尽量变现的人不但有,还不少。 毕竟这才是常态啊,拿着几千块钱的工资,操心着国家大事,不是谁都像白会长家里有座山,立场看法全都在运动员本身上。 华国雪协,现在是真穷。 王主任的目标是谭婷,主要是因为“谭家双星”的名头比较大,谭婷要是陪她哥去参加那个综艺活动,开价肯定比“爸爸去哪儿”给的钱多。 这事儿谭婷自然知道,可惜档期和“世界杯”冲突,所以才没有答应,他哥就只能带她爸去了。 谭婷把这事儿说了,不等王主任开口,张佳却急着问:“王主任,有没有适合我的啊?如果柴总那边儿不同意,你告诉我,我去和他聊,只要不影响成绩,耽搁训练,应该没问题,我自己好调整。” 王主任闭嘴,表情有点复杂,最后讷讷:“是有些活动,不过没有进一步谈,有消息我指定第一时间联系你。” 张佳脸色不是很好,抿了抿嘴:“好吧……我都拿好几个世界冠军了……” 王主任有点儿心虚的将目光移开,落在了隔壁桌上的余乐和白一鸣,最后目光落在了白一鸣的背影上,叹气。 “怎么?”张佳顺着他目光看。 王主任心不在焉地说:“牛牛找过来了,想找余乐做品牌大使,白一鸣给的却是个系列代言,白会长没答应,闹得现在都没谈妥……” 话说到这里,王主任的嘴巴猛地一抿,汗在后背唰的涌了出来。 说漏嘴了。 张佳一时间也没多想,脸上就剩下掩不住的羡慕:“牛牛啊?往年品牌大使好像都上亿吧?余乐好像才签了**,那也是近亿的一个代言,好事儿都轮到他了。” 继而叹气:“不过也能理解了,成绩那么好,人气也高,品牌都喜欢他也正常,我啊,不要多了,只要余乐的十分之一就够了。” 王主任见张佳没深思,松了一口气,但看见谭婷探究的目光,又头发丝直立。 “呃,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遁了。 王主任嘴巴可没有白会长严,内部的事儿就这么透露给了队员,还一副鸵鸟姿态地遁了。 等着张佳回过神来,惊讶地问谭婷:“刚刚的你听见了吗?意思是说,小白和余乐要因为代言打起来了?白会长是不是也不痛快了?也对哦,余乐最近吃的是有点狠了……” 众所周知,张佳这姑娘掐尖还嘴碎,不过转眼的功夫,余乐和白一鸣“争代言”的消息,就传的队里都是。 而当事人却完全不知道。 白一鸣现在和余乐关系更亲密了一点,毕竟在“美洲杯事件”发生之后,白一鸣是深切地体会到了余乐和他父亲在处理问题上的极大不同。 同样做错了事儿,一个是控制阻止、生气的额头爆筋,另外一个却耐心包容、分析对错帮忙解决问题。 白一鸣知道他爸把他说完一顿,最后也会想办法帮他分析错在哪儿,怎么提高成绩。 但既然结果和乐哥是同样的,为什么还要骂一顿呢?当他不知道自己错了吗?打一棒给一个甜枣这种手段对小孩儿还管用,他现在已经大了,就不能学会尊重和理解? 所以从米国回来之后,本来就特别崇拜余乐的白一鸣,黏糊劲更上一层楼,天天要和乐哥贴贴,差点要把程文海从宿舍里给挤走。 今天是抵达典国的第一顿饭,吃过饭后,全员就要回到房间里调整时差,程文海看着白一鸣和余乐从电梯里下去,结伴离开,对孙毅幽幽地说:“我地位快不保了。” “啊?”孙毅一头雾水地看他。 程文海转头把脸埋进孙毅脖子里哭嚎:“毅儿啊,小三要上位了,我要被逼宫啦!” “啊?”孙毅把程文海抖落下去,“说人话。” 余乐这次出来,和白一鸣住进一个屋里,也是因为白一鸣黏的有点狠。 他本人是不介意和谁住一起的,程文海好玩,白一鸣爱干净,就是和柴爸爸在一起也有家的温暖,所以最后谁拿到同样的房卡,他就和他一起住。 只是上午分房间的时候,白一鸣却守在旁边,在程文海怨念的目光里,第一时间抢走了同屋的房卡。 进了屋,白一鸣果然第一时间就开始收拾行李。 超大号的行李箱装着比赛装备,以及简单的换洗衣服,但每一件衣服都用真空袋装着,整整齐齐的,包括换洗的内衣裤都整齐地卷着。 在他将这些东西挂进衣柜之前,都会将空气放进去,等着充分膨胀之后,从自带的衣架里翻出挂钩,再按照功能分类挂好。 余乐再看自己的行李箱……其实收拾的在他看来还是挺整齐的,可看过白一鸣的收纳习惯,顿时发现自己太糙了! “这个挺好的,哪儿买的?”余乐假装自己不在意,从行李箱里拿出日常用品,随手摆在了床上。 “网上就有。”白一鸣三两下把自己的东西收好,转头看见余乐身后床上的东西,习惯自然的就开始收拾归纳,放床头的饭床头,放洗手间的放洗手间。 等往返的两次,就看见余乐已经收拾完了的模样,坐在床头开始给手机充电。白一鸣也没多话,将余乐还装着衣服的行李箱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还问了一句:“放这儿可以吗?” “行。”余乐手机充上电,转头便看见白一鸣已经将他的行李箱摆好关上,又将他的鞋放到鞋架上,还拿了擦鞋纸摆在旁边。年轻人蹲在鞋架边不知道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抽出一张擦鞋纸将鞋架擦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的起身。 “和小白在一起就是干净。”余乐赞着,“准备睡了吧?要不要洗个澡?” 白一鸣只是有点儿强迫症,但没洁癖,搞运动的也很难有洁癖这个毛病,摇着头就开始脱衣服。 拉上窗帘屋里就安静了,长途航班和时差让人头晕,余乐躺下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就是四个小时后。 窗帘下有光透进来,天还亮着,时间到了下午四点。 白一鸣在隔壁床上睡的正香。 余乐就着依稀的光将手机拿过来,视线落在白一鸣的脸上。 睡着的样子倒还像个小孩儿,年轻气盛连死都不怕的年纪,也难怪会和亚瑟“杀”起来。 不过到现在,余乐都不清楚白一鸣和亚瑟是怎么对上的,问了白一鸣,白一鸣也不是不说,但就是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就容不下亚瑟。 这次“世界杯”亚瑟就要参加了,也不知道这两人再见面会是什么情况。 余乐拿起手机,打开就看见父母发来的消息,问他路还是否顺利,到了这边儿的情况。 这几年余乐在外面跑的太多,一年也就夏季休整期能回家,但今年为了学障碍追逐,回家的时间更短,无法陪伴父母让他很愧疚。 和父母聊了很久,然后确定十二月份父母来训练队看他的计划,余乐转了点钱过去。 母亲没收,发来消息:【行了,钱我们有,都用不完,你把钱存着,别乱花。】 【钱也不多,就是路费。】 【不用你拿钱,说起来,你之前说要开雪场的事怎么样啊?这投资靠谱吗?】 【投资谁能百分百赚,不过人家大企业,开发新项目前的考察肯定很到位,后备资金也很充足,我觉得还是可以。】 【你觉得行就行,这我们也不懂,家里还存了些钱,钱不够要吱声啊。】 【嗯。】 余乐笑着又和母亲聊了几句,白一鸣翻了个身醒了。 因为正聊着这件事,余乐就和白一鸣说了两句:“……你要不要投点儿钱?我觉得还可以做一下。” 白一鸣点头,像是都没过脑:“可以,而且做雪场我也有经验,千万以内我还是拿得出。” 余乐有些惊讶:“你哪儿来的这些钱?” 白一鸣说:“我有两个长期代言,拿下奥运冠军后代言费又涨了不少,我花钱的地方不多,也一直在想投资的事。” 余乐笑了:“那行,我这就联系房雨琪。” 余乐准备打电话的时候,白一鸣翻了个身,头枕在手臂上,深深看着余乐:“你和房雨琪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余乐一边找电话号码,一边心不在焉地说。 白一鸣说:“她有那意思吧?你这边儿呢?” 余乐停下按电话的手,转头去看白一鸣,笑弯了眉眼:“小白长大了,都开始关注感情了啊?” 白一鸣喃哝了一声,将被子往上盖,露出个脑袋就像一只懒倦的猫:“就是随便聊聊。” 余乐将电话拨了出去,同时说道:“职业选手没有爱情,这话题聊着别扭,就别随便聊聊了。” 白一鸣的眼眸微眯,看不见的尾巴,似乎慢悠悠地摇了摇。 接下来,一直到开始上雪适应训练,白一鸣和余乐的话题都围绕在坡面障碍技巧,说个不停。 白一鸣这次美洲杯滑铁卢,大跳台摔傻了,不但影响到主项U型池的成绩,障碍追逐也没能参加。 报名四个项目的比赛,就拿到了两个项目的世界杯门票。 U型池不说,白一鸣的坡面障碍技巧确实差点火候,所以余乐这段时间一直在帮他恶补找状态,一个技巧的细节简直掰碎了说,不仅费脑子还费口水,确实也容不下其他的人。 就是程文海都靠不近前。 程文海气得咬手帕:这心机小妖精! 这次典国世界杯的分站赛安排的有点复杂,因为同期在比“单板滑雪世界杯”的原因,所以比赛不仅有早场和夜场这两个条件较为苛刻的比赛时间段,预赛和决赛也多是分开。 28号那天,余乐一天参加了两个项目的预赛。 上午是障碍追逐的资格赛,晚上是大跳台的预赛。 同时U型池那边的预赛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第二天下午他们还要进行坡面障碍技巧的预赛。 适应场地的时间太短,余乐的障碍追逐发挥的不太好,排在30名进入资格赛,挂了个尾灯,勉勉强强。 叶玺倒是超常发挥,32名进1/8。 下来了,叶玺心态很好地说:“踏踏实实的,确定自己在进步就行,这可是世界杯的1/8呢。” 余乐笑着点头,心里有点愁,不太明白给自己定下什么样的要求合适。1/8不满足,但拿奖牌他也知道自己暂时还不够资格,已经飘起来,再想落地就有点儿难了。 叶玺高兴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对了,你和小白还好吧?” “啊?”余乐还没从犯愁的心思里跳出来。 叶玺定定看了余乐一会儿,然后晒然一笑:“没什么,小白没能参加世界杯挺遗憾的,我也听说了,他要是不拼大跳台,咱们就又可以一起比赛。” “还有明年,慢慢来吧。” 说着话,余乐和叶玺被叫到了奥尔顿的面前,这位挪国的教练并没有在赛后说太多,反而夸奖他们进步很大,然后在叶玺疑惑的目光中,将余乐叫到了一旁。 奥尔顿的华语水平最近有了明显的进步,但和外语很好的余乐交流,他更喜欢用英语:“刚刚我和霍尔曼聊了一下。” 霍尔曼·卡罗,奥尔顿前任俱乐部顶梁柱一般的存在,障碍追逐最好成绩世界排名第二,拿过好几次世界杯分站赛的冠军。 这次的世界杯他自然来了。 不过因为参加预赛的选手有点多的原因,他们一直没有打过照面,曾经还在南非的训练场合训过一个月,也算是认识。 奥尔顿说:“霍尔曼听到了一些事,他问我知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关于那个李明宇的。” 余乐扬眉。 “这次思密达没有障碍追逐选手参加世界杯,因为李明宇的原因,而且李明宇也没有参加,你知道的,他被禁赛了,但这不是重点,而是他们都知道李明宇打算来华国。” 奥尔顿说的可以是非常委婉,但余乐还是轻松听懂了,脸上的轻松不见,眉心蹙紧:“所以呢?” “所以他们都认为是华国在这件事里插了一手。” 余乐脸色不好:“但他们不知道李明宇在思密达经历的事。” “当然,这种事情没人会说出口,那个国家也在瞒着这件事,所以这样不太好,霍尔曼问我要不要……”说道这里,奥尔顿停下来了,剩下的话已经很明白,他在问他,要不要回国。 奥尔顿和华国签下的合同非常自由,而且时间很短,奥尔顿一定要走的话,除了一些违约金,他并不需要付出其他代价。 当然,事情还远远没到需要离开的程度,霍尔曼只是担心这位教练,可能也是希望从他的态度上,了解这次事件的严重性如何。 奥尔顿说完,笑了一下:“我知道全部事情的经过,你们始终尊重我,我站在你们这一边。但你要知道,很多时候,他们并不是很想去追求真相,在证据摆在他们面前之前,他们更喜欢用自己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奥尔顿想了想,说:“看热闹不需要理由,传播消息更简单。” 余乐出了一口气,拥抱对方:“谢谢你,我会和柴教练谈一下,舆论可以杀死懦弱的人,也会在强大生命的身上留下污点,我绝不会允许这样的结果出现。” 奥尔顿微笑:“不要太为难自己,这件事交给合适的人去做吧,你接下来还有比赛。今天的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我可以帮到你什么吗?” “谢谢……” 余乐惦记着这件事,并没有和奥尔顿长聊,他想和柴明聊一下。 他可以不用亲力亲为的去处理这件事,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但他希望自己能够适当的参与。 李明宇是他主动开口想要挖过来的人,他不希望这件事,让国家的外交在这件事上过于被动。 余乐忙着找柴明,所以忽视了从正面迎过来的人,直到对方将自己拦下来,他还试图绕过对方。 “等等。”接着他的手臂就被人抓住,余乐这才看见站在自己身边人。 一双海蓝色的眼睛里涌满了委屈的神情,脸上雀斑一如既往的清晰,在余乐的注视中,嘴唇高高地翘着。 抓住余乐的手非常地用力。 余乐看着一年不见窜的过分高的大男孩,惊讶地开口:“亚瑟?!” 亚瑟深深地看他,视线已经从仰视变成了平视,蓝色的眸光从委屈逐渐变成担忧,紧接着眉心就紧紧地蹙了起来,说:“你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是因为白一鸣吗?他对你做了什么吗?因为一个代言?” 第269章 余乐发现自己没太听懂亚瑟在说什么。 不, 每句话都听明白了,但无法理解他为什么提到白一鸣。 在脑袋顶上浮现问号的同时,他说:“很高兴看见你, 我正在找我的教练,很急的事情,你看他了吗?” 亚瑟摇头:“和白一鸣有关吗?” 蓝色的眼底浮现莫名其妙的期待, 激动地放声说:“我知道,他父亲在你们国家有很大的权利, 但他的成就和光芒不及你的一半,又有什么资格抢走你的品牌大使。” 余乐的脑袋顶上冒出了第二个问号, 他不得不停下来,说:“亚瑟,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但你说出这样的话,很不礼貌。” 亚瑟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瞬间炸毛:“我很担心你,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我想要告诉你,你永远是最棒的, 你可以得到全世界最好的代言,没有任何人可以抢走属于你的东西。 余,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被欺负和抵制了呢?如果你滑的不开心, 你可以有很多的选择,全世界都欢迎你, 如果可以, 你可以来米国, 相信我,我们会大声地说,欢迎你。” 余乐的脑袋像是被劈了一下,之前让他头晕脑热的混沌,瞬间消失无踪,整个人都清明了许多。 他想到解决李明宇的办法了! 眼底浮现激动的情绪,他一把搂住亚瑟,狠狠地抱了他一下:“谢谢你,很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被偶像这样的拥抱,亚瑟激动的脸都红了,耳廓更是红的滴血,刚刚还义愤填膺的模样,这下就偃旗息鼓,剩下十分的羞涩。 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小了很多:“嗯,不、不用谢,你要选择我们吗?相信我,我会把你的归化安排到最完美。” 话才说完,亚瑟就被余乐推开了,继而脑门被拍了一下。 “想什么呢?”余乐失笑,“我的祖国,我死都不会走的,我只是在谢谢你帮我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难题。” 亚瑟的脸垮了下来,追了上去:“余,余,你不考虑一下吗?白一鸣这个人真的很讨厌,他的家庭在你的国家还有那么大的权利,在资源竞争上一定会输给他,既然滑的不开心为什么要留下,我代表米国欢迎你啊,来吧来吧。” 后面亚瑟说了什么,余乐就再没听进耳朵里,一心一意都在寻找柴明上,身后的小尾巴“叨叨叨”个没完,余乐听了两耳朵就自动屏蔽了。 什么资源竞争?什么不开心?什么白一鸣什么的……这小孩儿是有病吗?都哪儿听来的消息?就他的资源分配,整个华国滑雪界比下来,除了人家里自己有山的白一鸣,谁还比他好了? 哦,代言……什么代言啊?白一鸣真要能抢走他的代言,他都高兴疯了!过去一个月看把他累的,都影响他训练了! 余乐甩不掉身后的“小尾巴”也不管了,在游客中心的楼上楼下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柴明。 奥尔顿竟然已经和柴明汇合,身边坐着无聊玩手机的叶玺,以及接下来就要参加U型池预赛的白一鸣。 所以自己这楼上楼下的找什么呢,关心则乱啊! 余乐一心一意归队,不知道身后的“小尾巴”一跺脚,停在了原地。 亚瑟再天真也知道自己这是有什么误会,再说也不能当着人教练的面挥“锄头”。所以等余乐回过神来的时候,亚瑟已经不在了。 所以这小孩儿是来干吗的?搞笑的?哦,不对,是来给他一个灵感的。 奥尔顿已经和柴明聊了一轮,余乐过来的时候话题已经聊到了尾声,余乐过去就听见柴明说:“……任何与名誉相关的事故都不能忽视,谢谢你奥尔顿,我会尽快和国内联系,也麻烦你把真相告诉霍尔曼吧,他说的话,相信很多人还是愿意听的。” 柴明身边已经没位置了,余乐选择蹲在柴明的身边,一腿撑在地上,手搭在立起的膝盖上,仰头对柴明说:“柴教,我这边有一些录音和照片,是李明宇发给我的。 您知道,他一直在说服家里人,归化的消息应该就是这么传出来的。 这期间他在队里的情况变本加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能够更早过来,那里的环境非常不好。” 柴明边听边点头,同时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空出的位置,等余乐坐上去的时候,话也说完了。 没等柴明说话,一旁埋头玩手机的叶玺嘀咕了一句:“你这是钓鱼执法啊。” 余乐却面色严肃:“你没看过证据别瞎说,我是一分钟都不希望李明宇再在那边待着,现在问题是他还没成年,他父母不松口,这事儿就定不下来。” 叶玺抬头:“所以他父母在想什么?你说的那些证据他父母看过了吗?但凡亲生的,也不会让孩子受这委屈吧?” 余乐沉默着点了一下头。 叶玺诧异:“知道还不同意?” 白一鸣突然插话:“这是大事,需要慎重。” 余乐也说:“家庭关系,工作收入,还有社会环境,不是谁都有那么大的觉悟。亲生父母当然心疼孩子,但其他人也要活下去,如果不是利益足够的大,谁敢轻易做决定呢?柴教。” 说着,余乐看向柴明,说:“我们能不能把这事儿办的大气一点,给人家和家人一些信心? 而且现在有这些留言,就是因为咱们都遮遮掩掩的,人家就仗着我们不敢提挖人这事儿使劲地编排。 既然都知道根源在哪里,不如釜底抽薪,格局大一点,也给人家一点信心?” 柴明盯着余乐看。 余乐目光凝聚。 柴明继续看。 余乐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然后柴明将头转到了一边儿,过了好一会儿,有点艰涩地说:“你叭叭地说了半天,能不能说明白一点?” 叶玺:“噗……” 白一鸣嘴角一勾。 余乐彻底斯巴达了。 默契! 爸爸!我们父子间的默契呢? …… 典国世界杯分站赛第一天。 上午障碍追逐资格赛,下午U型池预赛。 晚上还有一个夜场,比大跳台。 余乐在大跳台上,一如既往地发挥稳定。 约拿也稳定在第二名。 第二梯队就是亨利、约拿等人。 唯一郁闷的,就是能够拼出1800的白一鸣和亚瑟,因为自己脑残的原因,都没能在这个项目上拿到比赛的“门票”。 不得不说,这让约拿等人长舒一口气,让国际雪联的裁判和领导们,大叫惋惜。 毫无疑问,这两个年轻一代的突破,正在开创大跳台历史意义上的“1800全民时代”,但因为没有人知道的原因,却让这个时代晚到了一年。 这一夜,雪场的灯很亮。 像将宇宙所有的恒星都聚集在一起,照出这片晶莹剔透犹如童话世界的雪地,从大跳台上飞落而下的人像是化身成了风,卷起大片的雪花。 一团团、一簇簇,缤纷绽放,犹如白色的炙焰。 余乐在终点线后,和每一位跳下来的老朋友拥抱庆祝,大家说笑不停,聊着自己,聊着别人,大声地笑。 比起障碍追逐这个新项目,大跳台和坡面障碍技巧这两项,可以说是余乐绝对的舒适区了。 无论人,还是这个赛场本身,都能让他感觉到愉快。 雅克果然是第一个问起余乐那件事的人,他有点担心,他知道余乐很在乎国家队的名誉。 余乐搂着他的肩膀笑,眨了下眼睛:“放心吧,都解决了,你们很快就能得到消息。” “什么消息?不能提前说吗?” “嗯……怎么说呢,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他们会怎么做,先看着吧,当消息出来之后,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了。” “好吧。”雅克无奈地耸肩。 继而雅克又问:“那么这样看来,另外一件事就是假的了?我也觉得这个消息很不靠谱。” “什么事?” “就是你和白一鸣因为资源的问题,被排挤这件事。说实话,我们队里还因此开了个小会,他们希望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让我无论如何要把你邀请过来。我想有这个打算的,可不止我们俱乐部。” “……”余乐表情都木了。 雅克揉着余乐的脸笑,俊美的像精灵一样的面容张扬靡丽:“好了,我们都知道这是假的,但哪怕只要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也希望能够为了你做点什么。所以别生气了,你这么棒,我们都爱你。” 正说着,有摄影师在护栏外喊着,希望他们能看向镜头。 雅克手臂一紧,将余乐的头拉过去,在他脸上热情地亲了一口。 “咔嚓!” 余乐:“……” 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说完,他反手勾住雅克的脖子,钳制住撩完就走的雅克,贴贴脸,又给了摄像师一个镜头。 可把摄像师乐坏了。 …… 华国那震荡全世界体坛的消息传到赛场的时间,是在两天后。 这次的比赛,因为同时举办“单板滑雪世界杯”的原因,大赛方极致压缩比赛耗时,导致运动员们参加个比赛就跟赶场子似的,白天黑夜地比。 余乐在这一天参加了坡面障碍技巧的预赛,从最后一个跳台飞出来的时候,还能够看见不远处U型池上飞起的单板滑雪运动员。 在掌声中,余乐从高处落地,一阵雪雾激荡,他在护栏前徐徐停下。 成绩非常好,障碍追逐让他对速度的适应性变强,判断力和动态的捕捉都有了明显的提高,这也让他很轻松的就能够在坡面障碍技巧的赛场上,完成去年打破记录的1800技巧。 预赛的观众并不多,更多是各个参赛选手的亲友团,本应该立场对立的这些人都为余乐送上了最热情的掌声。 很多选手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还有男\\女朋友在人群里蹦蹦跳跳,大叫着:“余乐我爱你!” 惹得他们身边的一部分已经参加完比赛的选手直翻白眼,继而自己用更大的声音大喊:“余乐好样的!我更爱你!” 这些大叫的选手,余乐都还算是个眼熟,闻言也挥着手臂,给出回应。 继而换来更热情的欢呼。 余乐在坡面障碍技巧上,是绝对的王者! 他的街区部分,无人能敌。 跳台部分更是记录在身。 就连国际雪联的裁判都说,余乐的实力领先了当前选手2~3年的时间。 有他出现的赛场,分数很少会低于95分。 而排名第二的约拿,平均分数却只有93分左右。 热爱公园滑雪运动的人,也同样疯狂地喜爱着余乐。 他在国外的人气一点都不比国内差。 体育明星和影视明星不一样。 影视明星想要进入国际市场有壁,而且很厚。体育明星不但没有壁,而且很容易就能让自己的名字席卷全世界。 余乐不急着变现,否则他现在的个人资产绝对能膨胀十倍以上。 最后余乐回应对手们,和他们家人的热情,才从选手通道离开。 在大厅里看见了不久前才比完赛的白一鸣。 白一鸣在等排名,眼巴巴地看着电视屏幕,身边只有一个人。 “怎么样?”余乐过去问道。 刚刚比完的是预赛的第二轮,白一鸣第一轮的成绩不是很好,进入决赛有点难。 白一鸣毕竟不是坡面障碍技巧的主项,再重新回到赛场后,他的主要精力也都放在U型池上,参加洲际杯的比赛还好,到了“世界杯”和余乐的差距就瞬间拉开了。 白一鸣摇头:“84分,现在排名还没出来,我正在等。” “我和你一起。”余乐将雪板放在椅子边上,坐在了白一鸣身边,两人同时仰头看向挂在柱子上的电视。 比赛还没有结束,一共43名选手,余乐是第21号上场,距离最后的结果出来还早。 不过无论后排的分数和排名怎么变化,余乐的名字始终高高挂在榜首,刚刚的第二轮,他在每一个街区的表现堪称完美,超高的难度让他收获裁判的青睐,以96分的高分一骑绝尘,无人能敌。 就是排在第二名的约拿,也只有93分。 白一鸣现在排在第十一名,排在他前面的有盖伦、亨利等人,雅克排在第13名,暂时还没有进入决赛,但他第二轮还没有滑。 亚瑟·兰德现在在第五名,90分的成绩,排名比比利高很多,稳进决赛。他能有这样的成绩并不出乎意料,最早三年前,亚瑟才13岁的时候,就享誉全世界,被当地媒体宣传为“明日之星”。 这些年亚瑟在青少年级别的赛场上,也独领风骚,无人能敌。 优秀的运动员,通常从很早前就能看出端倪,即便在成长的过程里,夭折的不少,但能够坚持下来,通常都具备世界一流选手的水平。 就连余乐,他练跳水的时候,也不是默默无名。 正想着,眼前的画面一跳,亚瑟的名字出现在了第三位。 他超过亨利和盖伦,拿下了92.50分! 余乐深深看了亚瑟的名字一眼,稍微感受到了一点来自于后辈的压力。 知道白一鸣和亚瑟有点儿不愉快,余乐干脆开口聊到:“今天有和白会长联系过吗?” 白一鸣扬眉,继而摇头。 余乐说:“李明宇的事情需要白会长帮忙。” “我知道。”白一鸣迟疑了一下,“急的话我打个电话。” 余乐按住他,正要说话,身后传来男孩子清脆激动的声音,“余,余,看见了吗?你看见我上一轮的比赛了吗?我跳了92分!!” 余乐转头,就看见了笑的快要看不见眼睛的亚瑟。 穿着蓝色滑雪服的男孩儿,将滑雪板扛在肩上,高高扬起的下巴像只骄傲的大公鸡。 他像是看不见余乐身边的白一鸣,一路快走到余乐面前,然后蹲在他的面前,仰着头,眼睛像是填满了星星,忽闪忽闪地:“我刚刚滑的非常好,我还完成了你的空中之花,这个动作我练了好久,就希望和你在同一个赛场的时候,可以让你亲眼看见。你看见了吗?” 余乐看着满脸写着“夸夸我”的小盆友,自然不会打击对方的积极性。 他说:“这个动作非常考验判断力和平衡性,你能完成太棒了!” 亚瑟高兴的尾巴摇出了花:“余,你的空中飞燕太难了,我做不到你的程度,这太可惜了。不过我有在努力练习你的三连跳,对,就是那个叫做花丛的动作。” “花丛?”余乐有点不明白,但三连跳他懂,不就是…… “杠上开花。”白一鸣说,“三段式铁桥你喜欢做的那个动作,网友就叫它杠上开花。” 余乐倒是知道这个称呼,但是听一次笑一次,很有华国特色,华国网友牛皮! 余乐在笑,白一鸣也被感染,跟着笑了起来。 亚瑟听不懂,感觉到自己被排斥在外,他很不高兴地抿了嘴,过了几秒又兴奋了起来。 他指着电视屏幕说:“白一鸣,你被淘汰了!” 白一鸣果然不笑了,但连带着余乐的脸上也没了笑容。 屏幕里,雅克的名字消失,出现在白一鸣的名字前面,他被挤出了前12名。 余乐安慰地看向白一鸣:“没事的,今年情况特殊,接下来的时间你继续找状态,世界杯还有好几场。” 白一鸣点头。 亚瑟撇了撇嘴:“作为双子星,你真的很不够格啊。” 这话一说出来,仇恨就拉满了。 白一鸣心里真计较这件事,直接被打了个暴击,就剩下一层血皮,当场就恼羞成怒黑了脸。 亚瑟才不怕他呢。 挑衅地扬了扬眉,撑着膝盖站起来,说:“很抱歉了,接下来就我余继续比赛啦。从很久前,我就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余会永远作为我的追逐目标和偶像存在,我会和他出现在每一个赛场上,从三年前我就这么想。” 白一鸣被气的脸色铁青,缓缓站了起来,眼眸里像是凝聚出万年的寒冰,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经历过的赛场,认识的运动员,不知道多少,第一次见到这么一个张扬地舞到他面前的家伙。 还说的他,这么难堪,这么痛。 正当白一鸣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与他一同站起的余乐却对招了招手,看着亚瑟开心地凑过去,白一鸣蹙了一下眉。 “乐哥……” 余乐给了白一鸣一个放心的眼神,抬手。 “啪。” 不轻不重地给了亚瑟一个脑袋瓜子。 亚瑟被打的一脸懵逼。 随后,落在脑袋上的手,又轻轻的,温柔地暗下来,胡乱地拨弄着他的头发。 亚瑟顿时委屈,一时间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 余乐倒是一贯地笑着,rua了亚瑟的脑袋几下,说:“少看点儿美剧,想想你刚刚说的话,活脱脱的一个碧池。你可是运动员,阳刚帅气的大男孩儿,听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 “再说,你用自己的优势项目去和别人的副项比,也没有什么可比性,就像你不可能去和小白比U型池一样,你们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是你们与生俱来的光芒。” “……” “所以,亚瑟,我想说一句话,认真的。” “?”亚瑟眨巴着眼睛看他。 余乐笑着,拥抱他:“欢迎来这里,来到更大的赛场!” 亚瑟的下巴放在余乐的肩膀上,愣住了,继而在白一鸣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恼羞成怒地狠狠瞪了他一眼,红的滴血的耳廓,血色迅速地蔓延到了脸上。 “咳!” 被松开后,亚瑟尴尬地咳嗽,然后在余乐那隐含鼓励的目光中,讷讷地说:“我就是……嗯,好吧,我不太会说话……我只是很高兴,我太高兴了,您不知道,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快一点成年,这一天我等的太久了,我,我……” 红着脸的亚瑟眼神四处游移,尴尬的直抠裤子。 他是想要很闪耀地出现在余的面前没错,让他惊叹,获得夸奖。 可瞧他干了什么? 余说的没错,他刚刚那张牙舞爪像个碧……傻子似的表现太糟糕了。 余乐轻松就化解了小孩儿因为过于兴奋,而导致的定位不明,严重跳脱的情况。 让亚瑟坐下,余乐就坐在他身边,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问道:“昨天就想问了,关于我和白的那些事,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传闻太奇怪了不是吗?而且听起来,似乎你们都觉得这是真的。” “因为这就是你们队里传出来的啊。听到消息后,他们还找好几个人核实过,确定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说话间,亚瑟逐渐平静下来,转头看了白一鸣一眼,眼神终于不再那么欠揍。 “最近关于你们队的消息很多,你知道的,你们现在强,我们一直都非常留意关于你们的信息。哦,对了,我还听说有个思密达队员可能要归化到你们国家,这是真的吗?那个思密达人的名声可不好,他有下黑手的习惯,这件事你知道吗?” “谢谢,这件事我知道,不过真相和你知道的不一样。”余乐并不想多谈这件事,反而转口说道,“你能帮我问问,和你的队友们联系的华国队员都有谁吗?” “啊?” “我想要个名单,可以帮我吗?” 亚瑟冷静下来后,掉落的智商终于回归,他幸灾乐祸的反问道:“你是要揪出他们算账?” “算账倒是不至于,但也差不多要整顿一下队内纪律,上几堂思想教育课是免不了。”余乐笑眯眯的说。 第270章 柴明找过来的时候, 亚瑟心满意足地离开,临走前很有礼貌地对柴明问了声好。 柴明点头回应,然后就将目光落在了白一鸣的脸上, “我有点话想和你聊。” 余乐见气氛凝重,收了脸上的笑,正要避开, 柴明就直接说道:“对你几个副项的选择,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计划一下, 这次的事情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并不是说年轻就什么都可以做到。有计划性的去针对性训练, 才是最正确的办法。” 余乐一听是这件事,顿时就不打算走了。 白一鸣的副项也让他头疼。 四个, 他竟然敢报四个项目的比赛,而且在没怎么恢复之前,就敢上场比赛。 说实话,白一鸣这件事做的何止是有点莽。 好一会儿没听见白一鸣开口,余乐便干脆说道:“小白一开始应该只是想要报三个项目吧。障碍追逐和坡面障碍技巧, 但因为大跳台和坡面障碍技巧合并积分,所以他才报了自己没有练过的大跳台。” 在余乐和柴明的目光中, 白一鸣点了一下头,蹙眉:“我……除了U型池, 其他的项目并没有特别的把握……” 白一鸣其实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态。 作为“双子星”的另外一个,他并不想完全被余乐的光芒遮挡, 但目前来看,他在坡面障碍技巧和大跳台上, 并没有和余乐叫板的能力, 之所以还坚持参加这两个项目的比赛, 仅仅是因为坡面障碍技巧作为副项是他较为擅长的,而大跳台仅仅是坡面障碍技巧捆绑的项目,必须要掌握。 至于障碍追逐,他和余乐倒是在同一起跑线上,互有输赢。 只是这样的输赢并不符合他的期待,无论是队里的竞争,还是洲际杯的竞争,都与世界最顶端的水平有着不短的差距,而缩短这个差距,短时间内很难。 正是因为这些考量,白一鸣此刻也陷入迷茫当中。 白一鸣难得一口气说了不少的话,在说完后,希冀地看着柴明。 如果自己考虑不到的话,他并不介意让其他人来帮自己做选择。 柴明则始终沉默,认真倾听白一鸣的自我分析,时不时地点一头,当确定白一鸣不再说话后,他说道:“这件事情需要和你父亲商量一下。” 白一鸣明显地蹙了一下眉。 柴明说:“放心,我们会叫上你一起,尊重你的意见这一点很重要。” 白一鸣的脸色这才好转。 白一鸣这件事持续了很久,当他们谈完后,坡面障碍技巧的预赛也就结束了。 其实早就没有等待的必要,白一鸣在亚瑟离开之前,就已经确定出局,他们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只不过是在谈事情。 现在事情谈完,柴明率先站起来,“走吧,回去好好休息,接下来就是决赛了。都不要大意,这毕竟是世界杯。” 余乐点头,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等下午睡醒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问李明宇那边的情况。 但现在再去问,似乎又过于刻意,毕竟现在还在比赛,他的注意力不应该放在和比赛无关的事情。 算了,总归不同的事情要交给擅长的人,他就算知道也帮不上忙。 然后当天晚上,国内的消息就传过来了。 最开始炸起来的是国家队的大群。 卓伟在群里转发了一个新闻,随后就是一连串的没有意义的感叹句。 【卓伟:牛皮了!我大华国牛皮啦!】 【卓伟:原地炸裂,血液沸腾!】 【卓伟:有人吗?啊啊啊啊!快看我发的链接!!】 这个时候余乐正在用笔记本电脑做复盘,明天他会休息一天,后天开始进行三个项目的决赛。 第一场就是障碍追逐的决赛。 这个项目他实力不足,又是对抗性比赛,他需要复盘自己和对手的比赛,提高成绩。 因而,戴着耳机的余乐,没有第一时间听见手机的声音。 白一鸣倒是听见了,视线落在余乐的手机上,见他正在忙,也就没有说话。 这边儿,倒是他的手机也在叫。 白一鸣点进微信群,看了一会儿聊天内容后,眉梢逐渐扬高,甚至坐起了身。 忍了一下,他起身拍了拍余乐的后背,在余乐疑惑的目光中,表情复杂地说:“你,嗯,看一下手机,李明宇的事有消息了。” “有消息了?什么消息?” “你看了就知道。” 余乐只能将手机拿过来,打开了微信群。 余乐的微信好友非常多,他性格很好,名气也大,再加上从事职业体育15年,横跨夏季和冬季运动,微信好友都翻不到底。 不过余乐加的群并不多,一个是跳水队的老群,大学的同学群,自由式滑雪队的大群,还有几个玩的特别好的人组成的小群。 除此以外,就只有一个非常特殊的群。 余乐点进去的时候,那个名叫【冬奥之光】的群正跳在最上面,并且@了余乐。 余乐看见便理所当然地点了进去。 群里有一百来号人,群主是一个叫靖哥的人,管理员其中之一是大蒙蒙,现在余乐也是管理员之一。 这个群,赫然是去年参加冬奥会,组建的冬奥会华国代表团运动员群。 这一百来号人,除开教练团队,剩下的人可以说是华国在冬季冰雪项目上,最强的运动员阵容集合。 这个群的活跃度老实说并不高,大家都在不同的训练队,有各自的生活圈子,尤其冰和雪项目,一年到头的都没有交集,除非有什么出圈的事,一般都不会选择在这个群里水。 但今天这个群里开始刷屏了。 【@余乐@白一鸣】 【@余乐@白一鸣在不在啊,求真相啊!】 【我要炸了,这事儿给办的,我的腰杆子怎么一下就挺起来了?】 【雪上项目跟后妈生的似的,啧啧啧,存在感为零的雪联,第一次硬起来啊。】 【难道就我觉得这事儿办的漂亮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大大方方的多好。不过还是很好奇整个事情的经过,@余乐@白一鸣@何宇齐@张佳@谭婷,队里的谁都可以啊,出来说句话呗。】 继而,被群里消息炸出来的人,不明所以。 【???】 【发生什么了?有没有人详细说一下?】 【求前因后果。】 大蒙蒙反手贴了一个链接。 作为当事人的余乐,这才找到话题的起因,点了进入。 画面跳转,速度很快,下一秒一个加大加粗的文字就出现在余乐的眼前。 【华国雪联喊话思密达:李明宇欢迎来华国,奥运会有你的名额!】 看见这么一个自己会发语音动图似的新闻标题,余乐的头皮都紧了一下,接着后背的汗毛就炸开了。 怎么说呢,就是有点儿爽。 华国的处世之道向来中庸平和,讲究一个和平共赢,因而国家外交很少会有咄咄逼人的姿态,尤其是在处理一些小国的外交关系,可以说是尽量收敛了牙齿和利爪,努力不给对方留下太多的心理阴影。 但就这么一个标题,俨然在余乐脑海里呈现出一条华夏巨龙,悠哉地盘亘在云端之上,一边修剪着自己的指甲,一边漫不经心的低头看着那弹丸之地,悠哉地说了一句:别和垃圾共沉沦,来天上为我效力吧,好处多多。 华国绝对是有蔑视思密达的能力,只不过无论是思密达,还是刚果,华国都一视同仁的和对方开展和平互重的外交,即便优越感十足,也很少会这样大张旗鼓地展示出来。 思密达方面怕是要气死吧! 尤其在余乐得到这条消息,并且进一步跟进后发现,这还不是媒体捕风捉影的形容式描写,而是国家雪协在社交媒体上的公开发言。 转发的正是李明宇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对自己被思密达从上到下针对,屈打成招,被逼无法参加比赛的最新发言。 余乐看见的时候,这条微博已经上了热搜,同时也获得了世界各国新闻媒体机构的关注。 主流媒体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转发。 思密达方面当然是反应最大的。 不过余乐不懂思密达文字,也没有那个时间去爬墙,所以在国家雪协最新微博下面只是看了一眼网友翻译过来的截图。 就是很过瘾了。 余乐看的乐滋滋的,头也不抬的对白一鸣说:“这事儿我也就是提一嘴,最好名正言顺往大了搞,没想到白会长这么给力,这么快就做成了。” 白一鸣没说话,聊到他父亲向来话少。 余乐就继续说着:“舆论可操控的原因,就是因为有空间,因为不明确,本来错就不在咱们,也不在李明宇,就因为想要低调处理这件事,反倒让流言满天飞。昨天亚瑟直接开口邀请我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样坦荡多好啊,有人竞争反而代表了价值,思密达早晚会后悔失去了李明宇。” 白一鸣的关注重点显然和余乐不一样,他抬头看过来,疑惑:“邀请你去米国?” 余乐点头:“啊,对了,亚瑟的名单还没给我,不过是要组织开会了。” 白一鸣这才将两件事联系上,脸就冷了下来:“代言的事儿等会儿我问一下他,这不是他会做的事。” 余乐摆摆手:“不用问,白会长和老柴长期通气,我和老柴说过暂时不想接新代言,忙不过来啦。倒是耽搁了你少了一个代言。” 白一鸣含糊地“嗯”了一声,偏开头藏起了自己复杂的脸色。 他并不在乎自己赚不赚这些钱,而是通过资本的选择,让他再一次看见了自己和乐哥差距,正在日益加大。 双子星啊…… 他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代价。 莫名的催促感让白一鸣放下了自己玩的有些发热的手机,不再看网上的那些流言蜚语,起身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戴上耳机,点开了储存在里面的复盘资料,认真地看了起来。 差距必须要追上,实在不行,也不能再加大了。 虽然还不确定自己应该选择什么项目作为副项,但将主项稳稳拿下,再破记录,显然是基本吧。 一时间,房间里没人说话了。 余乐在低头编辑微博。 说起来,他也是李明宇归化的发起人,在事情发展的越来越大的时候,没理由缩在后面不说话,况且国家已经表明立场,他当然要撸着袖子也上场干一架了。 因而在国家雪联发起喊话后,余乐将这个已经点燃的话题,再浇上了一桶油。 【余乐:伤痛会变成你成长的养分,李明宇来当我的队友。//转发……】 众所周知,余乐是个最不爱营业的体育明星,他上一次的微博更新还是在一个多月前,参加完“亚洲杯”后,与国家队员们一起拍的合影。 这种消极心态,别说粉丝敲碗等粮,就是微博方面都恨不得帮余乐代笔,一年了!就发了五条微博!你说你几千万的粉丝嗷嗷待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啊!! 所以余乐这边一更新,粉丝们就喜大普奔了。 【啊啊啊!我老公终于活了!!】 【老公,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女朋友吗?】 【可真够厉害了嘿,不到两个月又发一个微博,我为什么感动到哭?】 插科打诨,调侃余乐的很多,也有为余乐世界杯加油的留言。 留言数量太大,余乐刷新几次留言,都不是他需要的反应,正有点儿纳闷的时候,粉丝们经过一开始的狂喜后,终于慢慢恢复了正常。 【乐神霸气,响应国家雪协,不愧是我们自由式滑雪队的队长!】 【只有我觉得乐神这句话有点不对吗?而且前面那句“伤痛会变成你成长的养分”,实在耐人寻味啊。】 【这种事在那个国家还少吗?我为什么就一点都不稀奇呢?】 【还别说,李明宇的新闻我还真看过,说是对队友下黑手被禁赛了。但那不就是那个国家的风气吗?将违规操作当成战略合理化,在速滑那边整个一违规大粪坑,这会儿又开始较真了?这不是又当又立吗?恶不恶心啊?】 【乐神这话里有话啊,我会持续关注这个事件。】 【李明宇我是不知道了,单纯支持乐神,支持咱们国家队,障碍追逐不是才组建吗?其实过来也好。】 【小孩儿的手脚不干净,但有乐神和国家队教练管着应该没问题。】 【嘿嘿,这消息传的好快啊,我外国的朋友来问我这事儿了,李明宇归化说不定要成为国际焦点了。】 【四舍五入就是咱们的运动员了吧?所以我想说一下,李明宇在思密达的情况不是很好了,他们的社交媒体都要炸了,小孩儿爹不疼娘不爱的,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快来华国吧,我们欢迎你。】 【咱们华国归化运动员其实向来挺低调,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么直接的,我只想说雪联霸霸我爱你!!以及,这次的事情有内容,值得深扒。】 【没什么好深扒的吧?我老公都写的那么明白了,“伤痛”啊!这不就是霸凌、欺辱、冷暴力的修饰词吗?再说咱们既然喊话了,李明宇那边肯定也是有意向的,想想一个运动员在什么情况下会选择离开祖国,如果不是伤到最深,谁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现在只想说,明宇宝宝来华国,嫂子支持你!】 余乐看到这里就没再往下看了,眼睛雪亮的网友很多,轻而易举就抓住了他的重点,现在他就等着时间发酵,时机合适,证据只要拿出来,就可以颠覆思密达的那些舆论。 余乐挺不忍心让李明宇那老实孩子在最黄金的年龄里落寞三年,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能够补救一下。 余乐也了解过,对于参加过A级赛事的运动员归化需要三年后才能再次参加比赛这件事,其实也有补充条款。 就是在特殊情况下,国际雪联考察核实后,是可以将禁赛周期缩短的。 这也是他和柴爸爸交流后,双方一致的目标。 让李明宇归化本身不难,难得是让这次的归化站住脚,并且尝试提前解封,才是最终他们选择大声喊话的主要原因。 对手越是要瞒什么,就越是要去捅破它,撕破了那层遮羞布,看谁更无地自容!! 余乐在睡觉前联系上李明宇,这次的喊话当然是提前通过气的,但处在风口浪尖的李明宇此刻想必非常不好过,余乐耐心安抚,聊了很久,都过了平时的睡觉时间,才挂了电话。 转头,白一鸣还在埋首看视频复盘。 “小白。”挥手,“别看了,睡觉了。” “嗯,你先睡。”白一鸣头也不抬地说。 好在第二天没有比赛,两人得到了充分的休息,第三天开始,上了决赛的赛场。 李明宇归化这件事闹得比余乐预料的还要大,这归功于余乐的公开发言,以及那半遮半露对这次事件的透露。 余乐现在可是自由式滑雪的王者,世界第一,唯一的站在最高处的人。 华国雪联的发言代表国家态度,但在这种事情上,真正会在意的只有当事人双方的国家,换句话说,就还没到出圈的程度。 但余乐说话就不一样了,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世界无数运动员和粉丝注视,而这些运动员又有自己粉丝,最终就导致世界范围内的议论。 所以余乐到了赛场上,身边儿围的都不是对手了,而是一个个吃瓜群众。 阿道夫·邦克和克劳斯·查理、霍尔曼·卡罗,都是障碍追逐的大佬之一。 前年余乐曾因为谭季的关系,得到过利智邀请赛的名单。那是一个大奖赛性质的综合性赛事。 余乐在那场比赛意外地获得了总冠军。 他滑了U型池、坡面障碍技巧和大跳台,最后还参加了一场障碍追逐比赛,神奇的冲进了总决赛。 余乐对障碍追逐的兴趣,大约就是在那时候培养起来的。 被邀请这场比赛的障碍追逐大佬有两个,阿道夫·邦克曾经获得过世界杯分站赛的冠军,克劳斯·查理则在那场比赛的上个赛季获得过世界杯的总冠军。 再加上来自加拿大的霍尔曼·卡罗,他们三人构成了当下障碍追逐世界赛场上,最让人无法攀越的三座大山。 如今两年过去,他们依旧活跃在各个大小赛场上,几乎包揽了所有有他们参加的比赛前三名。 余乐如今来滑障碍追逐,倒是阴差阳错的和这三位大佬有了一些小小的交集。 其中,霍尔曼·卡罗和余乐的交集最深。 同个俱乐部的奥尔顿签约华国担任短期教练,队友雅克·库伯和安格尔都和余乐来往密切,就是霍尔曼·卡罗本人,也在南非训练场上,和余乐打过无数次的照面。 因而在关系到余乐的各种传闻上,他总会较其他人更为敏感。 这次世界杯分站赛的预赛第一天,霍尔曼就第一时间找到奥尔顿询问华国队对思密达运动员李明宇归化的处理办法。 这其中有部分原因,正是和余乐有关系。 这次分站赛在正式进入决赛期后,障碍追逐被安排成了开场比赛。 上午十点半开始,男子组会花费大概40分钟,进行1/8和1/4的淘汰晋级,剩下两场会在当地时间的晚上黄金时间举行,并通过卫星信号和互联网进行直播。 霍尔曼·卡罗今天到赛场的时间比较早,一路上都有点愁心今天的天气情况。 据说这个月内这里会有一场暴风雪,这也是大赛方加快比赛进程的原因。 有时候暴风雪要持续两三天的时间,再加上清理雪道,雪场会关闭一周以上。 如果暴风雪来临前,比赛还没有全部比完,差不多也就不用比了,这对于靠比赛奖金吃饭的头部运动员而言,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 “今天的天气可不怎么样,不是说暴风雪还有几天吗?” “放心吧,今天只是云层比较厚,不会下雪,我注意过天气预报。” “但在刮风吧?外面可太冷了,晚上风还会更大。” “你想的太多了,等你进了半决赛再说吧……嘿!霍尔曼,这里!” 霍尔曼抵达赛场的时候,已经有少部分的选手比他更早到达,这一路都有人在招呼他。 这是他的主场,几乎大半的选手他都认识,也都对他表现出了敬意,这也是他提前过来的原因。 有些老朋友一年到头见不到面,只能在赛场聊上几句。 叫他的正是克劳斯·查理,那个大部分时间压他一头的家伙。 大概是因为竞争的关系,霍尔曼和克劳斯的关系很一般,仅仅是维持着基本的礼貌。 没想到今天才一过来,就被这家伙叫住了。 霍尔曼来到他们身边,听他们继续感慨了天气的问题,突然克劳斯画风一转,似笑非笑地:“听说你们在和华国队合作,这次的1/8可有两名华国队员冲进来,其中一个可是那个大魔王余乐,你们该不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的腔调。 霍尔曼眼角抽了抽,看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霍尔曼:呵,炮灰。 第271章 霍尔曼收敛笑容, 有点生气:“这是俱乐部的决定,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克劳斯并不在意他的语气,微笑说道:“我只是担心你, 思密达今年没有选手参赛,听说和华国有关,这件事你知道吗?” “谢谢关心, 你没必要为我操心。” 呵!塑料友谊吗? 霍尔曼心里不高兴,脸上的笑容有点维持不住, 他打算走了。 真是晦气,早知道会遇见克劳斯, 还不如晚一点过来。 霍尔曼想走,克劳斯却没有结束话题的打算。 在霍尔曼的目光移开之前, 克劳斯笑道:“如今已经进入了华国的奥运周期,那个国家为了填满外卡的名额慌不择路,连一个在国内备受争议,被禁赛的运动员都要争夺归化,听见这件事的时候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你或许能给我一些不一样的消息?” 在克劳斯似笑非笑的目光中,霍尔曼气的头顶冒烟, 就好像因为家庭成员与卑劣人员来往,他也受到牵连, 脸上无光似的。 这是侮辱,无论是对自己, 和自己的俱乐部,包括那个国家, 都是侮辱。 “不, 我想没这个必要, 你长了耳朵嘴巴不会自己去问吗?不要把你对余乐的畏惧推诿到我的身上,我和他们的关系很不错,你再继续这样说,我可就生气了。” 霍尔曼并不介意和克劳斯对上,他们早就是相互针对的立场。 克劳斯冷笑了一下,正要说点什么,他的手臂被人碰了一下,转头就看见从大门进来的华国队,就闭上了嘴。 用华国说话只是借口,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奚落霍尔曼,如今正主来了,他到不至于这点礼貌都没有。 霍尔曼也看见了,大概是被克劳斯一番话激的,原本和余乐也不算熟的霍尔曼,在狠狠瞪了克劳斯一眼后,选择迎向了余乐和他的队友。 这次华国队有两名选手获得障碍追逐赛的“世界杯分站赛”门票。 另外一个几乎没人记得他的名字,但余乐的鼎鼎大名,谁都无法忽视。 余乐在赛场上的魅力,甚至辐射到自由式滑雪的全部项目,因为余乐的原因,今年就连霍尔曼都明显感觉到自己受到的关注较往年多了很多。 当他迎着余乐走过去的时候,甚至有点儿莫名的紧张。 嗯……是的紧张。 有种朝拜大佬的感觉。 毕竟这人是真的有点厉害,想想克劳斯那家伙刚刚说的话,也是对余乐敬畏居多。 奥尔顿甚至还说要再续一年的合约,原因是他还没有和余乐学会更多,瞧瞧这是什么话,啧! “嘿,余。”霍尔曼来到余乐面前,他脸上露出与克劳斯截然不同的热情笑容,有点忐忑地问,“还记得我吗?我是……” “霍尔曼·卡罗,我为什么不记得你,我们可是太亲密了,奥尔顿是个好教练,我很喜欢他,他经常提到你。”阳光爽朗的华国青年笑容满面地开口,声音清亮发音标准,充满了一切正面积极的元素。 下一秒,霍尔曼就收获了余乐热情的招呼。 他甚至被拥抱了一下,得到了一个贴面礼。 莫名有点儿受宠若惊,据他了解,华国似乎没有这样的招呼礼仪,亚洲人都比较含蓄。 再度分开,霍尔曼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听见余乐说:“能够在陌生的赛场,遇见熟人实在太好了,今天恐怕要麻烦你,这场比赛的流程,无论是我,还是教练们,都不是很清楚。” 霍尔曼挺起胸膛:“不用和我客气,不过是一点小事,而且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麻烦,就像你过去的每一场比赛,很快就能搞清楚所有的流程。” 余乐笑着道谢,然后将叶玺介绍给了霍尔曼。 比起余乐,霍尔曼对叶玺的态度就收敛了很多,但依旧能够感受到他给与的尊重。 如果说坡面障碍技巧因为余乐的原因,打破了这类比赛被欧米选手霸权的形势,那么障碍追逐就是欧米选手的第二道防线。 无论是奥林匹克精神,还是种族主义,亦或者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亚洲人在这个赛场,大多会经历一段时间的冷落,才能融入。 然而余乐这样算是来时汹汹的出现,虽然让克劳斯之类的产生警惕,但也有如霍尔曼这类被他折服,真心敬重的运动员。 那之后,霍尔曼就一直跟着余乐,还为他介绍了几个自己真正来往密切,互相尊重的选手。 大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挤满了人。 进入1/8的32名障碍追逐选手,让这里看着就像是其他比赛的预赛现场,如果没有霍尔曼的提醒,余乐说不定还真的会有点手忙脚乱。 热身、签录,穿戴背心,还要加上一个分组,接着才是分时间段出发。 第一组选手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正好是滑雪的舒适时间,云层依旧很厚,藏在云层后面的太阳只有蒙蒙的光,视野不但不好,还有不大不小的风。 今天不是一个很好的比赛环境。 不过这个程度,大赛组并没有取消比赛。 余乐分到第五组,叶玺是第二组,他已经做好准备站在门口,随时准备出发。 除此以外,霍尔曼和阿道夫是资格赛的“种子”,他们的排位被人工分开,霍尔曼拿到的背心后面贴着1号,前面是47号,也就是说他在资格赛的速度最快,分在了第八小组,压轴出场是1号种子的礼遇。 阿道夫·邦克则是二号种子,背心后面贴的是32号,前面是101号,分在第一小组。 在决赛之前,他们两个人绝不会提前遇上。 霍尔曼抖落着背心来到余乐身边的时候,语气难掩骄傲地说:“这次的种子被我和阿道夫拿了,所以克劳斯那个家伙有名发疯,如果他说了什么,你不要理他。” “他会说什么吗?”余乐很敏锐地问。 霍尔曼并不介意告诉余乐克劳斯的恶劣:“那是一个自私自利而且攻击性很强的家伙,他拿过世界杯的总冠军,便将这个项目视为自己的领地,任何威胁到他的家伙,都会被他针对。” 余乐在回忆克劳斯。 同样是在利智邀请赛上见过面,虽然没有交谈,但感觉并不是很难相处的人,至少那时候他无名无望,和对方一起进行决赛的时候,似乎还得到了礼貌的微笑。 继而,余乐又抿了抿嘴。 霍尔曼特意提醒的话,还是要听进心里,人类看的起蚂蚁吗?但看见一群蚂蚁举起大过它们身体数倍的食物时,也会露出居高临下的微笑吧。 余乐有自己的判断,不会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被带偏,就像人类本能都追求舒适的生活环境,他不会让自己有被害妄想症。 但很快,这个想法就被打破了。 克劳斯走了过来,他应该是在看霍尔曼,但余乐能够感觉到他在注意力在自己身上,存在感很强。 继而,又好像是才看见他一样,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说:“霍尔曼,你和余乐已经走在一起了吗?说起来,你们的俱乐部真是做了一个英明神武的决定,让我们坡障上的王者也可以在这个领域畅游。” 说完,他就看向余乐:“你好,我叫克劳斯·查理,很高兴能够在障碍追逐的赛场见到你。接下来我会和你在一个小组比赛,跟好我,我可以帮你破开空气屏障。” 这话就…… 霍尔曼说:“你是已经准备好了吗?资格赛只拿了第5名,我以为你会像火烧了屁股似的很着急,哦,不,或许你已经急晕头了,看你说的话,真是太不礼貌了。” “所以呢?”克劳斯下巴扬高,“都多久了,不就是时隔两年,终于拿到1号背心了吗?看你这傲慢的样子,我只想告诉你,资格赛的种子我已经拿腻了,而且这并不影响我获得比赛的冠军。” “不要让我在决赛前遇见你,克劳斯。” “同样的话我还给你。” 克劳斯临走前深深看了余乐一眼,然后牵起嘴角:“比赛见,余。” 余乐脸都僵了。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比赛,不过就是项目不同,选手间相处的方式差距有这么大吗?还是这两个人的关系特别不好? 这种互相放狠话的环节,莫名有点让人一言难尽啊。 霍尔曼看出余乐眼里的不解,叹了一口气:“我很羡慕其他项目的环境,竞争并不会妨碍你们成为好朋友,雅克非常喜欢你,而且他有非常多的朋友。” 顿了顿,霍尔曼苦笑了起来:“但障碍追逐的对抗性注定了我们离开赛场后,很难友好相处。感谢第一轮的比赛我和你不在一组,你应该知道,当我们心无旁骛去冲击目标的时候,虽然非主观意识,但依旧难免会具备一定的攻击性。” “希望我们的友谊,能够持续很久。” 余乐听完,还有什么不懂的,他拍拍霍尔曼的后背:“主动和被动是两个概念,不用担心。” 霍尔曼笑着点头,继而想到:“思密达的那个运动员,你们确定要归化吗?他可不是一个善茬,你应该看过我让雅克给你送去的视频,他的两次犯规非常高端,动作隐蔽而且力度很大,要不是当时赛场的设备不好,他一定会被判罚下场,更何况他让人受伤了。” “谢谢,事情有了新的变化你不知道吗?”余乐有些惊讶,继而又想着消息传过来应该没有那么快,“李明宇是我邀请过来的,我相信他的竞技精神,这件事说起来其实很复杂。” 霍尔曼很想听,但余乐没有多说。 第一组的比赛马上就开始,叶玺也在第二组出发,剩下的时间不多,他可没空把时间浪费的八卦上。 热身还要继续做呢。 霍尔曼也就没在细问了,他对余乐保持着足够的尊敬,当余乐这么说,他肯定会认真考虑,并站在余乐的这一边。 再说,要接收“问题运动员”归化的又不是他们俱乐部。 比赛开始,余乐在直播屏幕前一边热身一边观看。 2号种子阿道夫在第一组出场,超一线的实力让他从一开始就领先,轻松出线。 第二组出发的选手里有叶玺,余乐热身的动作慢下来,有点紧张。 事实证明他的紧张是对的,资格赛成绩就垫底的叶玺,即便在这没有大神的一组里,实力也是最差的那一个,最后一名过线。 这让余乐的压力有点大。 严格说来,他比叶玺强也强不了多少,世界杯的水平真的太高了,他很有可能在1/8就被淘汰了。 这个事实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是……有点不甘心,有点落差罢了。 叶玺下来的时候,余乐都来不及安慰他,就被叫到门口准备出发。 然后他在等待区里看见了克劳斯,以及另外两名明显紧张,脸色发沉的同组选手。 余乐走过去,那两位同样来自欧洲国家的选手,就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你们好。”余乐主动伸出手,“让你们久等了,是现在直接出发吗?” 没有人不认识余乐。 余乐的主动和微笑让这两名欧洲选手脸色好了不少。 “不,你并没有让我们等,你来的时间刚刚好。” “余,你好,我很喜欢看你的比赛,没想到会有和你滑障碍追逐的一天。” “说出来你恐怕不信,我正在学习坡面障碍技巧,那太难了,但是每次看了你的比赛视频,我都有种想要像你那样自由飞翔的冲动。” “我也是一样,因为太漂亮了,会让人不自觉也想要去模仿,这次比赛结束之后,不知道……” “咳!”克劳斯咳了一声,板着脸说,“走不走?” 这两名欧洲选手马上闭上了嘴,克劳斯是这个项目的天花板选手,他们倒霉的被放在了这个组里,名额注定会少一个,而且克劳斯这个人,和他在一起实在很难让人放松下来。 克劳斯很满意自己的威望,似笑非笑地看着余乐:“坡面障碍技巧可没有分组的要求,到了上面就要比赛,跟紧我,不要落下了。” 说完,克劳斯将雪板扛在肩膀上,率先走了出去。 他的动作很大,差点打到跟在他后面的一名选手,但那名选手却蹙着眉一句话都没有说。 余乐走在了最后面。 天气好像好了一点。 正午的阳光驱散了一些乌云,视距便远了不少,但风没有小,这让赛场有点过分的冷。 今天余乐衣服里穿的是紧身衣,毕竟再保暖也是薄薄的一层,冷风贴上皮肤,从足心往上寒。 余乐敛眸,将毛帽子往下压了压,遮住了整个耳朵,迎着风往前走。 他们要从观众席的位置走出两百来米远,才能坐上缆车,前进的速度很快,克劳斯大步流星地走在了最前面,有人徐徐落后,来到了余乐的身边。 是那个说正在练习坡面障碍技巧的选手,名叫马林,他是丹国人,脸部轮廓有着非常明显的日耳曼血统特征。 在余乐看见他的时候,他努了努嘴,对着克劳斯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这动作显得他的年纪很小。 余乐心中一动,问他:“你几岁了?” “17。” “这是第二次参加世界杯吗?” “是的。” “那你是我的前辈。” “啊?我,你可是世界冠军。” “但这次是我第一次参加障碍追逐的世界杯,有点紧张啊。”余乐眨了眨眼。 “别,呃不,您不用紧张。”话这么说,马林却显得更为慌乱,“不要理会克劳斯那个家伙就好了,他总是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这次丢掉种子名额后,他就一直想要证明点什么,你看他快要气炸了的背影,让我想起一头发疯的牛。” “……” 其实并不想聊到克劳斯的余乐郁闷了。 障碍追逐这个项目的世界赛场可真是太不友好,这是从上到下就拥有小学鸡一样嘴炮的特殊技能吗? “那个,算了。”余乐笑着加快了脚步,“谢谢你,我会留意的,走吧,时间已经有点不够了。” “嗯。”这个小伙子倒是很高兴,一路走过去,还时不时转头看余乐,抿着的嘴角透露出他的愉快,眼看就要到缆车前,他有点紧张地说,“比完赛可以合照吗?” “当然。” “哪怕你输给我了?” 余乐严肃:“我会努力拿到剩下的名额,到时候你可别难过的不想要合照。” “你排名32,我可是滑进了25名,我不可能输给你。” “那可不一定,我资格赛发挥的不是很好。” “赛道上的人多了,只会更影响你的发挥。好吧,在结果出来之前,我们先不谈合照的事,但赢得一定是我。” “……” 余乐看着瞬间眼神里充满敌意的小孩,顿时觉得这个项目有毒。 自己刚刚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因为一个排名吵起来? 啊,只能说这些运动员在这个项目的荼毒下,太会踩人痛点了,让人忍不住嗯,反击。 于是,不想同流合污的余乐笑开嘴角,抬手拍了拍马林的后背:“你说的对,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比赛,我必须要明确这是一个对抗性很足的比赛,你们都很强。” 余乐的退让和“顺毛摸特技”让马林愣住了,继而脸上有些红,眼神逐渐飘忽:“咳,嗯,也不是很强,克劳斯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我告诉你一个技巧,跟好他,不用去考虑超过他这件事,剩下的名额我们三个人竞争就好了。 决赛点一般在超级大回环出来之后,那里开始我们就可以散开了,你的破浪和跳台部分处理的还行吗?” 余乐:“……” 这孩子单纯的好可爱。 余乐道着谢,轻轻将他推向缆车:“太感谢你了,我们上去再说。” “呃,哦,好吧。”马林被余乐的笑容感染,坐上车的时候还特意转头给了余乐一个大大的笑容。 嗯,阳光好像都耀眼了一点。 到了出发点,四组选手正进场准备出发,克劳斯已经站在进出口的位置等待,看着他们的目光有点儿不耐烦。 原则上来说,到了比赛时间,如果选手没有到达赛场,就视为弃权,但实际上会给一些等待时间,这和选手的名望有关系。 余乐落在最后才上来,这让他有点不高兴,看过去的目光很直。 因为这个人是余乐。 因为莫名的,虽然只有一点淡淡的焦虑。 因为余乐存在本身就让人…… 总之看见余乐,就让他的心情不太好。 尤其是…… 马林像个小蜜蜂一样围着余乐转,说到什么的时候,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莫名明媚的气氛只让另外一个选手犹豫了一下,就走到了余乐的身边,于是当最后站定的时候,就只有克劳斯他一个人站在了另外一边。 那三个人脸上的笑容……就是有点碍眼。 克劳斯眼不见心不烦,蹙着眉将头转到了一边。 比赛正好开始,第四组的选手出发了。 滑雪的唰唰声在山谷里回荡,四个人追逐着,逐渐远去。 拦在前方的警戒线打开,克劳斯抬头挺胸率先走了进去。 余乐过去的时候,负责进场的工作人员突然开口招呼道:“嘿,余,你真的来参加障碍追逐的比赛了?他们告诉我的时候,我都不相信,你那么棒,在这个项目也一定要加油。” 克劳斯肩膀晃了一下,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碎了,他转过头去说:“他就是来玩玩的,这个项目可没有那么简单,我真担心一会不小心碰着他,他的粉丝们会撕了我吧。” 余乐确确实实感受到了霍尔曼提醒他的,克劳斯这个人的攻击性很强。 这句话完全没有听起来那么友好,甚至说更像是一种威胁。 马林反应很大,他生气地站到余乐的前面,说:“克劳斯你今天在发什么疯?你输掉了比赛,难道就要在我们身上找回来?这就是你的自尊?” 克劳斯被堵了一下,继而抿了抿嘴:“我劝你们也和他离远点,他们可是要归化一个对自己队友都下手的人,谁知道呢,或许这和他们的战队策略有关系。” 说完,克劳斯耸了耸肩,不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走进了出发台,站在自己的二号位上。 他在资格赛排名第五,所以分到了第五小组,光是这个组别序号就让他火大。 这个赛道真是讨厌死了,哪儿都不顺手。 余乐拍了拍气鼓鼓的马林,安抚他因为比赛压力而产生的巨大心里波动,走到了自己的一号位上。 这次资格赛他的排名不好,落在了很后面,所以只能拿到两侧的位置,马林还在他的前面,站在3号位上。 号位的差距,某些时候也代表了比赛的结果,尤其是在这样的1/8赛上,同组选手的差距很大,两侧基本都是炮灰。 不过随着比赛进行,选手间的实力逐渐靠近,结果就比较难料了。 余乐这样想了一下,就将注意力收了回来,感觉到身边让人不适的气场,像是一种类似于火焰一样,能够灼烧人的排斥感。 是克劳斯。 很难想象,一个项目的大佬,竟然会是这么一个没有风度,甚至咄咄逼人的性格。 只能说,不同性质的比赛,选手间的相处方式确实差异巨大吧。 感受到对方再次看过来的目光,余乐想了想,还是正面迎向了这个目光,在对方挑衅的注视中,浅浅地笑了一下。 余乐说道:“不用这么在意我,你还是认真比赛吧。” 克劳斯的鼻孔猛地张开,吸了一大口的凉气。 作者有话说: 克劳斯:就,欺负人! 第272章 比赛很快就要开始了, 余乐不管自己说完话后,克劳斯是什么想法,总之他很平静。 作为一名国际大赛上的老将, 他有自己一套处理赛场情绪的成熟办法,总之无论是热情欢迎也好,还是打压针对也好, 始终按照自己的节奏,没有错。 这是“世界杯分站赛”的1/8比赛, 对于他而言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叶玺已经被淘汰了,现在华国队就剩下他一个人, 而他也确实没有多大的把握可以晋级。 认真比赛,全神贯注, 拿出自己全部的实力,就算输了也不会后悔。 比赛态度必须凌驾于一切之上!! 身后传来裁判对讲机的声响,还有脚步上前的沙沙声。 一名裁判来到余乐的身后,探头看了一眼,视线在他的双臂和雪板上停留了几秒, 然后走开了。 陆陆续续的有裁判做出手势,余乐最后活动了一下肩膀, 将身体压了下去。 出发裁判终于发出口令:“各就各位!!” 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余乐目不斜视, 注视着前方。 他的左边再次传来如同火焰一般的存在感,但他却像是为自己穿上了一层钢铁战衣, 除了那似有若无的温度,再无法被影响一丝半毫。 “出发!!” 响亮的口令声, 伴随着挡板落下去的声响, 犹如雷鸣炮响, 余乐只觉得身上一轻,所有的拘束都没有了。 风起。 出发反应的快慢,在这一瞬间很难判断,大家的差距不过毫秒,几乎同时从出发台坠下,落在下方的斜坡上。 向前冲! 余乐挥舞手臂,疯狂加速。 视野的余光可以看见,克劳斯穿着黑色滑雪服的手臂在挥舞,白色的手套上握着的银色滑雪杖,犹如佩剑的手柄,偶有银光从虹膜上割过。 如果视线再往侧偏斜,还能够看见属于马林的蓝色手臂。 余乐并没有让自己的注意力离开的太远,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前方。 这个赛道和目前为止余乐滑的大部分赛场都不太一样。 弯路和跳台多过波浪,但波浪却又无处不在,遍布在这条赛道的任何地方,几乎全程都有着波澜起伏的地势。比起其他大部分赛道刻意增加的难度,这个赛道其实相对而言是简单的。 然而这正是余乐资格赛成绩不好的主要原因。 作为技巧型的运动员,赛道越难,他越容易发挥,反而这种类似于高山滑雪,侧重于“滑”的赛道,对他很不友好。 明明余乐出发反应很好,甚至出发的力量也不算太差,但是在接下来两个极为简单的波浪路面上滑过之后,余乐很快就被超过了。 克劳斯加速的实在太快了。 余乐就看见那双手臂舞动了几下,就冲到了他的前面。 随后抵达赛道的第一个弯。 这是一个弯度大概在100的,将近90°的直角弯。 更靠近内侧的位置上插着橙色的旗门,克劳斯抢在所有人的前面,第一个贴着旗门滑了过去。 然后是余乐和马林。 旗门在马林那边,也就是说,直角弯是向马林那边,克劳斯抢了马林的道,导致马林的速度慢了一点。 余乐只需要跟在克劳斯的身后滑就够了。 所以在回转结束后,两人再次聚合,余乐还要快上一点。 但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比赛才开始,此刻的领先不代表一直的领先。 余乐很清楚。 他的目光就落在克劳斯的背上,就像克劳斯说的,跟着他。 这真是让人无奈又真实的狠话。 作为这个项目的世界杯总冠军得主,哪怕克劳斯这次比赛的状态似乎不太好,但吊打他们这些世界二流的选手还是没有问题。 从第一个弯道滑出来,克劳斯实现了在领滑的目标,完全挡在了余乐和马林的前面。 余乐和马林的第二位还没有分出前后。 在他们后面,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选手,大家几乎挤在了一团。 克劳斯来到第二个弯路,这一次旗门在余乐这边,在他身体倾斜,控制板刃回转。 几乎同一时刻,余乐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这么早做动作的吗? 也对,内角度进外角度出,外角度进内角度出,哪怕是中角度进中角度出,其实只要能够缩短回转的用时,理论上都是正确的用法。 只是大部分人,像是一种习惯和本能,更倾向于抢内道,然后控制角度回转出来。 这本来也没有错,不过因为过于在意“抢内道”本身,很容易就丢掉了“滑”的流畅状态,先不说是否会减速,对心态的影响也很大。 是不是,抢不到内道,就输了呢? 自信心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打击吧? 这个想法其实在这瞬息间还没有完全的通透,但余乐是一个比赛型的运动员,他的冷静不仅仅是对赛场压力的适应,最重要的是在那瞬息万变之中,他总是能够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毫无疑问,跟着前面的克劳斯滑,没有错。 因而余乐在看见克劳斯在他预料不到的位置就开始做回转准备的时候,余乐的身体就自发自动的跟着在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正好做出反应的时间,与他和克劳斯一前一后的位置差距差不多,所以当他紧跟着克劳斯倾斜身体,几乎沿着相同的滑辙越过那个旗门的时候…… 余乐就像被高手,手把手地带领着,完成了一次完全契合赛道和速度,中进中出的回转。 怎么说呢? 就是很自然,很流畅。 犹如溪水汩汩,太阳升起,春风习习,在他从弯路出来的瞬间,水到渠成的感觉就在他的心里炸开。 这是来自于高手的亲身示范,是在无数次训练和比赛中,获得的对弯路的最为敏锐的直觉。 这是他无论复盘多少次,就连教练都无法明确指出的本能。 至少目前华国的教练做不到。 非要去形容,就像余乐可以在坡面障碍技巧拿到96分,他的每一个技术处理,是别人暂停了录像跟着一帧帧学都无法复制。 这是一种天赋,也是经验。 余乐训练障碍追逐也有一段时间了,他在各方面的成长都很明显,但还不够,在世界赛场上,他还差的很。 在前一秒以前,他甚至都不明白他和世界超一流的选手差距在哪里。 现在他懂了。 类似于顿悟,亦或者是入了门。 余乐至少在这一瞬间,明白了自己可以在克劳斯身上学到什么。 如果说之前,他还觉得克劳斯让自己跟着他是一种侮辱,那么现在就没有这个想法了。 多难的机会啊,可以和世界冠军同场比赛,可以就在他身后,不过一米的距离,这么近的距离观看他的技巧处理。 他很惊喜,更是心甘情愿地跟着。 只要有所成长,都无所谓。 接下来,余乐的世界里就只有克劳斯了。 除了偶尔分心在地形上,他甚至没有注意马林他们哪里去了。 他跟着克劳斯学习回转的进出,一开始只能用身体去模仿,去学习,但这种领悟是刻在心里的,他有种明悟,这样的直觉,他早晚能够掌握。 直线部分,克劳斯偶尔会拉开和余乐的距离,但一心追着克劳斯学习的余乐,会拼命追上去。 余乐的跳台非常好,他在压高度这一点上,有着自己敏锐的判断,就是克劳斯也不会比他更好。 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个赛场没有难度较大的波浪区,所有的波浪都设置在加速区上。 这限制了余乐的发挥,但也给了余乐更多学习高手处理回转技巧的机会。 他想过,为什么自己的回转部分一直不如小白,甚至还不如叶玺,但因为无论小白还是叶玺,他们距离超一线选手的差距都很大,不是每一次都能处理的这么好,近乎于完美,余乐就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的问题所在。 但现在不会了。 余乐感觉到自己每一个弯道都在成长。 他模仿,学习,了解,他看到了弯道最美的风景,于是他的脑海里就有了画面。 如果这个赛场有人能够做出一个弯道的计时图,就会发现,余乐在处理相同角度的回转速度一直在不停的减少,他无时无刻不在成长。 可惜没有人看见,所有人能够看见的就是余乐从第二个弯道出来,就牢牢地占据在了第二位上。 他一直紧紧咬在克劳斯的身后,就像他的影子,有时候两个人几乎做着同样的动作。 看克劳斯的比赛是一种享受,他可以极限速度下,完美地处理所有的障碍,在最短的时间里获得最快的速度。 渐渐的,锁定在克劳斯身上的视线,多了余乐的身影。 就像是一副完美的画卷,余乐的存在并不突兀。 余乐一直紧紧地跟着克劳斯。 当克劳斯在波浪上起伏的时候,身后的人也在随着海浪起伏。 当克劳斯在跳台贴地飞跃,身后的余乐也在他的空中轨道上翱翔。 两个人始终维持在一个犹如平行轨道上的距离,倒是身后的两个选手,渐渐的有点脱节。 马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了两个身位。 另外一个选手距离他们更远。 马林追的很辛苦。 他很尊敬余乐没错,但不代表他想要输给余乐啊啊!! 在坡面障碍技巧不如余乐是理所当然,但障碍追逐可是他练了七年的项目,余乐才转项不到一年啊! 这个结果他不接受。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想要超过余乐,但无论怎么去努力,好像都无法拉近之间的距离。 又一次的小回转出来,看着他的板头和余乐板尾的距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就拉大到了一个让他警惕的程度。 差距一个板位的距离,对于他们这些职业障碍追逐选手,是一个很值得警惕的距离底线。 因为到了个程度后,就代表想要超越对方,就必须追上两个板位,将近三米的距离,时间差距就在半秒以上。 在以毫秒计算的这项运动里,半秒的差距几乎临近无法逆转的绝对值,除非对手出现失误。 但是…… 马林犹豫了一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不应该祈祷余乐发生失误。 但显然现实也没有留给他太过纠结的时间。 从他发现,距离差距就要突破底线时,赛程已经过了大半,他们已经从超级大回转滑出来,距离终点已经不远了。 不行!要把距离追赶回来! 可是……好难追啊! 从马林的角度看,余乐和克劳斯“咬”的非常紧,余乐就像是已经完全进入了克劳斯轨道的卫星。 他们同步了! 作为这个项目的“老运动员”,马林非常清楚被超一流高手“带飞”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就是很过瘾,很流畅,那种舒畅的感觉简直可以治愈强迫症,有种让人痴迷的魔力。 他有过两次这样的机会,不但成绩会很好,对他之后的成长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就像是……普通老师和高级教授教导后,所收获到的天差地别吧。 余乐在学习,在成长,毫无疑问,让他羡慕。 而且,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已经从比赛的状态下走出来了,技巧的出来开始出现错误,渐渐混乱。 此消彼长。 当倒数第二个小回转再出来的时候,他和余乐,和第一梯队的两个人,差距到了已经无力回天的地步。 就是很气人! 他可是滑进了前25名的资格赛选手,被只有30名的余乐稳稳压住,无法反抗的郁闷感,简直戳心! 追不上,追不上了。 啧,没想到自己这次连1/4都进不去。 资格赛结束后,还以为有机会的。 现在算是有点明白,克劳斯对余乐的针对和警惕了,果然大佬到了哪里都是大佬,光是赛场经验和身体素质就远超自己啊…… 斗志在迅速地磨灭,当马林从最后一个弯道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选择了放弃。 就是……有点期待余乐能不能反超。 说起来,余乐跟的很近,如果能够在最后一段爆发的话,也不是没有机会吧。 然而余乐并没有爆发。 他始终沉浸在学习状态里。 每一次跟着克劳斯进入弯道,都会让他有所感悟,甚至有点讨厌赛道上无处不在的波浪和跳台。 如果可以一直滑下去好了。 他还可以学到更多,感受到超一流运动员对赛道的处理,那几乎完美的技巧展示,简直让人痴迷。 可惜前面没有了。 余乐从倒数第二个跳台飞起来的时候,就在视野的远端看见了那条红线。 终点线就在前面不远,他即便对自己的跳台信心十足,但想要只通过最后一个跳台,完成对世界超一流选手的超越,这也太不现实了。 既然赢不了,不如再看看克劳斯的跳台处理吧。 这样的近距离,毫无隐瞒的学习,下一次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呢。 余乐没有从克劳斯的身后滑开,这是最好的观察位,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够“看见”克劳斯肌肉和骨骼的运用。 身体压的很低,这是为了降低风阻,稳住底盘。 雪板的角度比肩膀要宽一点呢,这是技巧的优化?还是克劳斯的个人习惯呢? 哦!抬头了! 克劳斯有起跳前抬头的小动作,这不能说是不良习惯,但如果把这个小动作克服了,会更好。 前面的人冲上跳台,在距离起飞的前一刻,将身体往下压了些许。 而这下压的动作,正好在飞出的瞬间,将向上冲击的力量给压了回去,于是本应该高高抛起的飞行线路,变成了平直的飞跃,极尽地贴着降落区的角度飞跃,轻盈地落在了雪坡上。 余乐自己也是这么做的。 这是他对跳台最为敏锐的直觉,也是他从事跳台相关运动十五年的经验。 当余乐紧跟在克劳斯身后飞出的时候,在那驰骋的空中的瞬息间,余乐有些分神地想着……完美!不愧是世界超一流的选手!哪怕性格行为一言难尽,但谁都不能否认克劳斯对竞速滑雪障碍上精准到极致的处理。 学到了! “唰——” 红色的终点线化成一道光,瞬息间就飞驰到了身后。 余乐控制雪板,朝着与克劳斯相反的方向滑去,同时直起身体,用板刃深深地耕进雪里,伴随着舒爽的摩擦声,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余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确认自己确实是第二名。 马林朝着他相反的方向滑走,即便隔着老远,余乐都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的郁闷情绪。 障碍追逐,一组四人,只有前两名晋级。 在自己或者克劳斯没有违规的情况下,他已经站在了淘汰线外。 没有什么好同情的。 这就是比赛。 余乐参加了太多的比赛,对于任何公平竞争后的结果,都视为理所当然。 再说,同情有什么用,难道还要把自己到手的名额让出去吗? 余乐敛眸,将滑雪杖并在右手,左右脚互踩,“咔哒”两声雪板脱落,他拿起雪板向着显示屏走了过去。 路过的高台上,红色的LED灯正跳动显示着刚刚记录下来的四个时间,余乐没有细看,他直接走到了选手通道旁的显示器上。 那里会显示更加直观的时间和排名。 “嘿,余!” 余乐听见叫声看过去,就看见站在护栏后的一名外国摄像师,在朝着他挥手,试图拍摄一个他的正脸。 余乐刚刚将视线落在那个摄像机的镜头上,又有人叫他。 “余,你真是太棒了,你的障碍追逐让我惊喜。” 这一次是一名记者,他穿的很厚很厚,像个红色的球,费力的想要将话筒递到余乐的面前,“说点儿什么吧?你晋级1/4了。在比赛前,你觉得自己能够晋级吗?” 然而这个提问还没有回答,又有一名娇小的女性记者低头从这人的手臂下面钻出来,她为了把话筒递到余乐的嘴边儿,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护栏。 “余,余,你为什么会参加障碍追逐的比赛?确定这个项目不会影响你的主项吗?天知道你这个赛季开始还要滑大跳台,这是你们队伍的战略部署吗?” “余……” “余余……” “余乐……” 余乐被围住了,所有的媒体记者都对他有着无比的热情和好奇,有两个媒体记者甚至因为话筒的位置而争吵起来。 余乐扬了扬眉,继而笑了。 看来自己滑三个项目这种事,比自己想的还要轰动啊。 之前没有人打扰自己,显然媒体记者对自己滑障碍追逐还在观望阶段,但这次自己进入1/4不一样了。 进入1/4也就代表自己进入了16强,这个成绩已经不容忽视,勉强算是进入到这个项目的一线梯队。 如果是其他的选手,进入16强并不代表什么,可余乐本身还有两个即将争夺冠军的项目,这样想起来就相当可怕了。 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实力和如此充沛的精力,不但保持住了主项上的优势,在兼项上也拥有了不容忽视的水平? 媒体再也沉不住气了。 当有一个人先开口后,其他人生怕错过,争抢了起来。 这种可怕的人气,媒体对他的喜爱和追逐,简直让人眼红啊! 没错。 克劳斯的眼睛红了。 像得了红眼病一样,瞪着余乐的脸上,完全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 明明他才是这个小组的第一名! 但只要余乐有那么一点点让人惊喜的地方,就会夺走他所有的光芒! 这个家伙现在火到让人暴躁的程度。 明明只是一个单项的冠军,自己也拿过世界冠军啊,为什么人气却与他天差地别,这些人的眼睛瞎了吗?他就站在旁边,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看见他! 越想越气,克劳斯最后一咬牙,连分数都懒得再看,从余乐的身后走了过去。 这个赌气似的举动,却让他进入到了媒体记者的眼里。 快被人群淹没的娇小女记者看见了他,急忙大声喊道:“克劳斯,嗨,克劳斯,等一等。” 被叫到名字的克劳斯,身体突然焕发出了极强光彩,他调整面孔,却因为变化太快,而掩不住几分扭曲的转过了头。 直到看见问话的女记者眼眸闪亮地看着自己,他的眼里逐渐有了几分满意。 看来自己的光芒不可能被完全掠夺嘛。 好歹自己也是一个久负盛名的世界冠军啊。 点头。 你说。 女记者得到首肯,激动地问道:“我想要知道你和余在一组比赛,会不会感觉到压力?” 克劳斯的脸,瞬间狰狞! 作者有话说: 克劳斯:会不会说话,你才有压力,你全家都有压力! 第273章 余乐被媒体留了很久, 直到下一组的比赛结束,霍尔曼吸引了媒体记者的注意力,他才解脱出来。 也不是不喜欢和媒体打交道, 就是进个1/4而已就一副大新闻的姿态,说实话有点尴尬啊。 夸自己也不好夸,贬低自己就更不愿意了, 这不上不下的找不到舒服的点,还不如别问呢。 1/8和1/4赛的中间会间隔半个小时, 余乐被媒体耽搁了一会儿,再回去的时候就匆忙地休整。 柴明和奥尔顿都来了, 对于刚刚那一场比赛无话可说,非得要说的话, 那就是太好了! 他们对余乐的期待比余乐自己预估的都要底,毕竟华国才开展这个项目,平时的成绩也摆在眼前,在这个级别的赛场上,每前进一步都值得夸赞。 在技术部分两位教练没话说, 倒是柴明帮忙梳理了一下余乐的比赛状态,三两句后发现, 自己这个教练当的太没价值,余乐完全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 也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更甚至,余乐反过来说:“我比赛跟在克劳斯身后, 感觉有了不少领悟,尤其是在弯道的处理上, 好像有了一点进步, 接下来我想把这个感觉留下, 先不说了好吗?” 柴明有点儿郁闷,满身的力气没处用,人家比自己进步的都快。 奥尔顿眼睛闪闪,嚯!这是在赛场上又有进步了?这是什么素质啊?他接触的运动员比赛多多少少都会在赛场影响发挥,也就余乐可以通过比赛查错补漏提升自己,这样的超一流运动员心态太少见了,自己一定要不耻下问,多学学。 接下来,余乐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在脑子里过动作。 奥尔顿去看下一场比赛的分组,而柴明坐在余乐身边看顾他。 余乐闭上眼,在脑子里复盘上一场比赛的感受,因为被媒体耽搁了不少时间,又和柴爸爸聊了两句,那种感觉已经淡了很多,一开始的时候他的回忆老是中断,进入状态很慢。 柴明注意到余乐一开始闭上的眼睛一直的颤动,眉心蹙的很紧,但是在耐心等待了一会儿之后,那双闭上的眼终于平静了下来,同时他脑袋在轻微地摆动,柴明知道余乐正在通过这种方式复盘,但老实说每次看都感觉很神奇。 这是余乐独有的方式,他试图让队里的其他人效仿,但结果并不如意,有时候他真的很想钻进余乐的脑子里,看看他究竟在经历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奥尔顿回来的时候拿到了分组的消息,“第三组上场,他和克劳斯又分到一组了,不过这次是在3号道,上一场他的成绩非常好,排在第九名……” 奥尔顿怕打扰余乐,说话的声音非常小,但余乐的眼睛还是睁开了。 交谈的两人没有看见,所以让余乐看见了奥尔顿正脸色复杂地对柴明说:“克劳斯不知道为什么在发疯,对余能进入1/4很有意见。以及……算了。” “什么?”开口的是余乐,“他还说什么了?” 奥尔顿发现被余乐听见,顿时抿紧的嘴角,摇着头一副打死不说的模样。 柴明的眼睛眯了起来,命令余乐继续备赛,他和奥尔顿走到了一旁,低声交流。 这还能行? 要不别让他听见,这话都开了一个头儿,留下个“尾巴”不是要把人好奇死? 哪还有心思继续备赛啊。 但余乐看看不远处的两个教练,知道自己去问应该也得不到回答。 柴明有一些老辈人的习惯,护短护恨不得将队员们当成温室里的小花,他用自己的身体护出一片安宁的空间,哪怕外面狂风暴雨,他都不会吱上一声。 好是挺好的,但这个时候就有点磨人了。 余乐不再试图从柴明那里获得真相,招呼一声说是去洗手间,他有自己的办法了解真相。 至于真相呢……余乐很快就从霍尔曼那里得到了消息。 就是吧,好像也不奇怪,毕竟那个家伙都当自己的面说出来过,如今进一步扩散,一点不让人意外吧。 唯一让人无法理解的就是克劳斯对自己的敌意,强的有点过分。 话并不是从霍尔曼嘴里说出来,当时霍尔曼和阿道夫在一起,就在霍尔曼思考应不应该告诉余乐的时候,阿道夫就说了:“克劳斯到处说你手脚不干净这种事,是假的吧?是污蔑吧?你可是我们自由式滑雪的大佬,我相信你有自己的骄傲,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个家伙疯了。” 余乐听完,眉毛都没有扬一下:“所以,一开始将我们接收李明宇说成是战略一致,现在就直接变成已经动手了吗?” 霍尔曼深深看了阿道夫一眼,解释说:“不是这样,应该是谣言扩散之后的变化,克劳斯不会傻到传播这样的谣言,裁判可就在楼上看着,动没动手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是。”余乐脸上没了表情,眼神严肃,“但他还是对我造成了困扰,有什么办法让这种事消失吗?” 霍尔曼很欣赏余乐的淡定,想了想说:“很简单,我陪你走一趟。” “麻烦你了。”余乐笑,自然不会拒绝。 阿道夫一副兴奋的模样:“克劳斯要出丑了吗?算我一个,我可真是受够了他那比比赛还要厉害的嘴炮,要不是他没完没了的叨叨,赛场的气氛也不会每一次都让人窒息。” 余乐看看阿道夫,又看看霍尔曼。 哦豁,这是惹了众怒了啊。 克劳斯从比完赛出来,就一脸便秘的表情,躲开了教练和队友,跑进了洗手间。 他必须洗个脸,清醒一下,刚刚那让人窒息的经历,快让他疯了,余乐那张讨厌的脸,总是在他脑袋里转来转去。 不过是一场1/8的比赛,只滑了第二名,那些媒体是瞎了吗?还是受到了蛊惑?这有什么好激动的?看看那一张张兴奋激动的脸,简直让人恶心透了! 洗完脸出去,克劳斯看见了正聚在一起聊天的那群人。这群人实力不如他,但大部分时间都能进入1/4,这个水平程度让他觉得特别舒适。 他抬起下巴走了过去,没有注意到当他过去的时候,正聊的开心的人闭上了嘴,在几个眼神交流之后,又露出了尊敬的表情。 “嘿,是去洗脸精神一下吗?这次继续拿个冠军?” “肯定没有问题,你可是克劳斯。” “是的,资格赛的成绩我们都知道算不上真,更何况这次资格赛就在第一场,适应性训练的时间很短,不过这几场的比赛适应下来,肯定没有问题了。” 克劳斯脸色好转,吐槽这个赛道的不合理,“我更偏向技术性,在这种以滑为主的赛场,确实有点不适应。” 他解释自己资格赛的成绩,只排名第五,在他的比赛史上,确实算得上是耻辱,他很介意。 大家自然顺着他,聊天果然变得愉快了起来。 这个时候,有人说道:“我记起来了,你和余一组是吗?他也进1/4……” 克劳斯刚刚好转的脸色再次难看,并且充满了攻击性地看着说话的人:“默文,能不能不要提他?我不想谈一个接受了劣迹运动员国家的选手,就算他的成绩很好,但这种人不会在我的朋友名单里,你们或许不知道,那个国家想要归化一个什么样的人……想想吧,如果不是战略方向一致,换成我们会选择这样的人当队友吗?所以还是小心一点吧。” 几个人顿时一副吃到大瓜的表情,在分散之后,开始到处传话。 有人理解了克劳斯的话,所以重点在国家队的选择上,但不是每个人理解力都足够,也有人干脆直接就在朋友的追问下,信誓旦旦地说:“克劳斯说余乐在上一场比赛动手了,只是裁判没有看见,他的成绩应该作废。” 这……就是奥尔顿听见的消息了。 人的耳朵总喜欢听一些自己想要听见的声音,更何况还有什么比看见一个光芒闪闪的人有了污点,比自己还要狼狈更让人有看头呢? 什么?良心? 不,我们和余乐并不熟,他是另外一个项目的选手,来滑障碍追逐可是我的竞争对手。 而克劳斯……明明知道谣言变质了,但他并不在乎,当有人问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耸了一下肩,可没有那么好心为余乐辩解。 在媒体那儿得到的冷遇,直到现在火气还没有消呢。 或许这样也好,他想。 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当休息室再次变得活跃起来的时候,距离比赛开始的时间逐渐近了。 进入1/4的选手们开始进行最后的准备,有人在喝水,有人在检查雪板,有人去了一趟洗手间,大部分人都开始往集合点汇聚。 这些人聚集在一起,显然已经有点忘记关于余乐的事,毕竟男人们并不是十分喜欢八卦,很多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好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成绩。 说起来,如果连一个兼项不足一年的选手都比不过,哪怕他再是其他项目的大神,自己脸上也无光吧。 只是有人并不希望他们忘记。 克劳斯左右看了一眼,对身边的人说:“霍尔曼没来吗?阿道夫也不在?他们是不打算比赛了吗?哦,还有余乐……” 被压下的记忆再次复苏。 这次没等大家想到再多,有人先喊了一声:“余乐?” 克劳斯身边的人左右看了一眼,指着电视屏幕说:“嘿,怎么突然开始播放比赛回放了?克劳斯,这是你那一场比赛吧?” 克劳斯顺着对方指的方向看见了自己的那一场比赛,而且不是集合点附近的电视在播放,事实上所有挂在大厅的电视屏幕,包括立在不远处,用来展示选手成绩的大屏幕也出现了同样的画面。 这种感觉让克劳斯莫名觉得有点不妙,但又找不到原因。 同伴说:“这是在赛前动员吗?看来你的那一场滑的很好,被选中了。” 什么赛前动员?之前可从来没听说过。 不过……这种夸奖,他当然不会拒绝。 整场比赛的重播持续的时间是一分钟,远远没到出发的时间,集合在这里的选手们,百无聊赖的看着视频,将比赛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 一分钟之后,视频一跳,再一次重复到出发的时候,竟然还是克劳斯的那场比赛。 当第二次的播放进行到一半,有人意识到了什么。 “说起来,余一直在克劳斯的身后啊,除了前两个弯路,他身边可一直没有人,克劳斯却说他动手了,你看见了吗?” “没有。” “会不会是摄像机没有拍到?” “怎么会,距离都很大,如果动手一定能够看见。” “所以,余没有动手的话……” 有疑惑的目光落在了克劳斯的脸上。 渐渐的那些目光更多了。 不仅仅是选手,还有一些工作人员也在看克劳斯。 虽然没有人说话,可这个场面更让人无措。 克劳斯脸红的像是被人打了几巴掌,恼羞成怒:“我从来没有说过他动手,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只是说他们队伍……” “但你也没有否认不是吗?”匆匆赶回来的霍尔顿直接质问,“明知道不对,为什么不解释?” 克劳斯脸红的滴血,恶狠狠地看着霍尔顿,也看见了站在霍尔顿身边的余乐,咬牙切齿:“不是我说的,我为什么要解释,真是够了!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栽赃在我的身上!让开!” 克劳斯将前面的人拨开,试图离开这里。 余乐喊道:“稍微等一下!克劳斯,等等,别让他走,麻烦你们。” 于是挡在他前面的人,拨不开了。 余乐追上去,大声说道:“很抱歉克劳斯,用了这样的方式,请相信我并没有去挑衅你、或者任何人的想法,我只不过想要有个自辩的机会。 谣言的力量,具备杀死一个人的能力,我们必须正确认识它的危害性。 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李明宇做过的事我没办法为他辩解,但华国选择归化他,是因为他值得,就像这次一样,给他一个自辩真相的机会吧,给我们一点时间。” 余乐的声音很大,所有人都听见他发至内心的呐喊,很难形容是他描述的这件事情的本身,还是他整个人所散发出的气息,但是心里的天枰,瞬间就倒向了他。 一时间,所有复杂的目光再次汇聚在克劳斯身上,那目光里都是奚落,以及、嘲讽。 克劳斯再没有脸留下来,更不可能回答余乐,事实上,余乐的这句话也并不是只对他说,他给不给出回应其实并不重要。 一头撞进大雪里的时候,克劳斯满脑袋都是“完了”的念头,这次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谁能想到只不过是坐视谣言变化,也能沾上这一身的骚。 克劳斯的落荒而逃,让气氛有点凝滞,选手们彼此对视一眼,开始小声地交谈,表情逐渐变得幸灾乐祸。 余乐回到霍尔曼身边,两人目光无声的地交流,将心里的兴奋压了下去。 这次的谣言事件处理的很好很及时,余乐没有在国际体坛树敌的习惯,但不代表自己被针对被打压不能反击回去。 “谢谢。”余乐小声的对霍尔曼说。 霍尔曼搂上他的肩膀笑:“听雅克说,你这次比赛还给他们带了烤鸭过来,下场世界杯你也要来吧?多带一只吧。” 余乐失笑:“吃就能解决的问题,不是事。” “什么?烤鸭吗?我已经听见了。”阿道夫在旁边不干了。 余乐另一侧空闲下来的手臂搭上他的肩膀:“有的有的,有你的。” 阿道夫挤眉弄眼地笑,在余乐面前,早就没了当初大佬的高傲姿态。 选手们熙熙攘攘的从大门出来的画面,被摄像头捕捉,并且传到了裁判室里。 房间里包括主裁判在内的五名来自国际雪联的裁判,目光同时落在了出现在屏幕左下角的余乐脸上。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看见余乐和霍尔曼说笑着一直走出镜头,心情也跟着好转了不少。 这时画面一跳,克劳斯已经抵达出发点,出现的屏幕里。 裁判们看着阴着脸的克劳斯,他们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他们并不讨厌克劳斯,作为这个项目的王者,克劳斯有实力,而且对他们也礼貌热情,虽然知道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这是一个十分傲慢的人,但在裁判们的眼里却从来不是问题。 管束队员的品德和行径,是训练队的内部事务。 可千不该万不该,克劳斯将手伸到他们的身上。 裁判包庇余乐?看不见余乐违规?这是在侮辱贬低谁呢?他们可是专业的! 在确认这次的事情,涉及到自身利益以后,当余乐他们找过来,裁判们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他们的请求,用事实证实这次比赛的绝对公平公正。 现在再看见克劳斯的脸,怎么不让他们恼怒。 这个时候就有点郁闷,这次自己的工作为什么不是坡面障碍技巧的裁判,那是一个可以依靠整体印象打分的比赛,而且为了能够留给裁判更好的印象,选手们都懂事的不得了。 哪像障碍追逐,本应该在赛场上完成的攻击性和竞争心,变成私底下的互相构陷,简直乌烟瘴气! 缆车上行,将选手送上了出发点,陆陆续续的有人出现在克劳斯的身边,裁判们隔着屏幕玩味地看着克劳斯假装冷漠的表情,直到余乐再次出现。 裁判们的表情又变得温柔耐心了起来。 他们之中不止一个人,在坡障和大跳台项目上,为余乐打过分数,对方在赛场上独有的魅力很让人难忘。 还是那句话,障碍追逐为什么没有整体印象分,啧! 余乐上山后就和霍尔曼他们分开了。 之前为了解决流言蜚语,他楼上楼下地跑了好几次,耽搁了热身的时间,眼看着比赛就要开始,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闲散下去。 以他的实力,来到1/4非常危险,可能一个小的疏忽就导致淘汰无法晋级。 所以既然自己短时间内不能快速提高“体能硬件”,那就要在一众优秀的老运动员里,将自己的心理素质脱颖而出。 这依旧需要时间和过程。 “余,我去比赛了。”阿道夫离开前招呼了一声,路过克劳斯的时候“噗嗤”笑了一嗓子,气得克劳斯仿佛冒出了黑烟。 下一秒,克劳斯突然转头,恶狠狠地看了余乐一眼。 余乐:“……” 这波仇恨值拉的有点稳啊。 余乐也不在乎,本来就做不了朋友,就没必要硬往上凑,做两条永远没有交集的平行线,各自安好,不也就…… 等等,余乐顿了一下,障碍追逐这项运动,恐怕是做不了平行线,自己接下来还和克劳斯在一组,那一会在比赛里…… 余乐心沉了沉,又快速提了起来。 能稳住,世界杯可不是小比赛,赛道上遍布摄像机,克劳斯真要做什么手脚恐怕瞒不住,自己留心一点,不要给他机会就好。 安慰了自己一番,余乐再次投入热身,回过神来,二组选手已经出发,轮到他上场了。 包括克劳斯在内的三人,已经先他一步往赛场走去,余乐急忙拿起雪板,往出发点快走过去。 “余。”路过霍尔曼身边,他喊了一声,递了个眼色,“加油,还有,小心一点。” 余乐面色凝重地点了一下头。 走进出发台,这次工作人员倒是没有打招呼,但裁判们看过来的目光比较复杂,有人冷漠,也有人对他微笑。 余乐目光略过对他冷漠的裁判,回以另外一名裁判微笑,走进了自己的赛位。 3号位。 小组里排名第二的位置。 上一场比赛跟在克劳斯身后确实让他受益匪浅,不但进入1/4,还在回转方面有了些领悟,如果可以,这一场他并不介意持续上一场的模式,继续学习。 就是…… 余乐听着隔壁“哐哐哐”,正用雪板一下一下撞着挡板的克劳斯,明显一副杀气十足的模样,余乐将头盔戴上的时候,摸了摸鼻尖。 有机会就学吧,如果没有机会……那就努力超越! 时间在一片压抑的气氛里过去,克劳斯的攻击性始终存在,不过作为同一级别的运动员,余乐被他影响的极小。 认真检查了一遍装备,在裁判的对讲机响起之前,余乐已经将双手放在握力器上,做了两个下蹲,便不动了。 热身结束,随时可以出发。 裁判们站上前,视线在身体上游移了一圈,又礼貌地收了回去。 主裁判开口喊道:“各就各位。” 余乐压下身去,在那清脆的落板声中,如同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出发!” 作者有话说: 霍尔曼:信余乐得永生! 阿道夫:一起当大佬腿部挂件啊! 克劳斯:我好惨…… 第274章 从出发台落下, 倾斜的坡度瞬间加快了滑行的速度,余乐抬起手臂,将雪仗插入雪中, 双臂用力挥动,推动着身体往前猛的一窜。 接连两次挥杖,便迎来第一个波浪, 这是一个平滑的波澜,像被微风吹皱的湖面, 身体一起一伏间,就轻松滑过。 从波浪出来, 坡度加大,余乐选择再次挥仗加速, 眼下的速度在适应了高速滑行的职业选手眼里,显然很慢。 于是倏然间,身体又是一个起伏,冲过了第二个波浪。 前面就是第一个直角回转障碍区。 这时,余乐才发现克劳斯没有跟上来。 视角的余光只能看见左手边, 紧贴着他的选手的一双手臂。 右边,则是完全空白。 所以, 自己出发领先了吗? 先是惊喜,继而警惕。 克劳斯要是不在这个组里, 他还会为自己出发获得优势而高兴,但以克劳斯的优势, 不可能出发落后,结合之前的经历, 该不会是憋着什么坏招吧? 马上就要进入回转区域, 余乐也不能左顾右看, 但心里有了想法,便不再往右边靠。 好在第一个直角回转是一个向左的弯路。 他也没有往左边选手的位置挤的太狠,以前他将抢道视为战略技巧,很在意内侧进弯的优势,但跟克劳斯滑了一遍之后,这个想法就改变了。 强行抢道只会影响流畅度,而且一旦在抢道过程发生碰撞,就算只是雪板的轻微磕碰,也会导致速度变慢。 初学者确实有照本宣科似的技巧要求,但到了这样的赛场,则更需要选手因地制宜,选择最合适的方式。 余乐只是往左边滑了一点点,虽然最早接近旗门,却在距离旗门一米远的地方就进了回转。 中间进入,角度变小后,控制也变得容易,只是稍稍倾斜,便又从中间滑了出来。 这个感觉非常畅快,就像从高处流淌而下的急流,在迎面撞上河心巨石前,便行云流水的从侧面滑过,而不是迎面撞上,溅出水花。 所以果然如此。 过去的自己太死板,也是因为教练能力不够,以及经验不足等等原因,倒是无奈走了些弯路。 这次的“世界杯”没有白来! 余乐滑出直角回转,这一次就左侧选手的手臂都看不见了,他前面毫无遮挡,左右也没有人,这无拘无束的飞驰,好像自己突然变得无所不能。 在国内赛场的感觉再次回归,比赛好像很轻松。 但余乐脑袋里的那根弦却始终紧着。 克劳斯去哪里了? 他不可能一直滑在自己的后面! 而且,下一个弯道,可是往右侧,也就是克劳斯所在的方向滑。 余乐任由这份警惕感保持,没有贸然往克劳斯的位置靠,甚至为了避开对方可能冲出来的位置远了一点。 不得已,他用了一个大角度的过弯。 有点亏。 但好像又不亏。 在那转弯的瞬间,余乐看见一道黑影像是持着刀,以一种攻击性的姿态,从自己的右侧钻了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余乐似乎看见了克劳斯护目镜后惊讶的眼,以及他还来不及收敛的尖牙和利齿。 下一秒,视野变化,余乐从外侧出了弯,冲向了前方的跳台。 心跳加速。 果然不甘心啊。 余乐眨了下眼,将眼底的冷锐强压下去,至少在直线部分,不需要分神。 这样也好,既然抱着攻击的心思滑在自己身后,那就不要想着轻而易举就能超越了。 然而事实上,在余乐看不见的地方,克劳斯有点失控。 他被之前经历的那些事影响了,导致出发的时候反应迟钝,落在了最后一个。 好在这只是1/4,作为这个项目的天花板选手,追逐一群二流的运动员并不难。所以在余乐保持警惕的时候,实际上他正忙着将优势拿回来。 这个过程并不长,克劳斯是一名极为擅长障碍处理的技巧型运动员,他的身体没有过于膨胀的肌肉,没有每天没完没了的体能训练。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在滑雪,二十多年的时间,对于雪感的掌控可以说是出神入化,就像本能一样,他很清楚怎么和脚下的雪道打交道,如何去处理那些大大小小的障碍。 因而只是一个弯道上的完美处理,就让他从最后一名,变成了第二名。 距离余乐已经不远了。 看着前方的身影,克劳斯的眼睛是红的。已经丢脸丢的颜面无存,决不能再在比赛里输给余乐! 以自己和余乐的名气,在主项上输给余乐,舆论必然躁动,自己一定会成为体育圈的笑话! 克劳斯打算在第二个弯道超过余乐。 他有这个信心。 从他的角度看,余乐各方面都差的很远,就连挥仗加速的节奏都是乱的,想要赢过余乐,实在太简单了。 就在第二个弯道进入前,克劳斯的目的也只是超过余乐就好。 但随着前面那毫无防备的身影越来越近,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涌出。 是愤怒,是怨恨,还有那无处安放的攻击性! 真是受够了! 如果余乐在这场比赛淘汰,到了晚上的决赛场看不见他,那些人应该就不敢说三道四了吧。 所以,只是超过余乐怎么够,这个家伙说不定又要跟在自己后面滑到终点。 想着自己滑在前面破开风压,就是帮了余乐的忙,只是这么想,就让他无法接受。 所以……还是让他被淘汰吧。 克劳斯滑了这么多年障碍追逐,他太知道一些手段了,甚至不需要动手,就可以将人淘汰出局。 只不过,他那么强,不屑去用罢了。 甚至厌恶那些在比赛场上搞手段的人。 比赛应该绝对公平,他情愿在赛前赛后和人吵架,也不想影响比赛的公平。 这一点,在他所在的赛场上,一直维持的很好。 这是他的骄傲! 然而今天,随着余乐的身影越来越近,明明可以倾斜身体,切入板刃的克劳斯,就那么让自己多滑了一点。 余乐在转弯,而他没有,他滑的是直线,只要这么继续滑下去,他就会和余乐撞上。 而且撞的不会板尾,他不会犯规。 恶劣的想法。 在余乐骤然抬头,与自己隔着护目镜视线碰撞的瞬间,克劳斯从那护目镜里看见了自己张牙舞爪的身影。 黑色的,扭曲狰狞,邪恶的像个魔鬼。 前一瞬还兴奋战栗的身体,就像是被泼了一盆水,从头凉到了脚。 不可以!! 身体猛地拧转,将已经进入轨道的身体,强行从惯性中撞击出去。 克劳斯心里无奈,无法避免了,即便是他,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掌控自身。 板刃很深很深地耕进雪里,雪花飞扬而起,近乎于顿停在了坡上,就这样还一路斜滑,到了回转的外侧。 1号道的选手就像箭一样冲了出去。 虽然无心,但4号道的选手,似乎被他影响,也停顿了一瞬。 克劳斯的心情很复杂,看着已经滑远的余乐,咬着牙继续自己的比赛。 追赶。 试一下吧,自己已经尽量处理了失误带来的影响,说不定能够追上。 加速! 继续! 不能输给余乐! 真是该死! 就说了不能在赛场上攻击对手,从一开始自己就明白,当攻击的想法出现的时候,首先受到影响的一定是率先生出恶念的人。 比赛是公平的,是紧张的,需要心无旁骛,这样复杂又极速的赛道上,容不下一丝一毫的分神! 事实上,余乐有点儿分神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无论谁在赛场上被针对,还是一个那么强的对手,像是躲在暗处随时偷袭,都没办法全神贯注。 大概是头部运动员都有着共同的领悟吧,余乐也知道,比赛容不下东想西想,他也有点后悔,不应该骑脸怼克劳斯,换成谁都会恼羞成怒。 这件事在赛后做就好了,至少在这场比赛结束后,再想办法解决那些谣言,而不是在比赛的中途就把人气到要哭。 这下好了,心静不下来了。 余乐进入了“S形状”的超级大回转,在从弯道里出来的瞬间,他借着视角的变化,转头看了一眼。 继而扬眉。 这队伍拉的有点长? 克劳斯的黑色滑雪服很醒目,距离自己有点远,那么紧跟着自己的是谁? 距离太近,反而卡了视角。 但,如果那个排在第三,距离自己有三五米远的真是克劳斯的话,那么自己就不需要担心了。 所以,赶紧的给我把注意力集中起来!专心比赛啊! 余乐的判断不可谓不快。 因为在他身后,克劳斯正以很快的速度追赶上来。 赛后余乐如果分析,就会发现,以他如今的实力,还不具备领滑的资格,他在加速处理的节奏上,以及弯道的进出,依旧比较毛糙。 而他的节奏,严重影响了紧跟在他身后的那名选手。 位于腰部的运动员,至少是这位选手,对自己的实力认知很明确,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去超过克劳斯,他所求的就是能够跟在后面,拿到第二个名额就好了。 这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想法,进而影响到他对余乐实力的判断。 虽然知道余乐才开始兼项障碍追逐,但他可是其他项目的超级大神,拿了洲际杯冠军进入世界杯,水平绝不会太差。 所以,跟着滑,没毛病。 从“S形”的超级大回转最后一个弯道出来,前面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第三位正在一点点地追上来。 前面是三个难度相对高一点的波浪,余乐重新集中精神后,完美地处理了这三个波浪的障碍。 但是在他身后,从最后一个波浪滑出的2号,此刻正睚眦目裂地看着正一点点超过自己的人影。 黑色的滑雪服,是克劳斯? 怎么这么快?这么容易就追了上来? 自己也没有出错啊?! 余乐在前面,身体往下压,从跳台上飞驰出去。 2号紧张地开始加速,试图保持自己的晋级名额。 他更先飞出跳台,但落地的时候,原本还落后他的克劳斯已经和他平齐了! 前面是第二个跳台,余乐已经进入状态。 或许他在这个项目上还有很多进步的空间,但跳台部分绝对完美,这份完美也让他迅速进入到比赛的状态里,再次变得心无旁骛。 速度再一次加快。 2号选手和克劳斯紧随其后,同时飞出第二个跳台。 2号选手有点慌了,克劳斯却一如既往的稳定。 落地! 克劳斯超出2号选手,领先半个板位。 晋级名额发生变化,2号选手已经在丢掉名额的门口徘徊,如果他不尽快调整,实现再次反超…… 克劳斯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直线部分虽然没有拉开优势,但在进入下一个回转区域的时候,不过是一进一出间,就再度拉开2号、不,现在已经是排名3位的选手,将近一个板位。 这个距离,再想超过一名头部运动员,还不如做梦来的痛快。 不过3号显然也是做梦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余乐的节奏带进坑里。 事实上,如果他能够更有勇气,并且更具备竞争心,选择在前半截努力超过余乐,说不定他就成了。 至于现在嘛…… 余乐也已经收束注意力,一心一意在比赛中,速度不断加快的同时,也没有了他的机会。 这就离谱! 回去看过复盘的3号,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不过现在,这场追逐赛,在克劳斯超越他之后,也就没有他的事儿了。 他只能看着余乐在前面疾驰,身后像是疯了一样追赶的克劳斯。 天花板运动员气场全开的背影,简直让人心如擂鼓。 克劳斯的牙根都要咬碎了。 距离终点越来越近,而且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追赶余乐变得越来越难。 余乐正在以一个让人惊叹的速度,适应这个赛道,他像是摸到了脚下雪道的脉络,搭乘上了特快的列车,或许比他的速度慢上一点点,但想要在短时间内超越根本不可能。 懊恼。 还有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的紧迫感,让克劳斯在理论上不应该加速的地方,再一次挥仗。 这一次他控制的很好。 但即便如此,也是杯水车薪。 余乐滑的很不错,从克劳斯的视角来看,接连两次的波浪,还有那刚刚飞扬的跳台,无论是速度,还是控制,都达到了和他一样的水准。 他追不上,完全追不上! 只剩下最后一个跳台,前面就是终点线,他已经看见了那道红线。 该死的!他第一次觉得终点线那么近,如果能够再远点,哪怕两百米,或许他就能够夺回小组第一名。 余乐飞了起来,就在他的眼前,他伸出手,抓不住。 不要走! 喉咙里像是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吼,刺激的他眼睛都红了。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余乐冲过了那条红线。 不甘和后悔在克劳斯的胸口翻滚,还有那浓烈的恐惧,简直让他希望自己在落在地上的瞬间,可以被这片雪地吞没,回到起点再来一次。 不,不是再来一次,而是在更早之前,在那些谣言传到自己耳边的时候,就应该严厉地叱喝纠正。 真是脸都丢没了! 从一开始,从资格赛开始,自己就输的一无所有!! 冲过红线,明知道余乐往右边滑去,他应该避开的,但他还是选择控制方向,滑向了那边。 因为,选手通道在那里。 这个赛场,他一刻都不想留,如果不是最后的自尊心,他甚至情愿自己被淘汰掉。 他需要整理一下,自己在刚刚究竟经历了什么,从看见余乐开始,一切就都乱了。 稀里糊涂,乱七八糟! 余乐在距离电视屏幕最近的护栏前停了下来,重新挺直的身体像是填满了愉悦感,做梦都没想到,他竟然会以小组第一的名次,进入半决赛。 尤其是在克劳斯明显试图对自己出手的情况下,拿到了小组第一。 就是,有点神奇。 喜悦在身体里冲撞,连带着脸上都浮现压不住的笑容,他转头去看身后的情形。突然一阵黑色的飓风迎面刮来,又在即将撞上自己的前一秒,悠然一旋,荡出一个弧度,在选手通道口,徐徐停了下来。 是克劳斯。 克劳斯站定,左脚踩右脚,脱下滑雪板,然后将腿往前一踢,一手一个,将雪板抓在了手里。 很帅的下板动作。 然后头盔也不摘,分数也不看,像是屁股后面有什么在追着一样,快速地离开了。 余乐望着克劳斯的背影,眨了眨眼睛,心情瞬间复杂。 这是……把人气自闭了? 分都不看了吗? “嘿,余!”又有话筒递了过来,是之前那名身材娇小的女性记者,她努力将话筒递出来,“发生了什么?你赢了克劳斯?他是在生气吗?你现在的心情怎么样,在这项目第一次参加世界杯,就拿到了半决赛的名额?你的计划是一枚奖牌,还是金牌?” 这位记者的提问,让四周围的媒体都很好奇,他们不约而同的也将话筒怼了过来。 “你赢了克劳斯?哦,恭喜你!” “克劳斯在生气吗?他输给了你,是这个原因才离开的吗?” “我可以知道比赛的详情吗?克劳斯是怎么输给你的?” 余乐:“……” 摘下头盔,取下护目镜的余乐,对媒体记者们笑了一下:“比赛就是这样,充满了无数可能。抱歉各位,接下来我需要为决赛做准备,有什么问题等到记者会再说。” 如果有记者会的话。 对自己目前在这个项目的实力有着明确认知的余乐微笑着,挥了挥手,便不再理会身后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们的提问。 将心比心,虽然不喜欢克劳斯,但也没有必要踩在对方的头上炫耀。 于是,当比赛用时的结果在屏幕上出现的时候,余乐再次庆幸自己的低调原则。 这一轮的比赛,比他上一场多用了三秒多的时间,就连他的资格赛都不如。 所以,只会是赛场上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而不是自己真的依靠实力,获得了比赛的胜利。 他现在需要一个复盘。 余乐不再停留,拿起雪板,快步离开。 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原本跟了他一路,在最后才被淘汰掉的那名运动员捂住了胸口。 心塞。 …… 上午的比赛结束了。 现在是午休和午餐时间。 下午会进行女子组的1/8和1/4赛,两场决赛会在晚上举行。 时间有点晚,余乐在山上吃过午餐,就和柴明、队员们一起下了山。 今天的比赛结果自然成为了今天的话题核心,包括柴明在内,都在为余乐高兴。 但余乐高兴不起来,他的脑子里一直浮现的都是他那慢了三秒的成绩。 自己,还不够强。 今天的比赛能够晋级,是因为幸运。 但接下来的决赛还会这么幸运吗? 他所要面对的可是包括霍尔曼、阿道夫、克劳斯在内,真正的世界最顶尖的一流选手,再没有侥幸可言。 这种忐忑感和焦虑感,甚至午休之后都没有完全缓过来,尤其在他看了比赛复盘后,更浓了。 程文海拿着扑克过来玩,进屋就看见还赖在床上的余乐脸色很不好。 这是还没睡醒? 程文海给白一鸣递眼色,白一鸣摇了一下头,他也不知道。 看我的。 程文海挤眉弄眼地笑,像块砸进池塘的巨石一样,蹦上了余乐的床。 余乐被弹了起来,不等他说话,程文海扑到余乐身边,“乐儿,打牌啊!” 余乐:“……” “来来来,三个人斗地主,赶紧让我赢赢你,沾点儿喜气。” “……” “行了,别懒了,不就是没太滑好吗?关键是结果啊!结果你晋级了就行!多一场比赛,就多一次的进步空间,是不是?” “……”余乐看着程文海,叹了一口气,笑开嘴角:“海哥,有时候真服你,你就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什么都瞒不住你啊。” “呸!”程文海气得跳脚,“你才是蛔虫呢!会不会说话你!” 余乐的笑容更浓了。 和兄弟一起打牌,确实很能缓解情绪,尤其程文海打个牌,叨叨个没完,把昨天关于国家雪协喊话思密达这事儿,巨细靡遗的又说了一遍,连带着余乐的注意力也拐歪了。 “所以,我发那个微博有效?”余乐将牌打出去的时候,问道。 “有啊,有大效了,就不说丁瓒啊,辉哥啊,大蒙蒙他们的转发留言,今天上午国内正好有一个外交部记者会,就有个老外记者问了这件事。 咱们外交官当时就提到你名字了,并且拿你的话说,运动员的赛场应该是开发公平,热血正能量什么的,并且支持咱们国家雪协的决定,欢迎任何一名在国内遭受不公平待遇的优秀运动员归化。” 说着,程文海瞪大眼睛:“乐儿啊,这事儿闹得好大啊,咱们在国外还感觉不到,听他们说国内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呢,你现在这是厉害狠了啊。” 余乐看着手里的牌,心思早就不在打牌上,担忧地说:“希望这件事能好好解决,让李明宇可以堂堂正正来归化,还不用接受惩罚。” 程文海说:“放心吧,所有人都盯着呢,没有事,倒是你,听说今天赛场遇到点麻烦?还好吗?” 余乐猛地抬头,看见程文海担忧的目光,打牌是假,关心是真。 余乐心里温暖:“挺好的,当时就解决了。” 程文海点头,将牌一把甩出来:“三带一,报双!” 白一鸣眼睛睁大,一脸茫然,疑惑地问了一句:“我错过什么了?” 程文海睨了白一鸣一眼,笑了。 作者有话说: 程文海:小妖精,和我斗? 第275章 晚上比赛。 天气倒是好转。 在静谧的夜空下, 于雪山之上滑行,明亮的灯光照亮大地,年轻矫健的运动健儿, 于那蜿蜒雪道上飞驰,在观众的掌声中激情追逐。 余乐用自己的真正实力,结束了他在障碍追逐这个项目上, 第一场世界杯分站赛的比赛。 结果和他预料的差不多。 他确实距离世界超一流水平还有一段距离,在只剩下八个人的赛场上, 他滑过两场,全部落后。 最后只拿下了第八的排名。 克劳斯似乎受到白天比赛的影响, 亦或者是这个赛道真不适合他发挥,最后只拿到了第四名。 作为这个项目拿到过“世界杯“总冠军的运动员, 落差不可谓不大,在他落寞离开之后,余乐身边都是议论他的人。 包括他上午做那件事。 在这些选手和其团队眼里,整件事的发生和逆转,确实是一个很值得谈论的事, 大部分人都认为克劳斯是作茧自缚,并且乐于看见他的失败。 这种风气让余乐不是很喜欢。 但也没有去阻止的想法。 克劳斯任由谣言发酵, 侮辱的不但是针对了自己,还有自己的祖国, 这是余乐的底线。 体育外交可以谦逊温和,但任何对他祖国的侮辱, 都必须强硬地反击回去。 克劳斯在下次世界杯之前能不能走出这个坎,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余乐的比赛也到这里结束。 在离开前, 他和阿道夫等人, 一起庆祝霍尔曼获得这场分站赛冠军, 这也是他职业生涯里的第三个世界分站赛冠军。 霍尔曼野心勃勃:“今年我的状态非常好,或许可以去想象一下举起世界杯水晶球杯的画面。” 他亲吻自己手里的分站赛水晶球杯,对余乐笑道:“和你在一起很有趣,已经迫不及待在下一场比赛,吃的你带来的烤鸭。 我打算在雅克面前,吃完整只烤鸭,嗯,就是这样。” 霍尔曼只参加障碍追逐的比赛,所以今天比赛结束后,明天就要离开。 余乐还走不了,他还有两项比赛的决赛没有参加。 霍尔曼拥抱余乐:“祝你比赛顺利。” “谢谢。” 观众汇成的人流在山谷里蜿蜒直到视野的尽头,余乐和他的队友们汇在人群里往山下去。 突然四周围发出一片惊呼声,余乐左右看过,最后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变色,随即在那苍穹之上,裂开了一道缝隙,犹如绿色巨龙一般的光芒在天幕上游走,绚丽夺目。 “极光!”程文海大喊,“是极光!!” 余乐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拍下了这梦幻般的一幕。 回到宾馆,余乐整理照片,想了一下,再次登录微博,将照片发到了网上。 【余乐:李明宇,来吧,我们一起看极光。】 【图片】【图片】 很快网友留言。 【美呆了,这是什么神仙运气,我们乐神果然是幸运值点满的人。】 【去过几次典国,一次没见过,就有点气。】 【对对对,李明宇来吧,成为我们乐神的队友,下次一起看极光啊!】 【今天的外交部记者会提到我们乐神了呢,就是李明宇归化这件事,说起来真的没问题吗?来点儿实锤吧老公,缺少道德制高点的占领,打架都有点没力气呢。】 【求拯救我们的小可怜!被欺负还要被禁赛!只要你吧证据拿出来,不怂!必上!我的四十米大刀已经准备好了!】 余乐的发言带上李明宇,显然就是不想让这个话题的热度下去,他在等机会,自由式滑雪队和国家雪联也都在等机会。 现在机会等到了。 当爆炸性的新闻以风一样的速度扩散之后,每一个人对真相的探索,足以让这场风暴刮的更大! 第二天。 中午,男子组坡面障碍技巧决赛。 不出意料,这场扑朔迷离的“归化”,开始在国际上蔓延开来。 亨利:“李明宇这件事是什么情况?” 约拿:“你们国家挖人,动静闹的好大,我的朋友都在问我这件事。” 雅克:“我听奥尔顿教练说了,那孩子也挺可怜的,过来了你要好好照顾他。” 盖伦:“我认识的思密达朋友告诉我另外一个“真相”,但我想听听你这边的说法。” 余乐正比赛呢,身边儿一个个的都在说这件事,说的他都没了比赛的感觉,整个一个八卦现场啊。 不得已,余乐问他们:“下来聊不行吗?我们还有比赛。” 众人呵呵一声,表示:“有你在我们还争什么,不如继续八卦呀。” 就连对追赶余乐特别在意,发誓要成为亚军的亚瑟,都凑过来说:“那个思密达要到华国和余一起训练吗?好羡慕啊,我也想要归化了……” “先比赛。”余乐将人群拨开,卖了一个关子。 “喂!”吃瓜群众表示不满。 坡面障碍技巧的决赛进行的很顺利,掌握住所有节奏的余乐,轻松在自己的主项上拿到了金牌。 关于这件事的热度还没有退下去,反而因为没有了比赛的影响,这些大佬们终于可以安心吃瓜。 所以等着颁奖典礼开始这期间,余乐身边围了很多人,都在询问这件事。 盖伦是老大哥,和单纯的吃瓜群众不一样,所以在其他人等着听八卦的时候,他不得不提醒余乐:“你现在的国际地位不一样,一言一行都有无数人盯着,你代表了我们坡面障碍技巧,甚至代表着自由式滑雪,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你究竟在做什么。” 余乐感激地看着盖伦,又看看身边这些已经来往了很多年的国际友人,在“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决定拿出“实锤”。 李明宇留存的证据被他们的委员会扣下的扣下,删除的删除,但当下毕竟是一个互联网时代。 云相册了解一下。 李明宇知道这些东西事关重大,怎么可能没有备用的手段,在委员会针对他禁赛,他不是没有留下几分期待,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真诚,获得公平的对待。 可惜……委员会在决定针对他到底后,李明宇就做出决定,将这些证据给了余乐一份。 说实话,华国方面也不希望让思密达太难看,本想平稳过度,可惜委员会那边似乎觉得没了证据,就迫不及待的往华国方面泼脏水。 这不……余乐把那些照片和录音文件给他的国际友人们一看,形式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心最软的是雅克:“这可怜孩子,都20XX年了,竟然还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这件事我站你到底。” 亨利很生气地蹙眉:“我会在我的社交平台谴责这种行为。” 约拿和盖伦对视一眼,最后盖伦说:“我在国际雪协认识很多官员,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下,他们会很高兴认识你。” 亚瑟则是直接原地爆炸了,当场就登上油管破口大骂。 一名世界级体育明星的能量有多大呢? 显然余乐不会让一个国家瞬间增加几万亿的资产,也不能在军事政治领域有任何建树,但在立场正确的情况下,他的谴责发言,足以给一个小国家落下一记闷棍。 思密达的“键盘侠”们,很快就感觉到舆论逆转的可怕杀伤力。 日不落国的网民:【我很不理解思密达国家的做法,运动员的价值不应该取决于他是否能够变现,这样不公平。】 加国网民:【我很愤怒,是的,思密达你们惹到我了,这样的行为就像一群壮汉欺负一个三岁的小孩,简直让我作呕!】 奥国网民:【现实教会我,任何的事情都有两面性,当我听见一个传闻的时候,那我就更应该去聆听另外一个传闻,现在我做出我的判断,那真是一个奇葩畸形的国家呢。】 米国网民:【该死的一群碧池!】 思密达“键盘侠”:不是,怎么了?昨天不还聊的好好的吗?今天突然就骂我们干吗啊?而且还一起来骂我,嘤嘤嘤~ 也不是没有消息灵通的思密达人,通过一系列的探查,很快就知道这件本来他们应该占据优势的舆论骂战,形势扭转的根源在余乐身上。 而且,余乐还向国际雪联提交了一份证据。 证据的具体内容并没有流露出来,但以余乐为核心向外扩散的国际一流滑雪运动员们,显然是都亲眼看见过这些证据,因为在他们各自的网络平台上,都发表了立场明确的发言。 进一步导致事态的再一次扩大。 于是才会出现这种来自于全世界的围攻,让思密达的“键盘侠”们集体心脏病发的局面。 就是很气! 我们国家队队员之间的关系用得着你们这些外人插嘴吗?他被人不喜欢,肯定是他有问题啊! 我们的朴振民作为队长,对自己队员适当地管束怎么了?都是年轻人,说话动作过激一点也很正常,肯定是李明宇的心眼小,将“爱的教育”当成打压针对,甚至还伤害我们欧巴,要养伤一年呢,好可怜哦。 韩东吕欧巴也因为那次比赛,失去了参加洲际杯的资格好不好,连带着今年的比赛都参加不了了,就算言行上稍微过分了一点,但这样的惩罚会不会太过分呢?一名运动员的黄金期那么短,想想就为欧巴心疼,李明宇实在太可恶了! 这样的想法奇怪吗? 不奇怪。 李明宇在那个国家确实没有存在感,而且自己“家里关上门”的事情,被外国人干扰,出于国家荣誉感和自身立场,反正就是大事化小小事最好化了,打死不会承认是自家欧巴的错。 理智的人都闭嘴了,不理智的人通过网络平台叫嚣之后,很快就被来自全世界的体育粉教会做人。 还有不服气的? 这般的胡搅蛮缠,善恶不分,那就是素质有问题,被全世界鄙视。 【思密达原来是这样蛮夷似的,未开化国家吗?】 【错就是错,勇于认错,好好改正,并不可耻。】 【我就说了几句,他们竟然人身攻击我,等着吧,我已经在找律师了。】 【举国家之力欺负一个孩子,还真是了不起呢。所以我说啊,快点让那孩子去华国吧,哪怕不是故乡,也比故乡好上千万倍。以及恳切请求国际雪联对这次事件认真彻查,作为被伤害的一方,还要承受三年的竞赛惩罚,太可怜了。】 在少数不作不死的“键盘侠”操作下,思密达成功与世界为敌,所有人都选择站在了华国和李明宇这一边。 思密达承受的压力,日益加剧,甚至据说在国家外交上,也被动许多。 余乐毕竟在国外,又在参加比赛,没办法一直跟进事态发展。等着这次的世界杯分站赛结束,网上变得风平浪静,类似的话题全部消失。 因为思密达官方不得已插手,进行媒体管控,关于李明宇遭遇的发言都被屏蔽了。 这明显就是理亏啊! 吵架吵不过,自闭了。 国际上,每天都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在热潮退下之后,李明宇的归化变得顺利了许多。 余乐和李明宇通过网络聊过几次,确定他终于可以正常走程序后,松了一口气。 分站赛结束后,余乐没有回国,而是飞了一趟瑞国,那里是国际雪联的总部,他以亚洲区形象代言人的身份,参加了一场世界级的冰雪活动。 随后,直接找到国际雪联,了解了一下李明宇归化和禁赛的具体情况。 负责接待他的是雪联的官员,乔布·尼克斯。 同时,乔布·尼克斯正是余乐在国际雪联目录创建的发起人。 这两年余乐和乔布·尼克斯见面的并不多,但他们一直通过互联网写信交流,偶尔余乐也会给乔布·尼克斯寄点华国特产,就霍尔曼惦记着的烤鸭,乔布先生都不知道吃了多少只了。 当然这些东西是寄到乔布先生父母的家里,直接寄到雪联还是过于扎眼。 总之,余乐在国际雪联是有人的。 打听李明宇的事情,就没那么麻烦了。 乔布先生也没瞒着他,在接待余乐参观国际雪联总部的时候,说道:“归化很简单,雪联内部有一套流程,走完就好。 不过对于李明宇的惩罚……他拿出的证据我们都看见了,我们都能够理解他归化的原因,但制度也很明确。 作为参加过雪联组织的A级赛事的运动员,归化有三年的惩罚,这是在雪联创建时就编入的规则。” 随后,乔布先生笑道:“不过在我的努力下,李明宇可以提前一年解禁,这已经是极限,希望你们能理解。” 这次,跟着来瑞国的人是白会长,作为这次李明宇归化,并且一力敦促国家雪联,承担所有压力喊话的当事人,他自然也成为了李明宇归化的主要办理人员。 另外一个人就是刑世杰裁判了,他和白会长一起过来述职,刚刚才从办公室那边拿了一堆新赛季的资料,对李明宇归化这件事相对沉默。 白会长握上乔布先生的手,真诚地道谢:“能提前一年已经够了,这个赛季本来就已经毁掉了,他来到华国后还需要一年的适应调整,两年后开始参加比赛,倒是正好。” 乔布先生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我了解过李明宇,他的实力并不是很强,他们为他付出这么多……” 这次的舆论战,看起来是华国雪联和思密达方面的博弈,但在他眼里处处都有国家的痕迹。这样的做派让他有些困惑,毕竟付出和收益并不是正比。 但白会长并没有解释,只是笑道:“李明宇还年轻,他会成长起来的。” 乔布先生眼里依旧有些不认同,只是明智的不再深究,话题一转,来到余乐身上:“今年还是那么出色,我有没有对你说过,很高兴你能来参与自由式滑雪的项目?” 余乐笑:“自由式滑雪的魅力无人能敌,如果不是时间和精力有限,我真希望能够深度参与到每个项目的学习中。” “你的障碍追逐就非常棒。” “这次运气不错,可惜进了半决赛,我只拿到了最后一名。” “哈哈哈,我相信你的成长会让我再一次的感觉到惊讶。” 两人商业互吹了一下,在这人来人往的总部里,实在不适合说太多的话,便都意犹未尽地结束交谈。 在余乐他们离开总部的时候,派来接他们的车后面塞满了东西。 有些是他们采购的,也有的是总部的礼品,其中还有三个纸袋子,来自于乔布先生个人准备的土特产。 到达机场,刑世杰率先下车,帮忙拎包。 当他将乔布先生送来的纸袋子从车上拿下了,颠了颠,惊讶的说:“好沉,装的什么?乔布先生竟然会送礼物? 我每年都过来两次,和乔布先生说过的话估计都没有十句吧,那可是一个很严肃克己的人啊! 什么时候和我们这么友好了?” 余乐笑了笑没有说话,在机场里等待的时候,打开纸袋子看了一眼。 里面放着乔布先生的母亲亲手做的熏香肠,还贴着一张便签纸,老人用龙飞凤舞的钢笔写着——【感谢我们的华国小朋友……】 将便签纸从头看到尾,不懂的用手机查了一下内容,不知不觉就到了时间。 余乐将纸袋子交给白会长,说:“那就麻烦您了,地址我回头发给您,我父母那边已经招呼好了。” 白会长将纸袋子拢到腿边,和自己的纸袋子放在一起,轻易地发现了重量的不同。他扬了扬眉,笑着没有多说,反而提醒余乐:“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一下,你心里有个底就好。” “您说。”余乐正色。 “李明宇归化这件事,你一直冲在前面,虽然现在已经解决了部分的问题,但人心却短时间难以改变。” 余乐的表情微变,就听白会长说道:“思密达那边对你的意见很大,或者说他们不得不把你当成假想敌……” 余乐想,不就是柿子挑软的捏,既不敢招惹国家,也不敢挑衅雪联,自然只能欺负他了。 好在他也不是单打独斗。 白会长继续说:“你过段时间要去思密达比赛,好像还有一个大型活动,自己要注意一点。” 余乐点头,道谢。 与白会长告别后,余乐先一步登上了飞往意国的飞机。 意国是今年“自由式滑雪世界杯分站赛”的举办地。 他需要提前去做准备适应场地。 进入赛季后,余乐很忙,本来回国的机会就很少,现在因为“形象大使”的原因,变得更加忙碌。 唯一庆幸的是,他的“形象大使”来自于国际雪联的offer,忙是忙了一点,但不会出现让他两地奔波的情况,在平衡运动员比赛和商业活动上,国际雪联向来做的很好。 转眼,到了十二月的底。 结束意国比赛的余乐,抽空回了一次国。 原因有两点。 他必须出席一场国内的活动,名为《华国年度体坛风云人物》的颁奖典礼,而且从白会长那里得到消息,他已经被确定为今年的最佳男运动员。 这个奖项是对他实力,以及个人价值的认可,是国内对运动员最高的评价,哪怕余乐还在征战中,也必须抽空去领个奖。 第二个原因,就是今年世界杯的最后一站,是思密达分站赛。 先不说那里如今是不是余乐的“狼虎之地”,总之这场比赛他不能不去,都是往亚洲飞,也就不存在行程冲突这么一说。 这次余乐回国,在国内停留的时间很短,落地四天,参加完活动就走,连今年的春节都没有办法参加。 余乐不能回家过年,就只能他父母过来,团圆小聚,提前过年。 余爸爸和余妈妈非常地支持余乐的体育事业,再加上现在收入高了,以前余乐没办法回家过年,他们就只能在家里呆着,现在直接飞到京城,还租了一套两室两厅,可以做饭的民宿。 民宿就在央爸大楼附近,保证余乐不耽搁正事,来往的路上也不浪费时间,就能回家吃上父母的爱心餐。 余乐这些年东奔西走,虽然动不动就忌口,好东西还是没有少吃。可那些总归不能和父母做的饭菜相比。 只是一家人围坐在桌子前,电视里播着新闻联播,听着母亲的嘘寒问暖,闻着父亲浅酌逸散的淡淡酒香,浪迹天涯的游子,便有着根。 那是在外面漂泊再久,心里都踏踏实实,充满干劲,力量的来源。 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子,母亲拍着手掌上的面粉笑:“吃,尽管吃,不够我再去煮。” 父亲说:“这是有结实不少啊,障碍追逐练的累不累啊?” 余乐一边吃着母亲煮的韭菜饺子,一边和父亲说道:“障碍追逐提升的有点慢,这次在意国的比赛,连半决赛都没进去,您还记得我才转项滑雪的时候吗?那时候滑坡面障碍技巧就觉得自己好像完全没有瓶颈似的,下一次永远比这一次好。但这种感觉滑障碍追逐就没有了。” 余爸爸在余乐的后背轻轻拍了一下,笑道:“好事情都被你占完了,别人怎么活?有多少人能在短短的人生里发现自己天赋,并且有所成就的?你能在坡面障碍技巧走到这一步,真要好好感谢你们柴教练。 所以再去挑战新的项目,我们就要做好从零开始,艰难成长每一步的打算。 余乐啊,你已经很棒了,跳水也好,滑雪也好,你努力的去做过每一件事情,只要你用尽全力去做了,无论结果如何,爸都为你骄傲。” 余乐塞下一口饺子,腮帮子一侧被填满鼓的像只仓鼠,他垂着眉眼笑,眼尾微微的发红。 母亲发现了他眼角薄薄的那层水雾,埋怨地看了孩子他爸一眼,真是的,好好吃着饭呢,说这些戳心窝子的话干什么? 余爸爸被瞪着闭了嘴,视线飘忽地移开。 余妈妈急忙把盘子往儿子手边推:“够不够啊?还要不要再煮几个?” 余乐笑的窝心:“够了,妈,真的够了。” 他喜欢这种感觉。 在队里,在赛场,在朋友面前,他努力坚强,仿佛自己永远理智强大,希望自己一直能够做到最好,这是他对自己的要求。 因而就更加喜欢这偶尔时候,在最信任的家人身边,丢掉自己的队长身份,不是世界冠军,只是一个聆听父母唠叨的儿子。 把心里那一点点委屈和脆弱释放出来,哪怕落泪。 也是幸福的泪水。 第276章 回国的第一天, 他们一家人在出租屋里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饺子,说说笑笑,直到余乐犯困, 就回了房间里倒时差。 一睡,睡到第二天的上午八点。 被电话吵醒。 打电话过来的是《体坛风云》主办方的人,希望和余乐约见一下, 谈论领奖流程。 电话里的是一个发声字正腔圆,声音非常好听的女性, 说:“……知道您才从意国回来,倒时差很辛苦, 要您实在不想动,我可以去找您, 当面聊肯定比电话里说的更清楚,您觉得呢?” 一口气睡了九个小时的余乐,自打电话铃响,每秒钟都在不断地清醒。 静极思动。 余乐干脆开口:“不用,您说个地方, 我去找您。” “太好了,您现在在哪儿?” “我这啊……就在央爸大楼附近。” “那……这样吧, 能不能麻烦您直接来央爸大楼呢?我在一楼等您,我们正好去过一遍台。” “好。” 定下时间, 余乐挂了电话,从床上跳下来, 年轻健康的身体,就像一只轻盈优雅的猫。 洗漱整理, 三两口吃完母亲煮的牛肉面, 还是那么地道好吃。 和老外们待多了的余乐还给母亲来了一个拥抱贴面的礼, 逗得母亲脸上笑开了花,父亲在旁边羡慕的也想要贴贴。 擦了嘴,余乐从屋里拿出外套穿上。 黑红色的中长款羽绒服是今年国家队新发的衣服,线条设计的修长冷锐,余乐往身上一穿,便呈现出一种具有棱角的峥嵘气质。 看的余妈妈骄傲地说:“我儿子这也太帅了吧!” 余乐在队里看多了穿着同样款式的队友,并没觉得这衣服有什么好的地方。 但从出租屋的小区,一路步行到央爸大楼,路上来来往往不断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证明了这套衣服确实很帅,尤其胸口那面小国旗,更是吸引目光流连。 等到了央爸大楼,负责和余乐接洽的,这位姓周的姐姐更是眼睛一亮,说:“就这么走过来了?没在路上造成拥堵?” 余乐把手里的口罩和帽子挥了挥,笑。 周姐姐说:“你以为遮住了脸,就万事大吉了?你知不知道,今年你们冬季项目这边儿发放的队服,在网上炒到什么价格了?很多丫头不惜花费十倍二十倍的价格,就是想要和你穿个情侣款呢。” 余乐笑了:“真的啊?这么值钱?就这衣服,我们队就一人两套呢,足有三百套。我记得咱们节目好像每年都有个募捐活动,按您说的这衣服能卖十倍的价格,您看我能不能把这当成一份心意呢?” 周姐姐眨了眨眼,笑容乍浓:“哎呀!不愧是我们余队长,您这觉悟和反应绝了!就您现在的影响力,明天的募捐活动,一定能达到历史新高。” 余乐一听,马上脱衣服。 这可是大厅,外面零下的温度,周姐姐能让他做这事儿,急忙牵着手把人领进电梯,再开口的时候,两人就少了几分生分。 余乐没有程文海的社交牛逼症,但以他现在的格局和经历,想要和一个人拉近关系,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等着到了录播大厅,这位周姐姐说话做事,已经完全站在他的立场考虑。 知道余乐不太擅长文字上的东西,还手把手的帮余乐编了一段领奖发言,还联系主持人和余乐串了一段词,力图在余乐登场的时候,能够既风光又风趣,总之一定要成为当晚最亮的那个崽! 舞台上还在进行彩排,明天的颁奖典礼中途有歌舞表演,长期和央爸合作的舞团出了三个节目,还有可爱的幼儿园小朋友吃着零食喝着奶,等待上场。 余乐正看的有趣,后背被拍了一下。 转头过去,是一名个头儿不高,干瘦的中年男性,戴着一顶土黄色的鸭舌帽,对着他笑。 “哎呀,李导。”周姐姐一眼认出人,为余乐介绍,“这是我们台里的李明导演,手里有四个节目,可是我们华国第一舞台导演。” 李明导演笑着握上余乐的手:“也就是国内有点名气,不能和我们余乐比,我听说人在这里,就赶紧过来看看。 是这样,我们那边儿正录着节目,想说你要不要去露个面,就唱一个首歌,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这……” 不等余乐多说,李明导演又说:“你们局里我去联系,歌本身很简单,你知道水调歌头改编的曲子吧?你要唱的就是这样难度的歌曲,咱们这个节目就是将古诗词用唱歌的方式表现出来。我这里有一首很好的歌,你看看能来唱一首?” 余乐的手臂被周姐姐摇了摇,使劲儿给他递眼色:“要去,这节目现在可火了,李导手上的好歌不多,保准一唱就火的歌,他轻易都不拿出来。” 李导哈哈的:“那可不是,就等着你这样分量的年轻人,这样积极正面的形象,我才舍得啊。怎么样?我现在就去打电话请示?” 余乐迷迷瞪瞪的就被拉到了隔壁的录播间,化妆的时候有声乐老师教他唱歌,半个小时不到,练完了。 已经给总局去了电话,谈妥的李导过来,安慰神色不安的余乐:“放心,我们声卡好,还有后期,我只想让你唱这首歌,别的谁都不行!” 李明导演说完,像个小孩儿一样,蹦蹦跳跳的去为余乐张罗舞台,一副赚到了个模样,别提多高兴了。 余乐看着镜子里,化的连自己都快不认识的脸:“……” 就觉得挺赶鸭子上架的。 然而余乐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李明导演刚走不久,又有一个导演进了化妆间,往旁边一坐,看着余乐就一副被辜负的委屈模样。 余乐:“?” 周姐姐介绍:“这是我们春晚导演,张云总导演。” 余乐的手被张云导演握住:“余乐啊,你要不比赛期间回来一趟?你是不知道我多想在我的舞台上看见你,全国人民都希望能够在大年三十阖家团圆这样的日子里,看见你啊! 哎呦,竟然让老李赚着了!你能抽出空吗?就两分钟,咱们就上台两分钟,好不好?” 余乐:“……” 怎么也挺惋惜的? 这可是春晚啊! 对于华国人而言最重要的日子,春晚的舞台对于华国人意义太不一样了。 可是今年,思密达那边儿在大年初二搞比赛,这拧巴的。 张导这边儿屁.股还没坐热乎,余乐从镜子里就呼啦啦地看见一群人走进来。 这群人可就眼熟了,都是央爸电视台的主持人,新闻联播的,财经报道的,法制节目的,一边来看我们体育大明星,一边寻摸着能不能搞个合作什么的。 世界级的体育明星他们不是没合作过,但在冰雪领域获得这样的成就,又是在华国即将举办冬奥会这段时间,余乐的话题性实在太大了。 谁不知道,能和余乐合作,就是妥妥地掌握了流量密码啊! 最后就连台长都过来,在大家的联合请求中,答应看看能不能配合余乐的行程,尽量安排一些活动。 余乐:“……” 我就是来领这个奖而已,为什么工作突然就变多了? 这天晚上余乐回去的时候,都已经晚上九点了。 台长亲自和总局方面接洽,想给余乐安排一个两个三个……节目。总局说是先找余乐确定,才能答应。 余乐说:我倒时差呢,困。 局里说:这不都在那儿了吗?精神挤挤,还是有的。 余乐看看旁边笑眯眯的台长和导演、主持人们:“……” 这是什么龙潭虎穴,自己是进了盘丝洞了吗? 当然,余乐也不是一心训练,不懂经营的傻木头。 在成了定局后,他也认真准备,力图最好。 上节目、当嘉宾,这边儿还在录着,下家就已经在等着了,晚上还有一个名人名家的访谈节目,赶的余乐喘不过气来,连饭都是抽空对付着吃。 一天的时间可能完成了别人一两个月的通告安排,就这样没轮到的节目还一脸惋惜的想要和余乐另约时间。 晚上录制的访谈节目里,就有谈到李明宇归化,以及接下来的“世界杯”会在思密达举办这件事。 余乐说:“体育竞技之所以有这般的魅力,除了运动本身精彩,最重要的是在那个赛场上是公平的。 那么多名裁判,无数的摄像机,在这样的约束下,我们看见的都是选手本身所具备的能力。 强壮又火热的身体,时刻冷静又疯狂运算的大脑。 在那冷与热的碰撞仔细,绽放的火花才会耀眼。” 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双腿交叠着,头发朝后高高梳起,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他的眼睛很亮,像是装着太阳,骄傲又自信,就连这个演播厅都无法承放他全部的光芒。 他说:“我会在思密达分站赛上,拿到两个世界杯总冠军的水晶杯。” 就是这么耀眼,在绝对的实力下,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就如同真理般的存在,让人无比的信服。 这次的采访,节目组加班加点,赶在过年前完成。 那时候余乐正在思密达的赛场上兑现他的承诺,华国好事儿的粉丝将这段采访贴到了思密达各个网络平台,这一次甚至没有“键盘侠”出来捣乱。 谁还有那个脸啊! 李明宇的事情,就算他们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华国没有错,人只是归化了一个在祖国遭遇不公平待遇的运动员而已。 至于余乐放下的狠话……人都做到了,自己还能说什么?说余乐骄傲自大,但人家拿了两个总冠军的水晶杯啊!两个啊!! 强的都没天理了,这样的人,就算说话强硬了一点,那也是正常吧? 换成自己,说不定比余乐更张狂呢!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余乐在颁奖典礼前一天,被迫赚了不少的通告费,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他的时差被强硬地倒了回来,第二天就能按时起床,还和他父亲一起晨跑,和母亲一起做了早餐。 颁奖典礼是直播,被邀请参加这个活动的几乎都是夏季运动员,余乐和丁瓒他们坐在一起,镜头不停地落在他们的脸上。 难得穿上西装的丁瓒不停地捏着领带,余乐也不舒服,但他稳住了,从形象到气质上无不妥帖。 守在电视和手机前面的粉丝和观众们,在身穿蓝色西装的余乐出现在画面里的时候,一片狼嚎尖叫。 【嗷嗷嗷!我老公!】 【不是要去打小西八吗?竟然在这节目里惊现我乐神!】 【妈呀,我乐神穿的这是什么神仙衣服,我欣喜的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 【帅帅帅!导演多给我老公镜头啊啊啊啊!】 然而观众们没想到,惊喜不是一次,而是接二连三。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余乐不断出现在央爸的电视节目里,他在访谈节目里“霸气侧漏”,在歌唱节目里“一展歌喉”。某个《上课了》的节目,那位逗比主持人,在连续三期的时间里,总计提到了余乐七次,还有央爸的一个户外真人秀上,余乐的名字也好几次出现。 总之,余乐今天也是继续红的发紫呢。 …… 在国内领完奖后,余乐在第二天一早,就坐上飞机前往思密达,同行的还有一名国家雪联的工作人员,主要负责余乐回国期间,以及抵达思密达与国家队汇合期间的行程安排。 以余乐现在的成绩,国家雪联安排的再细致都不为过。 他这次前往思密达,除了参加“世界杯”最后一站的比赛,同时还担任“亚洲滑雪形象大使”的身份,在华国年期间,在思密达代表国际雪联参加当地举办的活动。 这个“形象大使”工作比余乐想的要麻烦。除了代表国际雪联在亚洲区活动,为各个国家“滑雪联赛开幕式”、“冰雪节开幕式”、“嘉年华开幕式”站个台之类。还为代言品牌推出的新产品拍摄各种类型的宣传片,平面大片,然后在该品牌搞活动的时候继续站台。 国际雪联也是有赞助商,合作单位的。 余乐签下国际雪联的offer,也就相当于和这位赞助商签下了合约。 而这家赞助商和余乐在魔都签下的那个代言是同一家公司,这也是他为什么可以拿下这个品牌亚洲代言的原因。 不幸中的万幸,不用跑两个代言,压力减轻一半。 蓝天之上,白色的钢铁大鸟展翅翱翔,飞过高山与大河,飞过悠长的边境线,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从云上落下,缓缓降落。 两个小时的飞行时间结束,思密达到了。 这个国家的人们刚刚开始工作,进入新的一天,余乐便已经抵达了思密达的首都机场。 随后他们坐上一辆等候在门口的高级接待用中型巴士。偌大个车一共就四个座位,带按摩可睡眠的座椅,一路带着他们杀向这次“世界杯”的赛场。 平整宽敞的路面,还有舒适的座椅,让余乐逐渐困倦。 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这是到了敌人的大本营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抗议?抵制? 甚至袭击? 想起来好像很复杂,但仔细想想又似乎没什么好在意,在这样全民抵制的环境里比赛,自己经历的还少吗?不也都克服了? 所以想再多,也是庸人自扰呀。 从机场出发至赛场只需要三个小时,余乐浅眯了一觉,路程就过了半,再看看手机,按摩一会儿,不过中午十二点,那座白色的雪山就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 翠绿的松柏格挡出一条条蜿蜒复杂的雪道,间或还有红色、蓝色的旗帜露出星星点点。 靠近山顶的地方有一座飞碟般醒目的银色建筑物,有种未来的科技感。 司机骄傲介绍,那里是观景台,同时是这座雪山最高的缆车站,连通的八条雪道,其中有四个赛级的高山滑雪道,以及难度更高的A1、A2,为极限运动员提供的雪道。 司机是地道的思密达人,但英语说的很好,华语也能来上两句,一边说个不停,一边娴熟地将他们送到宾馆大厅。 柴明、路未方都等在这里,碰头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路上都顺利吗? 余乐能够感觉到两位教练,对这个环境的紧张,难免也受到一点影响,只说:“挺好,挺顺利的,有什么事吗?” 路未方打开“小喇叭”叭叭:“就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感觉不太好就是了,R国还知道静坐抗议,思密达可没这礼貌,我现在看谁都像裤腰带里插了把刀……” 后面的话没说完,被柴明给瞪回去了。 路未方闭嘴不说,但一直站在余乐身边,跟个保镖似的左右看,生怕余乐在公共场合暴露太久引发麻烦,推着余乐就往电梯去。 “等等。”余乐却站定,左右看过一眼,直到看见一位偏胖,个子不到一米七,有着一头顺滑金发的中年女性,余乐迎上去招呼,“艾达。” 艾达·巴恩斯,国际雪联的工作人员。 说话的声音非常温柔,做事不慌不满滴水不漏,很有组委会大妈的风范,和余乐的几次合作,双方都非常满意,相处的也越发的融洽。 她这次过来,是为余乐安排和代言品牌的合作通告,还背了代言品牌这个季度最新款的衣服,余乐需要在比赛的时候穿上。 这里需要提到的一点,就是余乐到现在还没有用完朋友们送给他的定制滑板,而且似乎永远都用不完了。 代言的品牌商,为他做了专门的订制设计,每个雪板上除了印着品牌的logo,还有比赛的场次,以及余乐的名字和各种祥云、龙图腾、中国结等等设计。 最夸张的,是第一批的定制雪板里,还有一副“双囍”雪板,红艳艳的别提多喜庆,可以直接结婚的那种。 品牌方对余乐穿他们的服装有硬性要求,还必须在他滑完后,有一个展示雪板的环节,因此朋友们送的定制雪板就被余乐珍藏了起来,最近不是在适应新雪板,就是在适应新雪板的路上。 好在到了他的这个水准,只要继续穿着磨合好的滑雪鞋,雪板对他的影响已经不大。 艾达·巴恩斯这次背了很多东西过来,除了必须要在赛前交给余乐,还要等到他比赛结束,一起去参加品牌商的活动。 就……类似于经纪人一样的存在。 艾达和柴明自然是认识,见艾达急着把东西给余乐,就只能暂时停下话头,将人送到了艾达面前。 但是上去的路上,余乐更关注的显然是另外一件事:“李明宇和您说了没有?他回家过年去了,大概这次比赛结束就能过来。” 柴明点头:“请假了。” “手续是都办完了吧?” “嗯,我前几天去他们委员会走了一趟,把最后的程序走完。李明宇当时就想和我一起走,还说要过来看你比赛,我想着到了华国,再回国就没那么容易,所以让他留下把年过完再走。” “有没有感动到流眼泪?” “……”柴明眉梢一扬,点了一下头。 “我就知道,这小孩儿现在泪腺发达,稍微戳一下就能哭,您让他留下过年,就这最基本的尊重和体谅,他在队里都没有感受过,说起来也是可怜。” “嗯。”柴明点了一下头,“放心吧,16岁的小孩还没成年呢,我会留心照顾他。你按照自己的节奏去忙,不用分心。” “不可能不管他……” 话没说完,电梯到了楼层,余乐也就闭了嘴。 柴明跟着余乐去拿装备,这次艾达背了四副雪板过来,装在真皮的盒子里,打开来看便是绚丽的红,明翠的绿,耀眼的金和沉稳的黑与白。 两副两头翘的公园滑雪板,两副障碍追逐的高山滑雪板,这一次整体设计竟然参考了华国古代的图案与文字,板面上用激光刻下“20XX年思密达世界杯分站赛余乐”的字样。 在为余乐提供装备方面,这位赞助商可谓是大方到了极点。 每次比赛都会为他送来新的装备,虽然也有通过余乐展示做广告的意思,但不能否认这些装备最后都是余乐在用,而且都非常有纪念意义。 路未方看的眼睛都红了:“比一次赛送一堆东西过来,就这点儿东西快赶上我一年工资了。真漂亮!就这雪板,谁看见不想要!” 柴明也喜欢这雪板,爱不释手的摸了一会儿,才将雪板重新装回到盒子里,看向艾达:“那我们就先走了,要开会。” 艾达点头,看着余乐笑道:“比赛加油,好好休息,衣服如果有穿着不舒服的地方告诉我。” 再进电梯。 又是行李箱,又是服装袋,一人手里还扛着两副雪板,余乐的视线在这些东西上游移,玩笑道:“这么一看,我现在挺有钱啊。” “废话呢不是。”路未方巴拉巴拉手指头算了一下,“就这些东西,能有四十来万,五线小城市全款一套房。就这还没有算它增值空间,就这个板吧……”路未方指的是余乐带来的雪板,“拿过世界杯冠军的雪板,拍卖价不翻个三五倍,和大白菜有什么差别。” “咳!”柴明不乐意,“天天逼逼叨叨的什么,别老拿你的价值观搁哪儿瞎比比,你怎么不说这些东西都怎么来的?要不是余乐成绩好,还真以为天上掉馅饼呢?怎么的,搁我眼前说升值,你要搞一个来拍卖呗?就这么当教练的?” 路未方低头,“嗯嗯嗯,是是是”,然后在柴明看不见的地方,对余乐挤眉弄眼。 余乐偏着脑袋笑。 作者有话说: 余乐:富一代了解一下。 第277章 装备送进了余乐的房间, 这次他来的晚,捞了个单人间。 进了屋后,两位教练也没走, 稍微整理了一下,就开了个不长不短的碰头会。 事说的杂而乱,但大体归类下来就两点, 一个是比赛的赛程和注意事项,一个就是让余乐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单。 余乐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 当时就说:“那我住这单人间可不安全,要不和谁换一下?” 路未方说:“去我那屋吧, 让何宇齐搬过来,他一个人住也好, 那小子是真能赖啊,没工作的时候能在床上一直懒着,还带传染性的,我都跟着懒。” 柴明和余乐一起笑。 何宇齐当运动员的时候,就懒的要命, 如今当了教练员,还不可劲儿懒出个清丽脱俗来? 好在这家伙嘴不壮, 吃东西不行,不然半年时间足够懒出个大胖子, 但就这样也比退役前多了点儿肉。 开完会,又一起去吃了午餐。 已经快一点, 午餐时间早就过来,餐盘里就剩下些挑剩的剩饭剩菜, 将就着吃完, 再去路未方的房间, 果然何宇齐已经睡下了。 迷迷瞪瞪的被撵走,再等着柴明也离开,路未方才说了一件绝不会从柴明嘴里说出来的话。 路未方说:“我就知道柴总不会提,他觉得把你护好了就行,但我想了想还是要把这事儿告诉你。” 余乐脱下外裤的动作停下,看向路未方。 “你看你一来,我们第一句话就是问你是不是顺利吧?你都想不到我们过来的时候经历了什么。 我们的行程不知道怎么就被知道了,一下飞机就被堵了。 一堆人举着牌子堵在机场门口,什么捡垃圾啊,滚回国啊,还有你的名字,反正都是一些垃圾话垃圾事。 要只是这样举牌抗议也行,你都想不到,我们上了大巴车后,竟然有人朝我们扔裹了石头的纸团。 等到了这边儿竟然还有一波人堵着。 要说抗议活动这种事,思密达还真就没有R国有礼貌,攻击性不是一般的强,当时我们就特别庆幸你没跟我们一起来,不用经历这糟心的事。 不经历也好,可你得知道,而且要区别对待思密达的这些人,尤其这次思密达的东道主,赛场上会有很多思密达人,你一定要离他们远一点,谁也不知道哪里会蹦出个疯子出来。” 余乐抿嘴蹙着眉,换谁听了这些事儿都糟心。 只能再次保证:“放心,我不会单独行动,也不会理那些人的挑衅。说起来,咱们没找他们委员会投诉吗?” 路未方说:“肯定要投诉啊,不然你今天过来就不是这样了,听说你今天过来,警察比平时都多了好几倍呢。 但咱们不能指望他们的人,再说这事儿他们不占着理,都能这么折腾,那些闹起来的人,就不能用我们的看法去想,就是一群神经病。 遇见这种神经病,打又不能打,这不和被狗咬了咬回去,还得小心得狂犬病吗?” “还有啊,咳!”路未方突然笑道,“国内知道这个情况,说是要安排六个保镖过来呢,都是咱们特战的年轻战士,坐下午那班飞机过来,还有两个专门负责保护你。” 余乐吸了口凉气,继而笑了。 就是很感动,特别有安全感。 他们在外面的经历,国家都看着呢,无论相隔多远,都会帮他们解决问题。 路未方看见余乐的笑脸,便倾身凑进余乐,狐狸眼眯着也笑了:“国家队员啊,可是国宝,你为国争光的时候,祖国是记得你的。 等人来了,好好相处啊。” “嗯。” 下午,余乐先和程文海、白一鸣他们汇合,又一直等着快到吃晚饭的时候,路未方的电话打过来,报了个房间号,让余乐过去见人。 电话里的声音,那叫一个兴奋激动,听的余乐后背的汗毛刷的一下,都立了起来。 “来啦?”程文海站起来一阵亢奋,“可算来了!” 路未方电话里听见,大声说:“可算什么?人说什么时候到就什么时候到,杠杠守时,不愧是我们部队的人!” 隔着电话,仿佛都能看见路未方摇出花的狐狸尾巴。 出了餐厅,不止小白和程文海,章晓、周晓阳、叶玺这些也跟了出来,电梯还在顶楼,迟迟没有下来,几个人一招呼,楼梯爬了四层,步行到了七楼。 房门开着,屋里光线明亮,余乐率先走进屋里,就看见房间里错落站着六个人,脊背挺直,气场淬利,转头看过来的瞬间,好像虚空有枪声在响,心跳都快了好些分。 虽说来人都穿着私服,但从部队里出来的气质肯定是不一样,站在他们中间的路未方和何宇齐就像两只误入羊群的小白羊,实力演绎什么叫做弱小可怜。 没等说话,身后又传来动静,柴明不耐烦地说着:“都跑这儿挤什么呢?喊你们上来了吗?” 随后从余生身边跃出,目光一扫,便与来人里的话事人对上了信号,双方握手问好,便是一阵寒暄。 这次国家派了六名特战的队员执行护卫任务,余乐身边特别留下两个,正是这次行动小队的小队长,没报全名,让余乐叫他峰哥。 峰哥年纪其实也不算大,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和余乐印象里晒的贼黑,说话带着一点土味,如宝强那般的形象有很大的出入。 这人不笑的时候像抚摸一只上膛的枪,金属的质感与坚硬流畅的线条,含蓄内敛极具有危险性,可若是笑起来,便是和风细雨,犹如行走在校园里的年轻教授,戴上眼镜便是毫无攻击性的知识分子。 斯文俊秀,宝器内蕴。 军人们做事麻利,三两下把事情说完,峰哥就让其他人走了,留下一个队友和他同住在这屋里。 这是大赛方提供的宾馆,比赛期间房源紧张,华国队这边也只留下了一套房,剩下的四人需得在其他宾馆入住,每天通勤似的跟着国家队员,直到比赛结束。 峰哥等着队员们拎包走了,环顾屋里剩下的人,最后目光落得了他的“护卫目标”余乐的脸上,笑:“你住哪个屋?和谁住一起?我能去看看吗?” 华国人对军人都极为崇敬,余乐也不例外,一问就都说了:“我也今天中午才到,本来自己住一个屋,路教觉得很不安全,就让我换他房间里了,在十三楼,现在就去吗?” 峰哥在第一时间,就准确的将路未方找了出来。 两人目光对上,余乐才发现这两个人都是狐狸眼睛啊。 不过和峰哥这种精明的狐狸眼碰上,路未方那妥妥就是个藏狐啊,不过就是被沉默看着,脸就方了。 “能麻烦您换一下房间吗?”峰哥说。 “没,没问题。”路未方整个一怂样。 “我和你住一个房间不介意吧?”这次峰哥看向余乐,“我卫生习惯挺好的。” “当然当然,欢迎欢迎。”余乐觉得自己就算不怂,好像也有点儿谄媚过头,这个系统里的人是真没接触过啊。 接着,路未方就和这位峰哥的队员住一起,余乐则和峰哥直接住进了一个房间。 看热闹的人群还没尽兴,但被柴明撵鸡崽子似的全给吆喝走,再转身,吩咐余乐:“队长他们还没吃饭吧?你带他们下楼吃饭去。” “好。”余乐点头。 峰哥说:“您叫我小峰就好,再说叫队长太敏感。” 柴明眉梢一扬:“是秘密任务?” 峰哥愣了一下,继而晒然笑了:“不好意思,观念一时间没转变过来,您想怎么叫我都可以。” 柴明倒是没有坚持,喊了一声“小峰”,算是定下了称呼。 后面这一段话,余乐其实听的云里雾里,直到峰哥和他队员一起吃上饭,呆坐在旁边的余乐才拐过弯来。 说到底,他现在身上发生的这些事,都是思密达民众恼羞成怒后的反应,本质上并没有你死我活的仇怨。 比起找出“罪魁祸首”“敌后斩首”等等危险度和复杂度、隐蔽性都高的任务,峰哥他们这次过来,不如说就只是个“护卫”。 对付这些刁民,用得着讲战术吗?直接把身份一亮,起到一个“震慑”作用就好了。 在看透本质上,老柴确实很厉害。 峰哥也说:“你们总教练很厉害的一个人啊,听说自由式滑雪队是他一个人建设起来的,从无到有,到现在成为咱们国家雪上项目顶梁柱似的存在,这其中的辛苦,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呢。” 大白也点头认同……大概这是代号吧,余乐听说他们在外面执行任务从来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资料,是对他们自己,也是对他们家人的保护。 峰哥想起来,急忙介绍:“大白是我们小队的医护兵,别看他这样儿,可是医科大学,战地急救科毕业的高材生,有什么头疼脑热猫爪狗咬的直接找他,包治愈。” 大白失笑:“谢谢了啊,我真是能耐呢。” 峰哥哈哈地大笑出声。 余乐在旁边看着笑,知道自己是先入为主进入了误区,军人也好,运动员也好,本质上都是单纯年轻的人,聚在一起,就应该有欢笑。 这倒是让不得不和一个陌生人,可能还见过血的职业军人一起住的余乐,心里松了很大一口气。 吃过晚饭,时间还早,要按余乐的习惯,得在周围转一转,看看异国的风景,顺便再找到训练的地方,为接下来的比赛做准备。 只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避免给峰哥麻烦,便没提这事儿。 然而从餐厅出来,站在电梯门口,峰哥按的却是下楼的按钮。 “您要出门吗?”余乐疑惑。 峰哥说:“不用管我们,我们的任务是护卫,你按照自己的习惯来,这次也要拿个好成绩。” “我啊……” “出来前看过你的资料,了解了一下,晚饭后喜欢到处走走,有时候还在走廊上压腿锻炼是吧?” 看着峰哥的笑容,余乐点了下头:“是有这习惯。” “那就是了,你尽管去做,我们跟着你就行。” “好。” 有人陪着,余乐感觉自己走路都抬头挺胸,像只骄傲的大公鸡。 楼下有花园,花园周围也错落着不少别墅楼,四周围还有三栋住宿大楼,以及宴会厅、会议室、多功能大楼等等,轻松安置下所有“世界杯”的参赛运动员和团队,吃过晚饭出来闲逛的人也不在少数。 冬天天黑的早,大瓦的路灯照亮的周围的景色,漂亮的金发姑娘,帅气的年轻小伙儿,一路走过去,余乐看见不少眼熟,但叫不上名字的人。 视线对上,有人认出了他,上前打招呼,余乐留意了峰哥和大白的反应,他们并没有阻止他的社交。 当他他停下来的时候,他们都会微微侧身,收获更大的视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围的情况。 和一名据说是坡面障碍技巧新人的年轻姑娘合了一张照,时间已经不早了,余乐也打算回去。 没走多久,余乐就看见了迎面走过来的克劳斯。 克劳斯看见他,竟然是一脸踩到狗屎的表情,脸色别提多嫌弃。 两人如今算是两看生厌,一个走左边,一个走右边 ,正要来个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突然有四个年轻人从树下的阴影走了出来。 黑发黑眼在这个国家随处可见,但这种对余乐表现出强烈敌意的人可不多。 这四个人年纪不大,眼神却很狠,完全不给余乐说话的机会,迎面冲过来的时候,领头的那人已经将手探进衣服里,正要把什么给抽出来……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余乐只感觉到身边一阵风刮过,峰队长轻松一个巧劲,就把领头那年轻人给按跪在了地上。 别说后面三个思密达人吓的一个急停,就是克劳斯都被眼前一幕,吓的往旁边直跳,像只炸了毛的猫,眼珠子瞪得溜圆。 余乐:“……” 克劳斯:“……” 峰哥真男人,用腿和膝盖压着对方的手和背,弯腰夺过男人手里捏着的东西,打开一看……黑脸。 继而,他将那张纸翻过来,让余乐看见了。 一张他正脸的A3大小的打印照片,再用红油漆在他脸上画了一个“X”,下面用英文写着,“滚出去!” 简直恶意满满。 要不是眼前这个情形,峰哥给足了安全感,余乐估计自己肯定会因为这么一出受到影响。 但现在嘛…… “报警!”余乐眼神发狠,“再去前台投诉,我要求见大赛方的主管人,这是什么安保级别,这种人也能放进来!” 说完,余乐转头定定看着克劳斯,眸色逐渐变黑。 克劳斯:“???” 十分钟后。 余乐目视着这四个搞事的思密达年轻人被当地警察带走,主办方的领导在他耳边一个劲儿地道歉,姿态低的不行,但说了半天,还是希望余乐不要在网上曝光。 余乐犹豫了一下,最后看向了被他拉来当人证的克劳斯。 克劳斯继续一脸懵逼。 余乐问:“这事儿你也看见了,起因就是因为李明宇的归化事件。我想这段时间谁对谁错,你应该清楚。所以今天发生这件事,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你问我?”克劳斯扬眉。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克劳斯的脸上,正常来说他不应该参与到这件事里,但克劳斯就不是个怕事的人。 作为障碍追逐连续好几次站在领奖台最高处的世界冠军,他的话语分量并不比余乐轻,世界影响力也非常地高,真要在这件事上说句话,谁都不能说他没资格。 克劳斯的眉眼在这个时间里渐渐流转,变得生动了起来,翠绿的眼睛看着余乐,似笑非笑:“你就不怕我说了你不想听的?” 余乐摇头,自信地笑。 他们是赛场上的竞争对手,但他们都是运动员,他们的立场是天然的一致。 克劳斯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逐渐发黑,最后还是翻着白眼说:“被人羞辱,被人恐吓,被人威胁,就因为提前控制住了,所以就可以放任不管了吗? 就说今天如果没有别人,一个人,在晚上 ,遭遇四个人的威胁堵截,结果是什么?有没有可能在情绪的影响下,做出伤人的行为呢? 别说没有发生就是没事,这位主办方的领导,麻烦动动你的脑子,就知道这件事的影响有多大。 为了自己不受牵连,就想让受害人闭嘴,你以为我们世界冠军是好欺负的吗? 至少我作为见证者,绝不会姑息你们,余乐就算什么都不发,我也会把这件事曝光出去。 所以比起把事情藏起来,你们还是仔细想想怎么表明自己的态度,端正地向受害者道歉,并且绝对地杜绝同类事情的再次发生。” 不愧是我们障碍追逐的“嘴炮王”,怼人真是高手。 余乐就没有克劳斯这样咄咄逼人的脾气,但不代表他感觉不到爽,有时候他也想不管不顾地发泄一场,今天克劳斯帮他办到了。 身处在这敌意满满的国家,退缩只会让他们觉得自己的软弱好欺。只是既要达到目的,又不能说的太狠,这里面的话术就很麻烦。 还是克劳斯的脾气好啊,张口就来。 这位主办方的领导和宾馆的经理、保安队长,直接被克劳斯骂的脸一阵红一阵青,最后只能期期艾艾地看向余乐。 克劳斯“嗤”了一声,“该说的我是说了,别告诉我就这样你都要退一步?敢浪费我口水,信不信我直接吐你们脸上!” “……”余乐被逗笑了,继而有被克劳斯气呼呼的模样压了回去,看向主办方的领导:“我想克劳斯说的很对,如果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呢?你谁能保证我不会受伤? 我们应邀来参加这场比赛,我们的安全保障应该是由你们负责,出现这样的事情,错误就在你们的身上。 所以我希望看见一个官方的道歉,我可以保证不会再让这件事扩散下去。” “对,这也是我们国家代表团的要求。”闻讯赶来的柴明从门口走进来,一锤定音。 后续的事情,就由柴明、路未方和主办方方面接洽,余乐因为明天开始上雪训练,被撵回了房间。 余乐一把拉住克劳斯,笑眯眯地说:“我带了些好吃的,给你拿过去,今天谢谢你啊。” “你错了,我不是在帮你,只是单纯看这件事不爽而已。” “走吧,走吧,是烤鸭哦,霍尔曼心心念念让我带的烤鸭,约拿、盖伦他们吃过都说好。这东西真的老贵了,不是朋友我都舍不得给。” “朋,朋友!?我们什么时候是朋友了?余乐,我……” “克劳斯,我在意国的时候就想和你说了,你的赛场品德真的很高,当时本来要撞上我的吧?你要不是为了避开我,也不会差点连半决赛都没进去。所以无论我们有什么样的矛盾,都不妨碍我欣赏你这如同金子般的品质。” 克劳斯:“……” 脸红了。 恼羞成怒:“哪有你这种随便就要给人烤鸭,还要和别人做朋友,你都不问我一下吗?” 余乐就笑,将烤鸭塞进他手里,真诚地道着谢,然后让大白哥把他送回房间。 转身离开的克劳斯,脸耳朵和后勃颈都红了,在走廊的灯光下,发出夏日一般,暖洋洋的光芒。 关了门,就见峰哥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说了一句:“你这是烤鸭外交啊?哪一家买的?回头我也买几只带回去。” 余乐哈哈地笑了。 第二天开始,余乐正式进场适应性训练。 昨夜里发生的事情传遍了代表队,程文海等人比余乐还着急思密达方面的道歉申明,但到底是打自己的脸的事儿,又关系到国家荣誉,私底下一直联系柴明谈条件。 这一次柴明硬气到底,说什么也不答应。 由此也说明国内方面的态度,也是气狠了,怕你管不好人出意外,我们安排了人过来,结果你们还真没脸,竟然真就发生了? 这是什么安保能力?这个国家要不是有心纵容,能真的发生吗?所以绝不妥协!绝不! 等着比赛正式开始那天,余乐在国内采访的节目也开播了。 国内粉丝和网友看过后都大觉提气,有人当时就爬墙过来把短视频发的到处都是。 很有意思,是这事儿出现了一个时间差,思密达这边正被华国网友气得发抖,恨不得手撕了余乐,还有人说余乐嚣张跋扈,举报大赛方让他停赛。 然而一登陆委员会官网…… 第278章 登陆自家委员会网站的“键盘侠们”, 很快又灰溜溜地跑回来,并且销声匿迹。 去一个少一个,不知不觉的, 正吵的欢的华国网友们发现,对面没声音了,所有人像是被骂服了一样, 好生无趣。 【怎么没人了?是因为惭愧所以放弃了吗?】 【不是我说,这事儿要是发生在咱们国内, 我可是要脸的,自家运动员被霸凌, 还说活该被欺负,这是谁给的脸?还好意思吵?当初黑我们的时候呢?不是骂的挺欢吗?现在有证据了, 还好意思硬撑,这都什么脑回路啊,是畸形进水了吧?】 【我就想说,我乐神说拿两个水晶杯怎么了?他就有这个实力!两个分站赛,四个冠军, 还是说你们家赛道不一样?怎么要针对我们乐神设计啊?怕你啊!这世上就没有我们乐神开不了的杠,翻不了的台!】 然后吧, 就有打入敌人内部的战友发言了。 【哈哈哈哈哈!我笑死了!!你们猜为啥他们没声音了?因为他们家委员已经跪了,公开向乐神道歉呢!哈哈哈哈!】 【真的啊!】 【哪儿呢?我去瞅瞅。】 【看完回来, 就一个字,哈哈哈哈哈哈!爽!!】 但也有人不但没笑反而更愤怒了! 【我老公被袭击了!差点受伤, 笑个屁啊!原地爆炸!】 【老公咱别比了,这国家有病啊, 连运动员安全都不能保障, 万一回头受伤了呢?那一个国家连你的头发丝都比不上, 划破层皮都是咱吃亏啊!】 【老柴呢?老路呢?都给我支楞起来!这比赛要比啊!而且还要拿下奖杯!让他们知道无论什么样的局面,都不会影响我们乐神发挥!所以24小时保镖走一个!】 【对!保护好!拿冠军!再把我们阔怜的明宇小朋友接回来!气死他们!】 这一次,面对华国粉丝的发飙,思密达的“键盘侠”是彻底偃旗息鼓了。 之前还可以靠着自我催眠,战斗在打败余乐的第一线,那叫一个信念,一个使命感啊。 现在!? 就连他们国家都在余乐手里接二连三地吃瘪,他们还有什么脸继续说话。 而华国粉丝的狂欢,等到了这天晚上,达到了一个新高潮! 余乐一如他自己承诺的那般,在思密达的赛场上拿到了“世界杯”总冠军的水晶杯。 思密达作为东道主,其实参加这项比赛的选手很多,只是余乐出事后的思密达方面加派人手维护出发点治安。 在山底下,峰哥还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再加上比赛本身不具备对抗性,余乐在坡面障碍技巧上的冠军,拿的一点没有悬念。 无论预赛还是决赛,只要余乐出场,第一轮就锁定了他的冠军排名。 在主项上,余乐领先世界两三年的水准,这个时代无人能敌!! 余乐再一次拿下“世界杯”总冠军后,国内的所有主流媒体新闻,就开始疯狂报道,头条头版热搜超话,本来就被余乐屠榜。 再加上央爸特别在比赛前,播放了余乐的访谈节目,为余乐的夺冠再添一把火,火势燎原,烧红了半边的天。 余爸爸余妈妈看的呵呵笑,电话接到手软。 年轻人放下手机,将同伴拉过来,骄傲地说:“余乐又拿冠军了,还是在思密达拿的。” 女孩子们纷纷表示,“这是老公送给我最好的新年礼物。” 有父母对自己的儿子说:“学什么钢琴,去给我练滑雪,一年两万的钱,我都给你交完了!敢不学,揍你啊!” 计划第二天出发前往思密达的白会长,听见消息笑了,对他的妻子说:“余乐这小子真是从来不让人失望,我现在特别庆幸,咱们一鸣听余乐的话。 这次一鸣再回来参加比赛,可都是余乐的功劳啊。 你说我把余乐引进雪联怎么样?趁着我还能说上话,带他几年,说不定回头儿能走的比我还高。” 余乐这边儿也很高兴,没人对自己拿到奖牌不高兴。 这是对他过去付出的回馈,是他的勋功章。 峰哥也在替余乐高兴,拿着水晶球杯看了半天,还给余乐的时候说:“这任务比我想的简单啊,其实你的魅力已经征服了这个国家很多的人。 我其实一直在想,在这样的局面下,你依旧轻松拿到冠军,思密达的观众会是什么反应。 老实说,你滑下来的时候,我耳朵差点儿被叫聋了。 现场就跟沸腾了一样,不知道多少小女孩用华国语向你表白,只想要让你多看一眼。 这魅力,真是不得了。” 余乐揉了揉鼻子,和峰哥慢慢地聊起了天。 他说:“就连学校里一个班级,都有人激进,有人保守,有人能说会道,把这些社会形态放在国家里只会更多吧。 那些在网上叫嚣的,包括试图伤害我的,也不过是这个国家的一小部分人,但大部分人还是理智的。 所以现在我该做的不是向一堆垃圾去解释自己有多好,而是要去征服那些更为优秀的人,走在他们的前面,让他们不得不抬头来看。 这种事,真要是在意,先输的就是自己啦。” 峰哥失笑:“我知道你在骂人,但听着挺特别舒服,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余乐正色:“我没骂人,我说的是真的。” “嗯嗯嗯,行行行,我信你。” 比赛还在进行。 坡面障碍技巧之后就是U型池。 白一鸣发挥一如既往的稳定,1800的难度依旧是这个项目无法超越的高度,因而冠军拿的很轻松。 而且熟悉白一鸣的人都知道,他还在成长,越来越有余力,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亲手创造的记录就还能往上挪一挪。 U型池后是空中技巧的比赛,程文海拿了个第五名,成绩不算差。 只要不和余乐这种妖孽比,他转项三年,就能够冲进世界前五,而且还有进步空间,只能说他来滑雪来对了! 要是留在跳水队,他已经从二队流落到退役的边缘。 而且滑雪的黄金服役期可比跳水运动员长,他的状态只要保持的好,滑道三十多岁,再坚持两届冬奥会,一点问题都没有。 比赛的第四天。 进行的是雪上技巧的比赛,这个项目如今成为了华国队真正的荒漠。 即便拿到了“世界杯”资格的孙毅,在这个项目的比赛上,也就是“一轮游”的结局。 好在孙毅这次非常坚持,也很有天赋,再以“冬奥会”为最终目的的训练计划里,他愿意耐下心来打磨自己的水平。 此时,隔壁才举办完空中技巧比赛的雪道,正在搭建新的赛场。 大跳台。 雪上技巧如火如荼的进行,隔壁的大跳台赛道也干的热火朝天,加班加点,第二天一早,崭新的赛道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参加大跳台的华国男选手有余乐和章晓。 章晓是幸运的。 赶上了华国队在这个项目蓬勃发展的高速列车,又有余乐这样优秀的前辈和队长带领,不私藏不隐瞒,手把手地带他前往世界赛场。 在男子组比赛竞争力如此强的赛场上,章晓可以一进国家队,就拥有参加“世界杯”的资格,他已经在起点上,超出了国家队的老队员们一大截。 章晓的1620很稳。 并且在得到柴明和余乐的首肯后,他在决赛的第二跳,完成了1800+【日本抓板】的难度技巧。 掌声响起,高分出现! 章晓成为了在世界赛场上,极少数才能完成这个难度的运动员之一。 当然,章晓的突破也给了其他优秀运动员,尤其是余乐【国际友人群】成员们,极大的刺激和压力。 接二连三的,开始有人尝试1800。 约拿早就能完成了,而且在这个难度上稳定了很久,这一次他做了1800+【换板摸板尾】的动作,再一次将这个程度的难度拓展。 盖伦也早就具备1800的难度,只是他天性谨慎,轻易不会做危险的动作,这次因为年轻小队员的压力,不得不大胆踏出一步,获得了成功。 除此以外,在决赛上跳1800成功的最后一名选手是雅克。 俊美的如同精灵般的男人,在他完成生命中重要的一次飞跃之后,兴奋到差点抱着余乐亲,最后被他的粉丝们为他创作的歌曲而吸引注意力,激动的来一场现场的大合唱。 是的,雅克还有自己的歌。 连续两次尝试1800都摔倒的亨利,羡慕的红了眼珠子。 同样没有成功的比利,垮着脸笑不出来。 亚瑟歪了歪嘴,在人群里找白一鸣想瞪一瞪,没看见人,只能自己生闷气。 白一鸣:“……” 裁判们高兴地笑歪了嘴。 有一个算一个,大跳台全民1800的时代这是要来了啊! 当然,余乐在这样的压力下,也不得不冒险去做1980。 这一次的比赛,是余乐这次“世界杯”赛程里,最惊险的一场。 第一轮他早于章晓出发,所以相对保险的只是完成了一个1800的双手抓板头动作。 没想到在章晓的刺激下,约拿、盖伦和雅克都完成了1800。 历史性的,第一轮就有五个人几乎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余乐不得不在第二轮提高难度。 那是正面起跳,倒滑落地,五周半的1980+【日本抓板】动作。 然而落地的时候,余乐失败了。 事后余乐分析,是自己的冲击力不够,导致的空中时间太短,所以在落地前的展开不够充分,所导致的落地失误。 好在余乐的空中控制能力很强,在落地前他几乎完成了所有的技巧动作,所以落地的时候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却没有摔倒,也没有受伤。 现场的观众从兴奋的尖叫声,变成了担忧的惨叫,以思密达本土观众为主的观众群们,有那么一瞬间鸦雀无声,捧心而立。 接着,余乐腰板一挺,站了起来。 凝固的气氛才再次恢复。 屁股着地属于大失误,仅次于摔倒,余乐被判罚了5分,再加上其他方面的扣分,最后86.50的分数,简直跳了个寂寞,还不如做1800呢。 余乐的失误,有点吓着后面的选手。 余乐作为这个项目的绝对“火车头”,他不仅仅是一名具备拿下冠军奖牌的选手那么简单,他的一举一动甚至会影响赛场其他选手的判断。 类似于: 什么?余乐摔了?他竟然摔了?难怪我觉得这个赛场有点不舒服,肯定是赛道的问题! 以及: 还剩下两轮了,还是谨慎一点吧,余乐都摔了,谁敢说自己不会摔呢? 就这样,刚刚探出触须的【国际友人们】,又谨慎地缩了回去,更多在自己的舒适区里发挥。 第二轮,除了约拿,再没有人完成1800的动作。 但这样一来,按照大跳台,两轮分数加在一起的计算方法,约拿的总分就排在了第二跳失误的余乐之上。 这让约拿的眼睛都亮了! 啊啊啊!有戏!! 换谁想要一直被压一头啊,哪怕大家再是朋友,但赛场上,还是很想干掉你好不好! 形势比人强,余乐为了夺回冠军,不得不在第三轮,继续拼1980的难度。 这一次,他结合上一轮的失误,从一开始就做到最好,终于成功! 1980,五周半,正面起跳反向落地,日本抓板。 成功! 稳稳地落在雪坡上。 在观众那犹如沸腾般的欢呼声中,余乐再一次以强悍的姿态,夺回了自己的冠军宝座!! 当然约拿也不会就这么放弃,他在第三轮也开始尝试1980,但失败了。 落地失误,摔的比余乐惨,直接躺在了地上。 余乐听见消息跑出去的时候,约拿正躺在担架上往医疗室去。 余乐问他:“受伤了吗?” 约拿摇头。 “有地方特别疼吗?” 约拿继续摇头。 躺在担架上的男人,深深地看着余乐,惨烈笑道:“又输给你了,1980真的很难啊,我训练都很少成功,没有受伤就万幸。” 余乐能明白约拿的心情,他安抚地拍着约拿的肩膀,对他说:“约拿,不要想太多了,如果没有你的追赶,我会松懈的,你是我心里最大的对手,我需要你回到赛场上。” 约拿笑着点了一下头:“是的,超越你会成为我此生的目标,这一次我差一点就成功了,下一次你就没有那么好运。” “看,你成功的让我紧张起来了。” 两人说着,相视一笑。 高处太冷,太孤独,视野里空茫茫的一片,甚至会让人斗志全消,所以哪怕是不停的厮杀追赶,他们都需要彼此。 也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真正进步,一起成长。 好在最后约拿没事,从医疗室里出来,就活蹦乱跳,上台领奖去了。 这一次,同时也是这个赛季的最后一场“世界杯分站赛”。 大跳台的比赛。 余乐守住了他的冠军,同时拿到了大跳台项目的“世界杯”总冠军,一如他在国内访谈节目里的“大放厥词”,兑现了他拿下两枚水晶球杯的誓言! 约拿始终排在第二名。 不高兴是必然的,但他很理智的,从来不会将自己的烦闷发泄到余乐身上,甚至今天一度超越余乐,让他看见了新的希望,站在领奖台上,脸上多了些不一样的神采。 雅克则历史性的获得了一枚奖牌。 对于他的粉丝而言,这就是值得狂欢的日子。 颜控粉们对自家偶像的成绩要求不高,但能获得更好的成绩,她们也只会更加地高兴。 雅克也高兴,拍合照的时候,他紧紧地抱着余乐,还在镜头前和余乐做了个贴贴。 雅克的粉丝们发出诡异地欢呼,还有人在大力地吹着口哨。 余乐:“???”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算了。 看着一拥而上的媒体记者,余乐很有合约精神的调整了自己立在怀里的雪板方向,将雪板的logo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为代言商做广告。 在他身边,约拿和雅克也做着同样的动作,他们三个人的品牌完全一样,这次代言商绝对是大丰收。 代言人选的好啊。 亚洲的形象代言人余乐。 欧洲的形象代言约拿。 北美洲的形象代言人雅克。 虽说在一个小项上有三个形象大使很不科学,但谁叫他们的人气真的很高。 而且不还有南美洲、非洲和大洋洲这些区域的形象大使吗? 三个人把自己的雪板亮出来,颜色花纹虽然各不一样,但那显眼的logo却一般无二地展示在众人眼前。 正在看直播的观众们纷纷惊叹,“这板子好漂亮,大神们都在用,一定非常好,我也买一副吧。会不会很贵?哇喔也不是很贵,只要不是赛级的,紧紧裤腰带都能买得起嘛。” 品牌方笑傻了。 哦,至于余乐和这个国家矛盾? 什么?没人说话吗?那我也不说了吧,就……这样吧。 最后一天的比赛是障碍追逐,余乐留了个心眼儿,让自己小心思密达的选手。 然而,但是…… 本来在这个项目就不算强的国家,就算拿到了参加比赛的“外卡”,如那位韩东吕韩欧巴,即便获得了参赛资格,勉强从资格赛里脱颖而出,但想要在八个小组里拿到和余乐同组别的比赛资格可没那么容易。 再说大赛方又不是不知道余乐现在和思密达的关系不好,出于保护余乐的目的,也不会将韩欧巴分到和余乐一个小组比赛。 再然后……韩欧巴就被淘汰了。 就此,没了李明宇的思密达军团,在这个项目全军覆没。 余乐这一次,因为赛道有较多技巧处理的部分,幸运地进入了半决赛,最后在小决赛里滑了个第三名。 排名稍稍突破,进入到世界第七名。 这一次是他真正的实力,没有任何的侥幸,复杂的赛道让他获得了巨大的优势,凭借自己的能力,拿下这优异的成绩。 进步虽然远不如他刚刚滑坡面障碍技巧那会儿,但确实在不停地进步中。 克劳斯则像是再次获得了主场优势一样,毫无争议地获得了这场赛道的第一名。 最后计算总分,他虽然没有拿下“世界杯”的总冠军,但也回到了前三名。 这次世界杯障碍追逐的总冠军是霍尔曼,也是他的运动生涯里第一次拿到的水晶球杯。 他在领奖台上亲吻奖杯,泪洒当场。 至此。 “20XX年自由式滑雪世界杯”正式落幕。 运动员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但也有一部分人留了下来。 有人是要在这个国家玩一玩,进行一次短期的旅行,还有少数人则是有通告任务。 华国国家队的大部队,也在比赛结束后的第二天离开,留下的人只有余乐和白一鸣,以及柴明和白会长。 余乐接下来要参加品牌商在思密达首都的新产品发布会,柴明留下除了照顾他,还有就是和白会长一起将李明宇接回去。 至于白一鸣嘛,当然是留下来玩了。 左右也耽搁不了两天。 这个赛季也就只剩下“世锦赛”一场比赛,对于他们而言并不算太大的比赛,时间上也还有富余。 他们和回国的国家队员一起坐车回到思密达首都,在进城的时候分开。 国家队员走环城路直接去机场,余乐等人则要进入城内,入住最繁华的商业区。 程文海泪眼婆娑地挥手:“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乖儿,早点儿回家。” 余乐给了程文海一脚,渣男的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大步流星离开。 坐在前往市里的小车上,白一鸣坐在余乐身边儿,蹙着眉说:“乐哥,可以和你住一间屋吗?” 余乐看向峰哥。 白一鸣也看向峰哥,抿紧了嘴角,视角的余光看见白会长的衣衫一角,眉心又蹙紧了几分。 峰哥隔了一个走廊坐在余乐的侧面,被目光看着,下一秒就将头转了过去,微笑:“赛场好歹还有安保维护秩序,接下来是私人行程,在城区里只会更乱,我个人是不建议余乐单独行动。” 白一鸣嘴微微嘟了起来,但还是很乖地点头:“行,我知道了。” 这次前往市里参加通告,峰哥自然跟着一起,同行的还有大白。其他队员已经和国家队员一起回国了,他们自信两个人足以护得余乐周全。 艾达·巴恩斯姐姐已经先他们一步回城,作为余乐这次通告的主要负责人,从比赛结束,一直到回国为止,行程方面都由她负全部责任。 所以才一到宾馆,艾达就已经拿着房卡走了过来。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除了余乐和峰哥拿到了一个套间以外,其他人都是单人间,这让白一鸣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峰哥看见,若有所思,和大白低声说着什么,大白点了一下头。 两人就走在余乐身后,余乐将这番交谈听了一耳朵,便转头肯定道:“峰哥的观察力真强。” 峰哥微笑:“显而易见的,不过也不用担心,父子间的矛盾会随着年龄消弭,我和我爸过去关系可不好了,他也是部队出身,不会和儿子相处,把我当自己的兵练,别提我那时候多气他。” “峰哥大院出来的?” “是啊,距离你们奥林匹克区也不远,什么时候去我家玩玩?” “好嘞!” 回到房间,余乐连上酒店的WiFi,第一件事就是给李明宇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告诉他,他们来了。 足足有三个月。 李明宇终于可以归队! 第279章 李明宇被柴明安排回家过年, 如今已经是大年十一,距离大年十五也没两天了,李明宇期间联系余乐好几次, 除了每次都恭喜余乐拿到好成绩以外,还不止一次提出想要提前归队的请求。 总不能因为过分的体贴,而忽略了对方的危机感, 那就不是体贴,和强买强卖又有什么差别。 所以李明宇今天就会过来。 李明宇归化的事情拖的真是很久了。 足足有三个月。 好在结局喜人, 一如余乐一开始期待的那般,李明宇离开也是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期盼在向上走, 而不是被这个国家拖的伤痕累累,而不得已的逃避。 这其中, 余乐绝对是居功甚伟。 因而和思密达的关系,就特别地紧张。 大概是被打脸打怕了的原因,现在网上倒是听不到什么声音了,只不过具艾达说,就他代言的这个品牌, 思密达人很抵触,最近的销售量不是很好。 但国际雪联和品牌商也是有趣。 你越是抵触, 我们越是要安排余乐过来,而且还要大张旗鼓地过来! 除非你们的训练队不再穿我们的品牌服装, 或者是你们国家不再培养滑雪运动员,那么尽管在接下来的产品发布会上落我们的面子。 那么思密达滑雪国家队会换品牌吗? 气急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思密达的滑雪国家队敢得罪国际雪联吗? 这是绝对不敢了。 三下五除二, 不敢和国际雪联硬叫板,甚至为了担心国际雪联穿小鞋。 思密达雪联和滑雪类国家队, 就不可能换品牌, 也不可能对余乐怎么样。 眼睁睁地看着余乐光鲜亮丽的站在台上接受媒体资本的追捧, 耀武扬威的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还得露出一脸欢迎的笑容。 总之,余乐这次过来,就是在这些人脸上踩来踩去的。 这也是白一鸣跟过来看热闹的原因。 在敌人的地盘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过不过瘾?爽不爽?! 晚饭前。 余乐接到电话,说是李明宇来了,在餐厅里,便叫上峰哥急匆匆地出了门。 到了楼下餐厅一看,人都到齐了,李明宇就坐在人群中间,倒是他最后一个来了。 原本看着还算皮光水滑的小老虎,不过一段时间没见面,就……额,好像又壮了一点,脸上的横肉生出,有点方。 余乐满心的心疼没落到实处,最后讷讷地抱了李明宇一下,说:“最近辛苦了,这是又结实了?” 李明宇憨憨地笑:“不敢放松,最近没有雪滑,我就一直在练体能,哥你看我肌肉。” 余乐看着李明宇绷出的肱二头肌,那叫一个壮实。 峰哥都笑了,伸手捏了一下,避免误会还用英语说道:“这小子的身体不错,这身肌肉练出来不容易,是个能吃苦的。” 李明宇不认识峰哥,但被夸着还是笑开了一口大白牙,眼睛亮晶晶的都是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盼。 余乐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先吃饭,慢慢说。” “你的宿舍我们已经收拾了出来,还帮你安排了华语课,这个要尽快跟上。好在你的英语水平不错,我们教练也都具有英语教学的能力,不过学华语本身是希望你能够更好地融入环境。” 余乐一边吃着,一边和李明宇交流归化后的环境。 “学校方面也帮你安排好了,这两年你没办法参加比赛,所以学习也很重要,说起来你要不要选修一个思密达的外语课,你有巨大优势啊。” 把李明宇逗笑后,余乐便又继续说道:“回去之后,有什么事,大事小事都可以来找我,我会陪你到完全融入环境。至于小白,也是很好的一个人,但你也看见了,他不是喜欢说话的类型,到时候我介绍程文海给你认识,他是事儿妈,事儿妈懂吗?额,算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我不在你找他就行。” “还有……” 余乐一顿晚饭,说的话比吃下的米粒都多,但也通过密集的话语,让李明宇安心了下来。 不在乎你,谁管你,眼神都懒得给。 对于一直被边缘化的李明宇,这感觉实在窝心。 在将李明宇、柴明、白会长送进电梯后,再进人电梯就响着,余乐和白一鸣等人,不得不留在了电梯外面。 电梯门徐徐关上,这对白家父子就那么面对面地站着,气氛十分古怪。 直到电梯门关上,白一鸣问余乐:“他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谁?什么?” “我爸,他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 “啊……”余乐想了想 ,回忆着说,“有谈过,他让我退役后去雪联工作,但老柴想让我留在队里,我一时也定不下来,再说吧,走一步算一步。” “你都在考虑退役的事了?” “没有啊,我不想考虑啊,就我现在的状态,再参加两届冬奥会都没问题,是他们想的太远,还因为工作安排差点打起来。” “?” 那边儿,电梯往上去,李明宇脸上的笑已经不见了,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小兔子,站在电梯门边儿上,瑟瑟发抖。 身后,是两个冒着黑烟的大佬,用他不懂的语言说着什么,声音低沉夹着磨牙声,没说两句,黑烟更浓。 所以……是在说什么呢?难道是后悔了?嫌弃我麻烦?不想要我了?哥,我想和你走…… 身后。 白会长说:“余乐处理问题的手段我越来越喜欢了。” 柴明说:“喜欢也没用,他最后肯定会留在国家队。” 白会长说:“如果只是担任教练,他的才华根本无法全部发挥。” 柴明说:“有我帮衬,当上总教练很简单。” 白会长说:“就好像担任雪联的会长有多难似的。” 柴明说:“别想了,余乐肯定会留在队里。” 白会长说:“余乐的格局,不可能只在一个训练队。” 柴明说:“老白,我觉得你现在有点儿讨厌。” 白会长说:“难不成我看你就喜欢?” 柴明说:“呵!” 白会长说:“呵呵!” 李明宇一句都听不懂,但最后那两声阴阳怪气的笑…… “叮!” 电梯门再一次打开。 余乐进了电梯,前后站着峰哥和大白,他和白一鸣像个夹心饼干似的,小声说着话。 峰哥突然问:“想出去走走吗?” “啊?” “这里在过年吧?我和大白在,看顾着你们两个人没问题,要不要出去看看?” 余乐和白一鸣对视一眼,心动了。 通往一楼的按钮被点亮,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余乐正接通电话,向柴明请了一个假。 有峰哥陪着,请假倒是不难,不过同意之后,柴明让他们在楼下等着,说是也要一起去看看。 显然觉得在屋里憋得慌的可不止他们。 柴明下来的很快,但只是叫上了李明宇,而没叫上白会长。余乐不知道最近老柴防着白会长,但白一鸣看见只有柴明出现,从刚刚起就绷紧的脸松缓了下来。 一行六人走进夜幕,思密达首都的夜晚就像华国任何一个大都市,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但一路过去,又能够看见这个国家落后。 毕竟思密达的大发展期早已经过去,建筑物维持着二三十年前的风貌,只是偶尔会出现一栋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一路过去,二三层的楼房环绕着那些那些钢铁大树,就像雨林里贴地生出的丛丛蘑菇。 但思密达是一个娱乐业发达的国家,影视明星的美丽引领着这个国家在服装和化妆品业非常繁华,经营这些产品的店铺几乎连成了片。 “没看见穿思密达衣服的姑娘啊……”大白有点遗憾地说,随后问向李明宇。 李明宇疑惑地回答:“新年早就过去了,想要在工作日看女孩子们穿这些衣服,需要一些运气,要不就只能去传统边远的村庄。” 顿了顿,李明宇不太确定地说:“所以你们一直让我留在家里,是因为新年的时间不一样吧?我一直想要说,我们这边的新年假期只有三天呢。而且初四就要恢复工作了。” 余乐失笑:“还真不知道,也没听你说。” 李明宇挠挠头,憨头憨脑的模样像只小老虎:“和柴教练说过,只是我私心也希望多陪陪父母,他们很担心我。” “那就得了。”余乐搂上李明宇肩膀,转移话题,“哪里热闹一点?我们大白哥想看思密达传统服饰的美人。” 突然被点到名,大白在峰哥调侃的目光中,三连击:“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李明宇指着一个方向说:“这里过去就到天洞,我们住的地方已经很接近城中心,那里是有名的商业街,这位……大白哥应该可以看见想要看见的。” “害!”大白放弃挣扎,“行行行,去去去,我想看得了吧。” 大家笑着,气氛轻松地往前走。 白一鸣还难得好奇地问:“大白哥,我想知道您的这个名字是代号吗?” 大白愣了一下,继而眉眼舒缓地笑:“我不姓白,名字里有个白,就当代号吧。” “哦。” “要真和你是本家也挺好,平白捡了一个这么富贵,才华与美貌并重的远房亲戚,我得高兴死。”说着,大白搭上了白一鸣的肩膀,军人热情朴实的气息让白一鸣无法拒绝。 这个时间去天洞,倒也不算晚,只是想要将这里全部逛完,这点时间就做不到了。 他们走马观花,在广场和街道上走走停停,到了这里才感觉到一个国家浓缩后最直接的发达与繁华。 当然,大白如愿以偿,看见了心心念念的传统服饰。 大白说要带些礼物回部队,就和柴明一起,在李明宇的引领下,进了一座大商场。 余乐由峰哥陪着,身边还跟着白一鸣,在广场里闲逛。 并没有走很远,峰哥突然抬手拦住了余乐,狐狸眼微微的眯着,谨慎地注视着前方的大楼,然后单手拿起余乐大衣的帽子,罩在了他的头上。 毛茸茸的领子挡住了眼睛以上的部分,露出的半张脸,在那黝黑粗糙布满兵茧的手背衬托下,白玉莹润仿佛能发出光来。 峰哥的眼神淬利幽深,说:“有你的广告,不要仗着自己在国外,就任性啊。” 调侃的话语,伴随着自信从容的语气,余乐并没有感觉到危机,反而安全感十足的对峰哥笑了一下,然后遥遥地看见了前方大楼的巨幅电视屏里,正出现的自己的脸。 这是一个跳动的屏幕广告,播放的正是自己在这次“世界杯”障碍追逐和大跳台的精彩片段。 真正的比赛画面,为广告添加了更加真实的色彩,再加上后期的润色加工,那飞扬而起的雪,轻盈俊逸的身姿,犹如踏着虹光而来,年轻、潮流、强大,每一帧的画面都如实地展示出冠军的风范。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领奖台上,约拿和雅克与他一起将雪板亮出,那粗黑的logo简直就像是加了高光一般,醒目突出。 余乐看的眉飞色舞。 真有点儿帅啊! 尤其是在自己才和这个国家的网民干了一架之后,在这样的核心区域里出现自己的形象,就挺爽的。 他们不知不觉走到屏幕近前,抵达了最佳的观赏区。 这里竟然站着一群人,大多数是女孩儿,也有些男人,驻足在这里仰着头,屏幕的光落在他们的脸上,那专注的神情和眼神,竟莫名有种朝拜的气息。 “好帅啊……我真喜欢他,又强又英俊……眼睛真好看……运动型的男生太让我情难自禁了……” 余乐转头看向峰哥,正面无表情地用着没有声音起伏的语气翻译着这些话,顿时就像一桶水浇在了头上,彻底清醒。 “峰哥你……” “嘘!” 余乐想说什么,被峰哥竖起手指打断了,男人敛着眼眸,眼睑下垂,浓密的睫毛在眼睛下方露出扇形的影子,他的头微微地侧着,专注地倾听。 过了一会儿,男人凝固如雕像的身体恢复活动,对余乐笑道:“听到点有趣的东西。看来后天的发布会要出事了,有人打算聚众闹事,举牌抗议呢。” 余乐顿时紧张起来,白一鸣比他更紧张:“那怎么办?要取消发布会吗?” 峰哥一脸奇怪:“为什么取消?当然是报警了。” “……” 峰哥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很快大白跑过来顶替了峰哥的看护任务,而峰哥就在人群里走动了起来。 他时快时慢,走走停停,很快余乐和白一鸣过于直接的追逐目光就被大白制止:“收集信息呢,你们保持原样就可以了,很快就可以结束。” 类似于谍战般的剧情在自己身边展开,余乐被刺激的好像连呼吸都不会了。 浑身僵硬地站着,用气声对大白说:“抱歉啊,之前没反应过来,你看我现在这样可以吗?会不会太刻意啊?或许需要我们做什么配合尽管说,能办到的一定办,辛苦你们了。” 大白想了想,一手搭一个,将他们往外拉,在他们耳边小声说:“别说话!有异常!跟着我,表现的正常一点,对,慢慢退,慢慢退,不要东看西看!” 余乐和白一鸣给整的同手同脚,路都不会走了。 失速的心脏快从喉咙里跳出来。 一步,两步,三步……渐渐的,距离那片人群少了很多,距离远了还能够看见在人群里站着的峰哥。 但想起大白的提醒,咱也不敢问,也不敢看,两人急忙收回了目光。 突然,耳边传来“噗嗤”一声笑。 余乐转头就看见了大白笑到扭曲的五官,继而被白一鸣一瞪,直接蹲在地上,笑的就差打滚。 当然,被戏弄了一下而已,随后大白还是将余乐他们送回了宾馆。 这次,峰哥没有跟着回来。 余乐问:“峰哥一个人怎么办?” 大白说:“没事儿的,能够提前解决麻烦更好,这点儿事对于队长来说算什么,哪次跨境任务不比这难啊。你们放心吧,战场是我们的地盘,交给我们好了。” 所以,即便是被戏弄了,安全感不但一点没有消散,反而更强了。 这天晚上,余乐睡了两觉起来,峰哥都一直没有回来,大白就坐在客厅里看手机,熬的眼睛布满血丝,却还笑着向余乐打招呼。 这是余乐第二次起夜,当地时间已经跳到了凌晨两点,他实在压不下好奇心,坐在大白身边问:“峰哥这时候没回来,该不会是……” 他用手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大白一看余乐这狠辣的动作,当时就把眼底的血丝给笑没了。 “然后上军事法庭吗?哈哈哈,你这是电影看多了,这歌舞升平的盛世,哪有动不动就拔枪的。” 余乐想想也对,人就要组织个抗议活动,罪不至死吧,自己这是被什么影视剧给荼毒了啊。 只能说,隔行如隔山,外人看自由式滑雪便觉得各个都是杂技高手,而他们看特战队员就仿佛各个都是杀人不见血的武林高手。 “大白哥,你们出任务开枪吗?有没有真的……”余乐眉眼拧动,再次做出了狠辣的表情。 大白靠过来,盯着余乐的眼睛看了几秒,说:“想知道?呵呵,不能说啊,军事机密。” “……”更好奇了好不好。 正聊着,门卡被刷开,峰哥被冷风卷着走进房间,看见余乐还没睡,诧异地愣了一下。 余乐站起来:“峰哥怎么样?” 峰哥嘴角牵出笑容,狐狸眼也柔软下来,倒是没瞒着余乐,该说的都说了。 峰哥通过手机采集了一些现场证据,就通过大使馆联系上当地警方,之后怕这些人光接警不处理,就留下敦促进展。 直到被他拍下脸的四个嫌疑人都被警察敲了门,这才算是完成了今天的任务。 接下来就是顺藤摸瓜,将这次的抗议行动提前制止在可接受的范围。 “睡吧,明天会有最新消息,到时候我第一时间告诉你。”峰哥脱下外套,对余乐笑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下一秒,余乐就打了一个哈欠。 别说,这一放松下来,还真就困了。 第二三天。 陆陆续续的,余乐就从峰哥嘴里,了解到了这次事件的全程进展。 思密达在某些事上很喜欢效仿欧米国家,对聚众抗议这种事向来较为放纵,社会的事留给社会自己解决,只要不上升到暴力冲突就好。 但在华国大使馆的敦促下,以及余乐本人现在的国际敏感度,思密达也不敢坐看事态加剧,再说“小尾巴”都被抓住了,也只能进行干涉。 制止是不会制止的。 但几个主要发起人被发了信件,有的甚至被上门约谈。 据说还单独画出一片区域,作为他们的抗议地点,这期间不能接近产品发布会现场,以及余乐本人。 这就……棒槌了吧! 满腔的热血被一盆冷水泼下,在人眼皮子底下搞抗议,一点惊喜的威慑力都没有了好不好!!! 所以那几个哈皮为什么要在公共场合讨论这件事,还被录下来了啊!这下还搞啥子!! 产品发布会当天。 下午五点。 位于思密达首都,五大商业中心的户外大屏幕、广告牌、巨大的楼体广告,在同一时间出现余乐的脸。 在那白与黑的交织中,冰与火的翻滚里,从雪山之巅冲击而下的男人,由远及近地撞进眼球里的时候。 这个国家的人,就输了。 白一鸣就站在广场上,身边是同样驻足的人,他们和他一样仰头看着那巨大屏幕上的画面。 男人的脸像是涂抹着阳光,翻卷的飞雪犹如王的披风,他手持权杖,脚踏战马,逐波踏浪,帅出野性的姿态,蛮横与优雅碰撞出让人心悸的力量。 “余乐。”有人在白一鸣的耳边喊出这样的名字。 “是余乐。” “那是余乐。” 这一刻,只是单纯的赞叹,还有某种无法掩饰的震撼与憧憬,在那些男人,女人,年轻人和老人,每一个每一个人的脸上浮现。 白一鸣嘴角一掀,笑了。 他不加掩饰,脸上都是骄傲的神采,嘴角向上勾出巨大的弧线。 白一鸣从人群里走出来,嫌弃地从花圈(?)边上走过,脚下踩着铺的厚厚的花瓣,手里拎着这次购物的成果,走进了正在举行新品发布会的大楼。 身后是无数驻足的身影,他们张着嘴,竭尽全力地仰着头,贪婪的试图用目光去追逐。 所以抵制这种事就是个屁! 余乐一没偷二没抢,凭自己本事拿到的成就,他的闪亮没人可以无视! 就算把祖宗八辈的脑子拿过来让这些“键盘侠们”黑,撑死了也就是——嘤嘤嘤,你们大国怎么欺负人啊?嘤嘤嘤,挖我们的人我们好生气啊! 继而,在内心深处,涌现的是蠢蠢欲动的羡慕。 这样耀眼的人生,自己也想拥有。 第280章 李明宇跟余乐归队的那天, 激动的都哭了。 国家队的队员很热情地接纳了他,每个人都在积极地帮助他熟悉这个国家的生活习惯,他再次上雪训练, 享受着对过去的他而言,极为丰富的资源。 教练不会私藏,虽然他总是做不好的时候也会挨骂, 但话语里充斥的是对他能更好的希望,而不是恶毒的贬低。 这是这种期待感, 让他越发努力,只想在复出比赛的时候, 为这个认可他的团队获得更多的荣誉。 至此。 华国自由式滑雪队的障碍追逐项目,梯队的建设也完成了。 从无到有的建设, 到华国开始拥有能够进入前八强的选手,再到年轻运动员的培养,就算余乐不再兼项障碍追逐,华国在这项目也不是过去那样再无人可用。 而且李明宇的到来,也给了余乐很多的“养分”, 让他再次成长。 通过国际赛场锤炼的余乐,在这项目上算是完全入了门, 当他再次和李明宇一起训练的时候,就能看见很多自己缺失的部分。 取长补短, 进步明显。 整个二月都没有比赛。 国内倒是举办了一场B级的赛事,余乐等人没有参加, 大赛方是希望他们给年轻人更多的机会和自信,他们这些世界冠军一过去, 还有什么悬念。 来自各个省队和俱乐部的孩子, 在属于自己的赛场上奋战, 展示自己的风采。 而余乐等人,则在训练队里积极备赛,为今年的最后一场A级大赛,“世界滑雪锦标赛”做准备。 央爸这期间来人为队里做了一个采访,主要目的是为了响应国家的冬奥口号,“三亿人参与冰雪运动”做宣传。 所以这次的拍摄目标是整个自由式滑雪队。 余乐这次没有做主角,无论队里、他个人,还有新闻部门,都希望淡一淡余乐现在的存在感。 过去三个月他太火了,只要关于他的消息,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上头版头条热搜超话。 这种火到发紫的情形对运动员并不好。 比赛是没有常胜将军的,尤其是在那急速疯狂的运动里,一个小小的失败就可能满盘皆输。 余乐是国宝,他的胜利成就了他的名望。 可不能忘记光的背面是阴影,理智的人会留给余乐失败,以及东山再起的机会,但大部分人是狂热的,仿佛余乐无所不能。 因而这次的采访重点是白一鸣。 白一鸣在采访里提到了自己的兼项问题,也算是通过这个方式,向全世界进行一场正式的公告。 白一鸣说:“因为个人精力问题,我会退出障碍追逐项目,专注在主项U型池上。并且计划兼项坡障和大跳台。” 记者问:“所以你会和余乐成为对手吗?” 白一鸣嘴角微勾说:“你想看两面国旗在冬奥会领奖台上升起吗?” 记者激动:“当然,非常期待那一幕的出现!” 后来记者问道:“所以这次的世锦赛,你会参加这个三个项目的比赛吗?” 白一鸣说:“我大跳台没拿到资格,再说我的对手不仅仅只有余乐,还有章晓,章晓的大跳台非常厉害。” 记者笑道:“余乐如果能够在世锦赛上夺冠,他就可以实现一个大满贯了吧?” 白一鸣笑了:“乐哥为了这个大满贯最近很拼命呢,他真的太想要这个成就了。” “不止是他,我和全国观众都期待他拿下大满贯的那一天。” …… “滑雪世锦赛”是一个较为综合性的大型比赛,两年一届,来自世界各地的滑雪运动员,以国家为单位,参加整个滑雪大项的角逐。 虽然对于很多国外的滑雪老运动员而言,他们更加信服能够延续整个赛季,更能测出运动员真实水平的“世界杯”。但这种伴随着国家荣誉的“世界锦标赛”,依旧有着其必须拼搏的意义。 华国作为举国体制的体育制度,“世锦赛”必须参加。 届时那个赛场会像冬奥会一样,有国家奖牌榜的排名,会非常直接地呈现出一个国家滑雪的综合实力。 而以业内对“滑雪是奢侈运动”类似的言论,这也是向全世界展现华国国力的赛场。 华国的滑雪项目起步太晚了,整体形势并不好。 因而自由式滑雪队这次的任务就很重,一共四枚金牌的任务,余乐就扛着两枚的责任。 还是直接点名到他头上的。 国家的期待,还有自身对“大满贯”的渴望,余乐每一天都在为这个目标在努力。 危机感更是如他期待的那般,重新升到了顶点。 余乐收拾行李出发那一天,国际雪联正好公布了这届世界赛的选手名单。 “世锦赛”和“冬奥会”一样,是一次性的比赛成绩,获得资格的是这个赛季在“世界杯”积分排名前25的选手。 此外,年度“青年世锦赛”的冠军也会受邀参加比赛。 再加上主办国的外卡资格,自由式滑雪每个单项比赛选手的人数大概都在30人左右。 自由式滑雪队这个赛季的成绩不错。 除了打开官网,在坡面障碍技巧和大跳台项目排在第一位的余乐、U型池排在第一位的白一鸣,程文海也以总积分第八名在列。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章晓和袁珂小妹妹。 在半个月前的“世青赛”里,他们一个拿到了女子组坡面障碍技巧冠军,一个拿到了男子大跳台的第二名和坡面障碍技巧的第三名。 大跳台和坡面障碍技巧的男子组冠军,都被亚瑟拿走了。 章晓参加过“世界杯”的大跳台,排名在前25名,就算不走世青赛,也有名额。 袁珂小妹妹年龄小了一点,“洲际杯”的时候还没满16岁,所以错过了今年的“世界杯”。好在通过自己的努力,在“世青赛”上为自己拿到一个参加“世锦赛”的宝贵资格。 华国队最后的出战军团一共10人,参加六个小项的比赛,其中余乐和谭婷都获得了三个比赛资格,白一鸣是两个。 空中技巧:男2女2,程文海、张佳等…… 坡面障碍技巧:男2女2,余乐、白一鸣、谭婷、袁珂。 大跳台:男2女1,余乐、章晓、谭婷。 U型池:男1女1,白一鸣、谭婷。 雪上技巧:男1,孙毅。 障碍追逐:男1,余乐。 这个名单,比起上一届的世锦赛,丰富太多。 障碍追逐和雪上技巧也有人了。 还有章晓、袁珂这样的梯队小选手的身影,柴明拿到名单的时候就在想,自己就算现在退休,也对得起国家,对得起这半生地付出。 一番唏嘘,整队出发,前往奥国。 奥国可以说是余乐的“老朋友”,从他转项滑雪,就经常去奥国参加比赛,毕竟那里真是滑雪的圣地。 优秀的赛道和高质量的雪,让国际雪联也对那里情有独钟。 华国在奥国还有自己的训练基地,记得余乐第一次出国训练的时候,还在那里进行过越野滑雪的适应性体能训练。 一转眼都过去三年了。 不过奥国并不是一个会让余乐彻底放松下来的地方。 因为约拿在那里。 以余乐如今的水平,会阻挡他摘下“大满贯”成就的只有约拿,约拿却是这次“世锦赛”的东道主。 东道主优势嘛,谁都懂的。 而且约拿也将超越余乐,作为最大目标去努力。 余乐甚至通过程文海了解,网上还有着“约拿将会在这届世锦赛打破余乐蝉联的魔咒,再次回到世界之巅”的说法。 大赛方更是将他们两个人的争斗,作为这届比赛的宣传之一,以吸引更多的目光落在这里。 毫无疑问,余乐正在代表“自由式滑雪”这个大项,全世界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酷炫的身影打动,疯狂地爱着他。 而约拿的“王者挑战”则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他们提前一周抵达奥国,自然是为了适应赛场,因而最先入住的不是大赛方为选手提供的公寓,而是前往和华国合作多年的旅社,将在那里进行七天的适应性训练。 十个小时的飞行,在大巴车上所有人都睡了一觉,再醒过来,便到了巴金村的村口。 还是记忆里的样子,临近滑雪末期,不但没有阻碍滑雪狂热者的脚步,更因为接下来冰雪就要融化的原因,让这个小村子更热闹了许多。 路上来来往往,都是装备齐全的滑雪者,余乐现在已经可以轻松从雪板的形状分辨出对方从事的运动,似乎公园滑雪的人多了很多。 看着那些两头翘的雪板,就像一张张微笑的唇,余乐也跟着心情放松。 大巴车停在旅店门口,出来迎接他们的是一名褐色头发的年轻男人,高高瘦瘦,干活麻利,一手一个将他们的行李从车上拿下,又轻松地拎进旅店里。 余乐以为这是旅店新招的服务生,谁知道跟着进了屋,却看见旅店老板的女儿爱莎亲密地挽着这位男性,并向柴明介绍道:“这是我丈夫,尼尔。” 所以,这位可以继承亿万身家的爱莎女士,终于收获她的第二春了吗? 尼尔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在爱莎身边瘦的像个麻杆似的,但力气很大,帮着女生们一趟趟的将行李拿上了楼,一鼓作气地完成,有开始收拾门口和楼梯上冰雪融化后残留的水渍。 爱莎坐在服务台后面办理入住手续,又和路未方将接下来几天的行程讨论了一遍,最后从吧台里抓出一把温泉票,热情地说:“村头开了一家温泉旅店,开业的时候,每个旅店都派发了一些,知道你们要来后,我就留了下来,希望你们在这里入住愉快,今年也取得好成绩。” 余乐留在最后,跟着路未方上了楼,感觉到了旅店的整洁和温馨。 年轻的两口子,将这家旅店打理的非常好。 路未方视线落在墙上,说:“那老旧的墙纸终于换了啊,银白色的墙壁在当地代表圣洁吉祥,就连爱莎都再婚了,我竟然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看这失落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惦记人富姐。 从楼梯踏上走廊,门都开着,窗外透进的光落在洁净的地板上,照出一团团的光影。 路未方找到自己的房间走了进去,何宇齐正在里面收拾行李。 余乐挥手招呼了一下,便继续往前走,他不知道自己住在哪个屋里,只知道白一鸣要和他住,行李箱的轮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在最靠近走廊的第二个房间,看见了白一鸣。 那就是这里了。 余乐走了进去。 和白一鸣住,最舒服的就是屋里干净整齐,他进屋的时候,白一鸣自己的行李已经整理好了,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他推着的行李箱上,已经自动安排好了自己接下来的工作。 余乐没让。 偶尔想不到,或者忙不过来的时候,白一鸣动手整理无可厚非,但该自己干的怎么能丢给别人,不能仗着人好用,就使劲地用啊。 快速地整理完行李箱,余乐将白一鸣往窗口一拉,两人拍了一张背景是雪山的合照。 余乐说:“行了,营业去吧。” 白一鸣的规矩真是刻到了骨子里,明明云淡风轻的性格,就因为和微博签过合约,每个月的四个微博一次没有落过。 与其相比,余乐就真是任性太多。 好在微博方面也知道不能竭泽而渔,余乐现在名气太大,曝光太多对他影响不好,所以并没有太强迫他。 再说这动不动就攻占头条的,一次屠榜就吸粉百万,已经起到了很好的引流作用,现在不是余乐求着他们,而是他们担心余乐不高兴了换平台。 余乐要走,估计整个自由式滑雪队都得跟着他走。 白一鸣回到床上编辑微博,余乐站在窗户边往外望,继而惊喜地说道:“这里添了好多公园滑雪的设备,小白,我看见那边儿还有U型池了呢。” 白一鸣又跑回来看,脸上有了几分满足。 U型池是个大家伙,建设不容易,维护也不容易,白一鸣跟着国家队训练,经常到了地方才知道这里没U型池,最后不是在练坡面障碍技巧,就是在跳床跳气垫。 不过这样想来,白一鸣能够保持自己的世界纪录,果然是U型池的天才呢。 “我在路上看见很多背公园板的游客,这里的经营方向看起来是发生改变了,毕竟公园滑雪越来越普及,能够突破观念抓住商机,那位村长也很厉害。” 想了想,余乐问:“吃饭还有一会儿,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谁知道白一鸣摇头,“不想去,有点困,明天不是就要过去训练吗?” “也好。”余乐压下好奇心,点头。 余乐以为白一鸣只是懒得动,等到了吃过午饭,下午睡醒才发现,白一鸣生病了。 平日一点动静就能睁开眼的人,余乐都在屋里转了好几圈也没动静,后来开了灯一看,烧的脸蛋红扑扑的,勉强睁开的眼睛雾蒙蒙,盈满了泪花。 余乐转身就去叫斐老师。 斐清河进屋看了一遍,给喂了一些感冒退烧药,然后对余乐说:“去我房间住吧,别被传染了,现在国内正好开春,流行病毒很凶猛,你接下来有比赛,注意点比较好。” 余乐点头,对白一鸣说:“那我过去了,你自己好好养,尽快好起来。” 白一鸣抿着嘴角没说话,但眼神明显不太乐意,生了病就藏不住心思。 余乐回国就和程文海住一个屋里,白一鸣一个人住了一个来月,好不容易出国比赛的时候把乐哥争取过来,就因为生病…… 不高兴的白一鸣沉默着,眼巴巴地看着余乐。 余乐挺受用小孩儿这黏糊样,说:“至少等这两天过去吧,我喝点预防的药,回头再搬回来。” “嗯。”白一鸣这才放松躺了下去。 然而余乐还是想的太轻松了。 这次的感冒来势汹汹,源头也不知道在哪里,陆陆续续的队里都有人在生病,有的感冒发烧,有的上吐下泻,就连余乐也开始渐渐的喉咙痒痛,浑身乏力。 本来应该一到这里就展开训练的计划,在全员病倒之后,往后拖了三天。 爱莎很担心他们,但出于当地对营业区域传染病管理要求,不得不将他们的病情上报,当地的有关部门还穿着防护服跑了过来。 不过有了当地部门的帮忙,他们被送往医院做了更详尽的检查,最终确认就是来自华国的病毒性感冒。考虑到世锦赛的人流量,为避免病毒传染,这个部门要求他们在医院里住满一周,确认病情完全被治愈才能离开。 这能行? 七天时间比赛都开始了,这次过来干吗的? 急忙联系国内,国内又通过大使馆沟通,好一番折腾,最后才把他们放了回去,在旅店里进行隔离养病,直到留下的医护人员检测确定安全,才能自由活动。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么一番经历,还是被紧迫感这么一逼,所有人都爆发出了强大的生命力,大部分人第二天就感觉病好了。 余乐本就病的不重,又提前吃了预防感冒的药剂,吃过消炎药后,病情好转明显,第二天就神清气爽,活过来了。 昨天留下的医护人员穿着防护服,一脸不信地采集了他们的血液送检,结果出来,不过一夜,所有指标合格。 “非常神奇。”这位医护人员拿着报告单表示。 程文海逗比地说:“谁也不能阻挡我们参加世锦赛,就连病毒也不行。” 顿时笑倒一片。 华国队队员的自愈,降低了这个病毒的风险性,隔离禁足提前结束。 只是耽搁的时间却再也追不回来。 这是抵达奥国的第六天,余乐在训练场上,足足训练了一整天。 奥国的雪和华国的雪不一样,这里的雪非常松软,絮状的雪很难压的结实,落地的脚感有些微微的弹性,落实的陷入感也更强。 这些小变化都需要提前适应,以应对节奏更紧张,压力更大的赛场环境。 第二天白一鸣到了雪场。 他病的最是严重,断断续续地烧了两天,后来还反复了一次,病情稍微稳定,就出来训练,谁也拦不住,也……不好拦。 余乐冲“大满贯”,拿过世界杯分站赛冠军和总冠军,又拿过冬奥冠军的白一鸣,不也是差一个世锦赛拿“大满贯”嘛。 上一届世锦赛他年龄不够,或者说在和家里拧巴,非得成年了才滑大赛,所以就给错过了。 这次要再错过,就还得等两年。 而且白一鸣的“大满贯”比余乐的“大满贯”还要“满”。 因为白一鸣是拿过“世青赛”、“青奥会”这两类,错过了就再拿不到,余乐也只能无奈叹息的金牌。 白一鸣想拼这枚金牌,其他人也对他有着期待,所以见白一鸣坚持,就让他出门了。 不过柴明安排了斐清河和路未方盯着,有两个人看顾,其中一个又是队医,问题不会太大。 而且U型池和其他项目不同,U型池场地始终固定,池壁上铺设的冰雪也必须坚固而富有粘着性,因此脚感差距很小。 白一鸣进池找找感觉就行,不需要像余乐这样长时间耗在项目上。 当然,同样获得坡面障碍技巧世锦赛资格的白一鸣,恐怕这次依旧没有和他乐哥这个项目上叫板的资格。 身体虚啊。 白一鸣进池练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被斐清河叫停,抬头一抹,满头虚汗。 “算了吧,再养两天,比赛前还有三天的适应期,你这样伤了身体,也提高不了成绩。”路未方叫住了白一鸣,不让他再练。 白一鸣其实是个挺倔的人,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终究还是很不情愿地点了一下头。 重新穿上外套,又戴上红色的毛线帽子,遮住了被汗水浸泡的头发,在雪场的看台上坐下,捧着热腾腾的水,一小口一小口地酌。 余乐下来的时候,就看见白一鸣坐在座位上,艳丽的红色戴在年轻人的头上并不显艳俗,白的透润的皮肤映上红色,反倒显得健康红润,气色十足。 余乐控制雪板,直直滑到护栏处,对白一鸣招手。 两人隔了十多米的距离喊话。 “好点了吗?” “嗯。” “我看你之前在训练,现在跑这儿坐着,是因为身体软吧。” 年轻人不说话,有点不高兴,难过地抿着嘴。 余乐就笑,安慰着:“没事,今天好好吃两顿,再睡一觉就好了,你这时间赶的好啊,后天进场适应训练,正好直接滑赛道。” 白一鸣稍微被安慰了一点,保温杯在手心转了半圈,点了一下头。 第二天一早,转移至赛区。 比赛就要开始。 第281章 本届“世界滑雪锦标赛”依旧在基茨比厄尔, 世界第一雪场举办。 这一次已经是这家雪场举办的第七场“世锦赛”,第88场“世界级锦标赛”。 作为享誉全世界的滑雪圣地,无论是其优质的雪资源、雪道和配套设施, 还是那远超其他国家举办次数的雪上赛事,以及在这座阿尔卑斯山上诞生的无数世界冠军,都担得起这个“圣地”的头衔。 “世锦赛”作为综合性的比赛, 各国选手数量非常多,所以大赛方腾空了冬奥村, 留待接待选手。 这里在16年前兴建,当时举办了一场冬奥会。 在比赛结束之后, 这些极具有欧洲风格的小楼被当地政府改建成了宾馆,用以接待冬季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 得到了极大的利用。 不过为了办好这次世锦赛,这家宾馆已经提前30天停止了营业,重新进行装修,加装了目前最新的取暖设备,因而余乐他们住进去的时候, 还能够闻到房间里浓郁的木头香气。 在欧洲,甲醇这类的问题不用担心, 他们地广人稀,富得流油, 再加上传统观念,房屋的修葺建造都优先选择实木, 再铺上一层无甲醇胶水粘合的墙布,就完全达到了一个安全无毒的环境。 不过新木头的味道也实在呛人。 余乐在进屋的第一时间就冲去了窗户边, 继而转头对白一鸣说:“你病才好, 这屋里空气不行, 闻多了不好,你先去坐一会儿。” 白一鸣却将行李放下:“没那么娇气,再说楼下也没地方待,我在通风的地方坐一会儿就好。” 余乐想想也是,只能提醒一句:“别吹狠了。” 说完,余乐将窗户一把推开,冷冽的风像是卷起了松柏树上的雪花,扑簌簌的往下落,有些雪花顺着那风,雾似的被吹进了屋子。 额头的发丝掀起,复又落下,余乐眯着眼凝望窗外几秒,大声喊道:“嘿,克劳斯!” 楼下穿着统一服装,男男女女,推着大大小小行李箱的队伍几乎同时停下,一双双蓝色的、琥珀色的、绿色眼睛望了过来。 在短暂地疑惑了一秒后,有年轻的孩子大叫:“余!是余乐!余乐住在这里了!快看!!” 余乐大大方方向着他们挥手,身体探出窗户:“嗨,你们好啊!” 向来以冰雪运动强国自居的挪国运动员们,这一刻却像是朝拜一样,激动地尖叫了起来,间或还夹杂着一些激动的鸡鸣声。 克劳斯在人群里表情难看,显然很不喜欢自家的小队员们对余乐做出这样露骨的行为。 骄傲呢?! 余乐又说道:“克劳斯,你住哪里?晚点我过去,或许你可以来找我,这次我有带烤鸭过来。” 余乐热情的邀请,让所有人都羡慕地看向了克劳斯。 克劳斯:“……” 怎么感觉比自己拿到世界冠军的瞩目度还要高,这些羡慕嫉妒的目光是什么鬼! 然而再抬头,看见余乐笑眯眯的热情模样,嘴里的拒绝却始终说不出口。 最后克劳斯只能绷着张脸说:“有空再说吧。” “好!”余乐也不痴缠,最后又向几位看过来的挪国教练礼貌地点了一下头。 停下的队伍再次前进,走出去老远,还有年轻的小运动员不停地回头看,那眼巴巴的模样…… “想找你合照吧。”白一鸣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淡淡地说着。 余乐笑道:“来了就照,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也是。” 今天是报道日,大部分代表队都会在今天抵达,但也有提前来了几天的队伍,雅克他们就提前了三天过来。 因而这边儿克劳斯才走,雅克就寻着余乐发送的地址找了过来。 一起过来了好几个人。 安格斯、霍尔曼、雅克,还有据说半路碰上的亨利。 他们挤在余乐屋里,一起分享了余乐从国内带来的烤鸭。 吃的满嘴流油的亨利说:“可惜盖伦没有过来,他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个,之前还问我,如果单独给钱,能不能吃到更多,我告诉他,这是友情的烤鸭,余乐并不缺钱。” 余乐说:“但这样吃下去,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亨利笑着用视线扫到桌子上的一堆纸袋:“有来有往嘛,我们也不是光知道吃的。” 每次都收到余乐的礼品,如果说一开始还不客气地吃,等吃到一定分量后就会醒悟,自己这样逮着一只羊薅羊毛的行为太过可耻。 所以陆陆续续的,就开始有人给余乐带回礼。 香肠最多,但也有人给余乐送了很大一个的奶酪,还有人送了上好的雪花牛肉,或者是香醇的巧克力。 情谊就在这样的来往中越来越深,亨利在余乐之前早早的就在这个滑雪圈子里积极地拓展人脉,但只有余乐来了之后,他才感觉到那流于表面的应酬,变得真心实意,多了许多温暖。 余乐也很高兴朋友们的来访,和大家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开心地度过来到世锦赛赛场的第一天。 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问白一鸣:“我总觉得忘了什么事,你记得吗?” 白一鸣像个蚕宝宝一样把被子整个裹在身上,就露出一个脑袋望着余乐,过了一会儿,摇头。 “想不起就睡醒了再说。”余乐伸手关上灯,屋里一片漆黑。 第二天。 赛场开放,可以进场进行适应性训练。 世锦赛的比赛项目多,运动员也多,好在基茨比厄尔是世界最大的滑雪场,即便将所有比赛选手同一时间放进雪场,也不会显得拥挤,更不用进行赛道调整这类麻烦的事情。 余乐一上山就先去了坡面障碍技巧赛道。 这是他的主项,是他的基本盘,也只有这个项目稳了,他才敢去练兼项,因而无论在哪里,余乐最先适应的都是坡面障碍技巧的赛道。 男女组在这个项目的选手总共将近60人,但大家并不都会一窝蜂的都在同一时间段上山训练,再加上已经滑完,或者中场休息的人,余乐来的早,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趁着大部队还没到,余乐抓紧时间滑了四两次,再上去见前面排了十多个,也就不急了。 前面两次主要是熟悉赛道,了解道具分布,现在等在队伍里,正好编排动作。 余乐垂着眸回忆赛道,还没想完两个动作,便被人打断。 雅克从缆车方向过来,雪板在肩膀上扛着,就像扛着一把大刀,隔着老远就盈盈地笑,“哇哦!我就知道你一早就在这里。” “雅克。”余乐只能停下思考,笑着打招呼。 雅克没急着排进队伍,而是在余乐身边说说笑笑聊了起来,等着快轮到余乐的时候,雅克想起什么才说:“差点忘记了,你昨天是不是约了克劳斯?我来的时候遇见挪国的孩子们,他们很羡慕地在聊这件事,但我们昨天一直在一起。” “呃……”余乐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巧的是,余乐这次滑下去的时候,克劳斯正从远处走过来,两人隔着百米的距离就看见了对方,继而克劳斯转身走进了游客中心。 余乐犹豫了一下,没有过去,“外交”固然重要,但成绩更重要,这么一耽搁,又是半个小时,他必须尽快适应赛道才行。 这次世锦赛,余乐获得了三个比赛项目的资格,他在坡面障碍技巧赛道,一直练到午饭后,见人少又滑了几次。 直到人逐渐多起来,排队变得太过漫长,他才将目光落在他处。 大跳台也很重要。 作为与坡面障碍技巧合并积分的项目,余乐自身在这个项目上的成绩又很好,所以这是仅次于坡面障碍技巧,需要适应场地的项目。 大跳台场地虽然固定,但落地依旧有雪感的差异,余乐更多地尝试了几次,眼看着天色暗下来,才将目光落在障碍追逐的赛道。 这么不停歇地练上一天,他也有点累了,要不明天再去? 但只是犹豫了一下,余乐还是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向缆车站走去。 适应场地并不只是适应脚感,感受道具和环境那么简单,至少对于余乐而言,只有自己滑过了,才能够在脑海里建立数据,进行体能分配。 所以累就累点,到底是为了比赛,滑过两遍也好回去躺着过动作。 再次从缆车上下来,余乐已经抵达障碍追逐的赛场。 其实从缆车上就可以看见,这是一个难度很高的赛道,不仅全程都有波浪设计,还有单独设计的密度很高,而且深度极大的波浪。弯道也非常密集,没有一处可以放空大脑去滑的路段,是真正做到了障碍密布。 其实这是好事,余乐本身就是一个技巧型的运动员,障碍越是复杂他越好发挥,但今天一天他都在处理坡障和大跳台的数据,这个赛道让他脑袋发胀,无法做到从容思考,走路都心不在焉。 突然眼前出现一双鞋,余乐的脚步猛地顿住,抬头一看,自己已经到了出发点附近,克劳斯就在面前,正用鼻孔看着他,那表情别提多冷傲。 余乐几乎没想,张口就说:“抱歉啊,之前听雅克说了,你昨天是在等我吧,我忘记了。” 碧绿的眼睛忽闪忽闪地开始眨,克劳斯梗着脖子:“你在说什么?我不懂,没有人等你。” 余乐点头:“哦,那就好,但总归是我说到没做到,所以要说上一声。”说完,余乐转口问道,“你一直在这里吗?适应的怎么样?这条赛道我看了一下,很适合你发挥的赛道,这次应该会有个很好的成绩。” 听着余乐轻飘飘的将话题移开,克劳斯提上来的一口气没着没落,表情眼看着就垮了下来。 余乐见他这样,又笑眯眯地说:“好了,别生气了,我认真道歉。” 明明并不想搭理余乐,更不想接受他道歉的克劳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句就是没办法做到无视。 他犹豫了一下,不甘愿地说:“你不用道歉,本来也没有说好,你非得提,那就,嗯,我接受你的道歉。” 余乐脸上的笑就更浓了。 克劳斯当然不是一直在这里,事实上除了余乐外,几乎没有人会一直在这里呆上一天。 经过早上的混乱之后,大部分人都会尝试将训练时间另行安排,错开高峰期。 再说他们也不像余乐,一个人要兼三个项的比赛,就连华国队的队员,大部分这个时间都回去了。 挪国最近正是极夜天相,克劳斯很适应夜里的训练,所以也才过来不久。 “再等一会儿,等他们打开灯。”克劳斯叫住要往出发点去的余乐。 余乐看了一眼赛道,这一会儿时间,光线又暗了不少,不是看不见,但确实视野不是非常理想。 “好。”余乐果断地停下来,“不过需要等多久?”他确实有点累了,如果时间长,只能先回去休息。 “不知道,但这个赛场的经验很丰富,应该快了。” “那行,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余乐还是走进了出发点。 出发点用厚厚的防风布料搭出了一个亭子,虽然三面漏风,但坐在角落短暂的休息,还是很不错。 克劳斯不过就晚了一会儿进来,就看见余乐满脸疲惫盘腿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暗的原因,暗笼罩在男人的身上,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倦意。 他想了想,走了过去。 “你不会一天都在这里?”克劳斯走到余乐身边,低头看他。 余乐刚刚闭上的眼,又再次睁开:“是啊,第一天总要长一点。” “如果你不是参加太多的比赛,就不用这么长时间。” “因为很喜欢啊。” 余乐仰着头笑,让克劳斯想起图片上看见过的向日葵,金黄的,仰头看着天空,传递出强烈的希望感。 克劳斯的家乡在北挪,俱乐部也在那边,向日葵在那里无法栽种,但现在互联网那么发达,他可以看见任何美丽的画面。 蔚蓝的天,成片的黄灿灿的向日葵,很耀眼。 克劳斯蹲了下来:“你以前是跳水的?” “是。” “为什么来滑雪?” “跳水不好,所以试试其他项目咯。” “可你跳水拿过第三名。” “所以我来拿滑雪第一名。” 克劳斯想了想,最后一屁股坐在了余乐身边:“思密达的问题解决了?” “解决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只是不希望李明宇狼狈地过来,他是个很不错的新人,如果他可以参加比赛,你应该很快就能记住他,他的成绩很好,而且比我小。” “李明宇……”克劳斯眨了眨眼睛,有些话他一直觉得说出口会很困难,但当时机合适的时候,好像也没那么难,他说:“……这件事,我很抱歉,我知道这很糟糕,所以我道歉。” 就在这时,眼前骤然一亮,耳边甚至听见某种推动闸门的“咔哒”声。 灯亮了。 眼前的世界一片通明,照亮了克劳斯碧绿眸底的真诚和懊恼。 余乐咧嘴一笑,轻松地站起来,对着克劳斯伸出手:“没关系,走吧,该训练了。” 克劳斯看看余乐的手,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又移了回来,最后将手搭了上去。 余乐以为自己只需要从头到尾地滑两次就好,但他低估了自己求知欲。 克劳斯和他一起下去,就滑在他的前面,他就一直跟着他滑,一次,两次,三次,一次又一次地,不停地观察,沉默地学习,然后成长。 余乐不太确定是自己在臆想厚积薄发,还是克劳斯让着他,后来他就滑到了克劳斯的身边,两人肩并着肩。 雪道两边的灯照在他们身上,落下的影子无论长度还是角度,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完全一模一样。 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像是倾听音乐的时候找到了它节拍,又像是插上翅膀在飞。 是一种与赛道的契合度,就像他滑在坡面障碍技巧的赛道上,他也同样感觉到了这个赛道的呼吸。 一呼一吸。 波浪一起一伏。 他像是抚摸某种巨大的生物,并且获得了对方的认可,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柴明和路未方不知道找了余乐多久,终于看见人的时候,脸都白了。 “我都要报警了。”路未方上来第一句就说,“一晃神的功夫就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我还在坡障和大跳台找你,要不是柴总提醒,我估计还在那边。” 柴明也说:“换赛道提前说一声,这毕竟是国外,你身上也没有联系电话。” “对不起。”余乐头大,今天总是在说对不起和听对不起,估计真是练晕了,思维迟钝,这种事他不应该忘记的。 路未方叹一口气,笑了:“走吧,回去,今天辛苦了。” 柴明也微笑着走到余乐的身边,手掌在他的后背轻轻地拍了拍,推着他往前走。 余乐被一左一右地护着,脸上的笑容不减,他转头对克劳斯挥手:“再见,有空再一起训练。” “嗯,明天见。”克劳斯说。 往游客中心去,路未方惊讶地说:“又交到朋友了?” “嗯。” “你怎么做到的?” “什么?什么怎么做?” “就是……算了,我记得典国的世界杯分站赛,你们不是还很紧张?” “是的,很紧张,我也很生气,但是……”余乐想了想今天的收获,笑道,“总要往前走的嘛……” “奥国世界滑雪锦标赛”在两天后正式开始。 赛程被切割的有点乱,预赛和决赛混在一起,作为经常举办这个级别大赛的国家,他们有一套自己的比赛安排,主要是和直播版权有关系。 受欢迎的比赛,会尽量调到非工作日的晚上,平时就进行那些不受欢迎的决赛,和所有的预赛。 余乐的比赛跨度就很大。 他要在比赛的第二天就完成坡面障碍技巧预赛和决赛,决赛在晚上。 这是因为世锦赛的开赛日在周六,这一天晚上的黄金时间给了高山滑雪的大回转比赛。第二天周末的晚黄金给了坡面障碍技巧。 往年的第二场决赛应该同样是高山滑雪的小回转比赛,高山滑雪在欧米国家非常流行。 但这次给了自由式滑雪。 这几年公园滑雪的势头非常猛烈,每天似乎都有成百上千的粉丝加入公园滑雪,这里面余乐居功甚伟,他的粉丝遍布全世界。 如果不是传统难弃,相信大赛方更愿意将男子组的坡面障碍技巧安排在第一天,收视率一定很高。 不过决赛不能动,预赛可以。 因此高山大回转之前的暖场赛,就是男子组坡面障碍技巧的预赛。 晚上六点,余乐参加预赛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灯照亮了整个赛场纤毫毕现,哪怕只是个预赛,观众也挤得水泄不通。 他们来自世界各地,因为喜欢公园滑雪而聚在这里,陌生的人在这个一刻仿佛是多年的老朋友,热情地交谈。 而他们讨论最多的就是余乐。 预赛正式开始,加起来一共只有27名运动员,从游客中心走出,乘坐缆车前往出发点。 余乐走在人群里,胸前是这次比赛抽签拿到的6号号码,背后是他今年在世锦赛积分的总排名1号。 当他穿着背心走着的时候,身后一圈的人总会将羡慕的目光落在他的后背,然后下意识的将距离拉开。 想亲近,又有点畏惧的心态很复杂。 于是,出发的队伍被拉长,中间有了断层。 原本故意把自己藏在人群里的余乐暴露了出来。 “看!他们出来了!那是一号背心吗?” “是余乐!在那里!我看见他了!还有约拿、盖伦、雅克、亨利……哦!他们都在!还有白一鸣,他就在余乐身边!” “白一鸣的U型池很帅,但坡障还要看余乐!那个一号背心,对,就是他,这个项目的绝对王者!” “余!!” “余乐!!” 有人已经在大声喊叫,人群往选手通道的方向涌动,安保人员急忙用身体拦出一道人墙,将选手们安全地护在身后。 余乐想快点离开,他现在状态不错,可以马上比赛,不想走出来,但整个队伍却慢了下来,很多人在安保线外又蹦又跳,大喊他和其他人的名字。 就是这一声声的呼喊,拖慢了整个队伍的速度。 被喊到名字的人都会挥手给出回应,亨利还走出去和一名手机举的要戳到他鼻子的人合影。 最后队伍几乎停了下来。 当脚步停止,余乐“咕咚”从他培养了很久的状态里,“跌落”出来。 第282章 27名选手, 除了那两个外卡运动员,全都是在自己国家数一数二的大佬。 也是在这个项目上,活跃度最高的人。 人气积累, 爆发的时候相当可怕。 工作人员后背冒汗,连忙催促:“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需要抓紧时间。” 队伍终于快了一点, 但余乐也从比赛状态走出来,不得不去回应那些拼命叫他名字的人。 挥手, 微笑。 好在只是预赛,压力并不大。 终于走过长长的选手通道, 在靠近缆车站的时候视野变得空旷,前方只有工作人员。 大家按照排序依次坐上缆车, 将喧哗声逐渐抛至脑后。 山上有休息室,原木色的小木屋建在冷杉树和白雪中间。 屋顶上还顶着馒头似的雪,最近没下雪,这是特意做出的造型,看起来边角圆润, 蓬松柔软,娇憨可爱。 进了屋里, 没有刻意开暖气,但四面挡风已经足够温暖, 安静了一路的队伍这时候才松缓下来,大家聚在一起聊天。 不过预赛而已, 有信心进入决赛的自信十足,并不会被眼前的压力威慑。 但交谈的选手们在亨利他们的有心控制下, 并没有靠近余乐和约拿。 冠军的争夺容不得一点疏忽, 这两人这一次也会是一场龙争虎斗。 “这次的比赛, 有三名奥国裁判呢。”有人小声担忧地说。 对于选手们而言,最不喜欢的就是东道主优势,轮到自己还好说,但如果别人是东道主,显而易见的不公平会很让人不爽。 这一次,很多人都站在余乐这边。 “应该没问题,世界雪联安排了两名官员过来,其中一个还是华国的那个刑裁判。他们不会太过分。” “我想约拿也不想利用东道主优势赢了余,但有时候我们个人的意愿,在国家目标前并没有任何的优势。” “余也好,约拿也好,我相信他们会有一场公平的比赛。” 说到这里,已经压至最低的声音消失,大家不再聊这件事。 他们尊敬余乐,也尊敬约拿,所以关于这场比赛公平与否,并不适合从他们的嘴里说出。 总之只要尚算公平就够了。 余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白一鸣坐在他的身边,一开始还很警惕地关注着四周,想要将试图过来的人拦下,但看见大家都这么自觉,就放松了下来。 休息室里“嗡嗡嗡”。 前方墙壁上挂着的电视幕墙正在播放高空拍摄的画面。 外面的天完全黑尽了,但星光与灯火融合在一起,照亮白雪大地,又是另一样的明亮。 无人机从观众头顶上飞过,兴奋的观众们跳起了起来,朝着无人机又叫又笑,虽然没有声音,但大脑似乎已经补足了这一刻的热闹。 镜头在人群上旋转过一圈,然后沿着赛道往上飞,整个赛道的布局也呈现在众人眼前。 三周跳台,两周跳台,三分之一馆,精巧复杂的屋檐道具,威风凛凛的炮台桥,还有一个犹如巨人手臂般的半边U型池,悠长的铁桥架设在旁边,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这里期待一场“梦幻联动”。 三段式的铁桥,犹如瀑布般鳞次栉比的梯形桥,还有那一弯弦月的彩虹桥…… 好像每一个道具上,都留下了一个余乐的身影,他在那些道具上创造历史,开辟记录,他的那些足迹闪着光,在过去的一两年时间里,无数的人在争相效仿。 于是,如果有人回头看去,就会发现赛场的难度在不知不觉间提升了一个很大的程度。 余乐凭借一己之力,让这个项目变得难度更高,但也更加地精彩,吸引越发多的观众观看。 而他们这些跟在后面的人,只能拼命地追逐,就像一个才学会走路的孩子,很辛苦,也有点委屈,但却又比任何人都想要更快地学会奔跑。 当无人机飞到最高处,将出发点和休息室呈现在画面里的时候,比赛开始了。 前三名选手被叫了出去,余乐也站起身开始准备。 他抽签抽到了6号,距离上场不远。 白一鸣说:“乐哥加油。” 亚瑟不落其后:“加油!!加油!!” 亨利看看余乐,又看看约拿:“你们都加油。” 约拿的背心是23号,他在很后面出场,从进屋起就没有动过,但这个时候他站起了身,轻轻拥抱余乐:“这是一场公平的比赛,我发誓。” 余乐笑着与他拥抱:“当然,这必须是一场公平的比赛,奥国可是最公平的赛场。” 约拿笑了起来,“比赛加油。” “你也是。” 余乐拿着雪板走出门,2号选手已经出发了,这个夜晚很适合比赛,没有风,星空耀眼,一切都很好。 他检查装备,活动身体,轮到他的时候,没有迟疑地滑了下去。 他的出场,让现场的观众们兴奋了起来,遥遥的传来尖叫和呐喊。 余乐犹如披荆斩棘的勇士,技艺高超的在他的国土上驰骋,难度道具成为他坐下的骏马,清风与雪披在他的身后,他手持双剑利刃,舞出密不透风的技艺,在翻腾与疾驰中,展现出自己那让人血液迸发的魅力。 从余乐出场,为他响起的尖叫声就没有消失。 他的每一个道具的挑战,都会换来观众们一波更赛一波的尖叫。 现场如此。 直播频道前也是如此。 不过是一场预赛罢了,但无论是售卖版权的收入,还是实时的观看人数,都较往年翻了倍。 提议将男子坡面障碍技巧安排在这个时间段的人,高兴地看着一个个数据反馈,笑的合不拢嘴。 对,就是余乐! 盯紧了余乐,就是掌握了财富密码,这个华国人,现在太火了。 尤其是来自华国的观看数据,简直让人笑的停不下来。 那个大国的人口基数那么大,余乐的名气在那个国家达到了鼎盛,只是一场预赛而已,粗略计算,同时在线观看的人数将要突破两亿。 天呐! 整个欧洲加在一起的人数也不过如此。 如果不是因为传统和比赛的绝对公正性,他恨不得第一天就上坡障的决赛,让余乐疯狂地爆发,然后再为他颁发金牌。 全世界的人,都希望站上最高领奖台的是余乐,哪怕这让悬念降低,但也证明了他绝对的强!! 余乐从最后一个跳台下来,轻松地完成了1800的天花板难度,疾冲而下。 又在护栏前一个帅气的犁停,被溅了一脸雪的观众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兴奋的像是抽到了大奖,大喊着余乐的名字。 太厉害了! 真的太厉害了!! 裁判室的裁判们屏息看完余乐比赛的全程,那流畅仿佛富有魅力,犹如欣赏一场超绝舞蹈的盛宴,让人痴迷沉醉忘记打分。 继而,大部分裁判几乎都做了同一个动作。 他们看向了那名来自华国的刑世杰裁判。 这次的比赛,国际雪联为什么会安排刑裁判过来,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 对于国际雪联方面的担忧,他们气的想笑,但更想解释真没有必要。 余乐的强有目共睹,他们还要脸,怎么可能为了本国的运动员成绩去压余乐的分,他们是奥国人,但同时他们也是一名得到国际雪联认可的裁判啊! 当然,如果余乐是我们奥国的选手就更好了,这个分数打的也一定尤为地欢欣愉悦。 分数一个个快速地落在。 没的说,不是9.8分,就是9.9分,前面上场的选手和余乐比,一个在天上,一群在地上,再高的分数他们都给的心甘情愿。 真难以想象,一个人类可以做到这个程度。 刑世杰能够感觉到那些羡慕嫉妒的目光,他努力藏起自己的笑容,但还是藏不住微微勾起的嘴角。 感谢余乐,他最近担任国际裁判工作的待遇是水涨船高。 现在他唯一的苦恼不是担心别人打分打低了,而是担心自己为了避嫌,反而成了屏蔽掉的那个最低分。 这就,怎么说呢……嗯。 对现在这么个情形,刑世杰也有点一言难尽。 余乐的分数出来,毫无意外的拿到了96的高分。 现场的观众掀起新一轮的欢呼,余乐和先一步滑完等在这里看分的亨利拥抱庆祝。 亨利笑道:“当你1800飞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一轮又稳了。” “这个赛道感觉很舒服。” “这样的话你可以对约拿说,我和你正好相反,你别告诉我,难度大你滑起来更过瘾?” 余乐笑了一下,虽然没有点头,但答案很明显。 亨利撇嘴:“怪物。” 如此评价之后,又搂着“怪物”,高高兴兴地进了休息室。 好像一进比赛过后,时间就过的特别地快,当余乐再一次从游客中心离开,前往缆车站的时候,走在他身边的人,包括他在内,只剩下12个人。 夜更深了,观众也更加地多。 昨天观众们只集中在看台和终点线后的广场,如今就连两侧的斜坡上也站满了人。 时间跳过25个小时。 今天是男子组坡面障碍技巧的决赛。 在当地最黄金的时间段,一场世界瞩目的比赛正在拉开帷幕! 门票比昨天的高山滑雪平行大回转决赛卖的还要好,何止座无虚席,站都没地方站。 余乐跟着队伍,走向缆车站的时候,发现那边儿还有一小波人守着,黑发黑眼,见着他就用华语喊着他的名字。 “余乐!大满贯!” “加油!为了大满贯冲鸭!” “带着小白的梦想,继续加油!!” 在赛场上遇见同胞,感觉很好,余乐朝着他们挥手。 那边儿七八个人一起跳了起来,站在前排的几个姑娘双手举高,比了一个大大的心。 十二个决赛名额,白一鸣昨天没拿到。 这小子这个赛季整体来说有点儿混乱,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障碍追逐辛辛苦苦练了快一年,不练了。 大跳台在洲际杯的时候,和亚瑟斗气,从那里就断了资格,之后就一直没有机会上场。 回来滑坡面障碍技巧因为训练量不够,又进不了决赛,再加上之前生病,能训练了后重心也没放在这上面,就没能进决赛。 唯一幸运的是白一鸣在U型池上的天赋是真的高,他还有自己的金牌任务。 这次男子组坡障的决赛选手,还是那几个头部运动员,余乐外交圈子里的好朋友,唯一的变化就是亚瑟挤进了前五名。 小孩是真的厉害,估计再努力个一两年,就有资格和余乐争夺冠军了。 现在还不行。 余乐挥手和华国的粉丝告别,坐缆车上了山。 缆车贴着绳网一路上去,中间还有几处看台上也都挤满了人,不过这里的都是工作人员和摄像师,看见他们出发,便抬头挥手。 余乐正用拇指摸着滑板调整比赛状态,目光扫过去,又收回来,继续沉思。 这比赛容不得一点错。 即便他胜的概率很大,也不能大意。 余乐就按照习惯了的方式去备赛,不让外物打扰,反正先拿了“大满贯”再说。 欢呼声一路远去,耳边渐渐安静,从缆车站下来的一队人,踩在松散的雪上,发出“嘎吱吱”的声音。 耳边传来亨利的叹气:“气氛怎么这么紧张啊?” 雅克点头:“可不是,世锦赛而已,有种上了奥运赛场的感觉,我记得世界杯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 亨利说:“还不是因为余,他太认真了。” 雅克笑了:“因为他要拿大满贯。” “对,就是因为这个大满贯,我现在连话都不敢说。” 余乐转头看着亨利笑:“这是不敢说话吗?” 亨利扬眉,突然提高音量:“约拿,你还要和他争吗?不如让他好了。” 走在前面的约拿停下来,一起转头的还有盖伦,约拿说:“让这种事不要自尊心了吗?是他说的?” 亨利理所当然地笑:“当然是我说的,你要让我一个奖牌吗?” 约拿笑:“你问问他,要不要让?他可是亲口说的,他需要对手,一个强大的对手,他需要我逼着他进步。” 亨利扬眉,转头去看余乐。 余乐摸着鼻子点头,是他说的。 亨利骂了一句土话,大概是说余乐神经病,怎么还有给自己制造对手的?一人独美不好吗? 亚瑟颠着脚跑过来,激动地举手:“余,余,我可以,算我一个。” “什么?”亨利不明白他激动着什么劲儿。 亚瑟没搭理他,蓝色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余乐:“我很快就能变得很强大,对你造成威胁,对手算我一个吧。” “……神经病啊。”亨利又骂了一句。 雅克等人在旁边笑。 其实大家都知道为什么余乐需要对手。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类似的话语不仅仅只有华国才有。 余乐想要成长,保持锐意进取的心态,就需要不停地制造对手。 或许他会输掉,也可能会一直赢下去,但余乐只要停下进步,就代表这个项目的发展也因此而停滞。 这是包括他们在内,任何一个人都不想看见的。 那些技巧太美了。 如果自己不能创造出来,那就去模仿,让自己也变得璀璨。 停下的队伍再次前行,走在前面的约拿收了笑容。 他不喜欢当一个永远无法获胜的对手,但他现在发现,就连这个资格都是珍贵的。 亚瑟这个家伙很厉害,还在疯狂成长,能不能超过余乐没人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稍有疏忽,就连这个作为对手的资格都会被丢掉。 这就是赛场,这就是体育竞技,不进则退。 这次比赛也要加油。 至少让亚瑟明白,想要成为余乐对手,他现在还远远没有资格。 进了休息室后,余乐第一时间坐下,整理装备。 进入决赛后,他前面只有两个人,他会在第一批入场。 整理装备也是梳理内心的一个过程,如果可以,他希望在第一局就锁定冠军,但这过于迫切的心情并不是最理想的状态。 他要兴奋起来,但也要冷静下来,这个平衡点必须要他一点点地调整。 目光落在手中橙色的雪板,才维护过的雪板擦拭的干干净净,泛着一层油光,将精美的图案包裹在内。 稍稍转动,光泽流转。 在板面靠近板头的位置,余乐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20XX年世界滑雪锦标赛” “YuLe余乐” 手指在板刃上缓缓地擦过,蜡填上了一些细小的缝隙,但拇指还是偶尔能够感受到一些不够平滑的位置。 可能是雪板出厂就带有的瑕疵,也可能是在训练和比赛的过程留下的伤痕,没有完美无瑕,任何一个雪板都如此。 就像人。 像自己。 闭上眼,再睁开,所有的准备工作完成,比赛正好开始。 余乐拿着雪板起身,休息室里都是加油的声音,他转头挥了挥手,笑着竖了一个拇指。 随后一转身,走出了门外。 亚瑟兴奋地对雅克说:“看,这一会儿,状态就调整好了。” 雅克对亚瑟的态度不错,和他聊道:“他的比赛经验太丰富了,他经历过很多赛场,不说他在跳水上的那些经验,就说他一个人兼了三项,赛场对他来说已经很难形成压力。” “所以就要说什么对手的话吗?” “没有对手可是很难兴奋,你应该懂。” “不,我当然懂,我只是说……这是什么样的距离感啊,他竟然要为自己安排对手,我的天。” 约拿确实具备挑战余乐的资格。 他在昨天的预赛里,分别拿到了92分和94分。 第二轮他完成余乐创造的“梦幻联动”,将弧形桥和U型池连在了一起。这个部分已经是余乐目前能够完成最好的了,就算约拿追上来,余乐也不能做的更好。 如果约拿在这个基础上,最后一跳也能完成1800,那么他们还有分数差距吗? 就是这样,余乐想。 在他创造的动作,总有一天会被一个人全部做出来,到了那个时候,他的优势就不在了。 他必须要不停地创造新的东西。 深呼吸。 决赛有三轮。 他有两次的试错机会,他必须去挑战更高的难度。 1号选手已经站在了出发点,亨利是二号,和余乐站在警戒线外。 亨利看了余乐好几眼,发现余乐并没有说话的意思,便也闭上了嘴,选择不打扰余乐。 1号选手出发后,亨利准备进去,余乐抓住亨利,轻轻拥抱:“加油。” “你也是。”亨利笑着点头,又说,“不用太紧张,大满贯会是你的,没人能够抢走你的冠军。” “谢谢。” 余乐笑了,他没有解释,自己需要的不仅仅是冠军,而是那永远都遥遥走在前面的优势。 说出来,好像有点狂妄啊。 但这确确实实就是他的目标。 山下遥遥飘来掌声和尖叫,1号选手已经抵达山下,亨利在出发点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他横在雪坡上,一呼一吸看起来有点紧张,用手在脸上扇风,又蹲了一下。 裁判那边刚开口,他轻轻一跳,面朝前面,雪板平行,向下冲了出去。 第一个街区就没有简单的道具,最左边的两段式梯形桥,中间的彩虹桥,还有最右边适合做滑降的长桥。 以前这些道具大多时候都在第二个街区以后出现,但自从余乐在这些道具上玩出了花儿,其他选手跟上后,这个项目就在严重的内卷中跟着升级难度。 比赛变得更加精彩,但也导致后期运动员能够追上头部运动员的速度变慢,世界前十强已经有些年头没有过太大的变化了。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不过对于余乐而言,别的没什么麻烦,就是选择的路线变得丰富,但也有点难以取舍。 以前可以在每个街区选择最难的道具去做,现在每个街区都差不多,他选择这个就必然要放弃其他。 明明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全部拿下。 亨利第一个街区选择的是长桥做滑降技巧。 270度上桥,下桥的时候也是270,“唰唰”的滑雪声被落差颇大的平台遮挡,下一秒亨利又露出身影,朝着第二个平台滑过去。 在这个街区,他选择是位于中间,高矮高的三段式道具。 270上桥。 直接滑过第一段平桥,落在中间的箱子上。 低宽的箱子被雪板摩擦,发出空旷扩音后“唰”的声音。 如闪电般的速度,箱子到头,亨利再次起跳! 又是一个270度的上桥。 转瞬间抵达最后一截桥的桥尾,90度倒滑落地! 随后逐渐远去。 难度不知不觉地,都上来了。 余乐将目光收回来,走进出发台,和亨利一样,横在坡上站定,眺望前方。 依稀的,有掌声像是从山的那边飘过来,余乐最后检查了一遍头盔和护目镜,将雪杖在手里紧了紧,做完最后准备。 所以还是要不停地往前冲,必须确保优势! “好的,出发吧。”裁判在身边温声提醒。 余乐转动身体,倒滑出发。 第283章 余乐的比赛开始了。 在这一刻, 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余乐这就上场了? 哦,对,余乐抽到的是6号。 他在前面出场。 在短暂的停滞之后, 便是各种呼朋引伴的声音。 【余乐上场了。】 【快快快,别睡了,余乐要比赛了。】 【啊啊啊!我老公出场了!今天也好帅!!】 【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半夜两点还不睡觉等着看比赛,我对余乐的爱是真深沉。等着咱们举办冬奥会的, 让老外们也爱的深沉。】 今天,电视直播和网络直播同步。 打开电视、或者窝在床上用手机看电视的人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 “……余乐准备出发, 他今天的状态看起来很不错,眼神里有杀气啊。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 奥国的晚上7点20分,20XX年世界滑雪锦标赛,男子组坡面障碍技巧的决赛即将开始。 现在看见的是我们国家的运动员,余乐。 他以预赛第一名的成绩,进入这个项目的决赛。 在过去三年时间, 余乐还获得过这个项目的奥运金牌,世界杯金牌……好的, 余乐出发了!倒滑出发!!” 主持人宁浩现在专门负责自由式滑雪的比赛直播,尤其是余乐的比赛, 场场都由他做解说,熟悉到有时候大家看见余乐的脸, 脑袋里响起的却是宁浩的声音。 自由式滑雪的比赛项目,时间大多很短, 速度快, 花式又多, 如果不是将自由式滑雪融进了骨子里去喜欢去研究,很难在那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博古论今,激情解说。 今天的宁浩同样负责解说余乐的比赛。 “世锦赛”的规格不如“冬奥”,再加上宁浩一个人就可以撑起这个项目的解说,所以今天央爸五套的直播间里,只有宁浩一个人。 他在赛前的暖场的时候露了一下脸,就没再出现过,所以所有观众看见的就是在那白雪皑皑的电视画面里,一个疾驰飞跃的人,以及一个叭叭说个不停的声音。 当然不会讨厌了。 宁浩声音好听,余乐的比赛好看,但滑的精彩却有点复杂,别说对外行友不友好,就是余乐的铁粉,有时候也搞不懂余乐完成的周数究竟有多少。 这样一个“快嘴”进行专业的讲解,看比赛直播可是很过瘾。 余乐出发。 宁浩也开始激情解说。 “余乐倒滑出发,贴边。” “赛道左侧有小U型池设计,可以有效进行加速。” “余乐大部分时候都喜欢这样提高初速度,这和他后期需要完成1800的跳台有关系。” 说话间,余乐已经朝着他的目标过去。 毫无疑问,他做出左侧U型壁加速,他的第一个街区的选择就已经不多。 最左边的梯形桥,以及中间的彩虹桥。 其实余乐选择哪个桥,完成技术动作,都很有看点。 所有观看直播的人,都在等着他的选择。 镜头在后面跟随着余乐移动,直至余乐来到桥前,镜头突然切换,来到余乐侧面,给了一个全程的大特写。 这是一个侧面的倒滑上桥,他高高跳起,身体在快速地旋转,脚下的雪板犹如卷起飓风的螺旋桨,轰鸣而至。 “450上桥!好!”宁浩大喊着,“漂亮的高远度!” 余乐选择的是两段式的梯形桥。 他出发借助U型壁,其实也只能选择梯形桥。中间的彩虹桥更适合平缓地滑过去,单纯地进行转体技巧。 选择梯形桥,有个速降的技巧,他从侧面上桥,几乎飞了五米远,直接落在了梯形桥的回折部分,这个距离差一点就能算成一个【大灾难】了。 余乐倒不是非得勉强自己做【大灾难】,只是他在初速度不够的第一个街区,想要完成更高难度的技巧,只能利用一切可以借力的东西,包括道具本身,尽可能地增加自己的空中滞留时间。 450上桥。 已经是第一个街区能够达到的极限! 余乐飞过长长的一段距离,重重落在铁桥上,雪板与铁桥传来巨大的撞击力,已经十分像【大灾难】。 还有【滑降】。 而说到底,这些都是极限运动的一种。 余乐在刺激中保持着冷静,眼眸漆黑专注,才一落在桥上,目光就已经看向了下桥的位置,以及下桥后的落点。 走一步看不了十步,也要提前看个三两步。 瞬息间的判断,余乐新一口的呼吸已经吸入肺腑。 蓄力。 再一次起跳。 太快了,好像才一落上去,就马上跳起来似的。 好像有点急。 宁浩的职业判断让他心沉了一下,但还没等发酵起来,就明白了余乐为什么这么急。 他起跳的很早,但不代表仓促。 或者说,这一跳他蓄力很久,包括前面那类似【大灾难】的上桥,好像都是为了这后面紧随而来的,更重的一跳。 余乐飞的很远。 不算太高,但真的很远。 他的雪板板头微微交叉,快速地旋转了一圈,便是360度。 再来一个90度,就可以落地的。 但显然余乐的目标不仅仅如此。 他还在飞。 所以他还在转。 转过了460°,又转到了540°。 可是540°他落不了地,这个程度人是横在赛道上,所以他就还需要再转一点。 +90°!!! “630°倒滑落地!!”宁浩突然咆哮起来。 上一句他还是一个专业的理智主播,这一刻就化身成了野兽,发出他自己也不愿意的声嘶力竭。 余乐感觉自己好像飞出了很久。 但并没有失控的感觉。 他今年的状态比去年还要好。 大跳台的1980和2160让他熟悉了在空中疯狂转体的感觉。 障碍追逐让他适应了超百公里急速奔驰的技术处理。 整体素质的增加,也让他在坡面障碍技巧上获得了更多的控制力。 华国运动科技院采集过他的数据,进行过详细的分析,他如今的身体状态,早就可以完成630°的街区技巧。 至于为什么没有完成,只能说人心不是机器,没有想要一往无前想要突破的心,这才有了退步一说。 余乐已经很强了,全世界人民都知道的事,他自己也知道。 所以只要保守比赛,他基本就可以稳拿第一名。 这让他魅力无穷,但也让他原地踏步。 有时候,原地踏步,就代表退步。 余乐一直有突破的心,但一场场的比赛过去,他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好像初心不见了,他快忘记在他刚刚滑雪的时候,哪怕只是搏一个进入决赛的资格,就义无反顾,哪怕断手断脚也要去做的决心。 好在初心会藏起来,却不会丢。 余乐决定去尝试,运动科技院给的建议。 他的硬件早就达到条件,他必须突破自身的限制。 拼命去做。 做了。 然后成功了。 好像比自己想的要简单一点。 落在地上的时候,他感觉好像还有点余力,因为双脚落在雪面上的时候,感觉非常稳,没有一丝一毫摇晃的感觉。 明明都有了在这里摔倒也不怕,反正还有两次机会的觉悟。 没想到真的去做的时候,却比想象中的简单。 限制一个人成长的的最大阻碍,就是他自身的认知。 一个高难度动作的成功,让余乐心里一阵雀跃,看向前方的眼眸,光芒璀璨。 宁浩在直播里嗷嗷叫。 “630!是630!余乐再次获得了突破!他完成了一个630!将近两周的难度!!太厉害!!不愧是我们余乐!!我们的世界冠军!!” 余乐反向落地,转头看去,第二个街区就在前方不远。 最左侧的炮台桥,中间的三段式,以及尽头的十米长桥。 才做了一个难度动作的余乐,自然不会紧接着又去挑战自己的极限,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他也要调整自己的状态。 这个街区他选择了炮台桥。 毕竟刚刚完成的是桥上的转体动作。 现在就要完成一个空中的翻腾。 毫无难度。 余乐冲上炮台桥,向上高高扬起的角度像是要将人当成炮弹,发射到天空。 他在天空翻腾,一圈的侧面翻腾,再加上一个270°转体,同样的630°技巧伴随着他潇洒的姿态,轻松落地。 向前滑去。 方向成功校正了过来。 正面向前。 也是为了在最后一个街区挑战难度而做出的调整。 宁浩还在激动。 “又是一个630!余乐又完成了一个630°组合空中技巧,漂亮的落地!好!!他向第三个街区去了!” 镜头跟在余乐后面,在拍摄他背影的同时,也将前方复杂的赛道拍进了画面里。 第三个街区。 选手速度上来后,可以应对的更加复杂的街区。 而这个街区,也是历史以来最难的街区。 足有六个道具。 位于两侧的铁桥是两个分别向着赛道外弯出的弧形桥,在终点接出的部分,分别对应着一个U型池和一个屋檐,这个设计一看就是为了“梦幻联动”而设计。 选择这两个弧形桥的人,就必须飞向下一个道具,飞檐走壁。 当然,也不是说就逼着你必须去滑这两个道具,在中间其实还有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平桥,但是平桥的尽头却是一面“墙”。 向上拱出的雪道犹如一个祭坛,将一个橙色的圆桶高高托起,无论是直接飞跃也好,还是单手撑也好,难度同样不低。 纵观整个赛道,中间虽说相对简单一点,但可以看出,第三个街区的主题就是“梦幻联动”。 大赛方将第三个街区,整个都设计成了“特色道具”。 这也是除了个别运动员,都在大叫赛道很难的原因。 余乐倒是觉得这个赛道设计的很好。 前面的三个道具他都很想滑。 只是他在比赛,比赛就不能任性。 考虑到第一个街区,既然已经成功完成了630的难度技巧,就不能敷衍了事。 他必须选择难度更高的道具,拿更高的分数。 那就只有U型池了吧。 弧形桥+U型池是余乐开创“梦幻联动”的成名技巧,却不代表它就最简单。 弧形桥贴地而行,向前冲。 U型池视野骤然向上,向上飞起的下一秒,又要处理偏斜落地的技巧。 到目前为止,除了余乐以外,只有约拿和亚瑟去试着挑战这两个道具的“联动”。 约拿完成的很好,难度和技巧都在。 亚瑟更为轻盈连贯,但是在牺牲难度的前提下。 余乐没什么好犹豫。 他争取第一轮就锁定冠军,所以在前面两个街区都完成完美之后,他自然不会在这里掉链子。 “梦幻联动”走起! 余乐毫不迟疑地冲上向左弯出的弧形桥。 450°转体,上桥。 宁浩在直播里叫:“U型池!余乐的目标是U型池!!” 直播间的弹幕大叫。 【小白!!】 【白一鸣!!】 【白白白白!!】 宁浩看不见直播间的弹幕,还在激情咆哮。 新人们只能不耻下问。 【小白?白一鸣?为什么?】 【余乐的U型池是小白教哒!】 【没有小白,就没有世界第一个“梦幻联动”!】 【我的荣耀,有你的一半!!】 余乐跳上弧形桥,为了契合弧形弯出的角度,身体微微倾斜。 月下青峰出鞘,耀出三尺寒芒。 追风逐翼的男人目视前方,来到弧的尽头,再一次越起。 旋转! 横飞! 一周落下,直直落在U型池上。 于是轨道变化,原本平飞的视野骤然冲向天空。 余乐在U型池上留下滑痕,在那惯性达到顶点,即将被抛飞的前一秒,余乐的腰腹爆发出强劲的力量,带动着身体,沿着那极致精准的核心力量滑出的曲线,翻腾旋转。 “一周,两周,三周……”宁浩喃喃自语,又快速地数着余乐的周数,在落地的瞬间得到答案,“三周的偏轴转体加日本抓板!又是一个高分动作!完成的无懈可击!!” 宁浩骤然提高的音量,再一次让缩在被窝里偷偷看直播的粉丝,手忙脚乱地扒耳机。 这特么一惊一乍的,吓死了好不好。 好在激情的解说并不让人讨厌。 正是宁浩这样的无时无刻都充沛的精神,让他们哪怕凌晨两点,也能够神采奕奕地追比赛。 【加油!】 【我乐神威武!】 【好厉害啊好厉害啊不晕的吗?】 【上桥450+360的联动转体+1080的偏轴U型池,我们乐神是转转封神吧?】 余乐落地。 这个区域没有超出他的难度上限,完成的相当顺利,落地后还进一步得到了速度的加成。 事实上直到这一刻,余乐才感觉到速度达到了让他舒适,也必须提高专注力的程度。 专注力有“被动专注”和“主动专注”。 主动的专注力,类似于自己告诉自己,我要专心了,不能分神了,这是一种主动进入的状态,但事实上很多时候进入困难,保持困难。 被动的专注力就很好理解,为了应对开始复杂的环境,被刺激着,自然而然就进入了这个程度。 余乐现在比赛,最大的问题就是兴奋度不够。 他的技巧和实力是一等一的,有时候就是依靠本能,都能够轻松处理让别人头大的技巧难度,因而余乐有时候赛程过半了,才会有那种“来了”的感觉。 今天还不错。 刚刚从U型池下来,余乐感受着那从脸颊刮过的风,还有在视野的余光里快速出现又快速消失的景色,毫无疑问,速度达到70了。 这个速度,是就连他都必须被刺激进状态的速度。 但这样还不够。 余乐不怕速度太快,就怕速度慢下来。 高难度的技巧都需要速度和力量去支撑。 余乐不但没有一点控制速度的想法,还将身体弯曲下去,往下蹲了两下。 这是障碍追逐的加速动作,他现在已经可以很轻松地让身体做出这个姿势,并且在街区与跳台区的间隙,进一步地完成加速。 前面就是跳台。 第一跳台区是二分之一馆。 分别立于赛道的两侧,像是张开的翅膀,又像是翻卷而起的丝带。 跳台细长,限制了选手的发挥,这是一个通过道具,限制选手必须去做偏轴转体的跳台。 余乐选择了右边的跳台。 他现在在外人眼里没有特别明显的短板,前后左右的动作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但余乐自己很清楚,他个人是非常喜欢做左侧动作的,这和他一开始接触滑雪的时候,右侧肩膀有伤,不能用力有很大关系。 雏鸟情节嘛。 所以他擅长并且喜欢左侧动作。 但在国际赛场上,不会允许他有过于明显的个人喜好,而且在科技力量的支撑下,他在各种赛场上的优缺点早就被研究透了,为了避免裁判对他有“偏科”的印象,他都会在赛场上尽量去合理地分配左右两侧的翻腾动作。 像是帆船,卡丁车,或者是沿着轨道疾驰的列车,余乐在那白玉带似的跳台上滑过,再高高飞出。 翻腾。 翻腾。 继续翻腾。 一周。 两周。 三周。 落地的时候再来一个半周的转体。 1080+180的1260°,正面落地,双手抓板头的难度动作完成。 余乐的速度太快了。 冲击力非常地强。 他的个人力量和灵敏度又是极致的天赋,不过是个两周台的难度设计,他却快翻了倍。 强! 太强了! 巨大的冲击力让人觉得他落地的时候,可能会飞沙走石,风卷残云。 然而下一秒却是举重若轻,雪板落于地上,身体一弹一压间,便卸去了所有的力量,再往前冲。 看余乐的比赛向来如此。 飘逸轻盈,流畅从容,仿佛永远都有余力,再难的动作都无法对他形成阻碍。 宁浩继续激情。 观众们持续啊啊啊。 裁判看的身心舒畅,就像在欣赏一场大师级的音乐会,激情惊险的比赛到了余乐身上,却变得非常简单,可偏偏拿出手的无一不是当下里最难的动作。 哦,对了,尤其是第一个街区的630°下桥,这小子是又有了新的突破,开始内卷了啊! 刑世杰目光稍稍移开屏幕,手指在打分器上轻敲,落下一个10分。 这一次毫不迟疑,不用担心自己给高了分,别的不好说,但余乐第一个街区,他相信必然是个10分。 630啊! 好家伙!坡面障碍技巧的天花板,又被他顶高了一截! 就是,特别爽! 刑世杰压不下嘴角的笑,好在余乐已经从第二个跳台飞出去,没人看见他嘚瑟的模样,他也就不藏着。 画面里,余乐已经身在半空。 第二跳台是个三分馆的设计,两个自带偏轴效果的跳台,还有中间又细又长的正面翻腾三周跳台。 余乐的选择并不出意外。 他最后一个跳台是一定会跳1800,左偏轴也好,右偏轴也好,他肯定要跳,所以为了能够全面均衡地展示自己的实力,余乐是一定会在这里选择正面的翻腾技巧展示跳台。 这就是余乐的自信。 无论什么道具摆在他面前都可以,信手拈来。 余乐向前飞出,但身在半空却有些出乎意料地将身体向后躬出。 他柔韧的身体轻松将雪板的板尾送到手边,身体以脊背腰线圈出一个漂亮的弧形,手指轻轻地勾在左侧的板尾上。 同时,为了配合这个抓板动作,他的身体向后偏轴翻腾。 这个动作和刑世杰预判并不一样,所以他愣了一瞬。 下一秒,又回过神来。 余乐去做什么动作都不意外。 他的“池子”太深了,如果说他在去年奥运会的时候,抓板还有点拖他的后腿,那么这个赛季,他的弱点就被明显补足。 过去的洲际杯和世界杯赛场,余乐已经用实力告诉所有人,他所有的抓板都会。 凭借抓板还有拿到一点优势的约拿,在这个赛季被余乐压得更狠。 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想要看见的是余乐拿出更多的花招,完成更高周数难度的挑战。 但从裁判的角度来看,余乐在抓板上的进步才是惊人。 惊了一下的刑世杰瞬间被余乐的动作抓走了他所有散乱的注意力,眼眸星亮地只能看见屏幕里的那个人。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动作。 飞起来的余乐抓住了板尾,为了能够更好地完成这个动作,他先做的是一个一周的转体。 对,就是在街区里一直做的转体动作。 但是紧接着,他低头提臀,将第二周的转体动作变成了一个偏轴的转体。 与此同时,他抓在板尾的手松开,双手扣在了雪板的两侧。 这是双手安全抓板,又名【卡车司机抓板】! 抓板尾接上【卡车司机】。 这可是约拿的换板绝技! 不对! 每个月都有考试和裁判工作的刑世杰,很快意识到,这并不是约拿的绝技技巧。 约拿是从【日本抓板】,换成【卡车司机】,双手移动的距离相对比较近,而且还都在雪板的中部。 所以!! 余乐的这个抓板变化动作比约拿的难度高!! 第284章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 刑世杰已经没有办法深想,无法去想余乐是怎么做到这个难度,但事实就是发生了。 而且让刑世杰思路中断, 下巴掉下来的原因,是余乐在最后一周的翻腾。 这是一个向前的正面空中翻腾。 从他的角度看,正正的, 一点偏斜都没有。 一个正翻腾动作,标准的正面! 以余乐的实力, 转体也好,偏轴也罢, 正翻腾,这些都是基础的东西, 他做出来哪一样,都不会让人惊讶。 但往前回忆,余乐难道不是第一周转体,第二周偏轴,第三周正翻腾吗? 换句话说, 他在空中进行了一个三段式的变化的技巧衔接。 而与此同时,他还完成了抓板方面的变化。 那怕只有三周, 却让人有种看见花朵绽放时刻那绚丽多姿的一幕,是动态的, 是鲜活的,仿佛某种东西在脑海里炸开。 刑世杰:“!!!” 其他裁判:“!!!” 主裁判:“哇哦!!” 没忍住发出声音的主裁判, 像是在众人的脑袋里点了一下。 是了! 这是个活过来的动作! 在空中的时候,它是流动的!! 空中姿态在变化! 抓板动作也在变化! 余乐在那短短的两秒钟时间里, 为这个动作赋予了生命!! 而且落地的时候, 余乐再次拧动身体, 再完成了一周的转体,直至正面落地。 他竟然硬生生将这个难度本来已经极高的动作,再一次拔高了一个程度!! 1440! 一个活的1440!! 事实上这一刻,裁判没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余乐完成的动作,但他们都知道,难度很高,哪怕只有1440,他却让这个1440比1800还要精彩。 这就是世界第一坡面障碍技巧运动员的能力! 他不仅仅在疯狂地往上冲,还能够拓宽这个项目,让一个几乎快在这个决赛场上消失的1440,再度绽放出光芒!! 还想要再看!! 裁判们的心里疯狂地叫嚣着,一般无二的,所有人都将身体前倾。 期待余乐在最后一个跳台的发挥! 余乐化身成了一道光,明亮的耀眼,犹如这冬日夜晚的恒星,照亮了整片天空。 他于最后一个跳台飞出,在所有人期待他完成更加炫酷技巧的时候,他又稳定的一如那永远沿着星轨运行的星球天体。 稳定的,踏踏实实的,完成他最后一个1800的技巧。 其实也很难不是吗?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余乐用1800收尾已经成了常态。 他用他扎实的能力,犹如基石般,将前面所有飞扬而起的旖念,又这么平静无声地压了回去。 就像在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所有人,他是如何锐意进取,又是如何保持初心,他可以飞的格外的高,但他的双脚永远能落在地上!! 这就是余乐。 当前世界自由式滑雪坡面障碍技巧真正的王者!! 余乐依旧用1800收尾,而且毫无悬念地稳稳落地。 飞扬的雪雾裹着他,他笔直地站起身,举高双手,狠狠一挥! 于是就像整个世界都在给出回应。 欢呼声,惊天动地,犹如雷鸣!! 余乐回应着观众们的尖叫,滑到护栏前方,直至停在柴明的面前。 他伸出双手和柴明提前庆祝,大力拥抱着说:“赢了!” 柴明毫不怀疑余乐的判断。 他说赢,一定赢!! 而在柴明身边的队员和教练们在听见余乐的发言,所有人都已经跳起来,激动庆祝! 这一刻,包括他的教练们都不知道,余乐在刚刚过去的二十多秒时间里,究竟完成了什么样的一场表演。 余乐没有说。 分数又似乎帮他说了。 余乐还在庆祝,那边分数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裁判们看的很仔细,他们很清楚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余乐从未让他们失望过,而这一次则给足了他们惊喜。 分数在屏幕上显示。 最先看见的是程文海,然后是白一鸣,接着路未方也看见了。 路未方的下巴掉在地上,甚至来不及捡起来,就哆哆嗦嗦地说:“你,你你,是不是为了大满贯太拼命了?你做了什么!!??” 明明他参与了余乐对赛道的动作编排,但是看着屏幕上的分数,路未方只觉得自己参加了一个寂寞。 这个分数根本不是他提前计算出来的分。 哪怕余乐滑的再好,也不应该有这么高的分!! 98.50的总分啊! 只差1.50分就要满分了!! 余乐这场比赛,拿了四个10分。 第一街区10分! 第三街区10分! 第二跳台10分! 第三跳台10分!! 全程分39分!! 也就是说,余乐只是在第二街区和第一跳台丢了总计0.50分。 裁判们疯了吗? 还是他疯了?? 为什么给这么高的分?? 尤其是那个第一街区,什么时候给过满分啊! 在初速度不够的情况下,选手们根本不可能有更复杂难度的动作!! 所以,余乐一定是做了什么新的东西。 路未方看向余乐,但余乐这时还在庆祝他的高分,显然无法回答他。 看来,要复盘才知道了。 而宁浩也是在慢放复盘后,才知道余乐刚刚完成了什么。 比赛到了后面,余乐的速度越来越快,空中翻腾的部分就很难用肉眼捕捉,在第二个跳台的时候,宁浩的眼睛只看到了他完成了一个1440的卡车司机抓板。 说实话他还挺失望。 在解说的时候,失望的情绪无法掩饰:“哦,1440,余乐刚刚做了一个偏轴双手安全抓板。” 之前有多失望,分数出来后,他就有多呆愣。 所以复盘出来后,宁浩快炸了! “这不是简单的1440!!这是一个活过来的1440!!余乐空中换了抓板方式,在前面最开是的时候,他抓了板尾! 我竟然没有看见,他太快了! 可怕的冲击力和旋转速度,我的眼睛根本跟不上!!” 在说完这些后,宁浩的声音再次提高到一个新的程度。 “还有!看他空中转体变化! 看见了吗?他的每一个转体角度都不一样!在不停的变化!从转体到偏轴,在他做出卡车司机的时候,他还完成了一个正面的翻腾。 看!就是这里!这是一个标准的正面翻腾! 然后! 转体一周落地! 哦,之前看的时候,角度问题,我竟然没有看出来这里面有一个正面的翻腾,不愧是余乐!是我们的世界冠军! 这个动作复杂、变化,犹如他胸口的火焰灼热销魂! 他点燃这个赛场!点燃了我们! 提前庆祝冠军的诞生!!” 宁浩的咆哮还没结束,赛场上方的休息室里,已经有人在拥抱安慰约拿了。 约拿回应着这个拥抱,苦笑着摇头。 想说你让我做对手,你倒是有个让我追上来的机会啊,这才眼看着追上一点,就有被甩开一大截,心态要崩啦! 亚瑟这个时候已经准备上场比赛,想说看完余乐比赛就出去,抱着他的雪板站在门口。 然而比赛结束,分数出来,亚瑟却动不了了。 无意识地啃着手指头的指甲,表情一片空白。 而选手通道前,亨利叉腰看看分数,又看看正在和教练庆祝的余乐,长叹一口气。 显然,这次的结果又没有悬念了。 余乐如同他所愿,拿到了他的“大满贯”。 …… 余乐“世锦赛”夺冠,前脚分数出现,后脚新闻就编撰了出来,大公司大企业更是看的高看的远,余乐出国比赛,新闻内容就已经写好不同的两篇,如今得了准确的消息,只需要拿出往网上一放,全都是头版头条。 到了清晨,路上渐渐有了人声,家里的餐桌前,摇摇晃晃的大巴里,公司里的茶水间,人往里面一站,聊的都是余乐。 “看新闻了吗?余乐又拿冠军了。” “看了,冠军也不稀奇,倒是那个大满贯。” “滑雪虽然有点稀罕,偶尔也不是没有个世界冠军,大满贯就不一样了,毫无争议地碾压全世界啊。” “冬奥的时候余乐25~6,真是当打之年,必须支楞的刚刚的。” 茶水间的人散了,见领导还没现身,社畜拿起手机登上网络,就看见朋友圈、微信群里有不少人也在聊这件事儿。 还有人在群里水照片儿,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正滑着雪时仿佛动态的图,还有正面放大的特写,帅的要命。 吞下一口口水,忍着,没舔。 群里有人追捧。 【啊啊啊,帅!】 【举世界杯这张自带光环,最帅。】 【喜欢运动系的,飒的不要不要。】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都半年多没追过剧,换过老公了,一见余乐误终身,我现在就想找个运动系的小哥哥,这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一件件往下扒的时候不得和拆礼物似的啊,哧溜哧溜……】 再切到另外一个群。 【坡面障碍技巧的冠军拿了,大跳台的冠军还远吗?】 【大跳台的冠军拿了,障碍追逐还远吗?】 【三金,还是三金吧。】 【没想到当个体育粉这么快乐,尤其余乐拿冠军的时候,比看十部剧百部小说还过瘾!】 朋友圈里。 【早上起来看见个大新闻,我乐神又拿冠军啦!这次是个大满贯!!接下来期待乐神在大跳台上也收获个大满贯,还有障碍追逐早日冲上第一!加油!加油!三金!三金!!】 毫无疑问,余乐又轻松屠了榜。 现在别说本身就关注体育圈的观众,就是一些老大爷老大妈,还有主妇小孩儿,华国的13亿人口,少说能有10亿人,就算不知道自由式滑雪究竟是个什么运动,但也知道华国有个余乐,在国际上叼炸天,屠戮同期无人能敌。 扬眉吐气的事儿,谁不喜欢啊! 余乐拿“大满贯”的消息还没有彻底落下,白一鸣再拿一金,拿下“全满贯”的新闻也传回了国内。 相比余乐,白一鸣的新闻热度也不算低,青松冷玉似的精致小狼狗很得女性的喜欢,爷爷奶奶辈儿也能混个眼熟,白一鸣和余乐的粉丝差距大多在男性身上,长得太好看的男人,容易同性相斥。 相比而言,余乐的长相浓眉大眼的,同性路人缘就极好。 华国一大半儿的男人呢,白一鸣吃亏在这里。 不过他的姨妈粉,姐姐粉们战斗力极强,余乐那边儿热度还没退下去,白一鸣的热搜又紧随而上,两人的相关热搜有那么一段时间“并肩出现”,消失很久的“双子星”言论,终于再次重现江湖。 白一鸣按时按点的发冠军照片上了微博,再一刷新,就一眼看见了评论里的“双子星”。 点开细看。 【双子星闪耀永不落。】 【天空上再没有第三颗星星,能与你们的耀眼比肩。】 【弟弟好棒,哥哥前脚拿大满贯,弟弟后脚就拿下全满贯,不过弟弟要加油啊,哥哥三个项目都有发展前景,你如果只盯着U型池就输啦!】 白一鸣看到这里,转头去看余乐。 余乐和家里人视频有一会儿,手机画面里出现的是余乐的奶奶,70岁左右的老人精神极好,说话中气十足,和余乐聊起比赛还有头有尾的,显然是做了工作。 视频的一角,还有个小孩努力把脸挤进画面里,说:“哥,你说要建的那个雪场什么时候建啊?我都按你的要求练一年滑板了,我什么时候能上雪啊?回头儿我给你看我滑板的视频,老帅了!” 小孩儿说完就被拉走,挤进画面里一名少妇:“乐乐,想说恭喜你啊,你知不知道你奶奶昨天半夜两点起来看你比赛,熬了快一个通宵,看你夺冠,这会儿还高兴的没睡呢。你在外面也要注意身体,注意休息,还有两场比赛吧?我们在家里为你鼓气加油!” 白一鸣听到这里,将目光收了回来,再看手机里面的评论,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 这越来越明显的差距,捉急。 余乐放下手机,白一鸣已经躺下了,现在是午休时间,下午还有一场比赛,得好好休息。 放轻手脚睡下,将被子提上来,才一躺下,就看见已经闭上眼的白一鸣又睁眼看他,余乐说:“吵着你了?” 白一鸣摇头,又闭上了眼。 余乐在这边儿的作息调整的很好,没一会儿就睡的黑甜,再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原本的姿势,面朝着隔壁的床,所以睁眼就看见白一鸣靠坐在床头,悄然无声地做习题。 “怎么?”余乐给吓坏了,觉立马消失无踪,这不是才拿到冠军全满贯吗?心情不好? “醒了?”白一鸣拿起手边的手机看了一眼,“你这作息跟闹钟似的。” “不是,你怎么在刷题呢?”余乐说话间已经翻身坐起。 白一鸣笑:“睡不着,乐哥,明年我得好好努力。” “……”余乐明白了,今天下午是大跳台的预赛,白一鸣和亚瑟赌气,从洲际赛开始就丢掉了这个比赛的资格,心情不好。 “行,下个赛季一起加油。”余乐鼓励着,知道白一鸣不需要自己灌鸡汤,就笑着起身,“升上两面国旗,当双子星。” “嗯。”白一鸣点头,做题使他平静,使他思绪开阔,没关系,未来还长。 下午大跳台的预赛,余乐和章晓都进了决赛,比赛时间不长,一个多小时就结束,接着观众们转移,现代冬季两项的比赛开始。 余乐拿了“大满贯”,压力减了一大半,比赛结束后和柴明说了一声,跑去练障碍追逐。 之前有坡面障碍技巧比赛,他不敢在其他项目上用太多心思,现在没有了,他有心把障碍追逐抓起来。 和克劳斯一起滑雪好处多多,连续两次都让他进步明显,但意识到了身体控制还得练,今天公园滑雪这边儿没有比赛,是个好机会。 比赛期间,雪道不开放适应性训练,但奥国的环境和国内不一样,雪道和雪道之间不会全部用绳网隔开,大多数时候只是利用地形和树木隔开,所以要过去还是很简单。 大赛方也不会拦着选手滑雪,还开放缆车送选手上山,有游客要滑也是让的,只是不会像赛时那样频繁修复赛道,被滑的多了,脚感不是很好。 余乐一个人过去,遇见不少游客,他戴着头盔和护目镜,这些外国游客还是把他认出来,主要一身装备太专业,一看就是参加比赛的。范围锁定,再仔细分辨脸,名字也就呼之欲出。 和热情的粉丝拍了几张照,大家便体贴的不再打扰他,毕竟狂热过分没礼貌的粉丝其实也不多,遮遮掩掩的反而容易出事。 挥手告别粉丝,余乐从雪道滑下去,果然脚感坑坑洼洼不平,和赛时的雪面品质差距很大。 余乐避开一些被压的过于深的雪痕,一路滑过终点线,停下的时候没急着动,看着来路若有所思好一会儿,这才往缆车站去。 到了上面,又遇见新一批的游客,在对方发现他之前,余乐又滑了出去。 速度想快是快不了的,赛道质量不好,滑快了容易出事,而且赛道上还有其他人,滑到半截停下的,得躲开这些人。 余乐缓下速度,正好在脑子里“建图”,脚下沿着不知道谁留下的雪痕,在那坑坑洼洼乱七八糟的痕迹里,这一次次中进中出的弯路技巧,一看就很专业。 对于余乐这种勤奋又善于琢磨的人,比赛的时候都能进步,这样留下痕迹的雪道不亚于直接在他眼前给出答案,他先抄下来,然后反推,把细节掰碎了一点点地研究,本来就差不离的技术诀窍,拨开了迷雾。 余乐一直滑到天快黑才离开。 这边儿的赛道夜晚不点灯,只有一些零星的小灯照路,这样的环境下,不用广播,游客自然会走。 没什么人了,工作人员也没剩几个,就路未方像冻坏了的鹌鹑一样等在那里,这天寒地冻的大山里,最是熬人。 见他过来一句抱怨都没有,反而眉开眼笑,充满期待:“看你这状态,是又琢磨出什么了?” 余乐点头:“可惜赛道不太好,还得真滑起来才行。” 路未方笑开牙齿:“没问题,你心里有数,滑起来问题就不大。”说完,路未方吐出口热气,“真冷。” 进了游客中心,温度骤然回春,路未方以为余乐会直接走,他却去买了一罐咖啡递到自己面前,说:“路教辛苦了,赶紧喝点儿热乎水。” 手心里的铁皮罐子像团温驯的火,轻易驱逐了手指尖上的寒意,路未方窝心地揉了揉余乐的脑袋说:“追逐这项目我们没法儿给你更好的建议,都靠你自己摸索着进步,作为教练我们太不合格了,你不嫌弃就好。” 余乐摇头:“攻克这项目的技术难关,不就是一开始我的任务嘛,这种摸索着前进,又有人在旁边提醒我犯没犯错的感觉挺好的。” 路未方想着什么便笑:“走吧,天黑了冷。” “嗯。” 余乐练着障碍追逐,但他第二天的决赛是大跳台。 不是他过于骄傲,确实他在大跳台上的优势比坡面障碍技巧还明显。 作为这个奥运赛季才成为正式比赛的新项目,大跳台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新起步的运动。大家起点一致,那就看基础,看积累。 华国本来就很擅长技巧类的跳台项目,余乐本人是个连坡面障碍技巧的最后一跳都能完成1800的大神。 冲上这明显更高的,飞的更久的跳台,他能完成的难度实在太高了。 决赛的时候,余乐第一跳用1980稳了一个基本盘。 第二跳尝试搞创意,坡障决赛第二个跳台的那种,1620的空中周数,却在空中换了三种抓板方式,从抓板尾到单手安全抓板,再到【卡车司机】。 先不说观众和裁判们多开心余乐拓宽的“池子”,就说这两轮的分相加,余乐就已经毫无悬念地站在了冠军的位置上。 就连约拿成功拼出了一个最基本的1980,两轮相加的分数也是远远不如余乐。 其他人就更不行了。 分数断崖式的领先。 第三轮开始的时候,进入决赛的选手们,有的还在努力,将分数往上冲,也有彻底躺平,等下一个赛季再发威。 一个个地滑出去。 亨利比完了,他1620空中换两种抓板的技巧成功。 雅克比完了,再一次地完成了一个1800,而且难度升级,从单纯的转体变成了2周转体+偏轴的1800,分数很不错。 盖伦也试着去冲个1800,结果摔了之后,就克制的将难度停在了1620。这位前前任的王者显然锐气已经不在,从比赛状态可见,再不突破,这两年就该退了。 惊喜的是章晓。 敢拼敢闯不怕摔的小孩儿,就像是这个赛场最年轻的新生之竹,笔直生长又有与天比高的豪气。 不但完成了1800,还努力去扩宽1800的难度,如今排在约拿和雅克后面,排名第四。 之所以排在第四,还有一些“难度储备”的问题,不然他应该可以拿个铜牌回去。 虽然遗憾,但也未来无限。 余乐的背心号码在很后面,他滑完就剩下一个了。 作为已经提前确定金牌的余乐,他站在出发点的时候,就在想自己要不要尝试一下,反正就算摔倒,对成绩也没影响。 章晓那小孩儿的状态挺能激励人,徒弟都那么拼了,师父也不能过于怠懈。 横站在大跳台的顶端,前方高高翘起的跳台像是一座直冲云霄的大山,大山的背面灯火通明,坐满了人的观众席上,白茫茫的一片,看的时间长了,头晕目眩。 章晓比第一轮的时候说:“乐哥,我好紧张,缺氧了似的,看什么都在晃,看台那边儿白的什么都看不见,怎么办?” 余乐左边看看,工作人员插兜聊天儿,绳网上的旗帜在风中舞动。 稳的。 往右边看看,跳台就立在眼前不摇不晃,观众席的光确实晃眼,但经过了反光的护目镜折射之后,余乐依稀能看见看台上那高高举起的鲜艳国旗。 也是稳的。 自己这状态,真是稳得犹如老狗。 参加世界大赛心不慌气不急,跟在自家后花园里闲逛似的。 所以就连吓的都快瞎了的章晓都敢连续三次去拼1800,自己怎么就不敢去拼更高的难度呢? 第285章 余乐活动肩膀和脖颈, 手臂举起又放下,看看跳台又看看裁判,脑袋里开始像录像带似的开始过动作。 是他训练时候的画面, 有时候成功,有时候摔的挺惨,但他确实成功过。 错误的部分在脑里反复提醒, 一遍遍调整成最正确的数据,就像整装待发的“战斗包”, 掏出了的全是威风赫赫的武器。 余乐想事情,目光就有点直, 定定地看着裁判,给这位裁判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对讲机里响起声音, 裁判对余乐笑,示意他可以出发。 余乐还愣愣地看着他,黄色护目镜挡不住眼睛,可以看见他空茫的眼神。 这时候发呆? 经验丰富的裁判明白过来,贴心的又给了余乐十来秒的时间, 心里佩服这些老运动员,临到出场了还可以这么稳, 和年轻的运动员比起来差距太大了。 裁判的善意让余乐从头到尾过了好几次的动作,脑袋里的画面不断加深, 直到提升不再明显,他回过神来就看见了裁判笑着的脸。 “好了吗?”裁判问他。 余乐点头。 裁判说:“期待你的表现, 出发吧。” “谢谢。” 余乐深呼吸一口气,再度将目光落在大跳台上, 身体拧转, 冲了出去。 大跳台。 不过瞬间。 从起跳到落地不足八秒, 但却是将运动员的一生,数十年的寒冬酷暑所得,全部的能力在瞬间爆发,像是恒星爆炸一样的闪烁光芒。 余乐俯冲下去,身体压下,最标准的障碍追逐姿态用在这里。 双腿向下弹压两次加初速度,来不及用上第三次便已经滑过加速区,来到了准备区! 一个向上弧线犹如勾起的琴丝,轻轻一颤,角度就变得不再一样。 余乐将刚刚轻轻吐出气体的肺部再次填满,眼眸睁大。 身体后仰,冲上跳台! 一开始,跳台的边缘看不清楚,只能看见漫天的星辰皎月,还有那蒙着银边的云。 越来越近,好似要撞进那团云里,但很快,天与地的分界线就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还有一团无法忽视的人间烟火,模糊了边界。 到了这里,脚下的感受非常明显,极大的冲击力带来失控的感觉,但这都是正常的。 因为就要飞起来了。 与地心引力对抗,用人类脆弱的身体实现短暂的飞行。 起跳的点对于绝大部分运动员而言很难把握。 速度太快了,无论动作进入的早还是晚,都关系到空中部分的完成度。 有时候,可能只是瞬息间的差距,就是成功与失败的分界线。 余乐有自己的本能和经验,那是经过无数次的训练,得到的规律,也可以视为肌肉记忆。 在光冲进眼睛的同时,他已经在为下一步准备。 在核心力量的控制下,身体拧转出蓄力的模式,就像拧紧的橡筋。 嗡!! 下一秒。 脚下一空。 被抛飞到了高处。 余乐单腿向后,侧转身体,用双手一把抱住了左脚的板尾。 起跳前的力量,同时发挥出作用,疯狂地对抗着地心引力。 转体。 只是单独的转体。 一个直立的,最小旋转周长的转体角度。 这个动作并不难。 甚至很简单。 但是余乐的目标当然不仅仅只是做出它。 选择这样的空中动作,自然是为了达到极致的周数。 毕竟,空中时间就那么长,人力有极限,只能从技巧开发,想要完成更高的周数,必须缩短选择的周长。 一周两周。 风在耳边疯狂地刮,什么都听不见,只有“呼呼”声响。 三周四周。 天上与地下的光融成了一片,在他眼前化成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五周。 便是1800,进入世界一流运动员的标志! 然而余乐并没有因此停止。 他还在飞! 因为转的太快了! 已经五周,他却刚刚从抛物线的最顶端落下去。 所以包括裁判在内,都看不清楚他究竟转了几圈,急速旋转的身体在这暮色中,好像出现蒙蒙的光,身影的边际在模糊,边缘的轮廓融入黑暗,核心处却耀眼至极。 四周? 还是五周? 其他人看不清楚,但余乐却清清楚楚知道自己的现在在做什么,接下来该做什么。 火热的身体与冷静的大脑,碰撞出犹如熔岩一般的身躯,誓要席卷一切! 他松开了手。 在进入第五周的时候,松开了手。 脚往下落,肩膀回正。 第五周结束了。 还在转,回正的肩膀为最后一周注入新的力量。 是第六周! 余乐在做第六周! 他在冲击2160!! 此刻他的脑子一片平静,就像完美机器,一丝不苟地朝着自己制定的新目标冲击。 第六周在那瞬息间完成。 同时又生出强大的力量,对抗这股惯性。 这个部分很重要。 又或者说,这个部分最重要,直接关系到这个动作的成与败。 控制太早太重,没到位。 控制太晚太轻,过了头。 身在半空,没有了可以借助的力量,唯有那日积月累的身体素质。 膈肌、腹横肌、多裂肌、骨盆底机所形成的最深层的核心,在余乐的控制下,爆发出所有的力量。 就像四方大将,调动亿万兵马,在那冲杀调度中,于是数不尽的肌理被拉扯着,用着完全违背力学的方式,将还想在惯性中继续旋转的身体,硬生生地定住。 必然的,身体会有瞬间的僵直,这是力量相冲的结果。 如果是在平时,这样的僵直几乎没有存在感,人类自身携带的平衡机能有充足的时间去调整。 但余乐没有时间了。 他已经看见了自己的落脚点。 距离坡面近在咫尺。 而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方向并不是很好。 稍微,有点用大了力。 这样的落地,大概率会摔,就算勉强成功,估计过于深的下蹲,也可惜了这个难度动作。 这一刻余乐没想过自己在决定去做2160的时候,认为就算失败也无所谓。 他的脑袋里只有成功。 只有怎么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将自己的落地姿势,调整到最佳。 僵直还在继续,身体里相冲的力量好像小了一点,又好像还是那么强。 必须动起来。 他告诉自己,必须要动起来!哪怕只有一点点! 额头的青筋不知道什么时候浮现,眼底也有一道红丝闪过。 核心力量的再一次唤醒,既然无法在短时间内控制全身,那就只微调关键的部分吧。 老运动员的沉着冷静,在这一刻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而冠军运动员的身体素质,则具备将经验化成现实的能力。 于是,向左侧旋转的身体在遭遇对抗的力量,停滞的空中的时候,本应该僵直的身体,开始以一种微弱的,大概只能在倍数摄像机下才能够看见的变化。 很关键,很精准。 是胯部。 不足一寸的转动,成功带动前一刻还向后弯翘,被双手抓紧的那条腿,也具备了向另外一条腿靠近的力量。 于是一前一后,分开较大的双腿,一点点并拢,成了极为标准角度。 最后就到了脚。 这一系列的变化是联动的,越是到肢体的末端,获得的可支配力量就越多。 脚腕移动,雪板从极致的外撇向内收拢,板头的角度从一定会失败的程度,开始逆行降低风险。 一寸,成功提高20%。 再一寸,又是20%。 余乐很清楚,什么样的姿势,一定是最标准的最完美的落地。 在时间充足的情况下,他可以做到最好,百分百的落地成功。 这不是,时间不够了吗? 成功率还没有提高到百分百,足尖已经感觉到落地的触感。 他还在半空,那是从板头传递过来的轻微力量,让余乐心中一紧。 来不及了! 余乐当断则断,不再去和落地的姿势较劲。 他开始转动肩膀正面朝前,同时再一轮新的力量生出的同时,就已经遍布在身体的下半截部分,而不是只有一条腿。 这是一个习惯性的,千锤百炼后的得到的肌肉反应。 而他的经验让他开启这份反应的时机,完美无比。 落地时候冲击的力量果然从足底涌出来。 注满了韧性的膝盖分担着这份力量,同时身体向后、向下下压,努力卸去落地的冲击力。 左腿有点失控! 明显有点吃不住力的同时,还在往不应该的方向滑。 这是之前被自己抓板的那条腿,也是没有调整到位的腿。 余乐很清楚,这一跳,能不能成功,就在于自己能不能处理好这条腿上。 所以,余乐在对抗冲击力的时候,他的身体重心有一点点向左前侧。 这样去做,完全是本能。 而结果,很好! 重心的调整,让控制那条失控的腿变得容易了很多,在余乐将右侧的手向上举起,平衡力量的瞬间,就好像所有失散的感知全部回归! 身体的控制力再度落在他自己的手中! 成了!! 抓稳!! 只见余乐腰板一挺! 在那滑不受力,疾驰而下的雪坡上,就像是举起山岳的巨人,又站了起来!! 对抗失控的力量而举高的手,点在了星辰之上,星辉骤然大亮。 “啊——”观众席上,掀起足以撕裂苍穹的尖叫。 随后,掌声响起。 余乐从坡上滑下,心跳如雷。 他成了! 他竟然真的做成了! 2160,他做出来了!!? 疯狂的心跳让他大脑有点缺氧,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似乎正如章晓描述的画面…… 他什么都看不见。 就连那些声音都在远去。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我做出了?我做出了!哈哈哈,我做出来了!! 举高的手在这一刻猛地握成拳头,猛力一挥! 世间千万种颜色,百般声音在那犁雪的摩擦声中,骤然回归。 扇形的雪,绽放般,环绕着他。 “啊——!” 兴奋的难以自禁,余乐咆哮出声!! 2160! 他做出了!! 这一刻全世界都疯狂了! 没有人想到,在余乐已经稳拿冠军的情况下,他能够再度突破,跳出了世界上的第一个2160!! 可怕的周数! 上2000了啊! 这是人类能做的吗? “卧槽!” “卧槽!卧槽!!” 这是每个得到这个消息的人,心里唯一能够发出的声音,外国人那吓到大叫上帝的呐喊,翻译过来,也不过就是一句“卧槽!” 是,所有人都知道能够做出1980的余乐,下一步必然是2160。 甚至这个难度,基本也只有余乐能做到。 可是这个赛季都到尾声了,余乐还在拓宽包括1800在内的所有“池子”,让人觉得余乐短时间内不会和周数再去硬杠。 所以谁能想到,就在这么措不及防间,他就完成了! 【哦,上帝!】 【是2160吗?是吗?】 【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他做到了,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外国网友发出惊叹又复杂的声音,多希望余乐属于自己的国家。 华国观众则是一水儿的“卧槽”。 【妈妈,快来看神仙!】 【牛顿正在八百里加急冲去赛场。】 【刚刚发生了什么?膝盖一软,我怎么跪了。】 【哈哈哈哈哈哇哇哇哇呀呀呀(此人已疯】 已经换下雪板的亨利坐在游客中心的座椅上,仰头看着电视屏幕愣着,问身边的队友:“看见了吗?他刚刚是几周?怎么感觉不是五周,五周这个动作太简单了。” 约拿正在喝水,水瓶放在唇边,嘴里已经包了半口水,仰头看着屏幕里从跳台上飞出的人。 旋转的身影落在他的虹膜上,下一秒:“咳!咳咳咳!” 雅克、章晓就站在选手通道的出口前,一边跟着观众鼓掌庆祝,一边不太确定地交谈。 “不是五周吧?” “好像。” “他是做了六周吗?” “好像。” “还是五周半?” “好像。” 裁判室里。 正在进行紧张的打分。 包括刑世杰在内的裁判,都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大屏幕上正在重播的画面。 眼睛越来越亮。 与此同时,华国直播间里的宁浩终于在慢动作的重播中,得到了确切的周数,激动地尖叫:“六周!是六周!余乐做了六周! 一个抓板尾的六周,2160,他再一次打破了自己的记录!” 余乐很兴奋,他冲到护栏前面,激动地跳过护栏,和柴明拥抱在一起。 他就像个炫耀的小孩儿,对着自己的家长骄傲地说:“我做了2160,刚刚是2160,您看见了吗?我在赛场上做出来了!” 柴明将他抱起来,笑的眉眼皆弯,在余乐的脑门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大声地回答他:“看见了!我看见了!你是最棒的!” 余乐哈哈地笑。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去做2160,还做成功了! 对于他来说,这也是一个惊喜。 兴奋的胸口像是要炸了一样。 程文海挤进来,连着柴明一起将余乐抱住,尖叫着:“2160?!是2160吗?” “是!!”余乐用更大的声音回答!! 华国代表队沸腾了。 这个成绩,比余乐拿下冠军还要让人兴奋。 这是最新的记录,余乐不但打破了自己创造的记录,最重要的是他超越了自己! 进步,每一天都在进行。 而如今,余乐再一次迎来质变。 所有人都到欢呼。 白一鸣站在人群里笑,看着余乐的眼睛很亮,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强烈的情绪涌出来,冲击着他的心脏,浇灌他的身体。 滚烫的,欣慰着,又似在张牙舞爪地咆哮。 …… 比赛在当地时间的六点半结束,不等颁奖典礼,不少观众已经转场去往高山滑雪的赛场,剩下的人要不就是自由式滑雪的铁粉,要不就是领奖台上三人的粉丝。 余乐上台领奖,视线扫过,人也没少太多。 音乐已经响了很长一段时间,观众粉丝们喜滋滋地看着偶像将金牌挂上脖子,一个个将手机举过头顶,“咔嚓嚓”地拍个不停。 今天负责颁奖的是奥国组委会的会长,将银牌挂上约拿脖子上时,拍着他的手臂,勉励了几句,然后来到了余乐面前。 这位会长将金牌拿在手里,看着余乐温和地笑:“真的很棒啊,谢谢你在这个赛场上不懈的努力和拼搏,让这个赛场也因你生辉。” 余乐握上会长的手,弯腰戴上金牌的时候,说:“这也是我永生难忘的赛场,优异的环境和氛围,才让我有了这份勇气。” 商业互夸,但也带着十分的真心。 运动员和比赛从来都是互相成就,两者缺一不可。 会长再将鲜花送上,拥抱余乐:“比赛结束不用急着离开,想要去哪里看看,找我或者约拿都可以。” 不等余乐说话,约拿便笑道:“他还有比赛呢,障碍追逐。” 会长愣了一下:“倒是忘记了,比赛加油。” 余乐道谢。 余乐拿两个冠军不稀奇,他这个赛季只要参加比赛,就能夺下两金,大家都习以为常。 同样,余乐的障碍追逐在众人眼里早就已经边缘化。 不是想不起来,就是没当回事。 人无完人,余乐在障碍追逐那不上不下的成绩,反而让人松下一口气。 这位至少还是个正常人。 颁奖结束,三人合影。 雅克的颜值相当能打,媒体粉丝拍了很久的照才散去。 “走吧。”雅克搂着余乐的肩膀要将他带走。 余乐脚下生根,目光眺望远处的高山滑雪赛场,那里正是人气鼎沸的时候,时不时的就响起一阵掌声。 “要去看看吗?”雅克犹豫着,“该吃晚饭了。” 余乐摇头,将目光收回来的时候,视线落在障碍追逐的赛道,零星的光照不亮赛道的曲折,这种环境没法儿练,“嗯,回去吃饭。” 只有歇了训练的心思。 一起下山的人不少,除了工作人员和代表团成员,还有不少粉丝等在门口,要和偶像一起离开。 余乐被护在人群中间,但也没制止他和粉丝谈话。 有人大声问余乐:“接下来还要参加障碍追逐的比赛是吗?哪一天?什么时间?我来为你加油。” 还有人说:“您真是太厉害了,参加三项比赛本来就不容易,还有拿下冠军,还是要保重身体。” 也有人说:“障碍追逐也很好看,是自由式滑雪里唯一的对抗性比赛,您尽力而为,但请千万不要受伤。” 这样聊了一路,一直到坐上缆车才安静下来。 缆车里坐着四个人。 余乐、白一鸣、程文海和章晓。 程文海一路都在夸章晓今天滑的好,夸余乐竟然跳了个2160,反正只要他觉得此刻不该安静,他就有说不完的话。 章晓对今天的成绩,说满足也满足,说不满足也不满足,把这心情一说,被程文海揉了脑袋:“你这样还不满足,我干脆从这儿跳下去算了,别和乐儿比,比了你会自卑。” 白一鸣垂着眸,睫毛在下眼睑留下一片阴影,他算是明白早前自己在难受个什么劲儿。 可不就是自卑嘛。 这稀罕的情绪,甚至让他怔忪。 他也会自卑? 余乐没反驳,环胸靠在座椅上,睨着程文海笑。 他有点儿累。 不是身体上的累,是精神方面的。 优秀的成绩需要适当的兴奋度,但人一旦亢奋过,恢复过来就会特别累,他打了一个哈欠,想睡觉。 程文海还在和章晓聊个没完。 章晓说他比赛紧张。 程文海说,害,谁还不紧张呢。 章晓说现在回想,都是迷迷糊糊,想不起来自己比赛的时候都干什么了,脑子变成了浆糊,就剩下本能。 程文海说,要谁都能克服赛场压力,就没有比赛型选手这么一说。 继而。 程文海突然看向白一鸣:“小白,你紧张过吗?怎么克服的?” 白一鸣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 白一鸣想了想,说:“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在参加比赛,进了雪季,基本每个月都有比赛,说不上紧张。” “奥运会呢?奥运会没参加过,不紧张吗?” “去年我成绩不错,知道自己能赢,也没什么好紧张的,非得说……乐哥,我们这样的其实更缺兴奋度?” 余乐困的都要翻白眼了,闻言看向白一鸣:“兴奋度,压力,都挺需要的,没压力要自己制造压力,兴奋度不够,就得兴奋起来,挺难。” 程文海和章晓:“……” 程文海“呵呵”一声,“看看这嘚瑟的。” 章晓笑,腼腆地说:“应该是这样吧,乐哥和白哥跟我们肯定是不一样。” 程文海莫名觉得受到侮辱,他和余乐好歹是个同期的老前辈,就这么被撇下了? 第286章 缆车到了站, 回到宾馆,也不急着回房间,先去餐厅吃饭。 余乐的手机又开始忙, 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忙的连饭都吃不上。 那边儿,程文海张罗着拍照, 拍完了说:“乐儿,我发你拿冠军啦, 还是你要留下自己发。” 余乐还在听电话,都顾不上吃饭, 忙里抽空:“你发。” “诶,我发啦!” 然后一片奇景就出现了。 程文海这边儿编辑微博准备发, 那边儿国家队员,包括教练们就开始摸手机,各个登陆自己的账号,转发微博。 有人是真心为了庆祝,有人是为了完成任务, 反正华国代表团大大小小的人物,就像是炸开的烟花似的, 将余乐这朵大花给绽了。 粉丝奔走相告。 【哇哇哇,我们滑雪天团又开始集体营业啦!】 【哈哈哈, 看直播来着,意犹未尽的刷微博, 果然看见了想要的看见的消息。】 【祝贺咱们自由式滑雪队,再收获一枚金牌!!祝贺余乐2160开创记录!!走在无人超越的路上独美!!】 【咳, 我能说, 我翻遍了咱们自由式滑雪队所有的账号都转发了程文海的微博, 除了那个主角。】 【敲余乐!你是不是又忘记营业了?】 【这都能忘!眼泪从嘴角流下,敲击果粉~】 白一鸣饭已经吃完,刷微博的时候正好看见那最后一个留言,他眉梢扬起,继而浅浅微笑,目光落了身边的人上。 电话是终于打完了,正在埋头大吃。 白一鸣看了一眼放在余乐手边的手机,说:“你是转海哥的微博,还是自己编辑一个?我这里有你的领奖照片。” 余乐一脸嫌弃:“要不你帮我编吧,我实在懒得动脑子。” “好。” 白一鸣先低头从自己的手机里翻出余乐领奖的照片,找了几张最好看的发到了余乐的微信里。 然后他就拿起了余乐的手机,手指在密码上熟练地敲击,解了锁,再登陆微博一气呵成,埋首编辑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余乐的微博就更新了。 于是,吃完没吃完的华国代表团成员又统一拿出手机,编辑的编辑,转发的转发。 白一鸣用官方口吻,公事公办的模样帮余乐发了微博,但在点开程文海微博的时候却没有擅自编辑,他把已经打开到页的手机递到了余乐手边上。 余乐看了一眼,噼里啪啦地敲:【赛后的晚餐,大家在为我庆祝,谢谢你们,爱你们!】 发出去。 团队的默契养出来,余乐和白一鸣、程文海的默契也养出来,舒服的环境让人愉悦。 余乐放下碗筷,打了个饱嗝。 完成了两项比赛,压力减了大半,“嗝儿~走吧。” 所有人都吃完了,就等着余乐。 今天是余乐再拿金牌的日子,也是他再一次破了记录的日子,所以虽然只是日常的晚饭,他却是不容置疑的主角。 所有人不说,却都在等着他,等他说了这话,才纷纷起身,说说笑笑地离开。 一个不落地走了个干净。 餐厅的服务员过来收拾餐盘,金发碧眼的漂亮姑娘们聚在一起,聊的也是余乐,还有人说:“华国队同进同出,凝聚力可真强。” 另外一人拿起的正是余乐吃剩的碗筷,笑道:“有这么一个核心人物,谁不引以为傲,马首是瞻。” 外国的语言虽然不像华语那般,四个字成词,还有典故,但大体的意思不离。 华国代表团这边儿,一群人离开餐厅,分了两个电梯离开。 柴明和余乐他们在一起上了楼,视线落在余乐身上,又看看白一鸣,嘴角勾了起来。 出来时候的任务是四枚金牌,如今男队的任务已经完成,计划中的夺冠项目一个没落,就剩下女队那边儿了。 张佳…… 隔壁电梯,都是女孩儿挤在里面,袁珂小妹妹挽着谭婷的手,张佳和徐婉教练隔了些距离站在一起,两人在聊明天的比赛。 徐婉教练有一个金牌任务,这个任务她落在了张佳头上,一直在说余乐今天的状态,想给张佳梳理状态。 张佳听着没说话,表情有点莫名。 第二天,余乐没有比赛,上午好好休息了一下,中午去了赛场给张佳加油。 可惜结果不尽如人意。 张佳这个赛季整体状态下滑明显,不说新的难度,就是去年能做的难度,今年的成功率也在降低。 上午的预赛,她排名四进入决赛,和去年轻而易举的领军不同,那股子灵气不见了。 当张佳决赛第一跳失败的时候,余乐叹了口气,对程文海说:“拿了奥运冠军,其实很容易出现满足感,张佳这个赛季算是白费了,只能看她接下来能不能调整好。” 程文海点头,想了想说:“你之前开例会的时候,不是说队里有人喜欢招摇生非吗?会不会是被张佳听出来,觉得你针对他?” 余乐蹙眉:“我不是针对,说的就是她,没点名道姓不代表这种事儿就能够继续糊弄下去。” “姑娘面皮薄嘛,肯定是记上了。” 余乐抿嘴,对张佳这丫头很是无语。 编瞎话传谣言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当初传他和谭婷恋爱,那时候他还不如现在的声望,又惦念女孩子的脸面,所以拜托房雨琪帮忙,用“荣辱与共”这么一个团体观念点了个醒,希望她能留点儿口德。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过两年,飘起来的张佳又在传他和小白为了代言不合的事,还传到了其他国家队员的耳朵里。当时又正好是李明宇归化的敏感时期,本来可以低调过度的事儿,被她的小风一扇就给扇大了。 就算这样,他也女孩子留了脸面,会上没有点名道姓地说这件事,但还是把人惹着,好些日子冷着脸。 不高兴就不高兴吧,本来集体生活就复杂,铁板再硬,拿放大镜也能看见气孔,这样天之骄子聚集的地方,谁没点儿小脾气,有点儿小摩擦也很正常。 但没想到,张佳的心态这么不行,又或者说,她就是这个赛季状态不好,反正今年的成绩都不如意。 第二跳,张佳落地扶手,再度失误的时候,余乐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冠军没了。 第三跳,张佳心态似乎彻底崩了,这次直接摔倒,别说冠军,前五名都进不去。 余乐下去的时候,就看见张佳在哭,徐婉教练站在一边儿,脸色也很难过。余乐遥遥看见,脚步就慢了下来,程文海却脚步加快,像只潜伏的猎豹似的猛地窜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消息就给打探了回来。 原来徐婉给张佳定的最后一跳是三周半的直体翻腾,在前面两跳不算完全失误的情况下,虽然拿不到冠军,未必不能守着铜牌,或者进入前五名。 但张佳上场自己做了主意,把三周半变成了四周半,想破女子组的记录。 女队儿那边和男队不一样,又或者说,柴明对余乐和白一鸣与其他人的要求不同。 余乐和白一鸣作为头部运动员,比赛经验比教练还丰富,所以都不会拘着他们,提前编好的难度不是一定,随机应变就好。 但女队和男队其他队员,就管的严格,一来是他们自身不具备那么强的应变能力,二来还有空中技巧这个运动本来就相对没有那么灵活。 张佳临场提高难度的行为就违规了。 她要是成功了还好,偏偏没成功,还摔的那么惨。 就特别糟心。 徐婉本来不想说她,但下来就开始哭的张佳,哭着哭着就开始耍浑,说徐婉不信她能完成,不给她训练的时间,不然那动作指定能成。 这不是迁怒吗? 徐婉的满心怜惜当时就散没了,黑脸站在一旁,等她哭。 来给张佳加油的队员教练们,败在女孩儿的眼泪下面,灰头土脸地离开。 比赛结束后,余乐又留了下来,这次陪他的人换成了奥尔顿,趁着天色还早,又练了两个小时的障碍追逐。 坡面不够平整的原因,余乐不确定自己能滑成什么样,但路线是记得滚瓜烂熟,闭着眼睛都能滑。 天还没暗,余乐被工作人员好声好气地拦下,雪地找平机开上了赛道,还有工作人员拿着颜料上了山。 一晃眼,一天就要过去,余乐的最后一项比赛也要开始了。 第二天上午。 障碍追逐的资格赛。 因为障碍追逐这边儿也只有27人,所以资格赛只取16人进入1/4。 余乐滑在找平后的雪道上,连续憋闷了几天的速度放开,乍然间有种脱缰的野马在旷野狂奔的意气风发。 一人享受这完美的赛道,前面没有人也没坑,撒欢似的往前滑,速度一快再快,接连不断密布的障碍设计更是收束了余乐所有散乱的思绪。 专注的从头滑到尾,一气呵成,好不痛快。 过了终点线,看着计时器上跳动的时间停在1分06秒,他的名字也同时出现在了大屏幕的第五名上。 真不错。 余乐眉梢轻扬,嘴角带笑。 高兴。 资格赛历史性地进入了前五,以他的比赛经验来看,第五名就有了竞争奖牌的资格。 而且,再多滑两次,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快一点。 这次比赛,说不定有搞! 余乐资格赛拿到第五名,给了柴明很大的惊喜。 回去的时候搂着他的肩膀说:“这几天我看你有空就去训练,我就知道你滑出感觉了,这赛道挺难,确实很适合你的发挥。” 技术类的运动员和竞速类的运动员不一样。 一个是身体的极致控制,一个是身体的极致开发。 余乐从练体育,练的就是技巧,细致开发到身体的每根肌肉丝似乎都能被他掌控。与之相反,李明宇是个竞速型的运动员,他的体能极强,力大如牛,胳膊上面能跑马,所谓的一力降十会,也是李明宇的优势。 不能说谁好谁差,赛道才是关键,这不这次的赛道就正好给了余乐机会。 柴明很高兴:“回去好好调整,这两天我帮你安排时间,争取再滑几次,应该还能更好。” 余乐点头,找平后的赛道他确实得多滑,烂赛道滑多了容易留下阴影,资格赛的时候他就在原本该有大坑的地方犹豫恍惚,这也是他认为自己还能滑的更好的原因。 当天下午。 华国队再传佳绩。 谭婷拿到了女子组大跳台的冠军!! 这是谭婷在消沉了三年后,再一次回到冠军的宝座上。 为了事业甚至去做了手术的姑娘,哭着领了奖。 同样是哭,她哭的让所有人都心疼,也让所有人都替她开心。 皇天不负有心人。 这份荣耀注定属于她。 晚上同样在餐厅小庆,同样发了微博,张佳没来,惯来拔尖的人受不得委屈,窝在寝室里也不知道会将埋怨落在谁身上,余乐没管。 参加比赛,输输赢赢很正常,他现在赢,以前不也一直输,心态得会自己调整。 再说他去也不合适。 男女大防,队里别看关系融洽,但实际上这一块盯得特别紧,真要出了事,谁担得起。 不过从餐厅出来,倒是听见徐婉对谭婷说:“张佳那边儿我盯着,你别多想,带着袁珂好好准备比赛。” 谭婷点头,她还有一场坡面障碍技巧没比。 电梯门开了,余乐被一群人卷在进了电梯,女队的人没进来,还在说。 电梯里安静一片,气氛因为张佳的态度,远没昨天余乐夺冠欢快,都有点儿物伤其类的小情绪。 “咳!”柴明醒了把嗓子,对余乐说,“明天上午给你约了个时间,再去练练吧。” “好。” “乐儿。”程文海突然开口,“你信命不?” 一句一点也不社会主义的话,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程文海说:“我掐指一算,你这次能进大决赛。” “呵。”余乐被逗笑了,“大仙再帮算算,能拿第几?” 程文海背手而站,一脸高深莫测。 “算啊。” “不给点香油钱?佛祖天天听我念叨为我解惑也累啊,我不孝敬点儿香火?” “神经病。” 余乐骂了一句,其他人也嗤笑一声,可不是神经病吗?好端端地聊这漫无边际的话无聊不? 可就是这没着没落的胡话,刚刚还往下沉的气氛又飘了上来。 余乐睨着程文海笑,不愧是我们气氛组组长。 “晚上开黑?”余乐说。 “啊!?”程文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干吗?开黑?你黑谁?你是要黑我吧!” “黑不黑?” “黑!”程文海干脆利落拉战友,“谁要来?” 众人看看柴明,没阻止,那目光里甚至还有纵容。 路未方还满心担忧:“宾馆的网能行吗?你们是要组团给对面送菜吧?” 得了教练们的首肯,大家嘻嘻哈哈地去了程文海的宿舍,又活泼了起来。 柴明听着屋里传来的笑闹声,笑着刷开了门卡。 老实说,男队员比女队员好带,没心没肺的一群家伙,给点儿吃的,给点儿玩的,立马倒退回幼儿园的智商,脑仁就核桃大小,好忽悠的很。 余乐今年第一次登陆荣耀游戏,升版本一看半天跳不了一格,大家又各回各屋拿了移动WiFi过来,围了一圈的余乐立地飞升……不,是更新速度立马上来。 网还不错。 拉跨的并不严重。 奈何这群在国际赛场上呼风唤雨的大男孩儿们,技术一个比一个菜。 战术?没有的! 技巧?也没有的! 抓到个落单的对家像一群疯狗,一拥而上乱刀砍死,回头一看,对面一鼓作气推到了高地塔。 “啊啊啊家没了!” “余乐不是让你看上面吗?你跑下来干什么?” “抢人头啊。” “让你在上面就在上面,乱跑什么,你会不会玩?” “反正图个开心,你就让我杀两个嘛。” “输了人头多有什么用……” “你们别闹!快回家!快点啊!家要没了。” 于是五个国家队员就像不够送菜似的,排着队,一个个把脖子洗净了送上人头。 在一阵爆炸的慢镜头下,家炸了。 对面狂放地挑衅:【一群菜鸡没意思。】 程文海气得鼻孔粗大,撸胳膊挽袖子:“我要和他视频,别拦着我!我要放余乐和小白和他视频!让他跪着输给我!” 谁拦着他。 谁会拦着他? 无聊不。 大家哈哈地笑,再来一局。 昨天难得玩的时间有点长,后来还是路未方听见动静来敲门,他们才散了。 余乐出来看见路未方还穿着外出的衣服,知道他应该是去处理了张佳的问题,没问,也没多想。 不能浪费了海子牺牲形象故意耍宝换来的好心情,他明天还有比赛。 障碍追逐的比赛在明天晚上5~6点两个小时。 然后是女子组的坡面障碍技巧决赛。 一个好的开始,一个好的收尾,他的成绩多少还会影响到谭婷和袁珂,一切都以比赛为重。 余乐的好心情甚至延续到了梦里。 梦见自己和海子、小白他们继续征战在召唤师峡谷,还是全息网游的那种,真可以从手心里发出魔法。但与此同时,他的视野上方还有一个正拿着手机操控着的自己在直播。 他顶着直播的画面一路拼杀,对面跳出一群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是一通砸,继而脑袋一抬,看见了自己头顶上直播的那张脸。 “啊,是余乐啊?竟然是余乐!还有小白程文海!啊啊啊,我这是什么运气,好开心啊!你们要不要去我们家里坐坐?欢迎欢迎!” 然后他们就在对家的水晶下面野餐,还铺了张翠绿色的地垫,分了一只烤的油光酥脆的烤鸭。 荒诞离奇的梦境,让余乐睡醒的时候还勾着嘴角。 他眨了眨眼,看着窗帘外面透进来的光亮,再去回想梦境里的画面已经模糊不清,但心情却是极好。 今天上午可以训练。 能在赛前再捞到训练的机会,真不错。 余乐掀被,从床上轻盈跃下。 起床! 奥国的冬季天亮的还要晚,余乐十点上山的时候,路边的路灯都还亮着。 在蒙蒙灰的天空下,索道那明黄的灯就像通往天宫的天梯,一层层一格格,托着明润的珍珠往天上送。 太阳没冒头,空气十分寒冷,余乐背着他的行囊往山上去,身边还跟着柴明、路未方和奥尔顿。 今天是赛前最后一场训练,余乐自己摸索了一路,但最后推他一步的必然是教练。 柴明很重视。 昨天程文海在电梯里说的话是玩笑,但烙进了柴明的心里,入睡前辗转反侧想了很久。 资格赛的第五,再往上挪挪就是第四。 排名第四,可不就是进了大决赛? 大决赛四个人,有没有可能拼一下,再往前挪一步呢? 不是非得逼着余乐去拿奖牌,但谁不喜欢进步呢? 余乐在这个赛场的感觉那么好,他们当教练的就必须要再用把子劲儿,将余乐往前再推推。 哪怕只是个铜牌,也不得了了啊。 世界第三。 想想,已经拿了两枚金牌的余乐,再拿下一枚,哪怕只是铜牌,这份荣耀得多闪亮。 余乐就是他一手挖掘出来的璞玉,精雕细琢,无时无刻不寻着法子的想要再让他更完美一分。 上了缆车,便寻着那登云梯似的天路,一路往上…… …… 华国 闺蜜两人在微信里聊男人。 影视剧里的男人,漫画小说里的男人,不知不觉聊了一个晚上,回过神来一看,已经夜里十点。 年轻的姑娘打着哈欠,给闺蜜发了个消息。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对面回过来:【你睡,我等着看直播。】 好奇:【什么直播?大半夜还有直播?】 【余乐的比赛,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愣了一下,【今天余乐还有比赛?】 【障碍追逐。】 【你要看这个比赛?输了不难受吗?】 【还好吧,我喜欢余乐不是因为输赢,就是单纯喜欢,所以什么比赛都看的,只要有他。】 看见这句,女孩儿眉梢一扬,【这一晚上说多少个喜欢了?有心还是没心?心花的连蜈蚣都没你脚多。】 【余乐不来则以,一来其他人都是渣子,随时能扬。】说完,闺蜜又追来一条,【你是不知道余乐滑追逐赛多野。】 最后一个字像是勾动心弦的手指,子夜时分乍然一看,比湖边婉约歌唱的女鬼还让人战栗。 想想余乐那张脸,再想想他化身小狼犬撒野的模样,口水都就止不住地分泌。 【那我也不睡了?】 …… 一局游戏结束,赢得眉飞色舞,新加的腿上挂件在语音里叫:“哥哥,还玩儿吗?再带我一把吧,还有一局就升级啦。” 男人想说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才想起自己熬夜到现在是为了什么,“不玩了。” “哥哥,再带一局,好不好。” “不好,没时间,我等一晚上就等着看直播呢。”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对了个暗号:“滑雪比赛?” “你知道?” “知道,我也等着看直播,想说找个冤……大佬带着,这边打游戏,那边儿看直播。” 幽幽:“你刚刚没说完的话我听见了。” “哈哈。”耳机里是干巴巴的笑,求饶还谄媚,“大佬别在意哈,看在我们都是余乐粉的面子上别生气啦。哥,我道歉,我是省队退役的滑雪运动员,你要不介意,一会儿咱们看直播的时候继续连着麦,你不懂的地方我给你解说好不?” “我国家队退的。” “嚯!!??” 第287章 宁浩在录播前睡了一觉, 洗漱了一下,换上西服,又精神抖擞地坐在了导播室里。 导播室里的人不多, 他现在解说自由式滑雪的项目轻车熟路,就算偶尔有点小问题自己也能修正过来,所以这样的夜间比赛, 组里安排的人就少。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宁浩已经坐在镜头前面, 埋首念词。 是障碍追逐赛的专业词汇。 他当然都懂,但这几天解说了太多的比赛, 时间一长了脑子容易糊涂,为了保证工作的准确性, 事前的功课不能少。 复杂的专业词汇在他嘴里像倒豆子一样地吐出来,翻来覆去的,正念的专心,导演叫他名字:“宁浩,时间差不多了。” 宁浩急忙将资料放进桌肚子里, 然后又在导演的倒计时中,匆忙地拿出保温杯喝上一口水, 随后抿着润红的唇,微笑看向镜头。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 我是宁浩,又和大家见面了……” …… 冬季项目网站这几天的流量非常地好。 冬奥会的热度还没有完全褪去, 雪上项目也有了自由式滑雪的支柱项目,今年的“滑雪世锦赛”吸引了大批的观众入住, 直播间的流量长期维持在百万人左右, 自由式滑雪直播期间更是不得了。 余乐和白一鸣比赛那两天, 凌晨一二点的时间,竟然有两千多万的观众看直播,这数据比滑冰那边儿的几个王牌项目还要好上两分。 会有这样的数据,倒也不难理解。 华国冰强雪弱好些年,滑雪这边儿冷不丁出现两个世界级的运动员,能力不但强,长得还都帅,参加的还都是这种又潮又帅的贵族运动。 最终形成了粉丝效应,一路辐射有了当今的规模。 有时候,网站里的人,真恨不得天天有余乐白一鸣的比赛,天天都是坡面障碍技巧或是U型池。 因此今夜里直播的项目有些一言难尽。 障碍追逐。 一个有余乐参加的冷门运动。 这项目之所以没火起来,是因为华国没有能拿奖牌的选手,别说冠军,就是铜牌都没拿过。 对于体育粉而言,成绩通常也就代表着收视率。 可这项目的热度又不低,因为有余乐。 直播开始前,网站的工作人员就在聊,今天能有多少人看直播。 在12:08分开始的比赛,有点晚,但又比2点的那场比赛的时间,舒适度高。 所以,这么一个余乐拿不到奖,华国队边缘化,时间还有点莫名别扭的比赛,能有多少观众想看? 时间来到11:30分,解说宁浩上线前,直播间就开启了。 播放着本次世锦赛的精彩集锦,大部分是余乐和白一鸣,也有国家队其他队员和国际上的滑雪大佬露面。昨天谭婷拿下U型池的冠军的比赛,也添了进去,画面还不少。 这边播着,工作人员就一直在统计数据。 也不仅仅是工作,而是好奇单凭余乐这么一个人,能够为这项明显冷门的项目上,具备多少号召力。 直播间一开始的时候,人并不多,也就进来5万多人。 随后人数在以每分钟5000左右的数量增加,快到50的时候,人数也就不到10万人。 “应该也就100多万吧。” “嗯,差不多,滑的好后面应该还能进点人。” “所以,运动员的个人魅力再强,还是要和成绩挂钩啊。说实话,余乐来滑障碍追逐我觉得有点草率,他这是自己把自己从台子上往下拉。” “嗨,你这话儿可就不合适了,锐意进取挑战未来,我觉得挺好的。再说余乐去滑追逐赛,不也是任务,白一鸣的采访你又不是没看,都说了他们是借着冬奥休整期帮国家队学技术,牺牲了主项的时间,什么拉不拉。” “……行行行,我错了行了吧,我不是对他们的安排有意见,我就是急,你知道吧,就是希望余乐能赢,所有人都喜欢看他,收视长虹。” “呵,是啊,这人数确实和他那两个主项没得比。” …… 11:58,宁浩准时连线直播间,进去看见在线的人数,眉梢扬了一下。 才13万在线? 连续解说了世锦赛快一周,这人数真有点儿少,追逐赛在国外其实挺火,毕竟这种对抗类的比赛看点很大,没想到国内的受众这么少,就连余乐都带不动。 宁浩有点儿不开心。 替余乐委屈。 在他心里,余乐这样的大明星,应该已经跳出了只拿冠军的恶趣味,将更多的焦点落在他这个人的身上。 先有了人,才有了冠军,不是吗? 宁浩心里不高兴,面上不显地说着开场词。 这个时候画面是落在他脸上的,他牵着嘴角笑,自己知道这表情做的挺勉强,所以说完后他就低下头,装模作样地整理桌面,没什么闲心和大家闲聊。 但心里的不甘又特别明显。 咱们的运动员在国外为了荣耀而战,赢了固然皆大欢喜,输了不是更应该得到祖国同胞的祝福和支持吗? 再抬头,宁浩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画面还没有送过来,这个时候余乐应该已经进场了,咱们直播间……” 话没说完,视线突然停在前方大屏幕投屏的直播画面上。 眨了一下眼睛,有点儿怀疑自己看错了。 刚刚还只有13万人,现在25万了? 这才几分钟? 弹幕在屏幕上飘过。 【直播间什么?】 【宁浩傻啦?】 【哈哈哈哈,终于躲过我爸妈的雷达扫射,成功登陆!】 【妈耶,怎么这么卡,我登了10分钟才上来。】 【卡爆!】 宁浩想想可不是嘛,不到两分钟的时间,12万人同时登陆,是有点考验服务器。 不过人数上来,失落的心情好了一点。 他觉得自己要求不高,余乐的追逐赛即便不如主项上千万的人同时在线,也应该有个3~500万吧。 余乐该有这个人气。 宁浩心里稍缓,徐徐的暖流煨着他的指尖,他笑了起来,接着说道:“咱们直播间的人数增加的很快嘛,感谢大家在冬日的深夜不睡觉,和我一起守在这里,为余乐加油。 在外拼搏的健儿需要我们的祝福,在这样的冬夜,我们携起手来,祝余乐超越对手,超越自我!” 【乐神加油!】 【老公加油!!你最棒啦!!】 【嘿嘿,滑追逐赛的老公超级帅的好不好。】 【小狼狗!小狼狗~】 宁浩看着屏幕上突然疯了一样打出的三个字,后脑勺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小狼狗”他懂,但这称呼不适合余乐吧? 作为公园滑雪的王者,他一直以为余乐更适合“雪山精灵”、“优雅舞者”、“技艺高超的杂技”、“雪上的人体艺术”,这一类和优雅、和艺术有关的形容词。 余乐可是凭借一己之力,将向着狂野奔放只追逐酷帅的坡面障碍技巧运动,硬生生拔高到艺术层面的人啊。 怎么一晃神,又走了狂放的老路了呢? 浑浑噩噩愣神的功夫,直播间里的人数就跳到30万了,人数还在增加,好像每次呼吸,尾数都在跳动。 宁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距离比赛开始就剩下5分钟的时间,导演在镜头后面比手势,宁浩抓紧时间进入节奏:“现场的比赛马上开始,当地时间的下午五点整,选手已经入场……” 画面一跳。 决赛的16名运动员们正从游客中心走出来,俯拍的无人机从选手的头顶飞过,速度虽快,却还是让人一眼认出了站在人群中的余乐。 随后,镜头变化,从下往上沿着赛道一路拍摄到出发点,将这历年以来最复杂的赛道,展现在世人眼前。 如苍穹坠落的银河,又似那穿梭在密林里蜿蜒湍急的河流,碎石嶙峋,锋芒难掩。 【赛道好难!】 【好多波浪。】 【弯也多。】 熟悉障碍追逐的观众静下来,仔细观察后,纷纷惊叹本次比赛的难度,绝对是历史之最。 继而又有各种意料外的抱怨声响起。 【这种赛道很少见啊,速度起不来吧。】 【没有速度就不精彩。】 【最糟糕的赛道。】 但也有人说道。 【想看速度,不如去看田径跑步和短道速滑。】 【我挺期待速度与技巧并重,毕竟是“障碍”“追逐赛”。】 【在难度足够高的情况下,还具备绝对的速度,难道不是更好?】 【这个赛道很适合克劳斯,这个赛季他太憋屈了,一身的技巧都没有发挥出来。】 镜头并没有因为议论声而停止,反而持续不断地拍摄,直至看见半山腰上醒目的巨大出发台,还有在台上来回走动的裁判和工作人员。 选手们此时已经乘坐缆车抵达出发点,镜头推进,一张张熟悉的脸放大后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加国的霍尔曼,今年世界杯追逐赛的总冠军。 意国的阿道夫,各种意义上的万年老二,虽二但实力强劲,随时可能实现超越。 挪国的克劳斯,去年和前年是世界杯追逐赛的总冠军、冬奥会冠军,这个项目的大满贯选手。 以及,余乐。 大赛的主办方显然也知道观众们想要看见的都有谁,所以在将三名在这个项目最优秀的运动员拍摄结束后,镜头就给到了余乐的身上。 穿着橙色一套竞速滑雪服的男人也在望着镜头,眸底含笑,犹如星光沉浮,明媚灿烂的脸庞在灯光下耀出亮眼的光霞,像是隔空在向每个人打着招呼。 那眼神亮亮的,软软的,温和的不得了,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人。 …… 宁浩实在没有看出余乐哪里有“小狼狗”的特质,但也知道女性的想象力和自己这么一个纯爷们儿隔着十万八千里。 不用谈,不需辩,求同存异嘛。 他继续着自己的工作,解说道:“余乐第一轮比赛穿的是绿色背心,虽然现在赛道还没公布,但从资格赛的成绩分析,余乐的1/4应该在第一组出场。 解说障碍追逐赛,我每次都会提及一个细节,就是选手们身穿的比赛背心看似花花绿绿,但有自己的顺序。 根据成绩和轮次的变化,选手所穿的背心颜色往往也会调整,从前到后依次是红、绿、蓝、黄。 如果大家有所留意,克劳斯、霍尔曼和阿道夫,这三名选手在决赛前,几乎都穿的是红色背心,这说明他们的成绩都是小组第一。 余乐这个赛季参加追逐赛,还是第一次在第一轮就穿上绿色背心。他在资格赛上的成绩非常好,排名第五。 这正是我分析他会在第一组登场比赛的原因。 他的小组里应该会有两个种子之一,这次比赛拿到种子资格的是挪国克劳斯和意国阿道夫。 才在世界杯拿下总冠军的加国霍尔曼在资格赛出现失误,以0.30毫秒的差距,落后于阿道夫。 呵,这次的二号种子,已经是阿道夫在这个赛季,参加的所有A级联赛里,第五个第二名,他拿到了他所有参加比赛的二号种子……” 解说=终极大话唠。 时间就在宁浩的叨叨声中过去,一转眼时间来到了当地时间的五点整。 第一组的选手开始入场,果然余乐出现在这一组里。 和他同一组的还有克劳斯。 【嘶哈嘶哈,这就上场了?我姿势还没准备好呢!】 【多给乐神镜头!】 【嘿嘿嘿,紧身衣~嘿嘿嘿~】 【老公,咱裤子有点紧,乖,回去换一条。】 【屁!乐神来滑雪后我都已经牺牲多少福利了?已经三年没看见腹肌了啊啊啊!】 余乐出现在画面里,给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全身特写,直播间的午夜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登场了。 正侃侃而谈的宁浩,视线的余光扫到弹幕,微微一顿,哑然失笑。 现在的姑娘们啊,真是太放的开了。 不过也对。 这个时间都躺在被窝里,单独的小空间显得安全,再披上一层马甲,还压得住心猿意马? 再说比起余乐参加的其他比赛项目,这速度滑雪服的裤子是紧了一点儿,当然也没到让人看起来不适的程度,可架不住余乐这人自身的魅力光环。 这年月,有能力的男人不多,就别提有能力有颜还有身材的男性多吃香。 男人最具有吸引力的三点,余乐全都占全,别说姑娘们爱他,就是这直播间里半壁江山的男人们也爱他。 就连宁浩自己,每次余乐断崖夺冠的时候,都别提多爱,恨不得抱着亲一口,带劲儿啊! 虽说喜欢的方式不一样,但也殊途同归,这样的讨论也不至于碍了眼。 分神的时候,余乐的比赛就要开始。 跟着队伍走进出发点的余乐正在整理装备,画面给到了他的脸上,头盔和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摘下来了,画面里的年轻人正用手指梳着头发,从手指缝隙长出的发丝凌乱,透着桀骜。 一梳二梳三梳,随意放松的动作配上凝望赛道而微眯的眼,聚了光的眸子瞬间产生了攻击性的力量,整个人好像都变得不太一样。 【啊啊啊啊!】 【嘶哈嘶哈~】 【妈耶,这就是我想看见的!】 【滑追逐赛的乐神,气场怪怪的,我喜欢呵呵~】 宁浩也有点惊讶,他一个男人竟然也看出了余乐这一刻呈现出的魅力。 这是在其他比赛上绝对感受不到的气场。 像是某种鲜活的,更具有攻击性的存在,比如有着尖牙和利齿的野兽,在猎食前却收敛了所有的锋芒,用肉垫踩过荒芜草原上的泥土,潜伏压下的肌肉极致的紧绷,不动声色的血腥气。 变得有点黑暗。 更显得成熟。 这样气息上的转变,对女性具有极强的吸引力。 所以这是“小狼狗”啊? “像头豹子。”宁浩却这样形容,“对抗性的比赛刺激出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很认真的眼神,因为,接下来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都是他的对手,他的竞争者,他要脱颖而出,必须战胜身边的人。” 【豹子?不,小狼狗!】 【其实豹子也对。】 【一直想说了,女孩子说话含蓄一点,再说小狼狗这样的称呼对运动员不尊敬吧?】 【谁说我是女孩子!】 【谁说我是女孩子+1】 【我不是女孩子,我是】 【乐神刚刚梳头的镜头给我苏麻了,什么都好,就是喜欢!】 随后弹幕里因为“小狼狗”这个称呼而争吵了起来,宁浩没敢仔细看,怕自己忍不住把瓜子抓出来嗑。 战战兢兢地蹲守在岗位,又聊了一下赛道分配的规则。 …… 这边儿余乐已经将装备重新装上,站在了3号位里。 他身边儿就是克劳斯。 两人现在的关系很是不错,本来就只是赛场上的竞争问题,离开了赛场还有“外交”这么一个国家形象约束,所以口角上的矛盾再激烈都是点到即止。 再说余乐包容性强,出事冷静,克劳斯那点儿小毛病,被他连消带打的连个泡都看不见,要不是克劳斯有点儿傲娇,余乐和他的关系不会比霍尔曼差。 两人紧挨着站在出发栏前,偶尔视线对上,早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今天状态怎么样?”克劳斯整理装备的时候,问了一句。 “不错。” “那跟好我。” 余乐转头看他,克劳斯目光坦然,余乐莞尔一笑。 曾经觉得是侮辱的话,如今因为两人更关系的转变而显得自然,唯一不变的就是克劳斯那份极度的自信。 “行吧。”余乐点头,他这一轮确实想跟着克劳斯滑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得了回应的克劳斯显然很高兴,勾着嘴角弯下了腰,抓着出发器蓄力的时候还在笑,最后说了一句:“加油。” 余乐没有给出回应。 比赛快开始了。 裁判正在喊口令,他的身体在蓄力,声音都卡在喉咙眼里,就像绷紧的橡筋,不能再多一分。 “砰!” 发令枪响。 同时挡板落下。 余乐只觉得拘束自己身体的力量一松,随后手臂用力,腰板往前一挺,飞落在了雪坡上。 冲! …… “比赛开始了!”宁浩激情解说,“出发,余乐的出发反应很好,同步落下,第一个波浪有优势!” 直播间里的人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到了80多万人,同时在线。 【幸好赶上了啊。】 【乐神第一场啊,庆幸。】 【服务器能不能换个贵点儿的?知道半夜12点登陆不上多熬人,差点躺平睡了。】 【为了给乐神加油,绝不放弃,凭借我惊人的毅力,成功登陆!】 【加油!】 【加油!你最棒!】 【我们乐神进步真明显,弱项的针对性培训超级稳准狠,现在出发弱点都没了。】 【虽然不慢,但也不快,出发确实不是余乐的强项,期待他在障碍上的发挥。】 【余乐:请叫我技巧小王子。】 【小白:乐哥是技巧大魔王!】 【啊啊啊啊!!这个赛道好难啊!!我好喜欢啊!!】 【这是我们乐神最适合发挥的赛道。】 【也适合克劳斯发挥啊。】 【都是技巧型选手,谁怂谁输!】 宁浩正叭叭地说着,视线一扫,正好看见这个弹幕,觉得挺好,便拿过来用上:“克劳斯暂时滑在前面,余乐在他后面,两人距离很近。 跳台! 高度完美! 断层拉开了! 余乐和克劳斯拉开了后面两名选手的距离,同作为技巧型的选手,这个赛道就是他们的主场。 没人能超越他们,没人!” …… 余乐跟在克劳斯后面,完全没想过超越的问题。 这两天他在这个赛道付出很多心力,上午的训练教练们陪着一起帮他把“浮起来”的地方压踏实,但终究经验有限,最后一点儿还需要余乐通过比赛去感受。 还有什么比跟着克劳斯,更能够感受到那极致完美的控制性? 这时候就算余乐有能力超过克劳斯,他也不会去尝试。 更何况他没有。 跟在克劳斯身后,享受他挡下的风阻,跟着他的滑痕前行,这样的机会多难得。 余乐的目光落在克劳斯的腿上,又落在他脚上,在那疯狂的速度下挽刀刺花,大开大合间,却偏偏是最精细的控制。 为什么弯道要在这里入? 身体需要倾斜到这个程度吗? 曲腿的角度很大。 看见了! 肩膀好像是发力的起点,整个身体的轴心却在腰腹部,协调的身体像是一种艺术,轻松应对着复杂的赛道,流畅自如,富有魔性。 余乐如今已经入了门,对这个赛道又研究了很久,如今再被克劳斯这么一带,感觉格外通透。 身上的一点点的滞涩也消失无踪。 两人一个往前拼命冲。 一个在后面模仿学习。 不知不觉的就冲在了很前面,与身后的两名选手隔开了足足三米多的距离。而这距离随着比赛的进行,还在扩大。 余乐压根就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 视野没有人,他也不会回头看。 就这么跟着克劳斯滑出超级大回转,又过了一片儿深深浅浅的波浪,待得小回转滑出来,终点线前的跳台就已经出现在眼前。 余乐将目光从克劳斯身上收回来,看着前面有点儿跃跃欲试。 要不要试试超一下克劳斯?前面就剩两个跳台,自己也不需要再跟着克劳斯学,在跳台部分,余乐知道自己的能力不但一点儿不比克劳斯差,甚至还要隐约强上一点。 拿惯了冠军的人,不喜欢输。 余乐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紧跟在克劳斯身后的人往侧面滑出来半米,就像身体的影子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分裂成了单独的个体似的。 余乐这个一偏,他想要超越的目的,便呈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有人不以为然,也有人兴奋无比。 第288章 余乐手上挥杖, 想在上跳台前,再加一次速度。 但克劳斯没给他机会。 就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比余乐还要早上些许地挥动了雪杖。 细长的雪杖刺入压得平实的雪面上, 尾端的圆盘固定了深度,在手臂用力拨动的时候,一坨冰雪裹着雪雾飞溅。 有细小的雪块落在余乐前方, 被弯翘的板头撞的四分五裂,蓬蓬雾雾地落下。再被余乐那疾驰而下的速度裹挟着, 汇成了一缕白色的烟环绕在他的脚边上。 很漂亮。 但对比赛成绩毫无作用。 余乐加了速,克劳斯也加速。 两人错开半米上了跳台, 弹压间卸去了飞起的力量,紧贴着坡面落在了雪坡上。 身体一沉, 稳稳立住,继续往前。 再看距离,几乎没有变化。 余乐对自己跳台有自信,他完成的很好。 但克劳斯也不差,就算比余乐差那么一点点, 作为这个项目的头部运动员,绝不可能有明显的弱点。 余乐再想像其他比赛那样, 以为通过一个跳台就能追回半个雪板的距离,绝不可能。 或许是拉近了一点吧。 但这么点儿距离, 估计只能在高速摄像机下面才能看见了。 没用。 和这样的优秀运动员竞争,想要赢他, 就必须在一开始的寸步不让,抓住机会就把优势扩大。 余乐一开始, 浪费了太多。 想凭借两个跳台就把距离追回来, 怎么可能! 好在余乐心里没有气馁, 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看见落地后自己和克劳斯的距离并没有拉近,心态依旧稳定如常。 紧随其后,冲上第二个跳台,依旧完美地完成,不骄不躁。 只是在落地的瞬间,悄悄观察了一下距离。 似乎,是有稍微拉近一点。 余乐的心里顿时更稳。 有优势就好,不是完全没有战胜的机会。 红色的终点线横在白雪上,非常醒目。 克劳斯率先冲过红线,余乐紧随其后,赛道两侧的旗门被呼啸而过的风拉扯着,骤然招展开来。 余乐在掌声中,往另外一个方向滑去,随后稍稍停下。 第二名。 够了。 不过是1/4赛。 他还有半决赛,还有决赛。 这次世锦赛,他给自己定下的主要目标就是进入大决赛。 一个赛季了,只能在小决赛里滑着注定拿不到奖牌的比赛,时间长了对心态不好。 下一场比赛,必须发力! 余乐停下来,对着呼喊自己名字的观众挥手。 随后脱下了手套。 滑障碍追逐和滑他的主项不一样,他参加这个比赛特别容易兴奋,所以手从手套里拿出来的时候,滚热的,潮乎乎地裹着汗。手指冷不丁沾上冰冷的空气,只觉得一阵清凉。 头盔也戴不住。 余乐第一时间摘下了头盔,但帽子没有取,他头发有点湿,紧张让他心跳加速,汗水分泌。比赛的时候还没觉得,反倒是停下来,就能感受到头皮发丝上的热腾腾的潮湿。 难受。 余乐将雪板从脚上取下来,一边往分数显示器的方向走去,一边将雪板背靠背地扣在了一起。到了屏幕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雪板往地面上一戳,立好,取下帽子开始梳头发。 直播间里。 【又梳了又梳了!】 【大背头美!】 【乐神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滑障碍追逐特爱梳头啊?】 【嘻嘻嘻,不知道正好,我就爱看,这小动作别改了吧,超级苏。】 余乐当然不知道自己有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的小习惯。 主项让他淡定,一颗佛心四平八稳的都快脱离低级趣味升天了,自己看着都捉急,所以到了障碍追逐的赛场,他就特别喜欢这种刺激紧张的兴奋度。 光顾着品位这难得的兴奋感,哪里注意得到自己的小动作。 其实他不仅喜欢梳头,还喜欢摸额头,会有汗珠从那里流下来,潮气饱满的脸会让护目镜生出雾气遮挡视线,所以余乐滑追逐赛前赛后的小动作特别多。 喜欢余乐的粉丝们,特别爱看余乐这些不同其他时候的新鲜动作。 男神太强,高高在上光芒万丈的固然很好,但有时候距离感太强有点下头,还是这种鲜活的模样最好。 【我又可以了。】 【心脏怦怦跳。】 【姐妹介绍来的,果然很上头。】 【嘶哈嘶哈,又苏又野,爱我乐神的另外一面。】 女友粉激动地尖叫,余乐手指从头发梳过一次,就一片“啊啊”的海洋。 事业粉们,只能艰难的在“啊啊海洋”里挣扎。 【1分05秒33,比资格赛快。】 【乐神又有进步了。】 【发现没,余乐每次跟着克劳斯,好像都能滑出更好的成绩。】 【但我就想余乐赢!什么时候赢了克劳斯啊?】 …… 小周是黑省自由式滑雪队的队员,已经退了四年了,如今在一家大型滑雪中心担任教练。 不单是给来滑雪的游客指导滑雪,也会在寒假的时候担任兴趣班的教练,给一些小孩们滑雪启蒙。 他到现在,已经培养,并介绍了三个孩子,成为省队队员。 工作之余,就爱玩个游戏。 但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和董维随机在一起,还一起打了三场游戏。 对过暗号,在对方说自己是国家队退下来的后,小周就彻底亢奋了。 他们一起登陆了直播间看比赛,又在微信的临时会话保持语音。 董维没瞒着他,等着比赛开始的时候就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个干净。 去年五月份请来外教博尔顿指导后,柴明开始整顿障碍追逐队,他就被“整顿”掉了。 那时候别提他多难过。 满心的愤恨不甘,最初几天都不相信这个事实,觉都睡不踏实。 但再难过的坎儿,总能被时间打磨掉当初扎人的棱角。 如今再提起国家队的那些事,不再是那般的讳莫如深,虽说胸口还有些钝痛,但也引以为傲。 对面的小周,他还真有点印象,两人又有过共同的事业,很快就聊开来。 一场比赛看完,董维解释说:“余乐跟着克劳斯,是在学习呢。” 小周说:“什么学习?” 董维目光有些空茫,回忆着说:“余乐这人挺可怕的,就是属于给自己定下目标后,断手断脚,爬都要爬过去的类型。 我还在队里的时候,训练量就已经很大了,科研院那边儿经常过来采集数据,所以教练安排的训练,大多都是在我们不受伤的情况下的最大量。” 小周却听的满眼向往:“余乐就经常练?” 董维说:“对,经常练,而且他的承受力比所有人都高。 穿的厚你可能看不出来,余乐的身体线条其实想象中的那么夸张,和欧米那些膀大腰圆的都不同,还不如叶玺呢。 啧,叶玺那身材大概就是亚洲人种里非常漂亮的类型,余乐不如他。” “嗯,然后呢。” 余乐的比赛结束了,后面的比赛就不需要那么专注地看,小周的八卦之火汹汹燃烧,恨不得董维一口气说个千万句。 他喜欢滑雪,他的工作也需要他对滑雪有持续的知识积累,所以他也爱看各种滑雪类的比赛。 但这些比赛里,他最爱的就是余乐的比赛。 在余乐身上,他是一点感觉不到同性相斥,发自内心的喜欢他为这项运动赋予的新生命,也格外的期待他能够有更加好的表现。 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的性向。 怎么会这么喜欢一个同性? 还小小地纠结了一下。 好在董维突然聊到余乐身材的时候,小周才发现自己这稳如老狗的内心,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果然只是因为慕强,所以才那么喜欢吧。 这下,更是毫无障碍地听八卦。 董维继续说:“余乐的肌肉长在身体里面的。啧,我怎么形容呢,就是体表的肌肉看着并不是很壮,但身体内部的肌肉非常发达。” “核心力量?” “对,核心力量,你给他一个动作,身体的控制力,就是用手推都推不倒。” “哇哦。” “所以,他的承受力很强,很多时候,我都累成狗了,下了训练就想躺下,你都不知道,余乐吃完饭还跑去训练,就是特别可怕的那种。” “确实,以前下了训练就想躺着,现在下了班还是只想躺着,我这人就是不能吃苦,所以才只是个省一级的运动员吧。” “我要说的,是余乐这个人不光是身体素质好,他还特别好学,不训练不加训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看比赛复盘。” “啊啊啊!复盘?我艹,我最讨厌的就是复盘,每次复盘都要写一大堆的心得感受,对于我这种学渣太不友好。” “余乐复盘倒是不写东西,他和白一鸣复盘从来不用动笔,老柴就没管过他们。”董维这话说着倒是没什么嫉妒的情绪,反而很快解释道,“自觉的队员和不自觉的队员教导的方式不一样,老柴不管他们,主要是觉得写东西耽搁他们时间。” “老柴?” “总教练,柴明。” 董维难得和人深聊国家队的事,也难得深聊余乐这个人。原先没觉得,但越聊就越觉得余乐和他们确实不一样。 语气神情上变化明显:“所以我说,他跟在克劳斯后面应该是在学技术,等他学完,就要试着超越,你记得他后面滑出来了吧?明显是一种尝试。” “哦……”小周又学到了,赞叹之余,“那你看能赢吗?” 董维说:“能,这一届赢不了,早晚也能赢。” “懂,都已经够强的了,还能放下心态学习,这样的人,早晚能成功。” “是啊……”董维哽咽了一下,想,所以,今天被他们追捧的人是余乐呢。 聊着天,不知不觉的,1/4的追逐赛就结束了。 …… 余乐总成绩排在第六位,余乐再出现的时候,身上穿上了蓝色的背心。 【啧,换背心了啊。】 【啊啊啊!优势没保持住,我急!】 【大家不要激动,这个时候更要支持余乐,相信余乐!】 【对,胜利不骄,失败不躁,作为余乐的粉丝,我们这个时候要给他加油!】 【所以明天起早出差我也要看直播,余乐获胜我高兴,但正是不擅长追逐赛,我才要在这个时候支持他。】 【啧,谁不是呢。】 【啧,谁不是+1】 【越是劣势,越要给余乐加油!加油乐神!无论输赢你都最棒!】 宁浩看了一眼直播间的人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200多万的在线。 人数还不是特别多,比起余乐的其他主项,这些人数不过是个零头。但今天来的,都是真正支持余乐的铁粉,他们不在乎余乐输赢,只希望余乐可以突破自己,能够始终坚持。 粉丝们为余乐加油的弹幕在眼前滑过,宁浩的心口像是燃了一团火,滚烫的。 深呼吸一口气,宁浩继续张开发干的嘴,说道:“半决赛就要开始了,这一轮非常重要,余乐在过去的比赛里,这一轮几乎都会掉到小决赛。 加油余乐,每一次的突破都是一次自我的见证,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支持你!” 表白心意谁不会似的! 我的声音更大! 【宁浩是不是看见咱们弹幕了,这是抢着表白呢?】 【抢着表白+1】 【宁浩对我们乐神是多么深沉的爱啊,放心吧,不和你抢。】 【老公是我的,宁浩拔剑吧。】 【拔剑!】 弹幕里嘻嘻哈哈的声音淡化了那份担忧。 目光落在屏幕里出现的人,嘴里说笑个不停,心中却是最诚挚的祝福。 余乐,这一轮要加油! …… 余乐穿着蓝色的背心,此刻正站在出发点外,神色平静。 上一轮他排名第六。 但这并不会动摇他要在这一轮进入大决赛的决心。 他有自信,也对自己了解,这个赛场真的很适合他的发挥,他有信心在接下来的比赛,能够发挥的更好。 所以,暂时的名次并不重要,接下来才是一场硬仗。 这一次他不会再跟在任何人的后面,抓住任何的机会,就会冲到前面。 第一组的选手已经就位。 克劳斯这一次分配到了这一组,他在一组的主要对手是阿道夫。 克劳斯是红色背心,阿道夫是绿色。 也就是说,克劳斯在刚刚的比赛里,排名第一。 而紧跟在他身后的余乐,却排在了第六名。 这就是障碍追逐,可能只是一秒的差距,中间就隔着无数的人。 余乐本来也不该排在这么后面,主要是上一场他滑出来了。 本来就有点压着速度跟在克劳斯后面,快到终点线的时候他想尝试超越,所以就滑了出来。 别看只是往外滑了半米,就是这半米,可能拉开的就是半秒的时间。 这些正是余乐排名靠后的主要原因。 霍尔曼就站在余乐身边儿,显然并不知道余乐上一场的几个有意控制的细节失误,导致的排名掉落,反而有些担心地看了余乐好几眼。 余乐感受到视线,看向霍尔曼:“?” 霍尔曼用目光示意余乐去看他们这组的绿色背心,小声说:“卢克上一场就比你快了47毫秒,不是多大的差距,不用担心。” 余乐点头,倒也没有自大的表示自己很好,反而忌惮地看了绿色背心的卢克一眼。 卢克是F国人。 很年轻,19岁。 障碍追逐是一个需要肌肉力量的运动,所以男子组这边,太过年少的运动员因为发育问题,反而很难在身体单薄的时候滑出好的成绩。 19岁算是这个项目正好展露头角的年纪。 卢克一直以来的成绩都不错,参加青少年组的世界大赛,经常获得奖牌。 18岁升上成年组后,沉寂了一年,横联练肉之后,今年的成绩提升明显。 他这个赛季,不是在第四名就是在第五名,年轻一代的来势汹汹凶狠的威胁着老一辈运动员的地位,所以比起余乐跨项比赛,霍尔曼等人对卢克这些年轻人的警惕性更强。 余乐至少和他们是同一个时代的运动员,在其他项目上光彩夺目,取得了非一般的成就,霍尔曼等人对他始终是尊敬的。 因而卢克的追击,才最为让人觉得恐惧,因为当卢克真的起来的时候,就代表他们这一代的人都老了。 没人服老,也没人想要被淘汰! 霍尔曼小声说:“卢克的爆发力很强,在前期很容易获得优势,但他到底年轻,情绪控制不好,所以他的比赛到了后面会乱,抓住机会。” 加国是障碍追逐的强国,对手资料的采集和分析,比华国完善很多。老柴虽然在奥尔顿的提醒下,也在建设资料库,但到底起步很晚。 这些资料对余乐很重要。 这一轮,他要想赢,就必须超过霍尔曼,或者卢克其中一个。 霍尔曼从来没有大问题,想要超过他很难,所以余乐的对手大概率还是卢克。 霍尔曼给的关于卢克的资料很及时。 余乐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在一开始就和卢克争排位,很容易就被对方速度带着走,打乱了节奏。 这样一来,哪怕卢克在后半程出现失误,他也抓不住机会。 余乐道了声谢,霍尔曼笑着摇头。 这事聊完没多久,耳边骤然一静,接着便听见裁判喊口令。 余乐急忙抬头,就看见裁判举高的发令枪口颤动,一声闷响之后,一股白烟悠悠冒出。 一组的选手从栏后出发,往下一坠,身影消失,下一秒克劳斯和阿道夫领先些许,率先出现在余乐眼前。 余乐看着,一直到再看不见,跟着霍尔曼一起走向了出发台。 这一次,余乐只能捞到边上的位置。 一号道。 身边是霍尔曼。 霍尔曼性格内敛,说话沉稳,虽然关心余乐的成绩,但说不出克劳斯那样让他跟着的话,只是看了余乐两眼,然后低头自做准备。 余乐整理装备的时候开始梳头。 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有这个小动作,纯粹就是一比赛就有点儿兴奋,心脏比平时跳的又快又狠,身上的温度总是偏热。 赛前摘帽子当然是为了赶走这份不适的热,头皮接触了寒冷的空气,脑子都跟着清醒几分。 就算察觉这个小动作,他也不会改。 这时候需要的就是冷静。 这赛道复杂,处理的障碍密集,再说他几乎次次折戟半决赛,到了这个阶段真是一点大意都不行。 余乐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沸腾起来的血液还是让他脸上发热,在主项上冷静从容的一张脸,隐约透着一点紧张,眉心不自觉的就蹙紧了。 先不说这少见的情绪在网上又引起什么声音,那边儿克劳斯比完了赛,看了眼自己的成绩竟然没急着走。 阿道夫也站在了他的身边,两人一起往山上看。 教练喊名字,让克劳斯走。 克劳斯头也不回:“等一下,这一场看完的。” 阿道夫便随意答话:“想看谁的成绩?” 克劳斯没好气:“你管我看谁?” 阿道夫不在意地笑:“霍尔曼应该没问题,另一个晋级的大概率是卢克……”话没说话,就看见克劳斯瞪他,阿道夫顿了一下,半晌才接上话,“余乐在这个项目上始终还是差一点,想赢要靠一点运气。” 克劳斯冷笑:“总是输的人才会使劲分析,力气用在没用的上面,还不如多练一个小时。” 阿道夫不高兴,但也说不上生气,和克劳斯这种人生在同一个时代,赛场上难免会遭受一点“精神攻击”,要在乎他说的话,自己早气的退役了。 时间长了,早就学会了无视他的语气,另行分析一翻,继而眉眼一扬:“你希望晋级的是余乐还是卢克?” 克劳斯像是被踩了尾巴,生气地说:“管他是谁,赢不了我的人都是垃圾,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然后克劳斯把雪板一拔,大步流星的就走了。 阿道夫在身后笑,反正卢克和余乐中间,总有一个是他在乎的,不然不会是这个模样。 也是奇了怪了,以前在乎克劳斯的说话语气,恨不得掐死他,后来决定“躺平”之后,虽然依旧不喜欢,可有时候却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啧,想到这里,阿道夫莫名恶寒了一下,觉得自己怕不是有病。 山上。 余乐的双手已经抓上了握力器,身体绷紧的仿佛一张拉满的弓。 身后,裁判举起了手里的发令枪,枪口对着天空,在短暂的仿佛空气都粘稠的安静后,黑色的枪口骤然一颤。 一声闷响在耳边炸开。 与此同时,拦在前面的挡板,也落了下去。 余乐、霍尔曼、卢克,还有四号道穿着黄色背心的选手,就像箭矢般破开前方的气墙,卷起螺旋状的雪雾,疾驰而去。 男子组障碍追逐半决赛第二组,出发! 第289章 如今出发不再是余乐的弱点, 但也算不上有优势,出发瞬间的爆发力他并不比任何人差,但这毕竟是障碍追逐。 大部分的障碍追逐运动员, 都像李明宇那般,横练肌肉,外放的力量感很强, 因而像这样的“硬出发”,余乐这样的技巧性运动员占不到便宜。 如今到了半决赛, 身边都是一水儿的欧米肌肉壮汉,余乐凭借超强的出发反应, 和一身韧性肌肉的爆发,也就勉勉强强做到个不被拉开距离罢了。 越众而出, 从来没有过。 余乐从出发台落下,掉进了一个小小的U型坡上,掉落的速度加上自身的重量,能够在U型坡上获得的冲击惯性,便是他的初速度。 初速度带着他往前方的波浪浪头冲去, 同时才一站稳的余乐,就挥动手臂拨动雪杖。 加速! 这个时候有慢镜头, 在倍数的放大后,就能看见余乐出发的反应是四个人里最快的, 同时落地后他也是第一个找到平衡,并且挥杖加速的人。 可惜这样的反应速度和控制力, 并没用给余乐带来更大的优势,当他借着第一次挥杖, 凶猛地冲上浪头的时候, 他左边的所有选手也不落分毫地一同冲出。 甚至, 霍尔曼和尼克还隐隐超出一线。 毕竟余乐不是练竞速类比赛出生,他身上的肌肉分部全部都倾向于技巧性,参加竞速类的比赛多少有点“零件不匹配”的别扭感。 要不是障碍追逐对技巧的要求也高,余乐一开始根本就没必要来滑。 出发没有取得丝毫优势,余乐也不气馁。 而且在这个时候,他也没功夫去分神想这些。 他的前方,是一段起起伏伏波浪不断的赛道。 蓝色的线条画出粗粗细细逼死强迫症的方块,出现在眼前,有些波峰又宽又平,高耸横立,有些谷低深深地吞噬着夜的光,仿佛看不见底的深渊。 这是一个很难的波浪路段。 而它又设在出发处。 在速度没有起来之前,依赖的都是手臂的力量,技巧的运用相对要少。 这是余乐在这赛道,最难的挑战。 所以,这个部分一定要咬住! 余乐很清楚自己和其他人的优缺点。 他冷静地分析,合理地分配体力,每次挥杖都在冲上波峰的瞬间,绝不拖沓到明显速度降低,他保持节奏,在蓝白相间的波浪里起起伏伏,犹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 非绝对的悠闲,也算不上从容,不过是顺着那脉络痕迹,漾出自己的风格。 这个部分,余乐从克劳斯身上获得的经验很多。 同作为技巧性的运动员,克劳斯也不是完全以力量见长。当然,克劳斯毕竟是这个项目的头部运动员,他的身体素质也不差,只是相对而言较弱。因而面对这种难度极高,更依赖硬力量的赛段,克劳斯的挥仗频率和其他人不一样。 只看余乐左边,霍尔曼从波浪底部滑上来时,每次都只在接近波峰的位置挥动一次手杖。 雪杖插的又深又重,手臂肌肉瞬间高高隆起,在推动身体前行的同时,那被雪杖尖刺入的地方同时也会飞起大块雪团,飞向身后。 这力沉万钧的挥杖是吃住了力气,每次都能推的他身体往前猛地一窜,冲进下一个波浪里,带出更强劲的力量。 一开始,余乐也是学的这种挥杖。 不是浪费多余的力气,每一次的动作都不是无用功,这同时也是世界上大部分障碍追逐运动员所采用的方式。 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他遇见克劳斯…… 余乐和其他人滑的不一样。 他在波浪上起伏间,好像都比其他人多了点什么,如果不仔细去分辨,显然看不出来,他在波浪赛段挥动的雪杖次数,足足是其他人的一倍! 每次冲进波浪里,下波浪一次,上波浪一次,不过半秒钟的时间,他就要挥动两次的手臂。 但却快而不乱,反而极具有韵律感,快速挥舞的手臂加上雪杖的长度,就像一双快速扇动的蜻蜓翅膀,灵敏且轻盈。 速度快了,力量必然不大。 余乐滑过的地方,皆留下两个细小的孔洞,只有施加力量的一侧有些翻卷裂痕,以及更外面一圈那压的很深很深的圆形痕迹。 与身边那大块飞出的雪块,有着鲜明的对比。 只有懂得人看过才知道,那一个个细小的空洞里,留下的都是精致细微的巧劲,看起来完整,是因为吃力的位置在雪栏上。 雪栏是雪杖尖端为了防止吃雪太深而做出的设计,同时也具备拨雪加速的功能。 圆形的雪栏痕迹斜斜地压进雪里半寸,一旁的杖尖留孔完整的好像怎么刺进去,就怎么拔出来。但若是仔细去看,那雪杖的杖尖已经将雪下一层,拨动一片凌乱。 这正是技巧运用到了极致的一个表现。 或许每次给出的力量不多,但也完全没有溢出,用七分留三分的力量分配,给了下一轮更为舒服的衔接。 所以或许其他人一次挥仗滑一米,这样的方式只有六十公分,但一个波浪两次,最后却能多收获二十公分。 别小看这二十公分。 对于一名技巧型的运动员,这是他们唯一能够在这种恶意满满的赛道上,能够与力量型运动员一较长短的本钱。 余乐力量不够,技巧凑。 连续五个波浪滑过,身后留下一连串干净整齐的痕迹,轻盈流畅如溪水潺潺,看起来力量好像用的很少,本该降速,但直到最后一个波浪滑出,速度竟然没有被拉开。 余乐终于还是凭借“扑棱翅膀”,成功与霍尔曼和卢克,维持在一个水平线上。 黄色背心的选手落在了后面,这个部分的障碍,看得出来他明显有些吃力。 余乐顾不上那落在后面的黄色背心选手,眼前只有前方的路,用视野的余光捕捉着霍尔曼的身影。 霍尔曼始终是比他快一点,这是一力降十会的实力,余乐要不是巧用技巧,在霍尔曼的硬素质下,差距早就拉开了。 不过没能拉近和霍尔曼的差距,但余乐却依稀超出了卢克一线。 差距不大,暂时还看不太出来。 余乐也没那精力去仔细比对,他的目标只有前面,只有自己的节奏,拼尽全力地做好自己能做好的部分,剩下的就只能靠接下来的随机应变。 速度此时刚刚起来,不过40多迈,前面就是一个小回转。 三人算得上是并肩而行,暂时没有抢道的机会,各自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分完成自己的部分。 第一个回转,余乐有点吃亏。 内弯在卢克那边。 卢克拐了个小弯,小角度进入,出来的时候角度略大。 紧挨着他的霍尔曼比赛经验丰富,知道这一圈没有机会,一开始就拉开了可能被影响的距离,平稳滑过这个弯。 余乐也因此平稳滑过,只是到底因为在外圈的原因,落后了一点。 余乐现在落在了第三名。 直播间和现场的观众大喊加油,有人直接叫着余乐的名字给他加油。 余乐在赛场里,只能听见远处传来,声音聚集在一起的“嗡嗡声”和“哗哗声”。 第一个回转出来,有个小小的波浪,看起来很简单,但“用心险恶”。 刚从回转出来,如果处理不好上下波浪的角度,就算没有失了平衡,也有可能压不好高度,飞出去。 只可惜比赛到了半决赛,这里个顶个的都是高手,又是在比赛最开始,脑子最清醒的时候,没有一人出错。 余乐没等来机会,还在第三名。 由脚边流淌而过的蓝色线条,在视野的前端倏地拐了一个弯,旗门立在余乐这边儿。 余乐如今要滑内道,机会来了。 但更先进入回转的霍尔曼,这个时候却往余乐这边靠了一点,眼看着就要挡住余乐的前路,要不撞上,要不就必须降点儿速度,小角度的进出。 余乐的眉心刚刚蹙紧一点,霍尔曼又停下了靠过来的动作,给余乐留下了距离边线大概半米的距离。 当然是有点窄,路窄了动作肯定受限,必然影响速度。 但这谁也怪不了,霍尔曼也在比赛,他不能因为和余乐关系好,就刻意给他让位置。 在赛场上,他们是竞争关系。 没有往余乐这边儿偏的太狠,霍尔曼已经足够有良心。 余乐没有想太多,在脑子里迅速计算出在这窄道上自己的进出角度,身体一斜,进入回转。 旁边霍尔曼先他一步出了回转,这次是个明显的中角度的出,余乐眼前豁然开朗,卢克那边却又稍微受限。 这是排在第一名选手的优势,他固然可能会在接下来的比赛里,帮助后面的选手破开空气屏障,但也动作自由,对后面选手时刻造成影响。 余乐从回转出来,顾不上看自己是不是追上了卢克,注意力都落在前面的两个波浪,以及一个小跳台上。 这一会儿速度已经上到了50多迈。 速度起来,对技巧的运用更复杂,注意力必须集中。 两个波浪完成的很好,余乐没再用快速挥杖的技巧,而是和其他人一样,只是在冲下波浪的时候加速一次。 速度快了起来,那个技巧就用不上了,也用不了。 后期波浪路段的主要技巧还是在压高度上。 余乐身体半蹲,脊背压下的同时,头向前高高扬起,脚下起起伏伏,上半截身体平稳的仿佛能落下一只蝴蝶,而不惊动它。 直到冲上跳台,余乐在压下高度飞出的时候,才有一点余力去看身边两人。 坡面障碍技巧的主项反哺,其他人落地的时候全神贯注,他在跳台部分非常从容,尤其是落地,闭着眼睛都可以的那种。 视线扫到左边,一瞬间的动态捕捉,所有的画面就烙印在余乐的脑海里。 霍尔曼冲到前面了,超出他大约半个雪板的位置。 卢克与他平齐,很难用肉眼分辨谁快谁慢。 黄色背心的选手只能看见一个板头,虽然完全落在后面,但也不能大意。 一眼扫过,暗记于心,同时脚下传来落地的触感,余乐的脚下踏实,连肩膀都没晃动一下,就急速平稳地滑了出去。 落下跳台,速度本应该骤然加快到70迈,但是大赛组不当人,不给他们整顿的时间,前面紧接着又是三个难度波浪。 这赛道的波浪设计不是一般的多。 有简单的波浪,谷底不深,波峰圆润,就算不会压高度,新手也能硬冲。 也有难度波浪,谷底很深,波峰或者很宽,或者平直,需要运用技巧。 余乐将争夺排名的急切心思压在心里深处,冷静地处理这三个波浪。 简直完美。 一起一伏,节奏魔性,从容应对。 从波浪出来,不但一点儿没有被霍尔曼拉开距离,反而隐约追上了一点。 倒是卢克,微微落后了。 山下。 游客中心。 被阿道夫揶揄几句的克劳斯,此刻正仰头看着电视屏幕上的直播,在看见余乐完美处理波浪难度,抢占一分优势的时候,他的眉梢扬了一下,眼底颇有一点喜色。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宁浩到底不是真正的追逐赛运动员,就算站在上帝视角看比赛,一时间也看不出来余乐在刚刚部分表现的如何。 毕竟余乐拿到的那点儿优势,在镜头的视角下,看不太出来。 满心只有对赛况胶着的着急。 “波浪出来就进入超级大回转,这是一个建立优势的障碍区。”宁浩抓紧时间解说。 直播间里的观众就更加看不懂了,只顾着大喊:【乐神加油!】 同蹲在直播间里的董维却看的心脏砰砰乱跳。 余乐波浪部分永远处理的都那么完美,看这不摇不晃的身姿,看这几乎贴着地面飞过的高度,比起世界超一流的运动员是一点而也不差。 余乐比他离开国家队的时候,强大太多了。 羡慕,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悔恨。 如今的他,只能够去看,去欣赏,永远丧失了参与的资格,如果当初自己能够努力一点…… 超级大回转。 360度的超级大弯。 通常会有两个。 一进一出,这个部分最是容易拉开距离。 同样的,也是一个较为容易出现意外的区域。 弯度太急了,在速度不可控的情况下,很容易就会撞成一团。 余乐参加了一个赛季的追逐赛,几乎每次比赛,都会有一两场,在这个赛段出现事故。 最无奈的是,自己明明滑的好好,失误的是其他人,偏偏却把自己撞上了。 余乐很警醒,也没有去和霍尔曼抢道的意思。 滑到现在,他还是只差霍尔曼半个板位,已经非常满意。 与其去抢道发生意外,还不如保持在自己的赛道上,做到自己的,也提防从天而降的霉运。 第一个超级大回转余乐在内弯,霍尔曼往自己这边压了一点,余乐也顺势稍微让了一点,进弯道的时候,几乎紧贴着旗门而过。 呼啸的风,卷起红色的三角形旗帜,大赛的logo迎风飞舞,余乐的小腿甚至感受到了被旗帜扫过的触感。 风过,旗帜有徐徐落下,不再动了。 没有意外。 第一个超级大回转平稳度过。 霍尔曼虽然进弯往自己这边靠,但出弯的时候却去了卢克那边,余乐一出弯前面就豁然开朗,感觉很好。 滑过一个几乎平在坡上的横向赛道,第二个超级大回转已经近在眼前。 这一次,余乐在外圈。 想着霍尔曼一会儿要靠过来,余乐眉头都没皱一下。 不避不让,反而在霍尔曼往卢克那边压的时候,也跟着压进去了一点点,然后在霍尔曼滑出弯的时候,又与他步调一致的摆正角度,滑出了最后一个超级大回转。 既然拦不住,避不开,不如进入对方的轨道。 余乐能屈能伸,不会在比赛里和人意气相争,更何况这本就是比赛允许出现的情形,非得和那完美的节奏感硬碰硬,吃亏的只是自己。 余乐做的好,卢克事实上也不差。 卢克年轻,比赛经验也很丰富,他也很清楚自己这个时候该做什么。 他和余乐的选择是一模一样的。 不和霍尔曼争抢,重点是滑好自己的部分,然后趁机拿下小组的第二名。 只有先晋级了,才有争夺奖牌的资格。 卢克次次都奔着奖牌去,这一次,他也是一样。 先拿铜牌,再拿银牌,将这些成名已久的老将一个个地拉下来,最后自己登上冠军的宝座。 他还年轻,如果实在抢不过,他也能熬死前面那几个。 卢克的好心态,比赛里至关重要。 余乐确实经常滑到他前面,却并没有让他觉得焦躁不安,反正可能到了下一个障碍就能追上来,没有滑过终点线前,就一切都有机会。 所以吧,这三个人,在观众的眼里,就很难分辨胜负。 霍尔曼或许一直领先,可左右两边的人差距并不大,说不定一个小失误就被超了。 身后的余乐和卢克,一直你追我赶,就算暂时冲到前面,优势也不大。 这样的比赛,看着还有点儿心焦。 但也格外的精彩。 焦躁的内心像是被看不见的大手抓着,使劲地揉搓,一颗心绷的紧紧的,高高地吊了起来。 不到比赛的最后一刻,谁也不敢说输赢。 一时间,全世界都是加油声。 为自己的偶像加油,为这场精彩的比赛加油! 得了首肯,在宿舍里看直播的李明宇,紧张地快把大拇指的指甲盖咬没了。 哥要是这场比赛输了,今年的比赛也就全部结束了,华国队算是在这个项目上,一整个赛季都没有拿到奖牌。 他着急,呼吸都在颤,真是恨不得冲上去推一把。 宁浩也紧张的头发丝都炸开了,“出了超级大回转,赛程便过了半,暂时还无法确定排名,余乐加油!” 【加油!】 【急死我啦!】 【快快快快快快】 超级大回转出来,又是一个小跳台,三人全都没有失误,滑过了这个障碍。 这一次,余乐没有去看左边的情况。 速度已经升到了75迈左右,他可以不担心自己的跳台发挥失误,但不能不在乎这个速度。 毕竟前面不远,就是一连串的波浪。 这也是这个赛道最后一节难度波浪。 他要想在赢下比赛,这个部分很关键。 他记得霍尔曼的话,卢克在后半程的发挥不稳定。 也不是说一定要惦记着对方的失误,自己好捡漏晋级,而是既然知道对方后半程状态可能会较差,那么自己就更要建立优势。 要完美地处理每一步,不让比赛留下遗憾。 一口冰冷的空气裹进肺腑。 这口气不能吸的太大,剧烈的运动下,经不起任何的刺激,那空气最好均匀地吸入鼻孔,可以的情况下,最好在鼻孔里捂得热乎一点,再流转进气管里。 足足的一口气,很早前就在准备,待得冲到了波浪前,也就备足了。 全神贯注的。 再不管其他。 精准地将雪杖刺入每一个点上,成为自己的助力。 双腿是天下间最好的弹簧,卸去所有的震动。 平直的脊背上,仿佛又有蝴蝶停落。 将近80迈的速度下,保持这样的平稳,世界上可没有多少人能做到。 能做到的,今天都在这个赛场上。 余乐滑的极好,一弹一压间,将所有的飞起的力量都卸了下去,就像在雪板底下生出气流,每每都贴着雪坡低空飞行,却又没有沾上一丝半点的雪。 空中飞行的高度被降低到了极致,余乐的上半身就像始终向前飞驰的箭,平稳的,凶猛的,冲向目标。 连续六个波浪。 除了第一个波浪,剩余五个都是又深又生硬的难度波浪,就连霍尔曼滑的都蹙眉。 然而最后一个波浪出来,余乐却追上去了。 他和霍尔曼的半个板位的距离,拉近到了只有一个手掌的长度。 而卢克在余乐身后,则被拉开了大半个板位。 卢克落后,看见了,脸色可见有多惊讶多难看。 但真正惊讶的是霍尔曼。 余乐追到这里,霍尔曼已经可以感受到来自身后的追击。他忍住向后看的好奇,心思如电,只知道从这边靠近的只能是余乐。 有那么一瞬间,霍尔曼有点儿慌。 但老运动员的经验又让他不动声色地稳住。 同时,在心念动弹的同时,他看着前面的弯路,往一侧滑了过去。 该借着这最后一个回转,拦一拦了,最后锁定大决赛的名额了! 第290章 前面的回转是个向左侧的回转, 也是这个赛道最后一个弯道。 路面相对狭小一些,但并不明显。 九十度的弯,外圈的坡面倾斜出相对安全的角度, 内侧低,外侧高。 余乐此刻排名第二,追在他身后的卢克看的明明白白, 晋级的希望只能放在这个弯道上。 滑的好,应该能追上去。 卢克的手臂挥动, 再一次地加速。 此时速度已经过了80迈,周围的景色犹如流星般从眼角切过, 可以说瞬息间就是十多米的距离,这个时候比起加速, 控制本应该才是重点。 再说,在这样的惯性速度下,挥杖能带来的速度加成不过杯水车薪,不但没什么效果,反而还会影响平衡。 可卢克不能不这么做。 他必须得超过余乐, 必须得赢! 不是针对余乐,自然也不是针对任何人, 仅仅因为这是一场比赛而已。 输,只能去小决赛, 比那五名以后的排位。 赢了才能在大决赛里争夺奖牌。 那么多年的训练,青少组一直独占鳌头的骄傲, 去年一年的沉寂已经憋够了他,今年归来他信誓旦旦, 无论如何都要拿个奖牌, 然而一个赛季过去, 他还在领奖台外徘徊。 机会! 必须抓住! 卢克咬着牙,像头猎食的野兽,龇牙咧嘴,浑身泛起血腥的气息。 一杖刺入雪下,雪块飞卷,再拔出来,好像加速了,也好像没有,一切都那么快。 他看着前方的路,眼角撑开,在即将切近赛道的前一刻,肩膀倾斜,一腿已经弯曲,就要进入弯道! 突然,前面的人影向自己这边靠了过来。 是霍尔曼! 他的路,被挡住了! 在全神贯注冲刺,又开始进入弯道动作的同时,霍尔曼这切近内侧的一瞬,让专心致志的卢克心头狠狠地跳了一下。 明知道在同样的速度下,他们撞不上,但还是在那瞬间让他即将完备的动作迟疑了一下,展开的腿没能到位,就手忙脚乱地进了弯。 不够完美的技巧动作,就像夜里烛火的跳动,连带着后续的回转也变得不那么十分的完美。 小角度进,小角度的出,身形微微一涩。 虽然凭借着他出色的技艺没有减速,但也没能加速。 障碍追逐,差距一个指尖的比赛。 这一点点小瑕疵在冲击终点线的时候本就重要,更何况他和余乐已经有大半个板位的差距。 卢克从回转再出来,等看清楚自己和前面两人的差距时间。 心沉了下去。 他和余乐,差距拉长到了一个板位。 这个距离…… 剩下的赛程不远了。 卢克遥望前方,好像已经看见白色赛道尽头,那抹鲜艳的红。 终点线已经近在眼前。 牙根几乎咬碎,下颌绷出冷厉的线条,锐气咋放的同时,被雪镜遮掩的眸底深处,浮现的却是一抹后悔。 刚刚,终究是慌了…… 余乐自然不知道卢克那边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那弯道是卢克最后追上来的机会,因此自己不想输,就更是要做到最好! 进入的点,身体倾斜的角度,板刃犁地的深度,都达到了他能够做到的极致! 侧身,转体,雪花飞扬。 一个直角弯,他完成的犹如清风徐徐,倏忽间就滑了过去。 这个弯,事后来看,也滑的确实好。 不仅没丢时间,比起在内弯的霍尔曼也不慢。 可以说,卢克输在自己的心态,也输在余乐的技术上。 余乐从包括克劳斯在内的头部运动员身上学到了太多,他在弯道上的处理,也在日渐趋于完美。 就是克劳斯等人,再想轻易通过弯道超过他,已经不太可能了。 余乐就紧跟在霍尔曼身后不过手掌的距离,尝试追逐。 两个跳台也力所能及做到了最好。 可惜霍尔曼没有给他机会。 终点线临在眼前,他和霍尔曼的距离始终没变化。 终于。 两人一前一后滑过终点线,霍尔曼还是第一,余乐排在第二。 有点遗憾。 如果赛道再长一点就好了。 虽然没有测过,但余乐总觉得自己好像追上了一点。 掌声在耳边响起,观众们摇晃着他的应援牌尖叫。 余乐徐徐停下,定了定神,然后笑了。 至少晋级了大决赛啊! 这一次进步了。 进了大决赛就可以竞争奖牌了不是吗? 虽说接下来的对手都是盘亘在这项目上很多年的“大老虎”,硬骨头就算不好啃,也要啃过了才知道滋味。 大决赛! 余乐想着下场比赛,盛气凌人的眼眸便又柔软了下来,摘下帽子,拨弄头发,笑了。 华国 直播间 宁浩声嘶力竭一声吼:“过了!!过了终点线!!余乐紧随其后,第二过线!!他晋级大决赛了!!恭喜余乐!祝贺余乐!!!再一次历史性的突破!!” 直播间里的弹幕瞬间就炸了。 【晋级啦!】 【啊啊啊,好开心,原地转圈圈!!】 【天呐,只不过冲进前四名,我怎么兴奋的要炸了?想下楼跑一圈。】 【我两口子兴奋的把闺女吵醒了,不说,换尿布去。】 【恭喜余乐!!】 【我就知道余乐可以,有他出马,早晚能成。】 【嘿嘿嘿,进了大决赛,四舍五入就是拿牌子!妈耶,突然兴奋。】 【大半夜的搞这个嗨,还让不让人睡了?】 余乐准备大决赛的功夫,直播间的人数开始暴涨,很多人都是被朋友从温暖的被窝里拽起来,稀里糊涂地登陆直播间,本来只想敷衍着继续睡,但进了直播间里就被里面活了似的兴奋气息感染。能大半夜登陆看比赛直播,本身就对余乐很有好感,再被这气氛感染,瞬间就没了睡意。 【激动,真的进大决赛了。】 【不愧是我们乐神,永远那么雷厉风行,大决赛都进了,冠军还远吗?】 【好激动,又好紧张,我只想说,乐神不管你接下来成绩如何,我都永远爱你!】 【爱你的永不服输,也爱你的坚持不懈。】 直播间里越来越热闹,人数在余乐冲进大决赛后,更是暴涨到了进千万的同时在线。 现在可是凌晨一点! 明天还是工作日。 但得了消息的人,莫名的激动在心里涌动,哪里还睡得着,一场比赛左右也就是20分钟的事情,于是在这冬季的深夜的住宿楼里,陆陆续续的都亮起了灯。 余乐在游客中心大楼下,为选手提供的休息室里,手里捧着一杯热腾腾的水,坐在椅子上看着柴明将人撵走。 今天的比赛,队友和教练们也都过来了,他们守在终点线后等着他的成绩,就像之前每场比赛那般,每次他滑下来都会拥抱鼓励他。 但进大决赛到底不一样,余乐被围着拥抱庆祝的时候,大家比起自己在主项夺冠还要激动。 毕竟比起心里早就有准备的冠军,大决赛的成绩更让人惊喜。 结果就导致大家笑闹的过分,柴明看不顺眼,把所有人给吆喝走了。 就连白一鸣就没能留下,就更不要说最会咋呼的程文海。 身边儿安静下来,就剩下柴明、奥尔顿两人,他们站在余乐面前,就那么盯着余乐看了一会儿,继而笑道:“这个赛道看来真的很适合你。” 奥尔顿则表情有些复杂地说:“霍尔曼的水平我很清楚,你可以和他距离这么近的过线,这次的发挥非常好。” 余乐喝下一口温水,暖了身子,这才点头:“这赛道难度虽然大,但技巧上的东西都不是事,能有这成绩,确实要感谢赛道足够的难。霍尔曼毕竟是竞速型的选手,这个赛道对他的限制有大。” 余乐一口气回答了两个人,两位教练听着心里都很舒坦,点头。 “下一场,继续保持。” 对余乐的比赛,柴明没什么能够提点的地方,他不是障碍追逐的教练,再加上脑袋有伤,他已经很久没有急速滑过雪,所以这时候更不能乱说话,避免出现外行指导内行的问题。 至于奥尔顿,也没话可说,甚至内心是有点隐隐惭愧。 他本身就只是一名基础教练,应对这种大型比赛的经验还都是从余乐身上学习,而且这次比赛也让他明白,他的能力并不适合教导余乐,加国那位调·教出克劳斯的教练,才最是适合余乐。 拿着这么高的工资,还享受着大家的尊敬,奥尔顿一边内心复杂,一边提醒自己要学习更多,才配得上现在享受的一切。 两位教练不说话,余乐也乐得清静。 他慢悠悠地喝着水,放松休息的同时,一边回忆上场比赛的细节。 上一场他滑的好,却不代表没有进步的空间,余乐身边儿没有能帮上忙的教练,就只能自己多琢磨。 琢磨的多了,也就会自己校正,仔细想想,真的有很多可以进步的地方。 转眼又快到了出发的时间,余乐提前去了集合点,阿道夫就已经在那儿了。 看见余乐,阿道夫笑眯眯的将他从头到脚地打量,说:“这是第一次进大决赛吧?” 余乐点头:“有点紧张。” “正常的,比赛到了这一步,就关系到奖牌,只不过没想到你拿了那么多金牌了,还因为一场决赛紧张。” “他障碍追逐没有把握,能不紧张吗?”身后传来声音,两人回头去看,就看见了拎着雪板过来的克劳斯。 克劳斯嘴里一点不客气地说:“要不是赛道的关系,你想进大决赛也没那么容易。” 说了不好听的话他也不管别人怎么想,继续说道:“不过技巧型的可比竞速型的起伏大,这一场你要是滑不好,进了大决赛也是个垫底的命。” 阿道夫脸色不好地看着这个“精神污染源”,担心余乐受到影响,开口说道:“换句话说,如果滑的好,拿冠军也有可能。” “他拿冠军?你别逗了!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克劳斯嗤笑一声,看向余乐,“你要不能一开始取得优势,以你的实力想要冲出来很难,别小看了大决赛的赛场。” 阿道夫听完,比听见克劳斯嘲笑自己还生气,眉心蹙紧:“我也提醒你,别小看了世界级超一流运动员的能力,余乐在技巧上的处理比你细腻。” “怎么细腻?跳台上翻跟头吗?那我是比不上。”克劳斯有点儿气闷,说话越发地不好听。 阿道夫再要说,被余乐拦下了。 余乐笑着:“别吵了,我都够紧张的了,再吵回头儿雪都不会滑了。我难得进一次大决赛,让我踏踏实实地感受一下和你们这些头部运动员比赛的感觉吧,好坏都是一次经验。” 这么谦逊的话说完,阿道夫的不忿淡了不少。 克劳斯也表情变化,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当。余乐可是坡障和大跳台双冠,这份成就比他高多了,内心深处还是敬佩余乐的,可就是这张嘴……好好的气氛,全毁了。 余乐不希望关于自己的话题继续,好坏都让就在旁边的他尴尬。 所以左右看过,问道:“霍尔曼呢?” 临近集合时间,霍尔曼还没有过来。 刚刚看比赛复盘,耽搁的时间有点长,等情绪稳定下来,再进行赛前整理,时间就有点不够用,等他匆匆赶到的时候,迟到了将近两分钟。 对于向来准时的霍尔曼,看见这么多人都等着他,难免有些尴尬,也挨个道了歉。 直到再度看见余乐,霍尔曼就想起了上一次比赛,那个紧紧跟着自己,半寸不让,更是在波浪赛段追上了一点的身影。 那时候没在锋芒在背的感觉,现在却心里发紧,生出一股强烈的后怕。 但凡大意一点点,自己就要输啦! 霍尔曼从来没有忘记,余乐是一名世界级的运动员,他的成就斐然,几乎是自由式滑雪项目的领头人,在滑雪技巧的运用上,可以用出神入化来形容。 只是……他真的没想到,余乐可以这么快地对他造成威胁。 太快了。 满打满算,余乐转项还不到一年,他的追逐教练还是从他们俱乐部重金聘请过去,教练水平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然而就在这种晚起步,资源也不行的情况下,余乐还是迎头追上,对他形成了强烈的危机。 这一刻,霍尔曼对约拿、盖伦等人,特别能够感同身受。 谁能想到呢? 竟然会有一个各方面看起来都远远不如自己的人,被追赶的那么狼狈,直至被超越,被碾压,从此再和冠军的领奖台无缘。 想着追逐赛也可能被余乐颠覆,霍尔曼就心里发颤,有那么一会儿甚至不敢直视余乐。 “霍尔曼?” 霍尔曼不看。 “怎么了?” 霍尔曼不想搭理。 “都准备好了吗?” “……”沉默了很久的霍尔曼,终究还是点了一下头,看向余乐。 从他的角度来看,余乐比他稍微矮上一点,不足1.80的身高在滑雪赛场自然算不上高壮,薄薄的速度滑雪服裹着他劲瘦的身体,肩膀并不是十分的宽厚,但也因为不够壮的原因,反倒显出身形颀长。 年轻人的眸中含笑,嘴角似乎无时无刻都上弯着,整个人透出温暖的偎贴气息,看不见丝毫冠军运动员的倨傲。 警惕的情绪在这一刻散去大半,这样一个温煦的人,实在很难让人不喜欢。 “你……”霍尔曼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是怎么协调主项和兼项的冲突部分?” 余乐愣了一下,“没什么冲突部分吧?” “怎么会,滑雪的姿势不一样,而且技巧上,一个往上扬,一个往下压,不觉得不适应吗?” 余乐摸着鼻子想想:“可能就是适应了吧,所以没觉得有冲突,反倒是主副项有很多相同相通的部分,对我的提升更大。” 霍尔曼有些激动:“滑坡障对障碍追逐有提升?” “有啊。”余乐点头,“单就技巧上来说,坡障的技巧要求比追逐赛要求高太多了。” 霍尔曼听完若有所思,点了一下头。 说话间,前行的队伍已经来到缆车站,克劳斯独自一个人走在最前面,阿道夫走在前面距离他们不远不近,显然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回头看看余乐,又看看霍尔曼,但到底什么都没说,率先坐上了缆车。 余乐第三个上了缆车后,木椅似的缆车连个顶棚都没有,在黑幕下徐徐前行。 脚下灯光通明,照亮大片白雪,蓝色的线条勾勒出赛道的形状,一路蜿蜒着向上,到了山的顶端。 仰头去看,犹如从苍穹倒灌而下的银河。 稳了一下刚刚骤然重重跳动的心脏。 这个赛季就要结束了,这将是自己在这个赛季的最后一场比赛,关系到奖牌的比赛。 想赢,想再拿一枚金牌是一定的,但也知道很难,在今天以前他甚至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觊觎追逐赛冠军的机会。 余乐没想压下这份野心,甚至想要助长野心继续滋生。 仰头看着冬日的天空,零星的星光从薄薄的云层后面透过来,照出满眸的星亮。 管他的! 不自知就不自知吧,不想拿冠军的选手算什么好运动员!! 自己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目标当然不能只是拿个奖牌那么简单,不过就是金牌罢了,自己如果不奔着这个目光努力,都对不起如今手里的其他金牌。 万一…… 就成了呢? 缆车到站的时候,余乐已经整理好了状态,一步一步走的很沉很稳,就连霍尔曼追上来都不知道。 自然也没看见霍尔曼眼底的某种兴奋。 刚刚上来的时候,霍尔曼已经想好了,他得练练坡障,余乐说的没错,既然明知道自己在技巧上略微欠缺,却还在拼命追赶体能的极限。 补足短板才更重要啊! 追上余乐的霍尔曼,还想要和余乐聊聊滑坡障的事,但视线落在余乐凝重认真的脸上,又把话给吞回去了。 也对,马上大决赛了。 克劳斯走在前面,回头就看见后面两个人磨磨蹭蹭,眉心跟着就蹙紧。 见阿道夫过来,他问阿道夫:“他们聊什么呢?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阿道夫想起山下听见内容,表情复杂:“上一场他们组的比赛你看见了吗?霍尔曼好像有点紧张,他问余乐怎么才能提高技巧,余乐让他滑坡障。” 克劳斯扬眉看着阿道夫。 阿道夫耸肩:“他太紧张了,滑坡障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也不需要那么担心。” 克劳斯深深地看着阿道夫,嘴角一掀:“听你这语气可和你之前训我的不一样,所以心里最看不起余乐的其实是你吧?” 阿道夫脸色大变,看着那两个人越走越近,慌忙解释:“我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他可是两个项目的世界冠军,现在我只是单就追逐赛来讨论这件事……” “行了,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明明对自己的项目自信骄傲,却偏偏假装大度,表面一副欢迎任何挑战。没有威胁的是朋友,有了威胁就在心里计较,偏偏还有假装大度从容,恶不恶心。” 阿道夫的脸都裂了,气的额头青筋都鼓了起来。只是余乐和霍尔曼已经过来,他不好再说。 克劳斯掀嘴一笑,十分恶劣地说道:“我就不一样,一开始我就觉得余乐很可怕,转项四个月就能拿洲际杯的冠军,进入世界杯的半决赛,这样的成长速度,究竟你们太傲慢,还是看不起他?” 说完,克劳斯视线落在余乐脸上,嘴唇一掀:“这可是技巧型的赛道,夹着一点尾巴吧。” 阿道夫气的快自闭了,明明只是心里有点小情绪,从这家伙嘴巴一说出来就变成了绿茶婊,要不是基本的风度,他都想要动手了。 所以自己的记性是多差,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这个“精神污染源”。 霍尔曼听完了后半截,表情也是变了又变,最后深深看了克劳斯一眼,转身也走了。 剩下余乐和克劳斯面对面。 克劳斯眉梢一扬,说了一句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我后面学了多少,连我挥杖的频率都给学走了。” “……”余乐讪讪地笑。 克劳斯也掀着嘴角怪笑:“看在你和我走同一个路线,一会儿跟好我,我带你拿银牌。” 余乐沉默了几秒,随后抬手一搭,勾上了克劳斯的脖子,笑道:“挺好一个人,心也是好的,就是说话不好听。不过我知道你什么人,放心吧我不会生气。” 克劳斯脸色一变:“我!你!” 余乐将那勾着脖子的手臂紧了紧,两人的头盔撞在一起,发出轻微地嗑撞声:“谢谢啦,但也不能总是滑在你的后面,我也想试着拿个金牌。” 克劳斯表情还很扭曲,但有热度从耳廓涌出,他的眼球颤了颤,压下眼底的厉光,“哼”了一声:“想赢我,等你搞定那两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再说吧。” 第291章 夜色渐浓。 薄薄的云层挡不住星月的清辉洒落, 将雪山照亮出巍峨神圣的风姿傲骨。 依稀间,好像有极光出现,又好像没有, 那若隐若现的碧霞很是引人注目,雪山上的人纷纷抬头去看,用双眼用手机捕捉, 偶尔发出一声赞叹。 比赛迟迟没有开始,气氛稍稍回落。 大决赛的准备时间比较长。 因着比赛和比赛之间的间隔本身就在八分钟左右, 再加上在大决赛开始之前,还有一场小决赛, 大概需要20来分钟,夜里的山谷冷, 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余乐后来就再没有和其他人说笑过。 他的目标很大,犹如丛林里野蛮生长的蔓藤,野心勃勃,不切实际的想要冲击金牌。 所以他就更需要认真的去准备。 冠军不能从天上掉下来,生出野心的同时, 更要谨慎对待,为自己谋划出所有获胜的路径。 重复着, 不知道重复多少次的脑内复盘,将之前所有的比赛当成养分疯狂地吸收, 摒弃错误的部分,将正确的技巧在脑内一遍遍地过着, 加深印象。 有那么一段时间,余乐就像是消失在这里, 山顶上明亮的灯光照不到他的身上, 来来往往的人也看不见他。他像是融入了黑暗和阴影里, 享受着这独自的静谧空间,缓慢却坚定地积蓄着力量,等待爆发的时刻。 小决赛开始的时候,余乐没有出现,小决赛结束了,他还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至某一个时刻,脑内如电的思绪犹如激情的河流撞上堤坝,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想无可想,算无可算,他目前的积累已经达到了极致。 于是,清醒了过来。 但余乐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时候,一切都正好。 大决赛的选手还没有进场,但也快了,那三人已经走到出发台前,正一边整理装备,一边左右查看,直到看见余乐身影出现,一个个的才平静的将目光收了回去。 但不得不说,余乐冲进大决赛,以及克劳斯之前说的那些话,对他们的内心都形成了冲击。 无论是觉得余乐强也好,不强也好,总之余乐是站在了这里,具备了和他们争夺奖牌的实力。 警惕不少,还有几分畏惧。 余乐身上那环绕的冠军光环,即便是他们看来,都耀眼至极。 余乐摘下头盔和帽子,一边梳着头发让自己清醒一点,一边走到自己的四号位上。 黄色的背心穿在身上,显示着他在这一组的成绩排名。 最后一名。 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的对手们,都不会轻视这背心的颜色。 红、绿、蓝、黄,四个颜色。 站在同一起点,便代表着实力在伯仲之间。 现在是第四名,比赛结束或许就不是了。 无论谁,只要有一点点小小的失误,都可能沦落到颗粒无收。 克劳斯在压腿。 霍尔曼整理护目镜。 阿道夫紧着手套,调整着雪杖的位置。 余乐梳了头,又动作娴熟地戴上毛帽子和头盔,在将雪杖夹在腋下后,用牙齿拉扯手套的系带,最后放下了护目镜。 所有人,安静地准备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赛前的紧张降临到所有人的心口,就连裁判和工作人员的动作都轻上很多。 他们小心地交谈着,无声地看着手表,对讲机里响起的声音是这里最吵杂的声响,直至余乐身后传来脚步声。 余乐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赛道裁判已经就位,正垂眸用审视的目光观察他。 那目光从他的手腕上开始,滑过肩膀和腰腹,最后落在紧紧抵靠在出发挡板的板头上,定睛看了几秒,才将目光收回。 对讲机又爆出了团杂音,就像静夜下的炮仗。 余乐没听清,但知道这是什么含义,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抓在握力器的手加大了几分力量,双腿弯曲,整个人压了下去。 负责出发点的主裁判喊响了口号:“预备!” 余乐抓紧时间,将肺腑里的呼吸吐出来,又争分夺秒地大口吸入,进而憋住,力量于腰腹部生出,迅速地向着四肢蔓延。 肌肉的纤维在这个过程里迅速被绷紧,力量瞬间达到极致。 “砰!” 月夜下的雪山响起沉闷的枪响。 于是月藏鸟飞,风声大作。 四个人,四色身影,犹如一抹挂于弦月之上的彩虹,在白色雪道上,留下模糊的身影。 大决赛。 世锦赛的大决赛。 代表着在这项目上,世界最顶尖的四个人。 这样的赛场。 这样竞速类的滑雪比赛。 历史以来,还从未有过亚洲人的身影出现。 余乐,是第一个。 他矫健灵活,也是强壮的。 从内到外爆发的力量,在这欧米人独有的决赛赛场上,爆发出不输给他们的风采。 出发点的波浪路段,余乐滑的太好了。 明明在一个月前的世界杯上,余乐还和决赛场的头部运动员有着极大的差距,只不过短短四十多天的时间,第一个感觉压力的就是紧邻在他身边的阿道夫。 阿道夫手长脚长,肌肉发达,在出发点的优势向来明显,他经常能够在比赛里,从头到尾地领滑,从一开始就确定无人能够超越的优势。 但眼前的情形让他有点无力。 他的出发没有问题,无法领先他右边的两个人也正常,那两个可是老对手,他也习惯了这样僵持的场面。 可是当余乐也与他并肩,起起伏伏,像是黏上了一样的时候,说实话,他的情绪有点不好。 都怪这个赛道! 明明是竞速类的比赛,设计的这么难,不是为难他们这些竞速类的运动员吗? 阿道夫手臂肌肉高高隆起后,就没有放松过,每一次的挥杖都用足了力气。 他能够感觉自己的速度在一点点地起来,正在越来越快。 然而在他没有任何错误的情况下,余乐依旧紧靠着他,并没有因为他拼了老命的动作,而被拉开丝毫的距离。 余乐真的很快。 每个波浪的两次挥仗,弥补了他在硬出发上的弱点。 这样或许有点累,而且一个小意外,可能就会影响节奏。 可他毕竟是余乐。 再复杂的动作,他都可以做出来,他是开创并领导坡面障碍技巧的头部运动员,只要是技巧类的东西,他可以做到最好。 快速地挥仗,精巧地拨动,速度就在这样的高频率下,始终紧紧咬着身边的人。 恍一看去,四人几乎位于一个水平线上。 出发点最难的难度波浪段,谁也没有建立优势。 四个人,从最后一个谷底,呈一条直线地冲出来。 “好!余乐跟上了!”宁浩激动地大吼一声,兴奋压不住的都从声音里钻出来。 【虽然咱们宁浩一直都是激情解说,但这个激情的点儿有点奇怪。】 【大概是因为起点太低,所以才容易满足。】 【哈哈,别说,我也挺高兴。】 虽说只是直播间的笑闹,可是换成了现场的人却不是一样的感受。 余乐可不是练竞速类的肌肉型选手啊!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出发弱,也认定了他出发会吃亏。 可现实呢? 余乐就真的依靠技巧,把出发上的弱势给弥补了! 要说他技巧了得,那他学习的克劳斯也不差吧?更何况克劳斯体能上可比余乐强,按理来说整体实力都比余乐强的克劳斯,在这个难度波浪段结束后,怎么都应该领先余乐一点吧? 但他没有! 一点优势都没有拉开! 这说明什么? 有少部分人已经看懂了。 余乐的技巧超过克劳斯。 取长补短,青出于蓝! 可怕! 余乐在技巧上的运用已经达到了让人恐惧的程度。 简直就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更何况克劳斯从来没有手把手的教过余乐,余乐能学到这些都是靠他自己的观察和领悟。 这说明什么? 说明余乐善于总结,还有优化技巧的能力。 而这些,不但会被余乐用上,最后恐怕华国的选手都能运用。 余乐强大,就是华国代表队的腾飞! 仅凭一个开头,各国的教练运动员就看出了太多,既着急华国队即将到来的强大,也畏惧余乐的能力。 雪上技巧、U型池和空中技巧的教练们,甚至同时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幸好余乐不练这个,才不会对他们造成碾压。 呃……不是,U型池和空中技巧好像已经是华国队的蓝海。 因为……所以……他们就剩下雪上技巧这最后一个“□□”了吗? 这样一想。 “哇”的一声哭出来。 何止凄凉。 余乐这妖孽是怎么生出来的?华国的跳水队为什么要放他出来祸害自由式滑雪?内卷好可怕…… 恍神间,雪道上的四个人已经来到了弯道前。 向左侧的第一个回转,正好就在余乐的这一边,可余乐还是第一次知道,内角度的弯会这么不好过。 这里赛道宽6米,外侧设置有倾斜的坡度,弯度约在120度,一共两个一左一右的弯道,难度并不高,若是一个人滑,左右拧转的身体会很惬意。 然而,这场比赛才开始,势均力敌的四个人还没有拉开距离,几乎维持着一个水平线地冲进弯里。 余乐有种被挤压的感觉。 右侧的人会理所当然的往自己这边靠,同时红色的旗杆插在靠近蓝色底线20公分的位置,这一来一去,他只有半米的活动空间。 以前觉得小角度进出省时省力,直到来到这个程度的赛场后,余乐才知道,小角度的进出并不合适,因地制宜,随机应变才是最合适的技巧。 然而刚刚感受到这舒服滋味的余乐,如今就被迫着必须来一个小角度的进出。 就,有点憋屈。 骤然狭窄的赛道,限制了余乐手脚上的动作,视角的余光看见靠过来的阿道夫,这一瞬间,给人一种仿佛马上就要撞上的错觉。 自从来到世界赛场上后,在洲际杯里常见的故意碰撞反而看不见了,有实力的运动员更加爱惜羽毛,绝不会给人留下手脚不干净的印象。 所以余乐知道,阿道夫不是要撞自己。 但碰撞,正是障碍追逐的风格和魅力。 余乐这一瞬间已经分析出来,自己在进弯后,板头会和阿道夫的板头撞上。 除非自己滑出旗门,亦或者阿道夫终止占道。 所以与其期待对手的放弃,不如自己解决! 复杂的念头在一瞬间形成,余乐控制雪板再拧动一个小小的角度,耳边传来“唰”的一声响,左外侧的板刃擦过旗杆细小的钢丝,发出沉闷的声响。 再出来,余乐滑在了阿道夫的前面两寸。 整个赛道,一共四人,顿时以他为首,滑出了一个斜线。 余乐在第一! 是赛道的原因。 毕竟距离不能拉开,弯道受限的不仅只有余乐,其他三人也不好过。 外圈的克劳斯滑行的距离是内圈余乐的三五倍。 这是外部条件造成的影响,和实力本身关系并不是很大,再说这里四人水平相近,最终这样的结果也不意外。 而且在刚刚即将与阿道夫碰上的时候,余乐做了一个当机立断的决定——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完全没有管压上来的阿道夫,仅仅是往左边靠了一点点,利用这骤然拉开的角度,形成了一个略微偏向中角度出的技巧动作。 于是,脱颖而出。 反倒是阿道夫受到一点点的影响,明显落在了他的身后。 第一位。 余乐呼吸难得自由的甘甜空气。 真是很久没有在这样水平的世界大赛上,滑在前面了。 迎着风,舞着雪,开阔的视野前,没有挡在自己前面的身影,就连心情都变得开朗。 当然。 余乐也很清楚,这样的时间很珍贵,也很短暂。 就在前面的弯道,他将会位于外圈。 出去后,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排位是多少。 余乐滑在外圈,自然不甘心真的滑那么长的距离,白白浪费时间。 在进入弯道的时候,他往内圈靠了一点。 并不多。 抢道也有技巧,又有规则限制。 他不会去做违规的事,也不会让自己真的横切整个赛道,滑到内圈。能不能成功先不说,这样也是浪费时间的一种。 一项运动接触的越久,就越是清楚沉于水面下的规则脉络,教练不会指导,队友无法口述,名为“个人经验”。 余乐进弯的时候,还在最左边的四号道,出弯的时候,就在占进了三号道。 一个大角度的进,中角度的出。 算是抢了阿道夫的道。 两人距离极近。 阿道夫经验丰富,这样的场面没经历千次也经历过百次,余乐压过来的时候,他轻松控制身体,理所当然的,顺势就往克劳斯那边压了过去。 弯道出来,阿道夫跑到了克劳斯的二号道。 克劳斯的位置是这个赛道最好的位置,第一个弯道虽然暂时落在第三名,但他和阿道夫的距离差距不远,到了第二个弯道,他又在内侧,只是往霍尔曼所在的最内弯靠上一点点,就完成了一个小角度进,中角度出的,最为舒适的回转。 连续两个漂亮的近乎于完美的小回转,克劳斯成功垫定了优势! 在弯道里他逼慢了霍尔曼,避开了阿道夫,最后从弯道一出来,不瞎的人都能看见,克劳斯超过余乐,成功领先! 第二个障碍结束。 新的排位产生! 克劳斯第一位,余乐第二位,阿道夫第三位,霍尔曼最后一名。 余乐竟然还能够保持第二名的优势! 直播间里的观众已经在满足地咆哮。 这样的结果,自然有着余乐自己的努力,以及克劳斯对这个赛场最为精细的把握。 事实上,比起针对余乐,那三位才是真的水火不容。 同为一个时代的头部运动员,他们已经这样对抗了太多场比赛,几乎已经形成了潜意识,更在意彼此的动静。 余乐外圈过第二个回转,能够完成一个很不错的回转路线,都因为阿道夫去了克劳斯的赛道上占道,他才能够这么顺利的得偿所愿。 应该说,比赛是实力的比拼,也需要一点运气。 从回转滑出来的余乐,视角的余光里已经看不见其他两个人,只有克劳斯时而出现,挥舞着雪杖的手。 克劳斯今天的滑雪服是白色的,印着蛛网般灰色的暗纹,手上是同色系的白色手套,手套的手背部位绣着一个黑色的菱形图案,非常地好分辨。 两人的距离很远,这里赛道很宽,达到8米,他们两个人就像滑在赛道的两边,隔着五六米的距离,根本无法分辨先后。 余乐不知道现在谁领先,不知道身后什么情况,也顾不上那些。 比赛还在继续,前面就是连续两个小跳台。 但这并不是余乐紧张的关键,而是在跳台之后,又有一个直角的回转。 他的脑子好清醒,甚至前所未有的清醒明白。 下一个直角回转才是真正垫定排位的障碍,所以抢占优势赛道,势在必行! 余乐的目光早早的就越过了眼前的跳台障碍,落在了下一处障碍上,未雨绸缪,徐徐图之。 他可以,但其他人不行。 不是不知道接下来的弯道很重要,但眼前的跳台同样重要。 余乐在跳台上压高度有自己的天赋,其他人虽然也很强,但总要多分几分的注意力。 所以在大家跳上跳台的时候,都是沿着直线完成,什么位置上去,什么位置下去。 只有余乐! 他竟然利用跳台占位! 起跳的时候,还半只脚在四号道,落地下来,就又进了一点三号道。连续两次跳台,最后终于是窜到了三号道,和克劳斯越发的近,也终于看清楚。 自己还落后克劳斯半个雪板。 落后就落后吧。 能从最边缘,最糟糕的四号道,抢到三号道的位置,接下来再遇见回转障碍,就进可攻退可守了。 不过余乐身后的阿道夫就有点难受了。 余乐抢的是他的道,他没把注意力放在余乐身上,一心想要追上克劳斯,结果等回过神来,余乐就占了他的道,他被挤着只能在克劳斯的后面,如同被夹住一样。 前面有克劳斯,左边是余乐,右边还有霍尔曼,大家挤成一团,最难受的就是他。 左右没空间超,动作还受限,空有一身的力气,竟然用不出来。 在进入直角弯前,阿道夫还看了霍尔曼一眼。 霍尔曼那位置也不好,靠着边缘,又被克劳斯压缩了空间,也是束手束脚,隔着护目镜都能“看见”他眼睛里的憋屈。 两个竞速型的运动员。 本应该在出场就垫定优势。 就因为这破赛道,力气没处用,被挤到了后面。 心往下沉。 输给克劳斯还能理解,但输给余乐…… 哪怕是余乐,面子上也挂不住。 阿道夫眼球急转,视线落在前方赛道。 直角回转! 这个弯道要抓住机会! 下一秒,阿道夫又蔫吧了。 余乐抢了他的赛道,他要怎么冲出去? 是提前算好的吗?不会吧?不可能! 不过说起来,余乐是怎么抢走自己赛道的? 阿道夫知道自己轻敌了,因为他现在都还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让出赛道的。 只有没在乎过对手,所以才没有关注过对方的路线。 明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分神,但阿道夫的脑子里,还是浮现出了克劳斯早前的那句话。 ——“其实看不起余乐的是你吧。” 分神的功夫,已经进入了直角回转部分。 余乐和克劳斯抢在前面,当先进了回转,漂亮的路线,带出完美的技巧,两人身体倾斜拧转,雪花飞溅而起,就像是乍现的三尺青锋,在空气中留下弧形的亮光,紧接着身体一正,便滑远了去。 距离又被拉开了一点。 原本和余乐只有半个板位,回转出来,就拉开到了一个板尾。 自己落在了最后。 阿道夫在心里tui了一口! 就不应该在赛前和克劳斯说话,好好的一个人,长什么嘴,听了他的话,自己不干净了,被污染了…… 阿道夫算不上是提前出局,但短时间内也没有追上来的可能。 剩下三人,克劳斯在这赛道可以说是如鱼得水,独领风骚。 余乐和霍尔曼缀在他两侧,一时间内也很难分辨先后。…… 不得不说,这个高度的赛场,大家都很守规矩,除了正常的占道意外,不会刻意地攻击任何人。 刚刚的直角弯,如果克劳斯再往内圈压一点,霍尔曼的速度就得降下去。 如今余乐和霍尔曼争夺二三位,虽然落后克劳斯,但眼底并没有愤怒,只有正常的竞争和超越。 连续几个简单的小波浪滑过,前方就到了超级大回转的“S形”赛道。 是这里吧? 历来的“赛点”。 排名会在那里分出来! 第292章 在以克劳斯为矛头, 余乐和霍尔曼为两翼的三角形阵型下,超级大回转虽然难,三人竟都没有拉开任何的距离。 左转、右转, 滑出来。 进去什么样,出来就什么样。 阿道夫落后一点,看着前面的阵型渐渐焦急。 没有机会!? 过的可是超级大回转啊! 怎么没有机会? 克劳斯和霍尔曼发挥稳定还能理解, 余乐怎么能在两个超级大回转都没有一点儿失误?完美地维持着阵型,紧咬着前面的人, 贴的紧紧的,既不给他超越的机会, 自己又有足够的空间施展。 这技巧娴熟的,要把后面的人憋死。 先不说阿道夫心里怎么急, 同样急的还有霍尔曼。 霍尔曼落在后面,是被克劳斯压的。 他试了几次,都试图在弯道追回差距,但克劳斯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也只能放弃。 超不到前面, 并不代表他滑的不好,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失误, 跟着第一位的选手后面滑,也算是战术的一种, 倒不至于让他过于心焦。 只是本应该的淡定,在每次看见余乐就在身边后, 心绪就变得有些飞扬,稳不下来。 余乐这次是真要拿奖牌吗? 拿奖牌也没什么, 霍尔曼身量也没那么宽, 还不至于一个人占三个领奖位, 所以就算余乐拿个铜牌也没关系,他还会恭喜他。 可要是余乐超过他拿下银牌,他挂着铜牌能高兴吗? 当然不会,甚至挺害怕脑海里的一幕成为现实。 所以比起输给克劳斯,霍尔曼更不能接受的也是输给余乐。 不然上一轮的复盘后,他也不会情绪那么混乱。 他不能让余乐赢,却又知道余乐未必一定输,复杂的情绪交织着,就这么迎来了超级大回转出来后的跳台,以及整个赛道最难的波浪区。 这个波浪路段比出发点的波浪路段还要难一点,再加上速度起来后,对技巧的考验更是翻倍,霍尔曼不敢再想,咬着牙往前冲。 没问题的。 自己可是这个项目的老将,即便余乐是技巧型的运动员,但单就这个项目的经验,自己肯定更多。 可以处理好,一定可以在波浪出去后,超过余乐,保银夺金! 霍尔曼手上用劲,在波浪上巧用雪杖,速度进一步加快,面对这熟悉的速度,心里也多了几分畅快。 自己做的这么好,滑出去应该能超到前面了吧? 正这么想着,视野的余光扫到左边两人。 骤然发现身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 他扫了一眼,没忍住多放了一分注意力又扫了一眼,顿时心里大惊! 余乐怎么超上去的? 快追上克劳斯了? 是克劳斯出现失误了?还是自己看错了? 没忍住,这一次真真切切地转头,确认了一眼。 这一眼,就让霍尔曼万劫不复。 他波浪段还没滑完呢,本来又不是技巧型的选手,这一分神,高度没有压下来,又一次冲上波峰的时候,整个人就被抛飞了起来。 飞出近一米高,惊慌之下,连着平衡都失去,他身在半空,一只脚甚至抬起,整个人偏向了一侧。 下一秒! 霍尔曼巧用力量,又重新找到了平衡,稳稳落在地上。 不愧是这个项目的头部运动员,今年的世界杯总冠军! 只是……别看只是高高抛起了一下,却成了致命的失误,霍尔曼的速度骤然降低,被前面两个人拉开了距离,连带着都落后了阿道夫几分。 霍尔曼落在了最后。 不过是一个微小的失误罢了。 但这就是障碍追逐。 在这急速奔驰的赛场上,华丽激情的竞速赛下,每分每秒都透着一丝残忍。 眺望前方终点线,霍尔曼知道,自己没机会了。 所以……他更不明白,余乐是怎么突然冲出去,不但超过了自己,甚至追上了克劳斯? 总不会是余乐做了什么吧? 他们已经是这个项目最强的人,在波浪段的技巧就算有差距,也很微小,怎么可能会被人一下子追上那么多? 别说霍尔曼不相信,就是一转头看见与自己并驾齐驱的克劳斯,也是不相信的。 前一刻,视野再无旁人,下一秒便有人撞进眼球,那不断舞动的雪杖,简直就像两把剑,狠狠地戳在了他的心窝上。 余乐……怎么追上来的? 余乐还真就是靠自己的技巧追上来的。 把两个波浪峰,变成一个波浪峰,三步并作两步这么个技巧,他已经想了很久。 障碍追逐发展至今,赛场上早就出现了无数的技巧,年轻的小将,经验丰富的老将,他们都在用着自己习惯的方式,或者误打误撞去征服那一条条赛道。 但无论新的技巧怎么层出不穷的出现,其核心能力还是运动员本身的能力,以及技巧的运用。 就如同黑猫白猫只要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 到了克劳斯这类头部运动员的水平,他们对技巧的运用更讲究一个顺畅,信手拈来的技巧来自于丰富的经验,只有自己滑着舒服了,速度才能上去。 然而,这样凭借本能的技巧,有时候也并不是十分的好。 容易形成惯性。 到了某个位置,便理所当然地用着自己喜欢的方式,而不考虑有没有更好的技巧。 毕竟他们是头部运动员,其他人也相信他们的判断,认为波浪赛道就应该这么加速,这么压高度,这么做才是最正确的。 什么? 想一些新招? 没必要吧,克劳斯他们都这么滑的,这就一定是最正确的。 从众心理不单单是社会现象,在运动场上也很常见。 就是余乐,他在坡障上创造了那么多新动作,跟在后面的人,不也没想过他究竟是对还是错,余乐能做出来自己也就必须要做出来。 只是跟在他后面练动作,又怎么超过他? 跟在后面的人永远只能喝粥。 余乐从来不是个别人吃肉,自己喝粥的人。 既然有了争夺金牌的机会,自己的经验积累又到了一个不错的程度,自然要去思考什么才是好的,才是适合自己的。 让他学克劳斯的技术,没问题,他学。 让他一直学克劳斯的技术,跟在后面拿银牌?抱歉,这不可能。 余乐从对克劳斯说,自己要竞争金牌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能再跟着克劳斯学。克劳斯滑了多少年,他才练多久,他能跟上克劳斯就不错了,凭什么赢他。 所以余乐将过去看见过的那些技巧在脑海里迅速整理了一遍,最后确定了自己的路。 “三步并作两步”这技巧也没名字,姑且这么称呼。 在过去的比赛里,不乏有运动员这么用过,但大部分都是高度没压好,失去平衡导致的意外。 就算有那么一小部分人试着去练,但很快就发现,这个动作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 借助前一个波峰向上扬起的角度,向高处飞起的时候,同时越过波谷和第二个波峰的最高处,落在波峰的背面,这样的技巧,首先因为“向上扬”这么一个技巧,与追逐赛“压高度”孑然相反,对于长期进行追逐赛训练的运动员相当棘手。 往上飞不习惯,控制不好,容易失去平衡不说,谁敢保证落点就是自己想要的? 追逐赛到了最后,速度都超过了80迈,这得多强的判断力和控制力,才能够确保自己一定落在精准的点上啊? 无法稳定的发挥,这个技巧就不是好技巧。 想想比赛正关键的时候,自己往上飞起不但歪了身子,还一头撞在对面的波峰上,还比什么? 怕不是一个笑话。 以及,追逐赛的赛场变化不定,波浪赛段的设计更是有宽有窄,可能适合这个动作的波浪段一次比赛只有那么一两个,甚至没有。 且不说这个技巧,还要结合速度和状态施展。 经过多次尝试后,最终得出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与其给对手“送菜”,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压高度”呢。 结果就导致,虽然大家都知道,一次飞过两个波峰肯定比贴着波浪坡面滑行要快,但却没有人去使用。 可不就巧了么。 余乐就是一个擅长技巧的运动员。 70迈的速度他够敢旋来旋去,翻来翻去,就算80多迈怎么了?不过就是跳一下而已。 别人做不到,可不代表余乐做不到。 作为滑雪技巧类项目,金字塔尖的运动员,余乐明知道自己和别人拼体能拼不过,那又何必一条路走到黑,就不能开发出一点儿自己擅长的技巧吗? 至于失败? 首先余乐有这个自信不会失败。 就算退一万步出现了失误,他也没什么不能输的,在这个项目上他就是真正的新人,新人有试错的机会,他不怕摔倒。 因而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这个赛道一共有两处难度波浪。 第一条难度波浪在出发点,那里速度不够,冲击力不够,就是他也没那个能耐去完成这个设想。 再说在硬出发的部分用这个技巧,也没什么优势,比原本的技巧还慢,有什么用。 所以,这处位于赛道末端,滑到这里速度可以达到80多迈,甚至90迈的第二处难度波浪,就成了余乐试验设想的地方。 在用不用这个技巧上,余乐确实犹豫了一下。 他现在形势还不错,阿道夫落在了后面,距离终点线也不远,只要能保持住,拿个铜牌没问题。 这样能满足吗? 余乐问自己,能吗? 不能。 他的目标是金牌,哪怕狂妄,他也敢告诉所有人,他就是要争那枚金牌试试。 有什么不敢说,什么不敢想? 体育竞技的世界哪儿有那么乱七八糟的事,定下目标,往前冲,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不但要赢了霍尔曼,还得超过克劳斯。 冲到最前面,呼吸那最新鲜最自由的空气! 要登上领奖台,摇晃香槟! 要挂上金牌,升起国旗!! 余乐跳了起来。 在所有人沿着波浪的痕迹,往波谷滑去的时候,余乐却借助着冲上波峰,那上扬的角度,飞了起来。 不愧是余乐! 他高度压的正正好! 不是完全的抛高跳起,他不需要在空中转体翻腾。 他也压了高度。 那不高不低的抛物线,在半空画出一个和缓的弧线,在两点之间取得了最短的捷径,余乐就像古代穿越而来的侠客,足尖一点轻盈,便是纵身一跃,飞过万水千山。 风被割裂,迎面撞上,甚至吹的嘴唇轻颤。 悠长的雪板被足尖紧紧地绷着,在落地前,就已经完全契合着坡面的坡度。 雪杖握在双手,掌控平衡,身体紧绷出蓄力的痕迹。 在其他人沿着波浪,兢兢业业滑行的时候,余乐一跳便将三步并成两步,隔着波谷,落在了波峰的另一头。 在80迈的速度加成下,这一跳极快! 就像割开空气的刀刃,留下乍现的光。 余乐便已经越过了霍尔曼,追上克劳斯。 克劳斯正滑着,冷不丁视野里突然撞进一个人。 下意识的,克劳斯偏头看了一眼。 心脏重重一跳。 是余乐!! 克劳斯没想到是余乐。 橙色的滑雪服与黄色的背心碰撞出鲜艳的颜色,像是一团汹汹燃烧的火焰逼近。 紧靠余乐那半个身体,甚至感受到了对方发出的灼热能量,烤的他半边脸一片滚烫。 也正是这份逼人的滚烫,让克劳斯在分神的瞬间,清醒了过来。 余乐也好,其他人也好,想要赢他,没那么容易!! 克劳斯利马收束心神,不再去看,不再乱想。 剩下还有两个波浪,滑过之后还剩两个跳台,便是终点线。 都已经滑到这个时候了,没理由再把冠军让出去。 克劳斯专心致志,寸步不让。 余乐一招逆袭,斗志昂扬。 又一个波谷倏忽间滑过,待得上扬的波峰再次出现,克劳斯理所当然地控制身体往下压,像是沿着铁轨疾驰的高速列车,贴着波峰急行。 余乐截然相反,利用那上扬的角度将身体抛飞到半空,张开的手臂化成了双翼,展翅一挥,快如闪电,倏忽间,飞到了下一个波峰的背面。 克劳斯:“???” 正滑进波谷深处的克劳斯,感觉自己的脑袋顶上似乎飞过了什么东西。 一片阴影从他头顶压过。 明明不该看的。 明明不该分神。 克劳斯还是没忍住,脑袋歪了一下。 橙与黄的颜色在灯光下交织出更为耀眼的色泽,像是正午的阳光,克劳斯的双眼像是被灼了一下,有种瞬间的失明。 随后,便是满心的不可思议。 余乐……失误了? 对! 在看见余乐从自己头顶上飞过的时候,克劳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余乐出现了失误,而不是某种技巧。 作为一个项目的老将,固然经验丰富,但长期一成不变的比赛,也会让思想陷入僵化。 哈? 余乐竟然失误了? 这么快的速度飞起来,可别摔断了腿。 克劳斯心情相当复杂,既高兴又担忧,只是这份情绪没有持续多久,下一秒就看见余乐稳稳落在雪面上,继续朝前滑。 彼时,克劳斯刚刚冲出最后一个波浪。 看着滑在前面的人,克劳斯的脑袋顶上缓缓冒出三个问号。 等等,我怎么落在后面了? 已经确认落在后面的霍尔曼和阿道夫:“……” 就……看见个兔子精跳了两下,他们就成了天边浮云…… 余乐的心态也有点不太稳。 主要是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连续两次成功地运用技巧,他不但追上了克劳斯,还超到了前面。 虽然不知道自己领先多少,可眼前骤然开朗的视野,迎面撞上的空气好像都变得干净冷冽。 这就是滑在第一位的感觉。 世界如此的开阔,月朗星稀,极光若隐若现,银光耀眼的雪道上,连一丝一毫的滑痕都未留下,平整的宛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这样的风景,还是第一次看见。 舒畅。 兴奋。 战栗。 继而,便有无尽的力量从身体里涌出,像是灌进了力量的长河里,使不完的劲儿。 临到终点前,速度已经足够的快,即便挥仗加速效果也不明显,但余乐还是挥动手臂,继续加速。 快! 再快一点! 好不容易的优势不能丢了! 保持这个排名,冲! 克劳斯在后面穷追不舍,本来没有在这个阶段加速的习惯,这个时候也疯了似的去追余乐。 啊啊啊!余乐竟然真的冲到他前面去了! 怎么敢想!! 两人一路疾驰,身后还有阿道夫和霍尔曼紧咬不放。 追逐赛的魅力,在这一刻绽放。 都不想输! 但凡有一丝的可能,都要追上去。 滑在前面的人更是疯狂,一心只想守住优势,寸步不让。 克劳斯要追上来。 余乐听着脑后的“唰唰”声,就像有一把利刃切开空气,要往自己的后背心上扎一样,后背大片的肌肤泛起细密尖锐的疼痛。 快! 再快点! 危机感将他从头到脚笼罩,狠狠地裹着他。 紧张。 却又越发地冷静。 赛道骤然变化,脚下上扬,地平线凭空升高了一截。 余乐在起跳的瞬间,将身体往下一压,飞起的同时便往下落,从跳台飞下,紧贴着坡面落在了地上。 “唰——” “唰——” 锋利的声响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向后。 余乐只知道克劳斯就像拉扯着汽笛的火车,正试图撞上来。 明明白白的,余乐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锋芒在背,什么叫做千钧一发! 克劳斯也是心如擂鼓,气息不稳。 他拼命追逐,紧随其后,飞落而下。 落地的瞬间,目光便忙不迭的在双方的雪板上划拉了一下。 好像追上了一点,好像又没有。 不会就这么输了吧? 心往下沉,克劳斯顾不上其他,只能拼命追赶。 余乐又怎么会给他机会。 既然占了优势,就更要寸步不让。 别人觉得这个时候挥仗加速杯水车薪,还容易失控。 可这是比赛啊! 世锦赛! 两年只有一次,世界级的大赛! 哪怕能增加一点点的速度,也值得搏上一把! 至于失控? 不存在! 在冠军的争夺战里,丝毫的助力都至关重要,至于是不是会出现失误,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两人拼命冲击终点线,迎面吹来的风简直要将面皮割裂。 余乐的嘴角抿成倔强的直线,目光落在下一个跳台。 最后一个跳台。 稳住! 余乐牙根紧咬,用了十二分的专注力,极致完美的一压一弹,飞射出去。 像光。 星雨。 朝阳与大海。 或者是任何明亮的让人神往的存在。 矫健的身体在半空留下漂亮的剪影,将这一幕牢牢地烙印在所有人的眼中。 苍穹之下,星空月夜。 与雪山之巅,踏浪逐风的青年。 漂亮! 他双脚落地,身体最后一次往下压,裹着一团像是要沸腾的空气,如那明橙的火焰,席卷着,冲过终点线! 旗门被烈风席卷,涌动出明艳的色彩,呼啸着张扬而起。 于是,欢呼声大作。 熟悉的雷鸣掌声,在耳边炸响。 滑,完了。 余乐有瞬间地怔忪,甚至没有顾上刹车,直直地撞向挡板护栏,直至那护栏上天蓝的色泽撞进眼里。 在最后一刻,余乐身体一拧,犁出一地的雪,停在了护栏的前面。 “噗通!噗通!”心脏跳得厉害,耳边都是血液流淌的声音。 呼吸都在颤。 脑袋有点晕。 血液冲击到大脑,摇晃着他的视线。 恍惚间,看见从不远处涌过来的一群人,他们像是一波海浪,将所有挡在前面的障碍冲击开,来到他的面前,张开嘴大声呼喊着什么。 听不太清楚,耳边都被心跳和呼吸声灌满了。 “噗通!噗通!” 余乐眼神定定,眼睛睁的很大,看着柴明宛若癫狂般的手舞足蹈。 他的教练,他的队友们都疯了。 他们在眼前大喊大叫,向他伸出手,张牙舞爪的像是在跳着凌乱的舞。 “噗通!噗通!” 声音这时候才像是从异次元飘过来,初时模模糊糊:“余……乐……” 随后屏障破开,世间的万种声音,犹如雷鸣一般在耳边炸开。 “余乐!!!” 余乐一个激灵,彻底回过神来!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鸡皮疙瘩从后脑勺生出,一路蔓延到四肢。 接着颤了一下。 真,赢了啊。 敢想吗? 之前敢想吗? 不! 他想了,也拼命去做了,所以他赢了! 他竟然真的拿到了追逐赛的冠军? 还是世锦赛的。 他要拿第三个金牌了!!! 犹如巨斧劈下的战栗,狂喜从天灵盖灌下,余乐嗷了一声,一把扑向了柴明,被抱了满怀!! 要拿金牌了! 要拿追逐赛金牌! 世锦赛的第三个金牌!! 疯了疯了!! 简直疯了!! 我怎么这么牛批啊!! 余乐抱着柴明嗷嗷地叫,和身边的尖叫声融在一起。 要疯了! 开心的要炸了!! 一起炸的还有全世界,这一刻都在看比赛直播的观众。 兴奋的,激动的,不可思议的,这一夜注定无眠。 宁浩喊哑了嗓子,解说途中声音失控,等到了后面简直就在咆哮,但在余乐竟然真的率先冲过终点的时候,他的声音又消失了几秒。 直播间看不见的画面里,宁浩正狼狈地抹眼泪。 太激动,激动到泪崩的程度。 这一刻他并没有想华国这个金牌拿的多不可思议,也没有想余乐如何走到今天,只是单纯的,兴奋的无法承受,眼泪就忍不住的往下流。 太开心了! 太高兴了! 这一刻,他必然永生难忘!! 直播间里的观众更是激动到安静了几秒,待得那份激动稍稍回落,弹幕便如同井喷一般地从屏幕上滑过。 【啊啊啊啊!!】 【妈呀救命,激动到哭!!】 【这是什么神仙比赛,神仙余乐?】 【第一?第一吗?我们是第一吗?】 【第一!!】 【看见了,第一!!】 【必须第一……】 【我叫三金只是开玩笑来着,谁知道……】 【我天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睡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不相信!我要看成绩!!快让我看成绩!!】 【啊啊啊,激动到泪崩,我太爱余乐了。】 与此同时,各大媒体新闻的主编纷纷被一个电话,从温暖的床上被叫了起来。 “什么?余乐拿追逐赛的冠军了?” “他不是连大决赛都进不去吗?” “没准备稿子啊,行行行,你们编个快讯先发上去,多的等我看过重播再说。” “话说你没骗我吧?余乐真的拿冠军?障碍追逐赛的世锦赛冠军?” “这不就是他的第三枚金牌了吗?” “牛比的有点过头了吧?” 编辑们,记者们醒着神,急急忙忙地打电话地打电话,开电脑地开电脑,还有人跑去直播间确认,正好听见宁浩带着一点鼻音激动地说:“选手们都在焦急地等待成绩,主裁判正在进行复盘检查,确认选手是否在比赛过程中违规。 很紧张,主裁判的看法很重要。 观众朋友,现在是当地时间的晚上六点三十二分,世界滑雪锦标赛的第五天。 现场很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 余乐也在紧张地等着成绩公布。” 画面给到了余乐。 已经和团队庆祝过的余乐还被柴明搂着,两人隔着护栏紧紧的抱着,他们身后的那一双双眼也和他们一样,紧张地看着分数显示器。 结果还没有出来,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赛场里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看着那处,表情有期待,有紧张,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镜头随后给到了克劳斯。 脸色难看的克劳斯已经摘下了护具,碧绿的眼睛在黑暗里化成了紫色。 然后是霍尔曼和阿道夫。 这两位同样世界级的运动员相对而言,表情倒是从容不少,还有工夫左右看看,视线时不时的会落在余乐和克劳斯的身上。 他们滑在后面,清楚看见克劳斯是落后余乐的。 只不过裁判没有宣布前,最终结果还没有出来。 等待。 太长了。 余乐紧张的甚至有点胃疼。 他很久,没有这么期待过了。 在主项上他的成绩非常好,尤其作为最顶尖的头部运动员,他甚至已经具备了制定规则的权利,所以在他滑完比赛之后,他很清楚自己的排名,也很自信自己一定可以夺冠。 只有追逐赛,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可以走到这一步,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空气莫名地稀薄,等待结果出来的时候,浑身的肌肉都紧紧地绷着,哪怕柴明的手掌轻拍,都起不到丝毫的放松作用。 “滴答——” “滴答——” “滴答——” 时钟的秒表,在耳边跳动出清脆的声响,渐渐的与呼吸的频率融为一起。 就在余乐觉得有点缺氧的时候,屏幕终于跳动了。 第一名 余乐 1分02秒38 第一名!! 余乐!!! 新一轮的欢呼在耳边炸响。 余乐的身体骤然放松,开始颤抖。 下一秒,他又被柴明紧紧抱住。 “好!好!!好!!!” 兴奋到失去思考能力的柴明,嘴里只会一叠声地说出一连串的“好”。 最后兴奋地又狠狠地亲了余乐一口。 妈的! 真的活着好! 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拿三个金牌啊! 这小子要疯啦!! 柴明捧着余乐的脑袋,“啵啵啵”的使劲亲,恨不得把这大脑袋啃秃噜一块肉下来。 不知道怎么稀罕了。 奥尔顿捂着脸,一直在叫上帝。 谁敢想到,他一个被送出了赚钱的基础教练,就这么成了世界冠军教练了? 见过别人镀金快,没见过比自己镀金还快了。 自己这是坐上火箭了吗? 从今往后,自己就是世界冠军教练啊!!! 程文海激动的大鼻涕要流下来了,巴拉着余乐的手臂想把他从柴明怀里拽出来,声音劈叉地尖叫:“乐儿!三金啊!你拿三个金牌啦!!你这是要上天啊!!柴总你把他放开,你让我抱抱啊!让我抱抱啊!!” 但人没巴拉出来,反而自己前面还挤了一个人进去。 白一鸣冲到程文海前面,干脆连着柴明一起抱住了余乐:“乐哥!!冠军!!” 程文海愣了一瞬,下一秒整个人跳起来,手臂大张,一口气将三个人都抱住,用更大的声音叫:“啊啊啊啊——” 其他人一看,得嘞,滚雪球吧。 一个抱一个,最后华国代表队紧紧抱成一团,余乐就像最核心的磁石,将所有人都凝聚在了一起。 骄傲,自豪,引以为荣!! 余乐棒!! 华国队棒!! 我们是最棒的!!! 自由式滑雪一共12枚金牌,华国队拿下五枚,难道不骄傲吗!! 只是身在这个团队,便有着无比强烈的自豪感涌上来!! 曾几何时,只属于欧米发达国家的自由式滑雪比赛,被他们华国占据了半壁江山。 五枚金牌啊!! 之前谁敢想?! 其中三枚金牌是谁拿的? 是余乐! 是他们队长! 自由式滑雪队的队长!! 余乐的声望本就升到了顶,如今在这巨大狂喜之下,竟然在升无可升的情况下,硬生生地拔高了一大截! 嫉妒?不存在,一点儿都没有! 就是高兴,就是庆幸,自己会生在这个时代,和这样的人成为队友,看过他的风采,参与过他的人生,能够与他在同一处赛场比赛,哪怕毫无成绩,也与有荣焉。 华国代表队的狂欢持续了很久,身边儿一圈的各国教练和运动员们,倒是真的红了眼,成了柠檬精。 第一百零一次地想,余乐怎么是华国的呢? 后来还是程文海,满心的欢喜无处发泄,一声吆喝,抱起余乐的腿往天空一抛。 “呦——!” 齐声吆喝,将他高高抛起。 余乐感受着身后那一双双手,笑着,放松着,由着自己被抛上天空,好像也因此长出了翅膀,穿过眼前的苍穹黑幕,撞入一片光明,阳光所在。 虽然不知道第几次想了,但此时此刻还是由衷的庆幸着命运来临的时刻,自己抓住命运的尾巴,有了如今的成就。 那时候,做梦都没有想到,滑雪后自己能成了大佬啊! 三金! 三枚金牌!! 值了!!! 作者有话说:正文到这里结束,剩下来是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