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捕捞指南》作者：大风不是木偶
　　文案：
　　暴龙天才打野x咸鱼混子辅助，池肃x余方
　　整个联盟的选手和观众都知道，LKG战队的打野和辅助积怨已久。
　　具体表现在，打野直播时说“那个捞逼辅助我真是一天也受不了”的视频全网流传。
　　据神秘内部人士爆料，打野亲口说过，下赛季，辅助不走，他就走。
　　所有人都等着一场惊天动地的撕逼。
　　直到——LKG的某场赛中语音被联盟发了出来。
　　冷酷无情的打野一刀一个小朋友，追着敌人跑了大半个地图。而那个捞逼辅助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笑了一声，说：“宝贝，撤吧。”
　　打野冷酷无情的脸瞬间红成一只番茄。
　　观众：？？？
　　其他战队：？？？
　　队友：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
　　双直男互相掰弯，年下，年龄差四岁。打野攻辅助受，辅助只是看上去有点混，其实很强的。
　　暴龙和咸鱼骂骂咧咧拿冠军顺便谈恋爱的故事。人物无原型。
　　感谢大家的收藏/海星/打赏/评论。
　　五月必开文不开不是人。
　　电竞  年下  双直男掰弯


第1章 在哪里见过
　　余方是在LKG俱乐部的大门口碰到邓经理的。
　　当时他一边擦拭脑门上的汗珠，一边抬头仰望前方高耸的别墅，模样像极了五年前他第一次到上海、走出浦东机场的情形。那时他在航站楼里迷了路，而此刻，看着紧闭的大门，余方怀疑自己又迷路了。
　　当他犹豫着要不要给虎哥打个电话时，LKG的邓经理从地下车库走上来，和余方隔着栏杆打了个照面，表情有些惊讶：“小余，你怎么来了？”
　　他们约定的时间是后天上午，余方提前了两天。
　　“闲着没事，”余方说，“提前过来熟悉一下。”
　　“哦……那太好了，来，快进来。”邓经理为余方刷卡开门。
　　LKG俱乐部是联盟里最为财大气粗的俱乐部之一，据说眼前这栋崭新的四层别墅就是老板直接买下来的，别墅的侧边，还配备了篮球场、羽毛球场和室内健身房。
　　只不过，此时此刻，除了邓经理和余方，四下空无一人。
　　“今天我们全队放假，连保洁阿姨都回去啦，”邓经理笑着说，“幸好我回来拿东西，否则还真没人给你开门呢。”
　　余方点头：“谢谢您。”
　　“客气什么，来了就是自己人嘛。”
　　余方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客套话，只好冲邓经理笑了一下。
　　“小余，虎哥跟我说，希望你来战队担任主指挥？”
　　“嗯，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你在MSG没干过这活吧？”
　　“没……我之前，不做指挥。”
　　“辅助做指挥是挺合适的，咱们试一试吧。” 邓经理拍了拍余方的肩膀，语气变得更热情，“听说你是广东人，喜欢吃什么口味？我给食堂说一声，今晚叫他们单独给你炒菜！”
　　“不用，”余方摇头，“我吃什么都行。”
　　“别客气呀，这就是食堂的工作。”
　　“真的，我……”也许待不了几天就走了。
　　“没事！”邓经理骄傲地打断了余方，“我们食堂的工资可是很高的！”
　　***
　　LKG电子俱乐部二楼，训练室。
　　红发少年独自坐在电脑前，回看方才失败的那一局训练赛。他插着耳机，没听见门外的脚步声，直到阿开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池肃抬起头，有些惊讶：“你没回家？”
　　“我说了就走，”阿开压低声音，向门外走廊的方向瞟了一眼，“大瓜！绝对是个大瓜！”
　　“……有屁快放。”
　　“你别不信，队长，绝对吓死你！MSG的辅助你知道吧？ID叫Yu，真名……真名叫什么来着？”
　　“余方？”
　　“嗯！好像是这个！我跟你说，他来咱食堂上班了！”
　　池肃沉默了两秒，心想我真是个傻叉，才会听他在这胡扯。
　　“你这什么表情？他人就在楼下呢！”
　　“你说，余方，来食堂上班？”
　　“真没骗你啊！”阿开急得拧紧眉头，两颊的婴儿肥也跟着抖了两抖，“我刚才准备洗澡的，去阳台收内裤，就看见他和老邓站在楼下说话。”
　　“然后？”
　　“老邓问他，‘你在MSG没干过这活吧？’他说，‘对。’老邓又说，‘这就是食堂的工作’，‘我们食堂的工资可是很高的’。”
　　池肃：“……”
　　余方这人，池肃是有一些印象的。上赛季余方所在的MSG俱乐部成绩平平，联盟20支队伍，MSG排名第十二。池肃他们甚至都没和MSG交过手——因为两支队伍实力差距太大，根本没分到同一个小组。
　　不过，池肃恰好看过一场MSG的比赛。那场比赛里，MSG被对手三比零横扫，五个人都打得稀烂。如果非要从五个稀烂的选手里选出一个最烂的——池肃这一票，投给MSG的辅助，余方。
　　打得烂确实应该退役。
　　但也不至于退役之后来战队食堂打工吧……？
　　阿开忧郁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太残酷了，电子竞技真的太残酷了……哎，人家好歹还能来食堂上班，也算有一技之长。队长，我除了打游戏，啥也不会……”
　　“你除了打中单，啥也不会。”池肃纠正。
　　阿开嚷嚷起来：“你怎么人身攻击啊！”
　　“行了，你确定你没听错？”
　　“听错了我是你孙子！”
　　“……”
　　“我走了，”阿开说，“明天不去剧本杀了，一大早我就回来训练！我卷死你们！”
　　阿开愤愤推门离去，训练室恢复了安静。
　　池肃盯着屏幕上的训练赛录像，却没有了继续复盘的耐心。他打开网页，在搜索栏输入“余方”。排在第一的搜索结果是“恭喜我校语文学科带头人余方老师荣获第三届园丁奖”，第二条，才是MSG俱乐部官网的选手信息页面。
　　“余方，游戏ID为MSG.Yu，2000年6月7日出生于广东，《天穹之战》电子竞技职业选手，擅长辅助位英雄。”
　　2000年6月出生——今年余方已经22岁了。
　　这便是电子竞技的残酷之处，22岁，也就是大学刚毕业、初入社会的年纪。然而，一个22岁的职业选手，已经离开赛场、到食堂上班了。虽然余方确实菜了点，但毕竟是同行，池肃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以后他们一边吃饭一边讨论战术的时候，曾经也是职业选手的余方穿着围裙站在后厨切菜——池肃的心头不禁生出一丝同情。
　　他兀自摇了摇头，披上队服，起身离开训练室。
　　LKG一队队员的宿舍在三楼，池肃打算回宿舍睡一会儿，晚上继续复盘。他刚上到三楼，抬眸的瞬间，看见前方走廊尽头，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影。
　　那人不算很高，却非常瘦，乌黑的发丝遮住了那人的后颈。此时窗外已经下起瓢泼大雨，天光昏暗，那人单薄得像一片影子，雌雄莫辨。
　　那人听见池肃的脚步声，转过身来。
　　池肃愣了愣。
　　“余方？”
　　“嗯，你好，”余方冲他笑了一下，“肃队。”
　　“叫我池肃就行。”
　　“哦，你好，池肃。”
　　“……你好。”
　　池肃盯着余方的脸——他知道这种行为不太礼貌——但是很奇怪，他总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余方，不是网页上的高糊照片，不是比赛的视频回放，而是……其他什么地方。可他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余方的皮肤非常白，简直到了苍白的程度。而他的头发又有些长，刘海几乎要把眼睛挡住了，黑发白肤，本该赏心悦目，在他身上却给人一种病恹恹的感觉。他的眼皮很长，黑色的瞳仁在眼皮下缓慢地转动，散发出一股丧气。
　　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余方忽然问：“队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池肃尴尬地收回目光：“没，我就是听说你来了……欢迎你。”
　　“啊，谢谢队长。”
　　他的态度还算温和，池肃忍不住问：“你怎么会来LKG？”
　　余方淡淡道：“因为你们食堂好。”
　　“哦，是吗……”池肃有些震惊，LKG的食堂确实不错，有专门的主食区、中餐区、西餐区、甜品区，每周的菜谱都不重样，且24小时供应甜品，晚上十点之后还有宵夜。只是，他没想到，LKG的食堂已经好到连退役选手都愿意来上班了？！
　　“那你……在哪个部门？”
　　余方：“部门？”
　　“嗯，我们这的食堂有主食区、中餐区、西餐区、甜品区。”
　　余方眯了眯眼，陷入沉默。几秒后，他忽然拔高声音：“我煮面条挺好吃的，应该会分到主食区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班，给队长尝尝我的手艺。”
　　“哦……谢谢。”
　　“既然说到这事了，”余方的语气非常诚恳，“队长你平时喜欢吃什么口味？辣的？咸的？甜的？”
　　“我不太吃甜食。”
　　“OK，我记住了，那有什么忌口吗？香菜吃不吃？海鲜过敏吗？”
　　“都吃……没有忌口的。”
　　“真好啊，怪不得队长你个子这么高，我们干餐饮的就喜欢你这种客人！”
　　说起食堂的工作，余方如此兴致高昂，池肃心想，看来他是真的对餐饮很感兴趣？
　　然而下一秒，余方的表情忽然变了。他微微蹙起眉头，幽幽叹出一口气：“听说你们食堂阿姨的手艺特别好？我，其实……压力很大。”
　　“阿姨的手艺确实不错，”池肃见他这幅忧心忡忡的模样，心里更加同情，连忙安慰道，“但你别担心，我觉得你适合干这行，比你打游戏适合多了。”
　　“真的？”
　　“……嗯。”
　　“好呀，”余方笑了一下，“太谢谢你了，肃、队。”
　　***
　　池肃周六上午回家，周日下午返回俱乐部，两天假期就这样飞快地结束了。
　　正值饭点，阿开在宿舍外的走廊扯着嗓子喊：“队长，走吧？”
　　“你先去，我还不饿。”池肃应道。
　　“就知道你没看通知，”阿开说，“今天在食堂包间吃饭啊！”
　　池肃原本打算再练一会儿补兵，闻言只好退出游戏，果然看见战队微信群里有新消息。
　　靠谱老邓：@全体成员 晚餐在包间吃，外面的选手来试训，咱们表示一下欢迎，六点半准时到场。
　　阿开阿开真的牛掰：靠，试训的？？？谁啊？？？
　　LKG.虎哥：来了就知道了。
　　靠谱老邓：都别迟到！
　　LKG.May：来新人啦？那人家洗个头
　　LKG.万格：收到
　　LKG.SU：1
　　“你知道是谁么？”阿开凑近池肃，神神秘秘地说，“我在贴吧看的，说是MRG的章鱼！”
　　池肃推开他：“待会儿不就见到了。”
　　“哎，你这么淡定吗，那个章鱼人品可差了！据说他们战队从上到下都被他借过钱，借了就不还……”
　　“无所谓，”池肃说，“别是捞逼就行。”
　　五分钟后。
　　池肃推开包间门，直直对上余方的脸。
　　池肃：“……”
　　余方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抱着手臂，歪着脑袋，垂着眼皮，这一瞬间池肃终于想起了他在哪里见过余方——在阿开常用的咸鱼表情包里。
　　那是一条风干的、翻白眼的、贱嗖嗖的，咸鱼。
　　咸鱼挥了挥他的鱼鳍，微笑道：“嗨，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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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比赛游戏是原创的，MOBA类手游，简单来说就是5V5对抗游戏，分别有打野、辅助、法师、射手、上单五个职业，类似wzry。不玩游戏也不影响看文。
　　2.捞逼，意为混子。请放心余方不是真的混。池肃回复微信聊天的“1”，意为收到。
　　3.最近搬家，比较忙，暂时隔日更新。谢谢大家^_^


第2章 吃瓜不信瓜
　　邓经理是个眼观六路的机灵人，立刻就发现了池肃和余方之间诡异的氛围。他连忙起身，招呼道：“来来来，快坐下，大家都饿了吧！虎哥，你向大家介绍一下小余。”
　　虎哥，真名胡天，此人带队风格以严厉著称，又是出了名的金牌教练，故而被圈内人尊称为“虎哥”。
　　虎哥望了望余方，又看向其余的四个人：“你们都是职业选手，彼此应该也知道，我就不在这浪费时间了。余方来我们战队试训辅助，没什么问题的话，下赛季他也会担任队伍的指挥，明白了？”
　　“明白啦！”最先应声的是LKG的射手May，他竟然真的洗了头，还吹了个骚气的偏分发型，“余哥，以后的比赛，人家就靠你保护了哈。”
　　余方像是被噎了一下：“哦……好。”
　　打上单的万格说：“欢迎欢迎，以后都是兄弟。”
　　阿开跟着说：“对呀，都是兄弟！”
　　前面三个人说完了，只剩下池肃。邓经理咳了一声，微笑道：“小池去年才开始打职业，是不是没见过余方啊？没事，你们这个年纪，一起玩几天就熟了。”
　　池肃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虎哥大手一挥：“行了，赶快吃，晚上还有训练赛。”
　　邓经理拍拍虎哥：“训练赛不是九点才开始么，急什么？大家聊聊天，交流一下感情……”话音刚落，厨师推门进来，邓经理招呼道，“小余是广东人，今天特意叫师傅做了牛肉肠粉，大家都尝尝。”
　　余方眯着眼睛笑了笑：“LKG的食堂真好。”
　　邓经理：“当然啦，我们的厨师可都是从五星级酒店挖过来的……”
　　余方又笑了一下，继续说：“以前有人说我，打游戏不如做厨子。”
　　邓经理：“……啊？”
　　虎哥见怪不怪地解释：“意思是说他菜，厨子不就是做菜的吗。”
　　“哦哦，这个意思啊，”邓经理表情一变，怒道，“网上那些傻.逼喷子我真是烦死了，一个个钻石都上不去，也好意思叭叭叭指点江山，你几把谁啊！”
　　“就是就是！”May接过话头，“余哥，你就当他们是狗叫，不，他们就是狗！”
　　“咔嚓”一声，池肃徒手掰开了果篮里的苹果。
　　瞬间，所有人都看他，而他攥着半边苹果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我不饿，你们吃吧。”
　　七点半，阿开、万格、May回到训练室。
　　“队长，你今天什么情况？”万格是他们四个里年纪最大的大哥，平时很照顾他们，“那个肠粉是按人头做的，你那份我放微波炉了，待会儿吃了吧。”
　　池肃烦躁道：“我不饿。”
　　阿开叹气：“这谁吃得下啊，我真不知道虎哥他们是怎么想的，竟然把余方弄来了，他……”
　　“那你刚才也没少吃啊。”May说。
　　“我那是装的！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心情很沉重！成熟男人是这样的你懂不懂！”阿开冲May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个狗腿子！”
　　May耸了耸肩：“有奶就是娘，辅助就是我亲妈。再说了，这是俱乐部决定的事儿，你不愿意又能怎么办？”
　　阿开叫道：“可余方是真的菜啊！”
　　万格摇了摇头，慢声说：“这次转会期总共只有四个辅助挂牌，Kilo和梦山，他俩还不如余方，直接去次级联赛的队伍了。还有一个是BPA的可可，你们知道他俱乐部报价是多少么？”
　　“多少？”阿开挠挠头，“我没注意这些事儿。”
　　“两千万。虽然他个人操作还可以，但去年BPA买他只花了五百万，而且上赛季BPA的成绩也一般——咱们俱乐部虽然有钱，但也不是做慈善的，哪能为了买他白给BPA送钱？”
　　阿开愣了愣：“照你这个说法……就只有余方合适了？”
　　“差不多吧。”
　　“那也可以从青训里找辅助啊？”
　　“得了吧，”May支着下巴，语气有些无奈，“我跟青训队里那几个辅助双排过，他们……大概还不如余方呢。”
　　四个人都不再说话，彼此大眼瞪着小眼。片刻，万格安慰似的拍了拍池肃的肩膀：“队长，你去把肠粉吃了吧，待会儿打起训练赛就没空了。”
　　池肃确实也饿了，无言地点点头，起身去餐厅取他的肠粉。二楼只有训练室和会议室，走廊里总是静悄悄的，所以，当池肃路过卫生间时，清晰地听到一阵干呕声。
　　那声音听着很剧烈，很痛苦。
　　他停下脚步，第一反应是，老邓又喝酒了——邓经理这人八面玲珑，偏偏是个酒精过敏体质。
　　“老邓？”池肃站在卫生间外，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干呕声却仍在持续。
　　池肃皱眉，推开卫生间的门，只见那个刚刚还在饭桌上对他阴阳怪气的、干瘦的人形咸鱼，正伏在洗手台前。
　　他一手撑着台面，一手……伸进自己的喉咙。
　　池肃怔住。
　　催吐？
　　又一阵干呕声从他身体里迸发出来，听上去简直像——像是他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他整个身体在颤抖，卫生间里明明开着冷气，他的T恤却被汗水打湿了，贴在他的瘦骨嶙峋的后背上。
　　几秒后，余方将手指从喉咙里缓缓抽出，抬头，他的目光与池肃的目光在镜子中交汇。这场景实在是够狼狈的，余方满脸汗水，眉头紧拧，连那双丧气的眼睛都红了，无端透出一股委屈，像是刚刚被人欺负过。
　　池肃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他打心底讨厌这个人，但此时此刻，他没法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走掉。
　　倒是余方先不耐烦了：“看够没有，队长？”
　　“你怎么了？”
　　“我没事，”余方又呕了一下，含混道，“怀孕了是这样的。”
　　池肃再次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晚上的训练赛是和BPA战队打BO7，三胜三负，到了最后一局巅峰对决，余方预判失误，带着May一死一送，阿开又被BPA的打野单杀，剩下万格和池肃二打五，无力回天，最终还是输了。
　　“你听不见我说话是不是？”池肃憋了一整个晚上的火，终于憋不住了，“最后那波我说了他们辅助大招好了，你还要带着May往前冲，你打游戏不开听筒吗？”
　　被单杀的阿开生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在旁边瑟瑟发抖。
　　May的表情也不太好。
　　“队长，算了，”万格出来打圆场，“那波语音太乱了，余方可能没听见，对吧？”
　　他这句“对吧”是看着余方说的，明显是暗示余方顺着他的话说两句，然而余方就像没听见似的，双手耷拉在电竞椅的扶手上，目光直直盯着天花板，手机屏幕的白光映着他的脸，像阳光曝晒着一条咸鱼。
　　半晌，他才悠悠开口：“那波是我的问题。”
　　跟他吵架，简直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池肃直接摔门出去。
　　之后，LKG五个队员单排的单排，练英雄的练英雄，谁都没再主动开口。往日嘈杂热闹的训练室一反常态，气氛冰冷到了极点。
　　凌晨三点半。
　　池肃冲完澡，刚要拿起吹风机，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阿开拉了一个微信群，里面只有他、池肃、万格、May。
　　阿开阿开真的牛掰：贴吧有人放瓜了，是关于余方的，你们快看看！！！
　　LKG.May：你就不能总结一下？懒得看。
　　阿开阿开真的牛掰：一句话说不清啊！你自己看啊！！！
　　LKG.万格：来了。
　　池肃点进阿开发的连接。
　　【LKG.Yu正在连接中，是我疯了还是LKG疯了？】
　　@天光·微蓝：LKG对Yu有意向，现在正在试训，成了的话就是一队首发。
　　@mmmmmmr：Yu？哪个Yu啊，耀火战队的雨天？
　　@天光·微蓝：MSG.Yu啊
　　@ mmmmmmr：哈？上赛季MSG被淘汰得太早了，我都没发现还有这么个人，打得怎么样啊？
　　@玫瑰心事：假瓜吧。那个Yu的比赛我看过，菜得一批（MSG五个人都是菜逼我先说了），LKG可是四强。
　　@天光·微蓝：这瓜保真，LKG的辅助Dokki已经和直播平台签新合同了，以后转直播，LKG现在正缺个辅助。
　　@ mmmmmmr：那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吧？？？？？
　　@小荧：笑死，这还没实锤呢，LKG粉丝就急了？冷知识，LKG两年没拿过冠军了，有什么资格嘲MSG的人啊，真的好笑。
　　@ mmmmmmr：是，LKG是两年没拿过冠军了，但MSG的成绩确实和LKG差很多吧？一个稳定B组一个稳定S组啊。
　　@玫瑰心事：路人说句公道话，LKG这两年确实总和冠军差那么一点，但我感觉LKG总体是在进步的，尤其是打野池肃，真的有目共睹，太C了，而且他才18岁。
　　@Mo哥哥：来了来了，池肃女粉又开始装无辜路人了。
　　@AKIRA：虽然但是，上个赛季池肃就是很C啊，可以说是LKG的大爹了，为什么就见不得别人夸池肃啊。
　　@天光·微蓝：每次因为池肃吵架都是这些车轱辘话……你们是不是不知道Yu的事儿啊？
　　@ Mo哥哥：Yu有什么事儿？
　　@天光·微蓝：听说他是被MSG赶走的，他这人有点那个，就，心里有问题？说是性格特别孤僻，而且脾气很烂，比赛经常怪队友……还有个事儿，哎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 Mo哥哥：放瓜放一半你不怕折寿吗！说啊！
　　@天光·微蓝：我听说的啊……他在MSG的基地，虐过野猫。
　　@ Mo哥哥：？？？
　　@AKIRA：？？？？？？
　　@ mmmmmmr：？？？？？？？卧槽，变态啊？？？？？？？？
　　@甜小天：这真的是变态吧？！？！这事儿LKG的人知道吗？虐待动物的人都有暴力倾向啊，草，我好担心我LKG的好大儿们……
　　@天光·微蓝：呃，我也没有亲眼所见啊，是听MSG的人说的，大家吃瓜不信瓜吧^_^


第3章 可怜见滴
　　转会期的贴吧，本就是各家战队粉丝的重点关注对象——谁转会，谁退役，谁下赛季替补，这些小道消息都是从贴吧爆料出来的。
　　“我草，这这这这，”阿开满脸写着惊愕，“别人的瓜都是约.炮睡粉，他怎么……怎么虐猫啊……”
　　“小点声，”万格说，“还没有实锤。”
　　凌晨三点五十分，LKG的四个队员聚在阿开的寝室，全都没了睡意。那条帖子下的回复正在飞速刷新，虽然发帖仅四十多分钟，且是在众人入睡的凌晨，但回复的数量已经超过了一千条。
　　@小小槽：楼主人呢？都是千年的狐狸跟谁玩聊斋啊，你自己放的瓜，你自己说吃瓜不信瓜，那请问你这瓜到底真的假的？能不能信？不能信还放什么瓜？
　　@口天：散了吧，他一点锤都拿不出来，在这溜咱们玩呢。
　　@2389563378：等个实锤。有一说一，这种事无风不起浪，我觉得楼主不至于凭空造谣，肯定是听说了些什么吧……
　　@我一巴掌拍死男绿茶：楼主人呢，跑了？
　　“草，快看！”阿开压着嗓子叫道，“他来放证据了！”
　　四个脑袋凑在平板电脑前面。
　　@天光·微蓝：来了来了。先说Yu和MSG其他队员吧，他们关系不好，MSG管理层都知道的。喏，你们要的锤来了，指路MSG.剪刀5月3号晚上22:43的直播,他组五排车，差个辅助，好友列表里只有Yu没开游戏，他俩又是队友，弹幕就一直叫他邀请Yu上车，剪刀全程装作没看见，最后也没邀请Yu。
　　@天光·微蓝：至于你们说虐猫的锤，这事我确实没有实锤，我又不在MSG俱乐部里……不过我提醒一件事，你们去翻MSG官微，五月二十五号他们官宣了Yu和MSG解约成为自由人，问题来了，既然LKG决定要Yu，那MSG为什么还要和Yu解约？赚一笔转会费它不香吗？
　　@我一巴掌拍死男绿茶：自由人到底什么意思啊，有没有家人解释一下？
　　@2389563378：呃，简单来说吧，Yu如果没有和MSG解约，在这个转会期转会到LKG，LKG就得给MSG支付一笔转会费。而现在Yu先和MSG解约成了自由人，再去和LKG签约，等于LKG就省了一笔转会费。所以问题是为啥MSG放着这笔转会费不赚，也要赶快和Yu解约？我估计就是因为虐猫的问题，MSG的意思是这尊大佛我惹不起还躲不起？转会费都不要了，赶紧解约完事。
　　@玫瑰心事：靠，我刚刚去看MSG官微了，Yu真的是解约成自由人走的啊。
　　@keye：MSG基地确实有不少野猫，他们发的vlog里还拍过剪刀喂猫……我真的气死了，虐猫的畜生去死啊！！！
　　@玫瑰心事：我去私信LKG官微了，大家一起去私信一下吧，让他滚出LKG！！！！！！
　　当阿开继续往下翻页时，评论区几乎全都是对余方的谩骂了。
　　四个人面面相觑。
　　“已经三千多条评论了……”阿开喃喃道，“这个点了，贴吧还有这么多人啊？”
　　May轻轻叹了口气，举起手机：“还有微博呢——‘涛涛电竞’搬运帖子了。”
　　阿开惊呼：“我草，这个逼！”
　　涛涛电竞是圈内知名毒瘤营销号，粉丝多达三百万，最擅长的就是给职业选手带节奏、发黑料、造黄谣。
　　@涛涛电竞：【搬运：LKG.Yu正在连接中，是我疯了还是LKG疯了？】有网友爆料，前MSG辅助选手Yu在MSG基地虐猫，MSG果断与其解约，LKG却有意与Yu签约……
　　万格疲惫地捏了捏鼻梁：“这都是什么事儿，老邓他们叫余方来之前没打听打听吗？”
　　池肃起身，皱着眉说：“我去把老邓和虎哥叫起来。”
　　凌晨四点整。
　　邓经理和虎哥熬不过这群网瘾少年，果然早就睡下了，并没有看到贴吧的帖子。此刻，六人齐聚在LKG会议室，神色各异。
　　邓经理眉头紧锁，左手攥着手机，右边托着平板。手机屏幕上，是贴吧那条回帖已经超过五千的爆料贴；平板屏幕上，是新私信源源不断的LKG官微。
　　而坐在他身旁的虎哥，只是扫了两眼屏幕，便淡定地把手机丢到桌子上，甚至还打了两个哈欠。
　　“肯定是假的，”虎哥笃定地说，“就余方那德性，还虐猫？你们看他有那胆儿吗？”
　　阿开小声嘀咕：“我看他挺像的，他那人看着就不好相处。”
　　“行了，别乱说，”邓经理瞥了阿开一眼，“这种事口说无凭，明天我就去MSG了解情况，如果是造谣，直接报警，如果是真的……”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朝虎哥摇了摇头。
　　虎哥无奈道：“不可能是真的。当年我和余方一起打城市赛，在顺德——那边爱吃牛肉你知道吧？我们租的房子就在一家饭馆的后街，厨师每天早上分割牛肉，那还不是活牛，就是已经杀好的牛，拿过去分割，就这，余方都不敢看，早上从来不出门。”
　　“啊？”阿开说，“你和余方打过城市赛？你不是北方人吗？”
　　“我没考上大学，去广东打工，就认识他了，”说起陈年旧事，虎哥似乎非常感慨，“余方当年那脾气才他妈怪呢，现在已经好多了。”
　　阿开小声说：“他现在也挺怪的……”
　　“好了，都回去睡吧。”邓经理起身，冲他们做了个“嘘”的手势，叮嘱道，“明天我去了解情况，你们就当作不知道，什么都别跟余方说，明白么？”
　　清晨，七点半。
　　整夜未眠的余方开始收拾行李。他带来的行李本就非常少，加上早就做好了走人的准备，所以东西大都还装在拉杆箱里，根本没有拿出来。只是他的拉杆箱实在太旧了，轮子滚动时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待会儿出门时，怕是得拎着出去。
　　其实余方也有点意外。他以为自己会因为达不到LKG对选手操作的要求而离开，却没想到，先因为那件事离开了。看来MSG的人时刻都在盯着他，他不离开赛场，就永远是他们的心腹大患。
　　也罢，反正他本来也有退役的打算。
　　余方拎起拉杆箱，轻手轻脚地拧开门，向楼梯走去。清晨的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将一尘不染的白地砖染成了金色。LKG的食堂真的不错，可惜了，余方心想，如果能多混几天饭就好了。
　　“余方。”身后传来一道低低的男声。
　　……嗯？
　　余方扭头，看见池肃抱着手臂，靠在寝室的门框上。
　　“你去哪？”池肃走上前来，垂着眼问他。
　　“关你什么事？”余方说。
　　“我是队长，离队必须请假。”
　　“我还没跟你们签约呢。”
　　英俊的青年抿了抿唇，像是被他噎住了。余方有点好笑地想，这小崽子是真的嘴笨。
　　“好了，我走了，”余方冲他点头，语气真诚，“祝你们早日夺冠啊。”
　　池肃竟然一把抓住他。
　　“你虐猫了吗？”他问。
　　余方沉默。
　　“说话。”
　　“管得着吗你，我又不在你们战——”
　　池肃上前半步，轻声说：“你为什么害怕牛肉？”
　　这问题来得太突然，余方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你应该不是牛肉过敏体质，如果是过敏，就没必要隐瞒了。你是害怕，对吗？你不敢看厨师切牛肉，昨天吃了牛肉肠粉又逼自己吐出来，你……害怕牛肉，抵触牛肉，不想让别人知道。”
　　“为什么？”池肃微微皱着眉，问道。
　　余方心脏狂跳。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四肢变得僵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僵掉了，总之动不了。他像一条被抛上陆地的鱼，拼尽全力挣扎，却也只是徒劳地抽搐了几下。熟悉的记忆也回来了，那场景出现过无数次，在梦里，在发呆的时候，在他看见自己的队友拿着刀片在野猫腿上乱割的时候，在此时此刻——
　　那是一个晴朗而炎热的中午，八岁的余方背着书包，推开自家破旧的院门。余卫华坐在餐桌前，竟然笑着对他说：“儿子，快来吃饭吧。”母亲坐在一旁，也非常难得地笑着。院子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余方从来没有闻过这种味道。桌上有一锅热气腾腾的汤。
　　余卫国说：“儿子，快尝尝。”
　　他吞了一口汤，并且吃了两块汤里的肉。
　　余卫国问：“好吃吗？”
　　他点点头。
　　余卫国忽然哈哈大笑：“这是你那只猫啊！”
　　他先是愣了两秒，随即一声惨叫，将筷子掷了出去。余卫国笑得几近癫狂，连眼泪都挤出来：“看把你吓得！哈哈哈哈，你还真信啊！小白痴，这是牛肉汤！”
　　他跪在地上呕吐，可是只吃了一点，什么也吐不出来。好像小灰真的在他肚子里，狠狠挠着他的五脏六腑。余卫国笑够了，起身，一脚把母亲踹倒在地。
　　“看你养的好儿子！就这点出息！”他说。
　　“余方！余方！”有人用力地摇晃他的肩膀。
　　余方眨了眨眼睛，轻声说：“谁？”
　　“是我，池肃，”池肃抓着他的肩膀，以防他整个人缩下去，“你还好吗？”
　　“让我坐会儿。”
　　“来，抓紧我。”池肃架起余方的手臂，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带他踉踉跄跄地回到寝室。
　　余方瘫坐在池肃的椅子上，大口呼吸。
　　半晌，思绪回笼，余方撩起T恤擦了擦脸上的汗。只见池肃半蹲在他面前，眉头紧拧，神色紧张。
　　“你是不是PTSD。”池肃低声说。
　　“什么滴？”
　　“PTSD。”
　　“我是可怜见滴。”
　　“……”
　　余方轻轻地吁出一口气：“说真的，队长，这事儿别告诉别人，好吧？”
　　“那你告诉我实话，你虐猫了吗？”
　　“我哪儿敢啊，”余方闭了闭眼，“……是剪刀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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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见滴（的），余方真皮啊。


第4章 菩萨心肠
　　众人异口同声道：“剪刀？！”
　　MSG.剪刀，是MSG战队的打野，今年十八岁。这小子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刚一上场，就俘获了一众妈粉。
　　“真、真是他？”阿开捏了捏自己的脸，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我昨晚看他们的vlog了，他还……喂猫呢……”
　　余方冷笑：“他说他压力大，需要排解。”
　　邓经理和虎哥对视一眼，虎哥云淡风轻，邓经理满面愁容。
　　“小余啊，”邓经理咳了两声，“我们肯定是相信你的，咱们官博也可以帮你澄清，不过，澄清是需要证据的——你有吗？”
　　池肃坐在旁边刷微博，闻言抬起头：“造谣的人都没有证据。”
　　“是，他们也没有证据，”邓经理无奈地说，“他们造谣，咱们当然可以起诉，问题是这个流程非常慢，而谣言已经传开了。网络就是这样，污蔑一个人很容易，自证清白却很难，就算以后咱们胜诉了，到那时候——也没人关心你这事儿了，大家只会记得，你，余方，虐猫。”
　　余方撑着下巴，慢吞吞地说：“嗯，我明白，我有一个办法……”
　　邓经理满怀希望地看着余方。
　　“这件事，就算了吧？”
　　邓经理：“啊？”
　　余方摊了摊手：“当时出事之后MSG想给我一笔封口费，我没要，因为，其实，我本来也打算退役了，他们痛痛快快和我解约就行。现在咱们还没签约，我就给你们带来这些麻烦，真是怪不好意思的，”他抿着唇笑了一下，竟然真的做出了一副愧疚而诚挚的表情，“我看也别折腾了，你们直接发一条声明说LKG没有联系我，以后也不会考虑我。”
　　邓经理愣了两秒：“那你虐猫的事……”
　　余方摆摆手：“算了算了，差不多行了，就这样吧。”
　　众人集体沉默。
　　半晌，虎哥吼道：“你他妈脑子进水？！”
　　余方往后缩了缩：“凶什么，唉，你才二十五，这脾气跟更年期似的……”
　　“哎呀，别着急，”邓经理冲虎哥使了个眼色，“这个事已经关系到LKG了，我们再商量一下啊，虎哥跟我去办公室，你们该训练训练。”
　　虎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余方一眼，率先转身走了。众人鱼贯而出，只有余方还瘫在会议室的椅子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像灵魂出窍似的。
　　池肃走了两步，又折回去。
　　余方仍旧盯着天花板，慢声说：“还有事吗？”
　　池肃说：“那只猫，怎么样了？”
　　余方沉默。
　　半晌，他开口，声音轻得气若游丝：“不见了……我找了他一个下午，连后山的水塘都捞了……没找到。”
　　池肃说：“我问的是，MSG那只猫。”
　　“哦——”余方猛地反应过来，迅速恢复了先前那副嬉皮笑脸，“被我送到宠物医院啦，我靠，现在的宠物医院真是宰人……”
　　池肃走到余方面前，认真地说：“打不打职业是你的选择，跟我没关系。不过，你最好去做一个心理咨询。”
　　余方眨眨眼：“我以前在别的战队做过心理测试，结果都挺正常啊。”
　　池肃说：“因为你很会装。”
　　“呃……那你有推荐的咨询师吗？”
　　“我家是开心理咨询所的。”
　　“哇哦，”余方慢悠悠地站起身，笑了笑说，“谢谢队长啊，不过还是算了吧。心理咨询……我跑去和人家聊一通，然后那些破事我就无所谓了，或者说，我就变成新的我了？”
　　“你——”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不信这一套。”
　　余方说完，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下午，LKG的四个选手在训练室训练，虎哥和邓经理不知去向，余方待在寝室发呆。他有点懊悔地想，如果早上顺利溜掉的话，现在就万事大吉了，可惜被池肃那小子逮个正着，又被那小子吓了一跳，真他妈的丢人啊。
　　手机振了一下，是虎哥的微信，叫他去会议室。
　　余方是直接拖着拉杆箱去的。
　　虎哥恨恨地说：“你就这么想跑路？”
　　余方：“啊哈。”
　　邓经理坐在旁边，轻轻叹了一声，说：“我和MSG的人联系过了，他们死不承认这事是剪刀干的——倒也正常，剪刀是MSG从青训就开始培养的选手，长得又不错，粉丝多，估计MSG想把他培养成明星选手。”
　　余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把手机壳拆下来，擦了擦，又套上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邓经理继续说：“我又和他们商量，能不能发个公告澄清一下，至少让大家知道你没有虐猫，你猜他们怎么回我的？”说到这里，邓经理直接气笑了，“他们经理说，‘基地里没有摄像头，我们主观上相信余方不会虐猫，但客观上我们没法证明余方没有虐猫’。”
　　“草！”虎哥骂道，“这帮傻.逼。”
　　余方仍然很平静，点了点头说：“那就这样吧。”
　　邓经理看着余方，欲言又止。余方冲他笑了一下：“其实我真的很感谢你们……不过，我可能确实折腾不动了。”
　　邓经理颔首，起身走近余方：“你打算去哪？在上海租房子吗？我有认识的中介可以推荐给你。”
　　“没事，您放心吧，”余方说，“我自己能解决。”
　　“嗯……那我叫司机送你。”
　　“好嘞。”
　　邓经理走了，会议室只剩下虎哥和余方。面对虎哥，余方还是有些心虚，眼神飘来飘去。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虎哥深深地望着余方，“LKG不比MSG强多了？这么好的机会在面前，你竟然要退役，你是不是脑子进水？”
　　余方盯着自己的脚尖，任凭他骂。
　　“算了，你不想打我也不能拿刀逼你，就这样吧——只是可惜了池肃。”
　　余方扬起脸：“关他什么事？”
　　“我们找不到能做指挥的辅助，次级联赛青训队倒是有一个潜力股，明年二月才成年，”虎哥顿了一下，继续道，“池肃情况特殊，他爸是大学老师，他妈是开什么咨询所的，据说很牛逼。他们一直不支持池肃打职业，所以池肃和爸妈做了个约定：两年内拿到冠军，否则就回去上学。”
　　“两年？”余方说，“两年太短了。”
　　“用他爸妈的话说，如果池肃两年还拿不到冠军，说明他并不是什么电竞天才，他只是一个比较会打游戏的普通人。”
　　余方失笑：“这是五个人的游戏，影响夺冠的因素太多了，天才也——”
　　“对啊，这是五个人的游戏，”虎哥凉凉地说，“谁能想到谈好的辅助也会跑路呢？池肃已经打了一年了，还剩一年时间，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下赛季我们没有合适的辅助……我看池肃，可以收拾收拾回去念书了。”
　　虎哥说完就起身走了。
　　余方坐在椅子里，愣了半晌，然后上楼，来到训练室的门口。今天没有训练赛，池肃他们四个低着头各练各的，但是池肃最显眼——他染了一头红毛。
　　老实说，池肃真的很帅气，是那种眉目精致又朝气蓬勃的帅，比MSG那个神经病剪刀帅多了，怪不得有那么多女友粉。他的操作也很秀，人又勤奋，假如能拿个冠军，妥妥是明星选手。
　　大概所有电竞选手都做过明星选手的梦吧。可惜，这个行业的聚光灯永远只有那几盏，正如每个赛季只有一个冠军，而余方的结局才是大多数职业选手的结局——来过，打过，输过，赢过，最后默然离场。
　　如果到明年还拿不到冠军，池肃也会退役么？他会不会后悔自己浪费了两年时间？他会失望吗？就像五年前余方揣着两百块钱从广东来到上海，进入青训队，当时他那么自信，他觉得这职业联赛非他不可，没他不行。
　　五年后，他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池肃会变成下一个他吗？
　　余方就这样站在训练室的窗外，站了很久。
　　训练室内。
　　阿开摸了摸后颈，嘀咕道：“你们把空调温度调低了？我怎么感觉冷飕飕的。”
　　May拿起遥控：“还是二十六度啊……我也感觉有点冷，奇怪。”
　　池肃站起来活动肩颈，旋转肩膀时，眼角余光扫到身后的玻璃窗，他皱了皱眉，转身，猛地对上一张人脸。
　　池肃吓了一跳，冲他喊：“你干什么？”
　　阿开扭头：“我草，闹鬼啊！”
　　余方只好推门进去，第一次，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我来，试训啊。”余方说。
　　“啊？”阿开震惊，“你——”
　　“你怎么不走了？”池肃问。
　　余方暗自咬了咬嘴唇，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总不能说哥哥我菩萨心肠，看你这狗崽子可怜所以动了恻隐之心……
　　池肃垂眼盯着他，这架势像是非要他给出一个解释。
　　余方心一横，连珠炮似的地说：“你还好意思问我？今天早上你对我干过什么你忘了？不认账了？我当然不能走，我走了你把那件事说出去怎么办！”
　　阿开双目圆睁，嘴巴张成O型。
　　May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池肃面无表情。
　　万格看着他们，小声说：“那啥，我在直播呢。”


第5章 我自愿的
　　【哇这是谁的声音！】
　　【听着有点像Yu……所以他真来LKG试训了？贴吧的瓜是真的？】
　　【等等，他是在和池肃吵架吗，这话我听着有点奇怪啊，“今天早上你对我干过什么？”干过什么啊？？？】
　　【血气方刚的小年轻，又是早上，懂得都懂，反正我磕到了】
　　【而且Yu那副怨妇语气是怎么回事，还说池肃不认账，我天，池肃竟然是这种人吗……】
　　【嗑药鸡能不能滚啊，虐猫的晦气玩意你们也可能磕？】
　　万格瞟了眼屏幕，立刻关掉直播，心虚地说：“没事……我直播间没什么人……”
　　阿开：“你赶快关了！”
　　万格：“关了关了。”
　　阿开假模假样地点点头：“队长，现在可以放心说话了。嗯，就是说……你俩今天早上干什么了？”
　　池肃恨恨地盯着余方。
　　余方摊手，微笑道：“队长你肯定知道吧，这种事要保密的。”
　　池肃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已经忍无可忍，却又硬是将满腔愤怒憋回去了。
　　阿开忧心忡忡地说：“队长，你难道真的……干了什么……有违人伦的事……”
　　万格凑过来，语气坚决：“队长你放心！我们都能接受！我们都尊重你的选择！”
　　May在旁边作西子捧心状：“因为我们是一个大家庭。”
　　余方感慨：“真温馨啊。”
　　忍无可忍了。池肃一把拎起余方的领口，脑海中闪过一千种杀人毁尸的画面。这余方竟也不挣扎，真像条咸鱼似的被池肃拎出了训练室。
　　其余三个人自然不敢跟出来，走廊里静悄悄的，池肃推着余方的肩膀，一把将他摁到墙上，咬牙切齿道：“你能不能闭上嘴？”
　　余方眨眨眼：“可以呀，眼睛也要闭吗？”
　　“你他妈——”
　　“池肃！”邓经理大惊，“你干什么呢！”
　　邓经理和虎哥刚上到二楼，就看见池肃顶着他那嚣张的红发，两手撑墙，将余方困在角落里。余方比他矮了近一头，肩膀又瑟缩着，怎么看怎么楚楚可怜。
　　队内霸凌决不姑息！
　　“池肃啊，你这是干什么？”邓经理皱眉，语重心长地说，“小余刚来没两天，我知道，你们不熟，彼此还不够了解，可能有一些误会。但是咱们队规明确写了，队员要团结友爱，池肃你怎么能这样呢？有什么矛盾和误会，大家坐下来敞开心扉谈一谈，肯定都是可以解决的。”
　　池肃怒道：“我和他——”
　　“不！您别这样说队长！”余方猛嚎一嗓子打断他的话，紧接着，他抬手擦了擦并没有眼泪的眼睛，颤声道，“这件事主要是我的错，不怪队长，真的……都是我自愿的。”
　　“你自愿……什么啊？”邓经理满脸迷惑，扭头对虎哥嘀咕，“这话我怎么听着怪怪的，感觉有什么事儿……”
　　虎哥烦道：“行了，两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儿。池肃你回去训练，余方跟我们来。”
　　余方：“好呢。”
　　邓经理和虎哥转身去会议室了，余方弯腰从池肃的手臂下面钻出来，拍了拍T恤蹭到的墙灰：“队长，你说那个‘披替什么地’，记得保密哦，这可是我的个人隐私。”
　　他说完，步伐轻快地走了。
　　池肃站在原地，足足缓了半分钟，才面无表情地回到训练室。
　　阿开冲May挤挤眼。
　　May端了杯热水走到池肃桌前：“队长喝点水，哎，你和他今天早上到底什么情况？”
　　池肃开口欲骂，又想起余方叮嘱的“保密”，这种心理状态方面的问题的确属于余方的个人隐私，而池肃从小到大听母亲向其他心理咨询师强调过无数次，患者的个人隐私，务必保密。
　　所以只要余方不说，他就不能说。
　　May担忧道：“队长，你怎么了？”
　　池肃咬牙切齿：“没什么，都是我自愿的。”
　　***
　　这天晚上，余方没有训练。
　　他跟邓经理和虎哥在会议室谈了一个来小时，然后乘战队的车离开俱乐部。
　　夜色中，余方来到一个小区。
　　如果是经常看直播的水友，一定能发现，这个小区是上海主播网红最多的小区之一，夜色越深，越是沸反盈天。
　　余方在小区门口等了一会儿才见到阿梨，她为余方刷开小区门禁，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把房间收拾了一下，没注意时间，等很久了吧？”
　　余方说：“没有，是我影响你直播了。”
　　阿梨，是当下人气最高的《天穹之战》女主播。
　　两人走进电梯，灯光明亮起来。余方这才发现阿梨化了很可爱的妆，头发扎成双马尾，身穿一条格子图案的lo裙。她大概正准备开播，却被余方一个电话打断了。
　　“今天真的……打扰你了，”余方说，“有空请你吃饭。”
　　“没关系呀，跟我就不要这么见外啦。”到达13层，阿梨率先走出电梯，“我搬到这边之后，你还没来看过荔枝吧？”
　　余方摇头：“没有。”
　　“她现在可胖了，每天都吃好多。”阿梨打开门。
　　余方的心跳重了几分。
　　说出来可能挺丢人的——每次来看荔枝，他都会不由自主地紧张，虽然，荔枝只是一只猫。
　　他从MSG基地救下的猫。
　　那天他无意撞见剪刀虐猫，吓得剪刀一把将猫甩开，那只吓破胆的白色小猫瘸着腿飞快逃走。紧接着便是MSG管理层来找余方谈话，一直谈到晚上九点，他浑浑噩噩地走出基地，忽然在路边的草丛中看到一团白色的东西，走近了，他听见微弱的叫声。
　　晚上有门禁，他不能出俱乐部，只好紧急联系了阿梨，把那只小猫装进快递纸箱，隔着栏杆递给阿梨。
　　阿梨带猫去了宠物医院，所幸剪刀刚在它后腿划了几刀，就被余方撞见了，所以伤口都不深。后来，那只猫痊愈出院，被阿梨收养，取名叫荔枝。
　　“荔枝！你看这是谁！”阿梨冲荔枝勾勾手指，“是你爸爸！”
　　或许是受过伤害的缘故，荔枝对人很戒备，余方刚进门，她就躲进沙发下面，紧张地打量着余方。
　　“荔枝，你吃不吃罐头？”阿梨接过余方手中的袋子，从里面掏出一盒三文鱼罐头，“你爸爸给你买罐头了哦。”
　　一听到“罐头”，荔枝的眼睛立刻亮了，满脸蠢蠢欲动的小表情。她向外探了探脑袋，像是权衡一番，最终还是缩了回去。
　　阿梨叹道：“真是个小笨猫。”
　　余方笑了笑：“没事，我看看她就行。”
　　“嗯，那你看着，我去拿东西。”
　　阿梨走进书房，一阵翻箱倒柜，很快，她拿着一只盒子回来了。
　　那是一只非常普通的首饰盒，余方接过来，打开，里面放着的并不是首饰。
　　而是一枚剃须刀片。
　　阿梨喃喃道：“还好当时把这东西留下来了，我真没想到他们敢污蔑你……你今晚就发微博？”
　　“嗯，今晚十点。”
　　“等你发了我去转发。”
　　余方知道，阿梨站出来为他作证，冒着非常大的风险。剪刀本就有一大票粉丝，而阿梨又是女主播，最容易被造谣污蔑带节奏。
　　他应该好好感谢阿梨，可面对女孩子，他实在做不出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反而笨得像个呆瓜，只会干巴巴地说“谢谢”。
　　“谢谢你，阿梨。”
　　“我们是朋友嘛，”阿梨递给他一瓶可乐，“我真没想到你会去LKG……说实话，那边节奏更大吧？本来就是豪门俱乐部，成绩好，要求高，还有个池肃，啧，他那些粉丝。”
　　提起池肃，余方眼前立刻浮现他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阿梨看他，他解释道：“池肃挺有意思的。”
　　“看来你们相处得还可以？”
　　“嗯……”余方思索片刻，说，“应该还算可以吧。”
　　***
　　晚上十点整。
　　一条定时微博出现在诸多电竞选手、电竞营销号的首页。
　　@YYYYYu：回应一下关于我“虐猫”的传言。首先，我没有虐猫。其次，当时在MSG基地确实有人虐猫，但我不知道是谁。4月23号晚上我在MSG基地的草丛里捡到一只野猫，她的后腿被刀片划伤，一枚剃须刀片被她的毛缠住，应该就是虐猫者的刀片。我将猫救下，因为当时不能出俱乐部，所以只好将猫交给@哈喽呀阿梨，拜托她带猫去了宠物医院。
　　这条微博的配图，是那枚剃须刀片，和当时小猫在宠物医院的诊断书。
　　阿梨迅速转发了这条微博：@哈喽呀阿梨：我可以证明Yu说的都是真实情况，这只猫痊愈之后一直由我收养，水友们肯定也见过，就是荔枝。
　　阿梨的粉丝数量是余方的几十倍，她一转发，酝酿了许久的腥风血雨即刻爆发——
　　@鸡蛋酱拌面：所以Yu不仅没有虐猫还救了猫，然后又被污蔑？这，好惨一男的。
　　@QinQin33：天啊，剃须刀片……真的没想到，每天都在直播间跟我们见面的荔枝竟然被变态伤害过，好难过。
　　@宁哪位：只有我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变态虐完猫之后不把刀片带走？这么大意？而且MSG基地就那么些人，这刀片是谁的，一查就查出来了吧？
　　短短十分钟，余方的微博评论超过五千条，阿梨的微博评论超过一万条。
　　另一边，LKG俱乐部。
　　邓经理挂掉LKG财务妹子的电话，抱着手臂冷冷一笑：“营销号已经转发了，余方和阿梨的微博买了粉丝头条，#MSG 虐猫#买了热搜——跟我斗？再混二十年吧。”
　　虎哥被他这行云流水的操作震惊了，挠了挠头：“呃，其实我还有个问题……”
　　“说。”
　　“咱们明明知道这事是剪刀干的，为啥不直接说？”
　　“小伙子，年轻了吧，”邓经理哼了一声，“那个刀片上有logo，我查了，一个意大利纯手工品牌，这肯定不是剪刀自己买的——再说现在谁还用剃须刀片？只有粉丝，才会送这种贵重又没用的礼物。”
　　“哦……所以呢？”
　　“余方发了刀片的照片，你等着看吧，剪刀的粉丝会出来认领的。网友说的当然比余方自己说的更有说服力，懂吗？”
　　十五分钟后。
　　饶是料事如神的邓经理，也吃了一惊。
　　原来，根本不必等粉丝出来认领。
　　MSG官微在二月份发过一个vlog，主题是剪刀生日礼物开箱。火眼睛睛的网友很快就从这个vlog里找到了粉丝送的手工剃须刀。
　　一小时后，MSG官微不声不响地发了一条微博：
　　@MSG电子竞技俱乐部：本俱乐部已与选手吴建（ID剪刀）正式解约。


第6章 管好你自己
　　MSG的解约微博发出之后，#MSG 虐猫#的话题直接攀升到热搜榜第四。这下，不用邓经理花钱营销，MSG和剪刀的微博直接被网友狂轰乱炸了。
　　邓经理出门接了个电话，回来之后，眉开眼笑地说：“贴吧那个给余方造谣的人就是剪刀，他瞒着MSG管理层自己搞的，没想到余方手里有证据。现在好了，MSG的领导气疯了，直接和他解约。”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虎哥抱着手机愣了片刻，扭头问余方：“既然你有证据，之前为啥还要忍着？”
　　余方讪笑：“我那不是想退役了吗……”
　　虎哥还是很茫然：“可你也不能因为想退役，就背上这么大的骂名啊？”
　　“就是说啊！”邓经理接过话茬，痛心疾首道，“那可是虐猫啊！你想想，就算你退役了，你还得吃饭吧？你有这种传言，去做直播，根本没有直播平台敢签你；你留在圈子里做赛训，也没有战队敢要你——大家都怕被喷啊。”
　　余方小声说：“我没打算做直播或者做赛训。”
　　邓经理：“哦？家里等你回去继承企业？”
　　余方憨厚一笑：“我打算当代练来着。”
　　邓经理沉默了好一会儿，扶额道：“虽然MSG成绩不行，但你好歹是正儿八经的职业选手，一队首发。你退役了，去当代练？”
　　“对啊。”余方认真地说，“当代练挺好的，不用和人打交道，每天玩玩游戏，一个月赚两三千，足够我生活了，而且时间也自由——”
　　“行了行了，”邓经理实在听不下去，愤怒地打断了余方，“你是看不起自己还是看不起我？！我告诉你，你好好打比赛，别的不用管，我绝对让你火起来！”
　　“余方这是火了啊！”
　　翌日中午，LKG餐厅里，阿开嚎了这么一嗓子。
　　网瘾少年的一天是从中午开始的，余方起得比他们早，已经去训练室了。剩下的四个人围坐在一张餐桌前，池肃还处于半梦游状态，他抬了抬眼皮，只见坐在对面的阿开手捧平板，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
　　“这么快就有剪辑了，不愧是大主播……”阿开轻点屏幕，调高音量。
　　一道又甜又软的女声从平板里传出：“喏，这就是荔枝，荔枝来给家人们打个招呼吧……哎呀，小笨猫太害羞了……我怎么会认识余方？我认识余方很奇怪吗？哈哈哈，其实我们认识很久了，当时他刚到上海打职业，在一个小战队，我呢，碰巧也在那家战队的女子战队里。”
　　“反正那家战队已经解散了，现在说出来倒也没事。当时那家战队的经理对我有意思，我拒绝了，他还是一直骚扰我……有一次放假，别的选手都出去玩了，我没去，就被那个傻.逼给逮住了，他非让我去他房间看电影……吓死人了呀。我们那时候条件很简陋，女队在二楼男队在一楼，我就往一楼跑，正好撞见余方。”
　　阿梨轻轻叹了一声：“现在想起来都后怕，还好撞见的是余方……当时，那个经理让余方别管闲事，你们猜余方什么反应？余方直接给他咣咣两拳……然后？然后我们俩就一起卷铺盖走人啦。余方进了别的战队，我去做直播。”
　　“那段日子真是难啊，还好都熬过来了……余方真的是我在这个圈子里最好的朋友，所以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看他被污蔑。”
　　这是阿梨昨晚直播的录屏，网友将这一段做成短视频，BGM配的是汪苏泷的《有点甜》。
　　万格嚼着馒头感慨：“真看不出来，余方那小身板，还能咣咣两拳英雄救美啊。”
　　阿开酸溜溜地说：“现在这些网友也真闲，这就磕上cp了，‘超人气美女主播x男友力超强电竞选手，陪你走过籍籍无名，陪你看过日出日落’，我靠？还真是挺甜的……”
　　May已经吃完了，一边举着小镜子涂唇膏，一边说：“你们不懂了吧，现在余方的cp粉可多了，他和队长有cp，又和阿梨有cp，人气不要太高哦……哎，我得抱紧他大腿，以后也搞个射辅cp出来……”
　　阿开想了想：“那我们中辅cp也不错啊。”
　　万格叹气：“可惜我在上路，他在下路，我俩隔着一整个地图，估计是没戏了。”
　　池肃感觉自己太阳穴的青筋都在抽搐。
　　“你们还训不训练？”他冷着脸说。
　　阿开缩缩脖子：“当然训练啦，走吧走吧。”
　　***
　　下午两点，余方加入LKG的第二场训练赛。
　　这次他们约的队伍是RX战队，一支实力非常强的老牌战队，上赛季的半决赛，LKG就是被RX淘汰出局的。
　　训练赛开始之前，虎哥叮嘱五人：“余方放开了指挥，其他人执行力强一点。你们是一个团队，相信彼此，好吧？”
　　“okok，”May冲余方递了个眼神，“余哥保护好人家哦。”
　　“嗯……”余方点头，“开吧。”
　　进入BP界面，RX选了一套偏后期发育的阵容，虎哥给他们选了一套前期很凶的打架阵容，这意味着LKG必须在前期打出优势，否则到了后期，RX的阵容发育起来，就很难打赢了。
　　池肃拿了他最擅长的英雄，逐斯。这个英雄可以说是池肃的招牌英雄，他刚进职业联赛的时候，就是靠逐斯一战成名的。
　　游戏开始，余方轻咳了一声：“队长跟我去反野。”
　　“什么？”阿开嚷道，“我没听清。”
　　“没你的事。”池肃说。
　　余方和池肃潜入对面的野区，顺利收下一个蓝buff，然后池肃回自家野区打野，余方去下路找May。这个开局还算顺利，然而，比赛进行到第九分钟，RX的打野一波蹲草杀掉了阿开，趁着这点微弱优势，RX反掉LKG的红buff，杀了前来支援的万格，拔掉LKG的中路一塔。
　　RX的优势如雪球般越滚越大，比赛进行到十五分钟，LKG已经被拔掉了上路高地塔。
　　“队长跟我出去抢龙，剩下的守家，他们要打龙王了。”余方飞快地说。
　　“咱俩抢不了，”池肃皱眉，“都在家守着。”
　　“他们打野是残血……”余方顿了一秒，“好吧，那别去了。”
　　RX顺利拿到了龙王。之后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由于龙王有伤害加成，所以，在接下来的团战中，LKG三死两残，只剩万格和余方还活着。
　　而RX的超级兵已经到了水晶。
　　几秒之后，LKG水晶爆炸。
　　训练赛输输赢赢很正常，但这一刻，池肃盯着手机屏幕上的“DEFEAT（失败）”，莫名有些烦躁。
　　RX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不爽，队长Eggo发来消息：“草，我们今天集体吃坏肚子了，明天再约啊！”
　　余方说：“RX有事，不打了。”
　　“啊？”阿开气哼哼道，“他们是不是怕我待会儿报仇啊？我靠，这把可真是憋屈。”
　　“你还有脸说！”虎哥走进训练室，用矿泉水瓶在阿开头顶敲了一下，“中路那波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探草丛？”
　　“我以为对面打野在上路啊。”阿开委屈地说。
　　“他们是在上路，但是很快就摸下来了，在草丛里蹲你，”池肃淡淡地开口，“余方说了，你没听见。”
　　“余方，还有你的问题！”虎哥接过这个话头，怒气更盛，“指挥！你这是指挥吗！你得比他们吼得都大声才叫指挥！你特么在那叽叽歪歪的谁能听清楚？”
　　余方曲起食指挠了挠膝盖，表情有些尴尬：“是吗……我以为他们听见了。”
　　“我在门口只听得见他们四个的声音，”虎哥说，“今天这场打下来，阿开有失误，他不该脸探草丛；万格有失误，中路那波团战他支援慢了；May也有失误，他不该贪那个红buff，但是你失误最大，你的声音太小了，还有，话也说得太少。”
　　余方无言以对，只是点头。
　　阿开冲池肃撇了撇嘴。池肃大概明白他想说什么——虎哥的暴脾气一贯如此，如果他们训练赛打得不好，就会挨上一顿噼里啪啦的骂。他们早就习惯了，再说哪个教练不骂选手？然而，说不上为什么，余方整个人显得非常低气压。
　　就像他第一次挨骂似的。
　　“打完啦？”邓经理探个脑袋进来，“我去联盟办事儿，给你们带了那家很好吃的馅饼！”
　　“耶，”阿开欢呼，“好久没吃了。”
　　“喏，万格的鱿鱼馅儿，May的羊肉馅儿，阿开的咸蛋黄，虎哥的猪肉大葱，池肃的菠萝草莓双拼——小余，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买了他家招牌的牛肉馅儿。”
　　余方接过馅饼，慢吞吞地说了句：“谢谢邓经理。”
　　“客气什么，你快尝尝，”邓经理说，“这家馅饼是老字号了，我们每次路过都要买。”
　　余方：“我……”
　　“我跟你换。”池肃忽然起身，一把拿走余方手里的馅饼，把自己的塞给他。
　　众人看他，他不自然地说：“今天想吃牛肉的。”
　　“诶？”阿开嘀咕，“你不是一直嫌牛肉的太腻吗……”
　　池肃：“管好你自己。”
　　邓经理失笑：“咱们队长真有威信。”
　　余方的嘴唇动了动，他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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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介绍游戏的对抗方式：每队五人，玩家在对局中不断积累金币，以金币购买装备，增加英雄的属性，获得更强的能力。所以有一些英雄前期能力弱，需要等待属性的增强，也就是后期发育；有一些英雄前期能力强，到了后期则比较疲软。野怪：打野怪可以获得金币。红buff、蓝buff：野怪的一种，能增强英雄属性。龙王：可以理解为最强野怪，能增加英雄属性。大概是这样哈。


第7章 鱼传尺素
　　众人吃完馅饼，便开始漫长的复盘。这大概算是日常训练里最痛苦的一部分，虎哥带着他们分析刚才的训练赛视频，每一处失误都被放大、放慢、公开处刑。而五个人当中，余方被骂的次数最多。
　　其实虎哥平时也没有这么暴躁，只是余方的失误都是同一种，导致他越骂越暴躁。
　　“你是说了不能上吧？啊？那你怎么不再说一遍？你就哼唧那一声谁听得清？！”
　　“报点！什么叫报点！你报出来啊！你这能叫报出来了？！”
　　“这波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你说抢龙，你还看见他们打野是残血，为什么不去！为什么！哦，因为池肃说抢不了，他说抢不了你就听？你是指挥他是指挥？”
　　虎哥骂得脑门都出汗了，扯张纸巾擦了擦：“余方我跟你说，你的思路没问题，指挥的内容也没问题，但你如果一直是这种态度，这比赛没法打——既然你已经决定留下了，就好好想想吧。”
　　从复盘开始到结束，余方都没有说过话。直到此刻，他才点了一下头，低声说：“好。”
　　虎哥皱眉：“‘好’什么？”
　　余方说：“我想想。”
　　虎哥长叹一声：“你抓紧调整，下周五就开赛了。”
　　虎哥走了，阿开补直播时长，万格和May拉了青训的选手三排，训练室迅速恢复欢声笑语。池肃也要补直播时长，等待电脑开机的几十秒里，他偏了偏头，看见余方仍然坐在原位。
　　他没有打游戏，也没有开电脑，只是那么坐着，凌乱的刘海几乎完全遮住了他的眼睛。
　　池肃思索片刻，给自己百忙之中的母亲大人，发了一条微信。
　　LKG.Su： PTSD患者有没有害怕和人发生冲突、消极应对人际关系的症状？
　　几秒后。
　　心启咨询：谁啊？
　　LKG.Su：你先回答我。
　　心启咨询：每个PTSD患者的成因不同，病症的表现也会有所不同，你把人带过来我看看。
　　LKG.Su：不方便。
　　心启咨询：哦？你谈恋爱了？
　　LKG.Su：不是！
　　心启咨询：还在单方面暗恋？
　　LKG.Su：不是！！！
　　心启咨询：行吧。提醒一下，PTSD不是闹着玩的，需要专业的心理治疗。
　　LKG.Su：嗯，知道了。
　　池肃放下手机，又朝余方瞥了一眼。
　　那家伙竟然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像一条被丢在路边的、风干的、绝望的咸鱼。
　　就算自己是个女孩儿，也不会暗恋这家伙吧？池肃收回目光，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唤道：“余方。”
　　好几秒，余方才“啊”了一声，他总算直起腰，左看看，右看看，像是没反应过来是谁在叫自己。
　　“我，”池肃盯着电脑屏幕，“双排吗？你指挥。”
　　“咱俩？”
　　“排不排？”
　　“……排吧。”
　　余方打开游戏，登录他自己的账号。选手打训练赛有专门的账号，平时直播才用自己的账号，所以，虽然余方已经来了几天，但池肃还没有他的好友。
　　一分钟后，两人顺利加上好友。
　　YYYYYu，贵族三级。
　　贵族等级对应账号的消费金额，最低一级，消费额6元；最高八级，消费额10008元。
　　池肃的好友列表里都是职业选手，这帮网瘾少年视皮肤为尊严，自己可以不修边幅，游戏皮肤却一个都不能少，故而池肃的游戏好友一水儿都是贵族八级。
　　现在不一样了。
　　混进了一个贵族三级。
　　池肃默默打开搜索引擎：天穹之战贵族三级要花多少钱？
　　“队长，我邀请你了，你接受啊。”余方说。
　　“来了，”池肃关掉网页，顿了一秒，“你怎么不上大号？”
　　“这就是我大号啊，”余方倍感莫名其妙，“我又不用带女朋友上分，搞什么小号。”
　　“你大号贵族三级？”
　　“啊，是啊。”
　　“只花了三百块钱？”
　　“三百零五块。”余方强调。
　　“……嗯，”池肃沉默了片刻，“真多啊。”
　　池肃开始直播，仅仅十分钟，他直播间的人气就跃升到《天穹之战》板块第一。
　　@夏天的果果：呜呜呜呜老公你去哪了，妈妈想死你了！
　　@Tina：那个，你们的辈分是不是有点乱？？？
　　@明天不吃：宝子你告诉妈妈，那天早上你对Yu干了什么？
　　@耶耶也：woc野辅双排，kswlkswlkswl
　　@哪里有糖哪里有我：笑死，我记得之前阿开还吐槽过，肃崽刚到LKG的时候，足足半个月才同意跟他双排，怎么这么快就和Yu双排了？
　　池肃瞟了眼密密麻麻的弹幕，没有吭声。
　　倒是阿开把脑袋凑过来，假声哭嚎道：“你竟然和余方双排！！！凭什么！！！这些年我伺候你伺候得不好吗？哪次你吃中路线我没给你？为什么！每次双排都要我求你！而你！主动和他排！”
　　池肃皱眉，低骂道：“滚。”
　　“算了吧开哥，”May在旁边凉凉地说，“这种事强求不来的。”
　　“呜呜，我算是真心错付了……”
　　余方咳了一声：“阿开，要不你来吧？我单排也是一样的。”
　　阿开立刻收住嚎叫，语速飞快地说：“那还是算了，我提醒你啊，跟他双排心理压力很大的。”
　　余方：“……”
　　经过阿开这一顿闹，池肃直播间的人气更高了。游戏开始，余方悄悄将手心在T恤下摆蹭了蹭。
　　在MSG的时候，他几乎没和队友一起排位过。虽然MSG也有直播任务，但他的人气低，玩的又是无聊的辅助英雄，所以直播间的观众非常少。
　　——每次直播大概也就一两百个观众，且都是随手点进直播间的路人。刚才他偷偷点进池肃的直播间，已经有将近两万观众了，他们统一挂着池肃直播间的牌子，热烈讨论着池肃的一举一动。
　　当然，也讨论他。
　　他不得不承认，此刻，他有些紧张。
　　“指挥啊。”池肃忽然说。
　　“哦。”余方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想，他和池肃双排，剩下三个队友都是随机匹配的路人，难道他要开全队麦指挥？
　　再说就算他指挥，路人也不一定听吧？
　　余方还是硬着头皮打开了全队麦克风，声音有些低：“我去帮忙反野，射手保护好自己，下路来了两个，小心点。”
　　半分钟后，射手以一挑二，送了一血。
　　余方：“……你别那么凶，稳一点。”
　　耳机传出一阵电流声，射手开麦了。
　　“草你马的，谁他妈让你在这瞎比比？辅助不跟射手还有脸了？草你马的菜逼，我真服了，辅助不跟射手……”
　　喷子并不稀奇，但池肃在直播……余方没搭理他，再次蹭了蹭手心的汗。
　　下一秒，池肃说：“闭上你的狗嘴。”
　　射手：“我草！你几把谁啊！关你屁事！菜逼！”
　　池肃直接把他屏蔽。
　　中路法师也开麦了，是个女生：“这人的嘴这么臭呀，辅助一级去帮忙反野也没问题吧？”
　　上单坦克打字道：“就是就是。”
　　池肃说：“接着指挥吧。”
　　余方：“……嗯。”
　　气急败坏的射手直接挂机了，战局变成四打五，余方不得不分外认真地指挥起来，全程保护池肃。很快，池肃一波天秀操作拿到五杀，经济全场第一。
　　开局十五分钟，他们推掉对面的水晶。
　　水晶爆炸的前两秒，池肃开麦：“射手，谁是菜逼？”
　　那射手只“草”了一声，后面的话说不出来——游戏就结束了。
　　弹幕开始发疯。
　　@那那那天：我疯了，池肃你这是逼我妈粉转女友粉啊……
　　@okli：老公怎么骂人都这么苏QAQ
　　@南风知我意：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好甜吗？
　　@侃侃：你不是一个人！！！鱼传尺素szd！！！！！！
　　池肃看了眼弹幕，喃喃道：“鱼传尺素？”
　　***
　　两人继续双排，余方仍然开麦指挥，有时候队友理他，赢得很顺利；有时候队友不理他，他就只能指挥池肃。
　　好在池肃很听话。
　　凌晨两点，阿开和万格勾肩搭背地回寝室了。May要回去敷面膜，也走了。嘈杂的训练室安静下来，只剩余方指挥的声音，和池肃时不时的应答声。
　　又一局游戏结束，余方打了个哈欠，忽然发现训练室只剩他和池肃了。
　　池肃退出游戏，关掉直播：“今天就到这吧。”
　　“嗯。”余方起身，犹豫了几秒，小声说，“谢谢你啊，队长。”
　　池肃讶然：“谢我什么？”
　　“你陪我练指挥。”
　　“你不用谢我，”余方忽然这么正经，池肃竟有些不适应，“今天那局训练赛是我说别去抢龙……虎哥要骂也该骂我。”
　　“可我是指挥啊，”余方无奈地说，“我应该坚持一下的。”
　　“你是不是很怕和别人起冲突？剪刀在贴吧黑你，你差点就背锅了；你指挥的时候也是，你明明是对的，但你总是很犹豫。”
　　余方表情一变，笑嘻嘻道：“有吗？我这人只是比较讲礼貌嘛。”
　　池肃看着他，不说话。
　　半晌，余方投降似的点点头：“对，我就是这种人……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披替什么地么？反正我不懂……我不适合做指挥，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这是第一次，池肃从他嘴里听出沮丧的语气。
　　他还以为他永远都是那么油盐不进。
　　“再试试吧，”池肃想了想，认真道，“下次你说什么，我就干什么。”
　　余方感动极了：“队长，你真好……”
　　“反正现在也找不到别的辅助。”池肃补充道。
　　余方只好干笑两声：“……说得也是哈。”


第8章 一只河豚
　　距离2022年度《天穹之战》夏季赛开赛仅剩三天。
　　开赛前的几天是最忙碌的，要拍定妆照，要和联盟沟通线下比赛的流程，还要为战队纪录片拍摄素材，同时，选手的训练也不能落下。虽然LKG五人组的训练赛还是有输有赢，但好在他们的配合越来越熟练了。
　　下午，队员在训练，邓经理坐在办公室里惬意地刷微博——他用小号关注了“鱼传尺素”超话，混迹在一群小姑娘里，美滋滋地磕糖。
　　@波波糖sara：新人报道，刚看完鱼传尺素甜蜜双排的视频，还有什么糖？？？
　　@南风知我意：万格直播视频记得看，里面有鱼传尺素大尺度对话！
　　@三凯：还有AKIRO太太的《下班等我》！禁.欲社畜小余x公司太子爷小肃，肉超香的年下，妈呀我说起来都脸红>.< 链接放评论区了！
　　邓经理点进评论区的链接，自言自语：“我倒要看看能写什么。”
　　“你干嘛呢？”虎哥忽然推门进来。
　　邓经理吓得一哆嗦，忙把手机揣进兜：“我就看看……”
　　虎哥眉头紧锁：“你也看见了吧？这些人太TM贱了。”
　　“呃，这个吧……”邓经理心想，粉丝写个同人文而已，不至于吧？你知不知道他们还磕你和阿开的CP呢？不过，虎哥这种钢铁直男，大概格外反感磕cp吧。
　　邓经理义正言辞地说：“确实太过分了！一定要遏制这种歪风邪气！待会我就让俱乐部联系超话主持人，删了，都给我删了！”
　　“什么超话，你在说啥？”虎哥投来莫名其妙的目光，“我说的是RX青训生的聊天记录——这个，你自己看吧。”
　　邓经理接过手机，屏幕上是@涛涛电竞的微博，发布于一小时之前。
　　【主播寒风曝光RX青训生聊天记录，LKG训练赛被RX血虐，Yu加入LKG效果不佳？内部人士爆料，Yu加入LKG是为了Su？】
　　配图是寒风和RX青训生的微信聊天记录，青训生说：“LKG这赛季估计没了，他们都说Yu是指挥型辅助，结果就这？我们打他们跟打儿子一样~~~我看那个Yu就是纯纯捞逼。”
　　寒风回复：“啊？我以为LKG下赛季要起飞呢……那Yu为了Su加入LKG是什么情况啊？”
　　青训生：“我听我们运营说的，Su好像和家人有个约定，说是两年内要拿到冠军，不然就回去上学。LKG这赛季缺辅助，二队也没有能指挥的辅助，所以如果Yu不留下，LKG下赛季就凉了，Yu不想Su再浪费一个赛季的时间。”
　　寒风：“竟然还有这事？”
　　青训生：“对啊，最好笑的是，Yu就算加入了LKG，Su也要浪费下个赛季吧~”
　　虎哥在一旁低声解释：“这几天我们只和RX打过一局训练赛，当时他们射手子泓有事，就从青训队找了这个小孩顶上……小孩不懂规矩，和寒风说了这些，没想到寒风扭头就把他卖了。”
　　邓经理冷笑：“寒风那种不择手段蹭热度的货色，他也敢信？”
　　“才十六岁，好骗呗，”虎哥无奈地说，“刚才RX教练给我打电话道歉了。”
　　“你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说，这事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咱们和RX关系一直不错……就是这口气憋得慌！训练赛输赢很正常，那一局是余方加入我们的第二局，配合不好也很正常……被他这么一说，咱们又要挨骂。”
　　邓经理点开评论区，不出他所料，评论区已经炸了。LKG的粉丝狂骂管理层，顺便把余方也拎出来骂骂。其他战队的粉丝赶来凑热闹，顺便阴阳怪气几句。
　　邓经理扶额：“什么时候爆料不好，偏偏今天……”
　　虎哥：“今天怎么了？”
　　“今天我们公布夏季赛大名单。余方加入LKG这事本来早就该发微博官宣，前段时间不是出了虐猫的事儿吗，我和运营商量了一下，就没发官宣的微博，算是冷处理了。今天公布大名单，相当于是我们LKG第一次公布余方入队的消息。”
　　“我草……这都什么事儿……”
　　“我再和运营商量一下，”邓经理起身，“你注意一下余方的情绪，有必要的话安慰两句。”
　　另一边，训练室。
　　阿开是从子泓那里得到消息的——子泓正是那天缺席训练赛的RX一队射手。
　　阿开看完微博的内容，怒骂道：“都怪你没来训练赛！！！”
　　子泓自知理亏，低声下气地说：“55555哥哥我再也不敢了。”
　　阿开不再理他，伸手戳戳旁边的May。
　　May：“不点外卖，我减肥。”
　　阿开：“你过来。”
　　May不耐烦地扭头。
　　两分钟后，May默默把手机屏幕凑到万格面前。
　　“这啥啊……我草。”万格愣了几秒，然后扭头看向池肃。
　　他咳了一声，硬着头皮说：“队长，去厕所吗？”
　　“不去。”池肃正在团战，被他这么一打岔，复活盾没换出来，屏幕直接变成黑白。
　　池肃抬头，冷冷地说：“你不敢自己去厕所？怕鬼？”
　　万格：“……昂。”
　　池肃：“那你憋着吧。”
　　余方在一旁，笑了笑。
　　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神情懒洋洋的，给人一种无精打采的感觉。只有他自己看得见，手机屏幕上，正是@涛涛电竞的那条爆料。
　　就在这时，邓经理和虎哥推门而入。
　　邓经理清了清嗓子，冷静地说：“你们都知道那件事了吧？”
　　阿开和May对视一眼，万格和余方不吭声。
　　只有池肃问：“什么事？”
　　邓经理说：“涛涛电竞，你自己去看。我趁这会儿给大家开个短会，首先呢，RX已经给咱们道过歉了，那个青训生又是未成年，咱们也不好追究什么；然后，这件事的节奏还是比较大的，而且今天我们要官宣大名单……我和运营商量了一下，你们五个就不要转发大名单的微博了，省得你们也挨骂。”
　　池肃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他紧紧蹙起眉头，望向余方。
　　余方没事人似的翘着二郎腿。
　　虎哥说：“你们就当那个青训生放屁，好吧？训练赛本来就有输有赢，再说那天只打了一局，真要打完BO5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尤其是你，余方，”他顿了一下，“别被影响心态。”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电竞这一行亦是如此，哪个电竞选手没被网友喷过捞逼？然而，被同行骂捞逼，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众人屏息，都很紧张。
　　几秒后，余方笑嘻嘻地说：“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再说那小孩也没说错什么啊。那局确实是我指挥不到位，连累大家了，他骂句捞逼没毛病，我确实挺捞的……”
　　虎哥愣了一下：“你……反正你别多想。”
　　余方：“不会的不会的，放心！”
　　邓经理：“今天我们公布大名单，按照以往的习惯，队员都要转发一下，尤其这次还顺带官宣余方入队……但是大家也看见了，微博上都在喷我们，黑子喷，粉丝也喷，所以你们就都别转发了，省得他们再跑到你们微博下面乱喷，”邓经理看了看余方，又移开目光，“这个安排我得给大家解释清楚——俱乐部倒不怕这点节奏，纯粹是不想让你们跟着挨骂。”
　　“嗯嗯，”余方第一个点头，“理解，理解。”
　　池肃忽然说：“你理解什么？”
　　“理解俱乐部的——你干什么！”
　　池肃直接把余方拎出了训练室。
　　可怜余方比池肃年长四岁，打职业比他早，嘴巴比他快，脸皮比他厚，偏偏个子没他高力气没他大，余方提溜着他的手臂，像是攥住一条咸鱼的尾巴，轻轻松松就把他拎走了。
　　训练室里的人大眼瞪小眼。
　　邓经理茫然道：“这是……什么情况？”
　　虎哥怒道：“池肃太嚣张了！他平时也这么欺负你们吗？！”
　　阿开抬头望向训练室的天花板。
　　May低头摆弄自己的帆布鞋。
　　万格最老实，挠了挠头，认真地说：“好像只欺负余方吧？”
　　***
　　池肃一口气把余方提溜到三楼。
　　三楼是宿舍，这会儿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到两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余方倍感没面子，骂道：“你有病啊？”
　　池肃盯着他：“你是因为我，才决定留下的吗？”
　　“你想得美！”余方脑袋一偏，表情像要英勇就义似的，“我留下是为了赚钱，赚、钱、你、懂、吗？”
　　“当时你明明说要退役了，突然又——”
　　“因为我发现钱没赚够啊！”这小崽子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余方悄悄往后挪了一步，“我跟你实话说了吧队长，我原本都计划好了，退役之后去海边买套房子，每天给人打打代练，吹吹海风，多爽啊。结果谁能想到，那地方的房子突然涨价了！我就得想办法赚钱啊！你们LKG给的工资又高，所以我就决定留下啦。”
　　他说完还冲池肃笑了笑：“网上的事儿你也信？我估计都是咱俩cp粉编的！”
　　又是这幅德性。又来了。
　　池肃冷静下来，问：“你打算去什么地方买房？”
　　“嗯……就……舟山？”
　　“舟山现在的房价是多少？”
　　“这我怎么记得住……反正涨了。”
　　“你不是刚看了吗？”
　　“我数学没及过格！对数字不敏感！”余方被他问得气急败坏，“你不会真的相信我是为你留下来的吧！你是不是暗恋我啊队长！”
　　余方的皮肤本来就白，被走廊的灯映着，整个人更白了。那灯光从他头顶倾斜而下，将他笼罩住，他好像忽然变小了一号。
　　像一条小小的、气鼓鼓的河豚。
　　池肃忽然有点想笑，用力忍了忍，说：“那你放心，我不会喜欢捞逼的。”
　　余方被他噎了一下，讪讪道：“那就好……”
　　当晚九点，LKG官微公布夏季赛选手大名单。
　　一片骂声中，池肃转发了这条微博——
　　@LKG.Su：欢迎余方，一起赢吧。


第9章 一次就够了
　　2022年度《天穹之战》夏季赛开赛当日。
　　上海电竞体育馆里人声鼎沸，虽然戴着耳机，但粉丝们的尖叫声仍然清晰可闻。向台下望去，黑压压的人群中亮着点点灯光，那是粉丝为两支战队举的应援牌。
　　阿开轻轻吁出一口气：“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还不是怪你！”虎哥没好气地说，“非让我抽第二张，现在好了吧！”
　　阿开小声反驳：“那是你手气太差了。”
　　两天前，联盟举办抽签仪式。虎哥在阿开的撺掇下抽了桌上的第二张纸条，结果是LKG与RX匹配成功，两支战队相会于夏季赛首场比赛。
　　上个赛季，LKG就是被RX淘汰出局的。开赛在即，RX的青训生又被曝光聊天记录，一句“LKG这赛季估计没了”成功激怒LKG的粉丝。
　　好死不死地，夏季赛首赛就撞上了。
　　“今天真的好多人哦，”阿开捏起嗓子，像撒娇似的，“人家好怕发挥不好，被粉丝打死在这……”
　　池肃面无表情地说：“我会给你收尸。”
　　万格调试好设备，好奇道：“诶，怎么这么多‘鱼传尺素’的牌子？啥意思啊？”
　　仰头喝水的余方咳了一下。
　　池肃没说话。
　　阿开说：“这你不懂了吧，鱼传尺素，我队最火cp，什么都可以是假的，但鱼传尺素一定是真的……”
　　“都给我闭嘴！”虎哥骂道，“裁判听着呢！”
　　几分钟后，裁判示意，比赛开始。
　　两边战队拿的都是常规阵容，只不过这次的情况和训练赛那次颠倒过来，RX拿了前期打架的阵容，LKG拿了后期发育的阵容。对局开始倒计时十秒，余方将右手手心在队服上蹭了蹭。
　　比赛打了这么久，这场馆也来了很多次，按说不应该紧张，外加刚才阿开还插科打诨了一阵。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手心有些微微的汗意。
　　对局开始倒计时五秒，池肃忽然喊道：“LKG——”
　　除余方之外的四人齐声道：“加油！”
　　余方：“呃。”
　　阿开惊道：“你怎么不喊？”
　　余方说：“我不知道你们有这个程序……”
　　“完了完了，”阿开神神叨叨地，“龙华寺那个师傅说过，我们得五个人一起喊加油，能量才能爆发出来，才能……”
　　“闭嘴，”池肃打断他，这时游戏刚刚开始，热血的BGM环绕耳畔，而池肃的声音低低的，像一支笔直的箭，他说，“补上就行了。LKG——”
　　余方愣了一秒：“加油。”
　　夏季赛首赛，局局苦战，两支战队二比二战平，比赛来到巅峰对决。
　　巅峰对决不ban英雄，选手可以拿自己最擅长的英雄。
　　“拿个飞狐？”虎哥对池肃说，“咱们这个阵容有点脆，你拿飞狐还能算办个前排。”
　　池肃说：“飞狐后期打不动，我要逐斯。”
　　余方挑了挑眉。逐斯，上次和RX打训练赛被血虐，池肃用的就是逐斯。原来这一笔一笔的账都记着呢。
　　“逐斯太脆了吧。”虎哥皱眉。
　　“就逐斯吧，”余方说，“我拿寺之园，他没血了我把他传回家。”
　　虎哥沉默片刻：“你确定？”
　　余方点头：“试试吧。”
　　逐斯这英雄是个爆发高、走位灵活的脆皮，团战里做不了前排，只能收割残血，他虽然收割效果好，但往往因为自身过于脆皮，还没到收割的时机，就先在团战中暴毙，所以《天穹之战》的玩家们将逐斯戏称为“逐死”。
　　而寺之园也是一个灵活性极高的辅助，她的一技能是一道光束，队友踩中光束就可以直接回到自家水晶，然而这道光束的施法范围非常窄，并且只能传送血量最低的一位队友回家，所以，要在团战里精准踩中光束，既考验辅助的预判，也考验队友间的默契。
　　两支战队分别锁定英雄。
　　解说甲诧异地说：“LKG怎么突然玩花活了，前面四局的阵容都是稳定发育型，这把是悬崖走钢丝型。”
　　解说乙微微一笑，意味深长：“LKG这个阵容很吃配合，尤其是辅助和队友的配合，而我们也知道，LKG的辅助选手Yu是在这个赛季新加入LKG的……也许LKG想给我们一个惊喜吧？”
　　解说甲：“并且Yu还是LKG的指挥位哦。”
　　这两个解说就像盯上了余方似的，句句不离他，话题直接从LKG的阵容跑偏到余方过往的成绩。
　　弹幕暴涨，骂声一片。
　　【笑死，LKG这什么阴间阵容，以为在打排位吗？】
　　【哎，不是我看不起Yu，主要是吧，寺之园也太考验队友默契了，而且他们打野还是逐死，赌一个逐死踩不到寺之园的回家线。】
　　【也不至于完全踩不到，emmmmmm我赌踩到回家线的次数小于等于三。】
　　【救命，我才刚入鱼传尺素的坑，不要在赛场上BE啊啊啊啊】
　　【本LKG队粉表示无语，Yu根本就不擅长寺之园吧，他以前在MSG不怎么玩这英雄的，而且Yu的指挥也属实不太行……】
　　【池肃粉丝真好笑，比赛还没开始就提前分锅了，对对对都怪Yu捞逼，无论池肃死多少次都是无辜哒！】
　　***
　　巅峰对决开始。
　　粉丝们整齐的尖叫传入耳畔，余方有些不适应地扶了扶耳麦，说：“池肃跟我反红，阿开盯好左河道，May拿自家的红。”
　　May顿了一下：“我看着吧，你们反到了我再拿。”他言下之意是担心池肃和余方反红失败，而他又把自家的红Buff拿了，池肃发育的节奏就会被延缓许多。
　　余方说：“我们没问题，你拿。”
　　两人对话的功夫，池肃果然和余方一起收掉了RX的红Buff，RX打野姗姗赶来时，两人已经溜回自家野区。
　　余方语速飞快：“阿开去上路露个假视野，河道蹲一波。”
　　阿开：“这么凶啊！”
　　余方拧着眉头：“他们会过来的。”
　　十秒后，阿开蹲到RX的辅助，和池肃一波合作收掉对方人头。
　　LKG大顺风开局，池肃的经济全场第一。然而，比赛进行到第九分钟，RX打野找准时机支援上路，和射手一起收掉了万格的人头。
　　这之后，两方爆发第一波团战。
　　余方紧盯池肃的位置，池肃进场的瞬间，余方放出回家线。
　　阿开：“我来了我来了你们往后撤一下……哎我怎么回家了？”
　　余方：“……”
　　LKG以二换一，亏。
　　第二波团战，余方依旧紧盯池肃，这次，在池肃收掉两个人头之后，余方准确无误地将回家线放到他脚下。
　　万格：“哎我怎么回家了……哦，我血量比较少。”
　　余方：“……”
　　LKG以三换二，亏。
　　第三波团战，LKG的经济已经比RX落后一千，余方死死盯池肃的站位。
　　团战正酣，RX的打野和射手都交出了大招，此时是池肃收割的最好时机。池肃以大招进场，利落收掉RX打野和射手的人头，同时自己的血量也见了底。
　　“踩线！”余方大喊。
　　两秒后。
　　万格尴尬地说：“我怎么又回来了？不对啊，我血量比队长多啊！”
　　池肃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先死了。”
　　余方：“……”
　　赛场上剑拔弩张，赛场下欢声笑语。
　　解说甲：“哎呦池肃没有踩线……哎呦池肃又没有踩线……池肃这局踩了几次线了？”
　　解说乙：“总共四次，团战里零次。”
　　解说甲：“看来LKG的野辅确实还缺一点默契啊！”
　　虎哥默默捂住了脸。
　　邓经理拍拍他的肩膀：“想开点吧，咱们已经上热搜了，至少讨论度是有了……”
　　比赛进行到第二十一分钟。
　　RX的经济比LKG高出四千，直接接管LKG野区，把LKG的五个人堵在高地塔下。或许是由于之前打赢了三波团战，此时RX士气大振，主动向中路发起攻击。
　　余方紧紧抿住嘴唇，这是一个机会——两方兵线都不好，如果这波团战打赢，就能直接跟着兵线推掉对方的水晶，逆风翻盘。
　　RX的上单率先冲上来，余方大喊：“万格顶上去！顶上去！”侧面，阿开大招控到RX的辅助，导致RX的站位出现轻微脱节。
　　万格骂道：“草，我死了，扛不住。”
　　阿开：“我和辅助换了！”
　　May：“撤吧撤吧撤吧！”
　　余方心如鼓擂。他看见池肃绕后了。
　　May：“……我也死了。”
　　此刻LKG只剩余方和池肃还活着，而RX剩余四人。虽然他们都是残血，但四打二，稳赢。
　　“池肃！”也许只有半秒钟，余方吼道，“上！”
　　池肃根本没有说话，在余方吼出“上”的瞬间，直接冲进人群。RX四人已经进入LKG高地塔下，不料背后杀出个逐斯，直接收掉RX的射手、辅助和法师。
　　“牛逼！！！”阿开大叫，“三杀！”
　　RX还剩一个打野。
　　这是最后的机会。池肃的血量已经见底，余方只剩个血皮，对方打野的血量还有三分之一。
　　池肃一个走位躲掉对方的技能，然后向对方冲去！
　　对方血量瞬间见底，而池肃——这一次，他终于，踩住了余方的线。
　　池肃回家，余方用一个平A收掉RX打野的人头，自己也死掉。
　　池肃独自一人，带着兵线，推掉了RX的水晶。
　　“这也能翻？”邓经理目瞪口呆。
　　“我他妈服了，”虎哥看着采访席上的池肃和余方，深感丢人现眼，“这俩人也好意思上去……团战里总共就踩中了一次……”
　　采访席上，女主持笑盈盈地说：“巅峰对决真的非常精彩呀，这也是Su和Yu第一次拿出逐斯和寺之园的组合，二位感觉如何呢？”
　　感觉如何？余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尚未平复，他尬笑两声：“有待进步吧。”
　　池肃轻轻扬了一下眉毛。
　　“Su队怎么评价这次合作呢？”
　　池肃看向余方，他停顿了两秒，轻声说：“虽然我只踩中一次你的线，但是打RX，一次就够了。是吧，指挥？”


第10章 直播事故
　　“太他妈的爽了！”回俱乐部的路上，阿开兴奋地刷着微博，“咱战队已经热搜第九了，RX那个青训生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吧？也不知道他们经理回去得怎么收拾他……”
　　May在旁边凉凉地说：“是‘LKG野辅’热搜第九，不是你，OK？”
　　“那我还不能跟着高兴吗！”阿开使劲儿拍了下大腿，“真的，当时我都要放下手机了——我觉得肯定输了呀！没想到，队长没死！”
　　万格憨笑：“我也以为要输了，今天真的刺激。”
　　车上热热闹闹的，虎哥在给火锅店打电话预定位置，邓经理在联系接下来的商务活动，阿开和万格刷微博，May在旁边哼小曲。余方和池肃并肩坐在最后排，一个发呆，一个睡觉，忽然成了全车最安静的两个人。
　　冷气开得很足，余方把队服外套盖在身上，他的双手在外套下面虚握着，手心仍有汗意。
　　他的思绪似乎停留在最后那波团战里他把池肃传回家的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他就这样空白着赢了比赛、上了采访席、坐进战队的车子。
　　直到保姆车已经驶出场馆很久，他才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如果最后那波池肃没有踩中他的线，他们就输了。虽然，输比赛是很正常的事，但……
　　手机振了一下。
　　余方掏出手机，竟然看见池肃发来的微信：“你心跳好快，没事吧？”
　　他诧异地扭头，对上池肃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池肃已经醒了。
　　余方尴尬地咳了一声，有种秘密被当场揭穿的感觉。这崽子是长了狗耳朵么，连他的心跳声都能听见？也可能是他俩挨得太近了——余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他在微信回复池肃：“我激动不行吗？”
　　池肃：“哦。”
　　“小余！”前排的邓经理忽然扭头喊他。
　　“啊？”
　　“我和平台谈好了，你明天晚上七点首播，怎么样？”
　　余方一时没反应过来，邓经理噼里啪啦地说：“咱们赢了比赛，你又上了热搜，现在是热度最高的时候！我和平台说好了，明天你首播，给你首页大图推荐位，咱俱乐部官微也会给你宣传，你放心，人气绝对高！”
　　余方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邓经理看着他：“怎么啦？”
　　余方犹豫几秒，说：“这两天要复盘……要不，过一阵再播？”
　　“过一阵热度就下去了呀！”邓经理胸有成竹道，“这个你放心，咱们和平台的合同时长是每月二十小时，你随便播播时间就够了，不会影响训练的。”
　　“你的直播间号码也定了，靓号！当初阿开去直播都没拿到靓号呢，这次我跟平台说了，必须给靓号，我们小余可是自带热度的。”
　　阿开酸溜溜道：“回头我也搞个cp……”
　　邓经理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余方实在没有推脱的办法了，而且，选手完成直播任务本就是合同上的条款。
　　“好吧，”余方无声地吁出一口气，“那就明天播吧。”
　　翌日下午，复盘结束，邓经理直接把余方带走。
　　池肃在食堂没见着余方，问众人：“他不是首播吗，人呢？”
　　阿开：“带去化妆了。”
　　“……化妆？”
　　“就是搞搞发型、修修眉什么的，”阿开瞥了池肃一眼，“你以为都像你，顶个鸡窝头也有粉丝喊帅哥？”
　　“……”
　　首播，确实应该认真收拾一下。可问题在于那是余方——池肃觉得邓经理实在多此一举。难道搞搞发型、修修眉毛，就能让一条咸鱼大变活人？不，只能让一条干巴巴的咸鱼变成一条不那么干巴巴的咸鱼，但是，咸鱼永远是咸鱼。
　　“队长你这什么表情。”May说。
　　池肃说：“你觉得，余方，有必要打扮？”
　　May点头：“当然啦，邓经理找那个造型师很厉害的，听说明星都找他，一个小时好几千块呢……”
　　池肃遗憾地想，这钱算是打水漂了。
　　***
　　傍晚六点五十五分。
　　LKG四人各自练习补兵，训练室里静悄悄的，好像大家都在不约而同地等待着什么。
　　终于，走廊外响起邓经理的声音：“哎，还好赶回来了！”
　　阿开：“来了来了！”
　　May和万格伸长脖子。
　　池肃心想，这三个人有病吧？
　　下一秒，邓经理推开训练室的门。又过了一秒，余方的脸从他身后露出来。
　　阿开&May&万格&池肃：！！！
　　余方换了发型。他前额那些乱七八糟的碎发终于被剪短，大概又用了定型喷雾，因此那些发丝服服帖帖地垂在他的额头上。头发短了，他的眼睛便清楚地露出来，原来他的眼尾是微微向上勾的，有点像狐狸的眼睛。他的眉毛好像没怎么修剪，只是用眉笔描了描，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净，细长的眉眼像是画在纸上。
　　他穿着某个奢侈品品牌的白T，外面套了LKG黑色队服，平直的锁骨在领口处露出一小半，锁骨上，一条纤细银链反射着训练室的灯光。
　　四个人全都看傻了，邓经理得意地说：“不错吧？”
　　余方指指身上的白T：“经理，这个真的是俱乐部报销？”
　　邓经理：“是！你就放心穿吧！”
　　“哦哦，好的。”
　　余方走到他的机位上，身子一滑，哧溜一声，坐进电竞椅。
　　他没有急着开电脑，而是摊开双手，歪着脑袋，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邓经理：“还有三分钟就到点啦。”
　　余方：“嗯……我先缓一分钟……”
　　池肃偏头，意外地与May对视。
　　两人都在对方脸上看见“我没说错吧”的表情。
　　May想的是：我没说错吧，这个造型师真的很牛，贵有贵的道理。
　　池肃想的是：我没说错吧，咸鱼穿了人的衣服也还是咸鱼，这钱算是打水漂了。
　　七点整，余方准时开播。
　　今时不同往日，鱼传尺素cp粉已经早早冲进直播间等待了，直播平台和俱乐部的宣传又吸引来很多路人，因此，余方开播一分钟，直播间人数已经超过了两万。
　　余方关掉直播助手，不看弹幕，不和水友互动。
　　但他直播间的弹幕仍在飞速滚动。
　　【卧槽这是Yu？怎么感觉和在MSG的时候不一样了，美颜开太大了？】
　　【前面的你懂什么，这叫爱情使人美丽】
　　【Yu咋不说话啊，表情好严肃哦】
　　【老婆老婆老婆你说句话啊老婆！老婆老婆老婆我来了！】
　　【穿好裤子吧你们，小心Su队来骂人哈】
　　余方打了一把单排，赢得很顺利。他仍然没有看弹幕，并且在心里暗示自己“这不是直播”。
　　所以余方也没有看见忽然间暴涨的弹幕，以及骤变的弹幕内容。
　　【怪不得首播都没有队友搭理他，这种人真的很难相处吧……】
　　【而且他都开播快半个小时了，一句话不说，连个招呼都不打，摆个司马脸给谁看呢？不想播可以不播没人逼你】
　　【你们在说什么？？？】
　　【今晚寒风直播的时候LKG粉丝一直嘲他，把寒风逼急了，说漏嘴了】
　　【寒风说了啥啊？】
　　【呃，就是吧，Yu在MSG和队友关系很差，他到LKG之后还是那个德性，这人性格有缺陷，交不到朋友的。昨天比赛他和队友配合稀烂，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srds昨天比赛LKG赢了啊。】
　　【有一说一，昨天LKG能赢纯粹是因为池肃血C，池肃不C绝对会输的。】
　　训练室外，饶是文化人邓经理也没忍住，骂了句“他大爷的”。
　　“寒风这个逼绝对是故意的，”虎哥怒道，“他从发聊天记录那次开始就盯上余方了，故意等余方首播的时候说这些话！”
　　“他有病啊？我们招他惹他了？”阿开气得两颊婴儿肥都在颤抖，“还好余方现在没看弹幕，哎，我草，真晦气。”
　　“这个贱玩意，”邓经理咬牙切齿，“给我等着……”
　　池肃没说话，转身走进训练室。
　　他站在余方身后，问：“双排吗？”
　　余方戴着耳机，没听见。
　　池肃只好伸手碰了碰余方的肩膀。
　　余方摘下耳机：“怎么了？”
　　“双排吗？”
　　“哦……行啊。”
　　池肃一出现，弹幕的节奏果然变了。
　　【笑死，刚才是谁说队友都不搭理余方的？人家只是看余方刚开播，给他适应的时间吧？】
　　【我晕了，又是甜蜜双排，而且小Su真的好主动啊，小Su你克制一点啊，这么主动很容易被拿捏的555555】
　　【只有我感觉这俩人真的不对劲吗，刚才肃队叫余方的时候好温柔啊，很轻很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肩膀，请问Su队对其他人也这么温柔吗？】
　　【冷知识，去年LKG运营日阿开玩真心话大冒险去壁咚肃队，肃队一脚给他蹬出两米远】
　　【原来小Su喜欢的是年上哥哥款，嘻嘻，那我还有机会】
　　【骚0滚出克！】
　　余方等池肃上号，桌上手机忽然响起来。
　　竟然是阿梨。
　　“今天首播啦？”阿梨语带笑意，“我也在直播呢，怎么样，双排吗？”
　　“呃，池肃刚才叫我双排。”
　　“那咱们三排也行啊。”
　　“我问问池肃，”余方扭头对池肃说，“阿梨也来，咱们三排吧？”
　　池肃不置可否地说了句“随便”。
　　阿梨大号已经100星以上，打不了三排。她换了小号，叫余方加她小号的微信，然后通过微信邀请排位。
　　余方只好登录电脑微信，皱着眉搜索阿梨的微信号。也不知道这姑娘怎么想的，把微信号设置得宛如一串乱码。
　　“a、s、2、9、i、q……”余方慢吞吞地输入。
　　“小余！”邓经理忽然冲进来喊了一声。
　　余方：“怎么了？”
　　“你……注意保护隐私，”邓经理的表情有些微妙，“尤其是聊天记录什么的。”
　　余方：？？？
　　余方缓缓看向屏幕。
　　只见屏幕上，明明白白挂着他的池肃的聊天记录——
　　LKG.Su：你心跳好快，没事吧？
　　YYYYYu：我激动不行吗？
　　LKG.Su：哦。
　　余方抬头。
　　阿开、May、万格，全都盯着他和池肃。
　　……完蛋，余方绝望地想，还是出现直播事故了。


第11章 悟了
　　余方懊悔地皱了皱眉，既然连邓经理他们都看见了聊天记录，那么直播间的观众肯定早就看见了。
　　这段对话看起来确实是，有点奇怪。
　　余方无声地换了一口气，打开直播助手，屏幕上出现飞速滚动的弹幕。
　　阿梨也看到了聊天记录，大笑着说：“救命，你们这对话也太刺激了吧！”
　　“当时刚打完比赛嘛，有点激动，我和队长挨着坐……”解释的话没有说完，余方的表情却渐渐变了。
　　【想摆烂可以，能不能不要在LKG摆烂啊……】
　　【弹幕人均职业选手呗？张嘴闭嘴就摆烂？那LKG是怎么赢RX的？】
　　【前面那个可以去看寒风的复盘，讲得很清楚了，Yu和LKG配合就是不行，那局巅峰对决能赢主要是因为池肃反应快，当时Yu放线那个位置，基本上是预判失误，结果池肃走了个位，还是踩到了。】
　　【捞逼不可怕，可怕的是捞逼说他要帮池肃两年内拿冠军233333】
　　余方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几秒后，他笑了一下：“队长，阿梨，你们等我几分钟，我看个视频。”
　　他甚至不用搜索——微博上，已经有很多人@了他。
　　余方慢吞吞地点开视频。
　　寒风的声音出现在他的直播间。
　　“哎，我真的不想再提Yu的事儿，我都快被LKG粉丝冲烂了……真的不方便说太多……就是吧，我也是听职业选手说的哈，剪刀虐猫那肯定是不对的，可是Yu在MSG的时候确实和队友相处不太愉快……他在LKG怎么样？这我怎么知道，我就是知道也不敢说啊！”
　　“行了行了，来看复盘吧，其实最后这波RX打赢了的，Yu放的这个线很有问题啊……还好池肃反应够快，走位踩到了……我？我不是池肃粉丝，我就是根据我的游戏理解聊几句。”
　　池肃霍然起身，走向余方。
　　因为要和余方排位，所以他退出了直播间，并不知道余方在看什么。直到邓经理发来微信，火急火燎地：你们干什么呢！！！别让余方看了！！！
　　“余方，”池肃来到他身后，直接伸手摘掉他的麦克风，“还排不排位了？”
　　余方平静地说：“再等我几分钟，有点事情。”
　　然后他把麦克风抢回去，戴上。
　　力气还挺大。
　　池肃皱眉：“你要干什么？”
　　余方没理他，而是对着屏幕，慢慢地，挂起一幅笑脸。
　　霎时间，池肃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和队友关系挺好的啊……而且，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难道要一个被窝睡觉才算好？”余方回头看了池肃一眼，笑嘻嘻地说，“磕cp的，别在这浑水摸鱼啊。”
　　“队长真的对我不错，喏，这条链子就是他送的，好看吧？我这件衣服，俱乐部送的，五六千呢。我真是不懂为什么大家觉得我性格不好，我家庭和睦爹亲娘爱茁壮成长，到底哪里看出我性格不好的啊。”
　　“还有，你们说我捞逼，”他顿了顿，笑得更加无辜，“这个我承认，我确实挺捞逼的，拖累队友了——怪我怪我！”
　　训练室里回荡着余方响亮的声音。
　　池肃转身，“嘭”地一声坐回座位。
　　阿开、May、万格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说话。
　　“我OK啦，咱们开吧？”余方对阿梨和池肃说。
　　池肃不应声，阿梨“哎呀”了一句：“你怎么才贵族三级，抠门也得有个度吧！”
　　“我这不是勤俭持家嘛。”
　　“行行行就你会过日子，”阿梨打趣道，“我送你几套皮肤吧，省得别人又说你没有朋友。”
　　“嘿嘿，谢谢大主播！”
　　余方美滋滋地收下皮肤，三人开始排位。阿梨玩射手，余方玩辅助，两人在峡谷里神出鬼没，每次余方上去开团，都会喊一句“捞逼来了”，阿梨在后面输出，跟着喊一句“小捞逼来了”，两人欢声笑语，逗得直播间满屏“哈哈哈哈哈哈哈”弹幕。而那些专程跑来带节奏的黑粉也的确没想到，余方竟会如此痛快地承认自己捞逼，甚至还自称捞逼。他们讨了个没趣，也就慢慢散了。
　　唯独池肃，全程沉默。
　　第二局打完，池肃打字说：“不打了。”
　　余方“咦”一声：“才两把？你不会嫌弃我吧队长？”
　　池肃：“有事。”
　　“哦哦，那你下车吧，拜拜哈。”
　　池肃走后，余方和阿梨双排。阿梨毕竟是职业主播，最擅长给观众逗乐，两人一边炸鱼一边斗嘴，玩得十分开心。
　　直到将近十一点，阿梨被别的朋友叫去五排，余方才顺势说：“那今天就播到这吧。”
　　此时，他的直播间观众已经将近四万，人气跃升到手游板块第一，弹幕的内容与他开播时截然不同。
　　【老婆晚安，老婆亲亲，老婆早点休息哦！】
　　【天若有情天亦老，我把捞逼当块宝，浮生长恨欢娱少，我求捞逼慢点跑。】
　　【888888888888888888888888所以明天几点直播？】
　　【要去给队长听心跳了吗？】
　　余方冲摄像头热情地挥手：“拜拜，大家晚安。”
　　然后他退出直播平台，关掉电脑，手机揣兜，动作一气呵成。
　　跟直播一起结束的，还有他脸上的笑。
　　余方摊在椅子里，闭了眼，像要昏迷似的。
　　邓经理进来，紧张地问：“小余，你没事吧？”
　　“没……事……”余方用气音说，“有……点……累……”
　　“哎呀，今天真是辛苦了！你都不知道，你看寒风视频的时候吓死我了，就怕你一冲动说出点什么，没想到你反应蛮快嘛。”
　　“是吗？”余方勾了勾嘴角，“我那样回应行不行？”
　　“行啊，嘻嘻哈哈混过去，挺好的，”邓经理想了一下，认真道，“不过‘捞逼’总归不是什么好词，下次再有人骂你，你别搭理就行了。”
　　“没事，”余方含糊地说，“我本来就是捞逼……”
　　***
　　凌晨三点半。
　　阿开去食堂吃宵夜了，万格和May双排冲分，池肃不知去向——也许和阿开一起吃宵夜去了吧。余方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起身回宿舍。
　　因为直播的缘故，他今晚格外疲惫。
　　余方拖着步子上楼，眼睛都快要合上了。颈间有点痒，他伸手勾了勾那条银链子，迷糊地想，这东西怎么取下来啊，难道要戴着睡觉吗？
　　脚步一歪，险些撞墙。
　　哎……走路要专心……
　　余方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一只手正抓着自己的后领口。
　　因为被抓着，所以才没有撞墙。
　　“队长？”余方说，“你干嘛？”
　　他确实有点不爽。主要是——池肃这人怎么就这么喜欢抓别人领子？而且还总是把他堵在寝室门口，像拎什么小鱼小虾似的把他拎起来，他不要面子吗？
　　池肃目光沉沉，盯着他。
　　余方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我很困了，队长你有事就快点说吧。”
　　“别人骂你捞逼，你无所谓？”
　　“我确实挺捞的啊。”
　　“你真是这么想的？”
　　“哎，反正大家都那样说了……”余方揉揉眼睛，“我干嘛要跟大家过不去呢。”
　　“你——”
　　“队长，我真的很困了。”
　　“……”
　　池肃松开手。
　　余方冲他点点头，推开寝室的门，一头倒在了床上。
　　翌日中午，余方迟迟醒来。他躺在床上回想了一下昨夜池肃说的话，结论是，少男心思总是诗，他真不知道这小崽子一天天想点什么。
　　余方懒洋洋地爬起来，冲澡，换衣服。他锁骨处已经红了一片，可那银链子细得过分，他对着镜子弄了半天，还是没能解开。
　　余方只好去敲斜对面池肃的门。
　　池肃穿着睡衣，也是刚醒的样子，语气冷冷的：“怎么了？”
　　余方指指脖子：“帮我解一下，我解不开。”
　　“我不会。”池肃说完，利落关门。
　　……起床气这么大。
　　其他人都不在寝室，余方只好忍着颈间的瘙痒下楼吃饭，然后去打训练赛。今天和LKG约训练赛的是冲虎战队，一支实力稍弱的新队伍。
　　“咱们今天就以练阵容为主，给你们拿一些冷门阵容，”虎哥环视五人，“先来一局逐斯和寺之园？”
　　池肃不做声。
　　阿开啧舌：“现在我看见这俩英雄就冒汗。”
　　虎哥在他脑袋上狠敲一记：“配合不好才要练！别墨迹了快选英雄！”
　　训练赛第一局，巅峰对决阵容再现。余方看着屏幕上袅袅婷婷的寺之园，感觉自己又有点紧张。
　　“队长跟我反野……队长？”
　　池肃跟了上来，却没应他的话。
　　“回家回家回家！看我的线！”
　　池肃回家了，却一声不吭。
　　“阿开去上路带兵线，队长跟我勾引一波。”
　　回答他的只有空气。
　　余方抿了抿唇。
　　他再后知后觉，也该发现，池肃不搭理他了。
　　他哪里惹着他了？
　　冲虎和LKG的实力还是有一些差距，所以第一局很快就以LKG的胜利告终。下一局在十分钟之后，阿开去卫生间洗脸，万格继续吃没吃完的午餐，May对着小镜子涂护肤品。
　　池肃什么都没做，脸上也什么表情都没有。
　　余方烦躁地挠了挠脖子。
　　正巧阿开洗脸归来，盯着余方的银链，好奇道：“余哥，这真是队长送你的？”
　　“呃，我乱说的啦……”
　　池肃望过来。
　　这一刹那，福至心灵，余方，悟了。
　　——原来池肃不想炒cp啊！


第12章 太不尊重人了
　　下午的训练赛结束，余方主动打开了直播。
　　邓经理路过，微微惊讶：“小余，这么早就播？你还没吃晚饭吧？”
　　余方点头：“有点事，待会再去吃。”
　　六点半左右，正是直播间人数飞速增长的时候，余方打开弹幕助手，果然又看见飞速滚动的弹幕。
　　还好，基本都是和他打招呼的。
　　【老婆今天真早，晚饭吃的啥？】
　　【晚上好！怎么这么安静呀，肃队他们没在吗？】
　　【今晚有没有甜蜜双排今晚有没有甜蜜双排今晚有没有甜蜜双排】
　　“晚上好晚上好，”余方挂上笑脸，轻声说，“今天本来没想播的……有点事和大家说一下。”
　　与此同时，LKG食堂。
　　邓经理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昨天余方直播时出现了那么大的节奏，今天不会又有人来搞事情吧？思及此，邓经理一边吃饭，一边点进了余方的直播间。
　　池肃、阿开和万格就坐在他隔壁，May去健身房跑步了。
　　余方的声音飘荡在四人之间。
　　屏幕上，余方的神情很认真，几乎有些严肃：“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还是说清楚比较好……昨天我开了个玩笑，说这条链子是队长送的，”他指指颈间的银链，“纯属玩笑哈，这个是俱乐部给我买的。”
　　邓经理一口汤险些喷出来。
　　池肃拧起眉头，盯着邓经理的手机屏幕。
　　余方继续说：“我和队长真的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哎呀，我知道你们是磕着玩，但就怕有人当真嘛，咱们肃队又高又帅又年轻，万一真给大家误会了什么，耽误他谈朋友，这可怎么办？”
　　“甜蜜双排……这个其实很正常啦，就是队友双排练配合，其实队长也和阿开他们双排的，只是没有直播罢了。”
　　“我和队长真的是正常关系，”余方停顿两秒，像是认真思考了一番，“就是正常的……同事关系。”
　　邓经理两眼一黑，几欲昏厥。
　　鱼传尺素，LKG队内最火cp，职业联赛新晋热门cp，形势大好前途无量，连他俩的双人商务都快谈好了……
　　余方就这么否认了？
　　正主下场手撕cp粉？
　　邓经理精神恍惚，他仿佛看见一棵茁壮成长的摇钱树，轰然倒地。
　　“哎，哎，老邓，你怎么啦？”阿开连忙凑过来，帮邓经理顺了顺气。
　　“我不懂，”邓经理喃喃道，“他干嘛说这些话？”
　　阿开茫然挠头：“可能就是不想炒cp吧。”
　　邓经理：“为什么？！”
　　“哎呀，炒cp这个事吧，虽然是假的，但我们直男还是感觉有点奇怪……”
　　邓经理崩溃：“什么叫你们直男！我也是直男！我也是！”
　　池肃面无表情地起身：“我吃完了。”
　　“队长，你去哪？”万格连忙也站起来，说不上为什么，他总有种不妙的预感。
　　“宿舍。”池肃说。
　　“哦……我也去。”
　　万格跟着池肃回到三楼宿舍，路上，池肃一言不发，周身环绕低气压。万格细细地琢磨了一路，勉强得出结论：
　　cp这玩意，不管它是真是假，是有意是无意，一旦火起来，就是两个人的事了。今天余方的这种行为，堪比单方面宣布他和队长离婚，关键是，队长还没同意呢！
　　真是太不尊重人了！
　　***
　　余方说完那段话，趁观众正处于错愕震惊之时，飞速关了直播。
　　晚上八点还有一场训练赛。余方不敢吃得太饱，怕打比赛的时候犯困，所以他只点了份沙拉，草草解决晚餐。
　　回到训练室，七点二十五分，池肃他们果然都在。
　　万格已经把他的结论讲给了May和阿开，三人一番讨论，都觉得很有道理，因此三人谁都没有说话，缩在电脑后面，贼眉鼠眼地观察着余方和池肃。
　　余方步伐轻快，面带微笑。
　　池肃独对手机，面无表情。
　　余方竟然蹦到池肃身边，骄傲地问：“队长，你看我直播了吧？”
　　池肃看也不看他。
　　“你还没看？诶，我都给观众说清楚了，以后他们不会乱磕cp了！”
　　池肃缓缓地扭过头来，看着余方。
　　余方面露疑惑。
　　池肃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余方：“啊？”
　　“故意气我。”
　　“我……我气你干什么？”余方满脸茫然，不似作假，“你不是不喜欢炒cp吗，我就给大家澄清一下啊。”
　　池肃的声音越来越冷：“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了？”
　　余方小声说：“你今天不理我。”
　　“我不理你，是因为我不喜欢炒cp？”
　　“对啊！”余方抬手拨弄了一下银链，“昨天直播我说这个是你送的，她们全都磕疯了，中午我叫你帮我解开，你就不理我了……所以你就是不想炒cp嘛？”
　　池肃气得拳头都攥紧了。
　　如果不是几分钟后就有训练赛，他一定、一定要把余方倒拎起来，使劲儿抖上几抖，看看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余方眨巴眨巴眼，很无辜地问：“队长，你不生气了吧？”
　　“我——”
　　“干嘛呢你们！”虎哥推门进来，“赶紧上号啊！那边都等着了！”
　　凌晨一点，训练赛打完，复盘结束，LKG的队员们各自散去，除了池肃——他被虎哥和邓经理叫进会议室。
　　连虎哥都感受到池肃的低气压了。
　　“你今天什么情况？”池肃的状态令虎哥警铃大作，心说难道这小子谈恋爱了？其他四个都好好的，只有他摆个臭脸，一副死了老婆的样子！
　　池肃说：“昨天余方首播你看了么？”
　　“看了啊。”
　　“他那样说自己，你觉得，无所谓？”
　　虎哥皱了皱眉，回忆片刻，才明白池肃说的是什么。
　　池肃沉着脸，继续说：“他的职业态度有问题，如果他一直是这种态度，这比赛没法打。”
　　虎哥沉默。
　　说实话，如果昨晚是池肃阿开他们自称捞逼，他绝对要把人骂个狗血淋头，顺带怀疑一下对方的职业态度——哪个职业选手不被喷？被喷几句就受不了了？受不了也就算了，还敢摆烂说自己就是捞逼？
　　然而，那是余方，余方这个人吧……
　　“他说话没个准的，你别当真就行了，”虎哥说，“当他放屁。”
　　“所以他说的也可能是真话，”池肃硬邦邦道，“他就是那样想的，他是捞逼，他不行——这样的队友你们愿意要吗？”
　　“他不是那种人……当时确实节奏太大，他也是为了糊弄过去。”
　　“凭什么那些骂他的人不道歉，反而要他糊弄过去？”
　　“你怎么这么倔啊！”虎哥烦躁道，“那你想怎么办，让余方和寒风隔空互喷？还是让余方硬着头皮说‘我不是捞逼’？池肃，挨骂的是余方，不是你。”
　　池肃垂眼不语。
　　虎哥叹气：“你是不是真的挺看不上余方的？我知道，余方拿不出过硬的成绩，性格又有点怪，但是他……”
　　一旁沉默不语的邓经理忽然开口：“我说个事。”
　　池肃望向他。
　　邓经理清了清嗓子，低声说：“是关于余方的，按理说这种事属于个人隐私，但确实影响到了余方的职业态度……所以我就和你们简单说说。”
　　邓经理找到了一个人。
　　余方打职业后进入的第一家战队的经理，周凯飞。联系此人颇费了一番力气，因为他早已不在电竞圈混了。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一而再再而三的“余方性格不好”的传言，邓经理才没工夫找这个人。
　　今天晚饭过后，周凯飞总算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两人一聊就是两个小时。
　　聊的都是余方。
　　五年前，周凯飞在《天穹之战》广州城市赛的比赛现场认识余方。那时余方才十七岁，和几个大学生组队打比赛，他瘦巴巴的，坐在大学生之间，极其不显眼。
　　但比赛一开始，他就吸引了周凯飞的目光。
　　他是辅助，但他的打法太凶了。
　　赛场上，每一波进攻都是他带的，每一波团战都是他开的，就算二打四被围攻，他的第一反应也不是逃跑，而是盯住敌方C位找机会反打。
　　赛场下，在商场闹哄哄的环境里，他指挥的声音清晰可闻，何时进攻，何时拿龙，何时撤退，他宛如一个经验丰富的棋手，对战局了如指掌。
　　比赛一结束，周凯飞就找上了余方。
　　“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怎么说呢……你也知道，能打职业的孩子都是网瘾少年，这些孩子年纪小，一心扑在游戏上，大多数都比较单纯。但余方，我第一次问他愿不愿意打职业，他就问了我两个问题，第一，能开多少工资。第二，能不能保证他的首发。”
　　当时周凯飞所在的战队刚刚起步，连五个位置的选手都没凑齐，自然能保证余方的首发。至于工资，周凯飞忐忑地说，暂时只能给到每月三千，他以为余方会拒绝，没想到余方干脆地同意了。
　　就这样，余方到了上海。
　　周凯飞：“其实现在想想，他虽然比同龄人成熟，但到底是个孩子……当时他还没成年，我们要求他父母来签合同，他说，他爸死了，他妈改嫁了，联系不上。我吓了一跳，那他平时就没人管吗？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我问他家里的具体情况，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我了。”
　　“他啊……他爸长期家暴他妈妈，到他十二岁的时候，他爸得尿毒症死了。他妈妈总算熬出了头，立马再婚，嫁到了外地。所以他从十二岁开始就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可惜他奶奶身体不好，没两年也过世了，家里只剩个爷爷，还有心脏病。他没办法，就自己出去混社会了。还好他会打游戏，能靠做代练赚钱，但这种钱也不稳定，一天有一天无的……他大多数时间都在网吧当网管，也算有个地方落脚。不过，这些只是他告诉我的，我猜还有很多事他没告诉我，小孩子，自尊心强嘛。”
　　“周凯飞最后说，余方能混到今天，他挺欣慰的，”邓经理仰头猛灌几口茶水，看看虎哥，又看看余方，轻声说：“池肃，这些事务必保密……我说句实话，和余方比起来，你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他经历的事你根本想象不到，所以，对你来说，有人骂你捞逼，绝对不能忍。但是这种事对余方来说可能真的不算什么……你说他没脸没皮也行，但我觉得这事不能怪他，你说呢？”
　　池肃没有回答。
　　他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许久，直到虎哥都忍不住说了句“我算是知道余方的脾气怎么这么怪”，池肃还是没有动，没有说话。
　　邓经理小心地说：“池肃？”
　　池肃点头。
　　然后他转身，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第13章 离婚冷静期
　　池肃没有回训练室，而是站在走廊里，透过窗户望着余方的背影。
　　上次余方也是这样，像幽灵似的站在窗外，把他们都吓了一跳。更令他们意外的是，余方走进训练室，若无其事地说，我来试训啊。
　　然后他就莫名其妙留了下来。
　　池肃忽然觉得，他对余方一无所知。
　　此刻，余方正在和阿开、May三排，阿开扯着嗓子吐槽：“你怎么用八元皮啊！这个手感贼差！”八元皮就是售价八块钱的皮肤，是《天穹之战》里价格最低一档的皮肤。
　　余方抬手挠了挠脖子，随意道：“我觉得这个挺好看的。”
　　十来分钟后，他们对局结束，池肃推门进去，径直走到余方身边。
　　阿开和May迅速交换个眼神，May咳了咳说：“不排了啊，我去敷个面膜。”
　　阿开说：“我……我做个眼保健操！”
　　余方抬头看看池肃，思索几秒，硬着头皮说：“嗨？”
　　池肃说：“你站起来。”
　　余方磕巴道：“你你你冷静啊，队内打架是红线……”
　　“我帮你解开。”池肃伸出指尖，在余方颈间的银链上轻点了一下。
　　那条银链实在太细了，以至于池肃的指尖触到了余方的皮肤，余方打了个激灵，心想池肃不会要趁机勒死他吧？
　　“那，那你轻点啊，队长。”余方起身，战战兢兢地说。
　　池肃“嗯”了一声。
　　五分钟后。
　　余方颈间的皮肤更红了。
　　池肃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他低骂一句：“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破链子的接口怎么这么复杂！
　　余方闭着眼，崩溃地想，池肃是不是故意的啊？
　　他本来就过敏，池肃的指尖在他后颈蹭来蹭去，暖洋洋的呼吸也打在他的后颈上，那一小块皮肤简直痒得快要烧起来。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毕竟是他主动叫池肃帮忙解链子的。
　　老天爷啊，这就是炒cp的惩罚吗？
　　又过五分钟，余方连耳朵都红透了。
　　池肃总算放弃，说：“我去找个钳子。”
　　余方如临大赦：“嗯嗯你快去。”
　　池肃刚走两步，又折回来：“我想到个办法，再试一下。”
　　余方：“……啊？”
　　又过十分钟。
　　池肃用钳子夹断了链子。
　　余方从颈间到两颊都是通红的，他瘫在椅子上，深刻意识到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得罪不起，以后可不敢对池肃嬉皮笑脸了，要命啊！
　　***
　　May敷完面膜回来，一进门，就见余方红着脸缩在椅子里，手掌半遮半掩地搭在脖子上。
　　池肃坐在他旁边，脸上没什么表情，额头却亮晶晶的，出了汗。
　　May缓缓看向空调。
　　23度。
　　请问他俩是发生了什么，才能在空调23度的情况下如此燥热？
　　May摇摇头，这队友情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翌日，LKG与PEG战队交手，三比一胜。
　　又过两天，LKG与TYG战队交手，三比零胜。
　　夏季赛开赛一周有余，LKG拿下三连胜，五人的配合越来越娴熟，全队上下都欢欣鼓舞、喜气洋洋——除了池肃和余方。
　　那晚池肃帮余方夹断了链子，余方美滋滋地以为他俩就算是和解了，可惜，人心叵测，池肃这崽子怎么还跟他闹脾气啊？
　　不，也不算闹脾气，毕竟池肃没再像之前那样对他冷言冷语，只是……怎么说呢，余方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形容，总之就是怪，很怪。
　　比赛的时候他和池肃送了一波节奏，赛后虎哥骂他太冲动，池肃说，是我带他上的，不怪他。
　　训练赛前他去冰箱拿可乐，池肃递来仅剩的最后一瓶可乐，说，给你吧，我不想喝了。
　　打完训练赛他问池肃要不要双排，池肃明明没事做，却咳了一声说我要和万格双排你找别人吧。
　　万格一脸茫然：“队长，咱俩什么时候约的双排？”
　　——总地来说就是，池肃对他，彬彬有礼，敬而远之。
　　连日来，LKG一队队长池肃也倍感烦恼。
　　自从那晚邓经理坦白关于余方的事，很多问题似乎就此有了答案。比如，余方抠抠索索的贵族三级账号，余方领口打卷的九块九并夕夕T恤，余方没心没肺没脸没皮的性格……
　　然而有些问题仍然没有答案，比如，他到底应该怎么和余方相处？
　　“这事有啥难的？”阿开吞下一颗干拌馄饨，打了个响嗝，“假如我有一个倒霉的朋友，爹不亲娘不爱，从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那我肯定让他感受到春风般的关爱啊！”
　　池肃说：“他那个人总是封闭自己……”
　　“那我就敞开他的心扉，走进他的内心！”
　　“难度有点大……”
　　“迎难而上啊！这点毅力都没有还打什么职业！”
　　阿开说得理直气壮，一时间，池肃找不到别的话来反驳。他只是隐约觉得这似乎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但问题的关键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队长，你是不是有情况？”阿开冲他挤挤眼睛，“哪个妹妹这么可怜？我跟你说啊队长，现在网上骗子可多了，你小心被骗钱骗心……”
　　池肃说：“吃你的馄饨吧。”
　　池肃起身，回到训练室。
　　他觉得阿开虽然平时不着调，今天的话倒还有些道理。
　　“队长排位吗？”万格说，“五排四等一！”
　　池肃摇头：“你们排吧，我直播。”
　　“哎，你现在直播？”万格愣了一下，他们都知道池肃虽然人气高，但并不喜欢直播，每次都是拖到月底最后几天才玩命补时长。
　　池肃坐下，打开直播软件。
　　粉丝也都震惊了。
　　【什么情况？老公怎么现在直播？是因为太想我了吗？羞羞~】
　　【哦，是我让他直播的，要不然他总缠着我打游戏，怪烦人的】
　　【宝贝你嘴角有颗米粒，快打开摄像头，我帮你擦掉】
　　【听说Yu和你离婚了，这事你知道吗？】
　　池肃沉思片刻，打开了摄像头。
　　他直播时几乎不开摄像头。
　　粉丝像过年一样狂发弹幕，礼物应接不暇，特效多得连直播间都出现了卡顿。由于送礼物的粉丝实在太多，池肃来不及一一感谢，索性就不谢了。
　　直到有人送了一个超级航空母舰。
　　这是直播平台里最昂贵的礼物，要18888元。此礼物不仅特效浮夸，还会在全平台的直播间飘屏通报，非常有排面。
　　池肃的直播间也出现了飘屏。
　　正巧此时余方从池肃身后路过，他瞟了一眼池肃的屏幕，看见满屏火红的礼物特效。
　　这得多少钱啊！余方酸溜溜地想，人气高就是好，哎，这是什么特效啊，他怎么没见过……
　　余方忍不住往前凑了凑。
　　然后就看见巨大的飘屏：【余方什么时候滚蛋在LKG.Su直播间送出超级航空母舰。遇见你，很幸运！】
　　余方：“……”
　　池肃忽然抓住余方的手腕：“你坐这。”
　　“啊，这，不好吧？”余方冲池肃使眼色，意思是老板都让我滚蛋了！你干嘛和老板对着干！抓紧机会骗钱啊！
　　“有什么不好？”池肃长腿一伸，把旁边的椅子勾过来，“你就坐这。”
　　余方硬着头皮坐下。
　　池肃说：“刚才那个送超级航空母舰的，你以后别送了，也别来我直播间，我不需要你这种观众。你把支付宝账号发给房管，我退你钱。”
　　余方：？？？
　　“在我的直播间不允许有人骂我队友，房管注意一点，看见就永封。”
　　余方：“没必要队长，真没必要……”
　　池肃看了看满脸痛心的余方，扭过脸，继续说：“还有那些跑到余方直播间骂人的，你们有胆子就来骂我，试试看？”
　　【是谁说鱼传尺素离婚了，拖出去咣咣扇嘴巴子！】
　　【虽然但是，说鱼传尺素离婚的人就坐在肃队旁边……】
　　【这剧情我不懂了，一个说离婚一个秀恩爱，口径不统一啊】
　　【前面的，这是因为他们还在离婚冷静期，一个想离一个想挽留，明白伐？】
　　【池肃，我只能说，别太爱了，好吗？】
　　眼看着弹幕越来越离谱，余方生怕cp粉死灰复燃，又惹得池肃不高兴。于是他连忙凑过去，义正辞严地说：“大家别误会哈，我和队长就是纯纯队友情……嗯，就是队友。”
　　池肃知道这人的脑回路不太正常，便也不接他的话，转而问：“那条链子呢？”
　　余方没反应过来：“哪条？”
　　“首播我送你那条。”
　　余方：“你……”
　　“哦，你过敏，”池肃漫不经心地说，“那我送你条金的吧，对金子过敏吗？”
　　余方只觉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他明明刚澄清过！链子不是池肃送的！池肃怎么睁着眼说瞎话啊！
　　池肃追问：“送你条金的，要不要？”
　　不要，坚决不要！否则他俩更说不清了！可是……那是金链子啊……
　　哪天他在LKG混不下去了，转手把金链子卖给池肃的粉丝，肯定能大赚一笔……
　　是不是有点缺德……
　　见余方一脸便秘的表情，池肃的心情忽然明朗了几分。好像有一只手，将他心里毛毛躁躁的褶皱抚平了。
　　余方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最终败给了本性：“你如果非要送，也不是不行……”
　　“好啊。”池肃痛快地说。
　　他反手就点进余方的直播间，鼠标移动到礼物栏的超级航空母舰上。
　　嗒，点击一下。
　　漆黑的屏幕上出现无数火红烟花。
　　嗒，又点击一下。
　　余方大脑空白。
　　嗒，再点击一下。
　　余方脑袋一歪，几欲昏迷。
　　池肃说：“拿去买吧。”
　　余方已经气若游丝。
　　“你为什么……”
　　他的声音太轻，池肃只好俯身，余方动了动嘴唇，像一条不甘心的咸鱼：
　　“你为什么……要给平台抽成……”直接把钱转给他不就好了吗？！
　　池肃微笑：“我愿意。”
　　这一天，在余方直播间打赏榜，池肃超过阿梨，跃居榜一。


第14章 修罗场
　　本周贴吧爆火加精帖：鱼传尺素好像真的在一起了？！
　　发帖人：南瓜瓜瓜
　　【不是我磕昏了头，而是鱼传尺素好像真的有问题！大家不要急，我来慢慢分析。疑点一：肃队对Yu实在太好了。就说打赏这事吧，当初阿开转会到LKG，开播的时候肃队只打赏了一千块的礼炮，我印象很深，阿开说肃队抠门，肃队说你又不是第一次直播。可Yu也不是第一次直播，为什么肃队直接打赏三个超级航母？
　　疑点二，不知道你们发没发现，那天Yu解绑cp时说的话很奇怪，他先说他和肃队就是同事关系，接着说，怕肃队的女粉误会，耽误肃队谈朋友。这句话意味很深，你们细品，有没有感觉到Yu很不情愿？酸味不要太大啊！就像我和我男票吵架，我说那你去找别的妹妹玩咯。
　　疑点三，这是最关键的，肃队之前从来没炒过cp！他虽然只打了两个赛季，但cp其实不少，比如WNG的叶叶，RX前任中单三晓，甚至他和阿开也有蛮多人磕过吧？但肃队从来没有营业过这些cp，所以大家磕一阵子也就散了。但这次不一样，这次肃队明显有在营业，引导大家磕，请问这是为什么呢？】
　　万格把这篇帖子发进了他、阿开、May的三人小群。
　　群是昨晚May拉起来的，为了讨论近日来诡异的野辅关系，结果讨论还没开始，阿开先被池肃给余方的巨额打赏酸红了眼，May和万格劝说半天才消停。
　　几分钟后。
　　LKG.万格：这人脑洞也太大了吧，但我怎么感觉她写得挺有道理啊？
　　LKG.May：他俩确实是有点奇怪。
　　LKG.万格：咱们战队倒也没有禁止谈恋爱的规定。
　　阿开阿开真的牛掰：？？？
　　阿开阿开真的牛掰：不是，你们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别吓我啊！
　　LKG.May：随便猜猜啦~
　　阿开阿开真的牛掰：这帖子肯定扯淡的啊，队长昨天还问我怎么追女孩呢……怎么可能和余方……
　　LKG.May：哦？
　　阿开阿开真的牛掰：千真万确，你们别告诉别人啊。队长说那个妹子挺惨的，好像家庭很不好吧，爸妈都不管她，十几岁就在社会上混了，人也不咋好相处。
　　LKG.万格：卧槽，路子这么野？
　　LKG.May：O.O我以为队长会喜欢清纯妹妹型的，看不出来啊
　　LKG.万格：可是队长天天在基地待着，放假都很少回家，他上哪认识这妹妹的？
　　阿开阿开真的牛掰：我推测，是网恋。
　　LKG.May：呃，网恋不靠谱的吧，也许对方是编故事骗他的呢？现在骗子那么多，谁知道屏幕后面是什么人啊
　　LKG.万格：就是就是！
　　阿开阿开真的牛掰：我也担心着呢，这段时间咱们密切关注队长吧！
　　***
　　三天后，是LKG战队运营日。
　　运营日类似于战队团建日，这一天队员停止训练，一起做做游戏、吃吃喝喝。LKG的运营日同时也是LKG《天穹之战》分部成立的周年纪念日，所以往年的运营日都会大办一场，邀请许多粉丝前来参加。然而今年的运营日赶上夏季赛，就没法大办了。
　　“要是余方没说那些话就好了，”邓经理哀叹，“我收藏了好多双人小游戏，就等着给他俩玩了，哎……”
　　虎哥白他一眼：“行了，别一天天搞幺蛾子，带他们去公园散散步得了。”
　　“你想得简单！vlog怎么拍？拍了粉丝不满意怎么办？数据不好我怎么给公司交差？而且我们打算运营日直播的，谁要看你直播散步啊……”
　　“那你说怎么办？基地就这么大，总不能直播他们吃饭吧？”
　　“我想想……”今年不邀请粉丝，办不了见面会；天气太热，户外活动也不现实；室内活动么，只能玩玩密室逃脱剧本杀，没法直播。
　　邓经理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忽然眼前一亮。
　　他刷到了阿梨刚发的自拍。阿梨把头发漂成了金色，又戴一对深蓝色美瞳，活脱脱一个异域风情的美人。
　　虎哥见邓经理不说话，好奇地凑过去，随即骂道：“什么时候了还在看妹子！”
　　邓经理根本不搭理他，心满意足道：“这不就有节目了吗，余方和她也有cp啊，我怎么忘了……”
　　运营日当天。
　　阿梨接受LKG俱乐部邀请，直播参加LKG运营日活动。她特地穿了邓经理送她的LKG队服短袖，下身配格子短裙，头发扎成双马尾，青春靓丽得像个高中女生。
　　“现在我已经到LKG俱乐部门口啦，喏，前面就是他们的大别墅，很漂亮吧？”阿梨对着手机说道。
　　【哇，LKG名不虚传，真有钱】
　　【老婆今天好漂亮哦，老婆啵啵(*╯3╰)】
　　【今天有啥活动啊老婆？】
　　“今天主要是带大家参观一下俱乐部啦，然后会和队员做做小游戏……”阿梨抬眼，看见邓经理和余方站在别墅的门口，不禁露出微笑，“余方带我们参观俱乐部哈。”
　　【嗷嗷嗷嗷嗷嗷是Yu！快让我看看Yu宝！】
　　【俱乐部安排的吗？救命，LKG运营也太懂了，阿梨笑得好甜啊kswl】
　　“喂，你们别乱说，”阿梨冲摄像头眨眨眼，“都给我乖一点。”
　　余方的确没想到邓经理会安排他带阿梨参观俱乐部，好在来的嘉宾是阿梨，他的老朋友。
　　“大家好，”余方对观众们打了个招呼，阿梨的直播间人气非常高，他有些不自然，“这里是LKG俱乐部。”
　　阿梨“噗嗤”笑出来：“我们都知道啦。”
　　“那我们走吧，前面是……呃，饮水机。”
　　“这个饮水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余方想了想，老实地说：“它烧水烧不开。”
　　阿梨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另一边，由于今天训练暂停，却又不能离开俱乐部，阿开、万格和May无聊地斗起了地主，池肃没加入他们，在一旁单排。
　　邓经理和虎哥也在训练室，开着阿梨的直播。
　　屏幕上，余方走在阿梨身侧，向阿梨一一介绍俱乐部的房间，就连经过卫生间时都要说一句“这是卫生间”，实在显得傻里傻气。虎哥盯着密密麻麻的弹幕，怀疑人生道：“这到底有啥好磕的，这些人在磕啥啊？”
　　“你不懂了吧，”邓经理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磕的就是这种笨拙的感觉，你看余方平时那么老油条，到了阿梨面前，纯得像个初中生似的，哎呀，面对女神紧张嘛，你懂不懂这种感觉？”
　　虎哥麻利摇头：“不懂，我就觉得余方像个傻子。”
　　“不用你懂，”邓经理轻哼一声，“观众懂了就行。”
　　池肃一边打游戏一边听他们说话，分神的瞬间，漏了一个炮车。
　　虎哥继续说：“我真想不通他俩怎么交朋友的，按说人家阿梨是头部主播，人气可比余方高多了，这次竟然为了余方来参加活动……”
　　邓经理说：“阿梨讲过啊，识于微时你懂不懂，这种最好磕了！而且你别看阿梨直播做得这么厉害，其实她才二十一岁呢，入行早。”
　　虎哥：“她才二十一？！”
　　邓经理颔首：“是啊，我专门补了她的直播剪辑，她说她十七岁就离开家了——父母天天打架，受不了。她一个女孩子，不上学，无家可归，挺不容易的，刚开始就四处打工，后来她进了女子战队，又被骚扰，待不下去了才转行做主播。”
　　虎哥听完，叹了一声：“真不容易。”
　　邓经理说：“可不是吗。”
　　旁边打牌的阿开、万格、May，已然石化。
　　三人身子不动，却疯狂交换着眼神，空气中仿佛窜出蹭蹭蹭的火光。
　　阿开：父母不管……早早就进社会……原来是她！原来是她！原来是她！
　　May：阿梨真的好漂亮啊，怪不得队长动了真心。
　　阿开：呜呜呜，阿梨这么漂亮这么优秀经历还这么坎坷，一定很难追吧，队长这次算是栽了！
　　万格：等等，阿梨和余方不是朋友吗？队长怎么会喜欢她啊？
　　May：这还不简单，队长肯定是通过余方认识了阿梨呗。
　　阿开：一见钟情，再见误终身……
　　“你们咋不打牌了？”虎哥忽然问。
　　三人同时心虚地咳了咳。
　　阿开说：“打累了，歇会儿。”
　　池肃闻言，淡淡地瞟他们一眼：“打累了来排位。”
　　阿开：“呃，也不是不行……”
　　换做平时，阿开早就开始血泪控诉了：好不容易放一天假，还要排位！还要排位！无效内卷！可是今天，想到池肃喜欢的是阿梨，他忽然由衷地生出一股怜悯之情。
　　阿梨啊，那么红，那么有钱，大概很难追吧。
　　队长现在还是单相思吧？
　　肯定是，阿梨到俱乐部好一会儿了，都没来给队长打个招呼。
　　更过分的是老邓还当着队长的面磕余方和阿梨的cp。
　　啊！怪不得前几天队长不搭理余方！原来队长在吃醋啊！
　　救命，那现在，岂不就是三人修罗场……
　　阿开简直心如鼓擂，他拿起手机，在他和May和万格的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阿开阿开真的牛掰：我懂了。
　　May：你懂什么了？
　　万格：？？？
　　阿开阿开真的牛掰：前几天队长和余方闹别扭你们记得吧……破案了……因为他俩是情敌啊……
　　May：卧槽？
　　万格：卧槽！！！
　　--------------------
　　LKG：五个队员十个群


第15章 真心话
　　余方带阿梨来到了俱乐部三楼的宿舍区。由于队员都在训练室，所以房门通通紧闭着，余方只能简单介绍道：“LKG都是单人单间。”
　　阿梨用手肘碰碰余方：“来都来了，带我们去你宿舍看看嘛。”
　　“我宿舍……没什么可看的。”
　　“就看一下嘛。”
　　“好吧，”余方有点无奈，“真的没什么可看的。”
　　他将食指贴上门锁，开门，带阿梨走进房间。宿舍确实很小，但鉴于大多数俱乐部都不是单人单间，所以LKG的条件已经算是很好了。阿梨举着手机带水友参观，进门左手边是一个小小的鞋架，上面只有一双人字拖和一双黑色帆布鞋，再往前，一个衣柜，一张简易书桌，一张床，右转是卫生间。书桌上立着两个笔记本，一支碳素笔，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阿梨冲余方挑眉：“这是日记吗？”
　　“当然不是……”余方看着那两个本子，“一个是记训练赛的，一个是记账的。”
　　“记账？”阿梨愣了两秒，“你还记账呢？”
　　“对啊。”余方老实地回答。
　　阿梨冲余方竖起大拇指，随即向弹幕解释：“以前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记账，哎呀，那会儿我们都穷嘛，他还教我呢，会记账才能省钱，因为这样子就不会稀里糊涂地花钱了……没想到，现在他还在记账。”
　　余方笑了笑，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余方这男的，”阿梨忽然压低声音，带几分玩笑的意味，“勤俭持家守男德，真的很不错，建议大家入手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Yu太绝了，真的，谁能想到二十几岁小伙子天天记账啊，是个狠人！】
　　【Yu宝是不是知道现在有很多手机记账app？竟然还在用纸笔记账，莫名有种老干部气质是怎么回事？】
　　【他真的好节俭哎，隔壁阿开一柜子的AJ，可Yu的鞋架上只有两双鞋？】
　　【Yes，其中一双还是拖鞋……】
　　【只能说，不愧是贵族三级的职业选手。】
　　【你们不要跑题好不好！重点是阿梨想进他宿舍他就同意了，宿舍这么私密的空间……awsl，Yu哥不要太宠啊！！！】
　　另一边，阿开、May、万格齐聚卫生间。三人围成一圈，低头盯着阿梨的直播，身形可疑，状似便秘。
　　“完蛋了，”万格低声说，“弹幕怎么都在磕他俩，而且……确实是挺甜的……我靠，他俩不会真有点什么吧？”
　　May沉吟片刻，摇头道：“我看未必，他俩都认识好几年了，真有点什么早该有了，不用等到现在吧？而且余方的反应也正常，阿梨是女孩儿，又是大主播，他对阿梨肯定不会像对我们那样嬉皮笑脸的。”
　　阿开连连点头：“May说得对！哎，我有个想法……”
　　万格：“什么？”
　　May冲他俩挤挤眼：“待会儿不是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吗，咱们就借这个机会帮队长暗示一下阿梨。这样啊，你们听我说……”
　　一刻钟后。
　　LKG运营日活动进入第二个环节——真心话大冒险。
　　规则很简单：LKG五个队员加上阿梨，总共六人参加游戏。俱乐部提前准备好了六张扑克牌，分别是1、2、3、4、5和一张大王，六人随机抽牌，抽到大王的人可以从1-5中选两个数字，而抽到这两个数字的人，要完成Ta指定的真心话或大冒险。
　　这游戏没有技术含量，纯粹拼运气，有趣的地方在于抽到大王的欧皇要先选定两个数字，再决定抽到这两个数字的人完成什么任务，最后，才会揭晓是哪两个倒霉蛋被选中了。
　　余方朝旁边的桌子瞟了一眼，看见俱乐部准备的苦瓜汁、柠檬汁、崂山白花蛇草水……
　　没有牛肉就行，这些算什么？余方心想，随便玩玩吧。
　　阿开、May、万格互相对了对眼神。
　　第一局开始，众人抽牌，阿开看一眼自己的牌，然后飞快地咳嗽两声。
　　May和万格会意，阿开微笑道：“我是大王哦。”
　　阿梨笑吟吟地：“好啊，那你选数字吧。”
　　“嗯，我想想啊……5号？”
　　May连眨两次右眼。
　　阿开心下了然，继续说：“4号？”
　　万格连眨两次右眼。
　　太好了！既然May和万格是5号和4号，那么阿梨、余方、池肃就一定是3号、2号、1号，三选二，还是有很大机会选中池肃和阿梨的！
　　池肃皱眉，催他：“你选好没有？”
　　“哎呀你别急……”阿开心想，哥哥我可是在帮你呢！“好了好了，3号和2号双手握住对方，深情对视二十秒，笑了就重来！”
　　队长啊！机会已经给你了！你要把握住啊！
　　池肃黑着脸站起身。
　　下一秒，余方也站了起来。
　　阿开：“……等等，是你俩？”
　　池肃没搭理他，直接向余方伸出双手。
　　惩罚还没开始，余方已经笑场：“阿开你个缺德玩意……能不能换个惩罚……对着队长怎么深情得起来啊！”
　　阿开脸都绿了，心说，难道你对着阿梨就深情得起来了？！
　　阿梨在旁边起哄：“不行不行，说出来了就不能换了！”
　　余方仍在笑：“我真的……”
　　“就你麻烦。”池肃忽然伸出双手，抓住余方的手腕。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余方不得不面向池肃，只见池肃微微皱眉，盯着他。
　　是那种非常认真的目光，坚定，锐利，还有点冷。余方愣了一下，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池肃这副神情，是哪呢？啊，想起来了，是去年LKG拍的纪录片，有一个画面是池肃对着电脑屏幕回看失败的比赛，池肃的目光，就和此刻一样。
　　……怎么回事啊？我就这么让他头大吗？
　　余方愣神的片刻，二十秒结束，池肃忽然松手。
　　虽然他并没有使劲，但余方的手腕上还是留下浅浅两道红痕。
　　“继续继续！”阿开痛心疾首，下局一定要给队长和阿梨创造机会！
　　第二局，万格摸到大王。
　　故技重施，万格说：“1号？”
　　阿开眨眨右眼。
　　“2号？”
　　May瞪圆眼睛，没动作。万格正要继续问，池肃忽然说：“阿开，你眼睛不舒服？”
　　阿开吓了一跳，结巴道：“没、没啊。”
　　池肃说：“那你眨什么？”
　　阿开冷汗都下来了：“呃，就是，有点干……”
　　被池肃这么一打岔，万格不敢继续搞小动作了，现在他只知道阿开是1号，剩下四个人……只能听天由命了！
　　万格说：“我选3号和4号，回答真心话：现在是不是单身？”
　　老天保佑！选到阿梨！如果她是单身，队长就有机会，如果不是单身……那就让队长死了这条心吧！
　　May默默亮出扑克牌，他是3号。
　　阿梨“诶”了一声，说：“我是4号。”
　　NICE！！！
　　万格心中狂喜，表面淡定：“你们谁先回答？”
　　阿梨轻笑：“我来吧——现在是单身。”
　　May：“我也是。”
　　NICE！！！NICE！！！
　　万格偷瞄池肃一眼，只见池肃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
　　小样，心里不知道多美呢，还挺能装。万格想。
　　第三局，May摸到大王。这次他们不敢搞小动作了，不过，May对自己的运气非常自信——前两局是阿开和万格摸到大王，这局是他，这说明什么？说明苍天有眼，今天连老天爷都在帮队长！
　　May自信地说：“2号和5号回答真心话：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喜欢多久了？”
　　他这问题一说出口，阿梨直播间弹幕立刻爆炸。
　　【笑死，LKG的真心话怎么又纯情又刺激的，纯情中带点刺激】
　　【抽到池肃抽到池肃抽到池肃抽到池肃抽到池肃】
　　【信女许愿：抽到池肃我就戒碳水一个月！】
　　【看你们这点出息，RX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都是选手读自己的同人文呢……】
　　【草草草草草前面那个戒碳水的，我给你磕头了！咣！咣！咣！】
　　池肃站了起来。
　　May呼吸一窒，有了有了，另一个是阿梨吧？是吧？
　　下一秒，余方起身。
　　May：“……”
　　余方笑嘻嘻地：“我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问题呢。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行了吧？”
　　May敷衍道：“行了行了。”
　　阿开忽然用力咳嗽一声。
　　May看看他，忽然反应过来，虽然没抽到阿梨，但是抽到了队长，也不错嘛！队长，勇敢点！承认你有喜欢的人！看着阿梨的眼睛承认！让她知道你的心意！
　　May擦了把汗，说：“队长，到你了，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池肃垂着眼，不作声。
　　众人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半晌，池肃说：“我不知道。”
　　May：？？？
　　阿开：？？？
　　万格：？？？
　　脸皮薄！太薄了！这怎么行！阿开火急火燎地说：“不行！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哪有‘不知道’的！你这回答太敷衍了！”
　　池肃说：“我真的不知道。”他拧着眉，神情似有些茫然。
　　不像说谎的样子。
　　阿开急道：“那……那你也得回答，你‘不知道’多久了？”
　　——多久了？
　　人生第一次，连直视一个人，都不敢。
　　池肃只能盯着他白色运动鞋的鞋尖，认真地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的呢？是笨手笨脚给他解链子的时候？是从邓经理那得知他坎坷经历的时候？还是，听他说自己是捞逼所以气得不和他排位的时候？
　　说不清。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给了他太多超出队友关系的关注。
　　“还是不知道。”池肃诚实地说。
　　阿开扶额：“你……行吧……”
　　阿梨看弹幕，满屏都是“？？？？？？”。气氛似乎有些尴尬，她只好打趣道：“哎，你们真的是队友吗，这些问题还用问啊？”
　　May尬笑说：“这不是替队长的粉丝们问一下吗，哈哈哈……”
　　万格和阿开也硬着头皮假笑，越笑越尴尬。
　　只有余方是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他一边笑，一边翘着二郎腿，大声说：“队长你怎么这么笨啊！这都不知道！那个妹子也太倒霉了吧！”


第16章 晚了
　　LKG运营日活动以#池肃 不知道#上热搜为结局。
　　邓经理挂掉老板的电话，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虎哥坐在他旁边，神情严肃，一言不发。
　　阿开、May、万格则站成一排，脸上均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余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慢吞吞地喝可乐。
　　反正这事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虎哥和邓经理已经把他们三个骂过一轮了，眼看还有第二轮，在这耗着没意思，余方起身：“那个……你们先聊着，我去训练了啊。”
　　邓经理阴沉地说：“不准去！”
　　余方：“为啥？”
　　“你以为你就不用挨骂了吗！”邓经理点开新鲜出炉的阿梨直播剪辑——短短一小时，播放量已经超过二十万——骂道：“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那个妹子也太倒霉了吧！’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们池肃盘正条顺又有钱，被他喜欢怎么就倒霉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队长说他自己也不知道喜不喜欢那个妹子么，我就觉得……”
　　“笨啊你，”虎哥说，“池肃明显是脸皮薄，所以才说‘不知道’——你当他真的不知道？”
　　余方沉默几秒，摇头道：“算了，年轻人的爱恨情仇我不懂。”
　　阿开小声说：“我也不懂。”
　　邓经理脸色黑得像锅底：“你不懂？我看你挺懂的啊，俱乐部准备了那么多问题你不问，非要问这些情啊爱啊！挺早熟啊你！”
　　阿开嘀咕：“我本来就成年了。”
　　“还顶嘴！还敢顶嘴！”
　　邓经理气得险些昏过去，好在虎哥及时伸手扶住他。虎哥叹了口气，说：“算了，这种问题早晚都会有……早经历早免疫，早发生早解决。”
　　“可它什么时候发生不好……非要在打比赛的时候……”邓经理欲哭无泪，“你们知道现在网上都骂成什么样了吗？说池肃谈了恋爱，训练不专心，状态下滑，还有骂他渣男的，我特么……”
　　虎哥皱眉：“是得和池肃聊一下。”
　　“最过分的是！池肃很多女友粉脱粉了！”邓经理捂住胸口，痛心道，“咱们失去的都是钱啊，都是活生生白花花的钱啊……”
　　虎哥狠狠瞪阿开一眼：“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阿开：“好嘞！”话没说完，三人已经溜出了办公室。
　　余方说：“我也走了哈。”
　　虎哥：“顺便把池肃叫过来。”
　　“OK。”
　　阿开他们三个不知去向，余方溜溜达达地回到训练室，和池肃撞个正着。
　　池肃攥着手机，表情不怎么好看。
　　小可怜见的，被女友粉骂成筛子了吧？爱情的道路就是这么坎坷啊。余方咳了咳，端起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队长，想哭就哭出来哈，这种事谁都会经历的，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不过早经历早免疫……”
　　池肃盯着他：“你也经历过？”
　　“嗯……”余方含糊地说，“差不多吧。”
　　池肃说：“对谁？”
　　这小崽子咋这么八卦！可是装逼的话已经说出口了，余方只好硬着头皮说：“个人隐私，保密呢。”
　　池肃没接话，转身就走。
　　“哎！虎哥叫你去办公室！”
　　池肃根本没搭理他。
　　***
　　去办公室的路上，池肃再次点开那条视频。
　　是他们玩的真心话游戏的剪辑。
　　评论已经超过五千条。
　　@唐炒李子：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池肃喜欢的是阿梨？你们先别骂，听我分析一下！是这样的，去年LKG的中秋节直播里他们也玩过真心话大冒险，但当时池肃表现得很正常，没说任何奇怪的话！！！那么这次游戏和上次游戏有什么区别呢？就是多了一个阿梨啊！有没有可能池肃是在暗示阿梨？
　　@Monoya回复@唐炒李子：你的分析可真是有理有据，不过我提醒一下，去年中秋节直播也没有Yu哦，按你这逻辑，池肃也有可能是在暗示Yu？
　　@山水再逢处：草，鱼传尺素真有你们的，这也能磕？
　　@补补罗：笑死，池肃粉真的好努力好感人，池肃都给女朋友隔空表白了，女友粉还在拉着余方洗白：我不听我不听，池肃喜欢的就是余方！池肃不喜欢女的！
　　@Selare：y1s1，池肃那个也不算表白吧，就……他好像真的很迷茫的样子……
　　@LKG十年虚假老粉：不会吧不会吧，竟然真有人相信池肃那不是表白？过来人告诉你们，这就是小情侣的情趣罢了。
　　@伞下之青：我倒觉得有可能是霏霏，她不是解说团里出了名的池肃粉么，她解说池肃比赛的时候有多偏心大家也都见过。你们想啊，他俩混同一个圈子，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搞在一起很正常吧。
　　……
　　池肃对着手机沉默。直到手机自动锁屏了，他才把它揣进兜，推门走进办公室。
　　邓经理刚抿了一口消火顺气菊花茶，看见池肃，险些一口喷出来。
　　这罪魁祸首怎么这么平静！这么淡定！丝毫没有悔过的样子！
　　邓经理抹掉嘴角的茶水，气呼呼道：“池肃你给我过来！”
　　池肃上前两步，看着他。
　　他在挑衅！他是在挑衅吧！
　　“你今天怎么回事！”邓经理沉着脸，“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池肃想了想，说：“就是字面意思。”
　　“你——”
　　“行了你去那边歇会，”再问下去只怕邓经理要脑溢血了，虎哥把他推开，自己站到池肃面前，“池肃，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池肃说：“没有。”
　　什么？竟然还没追到手？什么天仙这么难追？！
　　虎哥皱眉：“那你现在算是……单相思？还是暧昧期？”
　　这问题池肃已经在评论区看得快吐了，他忽然有些烦躁：“说了是字面意思，很难懂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他。”
　　虎哥愣了两秒，表情复杂地说：“这事很难确定吗？”
　　邓经理幽幽道：“池肃，跟我们说实话。”
　　池肃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他该怎么说？从小到大他确实没喜欢过什么人——他爸妈都是大学老师，所以他从小就在X大附小、X大附中上学，同学几乎都是教师子女，和他在同一个教工家属院长大，彼此熟得连对方穿开裆裤是什么样都知道，他实在喜欢不起来。
　　后来开始打职业，没日没夜地训练，脑子里除了游戏还是游戏，外加和爸妈的两年之约，他就更没空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在意一个人，就是喜欢吗？
　　他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可他为什么总是格外在意那个人呢？
　　“池肃，”虎哥说，“想什么呢？”
　　池肃轻声说：“我确实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他。”
　　虎哥无语，半晌，长叹一声说：“现在的电竞选手十个有九个都乱搞，谁能想到我们小肃队这么冰清玉洁……我特么也是服了。”
　　邓经理凑过来，八卦地问：“所以你说的到底是哪个妹妹？能透露吗？”
　　池肃说：“不能。”
　　“这么见外啊？咱们可都是自己人，”邓经理贼心不死，劝说道，“小肃你想啊，你告诉我们，我们也能帮你出出主意。你还年轻，很多事啊，需要过来人的指导……”
　　池肃不接他的话，只是对虎哥说：“你们放心，这事不会影响训练。”
　　虎哥无奈地说：“我倒不是担心情感问题影响训练，而是……网上那些评论你也看见了吧？我是怕它们影响你心态。”
　　“不会的，”池肃语气笃定，“我不在意那个。”
　　池肃离开办公室，此时是晚上八点半，陈小灰终于做完了实验。
　　跨出实验室的第一秒，他就拨了池肃的电话。
　　陈小灰，X大心理学系硕士一年级在读，父亲是X大物理学院教授，和池肃家住同一栋家属楼。所以虽然他比池肃大几岁，但并这不影响他没脸没皮地求池肃带他上分。
　　“出啥事了，这么着急？”陈小灰还没看见微博热搜，也不知道几小时前他这位好兄弟刚发表了一番刺激言论。
　　但很快，他就被好兄弟的言论刺激到了。
　　池肃低声说：“你们有没有学过……如何确定一个人，是不是同性恋？”
　　陈小灰呆滞几秒，脑子里闪过一千八百种社会伦理剧情，他颤抖着问：“你……你队友……看上.你了？”
　　池肃：“……那倒没有。”
　　“那你问这个干啥？”
　　“我怀疑我是。”
　　“……”
　　池肃凉飕飕地警告：“说出去你就这辈子别想上王者。”
　　陈小灰狠掐自己一把：“不会不会，打死我都不说……呃……那你看上谁了？”停顿一秒，又改口道，“你怀疑自己看上谁了？”
　　池肃说：“这你别管。”
　　卧了个槽，不会是什么悖德之恋吧！电竞圈这么乱吗！陈小灰擦了把汗：“行吧……你刚刚问我怎么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同性恋？”
　　“嗯，有没有相关的理论？”
　　“有肯定是有，但我不做这个方向……”陈小灰冥思苦想，脑海中忽然浮现大四时某节专业选修课的情景。
　　“诶，我好像想起来一个，不过我也不记得是谁的理论了，”陈小灰压低声音，“你就大概听听啊。”
　　“嗯，你说。”
　　“老师是这样讲的——就是说，如果你的欲望指向‘同性’这种性别，那你就是同性恋。”
　　“生理欲望？”
　　“是吧。”
　　“指向同性……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吧，意思就是说，你对‘男性’这种性别有欲望，哎呀，打个比方，你摸同性的手，会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吗？不是说那种无意的触碰啊，是那种，牵手，你懂吧。”
　　池肃蹙眉，他什么时候牵过同性的手？！
　　正在此时，电梯开了。阿开拎着刚拿的烧烤外卖，欢快地走出电梯。
　　池肃和阿开对视。
　　阿开：“队长！老邓骂完你啦？来来来吃烧烤，这家的烤苕皮特别入味……”
　　池肃挂掉电话，走向阿开。
　　阿开的小手，白白的，嫩嫩的，胖胖的。
　　幻想那画面，池肃感到一阵恶寒。
　　但他明白一个做学术的道理——实践，出真知。他还明白一个打游戏的道理——必要的时候，可以牺牲队友。
　　阿开奇怪道：“队长，你咋啦？”
　　池肃轻声说：“你过来一下。”
　　***
　　另一边，陈小灰迷茫地看着手机屏幕，心想：怎么挂了啊？话还没说完呢……算了，他们打职业的忙，给他发微信吧。
　　陈小灰删删改改，发去一条措辞严谨的消息：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对“同性”这种性别没有欲望，你不是同性恋，但你又喜欢一位同性……国外一些学者认为人的性向本来就是流动的，所以这种情况也是可能出现的啦。
　　二十分钟后。
　　池肃回复他的微信，只有两个字：
　　晚了。


第17章 紧箍咒
　　“他真的……真的太过分了！”阿开双手抱膝，缩在床角抽抽搭搭，“我们不都是为了他好吗？他竟然，竟然对我做那种事……我的纤纤玉手，还没牵过妹妹……”
　　这几句话他已经颠来倒去地说了半个小时，May忍不住翻个白眼：“他到底对你干什么了？有屁快放！”
　　阿开“呜”地一声：“连你也凶我！”
　　May起身：“你不说我走了。”
　　“我说，我说！”阿开连忙拽住他，撇了撇嘴，“那你们不许告诉别人，啊？”
　　万格连连点头：“不说不说。”
　　“刚刚我去拿外卖，出电梯的时候碰见他，他的表情……有点奇怪，”回忆起那副场景，阿开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心想，他肯定是被老邓他们骂了，心情不好，我就叫他一起吃苕皮……”
　　“他却突然说，你过来一下。”
　　天真善良的阿开就这样放下烧烤，跟着池肃进了卫生间。
　　有什么事非要在卫生间说呢？阿开心里正疑惑着，池肃说：“你洗洗手。”
　　“啊？”阿开低头看自己的手，茫然道，“我的手挺干净啊。”
　　池肃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说：“洗一下吧。”
　　阿开机灵的小脑袋开始飞速运转——队长叫他洗手，难道是，要送他什么贵重的礼物？不对啊，他的生日还有四个月，早着呢。
　　还有一种可能，阿开得意洋洋地想，在他们的强力助攻下，队长，开窍了！是不是队长买了什么礼物送给阿梨，又怕自己挑得不合适，所以请他去帮忙看一看？
　　想到这，阿开痛痛快快地洗了手，说：“好啦。”
　　池肃说：“用洗手液。”
　　靠！这么严格！难道是很贵重的礼物吗？阿开暗想，队长啊，第一次送礼不能送太贵重的，阿梨跟你不熟，不会收的。
　　不过阿开还是又用洗手液洗了一遍手。
　　池肃总算满意了，点头说：“跟我来。”
　　他把阿开带进了寝室。
　　然后关上门，反锁。
　　阿开越发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秘？
　　池肃低咳一声，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我靠！还真是！今天下午才扭扭捏捏地表白，现在就把礼物买好了，动作挺快啊！
　　阿开笑嘻嘻道：“没问题没问题！”
　　池肃皱眉，像有些迟疑：“你确定？”
　　“咱哥俩谁跟谁啊！”阿开豪爽地拍了拍池肃的肩膀，“队长你放心，我嘴巴很严的，不该说的绝对不说！”
　　“那你……闭上眼睛吧。”
　　“嗯嗯嗯，闭了！”阿开简直心跳加速了，搞这么神秘，队长不会打算直接向阿梨求婚吧……
　　阿开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虽然闭着眼，却感觉空气中泛起一圈一圈的粉红泡泡。
　　下一秒，池肃戴着一次性塑料手套，握住了他的手。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羞辱我！”阿开悲愤交加，泫然欲泣，“他要是真想性.骚.扰我，为什么要戴手套？为什么要让我洗手？他，他就是故意羞辱我，玩弄我，攻击我！”
　　May双目圆睁，表情诡异极了：“你说，队长，牵你的手？”
　　万格补充：“戴着手套牵你的手。”
　　May和万格交换个眼神，万格沉默几秒，说：“开开啊，不是我们不相信你，主要是吧，咱队长真不像是有这种……重口味的癖好……”
　　May说：“当然了，我们也没有羞辱你的意思。”
　　May和万格连滚带爬地跑出阿开的寝室。
　　空气里还回荡着阿开愤怒的吼声：“滚！你们两个没良心的狗东西！这LKG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余方正在训练室单排，隐约听见楼上传来的声音，抬头就见May和万格在门口贼眉鼠眼地张望着什么。
　　余方心想，这个运营日可真是热闹啊。
　　见训练室里只有余方，他们俩才走进来，May问：“队长呢？”
　　“没见他。”余方说。
　　“一晚上都没见？”
　　“嗯，他不是被邓经理叫过去了嘛。”
　　May和万格一左一右在余方身旁坐下，May抿抿嘴唇，轻声说：“给你说个事儿……现在这个情况有点混乱。”
　　余方点头：“看出来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May把声音放得更轻，“队长他，喜欢阿梨。”
　　余方手一抖，大招没摁出来，对面打野将他单杀。
　　“你说什么？”余方震惊，“池肃喜欢阿梨？”
　　May点点头。
　　池肃和阿梨？余方愣了几秒，实在无法理解这飞速发展的剧情，池肃和阿梨认识么？算是认识吧，毕竟都是电竞圈的人。可是他们两个，怎么看，都不熟啊。
　　May：“我们分析了一下，队长可能就是因为阿梨是你的朋友，所以才注意到她的。今天玩真心话你也看见了，阿梨在旁边，队长突然就有点奇怪，他说的那些话……应该就是说给阿梨听的。”
　　“我……草，”余方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他也太鸡贼了吧？话都没说过几句就惦记起人家了？”
　　万格说：“咱队长看着成熟，其实连十九岁生日都没过呢，还在青春期，春心萌动什么的很正常啊。”
　　这倒也是。
　　余方暗戳戳地想，以前聊天时阿梨可是给他说过，现在做直播很辛苦，又是事业上升期，近几年她不打算谈恋爱——可怜的小队长，你就单相思着吧！
　　***
　　翌日中午，训练赛。
　　粉丝们仍在激烈讨论池肃的那些话，连和LKG约训练赛的RX战队都跑来八卦，又被May三言两语糊弄回去。
　　余方有一些些纠结——要不要把阿梨近几年不谈恋爱的事告诉池肃呢？告诉吧，他怕伤了池肃一颗七窍玲珑少男心；不告诉吧，他又不忍心看池肃苦苦单恋。
　　哎呀，小年轻就是麻烦。
　　阿开的话也比平日少了许多，话少了，眼神却丰富起来，他时不时就朝池肃、May、万格翻白眼，像是受了什么羞于启齿的委屈，真让人看不懂。
　　May和万格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偶尔交换的目光却暴露了他们的心虚。
　　至于池肃——他倒是与平时一样，只是打法更凶狠，把RX打野单杀了两次。
　　训练赛结束，LKG三比一获胜。虎哥清清嗓子：“明天咱们打奔雷，你们有什么想法么？”
　　奔雷战队，上赛季冠军战队。
　　冠军年年都有，不巧的是，上个赛季，LKG总共和奔雷交手五大场，每一场，都输了。
　　不是开局十五分钟被奔雷平推水晶，就是破奔雷三路高地却被翻盘，最恶心的是某一场比赛，LKG五人打龙，眼看龙王还有最后一滴血，奔雷的射手从泉水射来一枚远程炮——轰地一声，就抢了LKG的龙。
　　那场比赛打完，阿开气得三天没吃宵夜。
　　也是在那场比赛之后，观众间开始流传一个说法：奔雷天克LKG。
　　无论比实力，还是比运气，LKG通通干不过奔雷。
　　“咱们的实力不比他们差，至于运气嘛，难道你们相信LKG的运气就是没有奔雷好？”虎哥用圆珠笔在桌面点了两下，“什么天克不天克，都是扯淡，比赛就是用实力说话。况且现在我们辅助换人了，新队伍新打法，大家要相信自己。”
　　阿开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我真的巨烦奔雷。”
　　虎哥说：“你烦什么？”
　　May叹气：“他家粉丝你也知道，跟有病似的，每天不搞点拉踩就难受。比赛么，有失误是正常的，谁敢说自己零失误？奔雷的粉丝偏喜欢用别人的失误来吹奔雷有多牛，难道奔雷就没有失误？你说是不是有病？”
　　万格耸肩：“上赛季我蹲草被他们打野探出来，就这屁大点事他们也要做个动图，现在还有黑子在我微博评论区发呢。”
　　阿开哼了一声，越想越生气：“还有他们那个傻.逼射手！那个林见！我看他改名叫林贱人算了——天天盯着我们LKG酸，连队长拍个广告他都要阴阳两句，‘人家肃队那么红当然有商务啦我不配呢’，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啊？”
　　阿开说完，忽然想起池肃对自己“人身攻击”的事，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一句：“我只是就事论事啊！”
　　这战队和粉丝也是挺极品的，看来网友说的粉随正主不是没有道理……余方心想，池肃也是个倒霉蛋子，就因为长得好看，走到哪都要被人酸两句，啧啧。
　　池肃倒是很平静，他说：“明天正常打就行，赢了，他们自动闭嘴。”
　　“是这个理，”虎哥拍拍阿开的肩膀，“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正常打就行——之前咱们受了那么久的气，也该出出气了。”
　　最后，虎哥叮嘱道：“你们今晚早点睡。”
　　开玩笑，明天晚上打奔雷，谁能睡得着？凌晨三点，LKG训练室灯光大亮，五人组了五排练配合，谁都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直到凌晨四点过，万格才揉揉眼睛，说：“我不行了，睡了睡了。”
　　May和阿开已经晕头转向，搀扶着回寝室了。
　　池肃却丝毫没有犯困的样子，独自打开训练营。余方默默感慨年轻人真是精力好，起身走出训练室。
　　阿开他们三个已经上楼去了，走廊里静悄悄的，余方有点渴，打算去冰箱里拿瓶可乐。
　　刚走两步，手机忽然响起来。
　　四周太安静了，那铃声响亮得令人有些心慌。
　　凌晨四点过，谁会给他打电话呢？
　　屏幕上的备注只有一个字：弟。
　　铃声像紧箍咒一般越发急促，余方迅速点击接听。他想他还没有准备好接听这通电话，可是此刻实在太安静了，他怕池肃听到这铃声。
　　“哥……哥，你还有钱吗？”幸好，不是她。手机里传来张新的抽泣声：“妈又犯病了，我们现在在医院。”


第18章 失误
　　LKG俱乐部距离比赛场馆有些距离，比赛晚上七点开始，为了防止路上堵车，他们五点半就从基地出发。
　　平日里，为了保证比赛时的精神状态，余方会在去场馆的路上小憩片刻。今天，他也闭了双眼靠在椅背上。
　　却毫无睡意。
　　万格在旁边戴着耳机听歌，余方从他耳机的漏音里听完了好几首抖音神曲，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保姆车驶入地下车库，开车门的瞬间，闷热空气扑面而来，余方没忍住，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池肃明明走在他前面，却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忽然回头看他。
　　他轻声说：“你怎么了？”
　　“没事，”余方冲他笑笑，“可能是空调开得太足了吧。”
　　池肃“哦”了声。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半小时，一行网瘾少年走进休息室，各自盘踞在沙发里，开赛前的这一小段时间，大家通常会各玩各的，保持一下手感。
　　余方坐下没一会儿，邓经理出去，又回来，丢给他一件LKG的队服外套。
　　余方茫然地看他。
　　邓经理说：“你不是嫌空调太冷么？”
　　“哦……是有点。”余方愣了一下，扭头看向池肃，池肃正在专注地打游戏。
　　十分钟后，两队选手上台调试设备，比赛即将开始。
　　大家都戴了耳麦，阿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商量打完比赛吃什么——吃饱了容易犯困，所以他们都是饿着肚子打比赛的。
　　阿开说：“咱们去吃基地旁边那家潮汕牛肉火锅吧，上次去他家胸口油卖完了，人家惦记了半个多月……。”
　　May轻哼一声：“你不是减肥么？还吃胸口油？”
　　阿开娇嗔：“偶尔一次嘛。”
　　牛肉火锅？余方迟钝地想，那我就不去了。
　　池肃忽然说：“这么热的天你们吃得下火锅？”
　　“就是啊，”May向来讲究养生，立刻附和道，“回基地随便吃点算了。”
　　阿开好像又说了什么，余方没有听清楚。很快，裁判宣布比赛开始。
　　LKG对战奔雷第一局，余方拿了个保护型英雄，杉。这英雄虽然伤害极低，但发育到后期就是个坚不可摧的肉山，承伤能力很强。
　　可惜，奔雷没有给他们发育到后期的机会。
　　奔雷的进攻节奏太快了，比本赛季他们交手过的任何一支战队都要快。也许这就是冠军战队的压制力——作为指挥，余方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思路跟不上奔雷的进攻速度。
　　第一局，第十七分钟，奔雷推掉了LKG的水晶。
　　中场休息，余方去卫生间洗了把凉水脸。
　　他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苍白，瘦削，眼下有不太明显的黑眼圈。
　　LKG对战奔雷第二局，虎哥给池肃拿了逐斯，给余方拿了寺之园。又是这个刀尖舔血的组合，余方有些迟疑，说：“要不要拿个稳一点的？”
　　虎哥说：“就这个吧，打奔雷拖不到后期，我们就跟他们打架。”
　　“……嗯。”
　　开局还算顺利，奔雷的打野带着辅助来反野，阿开和May支援及时，把池肃的野区保住了。
　　第四分钟，两支战队在下半区河道发生团战，奔雷死了辅助，LKG死了May，C位换辅助，LKG略亏。
　　May小声说：“你们看好视野，刚才对面打野绕后都没人发现。”
　　万格连忙说：“我的我的，大意了。”
　　余方皱了皱眉。刚才那波团战爆发之前，他应该先用技能探一探左后方的草丛——奔雷的打野就躲在里面。可他怎么就忘了呢？
　　奔雷拿到优势，开始疯狗一般地找LKG打架、入侵LKG野区，两队的经济差如滚雪球越来越大。
　　第十一分钟，奔雷五人抱团开龙，在大龙仅剩血皮的刹那，池肃冲进龙坑，惩击抢龙！
　　“Nice！！！”阿开激动地叫出来，“队长牛逼！！！”
　　虽然池肃阵亡了，但LKG抢到大龙，多少把局势拉回了几分。LKG获得短暂的喘息机会，万格笑了一下：“我感觉这把能翻。”
　　余方抿唇，没有接他的话。
　　第十九分钟，两队经济持平，解说甲兴奋地说：“LKG竟然拖住了，他们的逐斯寺之园组合真的能创造奇迹吗？”
　　解说乙双眼放光：“要知道，从上赛季到今天，这是LKG和奔雷交手的第六场比赛，前五场LKG都输了——今天是LKG的复仇之战啊！”
　　话音未落，又爆发一波团战。
　　这一波团战，比赛双方都是满血满经济，每个人都做出了顶配装备，谁胜谁负，就看团战的配合能力和选手的个人操作了。
　　万格顶在最前面，抗下成吨的伤害，为池肃创造输出环境。
　　May被奔雷的辅助控住，死前和对方一换一。
　　池肃抓死了奔雷的打野和中单。
　　解说甲：“LKG好像打赢了！奔雷只剩林见！LKG还有Su和Yu，但Su的血量很不健康，他能回家吗——”
　　林见还有半管血，池肃只剩血皮，两者隔着一段距离，余方语速飞快地说：“池肃！回家！”
　　他放出了寺之园的技能，那条踩中就可以回泉水的线。
　　此刻的战况分外胶着：池肃蓝条见底，没有技能，如果他停下踩线，就有被奔雷的射手林见瞬杀的风险；如果他不踩线，就需要自行点击回城，而此刻，奔雷的兵线已经在攻打LKG的高地塔。
　　余方喊道：“踩线！他没闪！过不来！”
　　池肃来不及应声，直接踩到寺之园的回城线上。
　　变故就发生在这零点一秒。
　　林见身形一闪，冲上来收掉了池肃的人头。
　　屏幕陡然变成黑白，池肃自己都愣了两秒，他张嘴想问“你不是说他没闪现吗”，话到嘴边又憋回去——现在LKG只剩余方，一个攻击输出极低的辅助，而奔雷的林见，正追着余方放技能。
　　余方移速比林见快，到底是活着跑回了家。但林见的伤害实在太高，余方来不及清掉兵线，林见就把LKG的水晶推掉了。
　　最后那几秒，耳麦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盯着屏幕，沉默。
　　解说甲叹气：“这局LKG真的有机会翻盘的……可惜，可惜。”
　　解说乙找补：“林见竟然把闪现留到了最后，太能藏了，LKG也没有想到吧。”
　　此时余方只有一个念头：他再也不想玩寺之园这个鬼东西了。
　　兵败如山倒，好像大家都被打蒙了，第三局，奔雷拿出他们的绝活阵容，四平八稳地打败了LKG。
　　夏季赛开赛以来，LKG的三连胜就此终结。
　　***
　　输了比赛，自然没有吃火锅的心情，五人蔫头巴脑地回到俱乐部，虎哥也沉着脸。邓经理安慰道：“有输有赢很正常嘛，你们快去吃点东西，待会儿还复盘呢——阿开，你上次不是说想吃牛肉粉吗？我叫阿姨给你煮了。”
　　阿开闷闷地“嗯”了一声。
　　目送着队员们去食堂，邓经理才沉沉吁出一口气，比赛的细节他不懂，但这三比零的大比分，着实有些难看。更重要的是，俱乐部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期待着LKG能赢一次奔雷，一次就好——破了那个“奔雷天克LKG”的狗屁传言。
　　为什么就赢不了呢？
　　“今天的第二把，我以为能翻盘的……”邓经理无奈道，“算了算了，你也赶快去吃饭吧。”
　　虎哥却没动，低声说：“你有没有觉得今天余方状态不对？第二把最后那波团战，他给池肃说对面没闪现，池肃才踩了他的线——但对面是有闪的，所以池肃死了。”
　　邓经理愣怔几秒，连忙将办公室的门关紧，小心翼翼道：“你是说……你怀疑……余方，打假赛？”
　　“我不是这个意思！”虎哥无语，“你想哪去了！我是觉得吧，余方今天有点心不在焉的。”
　　“哦哦……”邓经理松了一口气，不是打假赛就好，“来的路上他好像有点不舒服，池肃说他被空调吹着了，还让我给他拿了件队服披着。”
　　“他是朵娇花么，空调吹一下都不行？”虎哥摇头，“算了，待会我找他聊聊。”
　　另一边，LKG食堂。
　　May拿了份沙拉回寝室了。阿开和万格坐在一起，各自捧着牛肉米粉狼吞虎咽。食堂阿姨用料太实在，一股牛肉汤的味道萦绕在他们四周，余方只好坐到了餐厅最角落的位置。
　　他一点都不饿，可能是因为饿过劲儿了，所以只盛了碗白粥。
　　就在刚才，张新给他发了几条微信。
　　“哥，妈在输液呢，大夫说她今晚再住一晚，情况好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看了你们的比赛，哥，你打得真好，但我感觉你的队友不行啊，尤其是你们那个打野，网上说他谈恋爱了？是不是心思不在比赛上了啊？”
　　“哥，大夫又开了点药，还差两千块钱，你能先借我们两千吗？等我爸发工资了就还你。”
　　“哥，你看见消息了回一下啊！”
　　余方深深换了几口气，然后给张新转去两千块钱。
　　张新秒回：“谢谢哥，我爸发工资了就还你！”
　　发工资？余方想笑，每次都是相同的说辞，要么是母亲生病了急用钱，直接找他要。要么是向他借钱，说发工资了就还——没有一次还过。
　　余方不指望他们还钱，所以也从没找他们要过。
　　他只是非常、非常厌恶他们。
　　既然当初不管他，为什么现在不肯放了他呢？
　　“余方。”
　　余方回头，看见池肃端着几盘炒菜站在他身后。
　　“呃……你还没吃啊？”赛场上出了那么大的失误，面对池肃，他倍感心虚，“我以为你吃完走了。”
　　“去打饭了。”池肃在余方对面坐下，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余方更感到心虚了。
　　池肃绷着脸，表情冷冰冰的，他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啊？余方心想。
　　骂吧，他确实该被骂，别动手就行……
　　池肃抬手。
　　我靠，真要动手啊！
　　池肃抬手端起一盘青椒炒肉，推到余方面前。
　　他盯着余方的白粥，低声说：“待会复盘要很久，多吃点吧。”


第19章 复盘
　　原本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没想到池肃竟然叫他多吃点，余方心惊胆战地想，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断头饭吧？
　　说实话，回想一下第二局比赛里他误报闪现的失误，他就觉得，池肃有充足的理由将他锁喉。
　　喀嚓一声扭断他的脖子，月黑风高，杀人抛尸。下周的比赛，LKG直接换上二队辅助，对外宣称余方回家养病……
　　池肃说：“怎么不吃？”
　　余方回过神来，连忙冲他做出一个谄媚的笑：“吃吃吃，谢谢队长啊。”
　　哎，这断头饭还挺好吃的。
　　两人吃完，一同去会议室复盘。热粥热菜填饱了肚子，思绪才渐渐清晰起来。余方偷瞄着前方池肃的背影，在心中盘算——今天的事该怎么解释呢？
　　第二局的失误实在太低级、致命了。他是辅助，是指挥，竟然记错了对手的闪现，直接导致比赛失败。现在回想起来，真想给自己两个耳光，当时没有闪现的明明是奔雷的打野，他竟然记成了射手林见。
　　他在想什么啊？
　　走进会议室，果然看见虎哥黑着脸坐在前面，他身后的硕大屏幕上是今晚比赛的录像。
　　余方愣了一下。
　　复盘都是从第一局开始的。
　　而此刻，屏幕上显示的是第二局。
　　并且恰巧是池肃脚踩寺之园回城线的那一秒。他知道，如果点击播放，那么下一秒林见就会闪现上去瞬杀池肃，然后他仓皇逃窜，林见带着兵线推掉水晶……
　　余方倒抽一口气，抬脚溜向会议室的角落。
　　虎哥阴恻恻地说：“余方，你就坐前面。”
　　余方：“……好的。”
　　余方坐在了最前面的位置，和虎哥仅有一座之隔。
　　池肃坐在了余方身后。
　　真要命，余方心想，待会可能就是虎哥从前面给他一拳，池肃从后面给他一脚，他像肉夹馍的肉，咔咔两下，就被剁碎了。
　　很快，阿开他们也到了。余方听见阿开小声嘀咕：“他俩怎么离虎哥那么近，咱们坐远点坐远点，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命要紧哪……”
　　虎哥说：“都到齐了，开始复盘吧。”
　　余方的心跳有些加速。
　　然而虎哥没有播放比赛的录像，反而掏出手机：“林见的微博你们都看了么？”
　　林见？什么微博？
　　虎哥对着手机屏幕念道：“‘今晚打得太刺激啦，期待下次交手。对了，今天后援会给我看了个瓜，说我谈恋爱了，声明一下，这个纯属假瓜啦，现在没有谈恋爱，也没有喜欢的人，只想专心打比赛。捂脸哭。’”
　　“捂脸哭”是微博的表情，虎哥竟然也念出来了，然而，此时此刻，余方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万格先爆了句粗，然后说：“脑子有病吧他！还特么澄清这种屁事，真当自己男明星啊？”
　　May冷笑：“可不就当自己男明星么，一天天阴阳怪气的，以为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对呢。”
　　阿开气得猛捶桌子：“不是，我就不懂了，他咋就这么贱啊？天天盯着队长啊？队长是骗了他的钱还是抢了他的女朋友？！”
　　虎哥说：“没抢他女朋友，抢了他的首发——当时池肃和林见都在LKG青训队，都是打野，竞争首发打野的位置，池肃表现比他好，就顺理成章上首发了。林见知道自己在LKG混不出来，去了奔雷，转射手。”
　　“那不是挺好的吗？！”阿开无语，“他在奔雷表现不错，上赛季还拿了冠军，这不比留在LKG强多了？”
　　“所以他脑子有病，”虎哥顿了一下，“但是奔雷每次打我们都能赢，人家阴阳怪气，我们也只能听着，谁让菜是原罪呢？”
　　这句话说完，众人都沉默了。
　　会议室里安静至极，连空调运行的声音都清晰起来。这空调的冷气似乎太足了点，余方又正对着风口，他感觉自己被吹得脖子发木，他想扭头看一看池肃的表情，但怎么也扭不过去。
　　也可能是不敢吧。
　　他怕从池肃脸上看见失落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比池肃揍他一顿还令他难受。
　　毕竟，虽说他是捞逼，可池肃是天才打野啊。
　　还是那种较为英俊的天才打野。
　　还很狂。
　　放话两年内拿冠军。
　　结果，现在只能坐在这里，听教练念别人阴阳怪气他的话。
　　虎哥放下手机，看着余方，说：“复盘你们的失误之前，咱们先解决一下态度问题。”
　　余方没出息地咬了咬嘴唇。
　　“这是团队比赛，一个人掉链子就会影响整支队伍——余方，你今天是什么情况，能向大家解释一下么？”
　　余方低声说：“我今天……”
　　“他赛前没吃饭。”身后传来池肃的声音。
　　余方吓了一跳，扭头看他。
　　池肃的神情很平静：“他早上七点睡的，下午两点多起床，比赛前只喝了一袋牛奶。”
　　虎哥皱眉：“比赛前一整天都没吃饭？”
　　池肃：“嗯。”
　　余方震惊地看着池肃。今天凌晨四点接到张新的电话之后，他没了睡意，干脆回寝室单排，一直排到早上七点，他去茶水间接水喝，碰上池肃从训练室出来。
　　下午两点多，阿开把他们几个喊醒。
　　时间是没错，只喝了一袋牛奶也没错，但是……他在池肃眼里竟然这么娇弱啊？
　　少吃一顿饭就发挥失常了？
　　也太看不起他了吧？！想当年他刚开始混社会的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是常态，那会儿他还在长身体呢，也没落下个胃病什么的。
　　现在一天不吃饭算什么，起码喝了牛奶啊。当年他可是两天不吃饭都能在网吧举办的比赛里夺冠……
　　虎哥怒道：“昨晚我是不是提醒你们早点睡！一个个都当我放屁是吧！七点睡两点起，早午饭都错过了，起来还不吃东西！觉得自己年轻无所谓是吧！”
　　“平时说了多少遍，少熬夜少熬夜，一天三顿饭准时吃，就是不听，现在遭报应了？我就说今天比赛余方跟特么脑子缺根弦似的……”
　　余方笑了笑，轻声打断虎哥的话：“不是因为没吃饭。”
　　即便不回头，也知道，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他身上。
　　余方干咳两声，拿出那副嬉皮笑脸的语气：“是这样的，昨晚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四点多钟吧，她住院了，让我转钱过去……”
　　“啊？！”阿开惊呼，“阿姨没事吧？”
　　“没事没事，老毛病了，就是犯头晕，叫什么……美尼尔综合症？哎呀这不是重点，”余方停顿了两秒，略略低下头，希望这样就没人注意到他轻颤的嘴唇，“我们家吧……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改嫁了，改嫁之后呢，也没怎么管过我，直到我开始打职业赚钱了，才重新联系上。她时不时就来找我要钱，我……我就……有点烦。”
　　“这么说好像挺没良心的，”余方语气轻快，“但我赚的也是血汗钱呀，她以前不管我，现在跑来要钱……哎呀，确实有点烦。”
　　余方说完，无人应声。
　　半晌，还是虎哥尬笑了两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正常……正常。”
　　余方说：“因为私事影响了状态，我给大家道个歉，下次不会了。”
　　说完这句话，好像一口浊气被吐出去，心里畅快了不少。其实他知道，既然池肃已经那么说了，他完全可以借坡下驴，说自己是因为饿着肚子胃不舒服才发挥失常。
　　反正他是捞逼嘛。
　　可是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觉得，不行。
　　他不能用这样一个轻飘飘的理由敷衍过去，否则队友们受的那些辱骂和嘲讽算什么？就说池肃吧，好端端一个天才打野，暗恋漂亮女主播，直播的时候半遮半掩表了个白——原本是挺好的事儿，现在，因为输了比赛，反而沦为别人的笑柄。
　　而且，如果随随便便就可以比赛失误，那他还配帮池肃完成什么两年之约吗？
　　算了，说就说吧，不就是家里那点破事吗。
　　***
　　复盘结束，阿开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吃夜宵不？我请客。”
　　万格连忙点头：“不吃不是中国人，我要椰子鸡，May来杯养颜牛奶炖桃胶吧，队长余方你们要啥？”
　　池肃说：“我要椰子冻。”
　　余方没什么食欲，但还是说：“我和队长一样。”
　　他能感觉到，大家在看似轻松、实则小心翼翼地，照顾他的情绪。
　　这种情况太陌生了，他有些无所适从。呆了几秒，余方掏出手机，想要假装刷微博。解锁屏幕的刹那，屏幕上弹出两条微信。
　　是一个半小时之前，池肃发给他的。
　　一个半小时前……是复盘刚开始，虎哥质问他为什么状态不好的时候。
　　池肃说：
　　昨晚我听到你接电话了。
　　如果你不想说，我就帮你糊弄过去。
　　所以池肃才说他一整天没吃饭？余方愣怔，抬头，池肃刚刚走出会议室，留下一闪而过的背影。
　　好像有只小动物，在他心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池肃……真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很体贴人嘛！
　　不错不错，阿梨如果跟他谈恋爱，肯定会很开心。
　　余方低头，回复池肃的微信：你放心，你和阿梨的事儿，哥包了！！！
　　一分钟后。
　　LKG.Su：？


第20章 甜蜜双排
　　小子！还装起矜持了！
　　余方大喇喇地回复：行了队长，我已经知道了
　　LKG.Su：你知道什么了？
　　LKG.Yu：咱们队长情窦初开，对美女主播姐姐暗生情愫~
　　LKG.Su：谁？阿梨？
　　装，还装！
　　余方心想，你就跟我装吧，以后有你求我帮忙时候！我怎么说也是阿梨的闺蜜，好吧？
　　余方把手机揣进兜，正要起身去训练室，池肃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门口。
　　他愣了一下，池肃就走进来，站在他面前了。
　　颇有点来势汹汹。
　　池肃拧着眉，低声说：“谁告诉你的？”
　　余方笑嘻嘻道：“别不好意思嘛，年轻人谈谈恋爱很正常，对了，咱们俱乐部没有不许谈恋爱的规定吧……”
　　“谁告诉你的？”
　　“呃，是——”
　　阿开狠狠咳嗽一声。
　　池肃没理他，仍旧紧盯余方，他本来就比余方高，脑袋又略微向下压，俯视的目光给人一种压迫感。
　　余方纠结了零点一秒，干脆地说：“阿开告诉我的。”
　　池肃扭头，阿开立刻开始哆嗦：“我我我不是我啊！”他一左一右抓住May和万格，“我们一起分析的！”
　　“卧槽！”万格一把将他推开，“你可别血口喷人啊，是你说队长喜欢上了一个……十几岁就开始混社会的妹子，对吧？我和May只是听你分析了几句……”
　　May连连点头。
　　池肃走到阿开面前。
　　还好阿开的吨位过硬，池肃没法单手将他拎起来。不过，阿开还是吓得两腿战战，他想跑，却被万格和May一左一右架住了。
　　阿开佯作呜咽：“队长我也是为你好啊，我替你着急啊……”
　　池肃说：“我不喜欢阿梨。”
　　阿开愣了几秒，小声说：“是啊，你还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嘛。”
　　池肃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说：“我说的那个人不是阿梨，懂了么？”
　　“啊？”阿开大惊，“你到底认识多少妹妹啊？”
　　池肃猛地抬手，阿开脖子一缩。
　　所幸池肃只是做个假动作，他收回手，冷冷地说：“管好你自己。”
　　然后就走了。
　　阿开怒骂：“欺人太甚！队内霸凌！”下一秒，他压低声音悄声说：“不是阿梨呀，那还能是谁？”
　　万格忧心忡忡：“难道真是网恋被人骗了……”
　　May点头：“不是没有可能。”
　　余方倍感失望：“我这红娘当不成了。”
　　四人作鸟兽散。
　　***
　　跟他们闹过一阵，余方心里好受了一些。他坐在训练室里，思索片刻，还是掏出手机，打开微博。
　　他看了林见的那条微博。
　　听虎哥朗诵和自己看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自己看，就会连带着看见评论区的内容。
　　@susure：我宝真是人间清醒呜呜呜！虽然恋爱是选手的自由，但选手的黄金期只有那么几年，说真的，还是专心打职业吧，恋爱可以以后再谈嘛。
　　@LKG进不了季后赛：奔雷就是天克LKG，没人反驳吧？
　　@甜雾唔：本LKG粉丝真是裂开，人家冠军战队的选手都知道不谈恋爱，池肃你特么还在那纠结自己动没动心？有那心思多想想怎么才能赢比赛吧，零比三很好看吗……
　　@似水如年：LKG现状——打野疑似恋爱，中路持续摆烂，射手永远猝死，上路只会逛街，辅助是个捞逼。我真的，我哭了。
　　@FACED：LKG粉丝滚去LKG那边哭坟行不行？
　　余方倒扣手机，轻轻吁出一口气。
　　明明是他状态不好，拖累了整个队伍，现在被阴阳怪气的却是池肃，挨骂最多的也是池肃。
　　虽说正常人没必要和神经病一般见识，但……
　　余方给虎哥发微信：我们下次打奔雷是什么时候？
　　虎哥：下周三，咋了？
　　余方：没事，就问问。
　　还有八天。
　　行，差不多够了。
　　翌日，上午十点。
　　余方亲手把May从床上拽起来。
　　对网瘾少年来说，上午十点，是睡梦正酣的时候。May哭丧着脸乞求：“我不能早起啊哥，真的，我早起长痘……”
　　余方说：“没关系宝贝，长痘显得年轻。”
　　May：“……”
　　把人拖进训练室，手机塞进手，余方说明来意：“我看了最近几场比赛，你死得有点多，有一部分是我的问题，我保你保得不到位，所以咱俩要多练配合。”
　　May气若游丝：“不能下午练吗？”
　　余方拍拍他的肩膀：“来吧，上午阳光好呢。”
　　May没办法，只好去卫生间洗了把凉水脸，坐下和余方双排。刚进入游戏的时候May还有点犯困，余方却神采奕奕，语速飞快地指挥起来。
　　“打野红开，May你自己发育一会，我马上来。”
　　“他们想反野，May上来，有视野有视野。”
　　“Nice！来，给你盾。”
　　May揉了揉眉心：“你不困么？”
　　“不困啊——来抓你了！别怕我有大！”敌方打野和辅助入侵下塔，企图将May越塔强杀，余方飞速给May刷了个盾，然后两人一波配合，反杀了敌方打野。
　　May慢吞吞地问：“你昨晚几点睡的？”
　　余方漫不经心道：“七点多吧。”
　　May愣了一下：“只睡了三个多小时？你做贼去了？”
　　“快跟我反红！”
　　“……”
　　两人一直双排到午饭时分，池肃和阿开起床吃饭，路过训练室，听见May大喊救命的声音。
　　紧接着，传来余方的声音：“Nice！！！就这么打！！！宝贝真厉害！！！”
　　甚至还吹了声口哨。
　　阿开好奇地凑过去：“你们干嘛呢？”
　　May刚刚拿了五杀，心情甚好：“甜蜜双排啊。”
　　余方微笑：“你饿了没？饿了咱们去吃饭。”
　　May：“没有没有，再来一把！”
　　“噢……”阿开扭头对池肃说，“走吧队长，他们还要打。”
　　池肃看看余方，又看看May。
　　“走吧。”池肃说。
　　待两人距离训练室有一段距离了，阿开才啧啧两声：“May是不是又开始狗腿子了。”
　　——LKG俱乐部众所周知，May这个人，别的都好，唯有一点，就是过于深刻地贯彻“伤害上单抗，有奶就是娘”的射手位精神。所以，上单和辅助，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
　　万格刚来的时候，他就表现出格外的关心，今天问万格床铺够不够软，明天问万格睡得好不好，隔天又送几包咖啡给人提神，哄得万格在赛场上为他出生入死挡伤害。
　　他和LKG上一任辅助的关系也很好，时不时请人家吃个外卖啊做个推拿啊，给人感动得，差点和他换情侣头像。
　　当然，射手这种高输出的脆皮，确实需要队友的保护。但May这家伙……池肃心想，赛场上的关系，没必要带到赛场下吧？
　　还大早晨起来甜蜜双排？这么努力吗？
　　下午照常是训练赛，打完训练赛，复盘，吃晚饭，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晚上是自由训练的时间，也可以补直播时长。不过，一般来说，刚输了比赛的战队，是不会开直播的。
　　原因很简单：黑粉会来直播间狂欢。
　　池肃刚进游戏，就听斜后方传来余方的声音：“播一会吧，晚上好啊。”
　　他竟然开了直播。
　　弹幕飞速滚动，池肃视力好，清楚地看见各种明嘲暗讽、污言秽语。他皱起眉，而余方却像看不见似的，语气轻快道：“今天和队友双排。”
　　双排？还要双排？
　　余方忽然摘下耳机，扭过头来，就这样撞上池肃的目光。两人对视，他冲池肃笑了笑。
　　然后他看着池肃旁边的阿开，大声喊道：“开开~~来和我双排啊~~~”
　　--------------------
　　May：我冤啊


第21章 轮到我啦
　　阿开愣了一下，说：“咱俩双排？”
　　余方点头：“甜蜜双排。”
　　“哦哦，你等我打完这把啊……”
　　“啪”地一声，池肃把手机拍到桌子上。
　　想了想，又拿起来，扭头问阿开：“你还要多久？”
　　阿开头也不抬：“我这局刚开，早呢。”
　　池肃盯着自己的手机，很轻地清了清嗓子，说：“余方，他刚开，咱俩先排一局。”
　　余方大手一挥：“嘿嘿，没事，我等。”
　　池肃：“……”
　　像是想起什么，余方又说：“May，你跟我来一下。”
　　“来了。”May起身，跟着余方走了出去。
　　阿开正和其他战队的选手一起五排，在池肃旁边得意洋洋地说：“这把打完我退了啊，我家辅助叫我双排呢。”
　　你家辅助？
　　什么时候是你家的了？
　　你和余方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池肃觉得今天这俱乐部非常邪门，尤其是余方——简直像被人夺舍了似的。他扭身，看见余方的直播还开着，和他一样，弹幕也迷惑极了。
　　【有什么话不能给家人们听的？嗯？】
　　【一边和队长炒cp，一边约阿开双排，一边把May叫出去讲悄悄话，余方真有你的，来LKG开后宫了是吧！】
　　【鱼传尺素粉能不能醒醒，你们鱼传尺素已经多少天没发糖了？今天Yu和May可是双排了一上午呢。】
　　【嫩牛五方szd！！！】
　　【等等，嫩牛五方是啥玩意？】
　　【五——May，五月。方——余方。LKG新晋高人气cp嫩牛五方，入伙不亏，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讲真的，射辅cp不比野辅cp香？射辅之间就是有特殊的羁绊感啊，你浴血奋战，而我永远是你最坚实的护盾……】
　　池肃倏然起身。
　　训练室对面就是会议室，亮着灯。他走进去，余方和May同时抬头，May说：“队长？”
　　余方说：“怎么啦？”
　　池肃面无表情：“不训练在这干什么？”
　　这两人像小学生同桌似的紧挨在一起，桌上摊开一个笔记本。池肃进门的瞬间，看见他俩脑袋抵着脑袋，那画面活像宝黛共读《西厢记》。
　　May说：“我们总结今天双排的问题呢。”
　　余方举起笔记本：“喏。”
　　池肃沉默片刻，留下一句“你直播还开着”，转身回去了。
　　May小声说：“队长今天怎么了。”
　　余方了然道：“输了比赛压力大啊，又被那个林见阴阳怪气，换谁不憋得慌，哎，你看池肃啊，才十八岁，气质就这么……吓人，你说以后哪个妹子敢和他谈恋爱啊？”
　　May觉得余方说得很有道理，叹了口气：“哎，是啊。”
　　***
　　余方和阿开双排到次日凌晨三点多。然后阿开回宿舍睡觉，余方独自训练到早上六点。
　　睡了四个小时，十点整，余方准时叫醒了May。
　　池肃和阿开起床吃午饭，路过训练室，又看见他俩在双排。
　　May大喊：“余哥救我！”
　　余方应道：“来了宝贝！”
　　池肃感觉自己的右眼皮狠狠跳了一下。紧接着，阿开笑嘻嘻地说：“我和余哥双排过了才知道，原来他这人这么贴心啊——昨晚我一回宿舍，他就把他总结的问题发给我了，说得可准了，我以前都没意识到我有那么多细节上的小毛病……而且余哥好温柔哦，微信里也叫我宝贝呢，都给我整得不好意思了……”
　　池肃说：“是么。”
　　阿开抬手捶了池肃一拳：“还装，我说你之前怎么总叫余哥和你双排，原来是想吃独食啊！”
　　池肃：“……”
　　这战队真特么没法待了。
　　下午训练赛，不知是不是余方和May日益默契的缘故，四场比赛打下来，May只死了三次，训练赛结束，May兴奋地挽着余方去食堂了。
　　万格望着他俩的背影，喃喃道：“我已经没用了吗？”
　　池肃说：“有可能。”
　　吃完晚饭，又是自由训练的时间。余方开了直播，他仍旧无视那些嘲讽他甚至谩骂他的弹幕，有个人把ID改成“奔雷天克LKG”给他送礼物，他也云淡风轻地感谢了对方。
　　余方懒洋洋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回答弹幕的问题：“今天干什么？还是双排啊。”
　　“哎呀，你们想多啦，什么cp不cp的，队友双排很正常啊……”
　　池肃开着游戏，却并没有排位，也不在训练营。他戴了耳麦，调成静音，指尖在屏幕上戳来戳去，做出一副很专注的样子。
　　实则专注地听着余方的声音。
　　“不是May，他今晚有安排……也不是阿开……”余方笑了笑，“还能是谁啊，总共就五个人。”
　　池肃的心跳有些加速。
　　余方扭头，喊道：“万格！咱们双排吧！”
　　万格：“嘿嘿！轮到我啦！”
　　池肃险些戳爆屏幕。
　　***
　　八天时间倏忽而过。
　　前五天，余方分别找了May、阿开、万格双排，后三天，全队高强度五排。余方给每个人都列出了操作和意识的问题——除了池肃。
　　第九天，晚上八点，LKG再次对战奔雷。
　　这是夏季赛第一轮的收官之战，依照目前的积分，无论本场比赛结果如何，LKG都能顺利留在S组，所以，胜负其实不那么重要。
　　虎哥怕他们压力太大，安慰道：“放松打吧，输了就当积累经验了，下一轮接着干。”
　　余方斜他一眼：“怎么还说丧气话呢？”
　　“……我的锅，”虎哥改口道，“都给我把奔雷往死里打啊。”
　　余方说：“这还差不多。”
　　虎哥挠挠头，感觉有点怪。他知道这几天队员训练很刻苦，也正因如此，才怕他们压力太大，反而影响了发挥。就拿余方来说吧，这家伙本来就瘦，这些天又肉眼可见地瘦了，眼下的黑眼圈也更加明显，虎哥还怀疑他这些天根本没出过别墅没晒过太阳——否则他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猛一看，活像个痨病致死的吸血鬼。
　　结果这吸血鬼还怪他说丧气话？
　　你自己就是噗嗤噗嗤冒丧气的那个吧！
　　“走了走了，上台了，”虎哥招呼他们，再次强调，“放平心态啊！”
　　众人不语，只有余方轻笑了一声：“能放平才特么有鬼了。”


第22章 收官之战
　　LKG对战奔雷第一场，BP环节，余方说：“今天给我ban死林见的邃。”
　　邃是《天穹之战》的射手位英雄，射程远，移动灵活，前期伤害高，具有很强的自保能力。但这个英雄后期伤害乏力，所以通常不会上ban位。
　　前天的比赛，奔雷对战RX战队，林见用邃拿了三杀。
　　“这个没必要吧？”虎哥皱眉，“我们也不是很怕他的邃。”
　　“这赛季林见用邃打过七局，都赢了，每局的输出都在35%以上，”余方顿了一下，“而且这英雄手太长，打团的时候切不到，恶心。”
　　虎哥思索片刻：“行吧，咱们就试试。”
　　第一局，LKG与奔雷鏖战三十多分钟，最后一波团战发生在龙坑，林见站位靠前，池肃一波绕后，先收掉林见的人头，然后用惩击收掉龙王。
　　LKG五打四，又有龙兵优势，顺利推掉奔雷的水晶。
　　池肃被评为MVP。
　　选手回到休息室，虎哥整个人都激昂了，冲上去狠狠搂池肃一下：“最后那波帅啊！”
　　池肃咽了两口矿泉水，淡淡地说：“下局继续ban死林见。”
　　虎哥点头：“ban死他！我们刚才还商量呢，除了邃，再把他的木神也ban了。”
　　阿开在旁边，没忍住笑了笑。
　　虎哥看他：“你笑什么？”
　　“赢了还不能笑啊？”停了两秒，阿开耸耸肩，“我就在想，林见肯定气死了，等他们输了比赛，他该发啥微博啊？会不会阴阳怪气我们，说我们卑鄙小人ban他英雄针对他，哈哈哈哈……”
　　虎哥抄起圆珠笔在阿开脑袋上轻敲一下：“这才赢了第一局，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想想又不犯法，”余方摊在旁边的沙发里，笑嘻嘻道，“我也想发微博呢，我就发，‘都说谈恋爱影响竞技状态，原来不谈恋爱也影响竞技状态啊’……哎，想想就爽。”
　　虎哥斜他一眼，忽然想起什么：“你今天吃饭了没？”
　　余方：“吃了啊。”
　　“吃了怎么还这么虚……”虎哥从桌上拿起一盒草莓，“吃点，这个不犯困。”
　　是那种个头很大的牛奶草莓，余方小口小口咬着吃，样子就像连嘴都懒得张。
　　池肃盯着他，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刚才余方在场上指挥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模样，相反，今天他像打了鸡血似的，话特别多，声音特别大，那气势活像下一秒就会甩了手机直接和奔雷的人肉搏。
　　台上那个和台下这个，真是同一个人么？
　　总感觉余方今天怪怪的。
　　第二局，LKG连ban两个射手英雄，镜头扫到林见的时候，他没像往常那样笑眯眯地冲镜头打招呼，而是垂着眼，一动不动。
　　余方笑了一声。
　　阿开嘀咕道：“他们拿了维尔赛哎……”
　　余方说：“所以呢？”
　　“维尔赛前期有点强啊，一脚就能把我和May踹死。”
　　余方想了想：“那就让维尔赛先死。池肃和May盯好维尔赛，切死他。”
　　阿开愣了愣：“这也行？”
　　余方这话属实有些强盗逻辑，对面打野是维尔赛，前期输出很高，怎么办？——直接杀死他，让他没有输出就好了。
　　余方一本正经道：“林见擅长的英雄被ban得差不多了，这把前期可以无视他。剩下这个维尔赛，咱们队长能解决。”
　　“这话说得，”万格憨笑，“之后联盟把语音放出去，你看队长的粉丝喷不喷你。”
　　余方无辜道：“我这是充分信任队长的实力，喷我干嘛？”
　　万格说：“队长压力很大啊。”
　　余方：“队长，你压力大吗？”
　　他俩一个坐在最左端，一个坐在最右端，中间隔着三个队友。池肃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调笑的意味。
　　好像他就知道池肃不会因此紧张。
　　池肃扬了扬眉毛，说：“还行。”
　　这一局，LKG拿的是逐斯和寺之园的阵容。奔雷没能复刻之前的快节奏，五个选手越打脸色越差——余方的寺之园，实在太恶心了！
　　每次他们抓好时机打团战，余方总能把队友传送回家，而寺之园本来也是移速很快的英雄，逃命的时候溜得飞快。他们就像一个凶狠的拳头，却拳拳砸在棉花上。
　　比赛节奏就这样被拖慢了，第十分钟，奔雷的打野仗着维尔赛前期伤害高，跑到LKG野区反红buff。
　　竟然被池肃和阿开抓死。
　　十二分钟，维尔赛又被池肃单杀。
　　两支战队的经济差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二十分钟，LKG已经领先一万经济，维尔赛的前期优势也不复存在。
　　第二十二分钟，又是两队抢龙。
　　解说甲拔高嗓音：“这是一波关键团战！如果LKG抢到龙可以考虑一波！现在LKG经济大优势，奔雷敢和他们打吗？奔雷来了！维尔赛绕后！LKG没看见，有机会！”
　　解说乙：“林见的站位也很谨慎，上局就是他被抓死，这局肯定会非常小心……”
　　休息室里，虎哥的心提到嗓子眼，他忍不住骂了句：“草，别开龙！”
　　此刻，奔雷的维尔赛绕了后。他绕后的位置非常刁钻，既避开了余方的视野，又卡了一个极限距离——如果团战打起来，他闪现上前，May恰好在他大招的辐射范围之内。
　　赛场上，阿开已经向龙坑丢了一个技能。
　　余方语速飞快：“别交大别交大！骗他们一波！”
　　他话音未落，奔雷的上单果然顶了过来。
　　“别被控！龙拉脱！”余方大喊，“维尔赛不在！绕后了！”
　　同一瞬间，也许是奔雷的打野太心急，他竟然没等May残血，直接就切了上来。此刻May已经做出保命装备，维尔赛一套技能打完，May剩了三分之一血量。
　　维尔赛扭头就跑，余方大喊：“骗到了！跟他们打！打野没大！”
　　万格率先冲上去抗伤害，阿开在侧面丢技能，May躲在余方身后猥琐输出，此时奔雷发觉不妙，全队后撤——被池肃撞个正着。
　　怎么，就你们会绕后？
　　池肃利落地收掉林见和维尔赛的人头。双C没了，LKG连龙都不用开，直接带着兵线推掉了奔雷的水晶。
　　回到休息室，阿开猛嚎：“爽啊！”
　　虎哥兴奋得脑门冒汗：“服了你们，还会搞假动作了，最后那波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们要开龙，维尔赛就在后面蹲着，开了必死！”
　　阿开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都是余方的布局，玩死他们，哼。”
　　“太刺激了……”May灌了几口矿泉水，仍然觉得口干舌燥，“那波就是用我去勾引维尔赛，还好他装备没做完，否则真能切死我……”
　　余方慢吞吞地说：“就是看他装备没做完，才敢让你勾引。”
　　“余哥，你今天真的C，”阿开凑过去，挽住余方的手臂，谄媚道，“这些意识啊决策啊，以后多教教人家嘛。”
　　池肃盯着阿开，很想走过去，把他一脚蹬开。
　　余方说：“还是队长C，那波单杀多牛啊，”他说完，扭头看看池肃，“是吧，队长？”
　　余方的脸色几近苍白，声音也发虚，但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怎么看都是在邀功。
　　池肃有点不自然地侧过脸：“今天你最C。”
　　余方又笑了笑。
　　第三局，被打懵的奔雷选了个奇怪的阵容。台下，奔雷的粉丝也慌了，有些人举起手机，屏幕上滚动着“冷门出奇迹”——意思就是，虽然我们拿的这套阵容很冷门，但是奇招能制胜。
　　May蹙着眉：“他们这阵容有说法吗？”
　　余方嗤笑：“狗急跳墙。”
　　虎哥“哎”一声：“注意素质！”
　　LKG众人大笑。
　　***
　　奇迹，的确只是小概率事件。
　　夏季赛第一轮收官之战，LKG三比零横扫奔雷，一雪前耻。


第23章 多补补
　　按照联盟的习惯，败方先上采访席，然后才是胜方。
　　阿开四仰八叉地躺在休息室沙发上，晃悠着小腿，看奔雷的教练接受采访。
　　“林见怎么没上啊？”阿开贱兮兮地说，“他不是喜欢出风头么，上去出风头啊。”
　　“小点声！外面到处都是人！”邓经理和合作商吃饭去了，此刻刚刚赶到休息室，脸上是难掩的笑意，“刚才导播问我能不能让池肃和余方上采访席，你俩，OK吧？”
　　池肃“嗯”了一声。
　　阿开嚷道：“我也想去！我都打好草稿了！”
　　邓经理：“你打了什么草稿？”
　　“阴阳林见啊！”阿开捏起嗓子，“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会专心打比赛的喔，恋爱的事就不考虑了……”
　　“行，”余方笑着说，“就你去吧。”
　　“祖宗们别闹了，”邓经理无奈道，“这话留到夺冠的时候，好吧？今天就余方和池肃上吧，你俩拿了MVP呢，而且咱们肃队这么帅，不上采访席可惜了。”
　　余方说：“我有点累，队长去吧。”
　　邓经理扭头打量他：“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余方起身，慢悠悠地说，“我去卫生间。”
　　余方拧开水龙头，很用力地洗了个凉水脸。
　　他与镜中的自己对视，两颊都搓红了，但黑眼圈还是那么明显。
　　哎，要不然说呢，人老皮肉松，干啥啥不中。当年他做代练的时候，连续二十天每天只吃一顿饭，打十五六个小时的游戏——也照样生龙活虎的。
　　现在不行了，身体超负荷运转八天，外加今天只吃了一块面包、喝了一袋牛奶，现在，整个人就有点恍惚。
　　像踩在绵软的云朵上，步伐轻飘飘的。
　　还有点冷。
　　联盟真是财大气粗啊，连卫生间的冷气都这么足……
　　有人走进来，余方抬头，和林见的视线撞个正着。林见原本就黑着脸，看见余方，表情更是咬牙切齿，两人对视几秒，余方先笑了：“哈喽啊。”
　　林见冷冷地说：“输给我们那么多次，总算赢了一回，恭喜。”
　　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喜欢阴阳怪气？
　　余方还是笑嘻嘻地：“同喜同喜，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呢？其实比赛输啊赢啊的我都看淡了，打打杀杀，没意思，我们LKG每天都听大悲咒呢。”
　　林见的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奇怪。
　　余方继续说：“真的，小林啊，你还是年轻，以后你就懂了，输赢都是身外之物！你们年轻人就该抓紧时间享受生活，谈谈恋爱啊什么的，对了，你有女朋友吗？”
　　也许是被余方说懵了，林见竟然老实地应了句：“没有。”
　　“你看看，多可惜，这么俊的小脸，”余方上前一步，神神秘秘地说，“抓紧谈一个吧，你知道池肃为什么那么厉害么？”
　　“因为他直播说的喜欢的人……就是我啊，”余方指着自己的脸，用力憋笑，“和队友搞对象，训练更有动力。”
　　林见的表情从吃了苍蝇变成吃了屎。
　　***
　　余方回到休息室时，胜方采访已经结束了，阿开正在念叨：“我要吃蛋炒饭！饿死我了！还有猪牙梗，肥肠，哦脑花也来一个，他家烤脑花可香了……”
　　May嫌弃地瞟他一眼：“你不减肥了？”
　　“靠，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减肥！”阿开凑过来，谄媚地搂住余方，“余哥，你吃啥？让老邓提前点上。”
　　“我……不太饿，”余方说，“都可以。”
　　阿开欢呼一声，扭头对邓经理说：“快给我余哥整个烤脑花！”
　　余方想说，这倒也不必。
　　可是话未出口，自己先打了个寒颤。冷气开得太足，他好像比刚才在卫生间时更冷了。
　　不仅冷，还有点晕。可能是太困了。
　　一行人向地下车库走去，半路又被粉丝拦住——也不知道两个小姑娘是怎么混进后台的，她们说给五个选手准备了礼物，邓经理说LKG不收礼物，她们恳求说礼物不贵的都是小东西……
　　之后又说了什么，余方就不记得了。
　　大脑昏昏沉沉，好像随时都能睡着。
　　“你怎么了？”忽然有人扣住他的肩膀。
　　余方稍稍回神，哦，是池肃。
　　“我有点困……”
　　“这才几点？”
　　“我就是困啊，”余方只想赶快坐进车里倒头睡觉，有点烦躁地说，“你连我犯困都要管啊？”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大，邓经理他们都扭头看他。
　　“呃，我的意思是……”
　　池肃忽然抬起另一只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这是干嘛？
　　池肃语速很快：“发烧了。”
　　“啊？！”众人均是一愣，邓经理连忙上前，和池肃一样碰碰余方的额头，随即惊呼，“脸都烧红了！”
　　余方说：“不可能，我几百年没发烧了。”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哑。
　　池肃没理他，扭头对邓经理说：“我带他去医院，你们去吃饭吧。”
　　“你带他们吃！”邓经理吩咐虎哥，“我跟池肃一起去。”
　　直到躺进了输液区的长椅，余方还在嘟囔：“你们去吃饭呗，我输完了就回去……”
　　邓经理看着手里的化验单，想骂又骂不出口，只能凶巴巴地说：“行了，你给我好好躺着！我去楼下买点吃的，池肃，你看好他啊。”
　　池肃点头，接过余方的化验单。
　　邓经理去买饭了，余方合上双眼，不再说话。这个时间来输液的大都是夜里发烧的小朋友，哭闹声此起彼伏，池肃不知道余方有没有睡着。
　　他垂眼，盯着手里的化验单。
　　病毒性感冒，低血糖，还有轻微贫血。虽然都不是大问题，但余方还是被医生数落了一顿：“看看这身板，哎哟刮个台风就给你吹走了。还贫血，平时没有好好吃饭吗？打游戏太上瘾了吧？小伙子，我知道你们这行……哦……电子竞技是吧，我知道你们这行赚钱多，但你这么虚，哪有女孩子敢和你谈恋爱啊！”
　　当时余方已经烧糊涂了，连连点头：“对……就是说啊……哎呀我也发愁……”
　　邓经理失笑：“都这样了还耍嘴皮子呢。”
　　此刻，余方总算消停了。他躺在长椅里，身上披着池肃的队服外套，池肃俯身，离他近了几分，才听见他轻而平稳的呼吸声。
　　他的唇色很淡，是那种没有血色的淡，从上往下看，才发现他的下巴那么尖——这几天，他瘦了。
　　瘦得一张脸只有巴掌大，红扑扑的脸颊被池肃的身体的阴影覆盖，倒是没那么红了。
　　他睡着了吗？
　　“池肃，”身后忽然响起邓经理的声音，似乎有些迟疑，“你……干什么呢？”
　　池肃直起身，平静地说：“听他还有没有呼吸。”
　　“怎么说话呢！”邓经理无奈一笑，摇摇头，“余方啊，虽说年纪比你们大一点，看着成熟一点，其实还是个小孩啊，训练起来那么拼，也不知道悠着点儿。”
　　池肃不语，垂眼看着余方。
　　“来，我买了粥和牛肉饼，你先吃，吃完叫余方起来吃。”邓经理将手里的袋子递给池肃。
　　池肃：“牛肉饼？”
　　“嗯，还有皮蛋瘦肉粥和燕麦紫米粥，你看你喝哪个？”
　　“余方不吃牛肉，”池肃起身，“我去给他买点别的。”
　　“啊？”邓经理望着池肃的背影，喃喃道，“不吃牛肉？我怎么不知道？”
　　***
　　将近凌晨一点，三人回到俱乐部。
　　输了液，吃了饭，退了烧，余方又精神起来，甚至觉得自己能再训练几个小时。
　　结果刚进俱乐部大门，就被守在门口的虎哥一把擒住。
　　“余方！翅膀硬了是吧！敢违反战队的规定了是吧！！！”
　　虎哥满身火锅味，熏得余方直皱眉：“好好说话别动手，我可是病号……我违反什么规定了？”
　　“每天训练时间不得超过十六个小时，前几天你训练了多久？睡了多久？嗯？！”
　　“什么玩意？”余方茫然，“谁搞的这种鬼规定？”
　　“还敢嘴硬，”虎哥气道，“战队就是怕选手超负荷训练影响身体健康，所以制定了这条队规。你倒好，拿命训练？奔雷就那么重要，比你小命还重要？”
　　“老子命硬得很，你少在这胡说……”余方嘟囔，“好了好了病号要去休息了……”
　　虎哥拿他没办法，只好松开了手，气冲冲道：“等你病好了再说！”
　　余方已经一溜烟跑了。
　　四楼静悄悄的，这个时间，阿开他们还在训练或直播。
　　余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向自己的寝室走去。
　　紧接着，就看见寝室的门把手上挂着一只塑料袋。
　　什么东西？
　　他慢吞吞地解开袋子，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包猪肉脯，侧边贴了张便利贴：余哥，邓经理说你要清淡饮食，这是我妈亲手烤的！少油少盐！你多吃点啊！不够我那还有呢！——你的开宝
　　猪肉脯旁边，立着一只小玻璃瓶……上面怎么都是英文？
　　好在也贴了便利贴：余哥，这段时间辛苦了，看你黑眼圈有点重，这个眼霜去黑眼圈效果特别好，你试试？——May
　　再下面，是一瓶……参片。
　　余方双眉紧蹙。
　　便利贴上写：余哥，这是我老家产的参片，质量可好了，你不是体虚吗，多补补啊。（吃完再找我拿啊，我妈给我寄了好几瓶，我用不上这玩意）——万格
　　余方看着参片，忽然悲从中来，心想哪个二十二岁、身体健康、四肢健全的男性吃参片？
　　我在他们眼里……已经年老体衰到这个程度了？
　　哎，想想也是，今晚池肃的脸色比输了比赛还阴沉，刚开始输液的时候，余方并没有真的睡着。他只是累，懒得睁眼，懒得说话，所以池肃俯下.身来的时刻，他是醒着的。
　　他还以为池肃感激涕零，要对他真情流露呢：余哥我再也不拎你了，以后我就是你的马仔，这队长你来当好了……
　　结果竟然是听他还有没有呼吸！
　　余方越想越郁闷：我看上去真的那么虚吗？
　　与此同时，虎哥拎着袋子走进训练室：“这是今天那两个粉丝送的礼物……池肃的，May的，万格的，阿开的，”他把小礼盒分别递给四人，又说，“还有余方的，你们谁带给他？”
　　池肃说：“我给他吧。”
　　***
　　池肃敲了敲余方寝室的门，没人应。
　　他给余方打电话，也没人接。
　　难道又睡了？可是方才余方回来的时候还那么精神……池肃试着拧了一下寝室的门把手。
　　竟然开了。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酱香味。
　　池肃上前，看见桌上放着一包猪肉脯，余方已经吃了几片，酱香味就是这里散发出来的。
　　在那包猪肉脯旁边，是摊开的笔记本。
　　池肃记得，运营日那天阿梨来看余方的寝室，余方说他有两个笔记本，一个记训练相关的内容，一个记账。
　　眼前这个应该就是记训练内容的本子，上面的字密密麻麻，说不上好看，但是一笔一划写得用力又认真。
　　在那页的右下角，余方用红笔写了六个大字：
　　别拖队长后腿！
　　还画了个圈，将六个字圈起来。
　　“咔哒”一声，余方拧开卫生间的门。他愣了一下：“队长？”
　　池肃转身，也愣了。
　　余方裸着上半身，下面穿一条松松垮垮的短裤，肩上搭一条毛巾，发梢还在啪嗒啪嗒地滴水。
　　池肃转过身，背对着余方说：“我来给你送东西。”


第24章 别跟哥客气
　　余方凑过来，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问：“啥东西？”
　　丝毫没有先穿件衣服再说话的自觉。
　　池肃硬着头皮说：“你睡衣呢？”
　　“这么热的天，干嘛穿睡衣啊！”余方莫名其妙，看见池肃手里拿着的礼盒，便伸手接过来，“这个么？哪来的？”
　　余方的皮肤实在太白皙了，由于刚洗完澡，身上的水珠还没擦干，他肩头泛着一层亮晶晶的水光。池肃不敢再往下看，别开视线，硬邦邦地说：“你去穿件衣服……你感冒了。”
　　“哦……”余方一想，好吧，穿就穿，毕竟队长觉得我虚。他放下礼盒，转身走到衣柜前，随手拿了件T恤。
　　池肃抬眼，飞速看他一眼。
　　他的背好瘦。
　　连脊椎都凸起来了，真有几分像鱼类的脊椎。
　　腰也好细。
　　余方转回来，看了看池肃：“你是不是热啊？”
　　池肃说：“还行。”
　　“脸都热红啦。”余方拿起空调遥控，将温度调低一度。
　　池肃：“……”
　　池肃飞快地说：“这是今天粉丝送的，每个人都有。”
　　“噢，是什么啊？”余方笑笑，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哎，还挺沉……”
　　“你自己看吧，我去训练了。”池肃转身欲走。
　　“等等！”
　　余方放下礼盒，声音压低几分：“我问你点事情。”
　　池肃说：“什么事？”
　　“你急什么……”余方把椅子推到池肃手边，“来，先坐。”
　　池肃没法，只好坐下，悄悄做了几遍深呼吸。
　　余方那亮晶晶的肩头好像还在眼前。不，确实还在眼前，只是被他的白T遮住了。
　　余方说：“队长，你是不是知道了一些……我家的情况？”
　　池肃一怔。
　　余方看他如此反应，便了然道：“谁告诉你的？邓经理？”停顿了几秒，余方又说，“你别紧张，我就问问，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也不像那么脆弱敏感的人啊，是吧？”
　　池肃轻声说：“邓经理觉得你的状态有点起伏，就去找了周凯飞，问了一点你的情况。”
　　“周凯飞……”余方喃喃道，“我自己都联系不上周凯飞了，邓经理也是费了不少力气吧。”
　　当年他年少无知，确实把家里的情况给周凯飞说了个七七八八。其实这也没什么——谁家还没个混蛋亲戚呢？只是他有点倒霉，他爸是别人的混蛋亲戚。
　　混蛋就混蛋吧，反正他爸早就死了。
　　想起那些旧事，仍然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余方冲池肃笑了笑，语气轻松：“我就说呢，要不是你知道我家那些事，上上场比赛我那么坑你，你得把我一巴掌拍死。”
　　池肃皱起眉：“奔雷本来就很强，不只是你的失误，我们都……”
　　“行啦，不用跟我客气。那局就是我坑了，我是捞逼嘛。”
　　“你不捞。”池肃认真地说。
　　“谢谢啊，”余方还是那么漫不经心，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对了，阿开他们也知道我家的事么？”
　　“他们不知道。”
　　“唔，老邓还挺有职业操守，”余方又打了个哈欠，好像他真的很困了，“你去训练吧，我今天熬不动，睡了。”
　　池肃起身，他知道自己应该走了，但目光还是落在余方脸上。
　　每一次，他以为余方会生气、会不满、会委屈的时候，余方总是出他所料，那么满不在乎，轻描淡写。就连对待经理私下打听他家庭情况这种事，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可是他们输给奔雷之后，余方玩命训练、布置战术，硬是三比零赢了回来。
　　谁能相信两个月前这人还打算退役？
　　池肃觉得余方总是给他一种飘忽的感觉，他猜不到他的想法，理解不了他的感受，无法捕捉他的心情，尽管，他们是队友。
　　余方说：“还有事吗，队长？”
　　一股冲动在他胸腔呼之欲出。
　　不知哪来的勇气，池肃上前，迅速地拥抱了一下余方。
　　池肃说：“这段时间辛苦了。”
　　***
　　翌日上午九点。
　　余方崩溃地从床上坐起来。
　　睡得太早的后果就是醒得太早，这段时间他严重缺乏睡眠，本想狠狠补一觉，睡他个昏天黑地……结果八点半就自然醒了。
　　他在床上赖到九点，实在睡不着，只好起身洗漱，去食堂吃早餐。
　　到了食堂，目瞪口呆。
　　他的四个队友，竟然，都到了。
　　并且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余方神采奕奕地问：“你们怎么起这么早啊？”
　　阿开呆滞地吞咽豆浆，没说话。
　　May盯着盘子里的鸡蛋发愣。
　　万格手撑下巴，眼皮已经快合上了。
　　池肃痛苦道：“虎哥说，以后要健康电竞。”
　　“啥？”余方打量他们，“你们这也不健康啊……”
　　“晚上三点前必须睡觉，早上十点前必须起床。”
　　“这没必要吧，早上起来干嘛啊，别的战队都没起，也约不到训练赛……”余方说着说着，忽然停了。
　　他小声说：“难道是因为我感冒的事？”
　　池肃点点头。
　　余方：“……”
　　怎么说呢，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他们不会打击报复吧？想到这一茬，余方迅速拿了面包和牛奶，溜之大吉。
　　半小时后。
　　LKG四位被迫早起的队员吃过早饭、又被虎哥强行带到院子里快走二十分钟之后，终于回到了训练室。
　　阿开哽咽道：“第一次觉得训练室这么美好亲切。”
　　万格见了余方，凑过来问：“你咋样了？还烧吗？”
　　“我没事啦。”看他们被折腾得这么惨，余方颇有些心虚，转移话题道，“诶，你这运动发带蛮好看的啊。”
　　万格憨笑：“昨天粉丝送的，我以为早上要跑步呢，就戴上了……对了，给你的是什么？”
　　“这个，”余方端起桌上的水杯，“还挺可爱的。”
　　万格“哎”了一声：“你这个和May的是一对啊！”
　　半睡半醒的池肃刷地睁开眼。
　　May举起自己的水杯：“还真是。”
　　May的瓷杯是蓝底白色波点，余方的瓷杯是白底蓝色波点，两只杯子除了花色不同，大小形状都一模一样。
　　May失笑：“她们cp粉怎么还夹带私货呢……诶，我和余哥的cp叫什么来着，哦，嫩牛五方！”
　　阿开酸溜溜地说：“你已经有万格了，可不兴脚踏两条船啊。”
　　May说：“人家要磕我也没办法啊，再说余哥还有队长了呢……只能说我俩谁都不干净，谁也别嫌弃谁……”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冷冷的声音：“你说什么？”
　　May扭头，不知何时池肃来到他身后，脸色阴森森的。
　　May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话锋一转：“当然了，粉丝磕cp是粉丝的事，我们自己肯定要谨言慎行呢。”
　　池肃说：“你这个杯子，确实好看，我喜欢。”
　　May：“……”
　　池肃：“我也打算买个陶瓷杯，冬天了能接开水。”
　　May心想，这特么才八月，冬天个头啊。
　　池肃垂眼，轻声说：“给我拍一下你的杯子，我去淘宝识图。”
　　话说到这，May就是再迟钝，也该懂了。
　　他双手奉上自己的杯子：“我这个还没用过呢，队长你拿去用吧。”
　　池肃摇头：“不合适吧，粉丝专门送给你的。”
　　“哎呀，咱俩还客气什么，再说我的杯子多得很……”
　　池肃刚要露出微笑，余方忽然上前一步，将他的瓷杯塞进池肃手里：“你拿去用吧！这种杯子又怕磕又怕摔的，我用不来！”
　　说完，还笑嘻嘻地拍拍池肃的肩膀：“别跟哥客气啊。”


第25章 离谱
　　最终的结果是，池肃用一种相当一言难尽的表情盯着余方，几秒后，他冷冷地说：“算了，我不要了。”
　　余方说：“哎呀，跟我客气什么，拿着拿着……”
　　池肃把杯子放到桌上，直接转身走了。
　　余方讪讪道：“小崽子，还挑三拣四的呢。”
　　May眼珠一转，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打着哈哈溜开了。
　　由于LKG全队起床太早，找不到战队打训练赛，大家只好各自练各自的。万格问May：“双排不？”
　　May有些心烦意乱，摇头道：“我单排。”
　　“行吧，”万格想了想，“那我正好补一会儿直播。”
　　May开了游戏，却没有排位。
　　他的目光越过阿开，落在余方身上。
　　余方正低头打游戏，头顶对着May，露出一个小小的发旋。他是几个人之中唯一睡饱了觉的，此时神采奕奕，一条腿蜷缩在电竞椅里，一条腿伸直了，白生生的小腿晃来晃去，颇有几分惬意的样子。
　　“打野怎么回事，抓下啊抓下啊！”可能是队友太坑了，余方开麦指挥起来。
　　“射手跟我，别乱跑！别死！”
　　“靠，我服了，来来来爸爸奶你……”
　　余方骂骂咧咧的样子和其他职业选手并没有什么区别，他虽然削瘦，但一点也不女孩子气，更别提什么柔和妩媚青春靓丽……
　　真的是余方吗？
　　怎么会是余方呢？
　　May的思绪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他抬头，看见邓经理带着战队摄影师走进来。
　　邓经理咳了一声，说：“随便拍两张就行。”
　　阿开惊呼：“怎么没提前通知？好歹让我洗个头啊！”
　　万格也连忙摁了摁自己头顶的呆毛。
　　现在各个战队都流行拍vlog，所以战队摄影师时不时就给他们拍点vlog素材，或是日常生活的照片。
　　邓经理说：“没事，不是来拍你的。”
　　阿开：“什么意思？搞区别对待了是吧？我天天给LKG当牛做马的，现在还没人老珠黄呢，你们就……”
　　邓经理头疼地说：“闭嘴。昨晚我们在医院被粉丝拍到了。”
　　阿开愣了一下，啧舌：“这也能被拍？”
　　他一边说，一边飞速打开了论坛。论坛热帖第一是“LKG复仇成功（评论区抽奖）”，热帖第二，标题是：昨晚在上海第X医院拍到的，这是余方和肃队吧？
　　阿开大叫：“卧槽！”
　　池肃正在打游戏，被他吓了一跳：“你有病？”
　　“你你你你们这是什么情况！”阿开双目圆睁，满脸震惊，May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屏幕。
　　显然是一张偷拍的照片。距离远，画质模糊，光线也不好。然而，尽管如此，还是能比较清楚地看出那确实是池肃和余方。余方躺在医院输液区的长椅里，手上打了点滴，身上盖着池肃的队服外套——外套上，黑色粗体的“LKG.Su”十分显眼。
　　然而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照片里，池肃坐在余方身侧，一手弯曲，手肘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则横跨长椅，抓着长椅的扶手。
　　看上去就是池肃俯身将余方圈在长椅里面。
　　池肃的头低下去，离余方的头非常近，两人的嘴唇似乎也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倒霉蛋子外科狗：我真的，我再也不骂医院了，这实习再苦再累都值了！昨天值夜班，老大叫我下楼拿宵夜外卖，因为不是急事，我就慢悠悠溜达一下，正好路过输液区。我真的，当时整个人都懵逼了，虽然昨晚LKG的比赛我没看，但我知道他们三比零赢了！我还打算补回放呢！竟然？？？看见了余方和肃队？？？其实我原本是注意不到他俩的，但是余方身上盖着肃队的队服，实在太显眼了！！！给我震惊得啊，来来回回从输液区路过了好几趟……
　　余方一直躺在那，应该是睡着了，肃队守在旁边，连手机都没玩，感觉肃队很着急……我拍这张照片的时候，肃队忽然弯下腰……呃，只是弯腰看余方！没有亲！我发誓！
　　这条帖子的评论已经超过两千条。
　　@seeeeyou：笑死，楼主这就有点欲盖弥彰了吧，都这样了你告诉我他俩没亲？以为家人们没看过偶像剧是不是？并且，正常来说，选手生病了应该是领队经理陪着吧？为什么余方输液池肃陪着？合理怀疑小情侣已经队内出柜，其他人不想当电灯泡所以没来。
　　@狗勾在捡垃圾：昨晚他们比赛的时候就感觉余方脸色特别差qaq，所以他这是比赛一结束就去医院输液了吧，怎么回事啊？
　　@南风如：嗑药鸡能不能别ky了？余方都病成这样了你们还磕？肃队也真的很担心余方，就是说，能不能对选手尊重一点？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家人们，先声明我是直男，动态里有我和女朋友照片哈，不信的可以去看。理性分析一下啊，首先，我和我兄弟之间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动作的，真的，再好的兄弟也不会，我看我兄弟超过五秒就想踹丫的。然后呢，你们难道不觉得池肃这个动作就……占有欲很强的感觉？如果他只是想观察余方的身体状况，没必要把余方圈住吧？说出来有点羞耻，但是我和我女朋友kiss的时候我就很喜欢把她圈在怀里……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啊，反正我觉得这俩人，不正常。
　　阿开继续往后翻，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评论。
　　越往后面，评论的内容就越刺激，连同人文都写上了。
　　阿开回到帖子顶部，再次看见那张照片，忍不住捂住眼睛“哎呦”了一声。
　　阿开说：“队长，你当时到底是在干嘛啊！”
　　池肃已经打完游戏，他淡淡瞥了阿开一眼，说：“听他还有没有呼吸。”
　　“啊？！”万格惊呼，“昨晚……情况这么严重啊？！”
　　“没有啊，我就是困了睡一会儿，”余方笑嘻嘻道，“队长太紧张了，他以为我要挂了呢。”
　　池肃皱眉：“别乱说。”
　　此时余方的对局也结束了，他凑到阿开旁边看那张照片。
　　“还拍得挺好呢，”余方说，“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哦哦，氛围感！”
　　“可不是吗，你那样子跟林黛玉似的，”邓经理接过话头，“粉丝都快急死了，跑来轰炸我们官微，问你的情况呢。”
　　余方了然：“那我发条微博吧？”
　　邓经理表情有点纠结。
　　片刻后，他说：“本来是你发条微博就OK的事儿，可是这张照片拍得吧，哎，确实有点暧昧……你如果发微博，评论区肯定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我们就想，干脆用战队官博说一下吧，就说你是小感冒，现在没事了，咱们再配几张训练的图。”
　　“行啊，”余方无所谓地说，“把事儿说清楚就行。”
　　***
　　午餐时间。
　　May从食堂打包了三份麻辣烫，然后把万格和阿开拽进了自己的宿舍。
　　“在我这吃，”May严肃道，“有点事和你们商量。”
　　“嗯嗯，你说你的。”阿开嘴上应着，心思早已飞到麻辣烫上面。LKG食堂有位川菜大厨，每次的麻辣烫都是他做的，味道一绝。
　　“大事！专心点！”May用胳膊肘顶了顶阿开，又看看万格，“真的……是大事。”
　　阿开茫然：“啥啊？”
　　May沉思几秒，轻声说：“之前你说队长谈恋爱了，但你不知道是谁，只知道那个人家庭环境不太好，很小就开始混社会了，是吗？”
　　阿开点头：“是啊，所以我怀疑他网恋嘛，后来又以为是阿梨，诶呀，竟然不是阿梨，还怪可惜的……”
　　May打断他：“当时，队长有没有提到，那个人的性别？”
　　“啊？”阿开愣住，“性别？”
　　“你仔细想一下。”
　　“哦，”阿开绞尽脑汁回想当时的情景，足足过了半分钟，他才说，“好像队长还真没提过，等等，你什么意思——难道还能是个男的？！”
　　万格连忙捂住他的嘴：“小点声！”
　　May点了点头：“嗯，说实话，我怀疑……是余方。”
　　这下连万格都忍不住了，他和阿开齐齐跳起来，两双眼睛瞪得滚圆，万格说：“不能吧！”阿开说：“你疯了！”
　　May冷静道：“那天咱们输给奔雷，你们记得余方是怎么解释的吗？他说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妈妈再婚，之后再也不管他，但现在又时不时找他要钱，他心烦，所以比赛状态不好……你们说，余方的家庭情况，是不是和队长说的那个人，有点像？”
　　“那……那也只是有点像啊！”阿开着急地说，“这种家庭情况的人多着呢！”
　　万格跟着点头：“而且我看队长他……也不像基佬啊。”
　　May继续说：“昨晚的照片你们也看了，你们真觉得没问题么？余方只是感冒引起的发烧，队长真的傻到去听他还有没有呼吸？队长是那种人？还有，粉丝送我和余方情侣水杯，队长想把我的要走，可他平时都是用运动水杯喝水，他根本不用那种小容量的杯子。”
　　万格：“卧槽……”
　　“也许队长就是脑子抽风想换个水杯呢？”阿开虽然语速快，但语气已经弱了几分，“余方……打辅助是真的牛……但，他和队长……”
　　“这也太特么的离谱了，”阿开崩溃地搓了搓脸，“你让我缓缓。”


第26章 偷偷
　　下午照旧是训练赛，两轮BO5打完，余方放下手机，自言自语道：“今天感觉不太对啊。”
　　池肃坐在他旁边，扭头看他：“怎么不对？”
　　“哎，我也说不上来，”余方活动了一下手指，“就是感觉气氛和平时不太一样……”
　　气氛当然和平时不一样。
　　May、阿开、万格互相交换眼神，谁都没有接话。中午他们三个激烈讨论一番，得出的阶段性结论是：队长在余方面前确实有股给里给气的味道，但这种事不能草率下结论，再观望一下。
　　“队长，咱们明天是不是放假啊？”余方忽然问。
　　池肃“嗯”了一声。
　　“几点收假？”
　　“晚上十点。”
　　“OK，”余方起身，语气欢快地说，“明天阿梨过生日，叫我过去玩。”
　　阿梨？
　　阿梨？！
　　三人心照不宣地望向池肃，只见池肃把手机扣在桌子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过生日不直播么？”
　　对啊，主播过生日不是都要直播吗？粉丝会打赏很多钱呢。
　　余方摇头：“她说最近播得有点累，趁生日放个假。”
　　池肃静了两秒：“你感冒还没好吧。”
　　“我没事啦，”余方大大咧咧地说，“睡一觉就好了！真以为我那么虚啊！对了，阿梨说明天我们吃粤菜，好吃的话我给你们打包宵夜回来啊。”
　　他说完，也不等众人应声，便步伐轻快地走了。
　　训练室忽然变得很安静，简直静得有些诡异。然而池肃却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起身去食堂吃晚饭的意思，他只是拿起手机，又开了一把单排。
　　May忽然咳了一声，笑着说：“诶，我记得上次阿梨来基地直播，她说她是江西人啊，江西人能吃得惯粤菜吗？”
　　阿开一怔，随即拼命向May使眼色，意思是你可闭嘴吧！别说了！
　　谁知，万格竟然也笑了，语气还有几分暧昧：“肯定是因为余方是广东人才吃粤菜嘛。”
　　May：“他俩到底谁过生日啊，呵呵呵。”
　　万格：“这你就不懂了吧，重点是一起吃饭，吃什么不重要的。”
　　阿开心惊胆战，双腿发软，生怕池肃冲冠一怒，干出血溅训练室之类的社会新闻，然而，池肃一点反应都没有，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专心打他的排位。
　　三人火速溜出训练室。
　　“你俩要死啊！”阿开压着嗓子说，“我特么冷汗都出来了！”
　　May翻个白眼：“看你这点出息。”
　　“我靠，如果队长真的喜欢那谁……你们这不是在他雷区上蹦迪吗！”阿开顺了顺自己的胸脯，仍觉得心有余悸，“余方也是神经了！之前放假都没见他出去过，怎么这次就要出去呢，阿梨过个生日这么重要吗……”
　　May叹了口气：“我有种预感。”
　　阿开：“什么？”
　　万格默契地说出下半句：“要出大事了。”
　　翌日上午，阿开、May、万格三人起个大早。食堂阿姨看见他们来打饭，惊讶地笑着说：“今天放假，不睡懒觉啊？”
　　阿开接过小笼包，意味深长道：“阿姨，今天是个大日子。”
　　三人飞速吃完饭，刚好上午十点，而余方竟然已经在训练室了。
　　“你不是给阿梨过生日吗？”阿开问他。
　　“中午才出去啊，现在练一会儿。”余方还是平时那副模样，领口松垮的旧T恤，人字拖，头发乱糟糟的。
　　“我靠……你也太卷了吧。”
　　阿开话音刚落，就见池肃走进训练室。池肃没穿队服，而是穿了件Off-White的黑T，下搭灰白色牛仔裤，脚上一双黑色匡威。那牛仔裤也不知是什么牌子，衬得他一双腿又直又长，似乎连身材都凭空高了几分。
　　阿开心想，妈的，好帅。
　　阿开又想，诶，不对啊，人家余方去给阿梨过生日，队长打扮成这样是要干嘛？
　　阿开凑到池肃面前，谄媚地说：“队长今天真好看呢，有约吗？”
　　池肃瞥他一眼，点点头。
　　阿开追问：“和谁啊？能带我去玩吗？”
　　池肃冷漠道：“不方便。”
　　阿开：“……”
　　池肃坐下，开始单排。
　　训练室的气氛比昨天更诡异了。阿开他们三个如坐针毡，池肃和余方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这两个人也不急着出门，一个比一个坐得住。
　　终于，到了中午十一点半。
　　余方放下手机，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我走啦，拜拜。”
　　池肃几乎与他同时起身：“我也走，一起吧，”
　　然后两人就并肩离开了俱乐部。
　　“啧，”May站在阳台上望着两人的背影，“余方虽然穿得随便了点，但是人家心情好啊，就跟去相亲似的；可惜咱们队长，长得又帅穿得又好，表情像死了老婆……”
　　万格说：“不，只是他老婆跟别人相亲去了。”
　　阿开说：“真残忍啊。”
　　***
　　“她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呢？”某家私房菜馆里，刚刚失恋的陈小灰借酒消愁，仰天长叹。
　　池肃面无表情。毕竟两人从小玩到大，他太知道陈小灰是什么德性了——自初中开始，陈小灰平均每年失恋两次，只多不少。所以当池肃接到陈小灰诉苦的电话时，他是没打算出来和陈小灰吃饭的。
　　懒得听他逼逼赖赖。
　　然而，余方突然要去给阿梨过生日。
　　他想不通阿梨为何生日不直播却约余方私下吃饭。他们是什么关系呢？互有好感？暧昧期？还是说，已经偷偷在一起了？池肃心乱如麻，睁着眼躺了半宿，最终给陈小灰拨了电话。
　　“滚出来吃饭。”他说。
　　池肃不喝酒，而陈小灰已经喝得半醉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小声说：“对了，你那事怎么样了？”
　　池肃：“什么事？”
　　“就是上次说的那个啊，你想通了没？”
　　池肃点头：“我是喜欢他，暂时还没喜欢过除他以外的……同性。”
　　“啊，”陈小灰一惊，人也清醒了几分，“你说真的？所以到底是谁？我上次还特意看了你们的比赛，你那几个队友我仔细看了，阿开和万格肯定不是，是May吗？我看他打扮挺精致……”
　　池肃说：“是阿开。”
　　陈小灰手一哆嗦，刚夹起的皮皮虾掉回盘子里。
　　“你……”他满脸便秘的表情，“你口味挺独特啊池肃……”
　　池肃无奈地笑了笑：“骗你的，是余方。”
　　“余方？那个辅助？”
　　“嗯。”
　　其实陈小灰已经不记得余方长什么样子了。这个真不能怪他，辅助嘛，通常都比较缺乏存在感。
　　反正，不是阿开那个小胖子和万格那个肌肉男就行。
　　“那你俩发展到什么程度啦？”陈小灰问。
　　“没什么。”池肃说。
　　“什么叫‘没什么’，他总不能……卧槽，”陈小灰心头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他总不能……是个直男……吧？”
　　池肃垂眸盯着杯中浅淡的茶水，说：“对的，他是直男。”
　　陈小灰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啊？就这么单恋着？”
　　池肃说：“我也不知道。”
　　陈小灰不敢再问了。
　　他忽然觉得，今天，池肃比他这个刚失恋的人更难过。
　　两人吃完饭，无处可去，只好各回各家。分别前，陈小灰端出一副成熟男人的语气，从兜里摸出一包烟：“小池啊，心里难受别憋着，你看你也不喝酒……实在不行就抽支烟解解闷吧。”
　　池肃懒得搭理这个醉鬼，把他的烟塞进口袋，敷衍道：“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虽然家在上海，但池肃已经将近三个月没回过家了。他买了些爸妈爱吃的水果，开门，家里没人。
　　他爸在外地开会，他妈在外地旅游。
　　行吧。池肃把水果放进冰箱，冲了个澡，靠在卧室床上单排。微信里一片宁静，余方自然没空给他发消息，就连聒噪的阿开万格他们也悄无声息。池肃觉得自己脑子进水，在基地是单排，回家也是单排，既然如此，干嘛要出来呢？
　　也不知道排了几局，池肃有些犯困，放下手机，睡了。
　　再醒来的时候，窗外路灯已经亮起来，天空半明半暗。
　　夏天天黑得晚，池肃揉了揉眉心，抓起手机。
　　竟然已经八点过了。
　　微信群里，十分钟前，余方发了两条消息：
　　LKG.Yu：[图片]
　　LKG.Yu：这是菜单，你们看看想吃啥？我打包回来。
　　池肃慢吞吞地坐起来，点击图片，放大。菜单的右上角印了餐厅的名字，池肃搜索那家餐厅，发现竟然只和他家隔了一条街。
　　确实是粤菜馆子。
　　余方吃得开心吗？阿梨知道他不吃牛肉吗？
　　余方大概会迁就阿梨吧，大不了吃完再去洗手间呕出来。
　　@阿开阿开真的牛掰：谢谢余哥！！！我要虾饺！！！
　　@LKG.万格：我要鲜虾云吞面，May要杯椰汁西米露~~~
　　@LKG.Yu：OK，@LKG.Su 你想要啥？
　　池肃皱眉。
　　我想要见你。
　　@LKG.Su：你们快吃完了？
　　@LKG.Yu：是呀
　　@LKG.Su：我就在附近，一起回去吧，省点打车钱。
　　@LKG.Yu：哈哈哈哈那太好了，待会在哪见？
　　@LKG.Su：饭店门口，你吃完给我发消息。
　　@LKG.Yu：OK
　　池肃迅速收拾好自己，飞奔下楼。那家店虽说只和他家隔了一条街，但步行距离有四公里，而这会儿晚高峰，又不好打车。幸运的是楼下有成排的共享单车，池肃扫了一辆，飞快地蹬起来。
　　街景倏忽而过，当池肃停车时，他发现时间只过去十五分钟。
　　天黑了，但空气仍然闷热，池肃出了一背的汗。
　　余方没给他发微信，大概还没吃完。池肃还了车，站在饭店旁边的便利店门口，有点狼狈地抹了把汗。他感觉自己真的他妈的有点蠢。
　　兜里有什么东西硌着他，池肃伸手，摸出陈小灰给他的烟。
　　他从没抽过烟，因为不喜欢烟味，但万格和虎哥都是老烟枪了。有时候输了比赛，万格会跑到阳台上抽闷烟，过不了多久，May就骂骂咧咧地过去掐掉万格的烟。
　　May说二手烟对皮肤不好，万格说我在外面抽的啊，May说我不管我闻到味儿了。
　　池肃不知道心烦的时候抽烟究竟有没有用，此刻，他忽然想试一下。
　　于是他走进便利店，买了只打火机。
　　出门时和一个人擦肩而过。
　　“诶，队长？”余方喊他。
　　池肃回头，也愣住了，没想到在这碰见余方：“我……刚到。”
　　“到了怎么不给我发微信……”余方目光一顿，看见池肃手里的烟和打火机。
　　余方露出了然的表情，随即笑道：“哦，小朋友偷偷学抽烟啊。”


第27章 叫你嘴贱
　　池肃被他这声“小朋友”叫得有些不自在，想到他们在外面，又没法开口骂回去。
　　更要命的是收银员注意到了他俩，伸着脑袋望过来，目光满是好奇。
　　“我出去等你。”池肃说完，飞快走出便利店。
　　余方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
　　池肃站在路边，心中暗骂自己脑子进水，竟然跑到饭店门口买打火机。这会儿他是一点抽烟的兴致都没有了——说不上为什么，他竟然真的有种干坏事被抓包的、手足无措的感觉。
　　池肃透过便利店的玻璃凝视余方，余方从货架上拿了两瓶矿泉水，结账。
　　池肃收回目光。
　　“队长，怎么不抽？”余方走过来，语气调侃，“是不是不会啊？”
　　池肃冷冷地说：“关你屁事。”
　　“哎呀，别害羞，凡事都有第一次嘛，我第一次抽烟的时候……”余方顿了一下，“靠，我都不记得我第一次抽烟是什么时候了。”
　　池肃说：“很久之前么？”
　　“嗯，可能是初中的时候吧。”
　　余方说完，忽然冲池肃摊开手心：“队长，来一支。”
　　“你还在感冒。”
　　“早就没事了，”余方竟然直接把池肃手里的烟抢了过来，“哟，这个烟可贵了……”
　　他抽出一支烟，干脆地咬在唇间，冲池肃扬了扬下巴。
　　池肃有点愣。
　　“点火。”余方说。
　　“……哦。”
　　池肃摁下打火机，“噌”地一声，一簇小小的明亮的火苗出现在两人之间。余方略微低头，池肃伸手，将火苗凑到他的烟头上。
　　火苗的微光映着余方半垂的眼皮，池肃发现他的睫毛其实很长。
　　烟被点燃了，余方捏住烟屁股，长长呼出一口烟气。他眯着眼，表情像是很享受。
　　“队长，你还是别学抽烟了，”余方笑眯眯地说，“你看你，点个烟都手抖。”
　　池肃说：“你闭嘴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惊呼：“哇，肃队！”
　　阿梨和一男一女走出饭店，“肃队”是那个女孩子叫的。阿梨走过来，笑着对池肃说：“肃队我介绍一下，这是飞哥，我经纪人，这是小婷，我助理——她是LKG的粉丝哦。”
　　池肃有点茫然：“哦……你好。”
　　阿梨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余方：“喏，你们的宵夜。”
　　余方说：“OK，那我们回去了，拜拜。”
　　“拜拜拜拜，”阿梨停顿一秒，半开玩笑道，“余哥在LKG混得这么好呀，队长亲自来接。”
　　“嘿嘿，羡慕吧？”余方抖了抖烟灰，“走吧，队长。”
　　直到两人坐上出租车，池肃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原来今天不是余方和阿梨单独吃饭！
　　他们是四个人一起的！
　　特么的……余方这个狗东西……池肃忽然觉得自己巨蠢无比。
　　狗东西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嘟囔道：“这车空调真好。”
　　池肃扭头看他，只见他抱着双臂缩在座椅里，像一片单薄的影子。
　　“你冷吗？”池肃说。
　　“有一点，不过我不是虚啊，我只是……”
　　“哎呦不好意思，”司机听见二人的对话，连忙解释道，“我这车子空调坏了，高一度热得要命，低一度又有点冷。”
　　余方好脾气地说：“没事没事，这样就行。”
　　看上去，余方的确已经活蹦乱跳了，但池肃还是从他的嗓音中听到一丝不易捕捉的沙哑，也可能因为刚才他抽了烟吧。
　　鬼使神差地，脑海中又浮现他给余方点烟的情景，余方的嘴唇薄薄的，衔着那只细长的烟，火苗亮起来的时候，余方白皙的脸颊被映上一层淡淡的橙色，那一刻，余方的脸距离他的手那么近——只有一支烟的距离。
　　池肃喉咙发紧，没话找话地说：“你还冷吗？”
　　“唔，还行吧……”
　　下一秒，池肃伸出手，攥住了余方的手腕。
　　两人同时沉默。
　　车里没有开灯，池肃看不到余方的表情，片刻后，只听余方笑着说：“队长，你的手好热。”
　　“是你太凉了。”池肃的气息有些不稳。
　　“嗯，我天生的，冬天手更凉呢……”余方轻轻抬起小臂，手腕一扭，就把池肃的手挣脱了。
　　接下来的路上，余方没有再说话。起初，池肃的心跳很快，后来心跳渐渐平静下去，只是余方手腕那微凉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池肃的掌心。
　　车到俱乐部，两人下车，仍旧沉默着。直到走进训练室，余方才轻快地说：“快来快来，吃宵夜了。”
　　阿开欢呼着冲过来：“谢谢余哥！万格，你的面，May的西米露，这是我的……诶，”他看看池肃，“队长不吃啊？”
　　余方愣了一下：“呃，池肃怎么没——”
　　“我不饿。”池肃说。
　　“真的假的，”阿开挤眉弄眼，“你不会是背着我们减肥吧？”
　　“真的不饿，”池肃走到他的位置，坐下，“你们吃吧。”
　　阿开和May对视一眼。
　　情况好像不太对啊。
　　余方讪笑道：“快吃吧，再放要凉了。”
　　***
　　凌晨两点半，余方回到寝室。
　　四个小时前阿梨给他发了微信，他还没有回复。
　　@梨子：完了，我现在觉得他真的对你有想法，他给你点烟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们了，你知道他当时是什么表情吗？
　　@梨子：高素质的说法是深情，低素质的说法是下一秒就要掐着脖子强吻你了……
　　@梨子：而且他还来接你，余方你自己想想，如果是池肃出去和人吃饭，你会去接他吗？
　　@梨子：反正我觉得十有八.九是对你有意思，你自己品品吧
　　余方把手机丢到床上，崩溃地捂住了脸。
　　在他看见那张偷拍的照片之前，他并没有往那方面想过。他只是觉得虽然池肃脸色臭了点性格冷了点，但是却很照顾他，是个难得的中国好队友。
　　直到他看见了那张照片。
　　再联想到之前的种种。
　　他心乱如麻，不知所措，寝食难安……不能吧，队长不能这么瞎眼吧！
　　恰好阿梨约他出门，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确实有点走投无路了，问问阿梨吧，也许只是他自己当局者迷呢？
　　余方痛苦地抓起手机，回复微信。
　　@LKG.Yu：不用品了
　　@LKG.Yu：他在车上抓我手了
　　@LKG.Yu：他是不是脑子抽风啊，我草了
　　@梨子：？？？怎么突然就飞速进展了
　　@LKG.Yu：可能是因为我犯的贱……我不该让他给我点烟的……
　　@梨子：对啊，你当时在想什么，我都看呆了
　　@LKG.Yu：我就是想试一下……以池肃那个脾气，我以为他会叫我滚蛋，我没想到他真的……哎
　　@梨子：那他怎么就抓你手了？？
　　@LKG.Yu：车上空调太冷，我随口说了句有点冷
　　@梨子：omg
　　@梨子：那你打算怎么办
　　@梨子：接受他吗？
　　@LKG.Yu：接受个鬼啊！！！
　　@梨子：可是池肃真的很不错啊，又高又帅又有钱，洁身自好不乱搞，都是电竞圈的，这种人有多难得不用我说了吧？
　　@LKG.Yu：我不喜欢男的
　　@梨子：但是
　　@LKG.YU：我就算喜欢男的也不会喜欢池肃啊，我看他跟看儿子似的，他才十八岁……关键是我也不喜欢男的……
　　@梨子：那，您打算怎么办？
　　@LKG.Yu：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余方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抓起空调被，鸵鸟似的把自己的脑袋裹起来。他的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些触感，池肃的手指很长，轻而易举就将他的手腕包裹住，他的腕骨抵在池肃手指的指节上，不疼，是一种微妙的触感。
　　和女孩子的手不一样，女孩子的手是柔软的。
　　余方想起自己的初恋女友——其实并不能算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恋爱，毕竟他们唯一做过的情侣间的事情就是牵手。当时他刚辍学不久，在一家黑网吧做网管，混口饭吃。有几个小混混经常来上网，有时给钱，有时不给钱，老板不愿招惹这些人，就推他出去向他们要钱——那时候他还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他为了使自己显得成熟一点，抽了人生中第一支烟，他叼着烟去找他们，以为这样就很不好惹了，却被他们摁在墙上揍了一顿。
　　然后落宁就跑过来了——落宁是她的游戏ID，余方甚至不记得她的真名了——落宁说，哥，别打了！别打了！
　　混混头子是落宁的表哥。
　　他就此躲过一劫。没过多久，落宁向他表白，他便稀里糊涂地接受了，好像也有点还她人情的意思。当然，这并不妨碍后来他也成了混混头子，带人把那几个混混暴揍一通。
　　唉，他和别人打群架的时候，池肃还是小学生吧……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呢？难道是打职业压力太大，把孩子憋坏了，脑袋憋出毛病了？
　　余方翻了个身，辗转难眠。
　　***
　　翌日上午，余方被虎哥从床上拽起来。原来健康电竞不是说说而已。
　　余方不记得昨晚自己是几点睡着的，此时就是困得要死。虎哥骂他：“就你起得晚！他们四个都起了！”
　　余方喃喃道：“我老了，他们还年轻。”
　　余方半睡半醒地去食堂拿了早餐，一脚踏进训练室，整个人骤然清醒起来。
　　因为，阿开、May、万格和池肃，四个人四双眼睛，全部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们……怎么了？”余方胆战心惊地问。
　　阿开咳了一声，没说话。
　　May眼观鼻鼻观心，也不说话。
　　池肃静静地看着他。
　　最后还是万格这个老实人站出来：“余哥啊，林见昨晚直播说……说你给他说的，你和队长在……谈恋爱？”
　　“肯定是那小子造谣吧，”万格干笑两声，“他编得跟真的一样，说是那天我们打完奔雷，他在卫生间碰到你，你给他说的……呃，也不是什么大事，余哥你就听着玩吧，呵呵呵……”
　　“是……是啊，绝对在造谣，”余方双腿发软，声音发虚，“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的，耽误队长找对象怎么办……是吧……”
　　草了啊，余方肠子都悔青了——叫你嘴贱！叫你嘴贱！叫你嘴贱！现在遭报应了吧！
　　嗯，不过，应该没人会相信林见的话吧……
　　“不用担心，”池肃忽然看着余方，淡淡地说，“不会耽误我找对象。”


第28章 事在人为
　　LKG知名暴脾气教练，虎哥，近日感到很烦躁。
　　他在邓经理的办公室里转来转去，办公室本就不大，邓经理被他转得脑袋都要晕了。
　　“你能不能有事说事？”邓经理扶着额头，“有问题大家一起解决嘛。”
　　虎哥幽幽地叹了口气：“关键是，我不知道问题在哪。”
　　事情是这样的。
　　LKG三比零横扫奔雷，全队士气大涨，根据虎哥的想法，他们LKG接下来的剧本就是乘胜追击，一飞冲天……
　　可是，放了一天假，这队伍的氛围怎么就变了呢？
　　你说变化有多明显吧，也没有，队员们还是加班加点训练，兢兢业业排位，昨天的三场训练赛甚至取得了连胜。但根据虎哥打职业多年的敏锐嗅觉，他觉得，队伍之中一定出现了什么问题。
　　队员们似乎比之前沉默了，但也不是真的沉默，虎哥绞尽脑汁，以自己不高的文化水平，硬生生挤出四个字：暗流涌动。
　　邓经理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您在这拍宫斗戏呢？还暗流涌动……我看他们挺好的啊，一个个活蹦乱跳的，训练也挺认真，哎，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虎哥急道：“我压力大个屁啊！他们就是有问题！你仔细观察，你再仔细观察观察！”
　　邓经理嘀咕：“一说就急，我看你确实压力太大了。”
　　另一边，训练室。
　　LKG正在和RX打训练赛，开局十二分钟，LKG经济领先五千，已经推掉了RX的下路高地塔。五人打掉龙王，等龙兵到达RX高地塔，就可以一波推水晶了。
　　池肃把RX的野区收割干净，唯独剩下一个蓝buff，他站在蓝buff旁边的草丛里，顿了一秒，说：“余方过来拿蓝。”
　　这局余方玩的是个软辅，耗蓝多。
　　“阿开拿吧，”余方没有多想，“直接一波了，我用不着。”
　　阿开闻言，美滋滋地向池肃那里赶路：“我来啦我来啦，还是余哥疼我……”
　　三秒后。
　　池肃一个惩击，利落地收掉了蓝buff。
　　刚刚赶到的阿开：“……”
　　余方：“……”
　　LKG获胜，训练赛结束，也到了晚餐的时间。池肃放下手机，转头对余方若无其事地说：“吃饭去吗？”
　　余方背后一凉，连忙摇头：“我……我今天想点外卖。”
　　池肃“嗯”了一声，没说别的，起身走了。
　　直到已经听不见池肃的脚步声，余方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软绵绵地瘫在电竞椅里，脑袋一歪，满心疲倦。
　　“余哥，”万格挠挠头，“那我们去食堂了啊。”
　　“嗯……去吧……”余方有气无力。
　　“那啥，用我们给你带点什么吗？”
　　“不用……”过了几秒，余方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他说了他要点外卖，为什么万格还问他需不需要带饭？
　　然而他们三个已经走了，此刻余方也没有心情思考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他撑起身子，决定回寝室冷静一下。
　　余方扑在床上。
　　他觉得他应该干点什么转移注意力，想了想，余方掏出手机，打开某音。
　　“#LKG野王池肃天秀合集#真的被秀到了！玩中路的小仙女一定无法拒绝这种野王哥哥吧！好想知道和他甜蜜双排是什么感觉！”
　　余方沉默几秒，心想，甜蜜双排算个屁啊，我还知道他主动让蓝buff是什么感觉呢。
　　并不美好。
　　……唉，当然，他也没有说池肃这事做得很恶心的意思，毕竟哪个辅助没偷偷馋过打野的蓝buff呢？如果他和池肃之间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他肯定乐得爽歪歪了。
　　关键就在，池肃，那什么他。
　　一想到池肃是因为那什么他才给他让蓝buff，他就浑身上下都别扭，再想想最后池肃并没有把蓝buff给阿开，他就更别扭了，甚至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阿开会怎么想啊？阿开不会发现点什么吧？
　　池肃是真的脑子进水！为什么要给他让蓝！就算……就算池肃那什么他，也没必要表现在训练赛里吧……
　　余方用力抿了抿嘴唇，给阿梨发微信：在直播吗？
　　@梨子：还没，怎么啦？
　　@LKG.Yu：呃，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梨子：？
　　@LKG.Yu：你觉得，池肃为什么会，那什么我呢？
　　@梨子：？？？等等，池肃怎么你了？？？你把话说明白啊！！！
　　@LKG.Yu：呃，就是，喜欢我
　　@梨子：……吓我一跳
　　@梨子：我以为他把你怎么样了呢
　　@LKG.Yu：都这样了还能怎么样！
　　@梨子：……所以你问我池肃为什么喜欢你？
　　@LKG.Yu：嗯，我这脑子实在想不通
　　@梨子：您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如果知道，我也是天才打野了
　　@LKG.Yu：我真的想不明白，这几天都在失眠，打个训练赛都提心吊胆的……
　　@梨子：哎，其实，喜欢一个人也就那几个方面的原因吧？外貌啦，性格啦，学历啦，经济条件啦……要么你自己分析分析，池肃喜欢你哪点？
　　@LKG.Yu：！
　　@LKG.Yu：你说得对，我分析一下啊
　　@LKG.Yu：哪里不对改哪里
　　余方退出微信，打开手机的便签本。
　　第一条，外貌。
　　余方走进浴室，对着镜子打量自己。嗯……普通的长相，普通的身高，干巴巴的身材，皮肤苍白得像是气血不足，和池肃那种“高挑帅气”完全不沾边。
　　余方在“外貌”后面打了个叉。
　　第二条，性格。
　　性格吗……很无聊的一个人啊，没有特长，没有爱好，交际不热情，生活不积极，唯一坚持做的事情就是攒钱，哦，还抠门得要死。
　　余方在“性格”后面打了个叉。
　　第三条，学历。
　　初中都没毕业。
　　打叉。
　　第四条．经济条件。
　　打了几年职业，余方确实攒下一笔小钱。但是……池肃也不差这点钱啊？池肃有工资、代言费、直播收入等等乱七八糟的收入，肯定比他赚的钱多很多啊？
　　这条也不可能。
　　还能有什么原因呢？余方在床上烦躁地扭了扭，难道因为他也是职业选手？
　　可职业选手也不只他一个……而且，池肃，十八岁天才打野，而他，大龄捞逼辅助。
　　余方把手机丢到一边，感觉自己更迷惑了。
　　池肃究竟看上他哪一点啊。
　　难道，池肃，有什么恋丑恋穷恋文盲恋捞逼的怪癖？
　　这口味也太重了吧。
　　***
　　LKG食堂。
　　池肃独自坐一张桌子，面无表情地吃着晚饭。阿开、May、万格三人坐在另一张桌子，各自抱着手机。
　　池肃在旁边，所以他们只能在三人小群里说话。
　　@阿开阿开真的牛掰：你们不觉得问题很严重吗？啊？？？
　　@LKG.万格：啊？不就是没给你那个蓝吗……
　　@LKG.May：你不懂，蓝buff关乎中路的尊严
　　@阿开阿开真的牛掰：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这只是一个蓝的问题吗？你们想想，过几天就要比赛了，如果在赛场上队长也要给余方让蓝……
　　@LKG.万格：不至于吧，队长不是那种人
　　@阿开阿开真的牛掰：他怎么不是！他现在整个就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你看他现在的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婆死了呢，余方只是没跟他吃晚饭啊！
　　@LKG.万格：呃，他背对着我的，我看不见
　　@LKG.May：脸色确实不太好
　　@阿开阿开真的牛掰：我就不懂了，余方和阿梨吃个饭，他要吃醋好几天？有这么夸张吗？就这么爱吗？
　　@LKG.May：……我也不懂
　　@阿开阿开真的牛掰：再这样下去比赛会受影响的，咱们得想想办法
　　@LKG.万格：他俩的事，咱们有啥办法，再说了，现在队长还是单恋呢
　　@阿开阿开真的牛掰：事在人为
　　@LKG.万格：？
　　@LKG.May：？
　　@阿开开真的牛掰：晚上训练完来我寝室集合
　　三人交换眼神，然后同时放下手机，开始吃饭。
　　与此同时，正在寝室喝水的余方忽然打了个寒颤。
　　“没开空调呀，”余方喃喃道，“我这么虚吗……”
　　--------------------
　　阿梨：烦死这些男通讯录


第29章 低素质
　　翌日清晨，余方特意起了个大早，第一个溜进训练室，挑了距离池肃最远的位置——他知道池肃习惯坐在进门右手边的那张椅子上。
　　没一会儿，池肃走进来，余方装作低头玩手机，实则竖起耳朵听着池肃的一举一动，好在，池肃只是在门口站了几秒，什么都没说。
　　紧接着阿开也来了，这缺心眼的崽子大呼小叫：“余哥！你干嘛坐那啊！那是我风水宝地！”
　　余方皮笑肉不笑道：“什么风水宝地啊？”
　　“坐那打训练赛不漏兵，”阿开冲余方眨眨眼，“余哥，你还是让我坐呗？”
　　余方指指前方的空调：“我冷。”
　　阿开：“你冷就穿件外套……”
　　余方摇头：“我这是体寒，穿外套没用。”
　　阿开：“……”
　　阿开只好在别的位置坐下。
　　总算把阿开糊弄过去，余方心不在焉地端起水杯啜饮几口，眼睛在池肃的后背上瞟来瞟去，说实话他现在有点心虚——池肃会不会发现他是故意避着他啊？
　　哎，不怪他怂，主要是池肃这狗崽子太敏锐了。
　　余方无声地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手机。
　　点开微博，切换小号。
　　昨晚，他不好意思再打扰阿梨，思来想去，做了一件有些羞耻的事情。
　　@竞圈美少女投稿bot：【投稿002】竞竞啵啵！有一点烦恼想和各位姐妹说说捏！是这样哒，人家有一个同事，工作能力hin强，hin高*in帅，比人家小几岁~最近发现同事好像暗恋人家(o´ω`o)ﾉ 遵滴有点无语，人家遵滴和他不合适，想问问姐妹们怎样才能让他对人家快点下头？毕竟这种情况有点影响工作捏，谢谢姐妹们鸭~~~
　　啊，这么快就发出来了？余方左右瞟了瞟，见大家都在打游戏，才放心地点开评论区。
　　@summer_bee：呃，稿主能不能好好说话，看得我都晕字了。
　　@神灵掠过：稿主是不是走错片场了，这是竟圈bot，你说的这些和竟圈有啥关系啊，建议左转娇妻bot交流烦恼哈~
　　@我笑死都怪你们：热知识：竟圈bot是用来交流电竞相关的。冷知识：秀恩爱凡尔赛可以去小红书。
　　@Aries：散了散了，又是金针菇来装妹子钓鱼了，笑死，金针菇怎么这么喜欢装妹妹啊，别是个深柜吧。
　　“咣当”一声，余方的手机掉在桌子上。
　　他的脸青一阵红一阵，表情像是吞了苍蝇——这些人怎么这样啊！我投稿的内容就是竞圈相关啊！我只是不能说出来啊！还有，为什么她们能看出来我是男的？我装得不像吗？怎么回事！
　　唉，看出来就看出来吧，为什么还人身攻击啊……
　　余方兀自郁闷了一会儿，抓起手机，再次点开评论区。
　　@安建宁：如果稿主说的是真的，我还蛮好奇的，这男生条件这么好稿主为什么要拒绝啊？又高又帅工作能力又强还是小鲜肉，稿主把他微信私信我吧，么么哒
　　@我不知道天为什么是绿色：+1，请稿主把他微信私我，么么哒
　　@初十初二：姐妹们清醒一点，别忘了娇妻著名故事：你不许抢我老公喔！她老公照片：河童本童。
　　@mylight：唉，也不要嘲得太难听了吧……认真回答一下稿主，如果你想让对方对你迅速下头，直接的方法就是成为他讨厌的那类人，以前有个爹味男追我，我天天给他发女权相关，一个礼拜他就滚蛋了，这招嘎嘎有效。
　　……哦？
　　余方眼前一亮。
　　对啊！他总是想不通池肃究竟看上他哪一点——其实逆向思维一下就好了嘛！池肃看上他哪一点不重要，只要他变成池肃讨厌的那种人，不就行了？
　　哎呀，还是得集思广益！今天没白挨骂！
　　余方缩在电竞椅里，认真思考：那么，池肃讨厌哪种人呢？
　　“草！”旁边的阿开忽然怒吼一声。
　　余方吓了一跳，紧接着就见阿开打开语音，噼里啪啦地吼道：“你个打野0杠3开局也好意思骂我？要不要脸？我怎么逛街了，我是不是大招一好就去支援下路了？你自己被抓崩了能怪我？”
　　阿开虽然激动，但还算讲道理，而那个和他对骂的人就没这么高的素质了，对方满嘴污言秽语，把阿开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语速又很快，阿开想插嘴也插不上。
　　对方骂完，直接关掉听筒，把阿开屏蔽。
　　“你给我等着，”阿开气急败坏地说，“我必找客服封你一个月……”
　　直到游戏结束，阿开还是气鼓鼓的。
　　万格拍拍他的肩膀：“别和傻逼较劲啊。”
　　阿开委屈道：“我们这局没打野，我说我可以打野，他一句话不说直接选个逐斯打野，结果开局四分钟送三个头，我就说了句慢慢发育别打团，他直接泉水挂机，开始骂我。”
　　万格叹气：“这种人脑子有病。”
　　阿开越说越委屈：“他还认出我id了，骂我死肥猪……胖子就不配活着了吗，我在减肥了呀，呜呜呜。每天训练十几个小时，回宿舍人都蔫了，哪有力气健身啊……”
　　阿开的确是LKG唯一的胖子，万格低头看看自己满身的肌肉，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了。
　　这时，池肃头也不回地说：“下次直接屏蔽，别跟狗比素质。”
　　万格：“对对，你就当这种没素质的都是狗，狗叫呢。”
　　阿开搓了搓脸：“我知道，我就是气不过……哎。”
　　余方默默看着阿开。
　　虽然这样说有点缺德——但幸好阿开被骂了一通，否则他还真是想不到这点。
　　池肃，父母高知，家教良好，生活环境单纯。
　　他会讨厌什么样的人呢？
　　——素质低的啊！
　　余方美滋滋地想，素质低，这不是我英雄本色么。
　　***
　　余方决定释放自我。
　　他初中没念完就辍学离家了，为了生存下去，虽说没干过坑蒙拐骗的事儿，但也实打实做过几年小混混。小混混嘛，盘踞网吧，拉帮结派，不服就干。后来他开始打职业，进入正规俱乐部，才学会收敛脾气，文明电竞。
　　低素质？根本不用装的。
　　下午，LKG和WHG约了训练赛。
　　两支战队都进入了夏季赛第二轮，积分也相差不多。第一局还算顺利，WHG的打野开局反红，被LKG反蹲一波，这之后LKG一路起飞，赢下比赛。
　　第二局，万格和WHG的上单在上路互殴，前去支援的池肃迟到两秒，万格被对方单杀。余方深深换了一口气，大声骂道：“上路打了半年了，没长眼啊。”
　　峡谷里，池肃的英雄顿了一下。
　　余方冷哼一声：“May自己发育，池肃跟爹反蓝。”
　　池肃没应声，跟着余方摸到对面的蓝区。
　　接下来的一整局，余方紧盯池肃，全程输出。
　　“绕绕绕你绕你大爷呢，队友都特么死光了你还在绕后！”
　　“池肃你信佛了是不是？不杀生了？”
　　“你放的什么傻逼技能，这也能断大？”
　　“送起来了是吧。”
　　“池肃，爹没你这个儿子。”
　　最终，在余方的骂骂咧咧中，LKG水晶爆炸。
　　虎哥走进训练室：“复盘了啊，诶，你们先吃饭还是先复盘？”
　　无人应声。
　　虎哥皱了皱眉：“说话啊，怎么了？”
　　余方慢吞吞地说：“先吃饭吧。”
　　哎，一边指挥一边喷人还挺累的。
　　余方晃晃悠悠地走了，阿开用纸巾擦擦脑门上的汗：“咱们也去吃饭吧？”
　　May和万格连忙起身：“走了走了。”
　　三人飞速逃离训练室。
　　虎哥满脸茫然。
　　不就是输了场训练赛吗，怎么气氛这么奇怪？而且他们输得也不算难看啊……
　　训练室里只剩池肃了，他坐着不动，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游戏结束后的结算页面。虎哥走过去，问他：“你不吃饭啊？”
　　池肃抬头，表情有些奇怪。
　　虎哥第一次在池肃脸上看见这种神情，大概是愤怒、失落、平静的混合体，奇怪，太他妈的奇怪了，不就是输了场训练赛吗？
　　虎哥有点混乱，又问一遍：“你怎么不去吃饭啊？”
　　池肃淡淡地说：“因为有人不想看到我。”
　　***
　　余方回到训练室的时候，池肃还在排位。
　　夏天天黑得晚，一丝夕阳余晖从窗帘的缝隙钻进来，落在池肃凸起的肩胛骨上。池肃被对面一包五，死了，屏幕变成黑白。
　　他放下手机，揉了揉眼睛，像是有些疲倦。
　　余方看见的就是这幅画面。
　　时机大好，他应该幸灾乐祸地骂一句“菜逼”，可是这两个字在喉咙间滚来滚去，终究没能说出口。
　　算了，余方心想，给他留个面子。
　　余方坐进电竞椅，开排位，池肃没有任何反应。没一会儿万格和May也回来了，两人看看池肃，交换了个眼神。
　　万格：今天到底啥情况啊，我靠
　　May：你问我我问谁
　　万格：我有点害怕
　　May：我也是
　　万格挠了挠头，小声说：“队长，你没吃饭啊？”
　　池肃“嗯”了声：“我不饿。”
　　“哦，好吧……”万格讪讪地，不知道这话怎么接。
　　还是May机灵一些，他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晚上你肯定得饿，我刚开了‘饿饿’的会员，晚上咱们点宵夜吧？”
　　万格：“哦，对哦，新开了家湘菜，听说特别好吃。”
　　May：“剁椒鱼头和炒鸡杂，绝了……哦，队长吃不了太辣的，他家冒烤鸭不辣。”
　　池肃说：“再说吧。”
　　余方听得心惊肉跳。
　　我草，不是吧，不至于吧。
　　被我喷了几句就自闭了？
　　难道……是我喷得太难听了？
　　不会把他打击到了吧。
　　不会影响他的状态吧。
　　那我特么的岂不是全队罪人！
　　余方越想，越发心惊肉跳。
　　一个小时后。
　　余方鬼鬼祟祟地溜出训练室，小跑到基地门口，从小哥手里接过外卖。
　　“咳，”余方推开训练室的门，右转走到池肃桌边，眼睛盯着白花花的墙壁，“搞了点宵夜，吃不吃？”
　　池肃愣怔两秒：“你没吃饱？”
　　“嗯……有点饿。”
　　池肃拽下外卖袋子上的小票。
　　“青椒肉丝，咖喱牛腩，炒油麦……”他忽然笑了一下，小声说，“你不是不吃牛肉吗，余方？”


第30章 某辅助
　　草，大意了。
　　池肃手捧外卖袋子，双眼亮晶晶的，唇角泛着压也压不住的笑意，整个人就像讨到了零食的小狗，愉快地摇晃着尾巴。
　　他妈的，怎么给点阳光就灿烂啊。
　　余方恼羞成怒：“你到底吃不吃？”
　　池肃点头：“吃啊。”一边说着，长手一伸，把外卖拢在怀里。
　　真像小狗护食似的。
　　“……那你吃吧，”余方有些无语，“爸爸不跟你抢，啊。”
　　余方说完，原本打算回座位训练，一抬头，迎上六道目光。
　　没错，六道目光，三双眼睛。
　　阿开排位还开着，小眼睛却抬起来，贼溜溜地看着他；May仰头喝水，目光斜着朝他这边来；万格就更夸张了——这厮直接把电竞椅转过来，双眉微蹙，满脸疑惑地打量余方。
　　余方头皮发麻，强撑着说：“你们也被我父爱的光辉感动了吗？”
　　三人瞬间收回目光，阿开讪笑道：“没有没有，余哥的父爱我配不上。”
　　May轻咳两声：“我也配不上。”
　　万格想了几秒，诚恳地总结：“余哥好好疼队长就够了。”
　　余方：“……”
　　他决定出门抽根烟冷静一下。
　　余方黑着脸走出训练室。此刻他已经开始后悔——池肃这个狗崽子是在演他吧！就是在演他吧！装出那副蔫头耷脑的样子，害他放松警惕，竟然真的生出几分愧疚和懊悔。
　　套路，都是套路！
　　余方很想抽根烟，可惜手头没有。他属实有些郁闷，思绪绕来绕去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那个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终极疑问——
　　池肃怎么就看上我了呢？
　　“诶，余方！”
　　余方扭头，看见虎哥从办公室探出半边脑袋。
　　“正要找你呢，”虎哥说，“你来，我跟你说点事。”
　　***
　　两人站在阳台上。
　　虎哥分给余方一支烟，幽幽地说：“你有没有觉得，最近队伍的气氛有点怪？”
　　根据虎哥的观察，向来团结友爱的队伍忽然分裂成了两个小团体：小团体一号，阿开、May、万格，三个人经常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形迹十分可疑。小团体二号，池肃、余方，嗯，余方你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这个池肃吧，很奇怪——
　　余方干笑一声：“我和池肃是小团体？你确定？”
　　“不然呢？”虎哥理直气壮道，“池肃喜欢黏着你啊，你输液他要跟着，收假回基地也要和你一起，还有……”
　　“行了行了，”余方生怕虎哥说着说着发觉不对劲，连忙打断他，“你刚才说，池肃哪里奇怪了？”
　　“根据我带队多年的经验，”虎哥压低声音，“我怀疑他，谈恋爱了。”
　　余方拿烟的手哆嗦了一下。
　　好在虎哥没有发现，他继续说：“就算没谈恋爱，也肯定是有点什么。”
　　“为……为什么呢？”余方颤声发问。
　　“你没发现最近池肃情绪不太好？有时候跟他说个话吧，他就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感觉是有点烦躁。有时候呢，又自己坐在那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有，今天下午你们都去吃饭了，池肃不去，我就问池肃你怎么不去食堂啊，”虎哥顿了一下，神神秘秘地说，“你猜池肃怎么回答的？”
　　余方心虚地吸一口烟：“怎么？”
　　“他说，因为有人不想看到他。”
　　“……”
　　“是不是很奇怪？食堂里只有你们四个，谁不想看到他啊？总不能是食堂阿姨不想看到他吧？”虎哥拍拍栏杆，“他绝对有情况！我感觉他想说的是那个妹妹不想见他，哎，肯定是他约妹妹出去见面，被妹妹拒绝了，气得晚饭也不吃……”
　　余方低声说：“他真是这么说的？就是——有人不想看到他。”
　　“对啊，你没见他当时那副表情，哎哟，就跟要哭了似的。”
　　余方沉默。
　　……也对，池肃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在刻意回避呢。
　　“诶，对了，”虎哥用手肘碰碰余方，“池肃有没有给你透露点啥？”
　　“没有……什么都没说。”
　　“靠，这小子嘴还挺严，”虎哥叹气，“倒也不是不许他谈恋爱，主要是赶上这个节骨眼，夏季赛第二轮马上开始，我就怕他因为这事影响状态……而且吧，他如果真的谈了，甜甜蜜蜜的，那也挺好，关键是我感觉他还没谈，还在追？单恋？我靠了，我们池肃条件这么好，哪个妹妹吊着他啊……”
　　余方心说，确实没谈，确实在追，老子也确实没有吊着他。但你最好别打听了，说出来能把你吓死。
　　“你找个机会帮我打听一下，”虎哥抬手搭住余方的肩膀，凑到他面前，小声说，“阿开太傻，万格太呆，May稍好一点但也没好到哪去，只有你靠谱——你去和池肃聊聊天，套一下他的话，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余方沉默几秒：“我尽量。”
　　“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哈，”虎哥拍拍余方，“打听出来了，哥请你吃顿贵的。”
　　“……”算了吧，你不宰了我就不错了。
　　“你们干什么呢？”
　　背后忽然传来池肃的声音。
　　余方吓了一跳，险些在三十七度盛夏打寒颤，还好，虎哥搭着他的肩膀。虎哥到底年长几岁，见过大风大浪，他虽然也心虚，却很淡定地说：“我俩谈谈心，你有事？”
　　池肃拎着吃完的外卖的袋子：“现在是训练时间。”
　　“我是教练，他是队员，我和队员谈心有问题？”虎哥挺直腰杆，“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池肃拧起眉头。
　　他的心情本来很好。
　　出来丢垃圾，却看见虎哥搂着余方的肩膀，两人在阳台上吹着夜风，窃窃私语，一副很亲密的样子。
　　他倒不至于怀疑余方和虎哥有什么，只是两人那种亲密无间的氛围令他不爽，奇怪的占有欲暗暗作祟，为什么余方跟虎哥那么熟……算了，余方跟谁都熟，除了他。
　　池肃在心里轻叹一声：“那你们聊吧。”
　　虎哥点头：“对咯，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这个傻逼！本能的求生欲涌上心头，余方一把推开虎哥，三步并作两步走向池肃，他拖住池肃的手臂：“走走走回去训练，虎哥你别把辈分搞错了啊，谁跟你是大人啊，我还年轻呢我！”
　　虎哥有点莫名其妙，但要交待的事已经交待完了，他便顺坡下驴：“滚去训练吧，一天天的……”
　　直到回到训练室门口，余方才反应过来，他还抓着池肃的手腕。
　　而池肃还拎着要丢的垃圾。
　　余方迅速松开手：“呃，那我先进去了。”
　　池肃说：“一起去吧？”垃圾桶就在走廊尽头。
　　“……行吧。”
　　路上谁都没说话，其实也只是十几秒的路程，很快就结束了。回到训练室，余方闷闷地想，丢个垃圾而已，没什么暧昧的吧，池肃最好不要误会……我只是怕他再说什么“因为有人不想看到我”之类的鬼话。
　　唉，不行，还是得躲着他点。
　　余方心烦意乱，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上弹出阿梨的微信：
　　@梨子：你们在一起了？？？
　　@梨子：[分享微博]
　　@梨子：什么情况？
　　余方茫然地点开阿梨发的链接。
　　十五分钟前，池肃发了一条微博。
　　@LKG.Su：好吃，下次还想吃。
　　配图是他给池肃点的外卖。
　　草……余方崩溃地想，有必要吗？一份外卖就高兴成这样吗？能不能有点出息啊？这狗崽子难道没被人倒追过？这点破事也值得发个微博？
　　转念又想，还好狗崽子没说外卖是谁点的，粉丝应该不会猜到我身上吧！
　　余方松了一口气，点开评论区。
　　热评第一：@LKG.阿开：哇哦，看上去很不错哦，是队长自己点的吗？
　　热评第二：@LKG.May：好像不是哦，听说是某人点的。
　　热评第三：@LKG.万格：某辅助，多的不能再说了。


第31章 随你便
　　余方两眼一黑，瘫在电竞椅里缓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坐起来，回复阿梨的微信：
　　@LKG.Yu：我们没有在一起
　　@梨子：真的吗？那你干嘛给他点外卖？
　　@LKG.Yu：这个吧……说来话长……反正我肯定不会和他在一起啊……
　　@梨子：但你们LKG的粉丝都磕疯了哎，还有跑到我直播间来问我的，好为难呢
　　@LKG.Yu：有啥为难的，你就实话实说啊
　　@梨子：我怕得罪肃队呀，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是吧[颤抖]
　　@LKG.Yu：……
　　余方放下手机，有点恍惚地想，那我呢。
　　池肃这个狗崽子，给点打击就黯淡，给点阳光就灿烂。现在，他，余方，可以说是随时拿捏着池肃的情绪——不会有人觉得这样很爽吧？爽吗？爽个屁啊！
　　不能纵容池肃对他的喜欢，因为他不可能给池肃任何结果。更不能对池肃太冷淡，生怕池肃心情不好状态不好影响整支队伍的成绩。余方无语问苍天，他只是一个捞逼辅助啊，他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些啊。
　　训练室的门被推开，余方抬眼，是战队的运营姐姐。
　　“邓经理叫我通知一下哈，明天下午去玩密室，大家统一穿队服，我们拍点vlog素材。”
　　阿开第一个哀嚎：“又去密室？咱就不能换个别的吗？”
　　运营笑眯眯地说：“粉丝喜欢看这个呀。”
　　“他们这是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万格也叹了口气：“去年的密室vlog，粉丝做了好多丑图出来……今年又有新的了。”
　　余方有点奇怪，扭头问May：“什么密室啊？很吓人么？”
　　May意味深长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翌日下午三点，LKG一队队员前往AAA密室。
　　余方以为这密室的名字是什么缩写，在大众点评上查了一下，才发现竟然真的就叫“AAA”，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3A景区呢，他自言自语道：“这名字也太随便了吧。”
　　阿开垮着脸说：“它不念‘诶诶诶’，念‘啊啊啊’，就是我们尖叫的‘啊啊啊’。”
　　余方：“……行吧。”
　　一行人到达密室，根据流程，在他们进去玩之前，摄像师要先拍一个“赛前采访”。
　　“阿开先来吧，”邓经理不怀好意地笑笑，“第二次来了，这次有什么目标吗？”
　　阿开哆哆嗦嗦地说：“活着出来。”
　　邓经理：“……”
　　余方没忍住笑了笑，摄像师的镜头便对准了他，邓经理说：“余方是第一次跟我们玩密室，感觉怎么样？”
　　余方淡定地说：“就那样啊。”
　　“哦，不紧张吗？”
　　“这有什么紧张的，”余方瞥一眼阿开，想起昨天的微博热评，“小孩才害怕吧。”
　　邓经理哈哈大笑。
　　接下来是May和万格，最后是池肃。
　　这三个人也都很淡定，更显得阿开像个呆瓜。
　　“行啦，进去吧，”邓经理大手一挥，满脸期待，“里面都有摄像头，我在外面看着你们哈，别害怕。”
　　工作人员带领五人前往密室。
　　简单介绍完规则和注意事项，他掏出钥匙，打开一扇看似普通的木门。门内，竟然是一条曲折细长的小径，两侧点了蜡烛，烛光幽幽摇晃。
　　“进去往前走就好啦，”工作人员说，“我就送大家到这里喽。”
　　***
　　咔哒一声，木门合上。
　　五人不约而同地沉默。
　　片刻后，阿开实在忍不住了，颤颤悠悠地说：“我不管，我要走中间啊。”
　　May冷哼一声：“没指望你打头阵。”
　　到底是有多恐怖啊？余方觉得好笑，问他们：“去年是谁打头阵？”
　　他这话一说出口，肌肉男万格惭愧地低下了头。
　　May左右看看不说话。
　　阿开就更不说话了。
　　几秒后，池肃低声说：“我。”
　　……小狗崽子胆儿还挺大。
　　余方拨开众人，向前走了几步，淡定地说：“这次我打头吧。”
　　有人主动打头阵，阿开他们当然求之不得，只有池肃不太放心地说了一句：“你之前来这玩过么？”
　　“没啊。”
　　“还是我走前面吧。”
　　“你什么意思，”余方瞥他一眼，“不相信爸爸？”
　　“这边道具比较逼真……”
　　余方嗤笑：“行啊，我倒要看看有多逼真。”
　　池肃没再说话，默默上前，跟在余方身后。不知不觉中，五人已经站好了位置——余方打头，池肃紧跟其后，阿开和May夹在中间，万格殿后。
　　小径尽头是一扇破破烂烂的木门，余方拉动生锈的把手，“吱呀——”一声，门就开了。
　　入眼是一间普通的卧室，只是很破旧，发黄的墙壁上挂着2003年的日历，顶灯黯淡极了，一闪一闪的，好像随时会熄灭。
　　阿开“嗷呜”一声，抱住May的胳膊。
　　May白他一眼：“这才刚开始呢，你能有点出息吗？”
　　阿开死死抱着May的胳膊：“我不。”
　　“嘁，”余方率先走到书桌前，拿起上面的信封，“线索应该是这个吧。”
　　池肃跟上来，忽然轻声说：“你经常玩密室吗？”
　　“我没——”余方想说我没玩过，顿了一下，话到嘴边改成“我没经常玩。”
　　……在上海待了这么多年，连密室都没玩过，好像有点丢人。
　　其实各个战队也是近两年才兴起拍密室vlog的，之前余方在MSG的时候，那边的运营比较随意，唯一搞过的户外活动就是烧烤。当然了，选手都是年轻人，私下经常组队去玩密室剧本杀，MSG的上单曾经邀请过余方，被余方推脱掉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吧，这密室玩一次还挺贵的……除非战队报销，否则余方可不舍得花这个钱。
　　不过，他经常在抖音刷密室搞笑录像合辑，刷得多了，也就知道密室里大概都有些什么了。
　　余方心不在焉地读完了信，信的内容大概是讲这间房子里曾经生活着幸福的一家三口，后来一家三口横死，死因成了未解之谜，而玩家的任务就是调查死因。
　　哎，无聊。
　　余方把信塞给池肃，说：“走吧，去前面看看。”
　　余方平静地推开下一扇门，走进客厅。正中间四仰八叉地躺着一具“尸体”，地毯上“血迹”斑斑。
　　阿开：“我草！！！！！！”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余方没搭理他，上前两步，盯着“尸体”点评道：“是挺逼真的哎。”他甚至蹲下去，用指尖蘸起一点鲜红的“血迹”，嗅了嗅，然后笑着说：“还挺香的，来阿开你闻闻……”
　　阿开拼命往后躲：“别别别余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余方：“别怕啊，真的是香的呢。”
　　阿开哭腔都快出来了：“余哥我求你了。”
　　“叫声爸爸。”
　　“爹！！！”
　　“乖，”余方满意了，“爸爸罩着你啊，别怕。”
　　有余方这个没心没肺的人打头，密室突然变得简单许多，他们顺利地刷完了几个房间，NPC提示，只剩最后两个线索了。
　　最后两个线索有些特殊，不能五人一起搜寻，而是要求玩家两两结伴分为两组，分别去两个房间寻找线索。
　　阿开眼前一亮：“那我是不是可以不去啊？我在这等他们？”
　　NPC点点头。
　　“咱们分一下吧，”上午起得早，余方甚至有点犯困，“赶快弄完出去了。”
　　May和万格对视一眼，紧接着，两人默契地向旁边挪动两步，May说：“我俩一组吧。”
　　“行啊……”余方没有多想，对池肃说，“走吧。”
　　May和万格左转，余方和池肃右转。
　　又是一条曲折的小径。
　　先前有阿开他们在，咋咋呼呼地，倒不觉得尴尬。此刻只剩余方和池肃，池肃闷头走在旁边，余方突然反应过来，哎，应该和May或者万格一组的。
　　微妙的尴尬感弥漫在空气中。
　　余方心想，还好这地方乌漆嘛黑的，他们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又一扇木门出现在眼前。
　　“什么线索啊，也没点提示，”余方故作轻松地推开门，“哎，是那个吗？”
　　房间不大，一盏昏黄的壁灯闪烁着，阵阵凉风从窗户吹进来。
　　窗口处，悬挂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余方走上前去，轻轻一拽绳子，那团黑东西就“扑通”一声掉在地上。两人蹲下，池肃掏出手机照明，原来是只黑色的包裹，里面不知有什么东西。
　　余方正要伸手，池肃忽然说：“我来吧。”
　　“不用，”余方立刻抓住包裹，“爸爸今天带飞……诶这什么东西啊软绵绵的……”
　　软绵绵的，毛茸茸的。
　　那东西露出来的瞬间，余方惨叫一声，触电般向后弹开。
　　——是一只没有眼珠的黑猫。
　　池肃霍然起身：“余方！”
　　余方已经缩到墙根，面白如纸，他想站起来，但是浑身都在颤抖，池肃连忙挡在余方面前，遮住那只黑猫。
　　“那是个道具，假的，”池肃皱眉，语速很快，“你别怕，余方，别怕。”
　　“我……我知道，”余方既恐惧，又窘迫，“我就是被吓了一跳……”
　　“嗯，你歇一会儿，线索我们不找了。”
　　余方闭了闭眼，脑海中全都是那只黑猫空洞的眼眶。是道具吗？肯定是道具吧，可是这道具也太逼真了，草……真丢人啊。
　　池肃半跪在余方面前，慢慢探出手，攥住余方冰凉的手。
　　四下安静极了，余方急促的呼吸声变得非常清晰，池肃没再说话，只是用力攥着余方的手，像是某种无声的安抚。
　　房间里黑漆漆的，有点冷，池肃的手意外地暖和。
　　不知过了多久，余方终于平静下来。
　　“你去找线索吧，”他闷声说，“可能就是那个……猫吧。”
　　“不找了，”池肃说，“傻逼线索。”
　　“不找怎么出去啊。”
　　“那就不出去。”
　　余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真没事了……我就是，呃，你知道，我小时候养的那只猫不见了，有时候我会想它是不是被人抓走吃了……哎，我说这些干什么。”
　　池肃静了几秒，说：“是去做野猫了吧。”
　　余方勉强笑笑：“可能吧。”
　　话音刚落，喇叭里传出NPC的声音：“小哥哥可以出来了，你们已经通关了。”
　　“啊？”余方愣住，“不是还没找线索吗？”
　　NPC：“你们的队友找齐了。”
　　“哦……”
　　可以走了。直到这一刻，余方才猛地反应过来两件事：第一，他很没出息地坐在地上。第二，池肃和他十指相扣。
　　还有第三件事，就是那只假猫还在据他几步之遥的地上。
　　池肃把手机解锁，塞到余方另一只手里：“你别看地上，看这个。”
　　“哦……”手机屏幕亮得晃眼，余方愣了一下，屏幕壁纸竟然是他给池肃点的外卖。
　　余方盯着屏幕，迷惑地想，真的只是一顿外卖啊，至于吗。
　　我要是给他送朵花他是不是直接微博出柜……
　　不知不觉中，池肃牵着他走出了房间，回到来时的细长小径。已经可以听见阿开的大呼小叫了。
　　两人同时吁出一口气。
　　余方小声说：“谢谢啊，队长。”
　　池肃淡声回答：“没事。”
　　没事你倒是把手放开啊。
　　下一秒，池肃说：“我能再牵你一会儿吗？不会让他们看见的。”
　　“你……”余方两颊发热，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但刚才多亏有池肃在……现在拒绝的话，多少有点翻脸不认人了。
　　余方红着脸，含含糊糊地说：“随你便。”


第32章 天意吧
　　余方回到寝室，恍惚地靠在门上。
　　阿开他们都去吃饭了，池肃问他去不去，他说他要回寝室睡一会，上午起得太早。
　　他撒了谎。
　　余方顺着寝室的门滑下去，蹲在地上，有些崩溃地搓了搓脸。
　　后悔，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他闭上眼，池肃的声音仍然回荡在耳边，池肃说，我能再牵你一会儿吗，不会让他们看见的。池肃的手掌比他大一些，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池肃用一种不轻不重的力道牵着他的手，末了，池肃小心翼翼地问，这样你会觉得恶心吗？
　　恶心吗？
　　这……怎么会呢。
　　闲着无聊刷抖音的时候，余方不止一次刷到过“竞人手部混剪”之类的视频，每一个视频里，都会出现池肃的手部特写，每一个视频里，粉丝和路人都发很多“嘶哈嘶哈”的弹幕——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余方觉得，无论什么人，无论是男是女，和池肃牵手，都不会觉得恶心吧。
　　他当然也不觉得恶心。
　　但是，“不恶心”和“谈恋爱”是两码事。他不知道那个瞬间他怎么会鬼迷心窍地同意池肃再牵一会儿，也许是被吓懵了，也许是密室里乌漆嘛黑，导致他放松了警惕，也许，是池肃那种卑微恳求的语气太令人无法招架。
　　毕竟那是池肃……对吧？强硬嚣张的打野，说一不二的队长，他像一把出鞘的匕首，闪着一层引人注视的冷光。
　　这样的池肃怎么会低声下气地恳求他呢？
　　妈的，想想就后怕，还好池肃说的是再牵一会儿手，如果当时池肃说我能不能亲你一下……
　　手机铃声打断余方的遐想。
　　余方愣了一下，接起电话。
　　“余方？”那头传来一道沙哑的女声，讲的是余方家乡话，“是我。”
　　“嗯，我知道。”余方说。
　　“妈”这个词对他来说太生疏，叫不出口。
　　“你现在忙不忙啊？”她带着一点不自然的笑意，“我……我来上海了，想见你一面，说说话。”
　　余方陡然睁大双眼。
　　“你来上海了？”
　　“嗳，今天上午到的，张新查了你们俱乐部的地址，我们现在就在外面。”
　　余方整个人都懵了：“你们在我俱乐部外面？”
　　“嗯，上海太大了呀，我们也不知道该住哪，张新说要住宾馆，我看那些宾馆贵得吓人，我就……”
　　“你等着，”余方的声音开始颤抖，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我现在出来。”
　　“嗳，麻烦你了余方……”
　　余方起身，由于蹲了太久，两眼有些发黑，他扶着门框站了几秒，开门，又飞快折回来，从衣柜里翻出一顶黑色鸭舌帽。
　　此时正是黄昏，天色黯淡，云朵一层一层地堆叠起来，预兆着一场夜雨。
　　余方冲出俱乐部，果然，不远处的树荫下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
　　矮的那个女人是他法律上的母亲，高的那个男孩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
　　其实余方已经很多很多年没见过母亲了，不过，他打职业之后，母亲找他借钱时，偶尔会通视频。
　　余方打量母亲，母亲也打量他，像是两个刚刚相识的陌生人。
　　几秒后，余方才反应过来，盯着他俩大包小包的行李，问：“你们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的……”女人的双手绞在一起，像是很不好意思，更奇怪的是她不再讲家乡话，而是用一种很别扭的普通话语调说，“你弟明年要考高中了，他成绩还不错的，老师说最好能去市区读书……”
　　要读高中了吗？
　　余方有点走神，竟然都快读高中了，时间可真快。
　　“我和他爸打算去市区买套房子，现在还差几万块钱，家里实在拿不出来了，能借的亲戚都借了……余方……”她嗫嚅道，“你手头有没有钱啊？”
　　余方好像听见一声闷雷。
　　可能真的要下雨了，得快点回去。
　　“你要多少钱？”余方说。
　　“八万就够了，”女人连忙卸下双肩包，从那只破旧而鼓胀的包里掏出笔记本和圆珠笔，“我给你打欠条啊，余方。”
　　余方有点想笑，忍住了。有备而来啊这是。
　　其实也挺辛苦的吧，为了借八万块钱，母子两个从广东跑到上海……对，八万块钱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一大笔钱了，为此值得和多年不见的他见上一面。
　　天色愈发阴暗，一道车灯从远处射过来，余方听见外卖小哥打电话的声音：“我到门口了，您过来拿一下……好的好的。”
　　有人点了外卖。
　　身体骤然绷紧，连心跳都开始加速，余方语速很快地说：“可以借你钱，欠条别打了。”
　　女人张了张嘴，没想到余方会这么痛快地答应。
　　“怎么能不打呢，你赚钱也不容易……我现在就给你写欠条啊，余方……”
　　“不用，你们先走吧，我回去就把钱转你。”
　　“回去就转？现在银行已经下班了吧……”
　　“我用手机转！”余方忍无可忍低吼一声，声音颤抖得更明显，“你们走吧，我不会骗你们的，你们不要来找我了。”
　　女人像是被他吓着了，后退了一步。
　　旁边低头沉默的男孩拽了拽母亲的手臂，小声说：“妈，算了，我们走吧。”
　　“余方……”女人忽然抬手擦眼睛，声音带上了哭腔，“我知道你现在赚大钱了，我们这些人你看不上，但我实在没办法了呀余方，就差八万块钱，能借的都借了……”
　　余方强迫自己冷静下去。
　　“我会给你钱的，今晚就给，明天你去银行查，就到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艰难地说，“我要回去训练了，你们也走吧，明天收到钱就别再来找我了。”
　　男孩又拽拽母亲，小声说：“妈，走吧。”
　　女人垂着头，片刻后，她把本子和圆珠笔塞进裤兜，低低地“嗯”了一声，说：“谢谢你啊，那我们……我们就走了。”
　　余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们拖起大包小包，转过身去，走了。
　　轰隆——
　　细细的雨丝飘到脸上。余方抬手摸摸自己的脸，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好了，他们走了。
　　余方转身，看见一个高挑人影，红发，手里拎着外卖。
　　哎，怎么是池肃点的外卖啊……不对，应该说，还好是池肃点的外卖。
　　否则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向阿开或者May解释他家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而池肃，池肃本来也知道一些，解释起来就简单多了。
　　余方觉得自己异常平静，他冲池肃勾勾手指，池肃果然就抬腿向他走来。
　　“你都听见了？”余方淡淡地问。
　　“听见她找你借钱，”池肃顿了一下，小心地说，“那是你妈？”
　　“嗯。”
　　“……”
　　“我还真没想到她跑到上海来找我，就为了八万块钱，”余方笑了笑，“算了，说点正事。”
　　池肃动了动嘴唇，像是想说什么，但余方不打算给他机会。
　　可能是天意吧，余方想。他承认下午在黑漆漆的密室里，池肃和他手牵手的时刻，他不抗拒。
　　不仅不抗拒，还觉得很舒服。
　　也许就是太舒服了，才使他险些忘记自幼习得的教训。
　　然后他妈就来了，来提醒他，别忘了。
　　这波操作可以的。
　　“池肃，其实前几天我就想给你说了，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也怕影响你的状态。但是我想了想，这种事还是早点说清楚比较好，”余方扬起脸，直视池肃明亮的双眼，“就是吧，咱俩没可能，你趁早死心。”
　　池肃像是愣了几秒，说：“为什么？”
　　“不为什么。”
　　“可是下午我们——”
　　“你这么清纯啊？牵一下手就私定终身啦？再说是你要牵我的，我还没说你性骚扰呢，”余方咧了咧嘴，“——我开玩笑的。反正，你喜欢谁都行，但是别喜欢我。”
　　这时，雨丝已经变得细密，余方冲池肃点点头：“走吧，回去打训练赛了。”
　　他说完，也不管池肃什么反应，径自往回走了。


第33章 到位
　　夏季赛第二轮已经开赛一周有余。
　　“好的，非常感谢阿开接受我们的采访，希望LKG能及时调整，在接下来的比赛里取得好成绩！”
　　阿开点了点头，低声说：“谢谢。”
　　主持人甜美一笑，更显得阿开满脸凝重，心事重重。
　　与此同时，《天穹之战》论坛里，一条名为“LKG又输了，你们觉得谁是内鬼”的帖子冲上了“HOT”。
　　@KK在这里：呃呃呃，打成这个b样还有必要找内鬼吗？我看是全员内鬼吧。
　　@塞德鲁斯：有句讲句，第二轮赶上版本更新，队伍适应新版本肯定是需要时间的，有些队伍调整得快有些队伍调整得慢，没办法吧。
　　@bobibobi：LKG打成这样了粉丝还能洗，牛啊。是，游戏版本是更新了，那别的队伍就不用适应新版本？就你LKG需要？LKG打了三个大场，每场都被零封，这么丑陋的战绩是“不适应新版本”一句话就能解释的？要我说接下来估计还是零封，承认吧LKG就是菜。
　　@三得利：同意楼上，粉丝真别拿新版本挽尊了，睁眼看看比赛吧。就说今天这场，池肃拿个蓝领野，阿开拿个法刺，阵容没啥问题，但阿开的法刺根本操作不起来，冲了几波都是直接送死……还有余方，我真就不懂了，之前他指挥操作都挺好啊，最近突然开始犯病，就说今天吧，那波龙坑团战明显是重大决策失误，不知道余方在想什么。
　　@葫芦娃救爷爷：既然开分锅大会那就一个也别放过，池肃粉丝不要暗搓搓踩一捧一给池肃洗白哈，池肃拿了几局蓝领野了，根本没打出效果，一局二十分钟他十五分钟都在逛街。
　　@庐下听雨：能说吗，整支队伍状态都出问题了，粉丝看他们比赛真的好痛苦，五个人就像各自单排一样，怀疑他们根本没开麦-_-||
　　@天天天想你：同意楼上，LKG打比赛开个麦吧。
　　从场馆回到俱乐部，邓经理叫大家先吃饭再复盘，但输了比赛，谁都没有吃饭的心情，邓经理只好从食堂拿了一些面包，拎到会议室。
　　“吃点东西吧，今晚还不知道弄到几点呢，”邓经理轻叹一声，“年纪轻轻别把身体糟蹋了。”
　　阿开垂着脑袋，小声说：“我都被自己菜饱了。”
　　“别这么丧气，”邓经理拍拍阿开的肩膀，话是对所有人说的，“这不是第二轮刚开始嘛，后面还有机会的。”
　　众人不应，连向来雷厉风行的虎哥都有点蔫。
　　May拿了一块面包，扭头问余方：“余哥，你不吃吗？”
　　“我真不饿，”余方摇头，“你们吃吧。”
　　说实话，既是被自己菜饱了，也是被自己气饱了。其他人安静地啃面包，余方拿起手机，点开相册里的第二轮比赛赛程。
　　八支队伍进入了夏季赛第二轮，LKG积分排名第二——是非常不错的成绩。然而，他们谁都没想到，LKG在第二轮比赛初始，便迎来了惨烈的三连跪。
　　三连跪，三场0:3被对手横扫，不仅输了，还输得很难看。
　　说实话，粉丝想不通，余方自己也想不通。
　　只是游戏更新了一个版本，怎么就菜成这样了呢？虽说——这版本的变动确实很大，射手和中单整体加强，打野削弱，意味着比赛时射手和中单需要吃更多的经济，发挥更大的作用。面对新版本，大部分战队都优先让打野玩蓝领野——蓝领野不需要吃那么多经济，能给中单和射手更大的发育空间。
　　LKG也选择了这套方案，池肃虽然之前拿野核打野多，但对蓝领野也不陌生，这段时间，每天晚上，他都在单排练蓝领野，凌晨四点之前从没离开过训练室。
　　当然，没有人在偷懒。从他们输了第一个大场开始，整支战队都上紧了发条，选手，教练组，全部连轴运转，连一向养生的May都放弃了美容觉，每晚加班训练。
　　然而LKG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咽喉，或是陷入某种怪圈，无论他们怎么训练怎么研究，始终都不对。输了第一场尚能说是“没有适应版本”，输掉第二场、第三场，问题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余方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开始复盘了。
　　“余方，这波你给我解释一下，”虎哥脸色黑得像锅底，“怎么想的敢在这打团？池肃刚在上路露了视野，你的大招还没CD，怎么敢接团的？”
　　“我想想……”余方皱眉，竭力回想那波团战的思路，“我们四打五，情况不好，我觉得可以做个开龙的假动作，骗他们打消耗，拉扯一波，这样拖慢他们的节奏，让池肃在上路抓紧刷钱……”
　　“这波我的，”May懊悔地说，“我站位太靠前了，没拉扯起来，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虎哥骂道：“你们也太特么莽了吧，人家是傻子啊五打四还和你们拉扯？”
　　“是我决策的问题……”
　　“我的。”池肃忽然说。
　　虎哥看他，他继续说：“当时传送CD好了，我可以传送下来，我没传。”
　　……
　　复盘就是这样折磨，回看自己的菜逼操作已经够痛苦了，更痛苦的是作为指挥的余方还要向虎哥阐述自己的决策思路，然后被虎哥一顿教育。余方也觉得奇怪，那波团战他是怎么敢的呢？当时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凌晨一点，漫长的复盘终于结束，虎哥又去和教练组开会了，阿开搓搓脸，小声说：“我饿了，有人一起点外卖吗？”
　　“我——”万格举手，“饿死我了。”
　　“我也要。”May说。
　　“我。”池肃说。
　　“……你点什么？”余方问阿开。
　　“粤知味啊，就你上次给我们打包回来的那家粤菜，还挺好吃的，”阿开自然而然地说，“余哥你看看你吃啥，他家满200减40呢。”
　　余方沉默两秒：“算了，你们点吧。”
　　“啊？你不饿啊？你连面包都没吃……”
　　“我去食堂吃。”余方说。
　　余方估计自己近两年内都不想再吃粤知味了。其实，粤知味的粤菜还挺正宗的，余方尤其喜欢他家的红米肠和虾饺，然而，也许这就是报应吧，那天晚上池肃拿外卖时看到了他妈来找他要钱——池肃拿的外卖不是自己吃的，而是给他点的。
　　他是广东人，所以池肃给他点了粤知味。
　　他对池肃说完那番话，转身就溜了，像逃命似的。几分钟后，池肃走进训练室，还是把那袋外卖放到了他的桌上，低声说：“给你点的。”
　　紧接着又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不会再……怎么你。”
　　哦，真明白了吗。余方木然地打开塑料袋，拿出池肃给他点的外卖。虾饺已经有点凉了，表皮黏糊糊的，不好吃。那一刻余方泄愤似的想，池肃你他妈最好是真的明白了。
　　事实证明池肃应该是明白了，在那之后，除去赛场上的交流，他几乎再也没和余方主动说过话。甚至，偶尔两人目光交汇，池肃也会迅速移开目光。
　　撤退得很到位。
　　***
　　“来，鸡蛋汤面。”
　　“谢谢阿姨。”余方接过面碗，坐下。这个时间食堂只有他和值班的阿姨，阿姨低着头看小说，很安静。
　　余方又点开比赛的赛程。
　　他们已经输了三个大场，根据积分，如果再输一个大场，就很可能进入败者组。进入败者组之后，再输一场，直接淘汰。
　　这么说来只要再输两个大场……LKG就差不多可以放假了。
　　而下一场比赛就在三天后。
　　余方心不在焉地吃面，同时又点开今天比赛的视频回放，不过这一次，他看的是池肃的第一视角。
　　他知道很多人都在喷池肃的蓝领野打得不好，逛街，梦游，团战蒸发。可是作为队伍的指挥，他想，更大的问题或许在于他的决策。版本更新之后，他有种自己无法再掌控赛场的感觉，对敌人的预判频频失误，打团的时候也经常犯神经，有时候他觉得能打，偏就是打不过，有时候他觉得机会很好，却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有时候他们是大顺风，一波团战，直接猝死。
　　就他妈奇了怪了。
　　吃完面条，余方回到训练室。阿开他们的外卖刚到，空气弥漫着一股热气腾腾的海鲜味儿。大家的心情似乎没那么低落了，阿开吸溜着河粉，含混地说：“队长，老邓给你说了没？明天咱俩跑个商务。”
　　池肃皱起眉：“没说，什么商务？”
　　“我就知道他忘了……说是去摄影棚拍几张照片，一上午就搞定。”
　　池肃也在吃饭，他应了句什么，余方没听清楚。很快，阿开的话题转移到粉丝发的私信：“哎，他们真好，我还以为今晚要被喷死……队长你微博私信关了，他们只好发给我了……”
　　池肃说：“什么私信？”
　　“就是鼓励的话啊，让我们好好调整压力不要太大什么的，对了，还有个网红给我发私信呢，她微博名叫‘卡卡又在看风景’，你知道她吗？”
　　“卡卡？”May惊讶道，“她的测评不错，我跟着她买的面膜特别好用……”
　　“嗯嗯，就是这个人，美妆博主。她说她是我们的粉丝，拜托我鼓励一下队长，队长打野没问题的。”
　　“哦，”池肃平静地说，“那你回句‘谢谢’吧。”
　　谢你大爷啊谢。
　　打成那个鸟样还好意思说谢谢？谢什么，谢粉丝脑子进水喜欢LKG？
　　余方忽然有些心烦，他知道自己这阵脾气来得没道理，却还是起身，闷头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支烟。
　　他觉得他前面几年打职业遇到的烦心事，都没这个赛季多。
　　--------------------
　　游戏的内容请勿深究，因为作者是个人菜瘾大的菜逼……


第34章 败者组
　　“Hello各位观众朋友，欢迎回来！这里是《天穹之战》2022年夏季赛第二轮，我是主持人小彩！”
　　“我是主持人昆昆！”
　　“今天是LKG对战YSG，目前呢比分来到了二比二，巅峰对决即将开始。”
　　“LKG今天还是带给我们很多惊喜的，对吧？虽然现在还说不准这场比赛的胜负，但是嘛，至少拿到了两个小场的胜利。”
　　“没错，LKG近期的状态确实不太好，我觉得他们很需要一场胜利来提升整支团队的信心和士气啊，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机会拿下这场比赛呢？”
　　“喔，BP开始了！”
　　前一小场比赛，LKG负于YSG，拥有优先选边权。比赛进行到此时，两支战队都拿出了不少体系，留给池肃的蓝领野英雄已经不多。虎哥权量片刻，选了蓝色方，可以一抢英雄。
　　“先给池肃拿洛僧吧？”虎哥问道。
　　“行啊，”阿开说，“现在也就剩个洛僧了吧，我的露丝还在，可以配一下。”
　　“池肃？”虎哥叫他。
　　“我在听，”池肃顿了一下，“洛僧？行。”
　　“等等——”
　　众人安静一瞬，池肃下意识地看向余方。
　　耳麦里传来余方迟疑的声音，他说：“要不，这局拿个野核？”
　　虎哥“啊”了一声。这局给池肃拿洛僧挺合适的，这英雄是蓝领野，池肃练了很久，阿开也有与之搭配的法刺英雄……怎么看，洛僧都是最稳妥的选择。
　　“我只是提个建议……你们两个决定吧，”余方抿了抿唇，“我觉得我们打野核节奏更好，索嘉斯也在外面，我可以拿这个开团，池肃收割。”
　　虎哥沉声说：“会不会太冒险了。”
　　“嗯……你们决定吧。”
　　其实只是几秒钟的沉默，余方却感觉像是过了几分钟。他明白，这局是巅峰对决，如果他们输了，就会直接进入败者组。进了败者组，再输一次，直接淘汰。所以这一小场比赛对LKG来说至关重要。
　　余方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他甚至有一刹那的后悔，他知道池肃练洛僧练了很久，也许池肃玩洛僧并不比玩野核英雄差……
　　虎哥看向池肃：“池肃你说呢？如果拿野核，就给余方一抢索嘉斯。”
　　余方以为池肃会犹豫几秒。
　　然而池肃只是盯着手机屏幕，干脆地说：“行。”
　　***
　　“LKG上高地了！节奏很快！这套野核体系的效果非常好啊！”女解说的声音简直称得上愉悦，开局14分钟，LKG已经推掉了YSG的中路高地塔，看来再过一会儿就能下班了。
　　男解说点头：“嗯，效果确实不错，现在两边也有四千块的经济差了，大龙马上刷新，LKG应该会去拿一条大龙吧，再稳妥点的话可以把小龙也拿了，双龙汇……诶，等等，LKG不拿龙吗？！”
　　女解说惊呼：“LKG想要一波？虽然有四千经济差但阿开的大招还在CD，YSG这边都是满格状态……LKG冲了！余方开到了射手！净化秒解！万格吃了一万吨伤害但是好像扛不住了……”
　　“池肃进场！但是YSG的射手伤害太高了呀！糟糕，这边余方和万格已经阵亡了！May能跑吗？YSG开了速移，May跑不掉了……”男解说摇了摇头，用一种遗憾的语气说，“LKG怕是要被反一波了。”
　　上海飘起了夜雨。LKG的保姆车驶出场馆，雨点淅淅沥沥地打在车窗上，那一点清脆的雨声，反衬得车内安静如坟场。
　　谁都没有说话，仿佛都还没反应过来，最后那局他们手感爆炸、热血沸腾，然而就在即将摘取胜利果实的刹那，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令所有人如坠冰窟，措手不及。
　　被团灭了。
　　然后就被一波了。
　　LKG落入败者组。
　　余方第一次觉得BO5打得这么累，身体像一只原本鼓胀的袋子，瞬间被抽了真空。他的力气被抽干了，此刻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只剩大脑还在缓慢地运转。
　　余方盯着池肃的发旋，想，也许一开始就错了。他不该提那个建议，为什么要让池肃拿野核？明明大家都知道，这赛季是蓝领野的天下，而池肃也不是打不好蓝领野。如果最后一局他们拿的是洛僧——
　　当然，拿了洛僧也未必就能赢。最后那波团战是他指挥的，他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顺理成章就觉得可以一波。可能是输怕了，越害怕，就越急于获胜。可能是这样吧。
　　保姆车在俱乐部门口停下，众人下车，仍旧一片沉默，唯有稀稀落落的脚步声。余方走在最后面，经过门岗时，被保安叫住：“诶，余方是哪位啊？”
　　余方停下脚步：“是我。”
　　“这有你的快递，下午才送过来的。”
　　“快递……？”余方从保安手里接过纸箱，沉甸甸的，他不记得自己买过类似的东西。
　　回到寝室，微信弹出虎哥发的群消息：“今晚先不复盘了，大家好好调整状态，虽然进了败者组但是还有机会，今天能拿下两个小场，已经比之前有进步了。”
　　难为虎哥还说得出安慰他们的话。
　　不过这快递到底是什么啊。余方取出剪刀，划开一圈又一圈的透明胶——怪不得这么沉，箱子里竟然放了很多冰袋。
　　冰袋环绕着的，是两包……两包潮汕手打牛肉丸。
　　和一枚信封。
　　信封的边角已经被浸湿了，余方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纸。
　　方：
　　我从菜市场买的丸子，都是新鲜牛肉做的，你和你队友一起吃。你在外面辛苦，要顾好自己。
　　你赚钱不容易，八万块钱一定会还你的，下面是欠条。
　　……
　　妈妈
　　池肃刚冲了澡，正坐在椅子上擦头发，忽然听见“砰”一声巨响——有人摔门而去。
　　他迟疑片刻，然后起身，开门。
　　他看见余方大步走向走廊尽头的垃圾桶，紧接着，他卯足力气，把一袋东西狠狠摔进去，垃圾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余方扔完东西，没走，站在垃圾桶前，背对着池肃。
　　池肃犹豫几秒，走上前去。
　　然后，他看见余方在哭。


第35章 心理素质
　　泪水源源不断地从余方的眼眶中涌出来，顺着脸颊滑下去，无声地滴落在地上。
　　如果池肃不跟过来，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余方在哭。因为余方哭起来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把嘴唇绷得很紧，抽噎声都被消融在起伏的胸腔里。余方流泪的样子让他想到鱼，鱼在水里流泪，谁都没法觉察。
　　这不像余方，池肃想，毕竟余方叫他死心的时候那么痛快那么干脆，应该说，他根本想象不到余方会哭。
　　“你看个屁啊，”余方狼狈地擦了把脸，“滚。”
　　可惜他红着眼睛，哑着嗓子，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谁惹你了？”池肃低声问他。
　　“关你屁事。”
　　“当然关我的事……”池肃忽然发现他手里还攥着什么，好像是一团纸。不知哪来的勇气，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在余方攥紧的拳头，“你要是不想扔，给我吧。”
　　“你是不是傻逼啊这他妈的八万块钱……”余方话没说完，眼泪又汩汩地涌出来，他削瘦的脸颊上泪痕交错，反射出一片水光，他不说话了，也许是嫌哽咽的声音太难堪。
　　池肃沉默两秒，攥住余方的手腕，说：“走吧，在这哭会被看见的。”他拉着余方往回走，把余方带进了自己的寝室。
　　进了屋，关了门，余方好像也放松了些。他吸吸鼻子，靠在门上，嘟囔道：“反正也被你看见了。”
　　然后把手里那团纸丢在池肃的桌子上。
　　池肃展开纸团，沉默。
　　“牛肉丸我扔了，你想吃吗，想吃去捡出来，”余方把眼泪抹在自己的T恤上，短促一笑，“她但凡给我寄点别的什么我也不会扔掉，多浪费啊，可是那东西我他妈真的一口也吃不下去。”
　　“池肃，你不生气啊？”像是哭累了，余方垂着脑袋，声音很沙哑，“今天最后那把如果不拿野核可能就赢了，就不用进败者组了，你说如果下一场咱们被淘汰了呢？那样就连四强都进不了，上个赛季你们还是四强呢，你不觉得我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你们一锅汤吗？这个赛季拿不到冠军，你是不是要回去上学了啊？”余方咳嗽一声，声音更沙哑了，“虽然是我的锅但也不能全怪我吧，虎哥脑子进水叫我来LKG，我说了我是捞逼你们还不信，我——”
　　池肃走到余方面前，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他。
　　余方瞬间噤声。
　　“我没怪你，谁都没怪你，”池肃认真地说，“是我自己想拿野核的，恰好你说出来而已，输比赛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我们都有失误啊。”
　　余方默然，片刻后，他低叹一声：“你觉得，这赛季，咱们还有戏吗？”
　　“有吧，你不是想帮我拿冠军吗？”
　　“我也配啊？”
　　“其实，那个两年之约，是我和爸妈随便说的，”池肃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那么认真……打两年拿不了冠军，就打三年，四年，五年，打到我打不动了为止，不会中途回去上学的。”
　　余方愣了一下：“你说真的？”
　　“真的，”池肃拍了拍他的后背，“我就想拿冠军。”
　　“草，那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你说你来LKG是为了赚钱买房。”
　　“……”
　　池肃正色道：“所以你不要那么紧张，比赛输赢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也不用为我的……目标而负责，就像今天拿野核，我是觉得野核能打才拿的，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我……喜欢你。”
　　说出“喜欢”两个字的刹那，池肃感觉到，余方的身体骤然绷紧。
　　不过，紧接着又放松下去。
　　余方仍旧任他抱着，像是破罐破摔了，他闷声说：“你究竟哪根弦搭错了啊。”
　　“没有吧。”
　　“池肃，我和你不一样，这不是我喜不喜欢男人的问题……”余方顿了顿，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这件事我只说一次，因为我们是队友，也许我，应该和你解释清楚。”
　　“嗯。”
　　“我家吧比较差劲，你应该知道，我爸生前打我妈打得很凶，你可能没见过那种打法，就是往死里打，而且是没有原因的，上一秒还和我妈有说有笑的，下一秒就抓起凳子砸她……后来我爸死了，我跟我爷爷奶奶，你知道我发现什么吗？”余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我爷爷也是那样打我奶奶的。所以后来，我受不了，就走了，我爷爷死的时候我都没回去。”
　　“你不用可怜我，我只是讲一下，就是这样……所以我这人，不相信那些情啊爱啊的东西，我小时候看我爸妈结婚照，也是正常的那种，两个人都笑着的，但是他们后来……唉，你懂了吗，不是你的原因，纯粹是我自己的问题，换成谁我都没法接受。而且我觉得这东西是遗传的，你看我爷爷那个鸟样，我爸那个鸟样，也许我以后也是那个鸟样，我觉得，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我不想以后某一天我那样对他。”
　　“我能不能打断一下。”池肃说。
　　“嗯？”
　　“你家暴我的话……可能有点难。”
　　“你特么，你什么意思，我打人很厉害的，”余方撇撇嘴，低声说，“……池肃，别为难我了。”
　　池肃有种错觉，好像怀里抱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冰，一枚蝉翼，一种脆弱的转瞬即逝的东西。
　　他想把怀抱收紧一点，却害怕对方就此消散。
　　“那如果，我说如果，”池肃的声音很轻，“你没有碰到那些倒霉事，你觉得你会喜欢我吗？”
　　回应他的是漫长的沉默。
　　“不说话就当默认了，所以你不是不能接受我，对不对？”池肃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舍地松开怀抱，后退半步，凝视着余方发红的眼睛，“你的顾虑太多了，我能理解……余方，你敢不敢试试？”
　　余方偏过脸去：“试什么？”
　　“如果我们在败者组没有输，进了总决赛……你就和我在一起。”
　　“草……”
　　余方想说，狗崽子心理素质挺好啊，差半步就要被淘汰了，还敢提这种要求。余方还想说，进个总决赛就在一起？你把爹想得太便宜了吧？好歹拿个冠军啊。
　　但这些话他到底没能说出口，也许是被池肃哄得太舒服了，也许是池肃那眼巴巴的样子太可怜了，也许是，气氛太温柔太暧昧超出了他过往经验所及的范围，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池肃。
　　也许是他本来也不想拒绝池肃。
　　“余方？”
　　“催什么催……”余方盯着自己T恤的下摆，用一种非常非常小的音量说，“你最好能带我们进总决赛，池肃。”
　　***
　　“我靠，他俩咋还不出来啊，这都半个小时了！”阿开急得抓耳挠腮，“我没有说队长人品不好的意思啊，但是余方哭了诶，队长不会趁人之危吧，我的天哪……”
　　“那不合适吧，”万格挠头，“今晚还要训练呢，他俩得来吧？哎他俩要是不来的话咱们要不要帮忙解释一下……队长的心态真好啊，这就是打野吗，输了比赛还能野辅联动……”
　　May被他俩叨叨得头大，烦躁道：“闭嘴！阿开去敲门！”
　　阿开脖子一缩：“我不去，队长记恨我怎么办，以后打野不抓中了。”
　　万格连连摆手：“我也不去，队长不抓上路了怎么办？”
　　“就得你去，May宝，”阿开说，“余方和你在下路，队长肯定会抓下的。”
　　“……”
　　三人正在推搡，忽然听见开门的声音，阿开连忙趴到门上，透过猫眼观察走廊里的情形。万格半蹲在旁边，耳朵紧贴门缝。
　　十几秒后。
　　May急切道：“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阿开眉头紧锁：“余方一个人出来的，没见队长。”
　　万格意味深长：“余方说了一句，‘腰有点疼’。”
　　May大惊失色：“队长也……太渣了吧？余哥一把年纪了，还打了比赛，经得起折腾吗？他还让余哥回寝室，就不能在他那睡吗？！”
　　万格：“唉。”
　　阿开：“唉。”
　　另一边，余方回到寝室。
　　他揉了揉侧腰，嘟囔道：“门把手硌得好疼啊……”


第36章 娇妻
　　虎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训练室给队员做做思想工作，鼓励一下。其实今天这场比赛他们已经有进步了——至少没再被零封，赢下了两个小局。
　　虎哥推开训练室的门，刚要开口，愣了一下。
　　一、二、三、四．
　　“余方呢？”虎哥问。
　　回答他的是一片可疑的沉默。
　　“不是吧，”虎哥皱眉，“这小子心态崩了不训练了？我去找他！”
　　“等等！”阿开连忙起身，“你……你不能去……”
　　“咋了？”
　　“就……反正……你在这等一下嘛。”
　　“为什么？”虎哥直觉不对劲，“余方到底干嘛去了？”
　　“他没干嘛！他就在寝室！但是不方便！”阿开急得满头冒汗，心里暗骂池肃真是个渣男！吃干抹净之后就在这装死！也不帮忙说两句！
　　“哦？”虎哥想了想，用他资深直男的逻辑加上职业选手的经验，分析道，“他和女朋友打电话呢？”
　　阿开硬着头皮说：“差不多吧。”
　　“这小子行啊，”虎哥啧啧称奇，“竟然不声不响谈恋爱了。”
　　“哈哈……”阿开、May、万格同时发出一阵干笑。
　　这时，池肃的排位结束，屏幕上弹出“Victory”,他放下手机，淡淡地说：“我去叫他。”
　　“没事，等他打完电话吧，”虎哥说，“你们这些单身狗不懂，唉，输了比赛有个女朋友安慰安慰，可比教练管用多了。”
　　阿开：“呵呵呵，是吗。”
　　May：“呵呵呵。”
　　万格：“呵呵。”
　　池肃笑了一下：“没事，他现在没打电话。”
　　然后就起身走了。
　　虎哥挠挠脑袋：“我怎么感觉池肃怪里怪气的……”
　　回答他的，仍旧是沉默。
　　池肃刚到三楼，就看见余方迎面向自己走来。
　　余方冲了澡，换了新的衣服，发梢湿漉漉的，眼睛也还有些发红。池肃伸手将他拦下，小声说：“虎哥在训练室。”
　　此刻余方看见池肃就有些脸热。他偏过脸，硬邦邦地说：“在就在呗。”
　　池肃抬手，在余方的眼尾轻点一下：“你这……还有点红。”
　　“……”
　　妈的，烦死了，不能好好说话吗非要动手动脚的。
　　“我洗澡眼睛进水了不行啊？”
　　池肃笑了笑，轻声说：“行，”紧接着又说，“阿开他们好像看见你进我寝室了，有点误会。”
　　“……误会什么？”
　　“不知道。”
　　两人回到训练室，虎哥冲余方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在寝室干嘛呢？”
　　余方：“关你屁事。”
　　虎哥：“……”
　　算了，今天他们输了比赛心情不好，我不和他们计较。虎哥深吸一口气：“都到齐了我就说了，今天这场比赛是挺可惜的，不过我们赢了两个小局，已经有进步……”
　　“说点正事，”余方打断他，“我觉得下次还得给池肃拿野核。”
　　虎哥怒道：“我给你们做心理辅导呢！严肃点！”
　　余方迷惑地看他：“心理辅导？你压力这么大吗？”
　　“也不知道今天谁打完比赛跟要哭了似的，”虎哥冷哼一声，“谈恋爱了不起是吧，有人哄了不起是吧，你……”
　　余方表情一僵：“我没谈恋爱！”
　　虎哥：“诶？你别害羞啊，你也这把年纪了谈恋爱很正常，最近大家都没空，之后有空了你把人叫出来和我们吃个饭啊。”
　　余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不明白虎哥的脑子都在想什么，他怎么就谈恋爱了？
　　虽然……有可能谈……不过这还没到总决赛呢……
　　余方对上池肃的目光，池肃冲他轻轻摇头，表情非常无辜。
　　好在虎哥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所谓的心理辅导也只是简单安慰他们几句。虎哥走后，余方瘫在椅子里，长长地松了口气。
　　“你们觉得呢？”余方对众人说，“下场比赛给池肃拿野核。”
　　池肃点头：“可以，我们打野核节奏明显好多了。”
　　阿开的表情意味深长：“余哥，你真好。”
　　余方：“什么？”
　　阿开说：“没什么。”
　　与此同时，阿开、May、万格的三人小群——
　　@阿开阿开真的牛掰：余哥竟然来了0.0
　　@LKG.May：哎，是，我以为余哥今天不来训练了呢，他坐得住吗？我看他刚刚还在揉腰……
　　@LKG.万格：嗯……没想到队长一去叫他，他就来了……余哥好爱队长……对了，你们说，那啥，真的很疼吗？
　　@阿开阿开真的牛掰：我哪知道啊我又没被那啥过
　　@LKG.May：应该挺疼的吧，你想象一下拿火腿肠捅菊花
　　@LKG.万格：这么细？
　　@LKG.May：擀面杖？
　　@阿开阿开真的牛掰：闭嘴啊你们！！！！！！
　　@LKG.May：总之肯定很疼，能做出这么大牺牲，只能说是真爱。
　　@阿开阿开真的牛掰：诶，你们说，余哥这种类型，是不是就是网上说的，娇妻？
　　@LKG.万格：啥意思
　　@阿开阿开真的牛掰：就是超级超级爱老公、心里都是老公的娇娇老婆啊，你看余哥，被折腾成这样了还坚持来训练，还惦记着给队长拿野核，他真的，我哭死。
　　@LKG.May：队长好大的福气
　　@LKG.万格：队长好大的福气
　　***
　　两天后，LKG对战BFG战队。
　　BFG是联盟里实力顶尖的强队，上赛季获得了亚军。这个赛季，他们的中单选手退役，新换上来的中单和团队似乎不太适配，队伍成绩起起伏伏，就落到了败者组。
　　“开，你看论坛了吗？”赛前，众人在休息室里等待，余方欠嗖嗖地说，“都在讨论你和BFG那个中单呢。”
　　阿开抱着脑袋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众人哄笑，余方拍拍阿开的肩膀：“你怂什么，他们都说BFG那个中单心态不稳，估计BFG打不过咱们。”
　　阿开：“真的？”
　　“假的，”池肃面无表情地接话，“他们说中路栓条狗都比你打得好。”
　　余方：“哎！”
　　阿开：“嘁，就这啊，我都听腻了，没点新词吗？”
　　可能输得太多就是这样，输麻了，反而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观众的辱骂都可以当作笑谈。
　　这时邓经理推门进来，招呼道：“可以进场了，来，咱们喊一个。”
　　于是即将上场比赛的五人和虎哥、邓经理肩挨肩围成一圈，虎哥大喊：“LKG！”
　　众人齐喊：“——加油！”
　　LKG！加油！
　　坐进电竞椅的时候，这道喊声仍在余方耳畔回荡。他抬头看向前方，观众席黑压压地坐满了人，很多粉丝举起LKG的应援牌，在人群中格外明亮。
　　“今天好多人啊……”万格说，“比前几场都多。”
　　May说：“败者组啊。”
　　哦，对，败者组。无论对LKG还是BFG，这场比赛都是生死决战，胜利的留下，失败的淘汰，所以粉丝才会这么多吧——毕竟有可能是主队的最后一场比赛了。
　　想到这，心头忽然生出一丝紧张。余方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扭头，他和池肃分别坐在队伍的两端，中间隔着三个队友。余方原本只想迅速瞟一眼，然而这个瞬间仿佛心有灵犀，池肃也向余方这边扭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
　　两人收回目光。余方的耳麦里传来池肃的声音：“别怕，今天能赢。”
　　阿开：“我没怕啊！你看我揍不揍对面中单就完事了！”
　　万格：“有啥好怕的，他们这赛季还不如咱们呢！”
　　May：“有没有一种可能，队长没给咱们说话。”
　　三人沉默，几秒后，耳麦里爆发出阴阳怪气的笑声。池肃忍了片刻，到底没忍住，也跟着笑了。余方咬牙切齿地说：“爹就是对你们太善良了……”
　　只有虎哥一头雾水：“你们笑啥呢？哎哎别笑了导播拍你们呢，今天给池肃拿野核啊，打得凶一点，别给他们拖后期的机会！”
　　池肃干脆道：“行。”
　　LKG败者组首场比赛，正式开始。


第37章 奖励
　　第一局，池肃拿了逐斯，余方拿了寺之园。
　　这套组合他们在夏季赛之初就拿过，当时配合稀烂，余方的寺之园怎么也没法把池肃传回家，因此还被网友们嘲笑了很久。那时候虽然配合很烂，却稀里糊涂地赢了，现在再拿出这套组合，余方竟有些百味杂陈。
　　“哦？今天的LKG很有想法啊，竟然拿了野核！”解说甲兴奋地说。
　　解说乙颔首：“是啊，其实LKG上一场比赛也拿了野核，效果还不错，虽然最后还是遗憾地输了……也许今天LKG有什么新打法？”
　　解说甲：“这场比赛是夏季赛第二轮开始以来，逐斯首次上场呢。”
　　解说乙：“哈哈哈，还得是LKG啊。”
　　“还得是队长啊……”阿开傻愣愣地看着池肃收了对面打野的人头，喃喃道，“难道版本答案是逐斯？”
　　“别逼逼，”余方把池肃传回家，语速飞快，“他们辅助去抓上了，万格注意。”
　　“OK，咱们这开局大优势啊。”
　　LKG确实是大顺风开局，但是，经历了上一场的顺风猝死，余方不敢有丝毫轻敌和草率。
　　开局十分钟，LKG红野区爆发第一波团战，万格抗下一万吨伤害后仅剩丝血，余方的技能精准落在他脚下，万格回家，池肃进场收割，拿下双杀。
　　“Nice！”休息室里，邓经理大喊，“余方这技能有点东西啊。”
　　虎哥点头：“能没东西吗，他这两天打了三十多局寺之园。”
　　“三十多局？”邓经理愣了一下，“他每天训练多久？”
　　“十四五个小时吧。”
　　“他——”
　　“他压力很大，”虎哥轻叹，“今天野核也拿了，希望能赢吧。”
　　开局十四分钟，LKG凭借巨大的前期优势拿下比赛，余方获得MVP。
　　***
　　《天穹之战》论坛，LKG vs BFG观赛楼。
　　@天天天蓝：LKG连拿四局野核我是没想到的，感觉这版本的下水道打野被他们拿了个遍……
　　@Sheirly：2:1了，LKG求你争口气拿下这局啊，别又2:2巅峰对决啊，妈妈心脏不好受不了这个qaq
　　@鼻音讲话犯罪：LKG今天是真猛，尤其池肃，C麻了，谁能告诉我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上场比赛他们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KELI：y1s1，虎哥带队还是有一套。
　　@别管我捡垃圾：今天全队状态都好，开场那段看见了吧，四个人都在笑，不知道他们笑什么，只有余方不笑，hhhh我怀疑他们就是在笑余方。
　　@液压飞：卧槽卧槽卧槽，余方这波开团牛啊！！！直接控四个！！！
　　@KELI：我草绝了，LKG今天打的不是野核，是辅核！
　　@鼻音讲话犯罪：这是……一波了？
　　@收留心碎BFG粉：尼玛BFG打的什么玩意，赶紧放假吧这比赛粉丝看了折寿。
　　@Sheirly：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LKG总算赢了一大场！赢了！不管后面咋样今天我要疯狂狗叫！！！
　　比赛第四局，BFG一波猝死。
　　解说是这样说的，弹幕是这样骂的，只有余方觉得，那不是猝死——到了那个节点，他们就该死。
　　为了最后这波开团，余方等了一整局。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池肃双buff在身，他们拿了小龙，May做出射手核心装备，而BFG的打野在下路露了视野。余方蹲在草丛里，当BFG射手向他靠近时，他一个闪现接大招，直直冲进敌方人群。
　　控到四个。
　　万格绕后挡住他们的退路，阿开持续给控制，May隔墙疯狂平A消耗，最终池肃进场收割，BFG四人全部阵亡。
　　“今天太C了！”虎哥使劲儿捶余方的肩膀，“快快快上去采访。”
　　“嗯……”余方慢吞吞道，“不能让池肃去吗？”
　　“你今天两把MVP啊！”
　　“行吧……”余方拽了张纸巾，擦擦额头上的汗珠。
　　主持人似乎比虎哥还激动，一个问题接一个，漫长的采访终于结束，余方走下采访台，只觉得口干舌燥。
　　他推开休息室的门，愣了一瞬。
　　“他们人呢？”他问池肃。
　　“先走了，外面粉丝太多，虎哥叫咱俩走侧门出去。”
　　“哦，”余方舔舔嘴唇，“有水么？诶我刚才那瓶水放哪了……”
　　“刚刚老邓收走了，他说垃圾带走比较好，”池肃拿起桌上仅有的半瓶水，“喝我的吧。”
　　“唔。”余方没有多想，接过水瓶，仰头猛灌。他实在太渴了，赛场上指挥就够费嗓子的，比赛结束又接受采访……半瓶水被余方一饮而尽，他放下瓶子，抬手抹了把唇边的水珠：“走吧！”
　　红毛打野坐着没动。
　　“你怎么了？”余方说。
　　红毛打野笑了一下，目光似乎有点复杂：“总算赢了，余方。”
　　“嗯……挺好挺好。”
　　“你高兴吗？”
　　“高兴啊。”
　　“我的野核怎么样？”红毛打野起身。
　　“C啊，我就说得给你拿野核嘛——你他妈干什么？”
　　红毛打野“啪嗒”一声，关了休息室的灯。
　　余方警铃大作。
　　他忽然反应过来——难道，池肃，是在向他讨奖励？
　　不是吧，你没事吧，今天爹拿了两把MVP，爹还没要奖励呢！臭不要脸的！
　　而且……手也拉了，抱也抱了，这小子……这小子不会要得寸进尺吧？！不行，现在不是时候，上场前化妆师给他们上了很淡的底妆，他可不想蹭一嘴粉底液。
　　池肃静悄悄地站在黑暗中，然而余方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听到他很轻很轻的鼻息。
　　狗崽子休想得寸进尺！
　　“余方，我有点累，我能抱你一下吗？”狗崽子轻声说。
　　“……”
　　只是抱一下啊……那倒也没什么问题……余方双颊发热，莫名感到一阵心虚：“就一下啊，快点，老邓他们还等着——”
　　池肃非常用力地抱住了他。
　　他的个子高，手臂长，轻而易举就将余方整个人圈在怀里。黑暗滋生了某种安全感，余方怔了几秒，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知道，今天这场败者组的比赛，池肃很紧张。
　　他也很紧张。
　　他们都不想输。
　　池肃略微弓着腰，把下巴垫在余方的肩膀上。他温暖的鼻息打在余方的耳廓，余方心想，真像养了条狗崽子啊。
　　余方抬手，有些生疏地，抚了抚池肃的后背。
　　“你……压力别太大了，”余方说，“今天不是打得挺好的吗。”
　　“嗯。”
　　“你现在状态这么好，哪怕这赛季不行，下赛季也有很大希望的……”
　　池肃闷声笑了笑：“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啊，余方？”
　　“我实话实说啊，这赛季版本变动太大，不适应也是正常的，再说这里面也有队友和教练组的问题，你不要把压力都揽到自己身上……”
　　“可是要进总决赛啊。”
　　“啊？”
　　“你才和我在一起。”
　　“……”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爹在这给你认真分析战队的情况，你他妈满脑子就想着那点事！再说了，爹和你，现在，难道就是正常队友关系吗？试问哪个战队的队员关了灯抱在一起啊？
　　得了便宜还卖乖！
　　余方推开池肃，冷酷地说：“哦，那你可得加油进总决赛啊。”
　　池肃：“……行。”
　　余方拉开休息室的门：“快走吧，爹饿了。”
　　“他们说去吃海底捞，你想吃吗？”
　　“随便啊。”
　　“你不想吃咱们就去吃别的。”
　　“滚，就吃海底捞。”
　　“你不是讨厌牛肉味儿吗？”
　　“爹吃番茄锅不行啊？！”
　　“行啊，”池肃笑笑，伸手捞住余方的肩膀，“这边，走侧门。”
　　余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心想，以前没看出来，这打野怎么这么烦啊。


第38章 土
　　两人从侧门溜到停车场，刚上车，就听见虎哥不耐烦的声音：“干嘛去了你俩，这么久才来，我差点回去找你们。”
　　邓经理连忙咳了一声：“OK，人齐了，出发！”
　　阿开发出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
　　余方两颊发热，一半是被阿开笑得，一半是因为邓经理的话——难道邓经理也知道了？
　　队内搞对象是不是影响不好啊……
　　哎，不对，他和池肃还没正式在一起呢。
　　“今天效果不错，吃完饭回去我们先复盘你们输掉的那一小场，赢了的三场明天再看……”虎哥安排着接下来的事情，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我再强调一遍，后面这段时间赛程很紧，你们都给我休息好了，听到没？”
　　“知道啦。”打完比赛大家都有些累，只有阿开应了一声。
　　很快，一行人到达海底捞。邓经理提前订好了包房，大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各自大快朵颐起来。
　　余方吃番茄锅，但不可避免，还是闻到了牛油锅的味道。他被那味道熏得有点反胃，吃几口就饱了，起身去门口抽烟。
　　他在队服T恤外面披了件防晒衣，心想这样应该不会被认出来。
　　没想到，烟抽到一半，背后传来清脆的女声：“诶，你是余方吗？”
　　余方转身，看到两个高挑又漂亮的女生。
　　“呃，”他有点尴尬，这是他第一次在外面被别人认出来，“是我。”
　　“你们来吃火锅？”为首的女生满脸惊喜，“今天的比赛我看了！恭喜呀！可惜我今天有事，没法去现场看，下场打奔雷我肯定来！”
　　“噢……谢谢。”
　　“余余你能帮我个忙吗？”女生打开手提包，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可以帮我送给肃队吗？你告诉他是谢天天送的，我们一个高中的——就，祝他拿冠军！”
　　啊？
　　那是一束细小的满天星。
　　余方接过花，愣愣地点头。他以为这女生只是普通粉丝，没想到竟然还是池肃的高中同学？
　　女生向他道过谢，挽起同伴走了。余方垂眼打量手里的满天星，这花束虽然细细小小的，但花瓣颜色非常漂亮，是一种透着粉色的雪白，包装也精致，是用一片靛蓝的绸缎包起来的，看着就价值不菲。
　　片刻后，余方把烟摁灭，转身往回走。
　　余方推开包房的门，阿开率先看见他手里的花，欠嗖嗖地吹了声口哨。
　　May和万格目瞪口呆。
　　虎哥说：“哟，哪来的啊？”
　　余方说：“给池肃的，”顿了一下，“在门口碰见个粉丝……她说她叫谢天天，是池肃的高中同学，让我把这个带给池肃。”
　　众人一下子安静了，只有虎哥笑嘻嘻地说：“嗯？高中同学？什么情况啊池肃，是不是以前搞早恋了？”
　　阿开眼珠一转，赶忙说：“那怎么可能呢你别乱说我们队长可是一直守身如玉的！”
　　May：“就是就是！”
　　虎哥“嘁”一声：“你们又不是他高中同学，懂个屁。池肃这种类型最招女孩子喜欢了，会打游戏，长得又帅，哎呀今天真是巧——”
　　邓经理在桌下踢虎哥一脚。
　　“赶紧吃你的！别乱说！”
　　虎哥莫名其妙：“你凶啥？”
　　池肃接过花，看了看余方，表情非常无辜。
　　余方皮笑肉不笑道：“你不会记不起来人家吧？妹妹可漂亮了，又高又瘦的。”
　　“好像是我们年级的，”池肃老实道，“是模特。”
　　“哦，怪不得那么漂亮。”
　　“我跟她话都没说过……”池肃皱了皱眉，“她爸和我爸好像是同事，以前听我爸提过她，高中就在走秀了。”
　　“哦。”
　　池肃说：“我就知道这些。”
　　余方夹起一块肉，漫不经心道：“这是什么肉啊，我还没吃——”
　　草！
　　余方从座位上弹起来，向卫生间冲去。
　　大意了，竟然是牛肉！
　　余方漱口漱了五分钟，才慢吞吞走出卫生间，他以为池肃会跟过来。
　　“……我草，”余方脚步一顿，“邓经理？”
　　“小池要来的，我给拦住了，”邓经理意味深长，“走，咱哥俩出去聊两句。”
　　“……”
　　结果就是又回到了刚才抽烟的地方。
　　邓经理看着余方，笑眯眯地说：“吃醋啦？”
　　“我吃什么醋？关我啥事？”
　　“别嘴硬了，”他拍拍余方的肩膀，“我已经知道了……就那天，你俩在密室里，我都看见了。哎呦，没想到啊，我看你俩都挺直的……”
　　“我也没想到。”余方硬着头皮说。
　　“那你们现在什么进度？”
　　“没什么……”
　　“没什么你就吃醋啊？”
　　“我真没吃醋，草，不至于，我有那么小肚鸡肠吗？”余方有些郁闷，“这点事有什么吃醋的，谁还没个粉丝啊。”
　　邓经理没接话，默默盯着余方。
　　几秒后，余方低叹一声，心想，算了。手也牵了，抱也抱了，他没必要再死鸭子嘴硬不承认。
　　余方搓了搓外套的袖口，轻声说：“我只是觉得，池肃他……他还很年轻，应该找个和他差不多的。”
　　邓经理说：“什么叫‘差不多’？”
　　“这不是很明显吗，”余方耸肩，“就是各方面都差不多啊，长得漂亮的，喜欢他的，家庭比较好的……反正不是我这样的。”
　　虽然他确信池肃是喜欢他的，他也确实很动心，可是——他总觉得池肃不应该和他这种人在一起。怎么会是他呢？池肃最好能喜欢女孩儿，然后像其他明星选手一样，找个网红甚至艺人谈恋爱，或者是他的粉丝也行，总之一定得是大美女，双方父母都很满意，所有人都祝福他们。
　　而不是他这种人，他这种，死气沉沉，支离破碎，对什么都不太相信的人。其实今天赢了比赛他很开心，被池肃抱了一会儿他也很开心，但接过满天星的那一刻，他好像忽然被女生明媚的微笑提醒了。
　　就算他和池肃在一起了，之后呢，以后呢？
　　也许池肃会厌倦吧，那阵新鲜劲儿总会过去的。当然，也有可能他还是没法相信什么狗屁爱情，他会先踹了池肃。
　　邓经理叹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余方摇头：“输得妈都不认识了谁有心情想这个……反正，也许，以后池肃就腻了。”
　　“那你这不是亏了。”
　　“都是男人有什么亏不亏的。”
　　“行吧……你有你的想法，我也不是来劝你的，”邓经理说，“我的希望就是咱们好好把夏季赛打完，你们两个么……你们自己决定。”
　　余方点点头：“我知道。”
　　***
　　回俱乐部的路上，余方和池肃坐在最后一排。一上车余方就闭上眼装作睡觉，他心想池肃这个狗崽子最好识趣一点，别烦他。
　　几分钟后，池肃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余方的手背。
　　余方睁眼，刚想开口骂人，对上池肃亮晶晶的眼睛。
　　池肃说：“余方，我——”
　　“我困了。”余方打断他，意思是现在大家都在，你给爹老实点。
　　池肃就不说话了，转而抓住余方的手腕，伸出食指，指尖抵在他手心，缓慢地划出四个字。
　　你，生，气，了？
　　余方：“……”
　　这一套一套都跟谁学的，果然还是他妈的早恋过吧？！
　　余方收回手，没理他。
　　池肃总算安静了，老老实实坐在旁边。不知过了多久，余方真的睡着了，再醒来时，车子已经停下，虎哥正招呼大家上楼复盘。
　　余方愣了一下：“池肃呢？”
　　“半路说有事，先走了，”虎哥说，“应该待会儿就回来。”
　　……他睡得太熟了，竟然完全不知道。
　　这都快十一点了能有什么事啊？不会是去找那个什么谢天天了吧？
　　余方搓了搓脸：“那他还来不来复盘？”
　　“来啊，叫我们等他。”
　　“谁给他的脸叫全队等他……”
　　好在，他们没有等池肃太久。
　　半个小时后，池肃拎着一只大袋子，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是一大袋鲜红的、盛放的玫瑰。来不及修剪和包装，一支支玫瑰散落在会议桌上，像一片明亮的火星。整间会议室都是玫瑰花的香味。
　　池肃的T恤已经半湿，汗珠顺着脸颊向下流淌，他的头发也凌乱了。他看着目瞪口呆的余方，哑声说：“送你们的，今天赢了，庆祝一下。”
　　阿开“我草”一声，随即扭头看向余方。万格摸了摸下巴，小声说：“红玫瑰啊，不太合适吧队长？”
　　“只有玫瑰能买到这么多。”
　　May盯着满桌夸张的玫瑰：“你跑了几家店啊？”
　　“没几家。”
　　虎哥满头雾水：“你……你这么激动的？”
　　“嗯。”
　　只剩余方还没表态了，余方很想骂池肃一句疯子，可是胸口酸酸涨涨的，又什么都说不出口。这一个瞬间，余方心想，是不是他以前的人生太倒霉，所以上天让他遇见了池肃，算是给他尝一点甜头呢？
　　半晌，余方小声说：“你好土啊池肃……算了，那你给我几支吧。”


第39章 看我位置
　　听余方松了口，阿开连忙说：“我那东西太多了没地方放，花我就不要了哈。”
　　万格紧随其后：“我那也没地方放。”
　　May：“我花粉过敏。”
　　虎哥正打算捡几支养在办公室，见他们如此推脱，有点莫名其妙：“你们都不要啊？那我多拿点放办公室……”
　　阿开急忙道：“你拿什么拿！”
　　虎哥：？
　　“呃……虎哥你……你看你这膀大腰圆的，”阿开硬着头皮说，“你和这花气质不符，算了吧。”
　　虎哥骂道：“你特么才膀大腰圆呢！”
　　总之，最后，满桌玫瑰一支不落地被余方拎回了寝室。
　　花实在太多，俱乐部没有合适的瓶子，幸好食堂阿姨找来了两只塑料桶。余方在桶里蓄了水，把花一支一支地插进去。他的私人物品很少，寝室向来空荡荡的，此刻，两桶鲜红的玫瑰立在桌上，寝室忽然显得有点拥挤。
　　余方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
　　***
　　玫瑰盛开得非常持久。
　　两天后，LKG三比二战胜奔雷，玫瑰仍旧盛放。
　　“累了就在车上睡会儿啊，老邓给你们点好外卖了，回去吃完就复盘，”鏖战五局，连虎哥的嗓子都沙哑了，他挨个拍了拍五位选手的肩膀：“今天很牛逼了。”
　　阿开瘫在座椅里：“我真麻了。”
　　自从上场比赛打赢BFG，LKG就坚定了拿野核的战术。但这样一来，又出现新的问题：拿野核虽然效果好，却也更容易被对手针对。毕竟，这赛季能上赛场的野核英雄就只有那么几个。
　　哪家的教练组都不是傻子，对上奔雷，池肃果然被针对了。第一局，池肃拿野核，LKG大顺风赢下比赛。第二局，奔雷的四个ban位全部给了池肃的野核英雄，无奈之下，LKG只能给池肃拿蓝领打野，两方战况分外胶着，三十五分钟，奔雷推掉LKG的水晶。
　　到第三局，LKG一抢野核英雄，万格用战边完美绕后，LKG十七分钟终结比赛。第四局，奔雷继续ban死池肃的野核，LKG剑走偏锋，拿出一套高爆发的脆皮阵容，却没能在前期打出优势，十五分钟被奔雷终结比赛。
　　最后一局，巅峰对决，池肃拿出现版本最强野核，余方用开团型辅助配合他，余方对池肃说：“看我位置，开到就杀。”
　　池肃说：“好。”
　　两支战队苦战三十二分钟，最后一波团战，余方开到奔雷的射手，池肃瞬间跟上，打出一波零换一。到这个时候，双方都是最强装备，少一个人足以决定战局的走向，LKG战胜奔雷。
　　这五局比赛，每一局都是生死较量，容不得丝毫马虎和放松。虽然最终LKG获胜，但他们已经累得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
　　回到俱乐部，吃了饭，大家的精神才慢慢恢复。阿开点开微博，满怀期待地说：“让我看看我上热搜没，最后那把我的操作真的帅，我……靠，这什么啊？”
　　万格：“怎么了？”
　　阿开：“你自己看——#余方 看我位置#，这啥玩意，这也能上热搜？”
　　余方一愣：“我？”
　　阿开：“嗯……”
　　余方点开微博热搜，只见自己的名字明晃晃地挂在第九位。他皱皱眉，茫然地点进词条。
　　@天穹之战职业联赛：今天的赛后语音来啦！LKG战队为大家带来不一样的野~辅~联~动~哦！#余方 看我位置#
　　余方：？？？
　　旁边，阿开已经点开了视频。
　　那是经过剪辑的，他们第五局的赛中语音——
　　余方：“看我位置，开到就杀。”
　　池肃：“好。”
　　余方：“看我位置！看我位置！我上了！！！”
　　池肃：“别怕我在。”
　　余方：“开到开到开到！池肃看我位置！”
　　池肃：“来了。”
　　余方：“慢点上慢点上看我位置！吸到了！池肃！！！”
　　池肃：“杀了。”
　　余方尴尬地摸摸鼻子：“联盟有病吧，这就正常的团队沟通啊，这有什么……”
　　阿开满心以为自己能上热搜，没想到被余方抢了风头，他酸溜溜道：“那我给你读读下面的热评啊？”
　　余方：“大可不必。”
　　阿开：“行了余哥，你不想听有人想听呢。”
　　池肃扬了扬眉毛，没说话。
　　“咳，热评第一，‘别的战队辅助看打野位置，LKG打野看辅助位置，这就是LKG的野~辅~联~动~吗，爱了爱了。’”
　　“热评第二，‘小余奶凶奶凶的好可爱啊！肃队，我只能说，可以爱，但别这么爱，给打野玩家留点尊严吧。’”
　　“热评第三，‘你们懂什么，肃队白天在峡谷打野，晚上在辅助床上打野，小情侣老默契了。’”
　　“闭嘴！”余方霍然起身，满脸通红，“这都什么玩意啊，联盟这都不删评论吗，不行我要让邓经理去找他们……”他心虚得不敢直视池肃，只用余光扫到他，这狗崽子虽然抿着唇，却双眸弯弯，一脸笑意。
　　余方骂骂咧咧地溜了。
　　阿开、万格和May在训练室狂笑，池肃也笑了笑，随后才说：“你们差不多行了。”
　　余方的两颊像火烧一样，他狼狈地溜进阳台，正要给邓经理发微信说这事，屏幕上忽然弹出阿梨的语音通话。
　　“喂，阿梨？”余方说。
　　“恭喜呀，进四强啦！”阿梨的语气很欢快，“我今天看你们比赛真的紧张死了，太不容易了！”
　　“嗯……确实。”
　　“前几天就想联系你的，又怕打扰你训练，怎么样，现在状态打回来了吧？”
　　余方想了想：“算是吧。”
　　“可以的，我有种预感，你们能进总决赛，到时候我去线下看！”
　　“行啊，”余方笑笑，“记得给我们举牌子。”
　　阿梨嘻嘻哈哈地说没问题，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快要挂电话时，阿梨说：“对了，再给你讲个好笑的事儿——你知道剪刀现在有多惨吗？”
　　剪刀？余方愣了一下，他已经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当时他揭发剪刀虐猫，俱乐部火速和剪刀解约，之后的事情他就没有关注了。
　　“我刚吃到的瓜，那傻逼不是被解约了嘛，根本没有俱乐部敢要他，他就跑去做直播，大平台也不要他啊，他在一家小平台直播，基本没人看……他又跑去做陪玩，然后，你猜怎么着？”阿梨嗤笑一声，“他竟然骗老板的钱！被老板挂在微博了！然后很多老板都站出来说剪刀骗了他们的钱，笑死，剪刀现在被陪玩圈追杀呢。”
　　“靠，”余方震惊，“他有必要吗？这么缺钱？”
　　“这种人就是脑子有病——诶我外婆给我打电话，先不聊了啊！比赛加油！”
　　“嗯，拜拜。”
　　余方把手机揣进兜，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有几分恍惚。三个月前，他只身来到LKG试训，那时候他根本没抱什么留下的希望，甚至打心底怀疑自己的实力配不上LKG。但是，阴差阳错，他竟然留在了LKG，然后和四位完全陌生的新队友一起，输比赛，赢比赛，跌跌撞撞，摸爬滚打。
　　很难想象，三个月前小有人气的剪刀，如今已经从职业圈销声匿迹。而他，一条原本打算退休摆烂的咸鱼，进了四强。
　　不仅进了四强，还和池肃……
　　真他妈人生如梦。
　　下一场，LKG对战PEG。PEG是这个赛季的黑马战队，他们从B组冲上S组，过程比LKG更加坎坷。PEG没有明星选手，没有经验丰富的教练组，但他们却被评价为本赛季最有韧性的战队，正如某位解说所言：“PEG这支战队，无论局势有多糟糕，永远都在找机会翻盘，这是他们最可怕的地方。”
　　余方有种预感，打PEG，又将是一场苦战，一场恶战。
　　赢了，LKG进总决赛。输了，LKG和上赛季一样，止步四强。
　　其实四强已经是非常好的成绩了……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他真的不想输。


第40章 变故
　　比赛打到这个阶段，大部分战队都放了假，选手们要么开开心心直播，要么天南海北旅游，朋友圈一刷，都是其他战队的欢声笑语。
　　在食堂等饭的间隙，余方看了眼朋友圈，然后木然地关掉微信。脑子里冒出一句话——热闹是他们的，LKG什么也没有。
　　LKG都快升仙了。
　　短短三天里，他们每天的训练时间都在十四个小时以上，此外，还要和教练组一起复盘和商讨战术。尽管邓经理反复提醒他们注意身体，但到了这个时候，哪怕拿刀架在脖子上，他们也不愿去睡觉。May完全放弃了他的养生大业，一边熬夜一边把眼霜不要钱似的往脸上糊；阿开为了避免犯食困影响状态，每餐都不敢吃饱；万格训练累了就跑到阳台上抽烟，这会儿May倒也不骂二手烟了；至于池肃，为了防止bp时被针对，他又开始没日没夜地练习蓝领打野，训练时间全队最长，新开的一瓶风油精，才三天，就见了底——都被池肃抹在太阳穴上了。
　　余方也累得麻木了，他甚至想，还好只有三天时间。
　　如果是十天半个月的，怕是他还没进总决赛，人先猝死了。
　　***
　　LKG对战PEG当日。
　　比赛晚上七点开始，四点就要出发去场馆，吃过午饭，虎哥叮嘱众人：“好好睡一觉啊，都别打游戏了。”
　　万格连连摇头：“不打了不打了，这会儿已经……那个词咋说来着……无力回天？”
　　“闭嘴，”May踢他一脚，“别说不吉利的话。”
　　“就是就是，我下午要带上我妈给我求那个平安符……”阿开总算在中午吃了顿饱饭，满脸满足。
　　“OK，三点半我来叫你们，”虎哥点点头，“散会。”
　　大家各回各的寝室，余方也打算回去好好补一觉，正欲转身，眼角余光瞥到池肃，他抱着手臂站在原地，没动。
　　余方忽然反应过来，这三天他们都在玩命训练，在训练室，讨论的自然是比赛的事，训练完，回寝室倒头就睡了。
　　阿开虎哥他们已经走了，余方磨磨蹭蹭地靠近池肃，小声问：“池肃，你感觉怎么样？”
　　池肃眼下挂着淡淡的黑眼圈，他没有笑，但语气很笃定：“我觉得能赢，”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给我拿蓝领打野也能赢。”
　　下午四点半，LKG的保姆车即将驶入场馆。
　　司机朝坐在副驾的邓经理努了努嘴：“哦哟，今天好多人，还走不走正门啊？”
　　“是吗？”邓经理推开车窗，探出头去，只见门口密密麻麻挤满了两支战队的粉丝，三个保安正在艰难地维持秩序。
　　“算了，掉个头走后门吧，今天肯定人很多的……”
　　于是司机掉头，保姆车驶向场馆后门。后门也有不少粉丝在等待，邓经理招呼众人：“待会儿走快点啊，今天粉丝太多了。”
　　阿开兴奋道：“诶！那个妹妹拿了我的手幅！我靠，还是精修图呢！”
　　May笑呵呵地接话：“真精修啊，你不说我都认不出来那是你。”
　　大家一阵哄笑，从车门鱼贯而出。打头的是虎哥，其次是阿开，May，万格，余方和池肃坐在最后一排，所以走在万格后面，邓经理殿后。
　　余方第一次在后门见到这么多粉丝迎接。前方只有一个保安，正在费力地朝粉丝吆喝：“你们往后点，往后点啊，让出地方！”
　　然而，见他们从保姆车下来，粉丝们一阵骚动，不退反进，几个嗓门大的男粉丝已经开始大喊：“LKG加油！拿下！”
　　阿开朗声回应：“谢谢谢谢……”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刻。
　　余方没看见那人是怎么蹿出来的，只忽然听到半声尖叫，下一瞬，他被池肃狠狠推开！
　　余方连退几步，坐地的瞬间手肘撑住地面，与此同时，粉丝们已经尖叫着散开，只见池肃和一个穿灰色T恤的男人在地上撕扯，池肃一手抓住那人手腕，一手死死扼住那人的脖子，将人摁在地上。
　　“草！”万格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两步冲上去，朝那男人的裆部狠踹一脚，然后制住男人的另一只手。紧接着虎哥和保安也冲上去，池肃、万格、虎哥、保安，四个成年男人，像逮兔子似的将那男人逮住。
　　May将余方扶起来，颤声问：“没事吧余哥？”
　　余方不应，他看见了那男人的正脸。
　　那是……剪刀。
　　下一秒，邓经理尖叫：“池肃！你的手！”
　　余方低头，看见鲜血顺着池肃的指尖滴落在地上，地上，是一把匕首。
　　***
　　一刻钟后，场馆后台休息室。
　　开赛前的休息室本该是安静的——大家会各自单排保持手感，淡定地等待比赛开始。然而此刻，LKG的休息室可谓水泄不通，虎哥和联盟负责人为推迟比赛的事吵得耳红面赤；邓经理低声与赶来的警方沟通；两个医生围着池肃，正在为他清理伤口。
　　剪刀已经被带走了，那把匕首也被警方保存起来，然而，池肃的伤口仍在渗血，擦拭血液的棉球堆在桌子上，像一座鲜红刺目的小山，提醒余方眼前的一切不是噩梦，更不是幻觉。
　　池肃的伤口在右边小臂，余方听见医生说，四厘米……这个要缝针……天哪，还好没伤到骨头。
　　虎哥向联盟的人低吼：“这是你们的责任！你们做的什么狗屁安保！”
　　余方听不见那人说了什么，却见那人摇摇头，表情很是为难。
　　虎哥转身走向邓经理，面沉如水：“老邓，你来一下。”
　　几分钟后，两人折回来，脸色都非常非常难看。
　　邓经理走到余方他们面前，低声说：“联盟不同意推迟比赛，而且池肃的手……也不是推迟一两天就能好的，他得缝针。刚才我和虎哥商量了一下，今天上替补打野。”
　　一时间，无人应声。
　　旁边虎哥已经气得嘴唇发抖，邓经理拍拍他的肩膀，放缓了语气：“这件事俱乐部会处理好的，大家不要担心，你们只管调整心态，打好比赛——今天既然上替补，大家就不要有压力，放开打，咱们能走到这一步很牛逼了。”
　　还是May先反应过来，他朝池肃看了一眼，轻声说：“行，你们赶快送队长去缝针，我们这边不用担心。”
　　阿开眼圈发红，却还是把眼泪硬生生憋回去：“没问题啊，咱们二队打野也贼猛，我经常和他双排的……真的，今天肯定能赢，别人不C我来C！”
　　万格说：“是，别墨迹了，你们赶快去医院。”
　　只剩余方还没说话，邓经理望向余方，余方知道他是想安慰他，而这一眼，却仿佛有千斤重。
　　余方想，剪刀的目标不是池肃，是他。
　　如果池肃没有推开他，那么被刺伤的就是他，他受点伤没什么，无非是二队的辅助代替他打比赛，他本来就是个捞逼，没准二队辅助比他还强。
　　如果池肃没有推开他，他相信，池肃能带LKG冲进总决赛。
　　他的四个队友努力了那么久，被喷了那么久，坚持了那么久……就因为他招惹了剪刀，所以，就这么完蛋了？
　　就这么完蛋了？
　　“余方，你冷静，你冷静，”见余方情绪不对，邓经理连忙揽住他的肩膀，“你别激动啊，二队那个打野真挺牛的，再说这就是一场比赛，咱们尽力了就好，别的也没办法，余方……”
　　余方用手指狠狠抠住自己的膝盖，那痛感令他有些颤抖，他摇了摇头，好几秒，才艰难地开口：“对不起，都怪我……我该死。”
　　“哎！你这是什么话！摊上这种倒霉事不是咱们任何人的错，余方你听我说——”
　　“老邓。”
　　忽然听见池肃的声音。
　　余方抬头，只见池肃站了起来，他的小臂裹着一圈纱布，遮住了那道骇人的伤口。
　　池肃的嘴唇有点发白，他看着邓经理：“不用上替补，今天我能打。”
　　邓经理目眦欲裂：“你这样还想打比赛？”
　　“能打，”池肃冷静道，“只是有点疼，不影响操作，而且刚才医生也看了，其实伤口不深。”
　　“不行！你给我老老实实去缝针！”邓经理难得如此强硬，“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你说没事就没事？你还没去做检查，谁知道到底有多严重，万一伤到神经怎么办？！”
　　池肃说：“没有那么夸张。”
　　“绝对不行，你……”
　　“我能打，至少让我打一局试试，对吧？”池肃举起手臂，扭头对一旁目瞪口呆的医生说，“麻烦帮我多塞点棉球，绷带绑紧一点。”
　　邓经理还要开口说什么，却被虎哥拍拍肩膀，拦下了。
　　虎哥看着池肃，沉声道：“如果你输了，就立刻换替补，你去医院。”
　　池肃笑了一下，目光落在余方身上：“行，我带你们三比零。”


第41章 需要
　　五人走进赛场的瞬间，观众席掀起滔天尖叫。
　　May皱了皱眉：“他们是不是都知道了？”
　　“肯定的，”阿开说，“我看见有粉丝拿手机拍了……哎，当时我发挥咋样，帅不帅？”
　　万格嗤笑：“你帅个屁，我那才叫牛呢，我一脚踹上他的蛋，他直接就不行了。”
　　阿开耸肩：“真有你的啊老万。”
　　三个队友努力地活跃着气氛，余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的双手放在大腿上，紧攥成拳。坐在另一端的池肃则盯着手机屏幕，同样沉默不语。
　　直到裁判宣布比赛开始，观众席才渐渐安静下去。这时，池肃忽然弹了一下耳麦，认真道：“有个事我说一下——今天必须赢，他说了，进总决赛就和我在一起。”
　　池肃没说那个“他”是谁，队友们却心知肚明，彼此交换了眼神。
　　万格挠挠头：“这么刺激啊队长……那……那是得赢啊。”
　　“我就说队长今天怎么拼了老命也要上，”May啧啧道，“原来在这等着呢。”
　　阿开贱兮兮道：“队长，你这就有点道德绑架了啊。”
　　只有虎哥茫然地问：“她？哪个妹妹啊？诶算了算了别聊了，池肃你少说点话，保存体力！”
　　池肃笑了笑，他的笑声很轻，似乎透出几分虚弱，下一秒，他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像在余方耳边说悄悄话似的：“辅助，你觉得咱们能赢吗？”
　　余方深深换了一口气，说：“能。”
　　LKG对战PEG第一局，根据积分，PEG优先选择蓝色方。他们的两个ban位都给了池肃的野核打野，更出人意料的是，PEG一抢的也是野核打野。经过简单的讨论，虎哥决定给池肃拿蓝领打野。
　　锁定英雄的那一刻，余方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蓝领打野的整体节奏偏慢，LKG对战PEG的第一局，比赛就被拖到了27分钟，终于，最后一波龙坑团战，LKG以一换五团灭PEG，拿下比赛。
　　解说甲笑道：“对LKG来说真是有惊无险的一局啊。”
　　解说乙冲他使眼色，硬着头皮说：“希望选手的状态能保持下去吧。”
　　回到休息室，邓经理和医生匆匆围上来：“池肃，怎么样？！”
　　赢下了一局比赛，但谁的脸上都没有轻松的神色，大家最担心的就是池肃手上的伤口。打比赛的时候手指用力，牵动手臂，伤口肯定会出血。为了防止被观众看到，池肃穿了黑色的长袖队服外套上场，余方紧紧盯着他的右臂，却什么也看不见。
　　池肃喝了水，才平静地说：“可能得换一下纱布。”
　　余方脸色一变，池肃转身，心有灵犀似的对上余方的眼睛，他笑了一下：“能帮我脱一下外套吗？”
　　“……嗯。”
　　在赛场上的时候余方没有紧张，可是这一刻，当他抓住池肃的外套，他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害怕看见一片被鲜血洇红的纱布。
　　余方非常、非常缓慢地拉下池肃的外套，他想他这辈子的小心和耐心都在这一刻，给池肃了。
　　医生揭开池肃的手臂上的纱布，伤口简单处理过，虽然还是出了血，但只有小小一片。众人松了口气，邓经理说：“池肃，还能打吗？要不我们去医院……”
　　池肃说：“能打，”转头对医生说，“待会儿绷带贴得松一点，谢谢。”
　　余方抓着池肃的外套站在一旁，手心出了很多汗。
　　很快，医生换好棉球和纱布，池肃重新穿上外套，虎哥和五位队员再次入场比赛。
　　LKG对战PEG第二局，PEG的两个ban位仍然给了池肃的野核打野，虎哥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虽然上局他们拿蓝领打野也赢了，但时间拖得太久——他怕池肃坚持不了那么久。
　　“池肃，想拿什么？”虎哥说，“还是蓝领吗？”
　　“别吧，要不拿个凯风或者渡渡鸟？”凯风和渡渡鸟都是野核打野，但是在这个版本前期强度低，发育比较慢，阿开说，“队长来中路吃我的线，随便吃。”
　　池肃摇头：“太慢了，经典复刻一下吧。”
　　虎哥：“嗯？”
　　“拿逐斯，给余方寺之园。”
　　“你确定吗队长，”万格皱眉，“逐斯伤害是够的，但这也……太脆了点……”
　　池肃笑了笑，轻快地说：“没事，余方能C。”
　　虎哥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转而问余方：“你觉得呢？”
　　余方沉默。虎哥在心中摇头，其实他觉得现在不能给余方拿寺之园——这英雄是辅助里操作难度最大的那一类，操作的时候既需要纵观大局，又需要时刻预判队友的位置，说实话，这英雄不仅很吃选手的个人状态，还有那么几分拼运气的成分，今天出了那样的意外，无论是余方的状态，还是LKG的运气，都不太好。
　　就在虎哥打算让他们拿其他阵容的时候，余方忽然开口：“拿吧，这局给你们当爹。”
　　阿开没脸没皮地说：“好啊，爹！”
　　虎哥：“……确定了？”
　　余方：“嗯。”
　　两方选定英雄，比赛开始。
　　解说甲眉头紧锁：“LKG这局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虽然他们之前拿逐斯和寺之园的效果还不错，但现在可是半决赛了，PEG会在前期给他们机会吗？”
　　解说乙的语气也很担忧：“是啊，PEG是一支韧性非常强的队伍，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拖节奏打大后期，而且这局PEG的阵容也是容错率比较高的。”
　　解说甲：“诶！池肃和余方竟然进了PEG的野区！他们要反蓝吗？不能吧！PEG看到了！也来了！”
　　解说乙：“池肃反掉了！不过他们能走吗？等等，他们要杀人！余方！余方丝血逃跑！他的第一件装备是铁剑！”
　　解说甲：“PEG这波又送一血又送蓝啊！”
　　寺之园这辅助非常脆皮，选手都会选择做保命装备，毕竟活着才能游走。然而，余方出泉水买的第一件装备竟然是……一把增加伤害的铁剑。
　　阿开目瞪口呆：“余哥你你你整花活啊？”
　　余方语速很快地回答：“说了这局我C。”
　　池肃3buff开局，又拿了一血，经济直接起飞。余方把May留在下路抗压，开始全图游走，为队友提供视野。比赛的节奏陡然被拉快，PEG的视野几乎全黑，余方带着池肃吃遍了PEG的野区。
　　比赛进行到六分钟，LKG一人不死，池肃拿到四个人头，两方经济差三千。
　　比赛进行到八分钟，PEG放手一搏，与LKG在龙坑展开团战，余方将May丝血传送回家，池肃绕后收割，最终LKG和PEG打出一波二换五，PEG团灭。
　　“能一波吗！能一波吗！”万格大叫，“他们十秒复活！我能顶前面！”
　　“上路有兵线！能！”阿开在团战中死了，但并不妨碍他的大嗓门，“来得及！给我推啊啊啊啊！”
　　八分三十二秒，LKG推掉PEG的水晶，余方的寺之园获得本局MVP。
　　激动只是一刹那，回到休息室，众人又凝重起来。
　　这次不等邓经理开口，池肃率先说：“有点疼，能坚持，得换纱布。”
　　“有点疼还是特别疼？”邓经理神色紧张，“已经拿到赛点了，池肃你真的别逞强。”
　　“能打。”池肃说。
　　余方站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地，拉下他的外套。
　　医生剪断绷带，霎时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
　　纱布被血染红一大片，更糟糕的是，伤口明显地肿了起来，四周的皮肤变得红通通的。医生用镊子夹起蘸满消毒水的棉球，在伤口上来回擦拭。
　　那消毒水不知是什么成分，池肃痛得拧起眉头，闷哼了一声。
　　医生擦拭完，换了新的棉球和纱布，为池肃包扎好。
　　没有人说话，休息室安静得像真空。
　　那消毒水实在刺得伤口太痛了，池肃靠在沙发上缓了几秒，才发现身边的异样。他睁眼，看见余方抱着他的外套，眼睛有点红。
　　“余方——”池肃愣了一下，“你怎么了？”
　　“你别打了行不行？”余方开口，鼻音浓重，“换小龙。”小龙是他们的替补打野。
　　余方用力眨了眨眼，将眼泪憋回去：“我知道你想赢，我也想，但是你再这样下去……你想过吗池肃，如果因为这一场比赛，你的手留下永久的损伤，以后打不了比赛了……值得吗？”
　　池肃说：“没那么严重。”
　　“你他妈是医生吗？啊？”余方忽然提高音量，隐有几分歇斯底里，“你不会是因为那个狗屁约定才要打的吧？我现在告诉你不作数了行不行？不用赢、不用你来赢、不用你带我进决赛——我也和你在一起，行不行？！”
　　余方吼完，池肃不说话了。
　　万格和May缩在旁边的沙发里，阿开搂着替补打野瑟瑟发抖，邓经理表情复杂，只有虎哥一脸呆滞。
　　半晌，虎哥发出一声“我草”，惊悚道：“什么？余方你说什么？池肃和你——啊？！”
　　没人理他。
　　两行眼泪从余方的眸中流下，他痛苦地捂住脸，蹲在池肃脚边。
　　池肃也蹲下，碰了碰余方的手，低声说：“我知道啊。”
　　余方说：“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会和我在一起，就算输了也会，”池肃攥住余方的指尖，“但我就是想赢，我觉得我能打，而且你们也需要我……”
　　“滚，我们不需要。”
　　“真的？”池肃凑近余方，“没我能赢吗？”
　　余方狼狈地抹了把脸，没应声。
　　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如此——LKG的每个人都知道。
　　替补打野的能力和经验都比池肃差了太多，如果想赢下这场比赛，就得让池肃上场。如果池肃不上，LKG赢不了。
　　LKG需要池肃，而余方，也需要。
　　无论是作为队友需要他，还是作为朋友需要他，还是作为恋人需要他。
　　这一刹那如此漫长，从少年离家，到此时此刻，已经过去数不清的日夜，在那些无穷无尽的日夜里，他的期望一次又一次落空，他以为母亲会回爷爷奶奶家接他走，可惜没有。后来他去打职业，和所有初入赛场的职业选手一样准备大展拳脚一飞冲天，可惜也没有。队友换了一拨又一拨，他才明白赢的原因很少，但输的原因很多，不是每个人都足够幸运。
　　后来他确信他不需要任何陪伴、理解、支撑，他有他自己，就行了。他也不需要任何人帮他实现梦想，没有梦想，就行了。
　　而现在，他忽然意识到，他需要池肃，他的梦想也需要池肃。
　　“别哭了，余方，要上场了，”池肃轻声哄他，“再打一局，三比零拿下，好吧？”
　　“……嗯。”
　　“我有点累，你能不能亲我一下？”
　　“……嗯？”
　　众人疯狂咳嗽，虎哥满脸“我是谁我在哪”，邓经理推他一把：“别看了！有没有眼力见儿啊！”
　　虎哥：“我草，我草，我草……”
　　余方擦擦脸上的泪，视线不模糊了。只见池肃微笑着看他，满脸期待。
　　这狗崽子还虚头巴脑地说：“你不愿意就算了，没事。”
　　余方心一横，脑袋向前冲，在他脸上撞了一下。
　　“诶，这么凶啊，”池肃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还有，刚才你是说同意了吧？你是说输了也和我在一起吧？他们都听见了啊。”
　　“……是，”余方说，“不过气氛都到这了，最好还是赢吧。”
　　池肃笑了笑，仿佛向他许诺：“嗯，赢。”
　　***
　　2022年《天穹之战》夏季赛半决赛，LKG三比零战胜PEG。
　　冠军，他们来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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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拿冠军哒，继续更番外。


第42章 番外
　　卧槽！我好像发现池肃和嫂子了！！！
　　1L
　　今天阿开直播的时候和人吵架，大号被禁言了，他就换了小号打排位，弹幕起哄叫他和池肃双排，他说了句，“队长已经开了啊”，就自己单排了。当时阿开在家里，也就是说他和池肃没在一起，他不可能直接看到池肃在排位，而阿开这个小号的好友列表里只有两个人在线，一个是May的大号，另一个ID叫“我要一百斤咸鱼”，当时我就想，难道这个“我要一百斤咸鱼”是池肃的小号？
　　然后我查了一下这个ID，呃，是个新号，主玩打野，从9月2号开始经常上线，和一个叫“你爹不是咸鱼”的人双排……嗯……战绩贴在下面了，你们自己品……
　　2L
　　卧槽？池肃可以啊，8月31号拿冠军，9月2号就谈恋爱，笑死，这是从女粉里紧急选拔了一个嫂子吗？
　　3L
　　楼上说话别太难听吧，竞粉本来就都默认竞人有女朋友的，而且说实话，池肃的颜值在竞圈算天花板了吧，出道到现在也没黑料，人家谈个恋爱怎么了？不过如果这真是池肃小号，那这情侣ID还挺……“我要一百斤咸鱼”，“你爹不是咸鱼”，哈哈哈哈哈哈嫂子好辣！
　　4L
　　草，所以到底是不是池肃和嫂子啊！很急！急死了！
　　5L
　　刚去查战绩了，感觉不像嫂子，他俩都是八十多星，排位打的是高端局了，这个“你爹不是咸鱼”什么都玩，而且玩得都还不错？逐斯打野都能11-1-9诶。我不是性别歧视哦，但这种高端局女生还是玩中单和辅助多一些吧。
　　6L
　　咸鱼……余……有没有一种可能……
　　7L
　　鱼传尺素cp粉我说句实话，如果这人真的是嫂子，那你这ky挺恶心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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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意楼上，cp粉请去你们自己的专组发癫，现在讨论的是池肃和嫂子，没人想看那个辅助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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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死，池肃唯粉急了？无法接受哥哥谈恋爱所以拿cp粉出气是不是？做人能不能别这么双标啊，你们扒嫂子我们也扒嫂子啊。
　　理性分析，余方直播的时候很多粉丝叫他“小鱼”，“你爹不是咸鱼”为什么不能是余方？而且一般也没有女生会自称“你爹”吧，这ID的语气就像个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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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上那几个是不是不看比赛啊[流汗]？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爹”就是余方的口癖……LKG打PEG那场赛中语音，你们自己去听，余方说“这局给你们当爹”（然后就美美拿MVP了）。阿开万格他们直播的时候我也听过余方在旁边当爹23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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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肃大号和这个号战绩对比来了。
　　9月2号晚上18:02—22:34，“我要一百斤咸鱼”在线，池肃大号不在线。
　　9月3号晚上20:11—23:16，“我要一百斤咸鱼”在线，池肃大号不在线。
　　9月4号下午16:34—17:38，“我要一百斤咸鱼”在线，池肃大号不在线。
　　在线时间完美错过，感觉就是池肃小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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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草！！！
　　9月2号晚上18:02—22:34，“你爹不是咸鱼”在线，余方大号不在线。
　　9月3号晚上20:11—23:16，“你爹不是咸鱼”在线，余方大号不在线。
　　9月4号下午16:34—17:38，“你爹不是咸鱼”在线，余方大号不在线。
　　妈的我不会搞到真gay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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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说累了，cp粉求你们去专组发癫行不行？楼上的对比算什么锤啊，LKG现在在放假，选手不打排位很正常啊，May和万格都开始玩黄金矿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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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说一，我也觉得池肃现阶段不会谈恋爱，他刚拿了冠军，又因为之前带伤打比赛那事粉丝暴增，怎么看都是人气巅峰了，说实话，现在谈恋爱会损失很多女友粉吧。
　　所以我选择磕鱼传尺素，嘻嘻，来人，上鱼传尺素经典动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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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您说的经典动图是【总决赛池肃为丝血余方挡伤害】，还是【领奖台上无视队友深情相拥】，还是【余方托着池肃的手给护士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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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粉姐姐听我一句劝，与其心惊胆战防嫂子，不如理直气壮嗑cp，咱搞竞不就图个开心嘛，你默认池肃是gay，那池肃就不可能找女朋友，你是不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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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路人表示兴冲冲点进来，结果就这？我都做好看嫂子照片的准备了，就这？这还没鱼传尺素带劲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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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草！！！有人在华东XX大学拍到池肃和嫂子了！！！你们快看啊我怕待会被删了！！！
　　[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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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买噶……这算是实锤了吧……这红毛，这侧脸，绝逼是池肃……手牵手诶……可惜没拍到嫂子的脸，有没有别的角度的图啊！我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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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了，就这一张，那个博主说池肃好像发现他了，和嫂子飞速跑路。
　　Ps.从夏到秋，这帖子还能活，我也是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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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嫂子身上那件黑色外套我见过，是池肃的，LKG去年十一月发的vlog里池肃穿过！！！
　　虽然没看到嫂子的脸，但，她好瘦，腿好细，果然男人只爱白幼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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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池肃爸妈就是华东XX大学的老师？所以这是带嫂子见家长了？？？这进度是不是太快了点啊……救命……这就是年轻人谈恋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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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哈哈kswl！！！果然真cp才是最好嗑的！！！歪，鱼传尺素cp粉在吗？出来走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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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该不该说呢……就……
　　把图片放大了一下，嫂子鞋后跟那个标志，是匡威的标志吧？露了一点鞋面，是米白色吧？
　　余方也有一双米白色匡威呢……
　　[图片]
　　[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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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吓我，难道搞到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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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个对比图，P1是LKG夺冠大合影，余方头顶到池肃喉结位置。
　　P2是路人偷拍图，嫂子稍微低着头，头顶到池肃肩膀。
　　emmmm大胆一点，如果余方低头，是不是，大概也就，到池肃肩膀的位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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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玛，这张照片上热搜了，我感觉本楼要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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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想说我觉得那是个男的- -真不是我cp脑，我学美术十多年了，画人体也画了不少，虽然这嫂子只有背影，但身体线条很直，没有女生那种柔和的曲线感，应该是男生。
　　除非池肃找了个铁T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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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沃日……
　　热搜第一#池肃 女朋友#
　　热搜第二#池肃 余方#
　　这是我配嗑的cp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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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p粉还是收敛一点吧，真相信竞男有gay？人家池肃拿了冠军开开心心带女朋友回家见父母，被偷拍已经够糟心的了，还被你们硬把女朋友说成余方，池肃怎么想，他女朋友又会怎么想？讲真，做人善良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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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那个博主删微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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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肃这不敢承认？不就谈个女朋友吗，至于吗？不会真把自己当男明星吧？
　　好好笑啊，我给男明星出个公关思路：立刻发微博说那个人是余方2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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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肃余方发微博了！！！我草啊！！！
　　***
　　@LKG.Su：不是女朋友，是@LKG.Yu，下次别偷拍。
　　@LKG.Yu：没牵手谢谢，爹手冷，狗崽子给暖暖，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