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网恋不可取》作者：万籁
　　文案：
　　新老区合并后，江惟捡了个新人徒弟，ID软萌，建模可爱，性格乖巧。
　　——就是话少。
　　两人一起刷日常、下副本、攒材料、做装备，相处融洽默契，堪称区服模范。
　　后来他发觉徒弟好像不是什么小萌新。
　　江惟：问题不大
　　再后来，又发现徒弟好像也不是小萝莉。
　　江惟：问题不大……吧
　　最后掉马了。
　　他望着头顶榜一ID的黑衣剑仙，听身旁的粉裙萝莉冷静狡辩：[师父，这是小号。]
　　江惟：“……”
　　你管这玩意儿叫小号？！
　　·
　　阮辛臣(心软）×江惟(一苇渡江)，年下暗恋→变?
　　【攻id谐音姓阮，没别的意思】
　　粉切黑切粉全是马甲的大佬 × 在养老但很能打的老玩家
　　文案在剧情中期，网游内容偏多（高亮！）
　　设定乱扯，宝们看看就好
　　标签：网游 键盘网游 年下 强强 爽文


第1章 合区公告
　　合区的消息，江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当时他正在和几个熟人队友下副本。
　　2级副本“石湖波谲”，入口位于江南地图白云泉一带，动画少进程短，是《娑婆》大多玩家的每周清本首选。
　　石湖底昏暗不见光，洞穴深处传来刀剑啸之声。
　　十人副本，但与boss缠斗的角色却只有六个，四输出一坦克，还有一个临时上阵的治疗。
　　——江惟就是这个被拉来充数的治疗，id名“一苇渡江”，方士门派，黑发灰衣的成年男性角色。
　　他本身是个输出，但队长没找到奶妈，只能让他换上一套治疗装冒充男妈妈。
　　副本难度不高，众人一边聊天一边打boss。
　　“昨天发的公告你们看了吗？”一队友问。
　　方士是中远程职业，无需近战，江惟在隔着不远的地方一边划水丢技能，一边旁听聊天。
　　“昨天发的？”另一人恍然道：“哦，就是那个合区公告是吧。”
　　听到这，江惟敲键盘的手顿了一下。
　　他不常看游戏公告，除非有大版本更新的改动。《娑婆》当前处于5.0版本中后期，一般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故而官方贴的新公告江惟不怎么在意。
　　“就区里现在这个鬼样，早该合了。打本半小时，招募一晚上……我靠好痛！江神快奶我一口，要死要死了要死了！！”
　　队友说话走神，硬接了boss一记震荡技能，大半血条被清空，连忙狼狈地翻滚躲避追击。江惟回过神，操纵一苇渡江飞出几道符箓打入他体内，瞬间拉回其濒危的血条，后者喜而提剑再起：“糙，哥哥好奶，我好喜欢！”
　　“……”江惟无言片刻，“这种夸奖就算了吧。”
　　队友嬉皮笑脸：“别谦虚啊，这是你应得的。”
　　江惟开始想念队伍原本的绑定奶了：一位操作犀利的方士女玩家，但因受不了区里的冷清，前不久弃号换区，与他们彻底断了联系。
　　正想着，队麦又响起一道女声：“公告里有没有说咱们合去哪个区？”
　　说话的人是队长明月夜，江惟现存不多的游戏亲友之一。
　　队友挠头：“名字有点记不清了，反正是个热门区服……叫什么灯什么绣的。”
　　江惟反应过来，提醒：“华灯锦绣？”
　　“哎对对！就是那个三周年的庆典服！”经他一说，队友也立马记了起来，“我之前还刷见他们区的庆典实况了，那人数那场面……啧啧啧，跟咱们这儿简直天壤之别。”
　　江惟所在的大区名叫“疏梅问雪”，是《娑婆》这款MMORPG的开服老区，1.0~2.0版本盛极一时的爆火区服。
　　但几年过去，老玩家热情消退，纷纷转区退游。新玩家要么去火区寻热闹，要么去新区开荒拓土，也看不上他们这座破庙。久而久之，疏梅问雪人越来越少，到现在彻底成了鬼区。地图上npc比玩家多，活动、副本招募喊破嗓子也没人来，游戏体验极差。
　　不说以往，就他们今天这个队，凑了一个半小时才勉强到了副本最低人数门槛。期间江惟吃饭洗碗打扫卫生，还顺手刷了十几分钟的论坛。
　　确实该合了。
　　江惟心里有个声音对他自己解释。
　　明月夜应了一句“噢，这样”，她似乎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再没继续。
　　副本的后半程，两个队友继续讨论合区的事，江惟偶尔回应两句，间插着明月夜的指挥，气氛还算融洽。队里剩下两位玩家全程没有发言。
　　打完副本接近晚上八点，队友互说辛苦后各自离开。明月夜之后要上夜班，与江惟道别后也下线，最后队伍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时间还早，江惟整理着背包里的材料，系统忽然跳出提醒：[仓库已满，存储物品请移步至宅邸储柜。]
　　又满了？
　　江惟诧异。
　　他玩《娑婆》快五年，手里积攒着不计其数的道具与材料，物品存放成了巨大的问题。背包仓库常年都是余位不足的飘红状态，家园宅邸也全是储柜，成排陈列，连床都不放。
　　江惟回宅邸试图找出几个空柜子，一顿翻箱倒柜后以失败告终。只能无奈认命点开地图，去砍点木头再做新的。
　　滇林，凤凰岭。
　　树林空旷，除了隐匿在暗处的野怪，看不见其他玩家的影子。
　　木材采集点处盘着几只85级的巨青鸟，江惟切回惯用的输出装，三两下清场，顺手捡起野怪死后的掉落材料——清风翎。
　　清风翎用于合成敏攻型装备，鬼区前曾是集市上需求极大的材料之一，如今区里没几个活人，摆摊再多都卖不出去，丢掉又可惜，只能屯着发霉。
　　临时背包还有几个空位，江惟将几根清风翎丢了进去，操作一苇渡江拿出斧头，开始挂机砍木头。
　　他调出系统的公告版，翻了半天，终于在最下面看见了【区服调整公告】一行红字。
　　[……为了给各位玩家提供更好的区服沟通体验，本次更新过后，疏梅问雪1~3区将合并至华灯锦绣1区，4~5区合并至星河霄汉1区……届时以上区服的服务器将实现扩容合并，交易、势力、排行榜等玩法将同时合并互通。本次维护从7月28日0时开始……]
　　7月28日。
　　江惟关掉公告界面，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日期，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
　　一个月前，他才在《娑婆》玩家论坛里刷见了关于合区的推测帖，没想到这么快就成真了。
　　合区当然是一件好事，对整个区服而言是换血重生。对他个人而言也是件好事，至少放发霉的材料总算有了销路。
　　话虽然这么说，但江惟实在高兴不起来。他看着屏幕上广袤无垠的树林，不由想起第一次来这片采集点时的事。
　　那时他周围还有一群朋友，他们刚认识不久，但砍个树都能唠半天。遇到其他玩家来抢点就当场打一架，打赢了继续砍，打输了则一起提桶跑路。或者暗搓搓地偷袭其他点位的玩家，继续赢了砍、输了遁的桥段，乐此不疲。
　　而眼下游戏里，只有一苇渡江独自在深林中砍树，沉闷的砍伐声不徐不疾，在寂静无人的山岭中回荡。
　　现在倒是没人抢了。
　　江惟盯着屏幕上孤零零的角色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他想起身去倒杯水，桌边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电人为“表弟”。
　　江惟接了电话：“喂？”
　　霎时，一道哭声兀然冲出手机，将他整个人掀翻过去——
　　“哥！！！”电话里传出秦宇深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我被赶出家门了，我无家可归了！！！”
　　夏日夜晚的崇明市燥热无风。
　　大学城靠近二环，离江惟的住处不远，走路不到半小时的路程。
　　他照着秦宇深给的定位走到一处烤肉店，此时是校内学生们晚修的时间，店里人不多，他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的秦宇深。
　　眼里含着泪光，一个人吭哧吭哧地炫肉，像只往腮帮子里塞粮的仓鼠，弱小、可怜、但能吃。
　　江惟：“……”
　　秦宇深夹肉时抬头才终于看见了他，眼泪又要夺眶而出：“哥！”
　　十几分钟后，江惟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心情微妙地总结：“也就是说，你高考完一个多月在家玩得昏天黑地，姨夫姨母看不下去，所以把你连人带被丢出来了？”
　　“这可不怪我！高考前他们自己说的‘考完你想怎么玩怎么玩’，居然说话不算话……要不是我据理力争，他们连被子都不想给我。”
　　说秦宇深吸了吸鼻子，泪眼汪汪地看着江惟。
　　“哥，可不可以就收留我一个月？等开学了我立马卷铺盖走人，绝不多赖一秒。”
　　他语气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秦宇深知道江惟最吃这套，小时候每每闯祸，只要一装可怜，他哥一定心软。
　　江惟果然动容，递给他几张纸，安抚了几句后才问：“你来我这儿告诉姨父姨母了吗？”
　　哈，让他们知道自己跑到千里之外祸害江惟那还得了？他狗命还要不要了？！
　　秦宇深暗地里表情狰狞，面上唯唯诺诺：“……我不敢说。”
　　江惟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掏出手机开始发消息。
　　秦宇深茫然：“哥你干吗？”
　　江惟一边打字一边语气平静道：“给你爸妈通风报信。”
　　闻言秦宇深急得眼泪都飚出来了，立马朝他身上扑来：“不要啊哥，我是真的会死！”
　　“报个平安而已，不是送你回去。”江惟左手架着他，右手把消息发了出去，回头看见秦宇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有点嫌弃，“录取通知书带上了？”
　　秦宇深考上的是崇明大学，也是他的母校。现在人已经在崇明市，送回去一趟开学还得再回来，少不了一顿折腾，不如就在自己这儿待一个月。
　　“带上的。”秦宇深擦了擦眼泪，感动道：“哥，你是我永远的哥！”
　　秦宇深比江惟小六岁，今年刚满十八，长相显小。江惟捏了下他的脸，手感和以前一样好，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等秦宇深吃饭的过程，江惟与秦父秦母交流了一番，最终说服二人让秦宇深留下。
　　秦母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小惟，又给你添麻烦了。]
　　江：[不麻烦小姨，我平时一个人住也无聊，小宇来了正好。]
　　秦母：[哎，要是你妈妈当初……]
　　秦母的话匣子被打开了，江惟静心听她说话。打字回复时，店门口传来嘈杂的人声，他抬眼望了过去。
　　来的似乎是一群大学城里的学生，为首的人抱着篮球，他们大概是刚从球场下来，大汗淋漓，正彼此谈笑。
　　队尾缀着一位高个子男生，头发颜色偏浅，表情淡然沉静，与同行其他人格格不入。
　　江惟看了一眼就收回了注意力。
　　他朝对话栏里打了几行字，发送后将手机揣回衣袋。正好秦宇深吃完了，两人起身结账，带上行李箱一同离开烤肉店。
　　几个大学生们落座后聊得热火朝天，浅发男生坐在靠过道的位置，正在看手机上的菜单，没主动参与聊天。
　　有人从旁边经过，他下意识侧头瞥了一眼，于是视线里晃过一只修长而骨感的手，以及白皙的皮肤上，两点明晃晃的小痣。
　　“阮辛臣呢，要点什么菜？”
　　众人正在点餐，请客的人问了一圈，最后问到了某个一言不发的人身上。
　　阮辛臣这才收回目光，应道：“都行。”
　　坐在一旁的室友注意到他方才的目光，也顺势望过去，却只见到两个离去的背影。
　　室友疑惑：“谁啊？”
　　阮辛臣动了动嘴唇，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息屏手机放在一边，心不在焉道：“……没什么。”


第2章 外来者（一）
　　安顿好秦宇深已是凌晨一点，睡前江惟看了眼手机，有一条明月夜发来的消息。
　　明月夜：[你觉得合区怎么样？]
　　是一小时前的消息，当时他正在和秦宇深收拾次卧。
　　江惟打字回复：[还行吧。]
　　这个时间明月夜应当还在忙，江惟没指望她能立刻回复，没想到他刚关了手机要熄灯睡觉，手机却震了震。
　　明月夜：[……等合区了，疏梅就没了吧？]
　　她话语带着一点失落怅然。
　　说是合区，实则是拆分吞并。几天后，这个他们待了四年的老区就会彻底消失，与其相关的人和事也将永远成为一场回忆。
　　江惟静静地盯着荧亮的手机屏幕，动了动手指。
　　一苇渡江：[带薪摸鱼？]
　　明月夜：[……]
　　明月夜恼怒：[不要破坏氛围！]
　　江惟立刻诚恳道歉：[不好意思月姐！您请继续。]
　　被他这么一打断，明月夜原本那点惆怅的情绪全飞了，哪能继续的下去。她捏着手机眉角突突了一会儿，郁闷地叹了口气，干脆换了个话题：[算了……周六公会战有空没？]
　　《娑婆》其实并没有“公会”这个词，官方给定的概念叫做“势力”，但也就叫法不同，和其他游戏的公会帮派一个样，玩家们干脆习惯性地称之为公会。
　　江惟二人同属于一个名叫“归隐”的公会，现在里面除了他和会长明月夜，就只剩下两名成员，十分寒酸。
　　离合区还有几天时间，但公会战这类日常活动照旧得进行。
　　[有啊。]江惟随口问了一嘴：[他俩呢？]
　　[还没回我，明天再问问，但大概率还是不参加。]明月夜有些不愉，[总觉得他们最近有点怪，像今天，下副本话都不说一句，小窗聊天也不回复。]
　　江惟不以为然，心想这两人不一直这样吗。
　　不过明月夜到底是女生，在这方面的感知力确实比他敏感，也许是真察觉到什么端倪也说不准。
　　但对于那两位成员，江惟一是不了解，二也不关心，只能安慰她：[也许是合区了他俩心情也不好，都不想说话，你别放在心上。]
　　明月夜叹气：[或许吧。]
　　对面许久不回复，江惟默认她去忙了，息屏了手机，安然地闭上眼睛。
　　几分钟后，手机又微弱地“叮”了一声。
　　江惟迷迷瞪瞪地点开。
　　明月夜：[哎，好想惊蛰他们啊。]
　　江惟：“……”
　　——凌晨一点半，好友发来双人emo邀请，请问是否同意？
　　第二天大清早，江惟顶着一对大黑眼圈在厨房煮粥。
　　昨晚明月夜拉着他聊到了三点，一起追忆疏梅开服时他们的峥嵘岁月。最后江惟实在忆不动了，抱着手机昏死过去，早上闹钟响了三次才醒。
　　好在他现在正处长假期，到九月开学前都不用上班，熬个夜也没什么。
　　“哥，咱们家wifi密码多少？”秦宇深捧着手机闯进厨房，一看见江惟半死不活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你昨晚修仙去了？！”
　　“没有。”江惟揉了揉额头，接过他的手机飞快地输了一串密码，顺便叮嘱道：“冰箱在那边，里面有酸奶，你先去客厅坐会儿，饭一会儿好。”
　　秦宇深乖乖“喔”了一声，从冰箱里叼出酸奶麻溜地滚了。
　　吃早饭时，秦宇深一边吃一边刷视频，江惟听了一些熟悉的词眼，例如“剑仙”、“方士”、“鸿衣”。
　　他表情微妙了一下，问：“你在玩《娑婆》？”
　　“啊？还没呢哥，正准备入坑，在看新人门派推荐视频。”秦宇深吭哧吭哧吃鸭蛋，“好早之前就听说过了，就是在家不太方便……我妈看我玩游戏，肯定又得叨叨。”
　　他嘀咕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对了哥，我看你之前在朋友圈里发的游戏截图，好像就是《娑婆》吧？你现在还在玩吗？”
　　江惟：“在，昨天去接你前还在打副本。”
　　闻言秦宇深两眼放光，“那太好了！哥你哪个区的？等我游戏下好了我就去找你！”
　　江惟有些迟疑：“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们区的情况有点特殊……”
　　秦宇深却不在意：“哥你在就行，其他都不是问题！”
　　吃好饭收拾完一切，秦宇深急冲冲拉着江惟来到电脑面前，兴奋地打开《娑婆》的客户端。
　　江惟报出自己在的区服名称，秦宇深在大区列表里翻了半天，最后终于在一片标注大红的爆火爆满区服之中，找到了被挤在最下面的、灰色的疏梅问雪。
　　秦宇深看了一眼开放时间，四年前。
　　“哇，公测老区哦。”他语气惊讶，“哥你不会从《娑婆》开服就开始玩了吧？”
　　江惟点点头，“差不多吧，当时大学室友带着玩的。”
　　其实江惟本身对游戏兴趣不大，在玩《娑婆》之前，他甚至没怎么接触过网游。但公测时期的《娑婆》实在太火，互联网上铺天盖地的宣发与自来水，室友又盛情推荐，被勾起好奇心的江惟就跟着下载了游戏。
　　没想到这一头扎进去就是四年多，带他入坑的室友老早就跑路了，他却还沉迷其中。
　　秦宇深立刻抱大腿：“大佬带带我！”
　　江惟笑：“行啊。”
　　别的不说，在带人这事上，江惟经验丰富。
　　以前公会每每有新人加入，明月夜就会把人丢给他照看，私下里清个日常打个本的功夫也能捡到新手，某种程度上，也算一种奇妙的体质。江惟自己也曾是被大佬带起来的新手，深知一个好的引路人会让游戏体验更上一层楼的道理，对于带新人这种事，他不觉得麻烦，甚至算得上是热衷。
　　当然，偶尔也会带出一两个麻烦，不提也罢。
　　《娑婆》现有五个门派：剑仙、鸿衣、偃师、镖客以及方士。
　　各门派下分两种支派心诀，组合构成10种不同的职业机制。
　　秦宇深看过入门攻略，知道前三种都是主输出职业。他在门派预览界面翻了半天，最后选了其中自认为最帅的剑仙门派——可攻可守的均衡型近战输出。
　　他一边捏脸一边问：“哥你玩的什么门派？”
　　“方士。”江惟捞了个苹果削，“其他门派倒也玩过……但除了鸿衣，都不熟练。”
　　“那也很牛了！”秦宇深马屁不要钱地拍，“不过我记得方士的职业定位好像是治疗吧？”
　　“这也不一定。”江惟把削好的苹果分成两半，递了一半给他，笑了笑道：“之后下本你就知道了。”
　　人物创建完后进入游戏，玩家会被系统引导着做一些主线剧情和新手任务。趁着这个空档，江惟回卧室补觉，临走前把自己的游戏id留给了秦宇深，方便他加好友。
　　秦宇深以前玩过不少游戏，上手《娑婆》并不困难，不一会儿他就摸清了操作方式。他一路跟着系统过完序章剧情，来到剑仙门派宗址——巴丘剑门关。
　　关山险隘，剑阁倚青天。
　　一路走来他左顾右看，风景确实好，却也不见几个玩家，不由嘀咕：“这区还真够冷的……”
　　不过问题也不大，主要是来找他哥玩的。
　　与各种门派npc一通对话后，秦宇深又清理了一波入侵剑门关的低级魔物群，终于被门派上下彻底接纳，成为一名剑仙弟子。门派任务结束后，他在大师兄npc处领到一套白色品质的基础校服和一把20级的细铁剑。
　　秦宇深迫不及待地换上新装备，拉镜头欣赏了一遍角色待机时舞剑的飒爽英姿，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27级。”秦宇深点开人物面板看了眼，“副本活动怎么要40级才开……算了，先到处逛逛，看看有什么能拿经验点的地方。”
　　点开地图，少年剑仙前往巴丘锦官城一带。
　　相较于巍峨壮丽的剑门关，锦官城内就要热闹许多，俨然一幅烟火气十足的人间市井图。
　　虽然看起来热闹，但全是npc，没有一个活人。
　　秦宇深一边颇有兴致地逛地图看风景，一边点击npc对话，没想到还接到一个隐藏任务——在野外击杀一只黑尾鼬，并获取其身上的毫毛。
　　他花了点时间找路，好不容易到任务点，却发现此地已经有一群玩家正在和鼬鼠群缠斗。
　　秦宇深操纵角色隐匿在树丛中，暗中观察了一番。
　　鼬鼠怪的平均等级在38级左右，他需要击杀的那只黑尾鼬鼠正在其中，等级最高，41级。
　　秦宇深看着自己角色身上的白板装和细铁剑，和手里破烂的铁剑，沉默了一会儿。
　　……好像打不过。
　　与鼬鼠群缠斗的玩家共有五人，似乎是一个小队的成员，等级比他略高一些，都接近三十级。
　　几人配合肉眼可见的默契融洽，操作十分熟练，即使在怪物有等级和数量的压制下，也打得不慌不乱。
　　秦宇深觉得这群人应该不是新人，大概率是老玩家组队开小号刷等级。
　　其中有个人id最长，他定睛一看——AAA材料批发小飞。
　　秦宇深：“……”
　　懂了，是刷材料的工作室。
　　秦宇深蹲在暗处等了一会儿，准备先等他们打完。但几分钟后，看到黑尾鼬鼠的血量才下降到一半，他又有些纳闷：为什么要开小号刷材料，效率这么低，这不没事找事吗？
　　“升级还顺利吗？”
　　补了一觉，江惟的精神终于好了一些，过来瞧瞧进度。见秦宇深的游戏画面停在锦官城外的树林里，有点意外：“怎么来这儿？”
　　秦宇深把接任务的经过给他说了一遍，江惟大致明白了他接了什么任务，解释说：“那是个小任务链，取到狼毫后还有后续任务，适合50级来做……不过提前一些也没什么不行。等着，我来找你。”
　　江惟回自己房间登上账号，一进游戏就看见闪烁不停的新好友申请，点开一看，申请人id名：[疏梅第一深情]。
　　江惟：“……”怪名字。
　　20多级的剑仙小号，是秦宇深没错了。
　　他加上好友后申请组队，一键跟随传送至秦宇深所在的地方。
　　长发长袖的灰衣道人凭空出现在树丛中，第一深情正蹲在一处草丛里，秦宇深在队伍语音里招呼：“快来哥，他们要打完了。”
　　一苇渡江拢袖站在一边，作农民揣。
　　“这几个好像是工作室，”秦宇深觉得不可思议，“区都冷成这样了，还有工作室荼毒？”
　　看着不远处的几个正在打怪的角色，江惟分辨了一番，说：“不是工作室。”
　　秦宇深疑惑：“哪还能是什么人？”
　　“没见过，不是我们区的。”江惟猜测：“过几天合区，估计是别区的人来提前踩点。”
　　“哦哦哦，这样……等等，”秦宇深震惊道：“合区？！”
　　“嗯，7月28日，就在下周。我好像还没告诉你？”江惟笑了下，“你来的正好，合区之后肯定比现在热闹多了。”
　　秦宇深勉强地哈哈：“确实是太巧了……”
　　按照他以往玩mmo游戏的经验，区服合并后大概率会有一场关于资源分配的激烈混战，一般集中在两区的头部玩家之间，更糟的情况下，全区所有人都会被卷入其中。《娑婆》开服这么久，满级玩家肯定遍地走。秦宇深看着还不到30级的第一深情，有种还没出小学就被送进高考考场的感觉。
　　他惆怅道：“哥，我是不是得抓紧时间练级了？”
　　江惟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安慰道：“放心，70级以前升级快，打几趟副本就上去了。就算升不上去也没事，满级前不打pvp（玩家与玩家对战）就行，体验差不到哪儿去。”
　　秦宇深已经有了恐怖的想象：“那万一走街上被其他玩家捅腰子怎么办，我这小身板肯定遭不住的。”
　　江惟淡定地给他顺毛，“哪有那么乱，再说有我在呢，不会让你一个人被捅的。”
　　秦宇深充满希冀：“哥你可以保我？”
　　江惟语气温和：“我可以陪你一起被捅。”
　　秦宇深：“……”
　　谈话间，不远处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江惟瞥了一眼丝血的黑尾鼬，忽然记起一件事，立刻道：“不对，你先过来，离他们远点——”
　　“哦哦。”秦宇深操纵角色准备退开，正想问怎么了，不远处，黑尾鼬忽然暴走，尾部喷出一大阵毒雾，瞬间将拉仇恨的镖客玩家麻痹，随后转头朝暗处的两人扑来！


第3章 外来者（二）
　　比黑尾鼬更快一步的，是方士青年的动作。
　　一道符箓从他的袖中甩出，精准地击中鼬鼠面门，幽火于半空中骤然窜起，将鼬鼠烧成一阵飞灰。与此同时，江惟的系统面板里跳出消息：[获得“黑尾狼毫”*1。]
　　“飞哥，有人！”
　　五人小队顿时也反应过来，警觉地对准江惟二人所在的方向。
　　两个人影从中走出，李不飞看着一苇渡江头顶标注的100级，眼角抽了两下子，敲键盘打字。
　　[附近]AAA材料批发小飞：不是吧哥们儿，小号的人头都抢，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娑婆》的掉落物判定归属于击杀者队伍，他们刚才打了半天的小boss，现在一分经验没拿到，全给江惟二人做了嫁衣。
　　一苇渡江：[不好意思，路过碰巧，纯属意外。]
　　江惟道完歉，又主动提议：[要不我们帮你们再刷几次吧，算补偿了。]
　　秦宇深不爽：“哥，为啥要给他们道歉啊，咱们又没插手，明明是那小黄鼠狼自己跑过来的。”
　　江惟解释：“我们离得太近，刚好在它的识别范围内。这怪的特点是欺软怕硬，红血后专门找最弱的下手，自然朝等级最低的你跑过来了。”他说着咳嗽一声，“太久没来过这儿，我刚刚才想起来。”
　　“哦哦，这样啊……”秦宇深悻悻然。
　　五人队伍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内部商讨。
　　有人疑心：“路过？这理由未免太牵强了。”
　　另一人却道：“这儿是新手练级区，你看他身后那个剑仙小号，估计也是来刷级的，路过不奇怪……”
　　几人讨论了一会儿，最后李不飞干脆道：“先让他们进队，送上门的打手，不要白不要。”
　　“可这人看起来有点不像好人……不会刷到一半退队把我们全杀了吧？”队友犹豫道：“现在我们用的都是小号，对付他一个满级大号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
　　李不飞闻言只想翻白眼：“我们身上又没什么值钱东西，他图什么杀我们，死了顶多掉点用处不大的普通材料。又不是所有玩家都像野火的那群红名狗一样无聊。”
　　队友：“……那倒也是。”
　　江惟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聊天频道有了新回复。
　　[附近]AAA材料批发小飞：也行吧。
　　[附近]AAA材料批发小飞：不过这里的怪刷新还要一段时间，先去别的地方打？
　　江惟很好说话地回复：[可以啊。]
　　一条队伍合并请求递了过来，队长权限在第一深情身上，选择同意后两人一齐并入材料小飞几人所在的临时队。
　　“哎，这样下去还得多久才能到60级……”
　　一进入队伍，江惟就听见这样一句嘀咕，他还没听清更多信息，其他人已经纷纷噤声。
　　不过就这一句话，足以令人摸清这群外来者的来意。
　　60级，是玩法“世界boss”的开放等级线。
　　《娑婆》的世界地图现有五大板块：昆冈、巴丘、汴中、江南以及滇林。
　　每个区域分布着2只被称为“世界boss”的高级野怪，讨伐难度中高，奖励丰厚，是炼制装备武器所需“核心材料”的主要来源之一。
　　单一件属性优良的核心材料就能在黑市上卖出高价，因此无论平民还是土豪玩家都趋之若鹜。
　　在竞争激烈的火区，普通玩家很难接触到世界boss，这类优质资源会被排名靠前的大公会分而食之。鬼区前疏梅3区就是如此，想打boss，必得和头部公会挣个头破血流。但现在区里就那么几十个人，地图上天天刷10个boss，一半都打不完，资源溢出严重。
　　江惟猜材料小飞几人就是为了这部分闲置的boss产出而来。
　　如果是放在以前，要把这一部分溢出资源带出疏梅区无疑是梦话，但现在《娑婆》官方提供了一条短暂的渠道：合区。
　　合区后角色并入新区服，角色包裹中的物品材料也会被一并带过去，可以顺理成章地流入市场。
　　——他们是来提前“进货”的。
　　一队人在树林里穿梭，遇到野怪由江惟一并解决。击杀经验由全队平分，他们人多，但架不住江惟清场清得快。满级角色对新手区野怪有着绝对的压制力，一苇渡江一个技能下去就能倒一片，真是飞一般的感觉。
　　这才叫刷级啊！李不飞一行人舒坦地心想。
　　江惟随口问道：“你们是从华灯锦绣来的？”
　　几个人的等级噌噌地往上涨，心情舒畅，连看江惟和秦宇深二人也顺眼起来。听见他问话，李不飞大方承认：“对，这不过几天合区么，过来提前踩个点，看看情况。”
　　——顺便看看能不能捞一批核心材料，等合区了带过去。
　　江惟无声笑了下，没直接戳穿他。
　　“说真的兄弟，你们这区真够冷的，逛半天找不着一个人。”李不飞吐槽道。
　　他们原本的打算就是随便找个满级玩家，给笔酬劳，让人带着他们刷级。没想到这疏梅区鬼得发毛，一路走下来一个活人没见着，排行榜上的玩家也没几个在线，私聊个个不回复，最后只得硬着头皮自力更生。
　　“总之，咱们能在这儿撞见也算是很有缘分。”李不飞语气十分友好，“反正合区后都是一家人，不如先交个朋友，我叫李不飞，兄弟你怎么称呼？”
　　他前后态度转变堪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江惟依旧顺着他来：“叫我渡江就行。”
　　李不飞将队里其他几个队友也介绍了一遍，完事后注意力又放在了第一深情身上，问：“江兄，这剑仙是你小号吗？”
　　“……”旁听了半天的秦宇深终于憋不住地说话了：“……我是活人！”
　　你才是小号，你全家都是小号！
　　“哦哦，不好意思啊哥们！”李不飞立马道歉。
　　江惟大致将他二人来此的经过解释了一番，李不飞一行人这才恍然大悟，更加放下心来。
　　城外树林的怪差不多刷完，一行人的等级突破40级，刚好达到能下副本的门槛线。
　　双方合计了一下，反正都要刷经验，江惟二人缺人头数，李不飞几人缺打手，刚好互补，干脆搭伙一起组个刷级车队。
　　商量完后，几人回到锦官城中，在街边的某处客栈里回血回蓝。趁着这个空档，秦宇深拿着江惟给的黑狼毫去交了任务，获得了一件50级紫色头冠装备。
　　这种装备都是系统赠送给新人的过渡装，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淘汰。倒是交任务给的经验颇多，一下子让秦宇深冲上45级，成了现在队里等级第二高的人。
　　“江兄，你们好了没？”李不飞在队伍语音里喊道：“我们几个状态都回满了，可以出发了。”
　　“来了。”江惟二人前去集合。
　　天气晴朗，锦官城城门之下，众人集聚在一起商讨去向。
　　名为“伞下”的方士奶爸提议：“我觉得可以先去江南地图打个十人1级本，多打几次，凑套装备，升到70级再去碰碰2级本。”
　　《娑婆》的副本有三个梯度，从1到3难度层层提升，通关后获得的经验和奖励也随之提升。
　　1级副本往往是新人玩家征战的起点。等级越往后，玩家的实力逐步提升，对副本材料的需求量也越来越大，1级副本的那点通关奖励已经不够看，玩家们便看向性价比更高的2级副本。水平再高一些的大神玩家，则会考虑组队讨伐难度最高的3级副本。
　　眼下他们队里全是刷级刷上来的小号，身上一件像样的装备也没有，硬件水平比一般的新人玩家还要不如。因此，刷1级本是最稳妥的办法。
　　然而江惟却道：“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去2级本就行。”
　　“直接打2级本？”伞下质疑：“我们几个才刚40级出头，就你一个方士……”
　　“就打2级本，听江兄的。”李不飞打断了同伴的话，搓了搓手问：“江兄，咱们打哪个？”
　　“石湖本吧，动画少，快一些。”江惟干脆地回答。
　　“okok。”李不飞当即同意，大手一挥，“走走走，江南白云泉！”
　　去往石湖副本的路上，队伍频道里无人吭声。江惟在和秦宇深在小窗交流剑仙的使用技巧，而李不飞几人则在自建的聊天群里疯狂输出。
　　“飞哥，你怎么想的？他一个方士，带着我们清地图小怪还行，毕竟有等级碾压……进了副本后就不一样了，boss血厚皮实的，他一个治疗，带着一群50级不到的脆皮小号，这怎么打？”
　　其他人哔哔叨叨了一会儿，李不飞终于出声：“你们没看他面板？”
　　他语气难得肃然起来：“他点的咒禁，根本不是治疗！跟陈门立雪那小子一样，打输出的。”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水平还不一般。”
　　闻言伞下等人皆是一怔。
　　方士门派下分两种心决，一为“祝由”，强化治疗能力；二为“咒禁”，强化输出能力。但大多数方士玩家的选择都是前者，毕竟官方给方士的职业定位就是团体辅助，因此在大众眼中，“方士”和“奶妈”基本是对等的。
　　也无怪乎伞下在听说江惟要带着他们刷2级本时持有不赞同态度，毕竟他就是方士，对自己门派再了解不过。
　　方士，五大门派中唯一能提供大额治疗和防御效益的职业。作为交换，它身板脆少解控，缺乏自保能力；操作笨重后摇重，缺乏手感；技能范围窄小，对命中率要求极高；技能倍率低，出伤慢，很难打出伤害。
　　简而言之，就是不适合单打独斗带人下副本。
　　——但以上的想法，在伞下等人翻看了一苇渡江的面板后，统统被推翻了。
　　队友震惊地发出一连串问号：“这特么是方士的面板？这是人能堆出来的玩意儿吗？？我靠，他开挂了吧？？？”
　　“内功、暴击爆伤、破甲穿透……他面板比小陈还要好一些啊！”
　　“岂止好一些？”伞下也冷静不下来了，“这角色数值……堪称怪物级别的了，跟咱们区总榜前几的那些个神人属于同一个水平线上。”
　　“疏梅区还有这么一号大佬？我就只听说过疏梅1区的那个土豪剑仙，老区还真是卧虎藏龙……”旁边的人发出唏嘘。
　　“这佬有没有固定公会？飞哥你快去拉人啊，早点拉咱们暗河里来，可别等合区了让花间集那群老阴比给拐跑了！”有人着急。
　　“急什么急什么，”李不飞骂骂咧咧，“我这不正在跟人建立感情基础吗！”
　　另一边，江惟还不知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他将所知的剑仙操作技巧向秦宇深一一陈述完，后者翻看着剑仙的技能板，摸着下巴若有所悟。
　　“我知道的也不多，市面上的剑仙攻略基本就是这些内容。”
　　江惟解释说。
　　“你要是想了解更多，我有一个认识的剑仙……”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下措辞，“嗯……朋友，可以介绍……”
　　话说到一半，江惟沉默了下来，他脑中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最后放弃了，破罐子破摔道：“算了，以后总会遇上的，到时候他应该会非常乐意跟你分享分享。”
　　“好的哥。”秦宇深应道，心里却忍不住好奇起来。
　　他哥这语气不说是不情不愿，只能说是非常勉强。像他哥这么好脾气的人都不愿提起，秦宇深还真有点想看看这位所谓的“朋友”到底是什么人。


第4章 副本石湖波谲
　　白云泉附近一如既往的冷清，云叠山叠水，幽静无比。
　　到了副本门口，秦宇深忽然有些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在《娑婆》里打本。
　　[私聊]疏梅第一深情：哥，我有啥要注意的吗？
　　[私聊]一苇渡江：稍等。
　　秦宇深正等着，屏幕上忽然弹出窗口：[玩家一苇渡江向您发起物品交易申请：高阶回血丸*99。待交付货币：灵石*1。是否同意？]
　　[快没血了就嗑点药吃，药没了跟我说一下。]江惟叮嘱道：[也可以多观察boss的技能，记多少算多少，以后会常来打这个副本。]
　　秦宇深抱着沉甸甸的高级药，心中轻飘飘：这就是有人罩的梦幻开局吗？
　　谈话结束，队长李不飞向全员发起副本邀请，众人点击同意后，游戏画面兀然一转，从雾蒙蒙的山谷变成了昏暗幽邃的石湖底部。
　　副本的难度并非一成不变，系统会根据讨伐队伍的人数和平均等级进行调整。
　　众人一共打了三趟石湖副本，第一趟进去时，boss的等级不过60级出头，和地图上的小怪没有区别；第二趟也差不离，一路顺推过去。
　　整个过程顺利的不可思议，升级宛如坐火箭。期间李不飞等人暗自观察着一苇渡江战斗，越看越是心惊，越发坚定了要将江惟拉入公会的决心。
　　另一边，秦宇深也逐渐明白江惟所说“方士不一定是治疗”的意思，并且隐约感觉自己似乎、可能、也许抱上了一根非常粗的大腿。
　　到第三趟，此时秦宇深等人的等级已经升至70级左右，boss的等级达到96级，与江惟平日里组队打的boss难度十分接近。
　　石湖内一共三位boss，一二号boss相对轻松，江惟与众人费了少许时间来到压轴的三号boss门口。
　　老三是石湖本唯一的难点所在——一只业累重重的水鬼，在背景故事里，它常年在白云泉一带作祟，生吞路过的百姓和前来除妖的修士，前前后期吃了近千人，是江南地图的三大祸胎之一。
　　水鬼长得奇丑，长毛之中透出一对绿幽幽的眼珠子，像一只戴了假发的蜥蜴，静静地蛰伏在暗中。
　　李不飞一行人没有伤药，靠在boss圈外打坐调息回状态。江惟在一边跟秦宇深交代了两句怪物机制，怕他消化不了，最后又补了一句：“到时候听我提示也行。”
　　“好！”秦宇深摩拳擦掌。
　　待众人状态回满，示意开怪，一苇渡江两张符箓飞出，化作两道流光遁入boss体内，顿时，水鬼油绿的眼珠停止转动，随后死死地锁定在他身上。
　　于此同时，boss头顶状态栏出现一个灰色的debuff标识。
　　[谶语]
　　[2]
　　一苇渡江踏入仇恨范围，水鬼弹跳而起，甩着长舌朝他扑来。一苇渡江侧身避过这一记伤害，反手又是两张符纸送上，此时boss头顶的标识变成了“谶语4”，随后一个猩红闪烁的新标识：凶谶。
　　霎时间，水鬼身上腾地爆发出一阵纯青的阴火，火势凶猛剧烈，令水鬼嚎叫不止，血量被肉眼可见地被削下一截！
　　方士的技能会对目标施加“谶语”层数，满4层清空结算。
　　对友结算为“吉谶”，治疗目标并增加防御；对敌结算为“凶谶”，造成伤害并削弱其防御。结算数值取决于玩家面板属性。
　　一苇渡江的人物面板显然不一般，一套连招下去，水鬼身上被炸了几个窟窿，血流不止，立刻举爪再次向他攻来。一苇渡江提前规避，与其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放风筝。至此，boss的仇恨已被江惟彻底拉住，李不飞见状道：“跟上！”
　　李不飞一行人虽然用的是接近白板的小号，但操作意识却不是小白水平，趁着boss还处于凶谶状态的减防debuff下，几人一顿连招往boss身上招呼。秦宇深有样学样，脑中回忆着江惟所说的连招技巧，提剑加入其中。
　　湖底潮湿昏暗，各种技能特效在其中迸溅四射，绚烂又激烈。
　　打到boss快半血，一苇渡江起诀抬指，召唤土蝼，于是一具白森森的巨羊头骨骤然破地而出，一口咬穿了巨蜥腰腹！
　　江惟出声提醒：“准备第二阶段，都退到墙角，开减伤。”
　　boss似乎被这忽如其来的痛击激怒了，脖子与四肢变得奇长无比，末端坠着膨胀如皮球版的头颅，猛的一甩，这畸形的肉锤向众人迎面袭来！
　　其他人纷纷撤离，各自开启减伤技能。秦宇深一面在震惊“我靠好丑的东西”，一面忙着在技能板找减伤技。找了半天，却发现正处于冷却cd中无法使用。
　　顿时他心中咯噔一下，张嘴正要喊哥，一道身影却已然出现在他屏幕中，撑开一道水墨屏障，将其护在其中。
　　这一刻，在秦宇深心中无比伟岸的背影。
　　正是一苇渡江。
　　江惟一直分心留意着秦宇深的情况，见他呆站在原地，立刻明白了状况。
　　方士的减伤技能名叫“洞中日月”，释放后开启一个小范围的减伤圈，其他角色如果帖得够近，也能蹭上方士的减伤buff，这种行为在玩家中被称为“蹭圈”。
　　boss这一击肉锤aoe（范围伤害）伤害极高，一下将秦宇深等人近满的血条呼至一半一下，若不是提前开了减伤，恐怕此刻已经直接挺尸地上。
　　“boss20％血还会有次全屏伤害，25％血的时候记得留下减伤技。”江惟对秦宇深说：“先吃药回个状态。”
　　“好的哥！”秦宇深应道。
　　肉锤技能之后，boss进入短暂喘息的脆弱状态，一行人继续集火发起进攻。待到boss恢复行动，蓄力大锤，众人再次退开，此时的boss攻击范围变小，他们推至死角处便不会受到伤害。
　　重复如此过程几次后，水鬼boss的血量终于跌至20％，又是一记肉体巨锤朝众人甩来，所有人开着减伤硬生生抗下这强弩之末的一击。此时李不飞几人的血量已然濒危，不再冒险战斗，收尾工作就交给了江惟二人。
　　红血之后boss的伤害与攻击频率大幅提高，江惟并不着急，一苇渡江扛着伤害，配合着秦宇深的节奏放技能，合力将boss磨至丝血。最后秦宇深一记大招“贯日”，无数剑影破空而出，将孽物水鬼彻底击杀。
　　[系统]恭喜您成功通关副本[石湖波谲]，通关用时16分17秒，个人奖励已发放至背包……副本将在120秒后销毁，请及时退出。
　　boss庞大扭曲的身体倒在了地上，结束了它罪恶的一生。
　　看着爆出的一地材料，江惟这才放松下来，“感觉怎么样？”
　　“爽！”秦宇深的手指还在键盘上，他看着屏幕上第一深情收剑入鞘，动作帅气又利落，神采奕奕道：“我觉得我还能再打100个！”
　　队长李不飞清点了一下地上掉落的材料，随后进行分配。
　　江惟这周副本领奖次数早在昨天就用完，无法领取，便在一边等待。
　　副本奖励有两部分，一是系统直接发进个人包裹的经验、灵石和基底材料，二是boss额外掉落的各种装备散件和少量核心材料。
　　2级本的核心材料掉落率不高，爆不爆全靠缘分，属性更是看脸。江惟与明月夜上个月组队打本就出了一次核心，属性丑不能看，最后roll点分给了某个倒霉蛋队友，后者直呼晦气。
　　还有一种特殊情况，核心材料直接作为个人奖励掉落进某个玩家的背包里，这种可能性堪比中彩票。但这类天命之子终究是少数，江惟玩了四年《娑婆》一次没有遇见。也不知道是因为爆率低，还是他自己脸黑。
　　——但就他个人而言，更愿意相信是前者。
　　几趟副本下来，一件核心材料都没有，这点不出意外。此时众人的等级已经达到了70级，身上的装备也基本有了成套的紫装，有了一定的生存能力。
　　70级后，每升一级所需的经验值大幅提升，没个大半月的功夫满不了级。不过李不飞一行人志不在此，70级于他们而言，已经够了。
　　刚从副本出来，好友消息闪了闪，是明月夜。
　　已是下午三点，她刚睡醒便登上游戏，本想找江惟一起采药草，刷刷公会贡献度，却见后者状态显示为“副本中”，一时有些诧异。
　　[私聊]明月夜：你怎么在副本里，这周的次数昨天不是已经清完了吗？
　　[私聊]一苇渡江：在带表弟刷级。
　　江惟有个爱玩游戏的表弟，这事他很早前就跟明月夜提起过。闻言，明月夜迫不及待道：[真的？表弟多少级了？能加公会了吗？以后常玩吗？哎呀不管了反正都是自家人，你先把人拐进来！]
　　江惟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双眼在放绿光，干脆道：[行，马上去找你。]
　　明月夜：[okk，快点啊！]
　　江惟将归隐的情况大致告诉了秦宇深，询问他的意见，秦宇深自然同意加入，并态度坚定地表示：“哥你在哪儿我就去哪儿。”
　　“那我们就先走了。”江惟说完，准备带着秦宇深离队去找明月夜。
　　李不飞等人正在私下商讨如何与江惟交涉，见他要走，急了，大喊一声：“等一等！！”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江惟疑问。
　　“这个……江兄，”李不飞搓了搓手，斟酌着自己的措辞，“你现在在的公会，叫归隐是吧？”
　　“对。”
　　“我刚看过了，归隐等级不高，会里人也不多，华灯那边的情况呢，公会竞争很激烈，等合区了之后……恐怕不好过啊。”
　　“确实。”江惟点头承认。
　　其实昨晚夜谈时，明月夜也和他提到了这点。
　　归隐现在的情况，哪怕是放在玩家稀少、竞争压力小的疏梅区都只能苟延残喘，要是进入竞争激烈的华灯锦绣，恐怕会被其他的中大型公会碾得渣都不剩。
　　李不飞见他承认，以为是有戏，清了清嗓子，终于切入主题：“——那江兄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暗河’？”
　　江惟正在思索归隐的以后，听到这句话后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李不飞趁热打铁道：“我们是华灯1区排行第三的公会，别看这排名有点尴尬，但是我们人多热闹氛围好，实力福利都不错，以江兄你的实力，少说也得混个元老……”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还带押韵的，江惟听得一愣一愣。当李不飞正吹嘘着他们驻地还蛮大之时，队伍频道忽然弹出消息——
　　[系统]玩家明月夜已加入队伍。
　　[系统]玩家明月夜加入队伍语音。
　　“什么蛮大的？”
　　明月夜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李不飞剩下半截话卡在了喉咙里，戛然而止。
　　他悚然道：“我去，这妹子哪儿来的！”
　　“飞哥，你没关副本匹配……”伞下默默地提醒。
　　李不飞一愣，连忙点开队伍状态一看，果然是“自动匹配中”五个大字。
　　副本匹配状态下，任何人无需队长审核就可以直接进入队伍，也就是玩家俗称的“自动门”状态。他们刚离开副本，李不飞满心满眼都在想着怎么把江惟拉入伙，全然忘记了这茬！
　　“怎么先过来了？”江惟也有些意外。
　　“等不及了，先过来看看情况。”明月夜回答完，冷笑道：“好像刚好遇上有人在撬墙角呢？”
　　作者有话说：
　　月：什么档次跟姐抢人


第5章 合作
　　明月夜在游戏内形象是一位棍法镖客正太，站在AAA材料小飞与一苇渡江等一众成年体型的角色中，显得分外扎眼。
　　李不飞迟疑道：“这位是……”
　　“我是他会长。”明月夜回答，略带敌意道：“你们几个又是哪儿来的，背地里撬人什么意思。”
　　李不飞与伞下：“……”完了，撬墙角撬到人脸上去了。
　　队伍的氛围逐渐变得尴尬起来，江惟轻咳一声解释：“月姐，这几位是华灯锦绣的玩家，我们在路上遇见的，顺路一起打了几趟副本。”
　　“华灯锦绣的人，现在过来干什么？”
　　“我们……”李不飞硬着头皮道：“我们过来踩点的！”
　　“对，我们踩点！”
　　“踩点用得着刷本升级？”明月夜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们的谎话，“开个1级号过来随便逛逛不就好，这理由也就能骗骗你们自己了，还想骗谁呢？”
　　暗河几人被她当场识破，顿时哑口无言。
　　江惟带着秦宇深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敢吭。
　　现在明月夜正在气头上，他要是这会儿去触霉头，没准儿一会儿就被明月夜连对面带自己一块儿手撕了。保险起见，先保持安全距离。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了隐瞒的余地，伞下干脆坦白：“我们来这儿确实带有其他目的……为了你们区的世界boss，以及地图上的材料点。”
　　果然。
　　“怎么，华灯锦绣没有自己的boss了，非得跑我们这儿来打？”明月夜嘲讽道：“还是说你们抢不到自己区的世界boss，只能跑到鬼区来钻空子？”
　　“姐，我的姐，你别把抢boss说得这么轻松好不好？”再次被她说中，李不飞举手投降，苦着脸道：“我们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要不是资源垄断……”
　　江惟一愣：“资源垄断？”
　　“江兄不知道吗？这都要合区了，我以为你们多少有调查过华灯1内部的情况。”李不飞诧异。
　　明月夜直接道：“没空。”
　　李不飞：“……”
　　“只知道华灯1人很多，竞争激烈。”一旁的江惟实话实说：“至于具体的情况，我们并不清楚。”
　　“竞争激烈，倒也没错。”伞下叹了口气，“但竞争激烈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人多，而是生存空间太小了。”
　　“……华灯1大部分的公共资源，都被一家名为‘花间集’的公会控制着。花间集实力强横，内部高手云集，区里其他玩家根本无法反抗他们的垄断，到手的资源少之又少，更别提珍贵的核心材料，平时只能祈祷副本掉落，或者花高价从黑市收购。”
　　总而言之，整个华灯1区，都处于花间集一家独大的阴影下。
　　江惟蹙眉，问：“其他公会没法联合制衡吗？”
　　“试过，但实力差距太大，最后输得很难看。”伞下道：“这么说吧，总排行榜前三十，六七成是他们的人，前十就占了一半，榜一榜二也都是他家的成员。”
　　一旁的秦宇深惊讶：“靠，这么变态。”
　　明月夜将信将疑：“就算有实力上的差距，那也就是一家公会而已，顶多三百号人，地图上每天刷十个boss，你们区里其他人加起来，难道一个都偷不到？”
　　“姑奶奶，你是没见过他们会长那副守财奴的样子！boss每天晚上9点刷新，8点半的时候就派队伍在各个点位蹲守了，这还能怎么偷？”
　　李不飞恨恨道：“而且就算偷到了，他们立马就得找机会报复回来，到时候公会的损失更严重，还不如不偷呢！”
　　“这样……”江惟沉吟。
　　“说白了就是一群贪婪吝啬又小心眼的土匪！”
　　李不飞骂完，又咳嗽两声，道：“但是江兄，你别看花间表面上厉害，其实外强中干，内部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保不齐哪天就窝里斗起来了……论氛围和安定程度，还是我们暗河更好，我们会里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特别适合……”
　　“还不死心？”他话没说完，明月夜已经开着红名提棍而起，江惟连忙将她拦住。
　　“好意我就心领了。”江惟语气平和道：“不过，我并没有想换公会的打算，无论哪个公会都一样。归隐很好，我不会走。”
　　李不飞等人这才讪讪然放弃了撬人的想法，明月夜也哼一声，抱棍立在一边，这事就算揭了过去。
　　江惟心中松了口气，又问：“世界boss你们准备怎么打？”
　　“这个，呃，”李不飞心虚道：“其实，我们还没想好。”
　　——其实已经想好了，就是跟江惟商量一下，看他方不方便再帮个忙。
　　但眼下明月夜还在场，显然不好说话。
　　听见他的回答，江惟脑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他小窗与明月夜私聊了几句，后者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回了句“行吧”。
　　“想打世界boss的话，我在带队。”
　　李不飞与伞下几人正在发愁，听见明月夜突然出声，不由都愣了愣。
　　“但是人少，打得慢。”明月夜顿了顿，勉为其难地补充了一句：“你们可以考虑一下来不来。”
　　送上门来的boss队，还有这等好事？！
　　李不飞连忙答应：“来来来，我们肯定来！”
　　上钩了。
　　明月夜下意识看向屏幕上的一苇渡江，灰衣青年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好似一个安静沉稳的旁观者。
　　她话头一转，“但是，有个条件……”
　　下午，归隐势力驻地门口。
　　看着自己头顶挂着的“归隐成员”称号，李不飞等人陷入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总之，到合区前世界boss由我和江神带你们打，boss打完掉落出的材料，你们有几个人就算几份分。”
　　明月夜的声音犹然在耳畔回响。
　　“条件就是，你们这几天进归隐帮我们刷贡献度，每天5万点，达标就带打。”
　　“采药押镖清小怪这种事，我想对各位大·公·会来的玩家而言，应该不成问题吧？”
　　几人被她阴阳怪气的语调哽了一下，嘿嘿哈哈道：“不成问题，不成问题。”
　　之后明月夜便退出了队伍，江惟与秦宇深也有事离开，队里只剩下暗河的五位原班人马。
　　“我们……这算不算背叛组织？”回忆到此结束，一队友心虚道：“要是让语哥知道了，会不会直接把我们踢出暗河？”
　　他口中的语哥是暗河的会长，全名“子不语”，几人来疏梅3区“进货”便是会长子不语的授意。
　　伞下大概已经想到了那个场面，生无可恋地靠在一边。
　　李不飞试图稳定军心：“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这事？再说了，我们这是为了核心材料，这是为组织做出的必要牺牲，老语他最通情达理，肯定会谅解的。”
　　“老语通情达理……”队友幽幽道：“飞哥，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李不飞：“……”
　　李不飞转移话题：“离boss刷新已经没几个小时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每天5万点贡献，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要是放在暗河，他们随便在会里喊个二十人队，押三四趟镖，几十分钟时间就能搞定。但眼下他们就五个人，想每天凑够5万点贡献，估计得费上不少时间。
　　即使如此，五万点贡献，换五人份的世界boss掉落材料，怎么算都是一笔完全不亏的买卖。
　　五人分工，两人去灵囿采药，三人去扬州接押镖任务，各自有了目标后便匆匆离开归隐驻地。
　　过了一会儿，一苇渡江和第一深情的身影出现在了驻地里。
　　一进院子，便见明月夜正站在院中的那颗细瘦的桃树下，正在看什么东西。
　　江惟邀请她加入队伍，“怎么了？”
　　明月夜回过神，叉掉势力界面。
　　“库存里就剩二十万贡献度了。”明月夜顿了顿，“这样下去，再过两周咱们就得解散。”
　　系统每周会对势力收取一次维护费，消耗的就是贡献度。
　　成员在参与采药、押镖、势力战等势力活动时会获取贡献度，其中的一半会自动算入势力总库存，另一半则归成员所有，用于兑换库存物品。
　　他们归隐现在只有零星几个人，贡献度入不敷出，全靠吃着以前积累的老本过活。而今这点老本也快被用尽，过不了多久，归隐就会进入低维护状态，随后自动解散。
　　不能解散。
　　疏梅大区快没了，但可以比作是村里拆迁，大家举村迁去别地，还算能接受。但归隐没了，那就是家里房子烧了，火一灭，他们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明月夜沉默不语，江惟安慰她：“这不是有人帮忙了吗？等合区之后，没准情况会越来越好呢？”
　　明月夜翻白眼：“他们刷的那点哪够？也就延长个把月的时间罢了，要是惊蛰他们回来看见归隐没了……”
　　“哪用想那么远。”江惟笑了笑，“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倒是心态好。”
　　明月夜吐槽了一句，注意力又转移到旁边的第一深情身上，语气缓和了一些：“你好啊表弟，我是归隐现任会长明月夜，也是你哥的朋友。”
　　秦宇深：“月姐好！”
　　“以后把归隐当自己家就行，想干什么干什么，仓库里有需要的材料就给我说一声，我给你开权限兑换。”明月夜一边说着，一边点开管理面板，丢给秦宇深一个精英权限。
　　在公会里，职位分为五等，从低到高为：成员、精英、元老、副会长以及最高级别的会长，职位越高，权限和分红奖励也越多。
　　“不过有江神在，估计你也不会缺什么。”明月夜看着一身金色装备的第一深情，戏谑道：“他好东西可多了，再养一个号都没问题，估计整个游戏都找不出几个比他更能囤的人。”
　　江惟笑道：“没有那么夸张吧？”
　　秦宇深却非常认同的点头：“不不不，月姐说的对。”
　　刚才江惟带他回了一趟宅邸，说是要交给他一些东西。秦宇深正期待着还有什么药品可以白嫖，结果江惟抱出了一大堆道具材料，噼里啪啦把他砸蒙了。
　　秦宇深茫然无措道：“哥，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啊？”
　　“锻造武器和装备，都是必要的消耗品，这个我之后再教你。”江惟几个柜子点完，又开始点另一边的柜子，“要造一套合适的装备得花很多时间，在此之前，你先用这一套现成的。”
　　江惟说着，将一套完整的70级剑仙装备转给秦宇深。
　　这是他很早之前练手打造的，没有特殊词条，但基础属性不错，各项数值也都十分均衡，正适合现在的秦宇深使用。
　　玩家造出的装备武器和副本掉落装用很大不同，不仅属性更优，还可以通过消耗材料升级进阶。江惟给秦宇深的材料里，有一部分就是用来升级进阶的，够他用到满级。
　　抱着新装备的秦宇深被感动得泪流满面，江惟微笑不语，看着终于空出来的仓库柜子，心情分外舒畅。
　　离开时，第一深情身上还是一堆蓝蓝紫紫的破铜烂铁，回来后那叫一个严装端正，乘肥衣轻，宛如镶了金边的暴发户。
　　之后江惟与明月夜二人带着秦宇深熟悉了一番势力任务，路上遇见李不飞一行人正在埋头苦干，还悠哉地打了个招呼。
　　等到晚上快八点半，李不飞等人终于拼死拼活凑够了5万点贡献。晚饭后，明月夜组上队伍，领着几人前往江南涂山一带——世界boss“伪仙”的刷新点。
　　到了目的地，明月夜停下脚步，道：“先等等吧。”
　　“咱们还有其他成员吗？”李不飞问。
　　“有，还有两个输出，一会儿来。”明月夜答。
　　几人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结果等到boss刷新，明月夜口中的两个人还没出现。
　　心心念念的世界boss就在眼前，李不飞几人眼巴巴地看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不由试探地问：“要不……咱们先开了？”
　　江惟不语，明月夜抿了抿唇，正想答应，两条入队申请忽然弹了出来——
　　[玩家妄天下、南北申请加入队伍，是否同意？]


第6章 合区前夕
　　“月姐，不好意思啊，我俩有事耽误了一下！”
　　一进队，南北先笑着道歉，明月夜没说什么，“嗯”了一声。
　　她道：“这下人齐了，准备开了。伞下装备换上了吗？”
　　伞下点点头：“好了。”
　　江惟打输出，治疗的担子就全权落在了伞下身上，来前明月夜直接从帮派仓库里翻了一套治疗装备给他，数值普通，但是凑合能用。
　　这次先手开怪的是明月夜，她毕竟是镖客玩家，专业的抗伤T（tank-坦克）位，这种事她最擅长。
　　伪仙顾名思义，是伪装成仙的妖怪，外形是个面若桃花、身材窈窕的女子，生得十分美丽。但在场十位玩家个个心冷似铁，不为所动，待明月夜一棍劈下，所有人提起武器对着伪仙一通暴打。
　　世界boss的等级统一为110级，比玩家高一段，打起来厚防厚血，非常难受。通常讨伐世界boss的队伍都是20人大团，但显然江惟他们没有这个条件，只能十个人硬磨。
　　这时，方士的减防debuff就显得尤其重要。
　　一苇渡江的技能链就一直没断过，boss头顶始终稳定地挂着鲜红的凶谶标识，伪仙的防御在众人面前形同虚设，打起来是实实在在的肉疼。
　　打到中途，明月夜有事暂且离开一会儿，指挥和拉仇恨的任务落在了江惟身上，顺带兼顾输出。
　　李不飞看了一眼队伍dps(秒输出伤害)，排在首位的正是江惟的一苇渡江，比第二名高出一大截伤害。
　　在石湖本时他就见识过一苇渡江的输出能力，但当时队里都是小号，没有可比性，现在有了同等级的输出玩家做参照，一苇渡江的暴力程度全然显现了出来。
　　“江兄，你这伤害也太离谱了吧，到底谁是输出啊。”李不飞侃道。
　　江惟还没来得及回答，语音里先传出一声陌生的嗤笑：
　　“也就是装备好罢了，他那个装备分，换谁都行。”
　　此话一出，队伍的气氛瞬间凝固。
　　江惟脑子里加载了一会儿，没想起来这是队里哪个人的声音，倒是秦宇深皱着眉头直接开问：“你谁？”
　　对面冷笑一声没回答，不过江惟这次看清了话筒标识。
　　100级，剑仙，妄天下。
　　他与南北就是归隐最后的两位成员玩家，明月夜几个月前在玩家论坛上招募遇上的。在明月夜的组织下，四人常常一起清副本，按理来说关系应当不错，但事实恰巧相反。
　　江惟与南北偶尔能聊上两句，至于妄天下，江惟有时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得罪过他，又或许是单纯的气场不合，总之这人对他没说过一句好话。
　　等明月夜再回来时，队伍里还是一片尴尬的死寂，她疑惑：“怎么了？一个个的不说话。”
　　李不飞几个外人尴尬极了，不知怎么回答，江惟语气平和地一笔带过：“没事，转阶段了，准备。”
　　于是，众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boss身上。
　　除了秦宇深。
　　[我靠，哥这谁啊，会不会说话。]他噼里啪啦不爽地打字：[装备好怎么了，吃他家大米了？酸味儿都溢出屏幕了，啊呸！]
　　江惟无奈地给他顺毛，[好好打就行，当没听见。]
　　伪仙半血后会转化为半兽状态，20％血时变为全兽身，敏捷度大幅度上升，所有人击中精力尽力躲避着它的攻击，队里只有伞下一个奶爸，留给他们的生存空间不多。
　　秦宇深的血条波动得最厉害，毕竟是场上唯一的新手，但没过一会儿，他就摸清了boss的攻击路数，试着预判规避技能，时不时跑去一苇渡江身边蹭个减伤圈，再不济自己喝个药，混得活蹦乱跳。
　　他甚至抽空偷瞄了几次妄天下的情况，看完后心中十分不屑。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技能衔接还没旁边的李不飞丝滑，就这呢？
　　刮痧刮了一个半小时，boss终于倒地，爆出一地金光灿烂的核心材料。李不飞几人激动极了，他们上次看见这副场景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那时的华灯1还没有被花间集完全控制。
　　明月夜说：“roll点吧，点数大的先拿。”
　　“好！”几人立刻同意。
　　最后暗河的一位成员roll到了95点，全场最高，紧接着便是秦宇深，91点。
　　[哥，我拿哪个啊？]趁着暗河的人还在选东西，秦宇深偷偷地问。
　　江惟看了一眼材料问：[你准备走什么流派，长生还是短歌？]
　　剑仙的下分心决为“长生诀”和“短歌行”两种，前者偏向坦度续航，后者偏向爆发输出。
　　秦宇深不用考虑就做出了选择：[当然是短歌！]
　　[那就拿紫水晶，灵窍9，攻击和爆伤高。]江惟道：[其他的，再随便选两件吧。]
　　《娑婆》里的材料都有三种参数：灵窍，韧性与锐度，每条满分为10，7分往上就是高属性条目。
　　在合成装备武器时，材料的三维数据决定了成品质量。灵窍高，攻击与暴击伤害就高；韧性高，内外攻防御就高；锐度高，暴击率与暴击抗性越高。
　　此外，还存在第四种特殊属性——祝福，也叫特殊词条，在打造武器时有一定概率会被继承。《娑婆》的官方图鉴中，祝福词条足足有一百多种，但带有祝福的材料依旧可遇不可求，哪怕是最低级的蓝色祝福都十分少见。
　　这次伪仙爆出的核心材料里，就一件祝福材料也没有。
　　几人挑挑练练瓜分完，到江惟时好材料已经被选完了，他熟练地拣了剩下的材料丢进背包里，突出一个重在参与。
　　妄天下在拿到材料后二话不说就退队了，时间不早，其他人也纷纷离去，最后队里只剩下第一深情和一苇渡江。
　　一天过去，第一深情的等级已经到达72级，江惟估算了一下，在合区当天应该能刚好达到90级。
　　“今天先到这里吧。”他道。
　　秦宇深乖乖“喔”了一声，江惟正准备下线睡觉，刚取下耳机，好友列表闪了闪，竟然是南北。
　　他有些诧异地点开对话界面。
　　南北：[不好意思江神，天下他这人说话总是这样，你别介意。]
　　江惟愣了愣，他已经快忘了刚才打boss时的插曲，经南北一提醒，这才又想起来，便回复：[没事。]
　　南北：[哦，那就好。]
　　江惟感觉他似乎还有话说，但等了半天，也没个回复，干脆道了句晚安后就关了电脑。
　　接下来的几天，便重复着李不飞几人做苦力、江惟等人当打手的合作日常，其他时间，江惟便带着秦宇深熟悉活动玩法，秦宇深自己私下也在跟着攻略练习，进步相当神速。
　　周六傍晚，是合区前的最后一次公会战。
　　李不飞等人暂时回了一趟华灯1区，给自己公会助阵。妄天下与南北两人自然不来，于是归隐又只剩江惟、秦宇深与明月夜。
　　公会战原名“蜀道难”，入口在巴丘蜀道一带，玩法开辟了独立的战场大地图，崇山峻岭，地势险要。
　　候战区内，秦宇深抱着剑，环顾四周一圈，茫然地问：“就只有咱们仨吗？”
　　明月夜：“是的。”
　　江惟：“是的。”
　　秦宇深：“……”
　　太凄凉了吧！
　　秦宇深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开始，却没想他们匹配到的是区内的一个空壳公会，一个参战人员都没有，倒计时结束立马就自动宣布投降。于是八点的公会战，八点零一分，三人就被系统踹出了战场，站在入口处吹西北风。
　　秦宇深再次：“……”
　　这也太轻松了吧！！
　　江惟和明月夜二人倒是习以为常，后者清点了一下到手的获胜奖励，颇为满意：“ok，三万点贡献到手，又能多活几天。”
　　江惟鼓掌：“真不错。”
　　“我还以为有群架可以打呢……”秦宇深讪讪道。
　　“合区之后有的是机会。”江惟说：“但白送的贡献度，以后估计是不会再有了，且得且珍惜吧。”
　　由于活动结束的早，晚上还剩下大把的时间。下了游戏，江惟干脆带着秦宇深出门散步，顺便逛一逛他未来要待四年的地方。
　　崇大是开放式高校，教学区和街区相通，道路两旁立着齐整的梧桐树，街边的咖啡厅和书屋还亮着，柔和的灯光静静注视着每一个过路人。
　　过了十字路口，前面是美食街，正值周末，夜市的街头巷尾人头攒动，美食的香气飘逸在夜风里，令人馋涎欲滴。
　　江惟对吃食没有太大的欲望，倒是秦宇深两眼射光，如狼入羊圈，这儿买一点那儿尝一下，随后找了个地方坐下，不一会儿就吃得满面红光，满嘴流油。
　　又是一串变态辣鱿鱼须下肚，秦宇深辣得眼眶通红，依旧嘴不停炫，江惟无奈地起身：“等着，我去买水。”
　　“靴靴锅窝妖冰的（谢谢哥我要冰的）！”
　　“……想都别想，你要拉一晚上肚子吗。”
　　人潮拥挤，江惟混在其中寻找着饮品店。
　　一群嬉笑打闹的小孩儿跑过，推搡的过程中一头朝他扎来，他下意识想将人护住，被这冲劲撞了个踉跄，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仰倒。
　　忽然，他被一只手稳稳扶住，紧接着听见一道清冷的男声：
　　“小心。”
　　夜市鼎沸嘈杂，这话像一颗冰块，扑通一声落入气泡水中。
　　瞬间的凉爽，压过了所有热闹。
　　江惟感到自己眨了一下眼睛。
　　撞人的小孩意识到自己闯祸，撂下一句“对不起”后溜之大吉。江惟回过神，抬头朝扶住他的青年笑了笑，说：“谢谢。”
　　青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松手。
　　直到江惟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拉住的手臂，这人才终于缓缓地放开，平静道：“没事。”
　　几分钟后，江惟终于找到一家手打柠檬茶店。
　　排队时，他盯着墙壁上的绿植发呆，总觉得刚才遇见的青年有些眼熟，似乎以前见过，但始终想不起来。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排到他时，店员热情地询问。
　　江惟看着菜单上的饮品，说：“两杯招牌柠檬茶，都要常温……”
　　说着说着，他心中忽然改变了主意。
　　秦宇深巴巴地在原地等了许久，见江惟回来，顿时双眼一亮。
　　他手里提着两杯柠檬茶，一杯常温，一杯加冰。
　　“谢谢哥！”秦宇深谄媚道，伸爪拿冰的，结果江惟直接把常温柠檬茶杵在了他面前，道：“你喝这个。”
　　秦宇深：“？”
　　江惟坐在他对面，给自己的加冰柠檬茶插上吸管，喝了一口，果然清凉解暑。
　　“我喝这个。”他淡定地说。
　　秦宇深：“……”
　　秦宇深嚎叫：“哥你怎么这样！！”
　　另一边，崇大宿舍园区。
　　阮辛臣人还没到寝室，大老远就听见室友程杰在无能狂怒。
　　“我*你大爷！打个世界boss连指挥都听不懂，能不能有点用？我*你*****你们这群菜比***$^％@#***@$￥％％@——”
　　开门又关门，阮辛臣把一袋子烧烤丢在程杰的桌上，拎着一听饮料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程杰一边操作一边1喷19，见他回来，立刻抽空诉苦：“好兄弟，幸好还有你，这群脑瘫玩意儿爸爸我真受不了了……”
　　阮辛臣语气冰冷：“再接到宿管警告，就把你扔出去。”
　　程杰瞬间安静如鸡。
　　一顿噼里啪啦的脸滚键盘后，boss终于倒地。程杰还想骂，偷瞟了一眼身后，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狗屎黑车！”随后立即退了队伍。
　　他将人物挂在安全区，啃着肉串恨恨地骂：“靠，打个世界boss差点团灭，老子玩了两年多久没见过这么菜的，这群废物点心到底是谁招进来的？！”
　　“踢了。”阮辛臣一边开电脑一边回答，神情不属。
　　程杰没察觉到他的异常，依旧烦闷地抱怨：“我倒是想啊，踢了又得被会里某些傻逼说什么私人恩怨、滥用职权、仗势欺人，哔哔叨叨的烦死了，成天有完没完。”
　　“那就全踢了。”
　　“……”程杰静了片刻，恍然：“对哦。”
　　他摸了摸下巴，还真仔细考虑了起来，越想越觉得可行，最后一拍桌：“对！早该清理垃圾了，正好赶上合区，赶紧把这群傻逼叉出去，留点空位出来招人。好兄弟还是你有点子，我明天就跟一壶酒商量商量！”
　　原本只是随口敷衍的阮辛臣：“……”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消灭完夜宵，程杰把袋子团吧团吧扔进垃圾桶，跟阮辛臣分享起刚得知的消息：“最近暗河小动作不断，据说还跑到老区去了，子不语那家伙想法倒是挺多。”
　　“嗯。”
　　“会里有人去踩了点，合过来的三个区也就那样，基本构不成威胁……疏梅1的榜一也是剑仙，不过面板跟你和桥老板的差太多，肯定随便拿捏。倒是3区有个方士值得注意，可惜是个咒方，要是个祝方就好了，正好你缺个绑奶……”
　　程杰在一旁絮絮叨叨，阮辛臣左耳进右耳出，好友消息闪了闪，是名为“一壶酒”的好友发来的信息。
　　一壶酒：[视频消息]
　　一壶酒：[托内部人士拿到的提前爆料，有关下个月新副本的，你先看看。]
　　心软：[嗯。]
　　被忽视的程杰颇为不满：“说正经的呢，你到底听没听？”
　　“一壶酒是会长，有事找他。”
　　“……我是说给你找绑奶！”
　　阮辛臣：“谢谢，不必了。”
　　程杰：“……”
　　阮辛臣观看着一壶酒发来的爆料视频，画面中， 一个手持绫枪的舞女正与boss缠斗，动作翩然利落，暗藏杀机。
　　解说员声情并茂地阐述着新boss的特殊机制，阮辛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闪烁的技能特效映在他眼中，显出明灭的幽光。
　　半晌，他切回桌面，点开一个游戏图标，并戴上了耳机。
　　屏幕经历短暂的黑幕之后，一群白鹤蓦然掠过镜头，穿过流云，飞入千山万水之中，画卷之上出现两个龙飞凤舞的墨字“娑婆”，而其下方，是标注着“火爆”二字的默认登陆地：华灯锦绣1区。
　　阮辛臣点开账号列表，其下是一长串备用角色，男女老少都有，成男体型居多，都是清一色的剑仙门派。
　　他一个没看，鼠标光标划向角落，点下一个浅色按键选项。
　　[——是否选择创建新角色？]
　　合区之日越来越近，江惟在疏梅3区的游戏生活依旧没什么变化，一切都风平浪静。
　　李不飞五人看着包里越来越多的核心材料，脸都要笑麻了，于是做苦力做得格外卖力。几天下来，直接将归隐的库存贡献度刷到了50万以上，助其成功脱贫，回归小康更是指日可待。
　　明月夜看他们终于顺眼起来，大手一挥，直接从库存里取了一批材料送给李不飞几人，后者受宠若惊。
　　27号，合区前天的晚上。
　　roll骰子分完材料，李不飞与伞下几人心中油然生出一股释然感：任务完成。
　　几人没立即退队，准备跟江惟与明月夜好好道个别。李不飞正准备开口，却被人抢先一步，是南北：“月姐，我和天下有个事想和你说一下，方便私聊吗？”
　　“什么事？”明月夜疑惑。
　　“和公会有关的。”
　　“哦，那就在这儿说吧。”明月夜干脆道。
　　屏幕前的南北看了眼李不飞几人。这几人是前几天突然出现在队伍里的新成员，明月夜和江惟并没有解释他们的由来，他也并不过问，因为没有必要。
　　“天下和我打算退出归隐。”他顿了顿，又道：“就今晚。”
　　听见这话，原本在整理仓库的江惟停下了操作，看向明月夜的角色头像。
　　南北继续解释：“我们有亲友在华灯1，合区消息一出他就来找我们了，非得拉我们进公会，实在是拒绝不了，所以……不好意思啊月姐。”
　　此时的明月夜才终于明白了为何南北两人最近态度冷淡，顿时心情复杂。
　　复杂之余，不知为何，心里又松了口气。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想退随时都可以退。”明月夜说完，脑中没由来闪过一个离奇的念头，警觉道：“等等，你亲友的公会不会叫暗河吧？”
　　南北略微诧异：“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月姐你怎么知道？”
　　江惟：“……”
　　秦宇深：“……”
　　突然中枪的李不飞与伞下几人：“……”
　　“哦……还真是。”明月夜的语调拖慢拖长，意味深长地说：“我随便猜的。听说他们家公会还蛮大的，祝你和天下玩得开心哦。”
　　完了。
　　暗河几人头皮发麻。
　　等南北和妄天下两人离开队伍，明月夜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冷笑道：“你们暗河是属挖掘机的？见人就挖？”
　　“这事我们也不知情啊姐！”李不飞几人大喊冤枉。
　　明月夜根本不听他们的辩解，手持金刚棍将五个人挨个揍了个半死不活。江惟和秦宇深站在不远处看热闹，对几人的求救声置若罔闻。
　　合区前的最后一次boss讨伐，就在这样的鸡飞狗跳中结束。当晚，洗完澡的江惟关灯躺在床上，但没过多久，又睁开了眼睛。
　　他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起身坐在了电脑前，再次登上娑婆。
　　深夜的疏梅3区只能用空阔寂寥来形容，江惟打开地图界面，发呆半天不知去哪儿，最后干脆前往自家门派址地——昆冈。
　　昆仑巅是娑婆里人烟气最少的地方，地图上别说玩家，连npc都没几位，非常适合挂机赏雪。
　　到了地方，江惟指挥一苇渡江找了块角落坐下。大雪茫茫无声，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在仓库里翻了半天，最后掏出一根乌黑的洞箫。
　　江惟犹豫片刻，试着吹了一下。
　　“芜↑芜↓芜↓芜↑芜——”
　　江惟：“……”
　　他颇有自知之明地把洞箫放了回去。
　　娑婆有一套成熟的乐器弹奏系统，但很可惜，江惟对乐理一窍不通。以前倒是跟几个乐器大佬学了很久，学会一首小星星，吹完后周围人差点因这声波攻击当场去世。
　　想到这，江惟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点开好友列表，划拉了一下，长长的一大列，足足有一百多人。
　　其中有带过他的前辈、有他带大的萌新、有打本认识的队友、有不打不相识的对手。大多数人的头像灰掉后，再也没有亮起过，或转区、或退游……或者根本没有理由。
　　退出游戏时，江惟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待了四年的地方。
　　一瞬间，他眼前似乎呼啦啦翻过了许多画面，最后停在了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在大学宿舍里第一次点开娑婆的时候。
　　屏幕上是系统的提示框：[是否选择区服‘疏梅问雪-3区’作为您的账号登陆地？]
　　室友笑嘻嘻道：“就这个区吧，人多最热闹。”
　　于是江惟点点头，挪动鼠标点击选项。
　　[是。]


第7章 华灯锦绣-1区
　　第二天一早，江惟被秦宇深从床上扒拉了下来。
　　“哥，快快快，维护结束了，速速上号！”秦宇深提着豆浆包子兴奋道：“早餐我都买好了！”
　　简单拾掇完后，江惟被一脸懵逼地摁在了电脑前，手里还塞了一份早饭。秦宇深吭哧吭哧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抱了过来，说是要与他共同进退。
　　等屏幕上出现熟悉的登录动画时，江惟才终于清醒了一些。
　　他捏了捏眉心，戴上耳机，一边吃着秦宇深买的包子，一边操作鼠标。
　　挂在登陆界面的公告栏内容又换了一批，江惟目光掠过，草草看见“乞巧节”、“缘结一线”几个秀美的花字，似乎是与下个月的节日活动有关。
　　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在新公告上停留太久，不一会儿，就落在了有些许陌生的默认登陆地上：
　　[火爆][华灯锦绣-1区]
　　他沉默片刻，点进服务器列表翻找了一番，并没有找到疏梅问雪的大区板块。一夜之间，它就这样被剔除了，没留下一点痕迹。
　　[更新资源下载完成，是否立刻进入游戏？]
　　此时的江惟刚好咽下最后一口早饭，平复了心情，点下[确认]。
　　——下一刻，他就被嘈杂的世界消息刷爆了屏幕。
　　[世界]瞅你咋地：情缘dd！情缘dd！
　　[世界]寒冷劫：收榜单号，带价私聊，预算充足~~收榜单号，带价私聊，预算充足~~
　　[世界]清蒸大鲫鱼：不会有人合区了还寡着吧？不会吧？哦是我啊，那没事了。
　　[世界]稀里糊涂的梦梦：2级本朱门酒肉来输出来奶！
　　[世界]孤独：提前蹲个一起做七夕任务的临时情缘/大哭/大哭/大哭
　　[世界]血洗天下人：太平酒馆插旗来人，欢迎下注。
　　……
　　“靠！哥这消息弹幕怎么关，地图都特么看不见了！”
　　秦宇深与江惟同时进入游戏，见到这场面直接吓呆了，连江惟也被冲懵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道：“聊天框右上角有个灰色的工具选项，你点开，把弹幕屏蔽和窗口最小化打开。”
　　闻言秦宇深立刻照做，刷屏的弹幕果然都消失不见。但即使把窗口最小化，也依旧能在屏幕左下角的聊天框中看见文字滚动，速度之快令人头皮发麻。
　　好在没了堆叠如山的弹幕，终于能够看清游戏里的情况。
　　一苇渡江仍站在昨夜下线的地方，与昨夜不一样的是，周围多了一些玩家的身影，使得原本宁静的雪山有了几分人气。
　　江惟莫名有些无从适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先清个门派任务。
　　一路往山下走，处处都能看见同门玩家的身影。到了白玉京后，江惟一转视角，不由地沉默了一下。
　　只见他平时接任务的地方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npc大师兄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帅气的建模脸已经看不见了，被同门玩家的ID称号怼成了一沓不可名状的马赛克。
　　排队排了几分种，江惟终于接到任务，操作一苇渡江艰难地挤出人群，驭轻功前往山麓清理小怪。
　　结果到了目的地，又是一阵微妙的沉默。
　　——这里的人比白玉京里还要多，各种小怪和玩家挤在一起，乱七八糟的打斗特效几乎要溢出屏幕。
　　没办法，江惟只能硬着头皮加入其中。由于人多手杂，原本只需几十秒的清怪环节，足足花了他十几分钟的时间。在他开的怪第六次被人抢走后，江惟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几天前自己抢了暗河小队人头所迟来的报应。
　　清怪的过程中，还发生了一点小插曲。某红名玩家想杀人清场，结果刚准备靠近，就被十几个天外飞来的范围技能误伤砸中，当场暴毙而亡。
　　秦宇深这边，情况则更加困难。剑仙玩家比方士玩家还要多上一些，此时的剑门关已经不能叫剑门关了，山峰上下全是人，说是人门关也不足为过。并且他等级又低，跟其他满级玩家一起抢怪根本毫无竞争力，只能靠眼力找时机。
　　整套任务下来，费了江惟与秦宇深半个多小时，交完任务后两人光速逃离现场，简直不敢多待一秒钟。
　　连门派址地都如此混乱，野外刷级区的情况更加难以想象。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干脆选择在汴中的安全区暨都进行汇合。
　　暨都，整个《娑婆》世界地图的中心城池，软红香土，繁华无比。
　　这里街头巷末人也不少，但比起水泄不通的白玉京与剑门关，至少有了给人喘息的空间。
　　一苇渡江与第一深情两个难兄难弟蹲在街边，默默地看着面前的车水马龙。
　　“这游戏……就不能多开几条分线吗？”秦宇深气若游丝，绝望道：“非得把所有人塞一起，真不怕哪天服务器就地爆炸？”
　　江惟麻木：“这个就得去问问官方了……”
　　这时，公会频道里跳出了语音邀请，两人加入后，耳麦里传出明月夜的声音：“合区快乐！”
　　“快乐不起来月姐……”秦宇深几乎要抑郁了：“这人也太多了吧，做个任务都费劲。”
　　明月夜倒是颇为淡定：“忍忍呗，这才合区第一天，新老区的玩家都在兴头上，等过阵子情况稳定了就好。”
　　秦宇深：“那得到什么时候啊……”
　　现在地图上到处都兵荒马乱，押镖采药等公会任务自然也不方便进行，三人无所事事，干脆聊起天来。
　　明月夜道：“我刚看了眼华灯的公会榜单，竞争确实激烈，随便哪个公会拎出来都有二三十人左右，归隐现在就我们三个人，完全没有可比性。”
　　昨晚boss队解散后，妄天下与南北就退出了公会。暗河五人原本也想退出，却被江惟出手挽留，说是希望他们帮忙挂名凑个人头。几人犹豫了一下，最终同意把号留下。
　　但其实今天一早，这几个号上的材料就全被李不飞转移回了暗河，此时留在归隐的不过是几个空壳，以后会不会再登录都难说。对此，明月夜心中虽然不理解，但既然江惟说要他们留下，她也不会多说什么。
　　总之，除去暗河的五个小号，现在整个归隐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招人的事必须提上日程了。”明月夜严肃道：“刷喇叭宣传也好，进相亲队拉人也罢，什么办法都先试一试，能招一个是一个。”
　　“好。”江惟同意。
　　“好的月姐！”秦宇深终于打起精神，摩拳擦掌了一番，又疑惑发问：“哥，相亲队是什么？”
　　江惟愣了一下，转头问：“月姐，相亲队是什么？”
　　明月夜震惊：“深情刚入坑就算了，江神你玩娑婆这么久，不知道相亲队？”
　　“……我只在世界频道看过有人喊话招募，还没机会体验过。”江惟老实承认。
　　“难怪你寡成这样。”明月夜了悟。
　　“……”
　　江惟很难过，感觉自己被人身攻击了。
　　“就是一群玩家聚在一起唠嗑团建的公共队伍，顺便找亲友情缘的。”明月夜压低声音，语气神秘道：“这种场合，没亲友没情缘没公会的三无孤狼玩家最多，非常适合抓人。”
　　秦宇深懂了：“原来如此，那要怎么混进相亲队呢？”
　　“这个简单，有两种选择，第一是主动组队……”
　　两人在频道里探讨交流起来，江惟插不上话，想了想，干脆点开区服的排行榜，将所有榜单挨个翻看了一遍。
　　与伞下的说法一致，“花间集”这个名字在各个榜单的头部区域频繁出现，甚至通常都排在第一二位。个人榜单更是重灾区，五大门派中，剑仙、镖客与方士三家的榜首竟然都是花间集的成员。
　　个人榜单分为修为榜和pk榜。前者是系统自动排列出的数据榜单，装备越好，装备分越高，排名就越高，因此参考意义有限；后者是pvp玩法“论道台”的每月积分榜，也是玩家们口中真正的“总榜”，含金量更高。
　　毕竟在游戏中，真刀实枪的战斗才是分辨强弱的最佳途径。
　　区服合并，排行榜自然也进行了合并。江惟翻了一会儿，很快就找到了一苇渡江的位置。
　　pk总榜第51位，门派分榜第9。
　　修为榜第4。
　　一苇渡江的pk积分是从疏梅问雪带出来的，鬼区没几个人打pk，就算把把都赢，积分也高不到哪儿去。故而对于这个排名，江惟并不意外。
　　不过现在合区了，问题自然也解决了。
　　他看着总榜前十的名单，心中隐约有了一个想法。
　　明月夜和秦宇深这边，话题已经从“如何混进相亲队”变成了“宣传喇叭喊什么”。
　　江惟道：“月姐，你和深情先聊，我去打会儿论道台。”
　　明月夜：“okk。”
　　秦宇深也抽空回到：“拜拜哥！”
　　第一深情才90级，打论道台还为时过早。而明月夜是主pve玩家，专注于副本事业，除了公会战，与其他玩家对战的玩法她都不怎么参与，对论道台更是毫无兴趣。
　　论道台也叫“大擂台”，位于暨都城中心，被三座雕楼玉阁包围着。
　　玩家与台下的一名特殊npc对话，即可参与pk匹配。匹配成功后，会与对手一同被传送进独立的对战房间内。
　　华灯1区人多的好处就此显现出来，江惟与npc对话完没过几秒，系统就弹出了[匹配成功]的提示框。放在一天前的疏梅区，这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历经短暂的场景切换后，一苇渡江站在了擂台上，与他分庭对峙的是一位满级的偃师玩家。
　　江惟点开对方的面板看了两眼，叉掉后点下[准备就绪]。
　　偃师玩家这边，在看清一苇渡江的门派后，不由松了口气，心想：“方士啊，今天运气真不错，这把也稳了。”
　　他也点下[准备就绪]，战斗进入10秒钟倒计时。趁着这点空闲，偃师玩家顺手点开一苇渡江的面板，随意地瞥了一眼。
　　——随后他就愣住了，甚至揉了揉眼睛。
　　“等等，这个装备分怎么回事……”
　　偃师一脸不可置信，怀疑哪里出了bug，他正想刷新界面再看一遍，系统却不给他这个机会。10秒倒计时一过，隔离双方的空气墙骤然消失，一苇渡江两段位移直接突了过来！
　　几道符箓甩出，谶语叠满，炸了偃师一个措手不及，后者的血条瞬间被削掉一大节。偃师这下是真的悚然了——他从没见过伤害这么离谱的方士！吓得当即位移后撤，想召唤毒虫傀儡进行反击，但点了半天键盘，竟一个技能也没按出来。
　　“怎么回事？系统又出bug了？？”偃师着急地拉开距离，晃了一眼自己的技能盘，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此时他技能框里的十来个图标清一色一片灰，全部技能无法使用，连解控霸体都不例外。
　　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沉默了。
　　在沉默状态下，玩家无法释放技能，只能进行位移和普通攻击。
　　意识到这一点的偃师玩家更崩溃了。
　　——对面特么的哪儿来的沉默技能，这不是他们偃师门派的技能debuff吗！！
　　这方士怎么回事，一个治疗伤害这么离谱就算了，怎么还抢他的技能效果？！能不能讲点道理！？！
　　但不待偃师思考清楚，一苇渡江已经再次逼近，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缠斗之中，偃师的血量逐渐降低，一苇渡江几道符箓飞出，封住了他的退路，紧接巨大的山羊头颅从其脚底钻出，一口咬中偃师，直接将他最后一截血条碾成了灰烬。
　　屏幕上弹出胜场结算，江惟看了一眼积分，立刻开启下一场匹配。
　　半小时后，秦宇深已经和明月夜讨论完毕，见江惟仍集中精力打pk，便挪过来好奇地观战。
　　此时，一苇渡江的对手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批。
　　眼下与他过招的是一位刀法镖客，后者想近身打控制，江惟便换了种打法，与其保持一个微妙的距离，恰好卡在对方打不到自己的范围线上，不急不恼地放着风筝。
　　周旋了一会儿，一苇渡江的血条几乎还是满的，反倒是刀镖在追人的过程中不慎踩到几张符箓，身上被挂上几层谶语。
　　刀镖心里那叫一个郁闷，一苇渡江就在他眼前晃悠，看似在其技能范围之内，但攻击就是打不到，始终差一点。
　　而就是这一点距离，引着他不断朝江惟预设的方向行进。好不容易拉进了一些，脚底下再次踩中符纸，五层谶语一炸，刀镖的技能盘瞬间灰掉，什么招式都使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错失最好的进攻时机。
　　如此戏码重复了两次后，一旁的秦宇深看出了不对：“哥，他怎么不用技能，就这么呆呆地被你打？”
　　“被沉默了，用不了。”江惟解释道。
　　“方士没有沉默技能的吧……”秦宇深嘀咕着，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立刻回到自己的电脑面前，从好友列表里找到一苇渡江的名字，点开其面板查看武器属性。
　　武器是提供攻击力、暴击效果以及破甲穿透的主要装备，其属性优劣直接决定了角色伤害上限。
　　方士的门派武器为云篆法箓，而江惟手上的云篆，各项属性几乎拉满，除此之外，下方还镌刻了一行金色的词条。
　　[天问]
　　[门派祝福·方士]
　　[“谶语”结算效果提升15％，暴击时80％概率沉默目标2.5秒，内置冷却8秒。该效果对boss类怪物无效。]
　　果然如此。
　　看着这行小金字，秦宇深忽然觉得有些手软。
　　他入坑以来也逛了不少论坛帖子了，对许多道具材料都有了基本的价值认知，这其中，最为珍贵稀缺的物品就是紫金色祝福。珍贵到什么地步？一个水平中等的玩家，如果能拥有一件紫金色祝福镌刻的武器，相当于半步跨入了大神行列。
　　在官方目前的统计中，全服拥有金色祝福的玩家数不超过一千，而《娑婆》的日活跃玩家数大概在两百万左右，平均下来2000个玩家中只有一个人拥有金色祝福，单个区服里，能有个四五位就不错了。
　　秦宇深忽然想到：难怪月姐总是叫他哥江神。
　　他本以为只是朋友间调侃的称呼，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另一边，江惟成功磨死了对手镖客，退出擂台进行短暂的休息，顺便点开排行榜查看自己现在的排名数据。
　　总榜第29名，方士分榜第6。
　　离月末结算还有三天，照这个速度下去，刷到门派榜一，应当不难。
　　心里有了底，江惟松了口气，再次点下匹配。
　　此时一苇渡江分段高了上去，要匹配到同分段的玩家，花费的时间明显长了许多。
　　趁此机会，江惟起身去接了杯水，回来后便面对上秦宇深迫不及待的询问：“哥！你这金词条怎么来的啊？”
　　江惟愣了愣，猜到秦宇深刚看过了自己的武器面板。他回忆了一番，回答：“……应该是在开服没多久的时候，打世界boss掉落的。”
　　1.0版本中，疏梅3区正值巅峰时期，那时的归隐还是榜上前十的公会，会长和几位元老每晚带着两三个满编队到处抢boss。某天讨伐完昆冈boss“九天玄女”后，他们获得了一张刻有天问祝福的斩邪秘箓，经过了几轮roll点之后，秘箓最终落到了江惟手中。
　　这事当时还上了系统播报，引得区里其他玩家一片哗然，甚至有不少人跑来围堵拦截，个个都想杀人越货。好在有归隐其他成员的保护，他最后还是顺利回到了安全区，并成功将天问炼制为绑定武器。
　　江惟简略地介绍完自己获得天问的由来。
　　“不过在那之后，我的运气好像就不怎样了。”
　　“这可能就是欧气透支吧。”秦宇深摸了摸下巴，嘀咕道：“哎，要是以后我也能出一个就好了，也不用金的，紫的我就满足了。”
　　“放心，只要玩的时间够长，总会有的。”江惟笑道。
　　谈话间，擂台终于匹配成功，两人的注意力也重新回到游戏中。
　　江惟一边喝水一边拉动视角，看清本场的对手时，他喉咙一哽，被呛了个正着。
　　只见擂台对面赫然站着一位男性剑仙角色，戴金冠，披银甲，臂间抱着一把镶珠嵌玉的长剑，浑身装束价值不菲，散发着“哥很贵”的气场。
　　[100级 剑无鞘]
　　看清这个id的瞬间，江惟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退出游戏，现在、立刻、马上。


第8章 “老朋友”
　　几分钟前。
　　连续打了两小时论道台的剑无鞘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抽出一根烟点燃，再将烟盒丢回原处。
　　他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点开排行榜，看着最上方屹立不动的两个id。
　　“……心软、一座桥。”
　　简简单单的两个名字，包揽了总榜、修为榜以及剑仙门派榜的一二席位，如同两座大山般压在他的头顶。剑无鞘的目光落在二者相同归属的公会名称上，不由地“啧”了一声：“花间集也麻烦。”
　　正值月末，榜单结算、公会战、版本节日全挤在几天时间里，这时又赶上合区，简直火上浇油。
　　[匹配成功。]
　　正想着，游戏里的场景开始发生变化。宽阔平坦的论道台在屏幕上铺陈开，双方角色加载入场。
　　剑无鞘抱剑而立，看清场上那一道素灰清挺的熟悉身影时，他意外地挑了挑眉头，叼着烟，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打字：[哟，这么有缘……]
　　他话还没打完，屏幕上冷不丁冒出一行字。
　　[系统]玩家一苇渡江确认投降。
　　剑无鞘：“？”
　　[系统]对决结束，传回地图中——
　　此时，屏幕的另一端。
　　“哥，你怎么直接认输了！？”秦宇深惊道，看着江惟白白送出几十点积分，简直痛心疾首：“赢一把才得20点，输一把居然要扣40点！这不白打两把了？”
　　江惟直接进入下一把匹配，“赢不了，没什么好打的。”
　　好歹先试试啊！秦宇深心中喊道，又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这人哥你认识？”
　　江惟：“谁？不认识。”
　　秦宇深：“……”
　　这就是认识的意思了。
　　江惟之前曾向他提到过一位“朋友”，态度如出一辙的反常，并且这位朋友也是剑仙玩家。
　　秦宇深恍然大悟：这不就对得上号了吗！
　　再次匹配成功，江惟的注意力回到场上，结果定睛一看，对面那熟悉的、一身特效闪瞎狗眼的剑仙角色，不是剑无鞘还能是谁？
　　[附近]剑无鞘：嗨~
　　江惟：“……”
　　江惟眼前一黑，这系统怎么回事，怎么能连续两次匹配到同一个人？！
　　[附近]剑无鞘：老友难得相见一场，见面就退真无情啊。
　　[附近]一苇渡江：/微笑
　　[附近]一苇渡江：GG，再见。
　　说完江惟又要投降退出游戏，对面连忙打字：[别退别退，江哥江神江大佬，给个机会叙叙旧行不行！]
　　江惟心想有什么好叙的，继续退，一旁的秦宇深抱住了他的鼠标：“冷静点哥！你可是有金词条的人，天问干他两巴掌不就给沉默了，这不随便赢？！”
　　江惟却道：“沉默对他没用。”
　　秦宇深一愣，“怎么可能，剑仙不也是靠技能吃饭的职业？”
　　“主流玩法是这样，但这人是个例外，他玩的普攻流。”江惟的面色不大好看，“并且，他手里那把剑上挂着金词条‘嗜血’，可以吸血增伤，续航比我流畅，非常克制方士。”
　　嗜血，知名度最高的金字祝福之一，也被玩家称作吸血剑。
　　三年前曾有一件带有嗜血祝福的材料出现在黑市的拍卖行上，最终以十八万八的价格被某位土豪玩家拍走，这个开价现在还挂在黑市历史成交额第一的位置，成为玩家们口口相传的传说。
　　——这个土豪玩家，正是剑无鞘。
　　秦宇深没想到短短一小时内，自己就先后接触到了两个金词条玩家。他不由地怀疑起金词条的稀有程度，怎么随便打个pk都能撞上。
　　但更令他匪夷所思的是：“剑仙为什么要玩普攻流？完全没有必要啊！”
　　娑婆的五个职业里，只有鸿衣是靠攻速打连击的刺客职业，而剑仙是以优秀连贯的技能机制为特色的战士型职业，普攻于大多数剑仙玩家而言，实在跟摆设没什么区别。
　　“谁知道，或许脑子被门夹了。”提起这个，江惟脸色更黑了一些，道：“总之，跟他打就是自找麻烦，能避则避吧。”
　　然而剑无鞘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开始打字：[我换把别的剑，不用嗜血，行不行？]
　　[……]江惟疑窦顿生：[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剑无鞘：[老把我想这么坏做什么……这可是咱们合区之后第一次遇上，就不能友好地切磋交流一下？隔着屏幕这么远，时间一长，感情都淡了。]
　　江惟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斟酌了一番，终于同意。
　　[这可是你说的。]
　　有人想送分，不要白不要。
　　剑无鞘虽然性格讨嫌，但人品还说得过去，不会在这种事上偷奸耍滑。二话不说就把吸血剑扔回背包，换了另一把备用武器。
　　江惟认识他四年多，对其有一定的了解，没检查他的装备栏，直接点击准备就绪。
　　待倒计时一结束，一苇渡江抽出符箓，对着剑无鞘就是毫不客气的一记范围大招：诛符伐庙。
　　剑无鞘反应迅速，立刻位移回撤，脱离其技能范畴。一苇渡江技能落空，被他抓中后摇时机，剑无鞘挥手劈出一道凌冽的剑气，直冲方士胸口。
　　——破甲技能“摧山破岳”，剑仙连招的起手技能，能够击飞敌人并为其添加易伤debuff。
　　一旦被穿心命中，一苇渡江就成了人形血袋，往哪儿扎都是大出血。
　　江惟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走位堪堪避过这一道剑芒，反手一张符箓往他脸上拍去。紧接着几个阵法技能，剑无鞘身上瞬间被叠满谶语，凶谶触发暴击，砍下他一层血肉，同时天问触发，一击沉默！
　　技能全灰，剑无鞘却攻势不减，冷冽的剑锋蹭过方士的脖颈，在其身上留下狰狞可怖的血痕。
　　早料到一苇渡江会沉默自己，剑无鞘在穿心之后根本没接技能，他的目的就是将沉默骗出来。
　　[这招对我可不管用。]他甚至还有空打字调戏，十分欠揍。
　　天问再厉害，也有内置cd，8秒的空窗时间，足够他打一套伤害了。
　　剑无鞘手中狂攻不止，剑芒倾泻而出。虽然没了嗜血的加成，他面板上的基础攻速也十分可观，而剑仙普攻倍率在全门派中排第二，仅次于鸿衣门派，如此一套连击下来伤害也不容小觑。
　　方士不如剑仙灵敏，江惟再厉害也不可能靠着走位躲完全部伤害。一苇渡江的血条被疯狂蚕食，步步后退，很快被逼至空气墙，插翅难逃。
　　“看来是我赢了。”剑无鞘自信。
　　一苇渡江的血量已经到达斩杀线，剑无鞘一手行剑诀，周身出现无数道剑影，剑尖对准一苇渡江下一步的位置，“嗡”地齐鸣一声。
　　赫然是剑仙门派大招：贯日。
　　旁观的秦宇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而江惟面色依然平静，他等待的时机已经到了。
　　不管用？那可不一定。
　　原本被逼至绝地的一苇渡江脚底钻出一只巨大的羊头骨，长着巨口朝剑无鞘扑来。剑无鞘眼皮一跳，没想到他在这儿留了一手，然而贯日施法无法打断，这片刻的功夫——他是把自己给控住了！
　　剑无鞘能骗江惟的技能，反过来，江惟自然也能骗他的。
　　此时天问cd已过，剑无鞘被土蝼叼中后不仅吃了伤害，连大招也被沉默打断。他想躲，江惟却早在他身后布下了死地阵法——他将一苇渡江逼退到角落，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角落里？此时后路被封，根本退无可退。
　　瓮中捉鳖。
　　剑无鞘反应过来自己中计，却为时已晚，角色硬生生吃完土蝼的全部段数，凶谶效果不断结算伤害，清掉他一大段血条。趁此机会，一苇渡江乘胜追击，方才诱敌时留下的技能不要钱地释放，一套连招直接将剑无鞘送下场。
　　剑无鞘血条清零的前一刻，频道里弹出了一句话。
　　[当前]一苇渡江：积分笑纳，再见/微笑
　　看到这略带挑衅的话语，剑无鞘抖了抖烟头，笑了下。他正想打字回复，却被系统无情地送出场外。
　　虽然输了比赛，他的心情却十分不错，还向一苇渡江递去了好友申请。以往他在疏梅1区，一苇渡江在3区，跨服加不了游戏好友，交流全靠社交账号。现在合区了自然得先蹭个好友位。
　　剑无鞘正准备继续匹配，消息列表冒出一个小红点，他惊异：不会吧，这么快就通过了？
　　点开之后，果然不出他所料：发来消息的并不是一苇渡江，而是他另外一位好友。
　　[私聊]松竹庭前：在不在？
　　剑无鞘将燃尽的烟头插进烟灰缸里，碾了碾。
　　剑无鞘：[什么事，你说。]
　　松竹庭前：[会里已经有不少人跑路了，你不出面阻止一下？]
　　剑无鞘乐了：[跑都跑了，我还能把人再抓回来？]
　　松竹庭前静了一会儿。
　　[风楼现在人心不齐，再这样下去，周六的公会战不用打了，直接认输更体面。]
　　风楼全名风雨楼台，原疏梅1区的第一公会，会长正是剑无鞘。
　　剑无鞘无所谓地笑了笑。
　　[认输不至于，打成什么样就什么样，顺其自然吧。]
　　说完他关掉了对话窗口，看着屏幕上的匹配进度条转圈圈，心思不自觉地有些飘远。
　　他是什么时候创建了风楼，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风楼开始慢慢走下坡路。
　　剑无鞘回忆着。
　　似乎就是从疏梅1区的人越来越少开始。
　　原本谈笑言欢、并肩作战的一群朋友，走的走散的散，留下的人也没了当初的热情，个个心灰意懒。到合区之前，风楼尚且还能维持着区服第一公会的体面，但只是外强中干的假象罢了。
　　而现在疏梅1区已经不在，风雨楼台之后会如何，剑无鞘不想去猜。
　　他忽然有些烦躁，捋了一把头发，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点燃。
　　“……游戏而已，想这么多干嘛。”剑无鞘叼着烟，摸了摸下巴：“要是真到了那一步，就去投靠渡江，三四年老朋友了，他总不能把我拒之门外吧？”
　　剑无鞘越想越觉得可行，浑身轻松了起来。
　　恰好此时论道台匹配成功，载入地图，他切回面板换上吸血剑，关掉面板看向对面，目光却是一顿。
　　依然是肃穆庄严的论道台，依旧是一位身形颀长的成男角色，却不是方士玩家，而是一名玄衣劲装的剑仙。
　　至于对方头顶的id，他不久前才见过。
　　——总榜第一，心软。
　　与剑无鞘的对决结束后，江惟未作停留，继续他的刷分事业。
　　一天下来，他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论道台里，秦宇深被明月夜叫去混相亲队，得空了就在世界频道喊话招人。一天下来竟然真有几人加入公会，但进会后就毫无动静，有一两个玩家打了声招呼，三人表示热烈欢迎，随后就没了下文。
　　这类社恐人士很常见，甚至在玩家群体中占比不少，将社交游戏玩成单机，公会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赚贡献领奖励的渠道，并不用投入太多感情。
　　晚上，月秦二人正混在一个聊天队里。明月夜熟稔地和陌生队友搭话聊天，秦宇深一声不敢吭，默默地当听众。
　　正在这时，一串金喇叭争先恐后地登上公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喇叭]一壶酒：花间一壶酒，举杯邀明月/玫瑰/玫瑰华灯第一帮派花间收活跃玩家，进帮送绑输绑奶、亲友情缘，待遇优厚，机不可失~/玫瑰/玫瑰
　　[喇叭]杰杰杰杰哥：花间一壶酒，举杯邀明月/玫瑰/玫瑰华灯第一帮派花间收活跃玩家，进帮送绑输绑奶、亲友情缘，待遇优厚，机不可失~/玫瑰/玫瑰
　　……
　　“十几个金喇叭，”明月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挨个数下来，讶然道：“有够奢侈的啊！”
　　娑婆的喇叭仅商城有售，有铜、银、金三种，价格从几元到几百元不等，价格越贵，喇叭附带的特效越华丽。
　　队长妹子是华灯1区的原住民，对此见怪不怪：“花间集嘛，他们会长最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排场。姐妹你刚从老区来的估计不知道，他们家有个特有钱的养服氪佬，这些喇叭加起来，估计不够他抽一期时装的。”
　　秦宇深好奇地问：“是排行榜第一的心软吗？”
　　“是榜二一座桥，我们一般叫他桥老板，经常散财撒钱送材料，人送外号区服男菩萨。”队长妹子戏谑道。
　　聊天之中，明月夜有意无意地打听着其他公会的信息。离开聊天队前，明月夜还加上了队长妹子的好友，妹子还十分热情地表示：“有空再一起玩~”
　　此时，她心中对华灯1的基本局势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以金字塔结构类比，花间集独坐顶部的第一阶梯，第二阶梯的“野火烧不尽”和“暗河”虽然位居人下，但依旧规模不小。除这三者外，其他公会都可笼统地归为第三阶梯队，没有太多话语权的中小型普通公会。
　　而花间一家独大，行事作风醒目嚣张，但内部成员并非都是如此，例如榜一心软。
　　与一座桥同为剑仙，常年占据榜首之位，花间集所向披靡的凭仗之一。
　　除此以外，明月夜打听不到更多的信息。此人低调又神秘，并不活跃在区服玩家们的视野中，与花间整个公会的画风截然不同。
　　不过跟他们归隐关系不大，了不了解无所谓。
　　明月夜的想法很简单，先摸清状况，保证归隐能在华灯1成功苟住即可。
　　此时接近九点，明月夜打开地图，道：“差不多到点了，咱们到世界boss周围看看热闹去。”
　　秦宇深点头：“好的姐。”
　　两人先去了伪仙boss所在的涂山地图，果不其然，此处已有一队二十人满编队守着，全是花间的人。他们接连跑了几个boss刷新点，都是这种情况，有的点位甚至不止一队，黑压压一片看过去，相当有震慑力。
　　期间有玩家意图靠近，眨眼间便被击杀清场。
　　为了避免被误伤，明月夜和秦宇深找了个树丛蹲着。
　　秦宇深跟在镖客正太身后，看着屏幕中鬼鬼祟祟的两人，总觉得这画面好像有点眼熟。
　　下一刻，旁边飘过来一个文字泡。
　　[月姐？]
　　明月夜二人被吓了一跳，转过视角一看，他们背后竟然也蹲了一群玩家，一眼看过去竟有十几号人。两拨人大眼瞪小眼，对方领头的剑仙玩家热情地招呼道：[是我啊，材料小飞！]
　　明月夜：“……”
　　秦宇深：“……”
　　什么缘分，这也能碰上？！
　　[你们也是来打探情况的吗？]遇见他们，李不飞也有些意外，左看右看，[怎么不见江兄？]
　　[他有事。]明月夜不愿透露太多，语气怀疑：[什么叫‘也是’？你们这么多人，难道不是来抢boss的？]
　　李不飞打哈哈：[先看看情况嘛……有这个想法的可不止我们一家公会，喏，你看对面树丛里，还有其他人呢。]
　　明月夜与秦宇深往他说的地方看过去，果不其然，又是十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要是放在合区之前，估计没人敢打花间boss的主意，但现在老区玩家并入，秩序被打乱，所有人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不停在暗中观望，个个都想趁乱分一杯羹。
　　李不飞提议：[怎么样，月姐，要不要加入我们？要是抢到boss，材料咱们可以一起分。]
　　[……不了，谢谢。]明月夜回拒。
　　江惟不在，她可不敢趟这浑水，立刻带着秦宇深躲得更远了一些。偷偷看个热闹还行，要是被无辜波及，那可就亏大发了。
　　晚9点，世界boss准时出现。
　　花间的镖客玩家将boss拉至一个隐蔽的角落，其余人进行围剿，配合十分默契。
　　该说不说，花间集不愧为区服排名第一的大公会，输出效率非凡，才几分钟的时间过去，boss的血条就已经快见底。
　　正当boss的血条仅剩20％的时候，蹲在暗处的秦宇深已经有些困倦，正打哈欠时，地图周边忽然冷不丁冒出无数红名玩家，径直朝boss和花间众人攻来！
　　与此同时暗河队伍中，李不飞也一声令下：“冲！”
　　眨眼之间，地图中兀然又冒出了几十名玩家，与花间成员激烈地交战起来，兵刃交接的声音嘈杂纷扰，技能特效漫天飞舞。
　　“靠，这群老阴比，一下来特么这么多人！”
　　花间这边，带队的镖客玩家正是程杰，此时他正被五个人围殴，手里的棍子差点没轮出火来。队伍里已经有几位脆皮输出倒下，奶妈们忙得焦头烂额。
　　队友急道：“杰哥，情况不太妙啊！”
　　“叫支援！”程杰当机立断，一波大招释放，控住面前的几位玩家，随后飞速点开势力语音。
　　“汴中二号点快来人！老子遭人偷袭了！！helphelphelp！！！”
　　此时的花间内部也是一片嘈杂，会长一壶酒正在指挥对策，腾不出空来应对，匆匆回复：“你再撑几分钟，滇林的两个点位也被偷袭了，桥老板先带人过去了，现在没有多余的人手。”
　　“我特么都快暴毙了，一分钟也撑不了！”程杰心急如焚，“心软呢？论道台打完没？快别打了哥们要死了救一下啊！”
　　此时战局已经倾倒，花间这边只剩下寥寥几个成员还站着，而围剿他们的百来号玩家还剩二十多人。纷乱之间boss血量只剩5%，这场忽如其来的争夺战似乎马上就要画上句号。
　　正在程杰绝望之时，一道声音犹如天籁般降临。
　　“到了。”
　　混战中，一抹银光忽掠而出。
　　boss周围两个试图收割的残血玩家被一击割喉，当即毙命。击杀消息还没来得及跳出，又是一阵明亮的剑影残光频频烁动，瞬间将boss的血量彻底清空——
　　[公告]“花间集”势力成员众志成城，将饿鬼击杀于汴中（1334，782）一带，斩妖除魔卫本道，令天下人叹服称颂！


第9章 软软_326
　　系统公告一出，场上所有玩家为之一怔。
　　李不飞心里咯噔一声，赶忙道：“撤撤撤，别恋战，心软来了再不撤来不及了！”
　　然而为时已晚，一道墨色的身影已经闪至几人身后，不待他们反应，便是一套眼花缭乱的连招奉上。几秒钟后，地上便多了几具尸体。
　　倒在地上脸朝下的李不飞：“……”
　　队友躺在他旁边，泪流满面：“飞哥，这根本跑不了啊！”
　　心软的加入，使得原本朝一边倾斜的状况忽然倒转了过来。趁此机会，程杰与剩余的花间成员乘胜追击，没一会儿便将所有围剿者屠了个片甲不留。
　　此时，整个地图上尸横遍野，分外惨烈。明月夜与秦宇深二人躲在角落里，看呆了。
　　脱离战斗后，心软将银剑收回鞘中，动作干净利落。程杰走到他旁边，骂道：“靠，这群人上来直接群殴爷，算什么本事，简直不讲武德。”
　　阮辛臣不置一词，将掉落的材料一并转交给队友。
　　程杰随口问：“论道台战况如何，碰上疏梅1区的那个土豪剑仙没？”
　　“还行。”
　　“还行是几个意思……”程杰纳闷。
　　“剑还行。”阮辛臣看了眼势力频道，此时其他几个boss点位的战况也趋于稳定，便说：“我先下了。”
　　剑还行又是几个意思……程杰更加纳闷，听到他后半句话又愣了愣，讶然：“这么早，你干嘛去？”
　　阮辛臣正准备回答，忽然顿了顿，看向地图远处的一处树丛。
　　从论道台出来后，江惟看了眼时间，终于退出游戏。趁此机会，秦宇深迫不及待地跟他说起自己的所见所闻。
　　最后说到心软清场时，忍不住道：“太离谱了，切人跟切小菜似的。伤害高速度也快，神出鬼没，根本来不及反应……暗河的人在他手底下连五秒都没撑过。”
　　他讲的绘声绘色，江惟想象到那个场面，点点头，认同道：“确实可怕。”
　　“最后我俩差点也被发现了，还好跑得快。”秦宇深心有余悸：“月姐说以后要是遇到花间的人，有多远躲多远。”
　　其实不用秦宇深提起，花间的人有多难缠，江惟打了一天的论道台已经深有体会。
　　排名越靠前，匹配到的对手为花间成员的概率越大。一天下来，江惟至少跟十几名花间成员交手过，战局都不轻松。
　　他甚至匹配到了秦宇深所说的那位“桥老板”，而且不止一次。
　　第一次，他凭借禁咒方士的机制和天问打了对方一个出其不意，侥幸赢了一把。第二次时他就没这么好运了，一座桥已然摸清了他的路数，江惟硬撑着同他周旋缠斗了整整十分钟才分出胜负，结果不出意料，是他输了。
　　至于榜一心软，他暂时没能遇见，听秦宇深所言，恐怕会更难对付。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
　　江惟掐了掐眉心，拎着秦宇深走出房门：“到时间了，先去休息。”
　　感觉自己像个鸡仔的秦宇深：“……”
　　第二天早上起来，江惟才注意到剑无鞘发来的好友申请。昨夜他从论剑台出来后就直接下线了，根本没注意看。
　　内心挣扎了一会儿，他终于把鼠标光标从“拒绝”挪到了“接受”。
　　好友通过后，却没想到剑无鞘竟然刚好在线。
　　[私聊]剑无鞘：/叼花/英俊/叼花
　　[私聊]一苇渡江：……
　　江惟心中一阵恶寒，立刻关掉了聊天框。
　　为了避免大清早一进论道台就匹配到某些人，他决定先去清个日常。
　　相对昨天而言，地图上的人数终于少了一些，没那么拥挤了。江惟接下门派任务，照旧在昆仑山脚清完怪，前往下一个任务的下一个环节：前往商舞坊，与鸿衣门人进行切磋交流。
　　任务环是随机的，今天是跟鸿衣切磋，明天有可能是偃师，后天可能是镖客，全凭系统刷新。
　　商舞坊是鸿衣门派址地，在汴中暨都城南，是五湖四海之人交流雅乐舞艺的地方。
　　江惟对暨都地图了如指掌，到达传送点后，轻功朝向一个方向飞去，气力值用完后，便落在一处桃红柳绿的湖水庭院。
　　此处是商舞坊后坊，地图上除了正在巡逻的npc，没有几个任务交互点，因此玩家不多，十分清净。江惟顺着湖中回廊一路向前走，顺便等待气力值恢复。
　　就在这时，一道娇小的身影从他旁边飞过——一位鸿衣萝莉。
　　江惟原本没在意，待一苇渡江气力值回满，正准备轻功继续赶路。
　　视角随意地一转，便见这道粉嫩的身影不甚熟练地用着轻功，跌跌撞撞地在荷池里穿行。没一会儿，她遇上一处转弯角，却没刹住车，一头撞上廊桥护栏掉进水里，没了动静。
　　直到几秒钟后，频道里弹出了系统提示：
　　[玩家软软_326武艺不精，竟不慎溺水于汴中[124,563]，可有义士愿意出手相救？]
　　目睹全程的江惟：“……”
　　一苇渡江走到水边，点击交互键，费了一番功夫将人捞了起来。
　　16级鸿衣萝莉，身上还穿着游戏初始送的白板装，应当正在做鸿衣门派的入门任务。
　　似乎是个新手。
　　江惟猜测，看着她只剩一点的血条，又顺手放了几个技能帮她补满。
　　聊天框里跳出一行消息来。
　　[附近]软软_326：谢谢。
　　江惟心道，还是个挺有礼貌的萌新。
　　他对这鸿萝不由地生出几分好感，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离开前递过去一个好友申请。
　　[附近]一苇渡江：之后需要帮忙也可以找我。
　　[附近]一苇渡江：先走啦，再见/挥手
　　鸿萝站了一会儿，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私聊]软软_326：好。
　　周六，连刷了两天论道台的江惟终于得空，陪着秦宇深在刷级区练级。
　　十几分钟的时间内，他们撞上了两次试图抢怪杀人的红名玩家，一次是碰巧看见别人被抢，第二次直接抢到了他们头上。
　　尽管两人所在的位置十分偏僻，但一个方士带着另一个90级出头的剑仙小号，看起来格外好拿捏，故而谁见了都想上来碰一碰。
　　这一碰，就碰了个头破血流。
　　三个红名玩家的尸体倒在了地上，死前的最后一秒，仍对自己被一个方士和一介小号暴打的事实难以置信。
　　“哪里冒出来的……”秦宇深嘀咕着收了剑，一边喝恢复药一边问：“哥，这三个家伙背包爆出来了的好多东西，要捡吗？”
　　“捡了麻烦，不值当。”江惟看也没看地上的东西，点开地图，“先转移去下一个点位，免得他们有同伙找过来寻仇。”
　　“好嘞。”
　　等到明月夜上线入队，三人在公会频道里喊了几分钟，终于抓到两位有空的新成员，凑齐五人队一起押镖。
　　结果路上每走一段，便被有突然冒出的红名玩家偷袭劫镖。尽管每次明月夜与江惟都及时反应并反击，但这群红名就跟杀不完的蚊子一样，骚扰了他们一路，简直令人心情烦躁。
　　明月夜甚至迫不得已中途改变了押镖的路线，情况却仍旧没有好转。直到最终交货，五人才终于全然放松了警惕。
　　明月夜怀疑人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得罪了什么人？”
　　“华灯1平时就这样，适应了就好。”队里的一位成员颇为淡定，知道他们是从老区来的，便解释道：“你看他们归属，基本是野火的人。这家公会的成员全都是红名，平时就靠抢劫杀人发家致富，属于是公会特色了。”
　　——野火，也就是排行榜第二名的公会“野火烧不尽”的简称。
　　“这种公会也能活下来，规模还这么大？”秦宇深表示无法理解：“难道就没人制裁吗？”
　　“谁敢啊？一群游戏里的亡命之徒，惹了他们，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成员玩家道：“他家的成员抢劫不看人，花间的也敢惹。一次抢到了花间的女元老身上，花间的人把他家的驻地打没了，公会也就散了。结果没几天，嘿，人又召集成员重新建了一个，之后照样杀杀抢抢，跟没事人一样。”
　　“……”江惟评价：“倒还挺符合公会名字的。”
　　区服三大公会，一个搞资源垄断，一个干烧杀抢劫，普通玩家们过的什么苦日子。
　　相比之下，排在第三位的暗河虽然到处撬墙角拐人，但危害程度明显与前二者不是一个量级，想来居然是最正常的那一个。
　　几人回到势力灵囿，边采药边闲聊。
　　江惟与几人打完招呼，独自前往论道台继续刷分。他退队后，成员队友出于好奇心，点开排行榜翻找一苇渡江所在的位置。
　　“我靠，榜九！”成员惊叫出声：“咱们这小公会还有这么一尊大神？！”
　　闻言明月夜也愣了一下，立即点开排行榜，目光一扫，一眼便发现了那个十分熟悉的ID。
　　一苇渡江，100级方士角色，榜单排名第9，当月积分3780。
　　——所属势力，归隐。
　　在一溜后缀归属名为“花间集”的角色中，这两个字显得分外突出。
　　而在方士门派榜中，一苇渡江已然登顶，超过排在第二位的“翩翩藏不住”一百来分。
　　队里有位一直不吭声的成员，这下也终于绷不住了，吐槽说：“难怪刚才杀红名那么快，技能还没放几个，对面人就没了……”
　　明月夜只知道江惟在刷分，却不知道他刷得这么快。她盯着江惟的排名，隐约猜到了后者的打算。
　　网游玩家大多都是慕强的，一个有大神玩家的公会，总会比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公会更受关注。
　　用公屏刷喇叭是一种宣传，排行榜挂名又何尝不是？而且排行榜一挂就是一个月，门派第一还会在暨都城中设置雕像，虽然社死，但有人路过就能看见头顶的势力归属，醒目又方便。
　　这边江惟刚抵达论道台下，还没点开匹配，就收到了秦宇深的小窗消息。
　　[私聊]疏梅第一深情：[截图]
　　[私聊]疏梅第一深情：哥牛笔！
　　截图正是一苇渡江的排名数据，江惟回了个戴墨镜的表情。
　　下午三点整，合区第一次公会战的对战公示表，终于出来了。
　　归隐几人在频道里群聊，明月夜看完对战公示，很想翻白眼：“不用打了，有这个时间不如在灵囿多采会儿药。”
　　他们运气不好，匹配到的对手是一个百人大公会，排行榜上名次靠前。归隐现在的成员统共加起来也不到十人，要是真打起来，就算江惟一个打二十个也不够，免不了被一群人围殴至死的结局。
　　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江惟与其他成员坦然接受。
　　只有秦宇深郁闷了一秒，看到最上面的“花间集vs风雨楼台”时，他好奇地问：“风雨楼台又是哪个公会？居然和花间对上了，感觉比我们还惨啊。”
　　“原疏梅1区的榜一公会，在1区的地位和花间集差不多。”明月夜也看到这条对战信息，摸了摸下巴，道：“没想到这么快两家就能对上，新老区榜一公会之争……哈哈，还真有噱头。”
　　正如明月夜所言，对战表公示后，全区玩家们都开始期待晚上的公会战，坐等好戏开场。
　　区里对花间不满的玩家一抓一大把，个个都盼着有人能挫一挫花间的锐气。本服的野火和暗河制衡不了，只能悻悻然忍气吞声，现在合区出现一个貌似很厉害的风楼，人们的期望便迫不及待地落在了他身上。
　　“说起来，风楼的会长跟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明月夜随口提了一句。
　　秦宇深好奇：“风楼的会长？”
　　“以前疏梅1区的榜一，id名剑无鞘，也是个剑仙玩家。”明月夜有些意外：“江神没向你提起过吗？”
　　“原来就是他啊！”秦宇深恍然大悟。
　　“你们已经遇见过了？”明月夜摸了摸下巴，道：“这人和你哥可是老对手了。当初一周年庆的区服联赛上，两人打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
　　江惟感觉自己快要被掀老底，顿时头皮发麻，连忙道：“月姐，这种事就不用说出来了……”
　　归隐这边吵吵闹闹，与此同时，风雨楼台内部。
　　势力频道里一片冷清，只贴着几位成员退出公会的系统提示。
　　看完对战表，剑无鞘继续匹配起论剑台。他现在在榜单上排名第四，离第三名的子不语只有百来分的差距。离榜单结算还有一天，进入前三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期间不停有陌生人消息闪动，剑无鞘扫了几眼，挨个打字拒绝随后拉黑静音。
　　没过多久，副会长松竹庭前也发来的消息。
　　[私聊]松竹庭前：[有几个公会找你商量合作的事，你怎么都拒绝了？]
　　[合作？是指他们想临时塞人进会‘帮忙’打花间？]剑无鞘呵笑：[明面上唯唯诺诺，背地里倒是心思不少。怎么，他们还联系到你头上了？]
　　方才来找他的几个陌生玩家，声称来自华灯1的各个公会，甚至还有排行榜上名列前位的公会。剑无鞘对华灯1的情况也有所了解，粗略一想便明白这群人的打算。
　　他们提供外援帮助，借着风楼的名头，联合对花间集进行一次围攻。
　　合区的第一次公会战，要是风楼能赢下，便能狠狠地挫败花间的嚣张气焰，之后便可将矛盾转化到花间与风楼之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要是输了，那也是风楼的事，他们能有什么损失？大不了继续蛰伏起来，等待下一次时机。
　　算盘倒是打得不错。
　　松竹庭前没吭声，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单靠风楼现在这样，对上花间集就是死路一条。]
　　[那又如何？]剑无鞘不以为意，[游戏就是游戏，要打就打，要杀便杀。输赢如何都得认，整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不嫌累得慌？]
　　松竹庭前哑然。
　　[你真是……]他憋了半天，只能憋出一句[……初心不改。]
　　[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剑无鞘叼着根烟，开始吹牛：[开打前先把眼镜擦干净，进了战场，看你剑哥怎么拳打花间、脚踢心软和一座桥。]
　　松竹庭前：[……]
　　说大话前打下草稿行吗？


第10章 月末结算
　　而事实是，如果真有一方被爆打，那一定是风雨楼台。
　　作为同一批开放的公测区服，疏梅1区的情况，并不比江惟他们所在的3区好多少。而身在其中的风雨楼台，也早已没有鼎盛时的实力。
　　与如日中天的花间集相比，它更像一位强弩之末的老大哥，两者相对，结局自不用提。
　　因此，剑无鞘早料到了会输。
　　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会输得这样难看。
　　晚九点，蜀道难玩法准时结束。系统经过短暂的核算后，排列出了新的公会榜单。
　　疏梅问雪的合并，并未对华灯1区原本的榜单构成造成太大的冲击，甚至前三名的公会根本没有变化。
　　花间依旧稳坐第一，叫人大失所望。
　　风楼输得很惨，短短15分钟被一路推平，令全区玩家哗然。
　　——花间能赢其实也算意料之中，但你风楼好歹也曾是一区之霸，就这么被人平推，未免太逊了吧！
　　对此江惟也有些诧异，他点开对战回放看了一遍。
　　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说是平推，其实算抬举风雨楼台了。
　　蜀道难的玩法类似MOBA竞技游戏。敌对双方的驻地分庭居于战场两侧，中有三条主道设立双方炮台，场中淌过一条湍河，将地图划分为四块资源区。攻破敌方任意一条道上的所有炮台，最后占领对方驻地，即为胜利。
　　回放中，花间的攻势极其嚣张，百人分三路直接上主道，似乎是想将风楼的六座防塔同时攻下。如此目中无人的布置，自然惹怒了风楼的所有成员，当即进行回防反攻，却只是螳臂当车。
　　只见人群中一片刀光剑影过去，风楼成员接连倒地，跟割韭菜没什么两样。
　　花间华灯第一公会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其内部高手云集，不是风楼这种常年在老区“养老”的公会所能匹敌的。
　　在这场暴风骤雨般的虐杀中，唯一撑得久一些的，只有剑无鞘。
　　他不仅挡住了一座桥以及其情缘翩翩藏不住的夫妻攻势，并且找准时机，以一己之力突破重围，切掉了翩翩的方士角色。
　　看着身着华丽时装的角色倒在地上，翩翩藏不住气急败坏道：“……这个人，怎么跟疯子一样！”
　　这本是花间集用于杀鸡儆猴的立威之战，要的就是全面压制的效果，结果就她作为公会元老，竟然一个人掉了链子，一时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队伍语音里，其他队友连忙出声安慰，作为她情缘的一座桥却没吭声，因为分不出精力。
　　游戏里，一座桥还在和剑无鞘缠斗不止，他眉头紧锁，手下操作愈发迅速。
　　两人同为剑仙，培养方向却大有不同。
　　一座桥有翩翩这个绑奶，于是牺牲了坦度换取了极致的攻击；而剑无鞘却注重续航，防御无比厚实，还有金词条嗜血傍身。脆皮刺客对上吸血战士，即使一座桥在装备属性上占了上风，也是被克制的那一方。
　　[怎么，没奶妈就打不了了？]
　　附近频道里，剑无鞘还有空打字嘲讽一句。一座桥不语，迅速一套连招往他身上招呼，但剑无鞘躲都不带躲，开了减伤技能“地势坤”和他平a对砍。
　　来势汹汹的剑影落在他身上，好不容易刮下一层骨肉，很快又被剑无鞘吸血吸了上来。
　　几分钟过去，一座桥的血量越来越低，剑无鞘的状态却借助嗜血逐步回满。
　　最后一座桥的血量到达斩杀线，狼狈无比。剑无鞘提剑站在他面前，周围满是乱斗中倒下的尸体，其中大部分是风楼的成员，松竹庭前也在其中。
　　“收场搞得这么难看，让我很难办啊……”
　　剑无鞘叼着烟，口齿不清地喃喃。
　　此时，一座桥中了剑无鞘的控制，根本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无鞘抬手一剑——
　　贯日。
　　无数道寒芒斜刺而来，剑无鞘操作一顿，试图后跳规避。一道黑色的残影却似预判了他的行为，先一步闪至他的身后，对其肩膀一剑斩下！
　　他立刻想开减伤，却已经晚了，银色的长剑先一步刺穿了角色，其剑脊上的血槽显出殷红的颜色，犹似饮血一般，触发僵直，打断了他的技能施法。
　　是心软。
　　看着没能释放，却重新进入冷却cd的减伤技能，剑无鞘终于叹了口气，双手撤离键盘。
　　没机会了。
　　与心软一同前来的，还有花间的增援队伍，这下，他彻底没了反击之力。
　　以剑无鞘倒下为终，新旧二区的第一公会之战就此落幕。
　　花间集。
　　“对不起……”
　　翩翩为自己的失误主动背锅道歉，其他成员纷纷表示“没事”“这不还是赢了”，只有会长一壶酒却评价了一句：“你确实太掉以轻心了。”
　　闻言翩翩一愣，“我……”
　　“说什么呢你，走开走开。”正在安慰好友的一曲舞不耐烦地将人呼走：“连桥老板都顶不住，你让翩翩一个奶妈怎么顶，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可是你师父，胳膊肘往哪儿拐呢？”一壶酒不满道。
　　“自然是往姐妹身上拐咯。”一曲舞抱着翩翩，对他不屑一顾。
　　真是女大不中留……一壶酒无语，去找一座桥等人复盘讨论。
　　程杰正拉着阮辛臣看回放，屏幕上展示的是剑无鞘的视角，从带队与一座桥交手，到试图挽救队友，到突破重围，击杀翩翩藏不住的全过程。
　　忽然，阮辛臣出声道：“他的目标一直是奶妈。”
　　经他提醒，程杰也看出来了。
　　“这人的视角一直在往翩翩的方向转，好像一直在寻找时机……哦，这里，翩翩站位失误了。”
　　虽说打架先切奶是常规操作，但剑无鞘这份执着好像又不太一样，切奶妈的手法要多熟练有多熟练，仿佛进行过上百次的实践一般。
　　这跟方士得多大仇啊……
　　程杰纳闷。
　　与风楼的对决大获全胜，除了这一点小瑕疵，没什么可多说的。
　　“这次公会战到此结束，离榜单结算还有一天，都抓紧时间吧。”
　　一壶酒转移了话题，似笑非笑道：“要是有人排名滑出去太多，就别怪下个月清人的时候我不留情面了。”
　　有人立刻道：“什么意思，凭一次榜单排名就清人？”
　　眼见着气氛不太对，翩翩赶忙打圆场道：“酒哥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大家相处这么久，哪会说踢就踢呢？”
　　一壶酒却没接她的话茬，干脆道：“想养老混日子的自己滚去其他公会，花间不养闲人和菜逼。”
　　花间最不缺的就是高手，他们有最好的待遇与资源，也正是因为如此，华灯1的许多玩家虽然痛恨花间，但真到了花间有空位的时候，个个恨不得削尖脑袋往上凑。
　　应程杰的提议，合区之前，他们已经清了一批冗余人员，等榜单出来之后，还可以再清一批“不思进取”的中低层成员，为吸纳新鲜血液留足位置。
　　翩翩还想说什么，一壶酒已经干脆地退出了语音，之后退出的便是阮辛臣。他对这种会议本就不感兴趣，被程杰和一壶酒强拉参与，现在一壶酒人都走了，他自然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他俩一走，其他的公会元老也纷纷离开，最后只剩下一曲舞与翩翩两人还在语音里。
　　一曲舞翻了个白眼：“你别理他，他这个人说话一点人情味儿也没有，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翩翩叹了口气道：“就不能大家都和和睦睦地相处成一家人吗？”
　　“你还真这么想呀？”一曲舞惊讶，“你当他们是自家人，他们可不定。要是现在出现个比花间更强的公会，这群人保准跑得比谁都快。说白了，就是一群因利益聚集起来的玩家而已，不用投入太多感情的啦。”
　　“……嗯。”
　　仿佛被她说动了，翩翩应了一声。一曲舞想了想，觉得她是心理负担太大，于是又道：“对了，我听壶酒说，他们准备再拉个方士进会，就是最近挤上排行榜的那个一苇渡江，好像还挺厉害的……到时候他进来了，你的压力也就能少一些。”
　　说完过了几秒钟，也没能听见意想中的回应，一曲舞疑惑道：“翩翩？你人呢，睡着了？”
　　“在听呢。”
　　翩翩的声音忽然响起。
　　“总之你别想太多，游戏而已，就不要给自己徒增烦恼了。”见她回答，一曲舞没太在意，打了个哈欠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先下啦，你也早点休息。”
　　“嗯。”翩翩轻声道：“晚安，小舞。”
　　花间与风楼后续如何，归隐等人已无心关注。
　　他们输一场公会战，被系统无情地扣了十万贡献点不说，原本招来的几个成员一看这濒临低维的贡献点，当即人就跑了一半。
　　“哥，月姐，快想想办法！”第二天早上起来，看着飘红的贡献点，秦宇深心如刀割：“下周要是再输一次，咱们就真得解散了！！”
　　“冷静点，这不是还有一周的时间吗……”江惟安慰道。
　　“一周能干个啥啊——”秦宇深抱头。
　　“别喊了，先过来上货。”明月夜说着，将他和江惟一把塞进押镖队伍。
　　看文会员裙VX（Maeve-0）
　　她点开手机图库，调出一张路线图，嘀咕道：“这次我去论坛上找了人最少的一条商道路线，我就不信这次还能遇见红名狗。”
　　江惟心想不大可能，华灯1的红名无处不在。
　　果然，路上三人还是未能逃脱被劫镖的命运。这次就更过分了，他们直接遇到了一整支十人队。
　　江惟一边扛着五六个人的围攻，一边还留意着被两个满级玩家压着打的第一深情，但根本腾不出手来帮忙。危急时刻，明月夜挥棍一记嘲讽，将火力暂时转移到自己身上，这才使得秦宇深有了脱身的机会。
　　“去帮你哥！”明月夜喊道。镖客正太长棍杵地，高喝一声开启反伤金身，与几个红名缠斗起来。
　　闻言秦宇深也不犹豫，喝了一管恢复药，状态回满后转身支援江惟。
　　江惟已经将几人的血量磨得差不多了，有秦宇深帮忙收割，战斗很快结束，两人又转往支援明月夜。
　　待十人红名小队全部躺在了地上，秦宇深与明月夜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样太慢了。”
　　江惟盯着地上的尸体，思考半晌，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要不我们也试试劫镖吧。”
　　埋伏的地点他已经想好，定然人多且出其不意。遇到运镖队伍，他先手放范围大招，叠满凶谶炸出一片沉默，要是能炸死那再好不过。之后再接明月夜的控制链，随后秦宇深跟上输出……
　　要是这样还不够稳妥，他还可以开另一个鸿衣号试试。刺客职业最适合干这种事，保准对面反应不过来就直接倒下——
　　“……你认真的？”
　　明月夜震惊而悚然的语气唤回了江惟的心神，他亲和地笑道：“当然是开玩笑的。”
　　明月夜：“……”
　　秦宇深：“……”
　　你刚才的语气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好在，这趟镖车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地运达了目的地。
　　成功交货后，江惟才终于说话：“最近先别运镖，不出意料的话，我们应该被野火的人盯上了。”
　　明月夜与秦宇深一愣。
　　方才来截杀他们的红名队，成员虽然都是没有公会归属的三无账号，但江惟还是认出了几个略微熟悉的id，与前几天在刷级区偷袭他和秦宇深的三人队的id很相像。
　　红名玩家倒地后爆出的物品，江惟从没捡过，也不让秦宇深去碰，就是怕被这群睚眦必报的人惦记。
　　但现在看来，这群人被反杀后，似乎还不太服气。
　　两人之前遇到红名的事明月夜也知晓，听他解释完，皱眉道：“没事找事，一群撒泼无赖的鬣狗。”
　　秦宇深有些疑惑：“他们为啥要开小号来啊？”
　　明月夜：“怕被二次反杀，丢命丢财又丢人呗。”
　　“总之，我们人少，尽量别跟他们起正面冲突。”江惟道：“先避几天风头，能在安全区内待着就待着，时间一长这群人自然就失去了兴趣。”
　　明月夜与秦宇深表示同意。
　　离开商贸古道后，三人便奔向各自的目标。秦宇深清任务，明月夜采草药，而江惟则前往论道台，进行月末最后一天的守榜角逐。
　　晚上江惟难得晚睡了一次，最终熬到了榜单结算更替的时候。
　　零点一到，全服排行榜前一百的玩家齐齐收到来自系统的奖励邮件，江惟也不例外。
　　[您在上月的论道台单人角逐中过关斩将，大显身手，获得了区服第五的好成绩。为此，几位仙门前辈略备薄礼……]
　　江惟领完邮件奖励，又看了一眼七月份的结算榜单，这才放心地关了电脑。
　　第二天清早，江惟带着秦宇深去商场采购食材。回来后，秦宇深抱着一大袋薯片满足地躺在沙发上，开始掏出手机刷论坛。
　　“……华灯锦绣专用板块？居然还有这种地方。”秦宇深嘀咕完，点了进去。
　　板块里的内容五花八门，他点进近三天讨论度最高的一篇帖子。
　　【闲聊】合区相关讨论楼，1区的兄弟姐妹们进。
　　[1楼][楼主]sdfoshdf：如题，今天和疏梅老区合区，立个帖纪念一下，欢迎大家来探讨交流。我先许愿一波，合区三天之后花间集被老区大佬暴打一蹶不振就地解散。
　　[5楼]yue2333：许愿+1
　　[11楼]斩灭de日落：许愿+1
　　[16楼]114514：许愿+1
　　[21楼]Yingmiezi：说得好，奖励你论坛应有的复读机。
　　……
　　[154楼]没吃吃我两拳：现在是7月31日晚21点整，花间对风雨楼台大获全胜，哈哈，恭喜楼主，愿望落空。
　　[157楼][楼主]sdfoshdf:/大怒/大怒/大怒
　　[178楼]asdewh:花间集解没解散先不说，有没有人管管这个论道台？匹配到的对手一个比一个猛，根本赢不了一点，这群人特么的都开挂了？！
　　-睡睡睡大觉：也还好吧？打来打去不久花间那群人么，老区来的生面孔挺少的。
　　-乱音：有没有人遇上了疏梅1的那个有嗜血的剑仙，草，太离谱了。打不动不说，打法也看不懂，哪有剑仙打连击的，真没选错流派？？
　　-万年咸鱼党：空降修为榜第四的那个一苇渡江也挺离谱的。。。问了打pk的亲友，好像是个咒禁方士，身上的金词条也是pvp专用，老区玩家真是五花八门。。。
　　-247092321：现在区里得有七八个金词条了吧？
　　-身高180黑皮体育生：7个。原本区里五个，心软、一座桥、子不语、哭号不止、一曲舞，加上老区来的两个，剑无鞘和一苇渡江。
　　-极品端水大师：前十终于不是那固定几个人了。
　　-梅川库察：害，就挤下去两个人而已，一半还是花间的人，没啥变化……
　　再往后翻，便是昨晚结算后有关榜单的讨论。
　　[199楼]头号小丑：七月榜单定了，不得不说剑仙竞争激烈是真大，榜前三都是剑仙。方士的榜一换了一个，其他门派没变化。[图片]
　　附上的图片是一张五大门派榜一雕像的合影。
　　分别是偃师子不语、鸿衣哭号不止、镖客一壶酒、剑仙心软以及方士一苇渡江，其隶属公会分别为暗河、野火、花间以及归隐。
　　与区服三大知名公会排在一起，名不经传的归隐就显得尤为突出了。
　　-柠萌茶茶：归隐又是哪儿来的公会，好像没见过？
　　-fhknco666：老区合进来的呗，刚看了下，成员就几个，估计是人大佬的亲友小公会。
　　-不要熬夜：前两天好像看见他们公会在公屏上招人……
　　评论区里关于归隐的讨论并不多，但多少也算有了知名度，秦宇深看得津津有味。滑到最底层时，一条画风迥异的评论忽然闯入了他的眼帘。
　　-这是什么吃一口：[图片]难道只有我觉得这两位看起来很好磕吗？
　　好磕？什么东西？
　　秦宇深疑惑地点开大图。
　　附图依旧是一张被截取的雕像合影，但只有剑仙和方士两家榜一被截在了一起，也就是心软和一苇渡江。
　　由于拍照者视角的原因，两人挨得很近，黑衣剑仙舞剑在前，灰衣方士起阵在后，宛如在并肩作战。再配上复古唯美的滤镜，催生出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奇妙观感。
　　秦宇深感觉自己头顶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第11章 再遇
　　好在被震撼到的人不止他一个，评论下的几位网友也是同一个反应。
　　-不想早八的我：？
　　-寻寻觅觅冷冷清：？
　　-r：？
　　-蜂蜜黄油曲奇：这才开区几天啊，这两人大概率都不认识，拉郎配不合适吧……
　　-鱼与于：什么都吃只会害了你！
　　江惟端着切好的瓜从厨房出来，便见秦宇深一脸严肃地盯着手机，手里的薯片都被丢弃在了一边。
　　“在看什么？”
　　江惟把果盘放在他面前，随口问了一句。秦宇深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收起手机道：“没什么没什么！”
　　他的目光飘忽不定，充满了欲盖弥彰的意味。江惟一脸疑惑，咬了一口手里的西瓜，没有追究。
　　下午两人登上《娑婆》，明月夜正好在线，笑嘻嘻地同江惟分享好消息：[一大早起来就看见一批入会申请，数量还不少，冲榜挂名果然效果好！]
　　[不错。]
　　于现阶段的归隐而言，有人加入就是好事，就算这些人只是一时兴起，亦或是带着其他目的，他们都来者不拒。
　　江惟点开势力界面看了一眼，此时他们的成员数终于突破个位数，达到了十几人，触及到了正常公会应有的人员数量门槛。
　　但要维持归隐长期平稳的运转，这些人手依旧不够。
　　清完日常任务，江惟回了宅邸一趟，翻箱倒柜的一番寻找后，终于在某个柜子里找到了十几个积灰已久的银喇叭。
　　大部分是以往周年庆时系统发放的回馈礼品，小部分是以前好友退游时赠与的。江惟都没怎么用过，一直囤积到了现在，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傍晚时分，正是游戏玩家们的活跃时段。江惟找明月夜确定了一下文案内容，随后开始简单的复制粘贴。
　　[喇叭]一苇渡江：休闲公会归隐编号10312，会内氛围融洽，唠嗑养老不二之选~~
　　一个银喇叭在公屏上的持续时间为二十秒，自带的屏幕特效再配上门派榜一特有的金标id，显眼到任何一位在线玩家都无法忽略的程度。
　　待喇叭特效彻底消失，再续上第二个。
　　[喇叭]一苇渡江：休闲公会归隐编号10312，会内氛围融洽，唠嗑养老不二之选~~
　　连刷了五个喇叭，江惟终于收手，剩下的准备留着再刷几天，突出一个节俭节约。他刚把喇叭放回仓库，消息列表闪了闪，是一位陌生玩家发来的讯息。
　　[私聊]一枚橘子鸭：师兄好，打扰了，请问公会里还缺奶妈吗？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人了。
　　是位女玩家，与江惟同为方士门派。江惟与她聊了两句，发觉对方性格似乎内向怯懦，说话放不太开，便换了同为女玩家的明月夜与其交流。
　　片刻后，橘子便被明月夜拉进了公会里。
　　[势力]明月夜：咱们有奶妈了！
　　[势力]明月夜：欢迎橘子！！@一枚橘子鸭
　　[势力]一苇渡江：欢迎/礼花
　　[势力]疏梅第一深情：欢迎欢迎欢迎！！/礼花/礼花/礼花
　　橘子似乎被这热情的架势吓了一跳，好半天，才终于打出一句话来。
　　[势力]一枚橘子鸭：[大家好，我是橘子。]
　　新加入不久的其他成员也跟着迎贺了两句，公会频道里难得地热闹起来。明月夜趁热打铁，说：[正好今天周一，副本奖励次数刷新了，要不要一起清个本团建一下？]
　　[好啊好啊！]
　　秦宇深最为积极，江惟自然同意，新成员里也有三四人愿意加入，只有橘子鸭有些犹豫。
　　[……我水平不行，估计会给大家拖后腿。]
　　[不会，放心吧！]明月夜道：[咱们随便打个二级本就行，没什么难度，边打边聊都行。]
　　秦宇深也道：[要论拖后腿，这儿还有我这个没满级的人呢。]
　　在几人的鼓舞下，橘子终于被说动，也进入到清本车队之中。
　　清本的第一站依旧是熟悉的石湖副本，这是所有人商量完后的结果，毕竟是打起来最高效的副本，没有哪个娑婆玩家能拒绝。
　　队里八个人，让橘子单奶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于是江惟又从仓库里翻出了那套许久未用的治疗装，临时兼职祝由奶爸。
　　得知他要补治疗位，橘子轻轻松了一口气，心中压力骤减。
　　她看过江惟的面板，也早知道他是少有的咒禁方士。对于这位空降门派第一的大师兄，她带着好奇和对高手玩家普遍敬仰的心态。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看见了江惟的招募喊话，产生了加入归隐的想法。
　　进了副本，众人自然是一路顺畅地打了过去。开始时橘子还有些紧张，偶尔丢空技能，江惟便顺手帮忙补上。渐渐的，她适应了团队的节奏，操作也变得游刃有余了起来。
　　“谁说你水平不行，这不是挺好的嘛！”明月夜一棍子将水鬼敲翻在地，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她这话是实话实说，橘子的预判和大局意识不错，作为祝由方士的治疗量也相当可观——至少比江惟这个对a奶爸充裕多了，放在方士玩家里，怎么说也是个中上水平。
　　橘子有些不好意思：“真的吗……”
　　“真的。”秦宇深与江惟也认同地应和到。
　　去往其他副本的路上，明月夜自来熟地引出各种话题，她说一句，橘子也会接一句，聊得有来有回。江惟接过指挥任务，带着队伍一路过关斩将。
　　待到周本一条龙清完，时间已经不早。几个队员先后离队下线，两个妹子还有些意犹未尽，交换了联系方式，准备下游戏后继续聊个痛快。
　　“江神深情明天见。”明月夜顺口同江秦二人道别。
　　此时的橘子已经与众人熟络了不少，便也学着她的叫法，试探道：“江神，深情，明天见。”
　　江惟：“晚安。”
　　秦宇深道：“月姐晚安，橘子姐晚安！”
　　两人下线前，江惟照旧回宅邸一趟，清理背包里刚到手的各种物品。完事后，他从储物柜中清出一批溢出的基底材料，挂在摆摊里售卖。
　　一番整理完后，柜子里又多了一大批空格子，令江惟十分满意。
　　他叉掉仓库界面，便看见好友消息处标了个红点，点开之后，发现是某人发来的新消息。
　　[私聊]剑无鞘：[嗨，在吗？]
　　江惟看了眼时间，是一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私聊]一苇渡江：[什么事？]
　　[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看着系统的提示，等了一会儿，还在输入中。
　　[私聊]一苇渡江：[？]
　　十分钟过去，还在输入中。
　　这人又在犯什么病？
　　江惟莫名其妙，叉掉对话框退出了游戏。
　　之后的几天，归隐等人持续着招人、团建、唠嗑聊天的日常生活。
　　橘子渐渐地融入了团体，她看江惟坚持不懈地刷着喇叭，于是也贡献出了自己的存货，跟着他一起刷屏。
　　喇叭这种东西，大多数玩家到手后不久就用了，再怎么存，也存不过几个月。
　　因此，见橘子也从包里掏出一沓银喇叭时，明月夜震惊了：“囤货是你们方士门派的特色吗？”
　　橘子茫然，江惟哭笑不得：“这个，应该只是个人喜好吧。”
　　连续不断的宣传颇有成效，几天下来，归隐的成员数增增减减，最后留下了二十名左右的成员，总算有了一个小公会该有的规模。
　　每天不用组团押镖车，随便采采草药做做势力任务，便能有个几千贡献点，应付每周的维护费用绰绰有余。
　　归隐的存活问题终于成功解决，众人终于大松一口气。
　　“这下子终于不用担心被系统解散了。”明月夜十分欣慰，顺口道：“除非公会战周周都输。”
　　“……”江惟忍不住道：“月姐，这种事就不要立flag了。”
　　“怎么会？现在咱们人多起来了，打同等级的公会肯定没问题，就算对上几十人规模的中等公会，也不是没有胜算。”明月夜不以为意：“除非匹配到前十的那些个大公会，但再怎么倒霉，也不至于每次都能遇上吧。”
　　话说的不错，但不知为何，明月夜越说，江惟心里要倒霉的预感越发强烈，干脆甩甩脑袋不去思考。
　　离区服合并已经过去了一周的时间，华灯1区的爆火热潮期渐渐褪去。
　　活跃人数回归平稳，地图上依旧处处热闹，但已经没有了刚合区时人满为患的架势。
　　江惟挂在摆摊上的材料不久便售完了，挣得的十几万灵石还没揣进兜里，便被他拿去扫光了摆摊上所有的清风翎，再加上仓库里剩的，一共五百来根。
　　他身上的装备早就齐全，这东西自然不是给他自己用，而是给秦宇深准备的。
　　如今秦宇深的等级为92级，离满级100级还差着几百万经验，但炼制武器所需的时间很长，从现在开始准备也不算早。
　　秦宇深学的是短歌心诀，爆发输出流剑仙，需要的正是高灵窍、高锐度的敏攻材料，一如清风翎和紫水晶。而这种材料在市面上也是最受欢迎的一类，价格昂贵不说，大部分还都是售罄状态，刚上架的很快也被抢购一空。
　　——与其蹲守其他玩家上架，不如自己刷。
　　做完每天的日常任务，江惟便退出了账号，切出许久没登陆过的鸿衣小号。
　　刷级区里不清楚还有没有野火的人盯梢，为了避免麻烦，换个马甲最好。而且比起笨重的方士，鸿衣这类高机动性的输出职业更适合野外场合，无论偷袭或跑路，都是一把好手。
　　滇林。
　　夕阳之下，隅谷之中。
　　沉眠已久的鸿衣角色终于被控制者唤醒，手中绫罗缩作一柄红色的长枪，立在身侧。
　　江惟试着控制角色用了几个技能，有了些手感后，才试着使用轻功朝隅谷外飞去。
　　他最近用惯了方士丝滑飘逸的轻功，忽然上手鸿衣这繁琐复杂的左窜右跳式，难免有些不适应。
　　轻功着地时，他差点以脸抢墙撞上峭壁，好在反应及时，衔接一个位移技能跳上了山顶，这才免于坠崖摔死的惨剧。
　　“官方是不是又暗改了，怎么变得这么难用……”江惟心中吐槽。
　　鸿衣的轻功设计遭人诟病已久，生硬的衔接、晃动的镜头，令人头昏眼花。在收到了无数玩家们的吐槽投诉后，《娑婆》官方也着手优化过很多次，但结果全却是反向优化，越改越难用。
　　他想起了不久前在商舞坊中遇见的那位溺水的鸿萝，也不怪人家一个新手不熟练，如此稀碎的轻功技能，哪怕是老玩家刚上手鸿衣也得摔几次跟头。
　　说起来，自第一次遇见后，江惟便没再和那位名叫软软的鸿萝联系过。
　　偶尔打开好友列表，能瞥见对方在线的标识，以及慢吞吞变化的等级数。
　　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江惟随意地想着。
　　隅谷一带是偃师门派宗址，虫蛇横行，毒物丛生。
　　江惟要刷的材料名叫“红螫针”，是一种通体暗红的胡蜂虫妖的掉落物，刷新点在日落山崖中。此处的玩家数不少，都是成群结队来刷胡蜂虫的，其中还混着一些红名玩家。
　　江惟拎着绫枪往深处游走，不久便找到一只落单的胡蜂虫，二话不说，一枪贯出爆头，近身之后便是套一气呵成的连招。
　　鸿衣以羽为裳，以乐舞修身入道。武器为绫罗，可变化为绫枪、绫刺两种形态。其攻击方式观赏性强，至柔至韧，亦锐亦烈。
　　轻功虽然手生，但在攻击操作这方面，江惟绝不会忘。
　　不一会儿，江惟便将周围几处的胡蜂虫清缴完，将掉落的几根红螫针捡进包裹，收了绫枪往山下走。
　　山上刷新点多，人也多，容易发生争执。相比之下，山下虽然刷新点分布散乱，但胜在隐蔽，无人打扰。
　　走着走着，不远处却传来了打斗声，江惟朝声源方向看去，只见两个红名玩家正在与人争斗。
　　他正准备绕道而行，晃眼间却瞥见了两人包夹攻势中，一抹亮眼的颜色。
　　熟悉的新手装扮，熟悉的鸿衣萝莉。
　　头顶熟悉的id名称：软软_326。
　　缠斗之中，红名镖客拎刀往鸿萝身上劈去。鸿萝堪堪翻身避过，跳至半空，准备读条隐身。另一边的红名偃师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甩出一只毒蛇残影，狠厉地咬中了隐入虚空中的鸿萝，扯住她的小腿，硬生生将她拖了出来！
　　鸿萝吃痛呜咽一声，血条也似肉般被这毒牙撕下一大截，进入濒危状态。
　　[不是很会跑吗？继续跑啊。]
　　id叫“呵气生财”的红名偃师嘲讽道。
　　中了麻痹毒素，鸿萝的动作变得缓慢僵硬。刀镖再次砍来时，她已经来不及躲避，只能引颈受戮。
　　屏幕上一道红芒闪过。
　　——然而，喷血的人却不是她。
　　绫枪贯穿了红名镖客的胸口，拧转一圈将其挑飞至半空，紧接着便是几下快不可见的点刺，戳戳几下又是数个血洞。
　　红名镖客的血条眨眼间便流完了四分之一，他这才反应过来，落地后受身侧滚起身，正准备反击，来者却已欺身而上，手中变幻出两把锋利的绫刺，直朝他脖颈间割去。
　　来人正是一苇渡江。
　　镖客抬刀意图格挡，可鸿衣的速度岂是他一个坦克能比的？双锋先一步刺入角色，命中判定触发僵直，格挡无效。江惟手下一阵有条不紊的敲击，攻击更加势若脱兔，一套连击犹如狂风骤雨般落下。
　　“这他妈又哪儿冒出来个鸿衣……”
　　呵气生财正准备召唤傀儡救助同伴，一柄绫枪破空窜来，直接打断了他的读条。一转视角，便见刚只剩一口气的鸿衣萝莉不知何时嗑药回满了血，竟也不知死活地朝他袭来。
　　呵气生财极为火大：“一个小号也敢跟老子叫板！？”
　　他几乎忘了自己是个远程门派，而最克制他的职业，正是眼前的萝莉鸿衣。
　　毒虫傀儡甩出，软软却早有所料般全数避过。呵气生财一句“草”还没骂出，鸿萝一枪再甩出，标记中呵气生财后，身形一闪，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此时的呵气生财再想拉开距离，已经晚了，软软手中的绫枪已经变换为双刺状态，手起刃落，偃师身上已经破开两道血口，触发僵直，打断了他的位移技能。
　　——何其熟悉的套路，正是刚才江惟施展在镖客身上的招数。
　　而鸿萝软软现学现用，当场实践，将其套在了呵气生财身上。
　　虽然等级碾压之下，她这点攻击几乎产生不了任何伤害，但控制效果并不会减少，她以此短暂地牵制住了呵气生财。


第12章 红名内讧
　　江惟这边，虽说用的是小号，但等级是满的，身上的装备也一并齐全，不说多好，至少应对面前这两个红名绰绰有余。
　　再加上操作上的差距，他解决镖客没花费多少时间，在其血条清零的那一刻，江惟的动作没有停顿，抽枪与软软326合绞呵气生财。
　　方才还是这两人在围攻鸿萝，如今情况却完全反转，一人已经倒地，另一人则成了被围攻的对象。
　　——脆皮偃师对上两位刺客鸿衣，结局显而易见。
　　在江惟与鸿萝软软的接连控制下，呵气生财连技能都没能按几个来，他甚至没有撑上一分钟，角色就彻底倒下，与一旁尚且热乎的镖客尸体并躺在一起。
　　呵气生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屏幕灰掉，脸色霎时由铁青转为涨红。
　　角色自动复活需要时间，期间无法操作， 他只能怼着对话框一顿蹂躏键盘。
　　[附近]呵气生财：[你＊＊有病？我俩杀个小号玩儿关你＊事，碍着你什么了？]
　　[附近]呵气生财：[喜欢搅合事是吧，你等着，得罪了我们野火的人你＊＊别想好过。]
　　江惟原本想救了人就走，看见聊天框里弹出的消息，停了停，手指敲了几下键盘。
　　[啊，好害怕。]
　　站在一旁的软软326：“……”
　　江惟的一句话如火上浇油，浇灭了呵气生财最后一点理智，他似个被点燃的炮仗一般当场爆炸，污言秽语喷洒得到处都是：[你他妈的****&#&%￥我日＊#％￥……￥＊＊]
　　江惟看也没看，反手送上举报。
　　[……已受理。该玩家短时间内受到多次举报，经系统核实，处罚禁言7天，处罚结果立即执行。]
　　聊天框里短暂地安静了，至于呵气生财此时在屏幕前如何破口大骂，江惟一概不知。
　　呵气生财的报复言论不知真假，但这附近的确还有不少野火的成员，以防万一，江惟向软软发起组队邀请，准备将人先送回隅谷安全区。
　　他一介孤狼小号倒是毫无后顾之忧，野火的人来多少就打多少，打不过就跑。就算他被追杀了也没事，反正头顶又没挂着归隐的名字，祸不及明月夜等人。
　　但有软软326这个鸿萝小号在，还是需要多些考虑。
　　组队申请发出几秒钟便被接受，江惟带路离开此地，鸿萝什么也没问，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路避开人烟，离开日落山崖。路上还真遇上几个拦路追杀的野火红名，都被江惟干脆利落地解决，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安全区设立在山雾蒙蒙的村寨中，两人到时，天色很暗，只有鼓楼下的聚堂里还亮着昏红的灯笼。
　　反杀了太多红名，江惟身上也背了不少罪恶值，进不了安全区，将人送到村寨门口就停住了。
　　在他面前，许久不吭声的鸿萝终于道：[谢谢。]
　　好熟悉的情节。
　　江惟心想。
　　[……没事。]他道：[近两天就先在安全区内活动吧，野外乱杀人的红名玩家太多，对新手而言太危险。]
　　打出“新手”两个字时，江惟的手指顿了顿。
　　其实他也不太确定。
　　与两个野火红名对战时，软软326的表现他自然也有留意。
　　刚开始面对两个人的围攻时，她在有意识规避伤害，但手法生疏，显然是没彻底上手鸿衣。
　　但后来，她又能照着江惟的连招现学现用，以一己之力越级拖住呵气生财，这叫江惟一时拿不准她到底是不是新手。
　　也许是以前有过同类游戏的经验？
　　——又或者，是其他门派的玩家在初次尝试鸿衣？
　　思绪辗转不过片刻，聊天框里已经弹出了软软的回复。
　　[队伍]软软_326：好。
　　……并不反驳自己是新手吗？
　　江惟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思来想去，两人也只是萍水相逢的普通玩家而已，便也不再深究这一点。
　　现如今，他这个小号算是也被野火的红名惦记上了。此时再回材料区刷螫针实在冒险，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这背包里的材料就白刷了。
　　想到这，江惟十分无语。他用小号刷材料正是为了规避野火的人，没想到兜转一圈，还是避无可避。
　　他心累地捏了捏眉头，只得接受接受现实，往对话框里发了个挥手道别的表情，正准备下线，却见消息列表里弹出好友申请：
　　[玩家软软_326申请添加您为好友，是否同意？]
　　江惟愣了一下，随后点击拒绝。
　　被拒绝的软软安静地站在原地，半晌，头顶才冒出一行文字泡。
　　[不方便加好友吗？]
　　江惟好似从鸿萝乖巧精致的建模脸上看出了茫然。
　　[这个是小号，不常用，不方便联系。]
　　他解释说。
　　[况且，我们已经加过好友了。]
　　看见这句话，软软326微微一顿，片刻后，点开了自己的好友列表。
　　创建账号一周的时间里，他几乎没怎么上过线，更别提接触到别的玩家，因此好友列表里面干净又空旷，只有最上面挂着一个简短的角色id。
　　那是不久前在商舞坊对他施以援手的一位热心玩家。
　　一苇渡江。
　　野火，内部聊天群。
　　语音室里嘈杂一片，谈话声夹杂着辱骂词汇。
　　“……草他*的，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上来直接偷袭我俩……”
　　呵气生财正恨恨地叙述着自己的经历，话中免不了一番添油加醋。
　　但他在野火里实在没有存在感，愿意听他说话的也只有零星几个狐朋狗友，也就是刚才在日落山崖帮他拦路的其他几个红名。
　　这群人最后也都被江惟一个名不经传的鸿衣杀了个干净，又不愿意承认自己不行，便附和着呵气生财一起痛骂其奸刁狡诈。
　　呵气生财本想在公会里拉人替自己出头，但他们骂得再起劲，一个理睬的人都没有，其他成员全当看笑话，该干嘛干嘛。
　　“有种他小子单独跟老子单挑……”
　　他正念叨着，耳麦里忽然传出一阵不屑的笑声：“哈哈，切个小号被人反杀，带了一群人过去给人送菜，这么丢脸的事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此话一出，背景里嘈杂的人声都清净了一些。
　　被取笑的呵气生财脸色铁青，仍固执地解释：“是他趁我不备偷袭——”
　　“得了吧，对付你还用得着偷袭？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这个年轻的声音语气嘲弄道。
　　“你们这种货色，居然顶着野火的名字，真是丢人现眼。我劝你呢，最好自己现在就退出公会，别厚着脸皮等我亲自把你踢出去。”
　　“……”呵气生财恼羞成怒，当即破口大骂：“我＊你马了＊**！哭号，你小子算老几？说话别他＊*太过分了！”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语音里已经一片安静，连原本附和他的几个朋友也噤了声。
　　半晌，寂静的语音频道里才响起哭号不止的声音。
　　他一改方才嬉笑逗乐的态度，语气阴沉又冷漠。
　　“你又算老几，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呵气生财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继续喷麦不止，而此时的游戏内，众目睽睽之下，公屏上冷不丁跳出了一条醒目的金喇叭。
　　[喇叭]哭号不止：悬赏呵气生财的人头，击杀截图250一次，7天内有效。
　　喇叭一出，在世界频道激起千层浪。
　　[我去，这哥们谁，胆儿挺大啊，敢惹到哭号头上去。]
　　[搜了下，还是野火他们自己的人……]
　　[管他呢，250不要白不要，呵气生财人呢？速速出来生财！]
　　……
　　“生财，先别骂了，赶紧下线！”
　　耳麦里传出朋友低声而仓促的提醒，下一刻，几人便被接连踢出了群聊。呵气生财对着空气又是一顿辱骂，怀着满腔愤恨回到游戏里，看见满屏的追杀消息，不由得眼皮一跳，他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
　　他们一行人原本在日落山崖挂机，看见追杀令的其他人当场下线，就剩呵气生财一个还呆愣愣立在原地，很快就引起了周围其他人的注意。
　　[呵气生财在这儿！]
　　有人喊到，又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此时再想下线为时已晚，进战状态下，玩家无法自主退出游戏。呵气生财转身想逃，然而蜂拥而至的玩家根本不给他退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数不清的技能特效吞没。
　　眨眼间，他的尸体便倒在了地上，旁边爆出的几件背包材料，也两三下便被人趁乱抢光。
　　“操！”
　　呵气生财差点把鼠标甩出去，还没等他调整好心态，屏幕上又弹出一条冰冷的系统提示：
　　[您已被哭号不止踢出了势力。]
　　他气得目眦尽裂，待复活冷却过去，屏幕黑了又亮起，刚从复活点爬起来，一堆控制技能再次劈头盖脸地砸在了他身上。
　　这里也守着追杀他的玩家！
　　毫无悬念的，偃师角色再次毫无反击之力地倒在了地上。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野外阵亡，前前后后掉了近百万的经验值，等级数直接跌到了99级。
　　不仅如此，尸体倒地的那一刻，还响起了装备碎掉的声音。
　　他的饰品戒指耐久度清零，现已经彻底损坏，成了一件废铁——那是他身上唯一一件用核心材料做成的高阶装备。
　　这下呵气生财的鼠标和键盘被一齐摔了出去。
　　不到两小时中，呵气生财被杀了十六次，无论他从哪个复活点爬起来，哪怕离安全区只有几米远，也无法逃脱被围攻虐杀的命运。
　　到最后，他只能拔掉网线下线遁。而强制脱机的角色则会停留在原地待命四十分钟，在这段时间里，无人操作的角色便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没有人知道最后呵气生财到底被杀了多少次，他的等级数一路从99级反向俯冲到85级，身上的装备也碎了一大半，跟废号没有区别。
　　“至于吗？”野火长老如来看着这场闹剧，感叹道：“就因为他骂了你一句，花钱搞这么大阵仗。”
　　“我乐意。”哭号不止冷冷道：“怎么，你也想试一试？”
　　……小孩儿脾气。
　　如来心中腹诽了一句。
　　见他不吭声，哭号不止呵笑一声，“天天尽放进来些废品，我还没找你算账，你把野火当你家垃圾站了？”
　　没想到自己也能被突然攻击，如来无奈地问：“……我哪儿又捡废品进来了？”
　　哭号不止嗤笑：“前几天那群劫镖翻车的菜逼，还有今天这个切小号被反杀的傻*，哪个不是你放进来的？”
　　“……”
　　还真是。
　　说起这事如来就头疼，前几天会里几个精英成员劫镖翻车，被一个方士和剑仙小号反杀，在公会里吵嚷着要组队杀回去。被哭号知晓后，自然又是一顿冷嘲热讽，最后还是他出面协调才将此事揭过。
　　如来倒是想过私底下帮这几人报个仇，毕竟他们野火也是全服排名第二的公会，自家成员被一介小公会的人骑在头上打，说出去多少有些不光彩。
　　但等得知杀他们的人是谁时，如来就歇了这个心思。
　　现任方士榜一，一苇渡江。
　　几天前月末刷分时，他曾在论道台与之交手过几次，因此很清楚对方的实力水平。
　　整个野火之中，能与其匹敌的，估计只有身为鸿衣榜首的哭号不止。
　　然而哭号这小屁孩，性格怪做事也怪。他从不跟方士玩家交手，pk时遇上都是先手投降，让他主动去打一苇渡江？根本不可能。
　　这事从此没了下文。
　　至于这几个翻车精英之后又如何开小号找人麻烦，如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本他没将这点意外放在心上，结果这才没过多久，竟然又出了这么一桩子事。
　　此时，面对哭号不止的诘责，连如来自己也陷入了自我怀疑：是老区来的无名高手太多了？还是他放进来的人真的菜的可以？
　　第二天，江惟再次登上小号时，身上的罪恶值已经消除。
　　他先将昨天留在包裹里的材料放回了宅邸仓库，随后轻装上阵前往日落山崖。
　　然而到了地方，他却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多人？”
　　看着地图上拥挤的玩家，江惟差点怀疑自己穿越回了合区第一天。尤其是复活点周围，简直堵了个水泄不通，
　　江惟忍不住问路人：[请问这是在干什么？]
　　[你不知道？昨晚上野火副会长哭号发了现金悬赏，要追杀一个名叫呵气生财的偃师，这人最后下线的点位就在这附近。]
　　江惟一怔。
　　呵气生财……那不就是昨天骂人放狠话的那位红名偃师吗？
　　他问：[呵气生财不是野火的成员吗？]
　　[是啊，估计就是他们内乱呗，这种事在大公会里也不少见，反正和咱们也没关系，蹲尸抢人头就完事儿了。]路人唏嘘道：[杀一次250块呢，比我上班还挣钱。]
　　江惟：“……”
　　他大概能猜到呵气生财为什么会被悬赏追杀，就这人昨天的嘴臭表现，回去后口无遮拦惹怒野火上层的可能性很大。
　　由于大部分人都被吸引去复活点蹲尸，材料区基本没什么人在，江惟一人包揽一大片山头的胡蜂虫。没有野火的人打搅，他刷怪的效率奇高无比，两小时过去就清完了所有点位，抱着几十根红螫针满意离去。
　　之后的几天，呵气生财再也没有上线，蹲守的玩家大失所望，只得各自散去。
　　此时，江惟手中的红螫针已经积累到了两百根，他带着东西在安全区找了个位置，将交易地点的定位发给了秦宇深。
　　秦宇深顺着他给的点位来到扬州城的某处宅院背后，一进来便看见一个身着绛红绣衣的鸿衣青年，长发飘飘，风姿艳绝。
　　头顶是一行id：惟惟豆奶。
　　秦宇深：“？”
　　[玩家惟惟豆奶向您发起物品交易申请：红螫针*200。待交付货币：灵石*1。是否同意？]
　　秦宇深：“？？”
　　他试探地叫到：[哥？]
　　[附近]惟惟豆奶：[恩。怎么不接收？]
　　秦宇深：“……”
　　还真是他哥！！
　　他麻木地接收材料后，忍不住问：[哥，你这个名字……]
　　[噢，这个。]江惟自然地解释道：[以前的好友帮忙取的，月姐他们都觉得不错，我就保留下来了。]
　　秦宇深无言以对，心想月姐他们肯定是故意的。
　　这名字配上男性鸿衣人间富贵花一般的建模，画风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再联想到背后的操作者还是江惟……
　　想到这，秦宇深的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好在交易完后，江惟就切回了大号一苇渡江，看见熟悉的方士角色，秦宇深终于松了一口气。
　　今天是周六，又到了每周公会战的日子。
　　距离公布对战表还有一段时间，明月夜与橘子正带队押镖车。
　　野火副会悬赏红名成员一事过后，原本蹲守他们的那批野火小号也消失了，不知是对他们终于失去了兴趣，还是因其公会内部发生的变故。
　　江惟与秦宇深也加入了押镖队伍，一路上竟然真的没遇见劫镖的红名，顺风又顺水，十分轻松。
　　几人一边赶路一边聊天，江惟仍留心着附近的风吹草动，心思有些飘远。
　　最近野火的红名消停后，野外地图的安全性大幅度提升，受益的不止他们，对正处于刷级期的软软326而言，也算好事一件。
　　说起来，这还得感谢野火那位副会长哭号不止，没有他的悬赏令，他们与野火成员的纠葛不会这么快解决。
　　但对于哭号不止，江惟的了解并不多，甚至没能与其交过手。他也曾在论道台上匹配到过此人，但不知为何，对方进场没一会儿就退出了擂台，给江惟白白送了十几积分。
　　他所知道的信息也就只有两点。
　　一是对方鸿衣榜一的身份。
　　二是其武器绫罗上镌刻着的金词条与剑无鞘一致，都是嗜血。
　　——除此以外，再无更多。
　　下午三点整，公会战的对战表准时刷新。
　　归隐众人刚好押镖交完货，迫不及待地打开对战表。
　　然而，看清对手的名字后，包括江惟在内，所有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第13章 vs暗河
　　对战表上是标红的一行小字。
　　——暗河vs归隐。
　　江惟：“……”
　　秦宇深：“……”
　　橘子：“……”
　　归隐其他成员：“……”
　　此时此刻，众人耳畔回响起了之前明月夜自信满满的话语。
　　[……除非匹配到前十的那些个大公会，但咱们再怎么倒霉，也不至于每次都能遇上吧！]
　　江惟捏了捏眉心，起身去泡了杯菊花茶。
　　“对不起。”明月夜麻木道：“我错了。”
　　以他们现在的体量，别说对上榜单上三的暗河，对上任意一个前十的公会，都是小儿与成人搏斗，死路一条。
　　江惟捧着茶水，回到电脑面前。
　　他心中复杂道：最近运气怎么这么差？
　　另一边，暗河等人看见对战表后也十分惊讶，李不飞敲了敲明月夜的小窗：[月姐，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对上了，真有缘啊！]
　　明月夜此时正生无可恋，看见他发来的消息，很想翻个白眼：这有什么好有缘的？！
　　[私聊]明月夜：我们这儿就二十来号人，没什么好打的。
　　[私聊]李不飞：嚯，原来都有二十个人了，了不起！
　　[私聊]明月夜：……
　　她面无表情地关掉了对话框，不再理会李不飞的骚扰。
　　见众人兴致不高，秦宇深翻了翻对战表，试图打气：“其实咱们也不算特别倒霉……你们看风雨楼台，上次对花间，这次对野火，哈哈，比咱们更可怜的倒霉蛋出现了。”
　　橘子也道：“对对，咱们的情况还不是最糟糕的。”
　　两人说的不错，这次公会战比他们更惨的大有人在。例如不幸匹配到花间集的另一家小公会，以及连续两周要与榜单前二争高下的风雨楼台。
　　相较之下，他们虽也是以卵击石，但与暗河打，总比跟花间、野火这两个怪物对上好。
　　一通安慰聊胜于无，所有人终于接受了这件事情。
　　秦宇深犹豫地问道：“所以，咱们晚上打，还是不打？”
　　语音里静了一会儿，明月夜叹了口气：“打呗，连着两周投降也太没志气了，总得先试试吧。”
　　江惟没说什么，算是默认同意。
　　“那我也一起。”橘子也鼓起勇气道。
　　两个妹子都选择参战，会里的其余成员自然也不甘落后，纷纷表示愿意加入。
　　最后统计下来，公会里23个成员，统共有15人可以参战，这离蜀道难参战上限人数100人差得还远，但对比他们一周前的情况，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晚上八点前一刻钟，众人陆续进入蜀道战场。
　　一般而言，这点候场间隙是留给双方公会商讨对策的时间，不过看着暗河那边91人的参战人数，明月夜直接放弃了这件事。
　　“输赢结果不重要，就当是一起团建了。”
　　她刚说完话，对方阵营发来了问候消息，正是当初的暗河五人小队。
　　[战场]李不飞：江兄月姐晚上好啊！
　　伞下等人也纷纷打过招呼，一旁的橘子有些不明状况，疑惑地问：“小月和江神……原来还和暗河的人认识吗？”
　　秦宇深将几人在疏梅区的遭遇向她简述了一番，她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到他们被撬墙角的时候，她不禁愤愤道：“暗河这么大个公会，怎么连小公会的墙角也撬？太过分了！”
　　秦宇深狠狠地同意了：“是吧，忒坏。”
　　两人立刻统一战线，同仇敌忾。
　　另一边，李不飞打了个喷嚏，心中纳闷：谁在说我坏话？
　　他正想着，队伍语音里传出一道兴奋的声音：“飞哥飞哥，一苇渡江来了没？来了没来了没？”
　　这声线十分青涩，听起来年纪不大。
　　说话的玩家名叫陈门立雪，一名黑皮肤的方士正太，站在一群俊男靓女的角色建模中，显得格外出众。
　　陈门立雪的捏脸水平非同凡响，整个小人黑的像在煤窑里滚完一圈后刚捞出来似的，歪嘴一笑，便只看得见满口齐整的大白牙，配合一圈性感红唇，看着丑萌丑萌的。
　　哪怕李不飞已经看过这建模无数次，依旧觉得辣眼睛。
　　“来了，正交流着呢。”李不飞无奈道：“你小子念叨人家好几天了，没想到系统还真顺你的意……你俩不是前不久在论道台遇上过吗？”
　　从疏梅3区回来后，李不飞等人就将自己的经历告知了暗河其他成员，尤其是关于江惟的部分。
　　同为咒禁方士，陈门立雪对一苇渡江大感兴趣，后又在论道台上多次遇见，几番交手后惊为天人。榜单结算时，他对一苇渡江空降方士榜一毫不意外，心中的战斗欲更是熊熊燃烧。
　　“pk场上那两把哪够？连切磋都算不上，根本不痛快。”陈门立雪嘀咕完，嘿嘿一笑，“飞哥，要不一会儿你们打你们的，我打我的。最好你们再打慢点，让我跟偶像师兄多切磋一会儿……”
　　李不飞觉得他异想天开：“你觉得这可能吗？就算我们真照你说的做，人一苇渡江也不会放着同伴被群殴，自己在一边儿跟你切磋交流。”
　　“飞哥，你不是说自己跟他是熟人吗，就不能沟通一下嘛……”
　　陈门立雪死缠烂打，坚持不懈，李不飞被他缠得没法，只能“好好好”地答应，去找江惟尝试交涉。
　　[那个，江兄啊。]
　　江惟正在调整装备，便见聊天框里蹦出李不飞的消息。
　　[怎么了？]
　　[呃……]李不飞斟酌着措辞，[我们家有个成员，他呢，也是咒禁方士，对你非常的仰慕。这不是咱们刚巧遇上了嘛，他就想借此机会与你切磋学习一下……]
　　江惟脑中搜索了片刻，大概知道了李不飞所说的人是谁。
　　华灯1的咒禁方士不多，榜单上有名的更是少之又少，除他以外，只有一位名叫陈门立雪的暗河成员排在前列。
　　江惟对其印象不浅，倒不是对方的操作如何惊艳，而是那黑煤蛋一般的建模实在见之难忘。
　　一苇渡江：[你们想怎么切磋？]
　　李不飞硬着头皮将陈门立雪的说法复述了一遍。
　　说白了，就是打群架前，先让江惟单独陪他家小孩玩一会儿，玩完之后他们再该干嘛干嘛。李不飞深觉自己像是一个正在纵容熊孩子的愚蠢家长，好在江惟并没有对这离谱提议发表什么观点，甚至没怎么想就接受了。
　　一苇渡江：[可以。]
　　左右都是输，卖一个人情也算赚到。
　　见状，李不飞大松一口气，道：[那我们开战后直接场中见？]
　　会长子不语有事不在，指挥大权落在李不飞头上，任他怎么安排，其他人全盘接受，一旁计获事足的陈门立雪还“芜湖”了一声。
　　江惟：[行。]
　　归隐这边自然也是对江惟的决定没有异议，甚至还兴起看热闹的心态，开始期待起两个咒禁方士之间的对决。
　　八点至，空气墙消失，双方照约定来到蜀道战场中央的铁索桥上。
　　山高谷深，桥下急湍奔涌，好似迫不及待地想将人卷入吞没。
　　暗河一方黑压压一片人影，相较之下，归隐这边仅20人不到的队伍就显得势单力薄了。
　　看着敌我双方如此大的差距，橘子已经预见了开战后自己被人乱刀砍死的模样，她忍不住操纵角色往明月夜与第一深情身边靠了靠，试图从同伴身上获得一点安全感。
　　结果明月夜正和秦宇深暗搓搓地讨论。
　　明月夜低声道：“这么多人，待会儿咱们死也要找个垫背的。李不飞这个脆皮正好，待会儿我上去一个嘲讽，深情你赶紧接上。”
　　“好！”秦宇深摩拳擦掌。
　　橘子：“……”
　　还是离远一点吧。
　　江惟来到队伍的前方，果不其然，看见对面一个黑煤球正太很努力地朝他招手。
　　[附近]陈门立雪：师兄！偶像！
　　[附近]陈门立雪：hellohellohellohello！！
　　江惟忍俊不禁，也回了个招手的表情。
　　打完招呼，便操纵一苇渡江便抽出了云篆法箓，道：[开始吧。]
　　此话一出，陈门立雪毫不客气地朝他冲来，手中法箓分三股，试将一苇渡江的退路全部封去。
　　后者干脆站在原地不动，口中念诀，巨羊土蝼显形，巨嘴咬向陈门立雪。被后者跳闪避开，继续朝一苇渡江所在之处逼近，与其协近的还有数道幽光，直朝灰衣方士面门。
　　“这是在干吗？”围观的秦宇深纳闷：“哪有方士一上来就往人脸上送的？”
　　明月夜：“听说每个法师玩家，都有一颗近战输出的心……”
　　陈门立雪就是这句话的典例，笨重的方士硬是被他玩出了近身刺客的架势。而近战也有近战的好处，此时，两人的距离已经极为接近，技能发出瞬间即可命中，一苇渡江却旋身避过了这一次进攻，反而位移与陈门立雪错身而过，借此脱离围困。
　　陈门立雪意图留人，土蝼祭出，张嘴便来，但也被一苇渡江巧妙地闪身避过，长袖翩翩，顺手两张符箓拍陈门立雪身上，先手挂上两层谶语。
　　江惟好歹也算是半个鸿衣玩家，论近战经验，绝不输于陈门立雪。
　　两人一黑一白，一攻一守，一进一退，在狭窄的索道桥上缠斗追逐。看似一苇渡江处于下风，但仔细一看，他的血条压根都没怎么损耗，反倒是占据攻势的陈门立雪血量逐渐变少。
　　暗河这边，所有人看得津津有味，啧啧称奇。
　　“小陈这是被压着打啊。”
　　“该说不说，不愧是门派榜一，躲技能的架势跟个陀螺似的……哎唷，怎么又打空了，小陈你行不行啊！”
　　面对同伴们的风凉话，陈门立雪肃然道“别吵别吵”，继续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对决之中。
　　但再专心，也依旧无法从江惟手下讨到半点好处。他攻势越猛，一苇渡江的反击也越强烈。待他反应过来时，自己的血量只剩20％，而一苇渡江的血量还在大半以上。
　　整个过程，江惟甚至没触发几次天问效果。
　　战局已经快接近尾声 ，陈门立雪却毫无疲态，双眼炯炯有神，绝不放弃对一苇渡江的穷追猛打，释放的技能愈发眼花缭乱。江惟走位再风骚，此时也不可能全部避过，干脆开启减伤硬抗一波，准备读条大招。
　　陈门立雪看出了他的意图，心道：好机会！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好了连招起手，抽出符箓欺身而上，心中生出了数种反打的计划。
　　他内心正是激动之时，鼠标一甩，却没能控制好力度，屏幕上的角色一个位移滑步，直接滑出了索桥。
　　陈门立雪脑中空白了一瞬，连忙脱口大叫：“啊！！”
　　众目睽睽之下，这颗黑煤球蹦出了索桥，掉进了桥下的万丈狂澜，雪浪澎湃，连蹦起的水花都看不真切。
　　[战场]系统：变生不测，玩家陈门立雪竟不慎脚滑落水身亡！
　　暗河众人：“……”
　　归隐众人：“……”
　　正准备取消大招读条的江惟：“……”
　　全场静默片刻后，暗河的语音频道里爆发出了李不飞猖狂的大笑：“哈哈哈哈陈立雪你小子也有今天哈哈哈哈脚滑身亡哈哈哈哈——”
　　其他人也是一阵狂笑，连伞下也没能忍住。
　　瞪着灰掉的屏幕，陈门立雪羞愤欲死：“不算不算，这次是失误，再来！”
　　“来什么来，战场里还能复活不成？”李不飞无情嘲笑：“乖乖在水里挂着吧，等你飞哥带你躺赢！”
　　虽然心中不甘，但角色死亡动也动不了，陈门立雪咬牙切齿片刻，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切成观战模式。
　　他心中郁闷无比：在偶像面前脚滑，这也太丢脸了吧！
　　归隐这边，眼见着方士正太直愣愣地栽进了水里，明月夜与秦宇深等人也憋笑得肚子痛。
　　江惟收起法箓，也是不由失笑。
　　一苇渡江：[怎么还带送人头的？这不好吧。]
　　李不飞幸灾乐祸道：[哎，这小子现在又哭又闹，差点就要上吊了，江兄你就给他留点面子呗。]
　　陈门立雪大喊:[我才没有！！！]
　　短暂的双人pk就此结束，接下来便回到了公会战真正的正事上。
　　明月夜丢出一个信号筒，点燃几秒后，火红的烟花冲天而起，归隐与暗河的交锋即刻打响。
　　十五人对九十人，孰强孰弱，高下立判。
　　明月夜与几位镖客玩家冲在最前面，但依旧挡不住暗河来势凶猛的攻击。双方交战片刻，队伍成员的血量便开始大幅减少，橘子与另外两位祝由方士忙得不可开交，所有人的血条都在左右蹦迪，来回横跳。
　　江惟一边面对无数人的围攻，一边留心着橘子几人的安全。但凡有鸿衣和剑仙接近，便是几张符纸送上，沉默爆炸通吃。
　　在江惟的控场之下，战局竟保持住了微妙的平衡，李不飞很快发现问题所在：“集火一苇渡江！”
　　此话一出，正在切后排的暗河成员立刻转移了目标。江惟的生存压力骤增，再无暇去管后方的安危。围攻他的人来一个他打一个，但杀的速度比不上暗河支援的速度。
　　李不飞正准备加入其中，一个身影却趁乱摸到了他的身后——是明月夜。镖客正太跳起一闷棍，敲得李不飞眼冒金星。
　　“深情！”
　　“来了姐！”
　　秦宇深早便准备好了一套连招，待李不飞被控住，立马与明月夜接上一顿拳打脚踢。不待暗河其他成员反应，李不飞已经被两人合力送至索桥边缘。
　　“拜拜嘞您。”秦宇深长剑一挑，突突几下连击，李不飞的剑仙角色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圆润的弧线，最后噗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于是聊天框里又跳出一行字来：[变生不测，玩家李不飞竟不慎脚滑落水身亡！]
　　李不飞：“！？！”
　　这下狂笑的人变成了陈门立雪：“哈哈哈哈哈这不飞哥吗？怎么你也来河里躺着了啊哈哈哈！”
　　然而，这一点变数却没能影响到对战大局。李不飞死后，周围反应过来的暗河成员立刻围攻明月夜与第一深情，两人没撑多久便就地牺牲。
　　后排的方士和偃师没了保护，死的死，伤的伤，最终连橘子也在几个鸿衣的围攻下阵亡倒地。十五人的队伍，最后只剩下一苇渡江还在站在场上，与暗河成员以血换血。
　　直至血量只剩下1％，江惟一记大招诛符伐庙释放成功，将试图取他的人头的剑仙角色当场炸死，周围几个残血的暗河成员也被卷入其中，共同陪葬。
　　屏幕灰掉的那一刻，江惟余光划过地面，才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名字。
　　妄天下。
　　刚想收人头的剑仙正是他。
　　至此，归隐全员阵亡，系统自动判定暗河一方获胜。
　　传送出蜀道战场后，屏幕上跳出了结算面板。归隐参战人数15人，剩余人数0人；暗河参战人数91人，剩余人数57人。
　　其中战场mvp给到了一苇渡江，击杀数16，几乎占了归隐击杀总数的一半。
　　这场公会战暗河确实赢了，但付出的代价不小，死亡的人数是归隐的两倍多。不过，考虑到公会的第一战力、作为偃师榜一的子不语并未出战，而二把手陈门立雪全程躺在河里，有这样的结果也算情有可原。
　　“总榜前十……果然个个都不好对付。”
　　看着堪称惨烈的结算数据，伞下如此感叹。
　　此时，李不飞与陈门立雪两个人正在扯皮甩锅，菜鸡互啄，其他成员一边看热闹一边为其鼓掌喝彩：“小陈，创死他丫的！”
　　“飞哥牛笔！切他下路！”
　　伞下：“……”
　　这公会到底能不能行，要不还是趁早解散算了。
　　吵闹之中，势力频道里弹出了一条系统消息，却没能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玩家妄天下与诸位道不相谋，毅然离去！]


第14章 楼台倾
　　归隐这边，输掉比赛本就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因而从战场出来后，队伍的气氛并不低迷，有人甚至还意犹未尽。
　　“好久没有这种争个你死我活的感觉了。”队友感慨道：“以前遇上这种大公会，那都是被碾压的命，榜单前几一出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次也是运气好，暗河他家会长没来，要是子不语来了，恐怕也没咱们什么事了。”
　　“子不语怎么了？咱们还有渡江呢，根本不带怕的！”
　　总榜上，子不语排第四，一苇渡江排第五，两人水平不相上下，最大的差距恐怕只在于队友。若是归隐也能达到暗河那样的规模，打起来谁输谁赢还真没准儿。
　　被成员这样调侃，江惟笑了笑，没做回答。好在明月夜随口岔开了话题：“公会战大家都辛苦了，今晚咱们就不押镖了，都好好休息。”
　　道完别，众人这才各自散去。江惟点开势力面板，查看归隐现在的数据。
　　虽然最终还是输给了暗河，但他们战绩不差，因而系统扣的贡献点不多，才五万。
　　……等等，“才”五万？
　　江惟反应过来，深深地自我反省：这才刚脱离贫困没多久，他怎么就开始不把贡献当贡献了？
　　眼下归隐的库存贡献点又回到了五十万左右，对于他们这样一家小公会，已经足够应付日常开销。
　　至于升级公会、扩建驻地这种事，明月夜与江惟暂时不作考虑。两人都没有将归隐再发展为大公会的想法，保持现状，已然足矣。
　　公会越大越难管理，成员之中鱼龙混杂，时间一长，会滋生出许多的嫌隙与矛盾。
　　这一点，他俩深有体会。
　　——因为当初将归隐彻底推向没落的，就是一场忽然爆发在成员之间的争执。
　　浑然陌生的成员列表，江惟晃眼看去，却能从上面幻视出一列熟悉的id名称，他闭上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
　　半晌，才关掉势力面板，点开公会战对战表扫了一眼。
　　暗河与归隐的战斗结束得不算早，此时绝大多数公会间的对决都已至尾声。
　　耗时最短的依旧是花间集，五分钟不到便将敌对小公会成员全部歼灭。除此以外，大部分场次都被系统标记为了灰色的“已结束”，首页上，仅有一行白字还亮着。
　　[野火烧不尽vs风雨楼台]
　　[开战时长：47分37秒]
　　离公会战结束还有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两家公会依旧没能分出胜负。时间数还在不断地跳动，缓慢而无声。
　　直到54分18秒时，这个数字停顿了片刻，转为了灰色。
　　[野火烧不尽vs风雨楼台  已结束]
　　[野火烧不尽 胜]
　　昔日开服第一势力，如今惨遭两连败。
　　两次公会战都输得太过难看，风楼内部就此产生了剧烈的争吵，许多成员当场离去，几个元老也都心灰意冷，退出了风楼。
　　如果说刚合区时的风雨楼台还只是摇摇欲坠的危楼之势，那么历经这接连的二次打击后，直接到达了日暮穷途的地步。
　　剑无鞘的屏幕上，一边挂着风楼的成员面板，另一边则是势力频道里一连串的退会通知。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还叼着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直到松竹庭前发来了消息。
　　[私聊]松竹庭前：暗河的人联系我了。
　　剑无鞘滚动鼠标的手这才顿了顿，摸到键盘上缓缓敲动。
　　[私聊]剑无鞘：你同意了？
　　[私聊]松竹庭前：嗯。
　　剑无鞘盯着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看了好一会儿，吐了口烟。
　　他半抱怨半戏谑地说：[暗河这群人怎么还趁火打劫，损啊。]
　　松竹没有接话，只是问：[之后准备怎么办？]
　　[人都走完了，只能就地解散了呗。]剑无鞘瞥了一眼逐渐变少的成员数。
　　[我不是问风楼，我是问你。]
　　[我？]
　　剑无鞘一怔，挑了挑眉。
　　[稀奇啊，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还是说，你有什么好的出路要给我介绍？]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暗河。]松竹敲字的速度很快：[凭你总榜第三的实力，进去之后职位和待遇都不会低，当副会长都没问题。]
　　[……]剑无鞘问：[这话是你说的，还是暗河的人说的？]
　　松竹再没吭声。
　　剑无鞘了然。
　　“暗河、暗河，暗地里动作真不少。”
　　他摸着下巴，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大公会啊，我这个老年人就不加入了，没那个精力。]剑无鞘诚心实意地祝福到：[祝你们成功吧。]
　　见他态度坚决，松竹庭前便放弃了当说客。
　　他认识剑无鞘的时间也不算短，对其性格十分了解。这人看上去散漫，但内心想法却难以被动摇，他多说无益，反而引人烦躁。
　　与剑无鞘简单道别后，松竹庭前便退出了风雨楼台。
　　副会长的退出，使得原本就是一团散沙的风楼更加混乱。剑无鞘看着这一团狼藉，疲惫感涌上心头。
　　嘴里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结了一长串无用又烫手的灰。
　　他将其轻轻地摁碎在烟灰缸里，随后点开了势力管理界面。
　　凌晨一点，正是夜猫子玩家们活跃的时间。
　　江惟与秦宇深等人已经睡下，只有明月夜还在线，她正上夜班摸鱼，刚将角色挂在势力灵囿里采药，头顶的全服频道上忽然冒出一条红色的公告——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势力风雨楼台现已被会长剑无鞘解散，成员从此各奔东西，殊途陌路，世人无不以为憾！]
　　此时的在线玩家数还不少，公告一出，世界频道上刷起了一连串的问号。
　　[世界]踏清风：发生了啥？？
　　围脖-晴崽推书站
　　[世界]小鱼游啊游：不是，这就解散了？太突然了吧！
　　[世界]镜花水月：有没有好心人来说下咋回事儿？？
　　……
　　公屏上哗然一片，期间冒出几个解释由来的玩家。原因大抵就是内部不合，元老副会齐齐跑路，会长一气之下直接解散了公会。
　　快五年的公会，说解散就解散了，其中多少的时间与心血，就这样付诸一炬。
　　明月夜一时也有些愕然，愕然之余又心情复杂，一时不知是该同情，还是唏嘘。
　　她第一次知道风雨楼台，是四年前《娑婆》一周年庆时，疏梅问雪大区的跨服联赛上。
　　彼时的明月夜还不是归隐会长，只作为一名普通成员在台下观战，为自己公会的参战成员加油鼓劲。
　　当时，包括江惟在内，归隐共有四人闯过本服积分赛，杀进了二十四人淘汰赛。但除了江惟以外，其他三人都在下轮比赛中落败于风雨楼台的成员。
　　最终的总决赛中，江惟也对上了作为风雨楼台会长的剑无鞘。
　　长达十六分钟的殊死决斗，最终是以灰衣方士被残血的剑仙一剑刺中胸口，江惟惜败为结束。
　　也就是从此，风雨楼台有了疏梅问雪第一势力的称号。
　　但无论如何光鲜亮丽、炙手可热，四年过去，也成了现今人走茶凉的结局。
　　明月夜忽然想到，如果归隐也只剩她一人，像剑无鞘一样独木难支，恐怕归隐也早就不复存在了。
　　好在归隐从来都不止她一人。
　　再困难无助的时刻也是江惟陪她顶着，而现在又有了深情、橘子以及更多成员的加入，他们还有很长的以后。
　　想到这儿，明月夜呼出一口气，终于整理好情绪。
　　她正准备切回工作窗口，却见势力申请列表冒出了一个红点，疑惑地点开后，脑子卡壳了三秒钟。
　　明月夜关掉界面，擦了擦眼睛，再重新打开了界面。
　　——屏幕上还是那几个字，绝不是她上夜班上得神志不清了！
　　第二天清早，江惟刚起来不久，就收到了明月夜的消息轰炸。
　　明月夜：[图片]
　　明月夜：[醒了吗，醒了吗？速速上线，半夜闯到鬼了！！]
　　江惟正刷牙，一边诧异她怎么还没睡，一边点开大图，看清上面内容的一瞬间，差点被漱口水呛到。
　　截图是归隐的入会申请列表，上面赫然挂着一个玩家的信息。
　　——100级，剑仙，剑无鞘。
　　他深吸一口氧气，[……这是怎么回事？]
　　明月夜便将昨夜区里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得知风楼解散，江惟沉默半晌，心情同样也是一阵复杂。
　　江惟：[月姐，昨晚他申请之后小窗联系过你吗？]
　　[联系过，一直纠缠着让我给他开门，我没答应。]明月夜被迫熬夜，经历了这么一出事故，此时完全睡不着觉：[这事我一个人没法解决，想着等你都醒了一起商讨。]
　　[……]江惟捏了捏眉心，[我先找他聊聊。]
　　洗漱完，他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点开好友列表。寻找半天，终于拖出一个许久没联系过的账号，开始打字。
　　一苇渡江：[风楼的事我听说了，为你感到遗憾。]
　　不一会儿，手机震了震，剑无鞘回了消息。
　　剑无鞘：[哎，世事难料，转眼间我就无家可归了，现在好迷茫好无助。]
　　这人也还没睡，纠缠明月夜一夜无果，就坐等江惟给他消息。
　　[游戏中难免分分合合，相信你以后会遇见更好的。]江惟安慰道。
　　[你说得对。]剑无鞘短暂地伤心了一下，接着下一句话就是：[我觉得归隐就特别好。]
　　江惟：“……”
　　他就知道会是这死出。
　　剑无鞘：[所以可怜我一下，开开门吧，江神？]
　　江惟捏着眉头，什么同情怜悯感同身受的想法一扫而空。
　　他冷漠道：[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暂时不提供收留寄宿服务的。]
　　[哪能是寄宿呢，常住还不行吗？]剑无鞘开始推销自己，[你看我，公会战抢boss劫镖样样精通，采药带本清怪门门不差。我的加入肯定会让贵公会如虎添翼、锦上添花，渡江大大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江惟真是无法理解。
　　以剑无鞘的实力，他想找个好公会再容易不过——暗河、野火甚至花间，只要他愿意，随便哪个公会都会敞开大门迎接，怎么就偏要霍霍到归隐头上？
　　见他无动于衷，剑无鞘正准备再多编几句，便见对面又发来回复。
　　一苇渡江：[……我们内部再商量商量，你稍等。]
　　剑无鞘飞速把输入框里的内容全删了。
　　[好啊，多久都行，等你好消息~]
　　[……]
　　正好是周日，这会儿归隐成员陆陆续续上线，秦宇深与橘子也在其中。
　　明月夜将风楼解散、剑无鞘申请的事情一并告知众人，听完后，所有人也是一阵震惊错愕。
　　“剑无鞘？那不就是榜三吗？排在他前面的只有心软和一座桥啊！”
　　“榜三居然要来咱们公会……”
　　风楼解散，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关注剑无鞘的去向，无论哪个公会接纳了他，免不了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而归隐这才刚稳定下来，被牵扯进去，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尖端战力的加入自然是好事，但榜三加榜五这样奢侈的配置，全区除了花间，没有第二家公会可以匹敌，包括野火与暗河。
　　——这样的联合，很难不引人侧目猜忌。
　　成员议论纷纷，无法定夺，最终明月夜道：“投票吧，同意放人的敲1，不同意敲2。”
　　这并不算一个好提议，但也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她原本是想让江惟做决定，但后者却直接拒绝了。
　　“要是我来决定，他现在估计已经在拒收黑名单里了。”江惟皮笑肉不笑道：“还是大家投票吧。”
　　明月夜讶异：“我以为你俩是不打不相识，都认识这么久了，关系应该不错呢。”
　　江惟：“怎么可能，哈哈。”
　　他与剑无鞘确实是不打不相识。
　　但当初跨服总决赛上并非两人第一次遇见，他们的恩怨情仇，应当追溯到积分海选赛时。
　　最初，剑无鞘并不是什么普攻流玩家，也曾沉迷于剑仙门派潇洒的连招技能。海选赛上，他一路走来顺风顺水，结果半路杀出了江惟这么一个异类方士，一手沉默虐得他怀疑人生，几分钟不到就输掉了比赛。
　　下场后，剑无鞘不服不甘，到处打听江惟的联系方式。
　　最后终于加上好友，第一句话就是：[你这方士怎么杀人呢？？？]
　　那时的江惟：[……啊？]
　　此后，江惟便开启了一段相当痛苦的经历。
　　剑无鞘首先弄清楚了咒禁方士的玩法机制，随后每天跟他分析该如何针对咒方、克制咒方、碾压咒方，要从技能上、操作上、数值上三管齐下，并每天分享自己又提了多少攻击和攻速等等。
　　面对剑无鞘的消息轰炸，江惟一开始还耐心回应，后来就沉默不语，到最后烦不胜烦，干脆屏蔽。
　　剑无鞘的思路很好，这点江惟须得承认。
　　但问题是，被针对的人就是他本人，听别人分析自己如何被针对，这谁能高兴得起来？！
　　之后剑无鞘破而后立，自创了剑仙普攻流打法，并在黑市上高价收购嗜血，最后终于在决赛场上大败一苇渡江，夺得魁首。
　　但这还不算完，联赛过后《娑婆》就开启了论道台同服匹配时代。从此，江惟每个月打论道台都得遇见剑无鞘，心里的绝望无以复加。
　　那时正是他玩得热血上头的时候，却被人这样往死里针对，憋屈不说，事后还要被人阴魂不散地纠缠，差点对论道台和一切剑仙玩家ptsd。
　　这些陈年往事，江惟从来没告诉过其他人，包括明月夜。
　　虽说三年过去，记忆和情绪都已经淡化，剑无鞘的性格收敛了许多，他也早就不在意输赢之争。合区前，两人偶尔还能在小窗聊上两句日常，算得上半个朋友。
　　——但要说关系好到能相互接纳、共同进退，对江惟而言，那简直就是危言耸听天方夜谭。
　　因此投票时他直接选择了弃权，其他人纷纷投出了自己的一票。
　　最后统计票数，除了秦宇深以及少数一两个成员投了“2”，大部分人都投的是代表同意放人的“1”，包括明月夜与橘子。
　　对于这个结果江惟并不意外，事已至此，他再有个人情绪也得接受现实。
　　但除了秦宇深外，还有那一两个不同意的成员，令他多留意了两眼。
　　[势力]系统：备宴设酒，欢迎玩家剑无鞘加入势力！
　　不一会儿，明月夜便将剑无鞘放了进来。在线的成员立刻进行了热情的迎接，连江惟也跟着客套了一句“欢迎”。
　　剑无鞘照单全收，挨个回应，私下里还敲江惟小窗：[你这儿真不错，还挺热闹。]
　　江惟回以一个毫无感情的微笑小黄豆。
　　语音里有人问：“大佬怎么称呼啊？”
　　“叫我剑哥就行。”剑无鞘毫不谦虚地回答完，又问：“咱们会里平时都需要干什么？劫镖还是抢boss？”
　　“我们是正经养老公会，别到处惹事。”江惟语气略带警告道。
　　“开个玩笑而已。”剑无鞘立刻开口道：“养老好啊，我最喜欢养老了。以前在风楼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现在不得好好休息下。”
　　聊了好一会儿，众人对榜三的好奇心才终于渐渐褪去，各自忙各自的了。
　　明月夜困得不行，打了声招呼便下线补觉。江惟准备带着秦宇深与橘子去野区刷材料，刚组上队，剑无鞘道：“野区太危险了，带我一个呗。”
　　江惟：“你不睡觉？”
　　“睡不着，总得找点事做。”剑无鞘二话不说挤进了队伍，传送到江惟所在地点，抱剑而立，感叹道：“咱们还没当过队友吧？”
　　都是同公会的成员了，江惟总不好将人直接踢出去，敷衍地应了一声，任由他待在队里。
　　半晌，第一深情与橘子也传送了过来。
　　一过来，秦宇深便看见了江惟身旁那个浑身壕气的人影，卡壳半秒，问：“哥，这是……”
　　江惟回答：“免费劳动力。”
　　秦宇深：“……”
　　橘子：“……”
　　“哥？”剑无鞘饶有兴致道：“你弟弟？”
　　“表弟。”江惟介绍道：“这位是橘子，祝方，公会里的奶妈。”
　　橘子小声道：“剑哥好。”
　　“你好你好。”剑无鞘打完招呼，顺手点开她的面板一看，“数值不错嘛，比风楼的那些老油条治疗好多了，现在的妹子真挺厉害。”
　　被修为榜第三的人夸数值不错，橘子汗颜，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短暂的交流后，四人前往昆冈地图弱水之渊一带，取水阴骨与寒铁。
　　水阴骨是韧性防御类材料，广泛用于护甲装备的炼制，也是方士门派武器云篆法箓的胚体用料之一，橘子的刚需；而寒铁则是高锐度的敏攻材料，与清风翎、红螫针一样，最契合作为短歌剑仙的秦宇深。
　　得知目的地之后，剑无鞘便猜到了江惟的打算：“准备给表弟做武器？”
　　江惟还没回答，秦宇深先忍不住驳到：“……谁是你表弟。”
　　“不要这么见外嘛。”剑无鞘见缝插针地同秦宇深套近乎，“表弟也是短歌剑仙？巧了，我也是。看在你哥的份上，我可以收你为徒，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秦宇深：“……”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忍不住低声跟江惟吐槽：“哥，这人好不要脸，你怎么能认识这种人？”
　　江惟：“他是这样的。你不要学他。”
　　剑无鞘：“……我都听到了哈。”
　　作者有话说：
　　剑：以我跟渡江多年的交情，他收留我肯定都不带犹豫的。
　　江：【指毫不犹豫的弃权】
　　剑：？


第15章 炼器准备
　　[西南四百里曰昆仑之丘，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鸿毛不浮，飞鸟不过。]
　　弱水之渊地处极阴，在游戏的背景设定中，其下镇压着上古寒厄期残留下来的业障余孽，同时也是各种物宝天华的萃聚之地，机遇与风险并存。
　　这里的刷怪点零散且稀少，玩家却依旧很多。江惟几人来时，一眼看过去几乎没有空位。
　　橘子开始打退堂鼓，“要不……咱们换个时间再来？”
　　“材料区天天都是人，换什么时候来都一样。”剑无鞘悠然地抽出长剑，“野外地图嘛，难免打打杀杀……”
　　几分钟后，西南方向的一处红名小队被人一锅端了。
　　第一深情蹲在一片尸体中挑挑练练，秦宇深嘀咕：“十个人霸占三个点位，怎么就爆出来这点东西？”
　　地上的尸体：“……”
　　他们刷材料刷到好好的，鬼知道从哪儿忽然窜出四个人，对着他们就是劈头盖脸一顿痛扁。几人想反抗，却发现根本打不过，一看对方头顶id，顿时两眼一黑。
　　——剑无鞘、一苇渡江，一个榜三一个榜五。
　　他们就是开个红名抢了几个刷新点而已，这特么触犯天条了？！
　　一苇渡江和剑无鞘的动作很迅速，杀人夺点几乎是眨眼间的事，但这动静依旧吸引了周遭不少玩家的注意力。有人发现了剑无鞘头顶的新势力归属，很快公屏上开始八卦：
　　[世界]摸鱼快乐：榜三进榜五公会了？
　　[世界]苦逼学生党：榜三不是风楼会长吗，怎么去别的公会？
　　[世界]吃三碗：楼上断网了吧，昨晚风楼就解散了，当时都在猜会去哪儿，没想到是归隐。
　　[世界]钱从四面八方来：也不奇怪，都是老区来的，没准儿以前就认识。
　　[世界]18岁百万富翁：感觉有隐情……
　　到后面话题逐渐歪了，等江惟几人注意到公屏上的内容时，消息已经从“剑无鞘加入归隐”扩写为“公会战一败涂地后，他加入归隐卧薪尝胆，与旧友联手，誓将踏平花间和野火，夺回曾经一切”的传奇故事。
　　江惟：“……”什么东西。
　　剑无鞘鼓掌：“太精彩了。”
　　但事实上剑无鞘来归隐就是养老而已，真没什么别的目的。至于什么反攻报复的戏码，放两三年前他或许会有这想法，现在他想都懒得想。
　　公屏上还在以讹传讹，已经收不住势，江惟干脆关掉世界频道，眼不见为净。
　　第一深情吭哧吭哧捡着地上爆出的材料，橘子看着还未消失的红名尸体，迟疑道：“我们这样，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会。”江惟说：“但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
　　上周他们正常押镖、刷材料，不照样摊上了野火红名？既然结果都一样，那该杀杀该捡捡，没什么可回避的。
　　剑无鞘更直接：“什么麻烦？有人来找事就全杀了。”
　　橘子心想不愧是排行榜前十的高修大佬，说话就是硬气。
　　几分钟后刷新点出现了新的业障怪物，三两下被四人合力解决，掉落出的材料由秦宇深与橘子平分。整个过程非常顺利，被抢点的几个红名也没再回来惹事，对于这一点，剑无鞘与秦宇深十分失望。
　　野区点位的怪物刷新次数都有上限，一般不超过五次，刷新次数耗尽后，只能再等到六个小时之后怪物统一复活。次数刷完后，四人又接连换了几个地方，专挑红名下手。
　　跟第一波抢点一样，这些红名打不过想摇人，但认出第一深情与剑无鞘后，当即跑路了。
　　两个榜单前五同队联手，切人跟切小菜没区别，队里还带着一个奶妈续航，除非他们能摇出一整支20人队，否则都是白搭。
　　橘子以往从未有过杀人抢点的经历，一开始还束手束脚，但后来才逐渐开始适应。秦宇深比她更加熟练，江惟说哪儿他打哪儿，下手又快又准。
　　两人都进入状态后，剑无鞘开始浑水摸鱼，顺带旁观第一深情连招操作，称赞道：“不错表弟，很有天赋，以后必然成为像我一样的大神。”
　　秦宇深：“……”
　　秦宇深不想跟剑无鞘说话，默默让第一深情转了个方向远离这人。
　　又一张符箓被引爆，青面獠牙的业障只来得及哀嚎一声，就被一苇渡江烧了个灰飞烟灭。橘子看得羡慕，将辅助玩成大输出是很多方士玩家梦里才会出现的事。她问：“江神你一直是咒禁心诀吗？”
　　江惟：“不是。”
　　橘子有些意外：“以前也是祝方吗？”
　　“嗯，一开始也是跟着系统推荐选的祝由。”江惟解释，“后来被老区的红名摁在地上打，根本打不过，就听朋友的意见换成了咒禁。”
　　玩家到达80级后开放心诀系统，此后可以在门派掌门npc处进行心诀调切换。
　　但除首次选择免费以外，之后想换心诀都必须缴纳大量灵石和经验，当时江惟也是花了全身家当才从祝由转成了咒禁，从那之后也再没切换过。
　　橘子恍然地“噢”了声。
　　她曾经也想过换成咒方，但也只是想想。咒禁心诀对装备要求极高，方士技能倍率低，想打出与正统输出门派相同的伤害，需要更好的面板数据。她舍不得身上好不容易做出来的祝由装备，也根本没条件再去做一套咒禁的。
　　更何况，她真不会打架，还是擅长团队辅助。虽然以前在野队奶妈经常背锅被骂，但现在她有公会了，明月夜江惟秦宇深等人都很好说话，她挺喜欢这里的。
　　橘子给自己的目标就是当个称职的奶妈，不拖其他人的后腿就行。但看了下正在乱杀的一苇渡江和剑无鞘，又觉得这个目标好像也不轻松。
　　她给自己打气：没事，慢慢来。
　　剑无鞘听完江惟的话十分惊讶，“真没想到啊，你居然也有被人摁着打的时候？”
　　秦宇深立刻维护起江惟：“咋了，谁还不是从新人时期走过来的了？”
　　“没别的意思。”剑无鞘摩挲着下巴，形容起来：“我以为你哥应该是那种刚进游戏就大杀四方的神秘高手。”
　　江惟：“……”
　　他看了一眼自己朴素简陋的人物建模，道：“你想象力还挺丰富。”
　　剑无鞘毫不谦虚：“过奖过奖。”
　　大杀四方是不可能的，江惟刚上手《娑婆》时连新手教程都看不懂，靠室友在一旁全程解释+指导才勉强弄明白怎么玩。
　　过剧情都能迷路半天，下本开荒更是惨不忍睹，队友血飙天上了他还一张符都没扔准，大招奶空气。铁头接技能，新人能犯的错江惟全犯了个遍。
　　但他消化接收能力好，大多数错误有一就不会有二，没多久就基本达到普通玩家平均水准，之后跟着室友满地图乱跑，刷怪、打本或者单纯看风景，玩的很上头。
　　后来开荒热潮过去，室友退坑，就只剩江惟一个人逛地图。
　　一个落单的治疗，身上也没有挂公会归属，很快被一群红名盯上，群殴追杀堵复活点，背包里材料被抢了个干净，身上的装备也差点碎完。他被杀的怀疑人生，差点放弃这个游戏，一位路过的好心玩家救了他，并将他带回了安全区。
　　——这个人就是归隐的前任会长，惊蛰。
　　“寒铁60块了哥，今天还刷吗？”
　　秦宇深的询问声将江惟唤回了神，他问：“橘子呢，水阴骨多少了？”
　　橘子：“86块，应该够了。”
　　她也清点了一下材料，加上仓库里原本攒着的百来块水阴骨，大概能融五到六个武器胚子。
　　秦宇深这个新人都在不断进步，她也不愿意落下。技术和意识要慢慢学习，装备这种硬件也需要跟进，尤其是武器。
　　橘子现用的云篆法箓虽然评分不错，有一条蓝字祝福，但效果在实战中形同鸡肋。如果有条件，她想换个祝方专属的词条，最好是加治疗量或者减伤类的。
　　不过这种词条很稀有，可遇不可求，目前她见过品质最好的，是原华灯1方士榜一、现榜二翩翩藏不住身上的紫字“回春”。
　　两个小时过去，弱水之渊的玩家比来时少了许多，一部分是正常刷完走人，另一部分红名见势不对直接跑路。此时的地图里基本都是普通玩家，大多数点位也被刷空了次数，已经没有再停留的必要。
　　江惟：“那行，先到这儿吧。”
　　橘子回宅邸存放材料，先行离队，剑无鞘这才终于有了点困意，说：“我先去睡了，有事社交账号找我。”
　　刷材料他出了不少力，江惟的态度因此好了许多：“好，辛苦了。”
　　三人接连离队，一苇渡江与第一深情从弱水之渊出来，回到昆冈安全区内的一座雪亭里。
　　寒铁、螫针、清风翎……
　　江惟列了个清单，上面是剑仙武器胚子所需的全部材料。十几样材料基本准备就绪，转交到了第一深情手上，只有寒铁量不太够，还得再刷几天。
　　炼器玩法一共三个阶段：第一步用矿物、泥石、木材等生活采集类材料塑形，第二步加入大量的基底材料填充基础属性，第三步添加稀有的核心材料提升属性上限。
　　前两阶段完成后，还未融入核心材料的半成品就叫“胚子”，做好了胚子，就得开始考虑所需核心材料的种类。
　　江惟切出游戏，点开了官方论坛，在搜索框内输入“剑仙武器核心材料推荐”一行字。
　　核心材料样类五花八门，但并非三维属性好就能一股脑融在一起，还得考虑每件材料之间的相性。相性好就是1加1大于2，相性不好就是胚子报废。这种东西材料面板上不会写，全靠玩家们自己总结经验。江惟只了解方士和鸿衣的装备材料，其他门派只懂皮毛，看攻略最稳当。
　　问剑无鞘当然也行，但江惟不想问。
　　剑仙是五大门派里最热门的职业，搜索结果长达几十页。他看了几篇高赞攻略，觉得没问题，打包发给了秦宇深做参考。
　　翻过了一会儿，江惟在满屏的数据攻略中发现了一个浏览量很高的闲聊帖：【提问】请问用哪些材料能复刻一把这样的武器出来？
　　他点进去，镇楼图是一张武器面板截图，外形古朴的细长银剑，各项属性拉满，最下面还刻着两个金字：催心。
　　苍山雪：[建议楼主直接倒头睡。]
　　在逃板鸭：[一眼鉴定为假，我p图都不敢这么p。]
　　……
　　sweif：[不是p的，华灯1的应该能认出来，太好认了，只看金字都能认出来的地步。]
　　-鱼刀批发商：[2区人也认出来了。]
　　-春光：[难道我不是1区的？这到底谁？？]
　　-爱挖野菜：[榜一心软啊，楼上是不是不打pk？跟他打过一次绝对印象深刻，控得妈都不认识，看见他就直接退。]
　　心软这个id江惟有点印象，之前秦宇深跟他提起过，华灯1区现任总榜第一，归属公会花间集。
　　帖子的前半部分全是调侃和吐槽，江惟本以为这是个普通灌水帖，但尾页还真出现了一位扒数据的炼器大佬，材料配表工整详尽，看得他心生敬意。
　　配表下回帖人补了一句：[建议楼主直接放弃，毕竟材料攒一攒总会有，但金字不是，这个只能看脸。当然，楼主要是特别有钱那另提。]
　　楼中楼是一溜烟被伤到的网友，有人问：[那这个金字是榜一他自己出的还是买的？]
　　下面回复：[自己出的，而且榜二一座桥身上的金字也是从他那儿买的，他一个人出过两个金词条，区服知名欧洲人。]
　　[？]
　　[？？？]
　　[这特么玩的是一个游戏？有人爆双金，我连一个紫的都没见过？？]
　　[该死的欧皇！！还老子游戏体验！！！]
　　江惟：“……”
　　他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好险，幸好自己以前也欧过一次，不然也破防了。
　　逛完帖子他回到游戏中，点开排行榜最上方的id“心软”。
　　与剑无鞘一座桥等人相比，榜一的角色形象要简单许多，长发束起，一身干练利落的玄衣劲装，除了衣服上的暗纹，没有别的装饰品或者特效。
　　整个面板中，最亮眼的东西只有修为和各项面板数据。江惟没见过这么均衡标准的角色属性，输出控制坦度续航样样不差，堪称五边形战士。
　　是少见的长生心诀剑仙。
　　迄今为止，江惟遇见过的剑仙玩家大多是短歌心诀，如第一深情、剑无鞘和一座桥，培养方向基本是牺牲坦度换攻击。饶是剑无鞘这个异类，续航也主要是靠攻击吸血，坦度面板也没做到心软这个程度。
　　江惟点开对方的武器，瞻仰了一下欧皇的金字，试图蹭点欧气。
　　时间临近中午，他正准备下线，晃了一眼菜单栏，才发现不知何时收到了一条好友消息。原以为是秦宇深或者橘子，点开之后出乎意料。
　　[私聊]软软_326：还缺寒铁吗？
　　江惟愣了下，上次见到鸿萝还是几天前的事，当时是在小号上，两个人杀完野火红名一起跑路。
　　他估计对方已经认出了自己，不明所以道：[为什么问这个？]
　　几秒钟后，对面回复：[刚在弱水看见你了。]
　　在弱水之渊时，江惟光忙着和剑无鞘等人揍红名，没怎么关注其他白名玩家的情况，[你刚才也在吗？好像没看见你。]
　　软软_326：[嗯，刷水阴骨。]
　　水阴骨是做护甲的泛用材料，鸿衣做装备也用得上，这倒没什么好说的。
　　[缺。]江惟问：[你那里有多余的吗？我高价收。]
　　江惟刚把第二段消息发送过去，一条系统窗口就弹了出来。
　　[您的好友软软_326申请与您组队，是否同意？]
　　……这么快？
　　江惟有些莫名，点击了同意。
　　一组上队，队长权限就被移交到了一苇渡江身上，随后雪亭中出现了另一道身影，是鸿萝传送了过来。
　　上次见面时，软软326身上还是乱七八糟的蓝绿品质装备，现在统一为了副本紫装，等级也升到了80级。
　　江惟还没来得及打字说话，紧接着又一个窗口弹了出来：
　　[玩家软软_326向您发起物品交易申请：寒铁*200。待交付货币：灵石*1。是否同意？]


第16章 回礼
　　半透明的对话框后，软软326站在他面前，仰着头静静地看他。
　　看着突如其来的交易信息，江惟有点没反应过来。
　　[队伍]一苇渡江：这是什么？
　　鸿萝正处于待机状态，乌黑的眼睛眨了一下，头上飘出两个文字泡。
　　[回礼。]她说，[之前你救了我两次。]
　　江惟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无奈道：[真的不用，顺手帮忙而已。]
　　鸿萝没说话，交易框依旧挂在他面前。
　　一人一萝就此僵持住，气氛有些尴尬，江惟只得没话找话：[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寒铁？]
　　寒铁这种热门资源，普通玩家一天刷到20块就算不错了，饶是他们四人打劫了一早上红名，最后到手也不过60块。而软软还是个等级都没满的小号，却能一口气拿出200块的量，实在令人怀疑。
　　鸿萝静了一下，解释说：[摆摊上刷到的，我觉得你会需要。]
　　运气好，摆摊上确实能刷到材料商成组出售的寒铁，手快就能抢到。
　　但江惟还是觉得这解释很勉强，迟疑不定，但目光落在后半句话上，又看向身前乖巧安静的小萝莉。
　　“……”
　　算了，只要不是抢来的就行。
　　况且就鸿萝这脆弱的小身板，血量还不到他的三分之一，怎么看也不是抢人的料，被人抢还差不多。
　　江惟选择顺着鸿萝的说法：[需要，那你先改一下交易额，二十五万灵石。]
　　两百块寒铁，少说也得十几万灵石，对刚起步的新号而言，几乎可说是倾家荡产的费用。
　　发出这句话后，他叉掉了交易弹窗。软软326依旧一动不动，江惟正准备再劝说两句，对方忽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公会还有位置吗？]
　　江惟没跟上她的脑回路，但还是如实回答：[有的。]
　　软软_326：[好。]
　　气氛又静下来，雪亭里鸿萝与方士大眼盯小眼，亭边的梅树掉了一片花瓣，轻飘飘落在雪地上，像势力图标上忽然冒出的小红点。
　　江惟点开一看，果然是软软326发来的入会申请，会长明月夜不在，他作为元老也有批准的权限。
　　[势力]系统：备宴设酒，欢迎玩家软软_326加入势力！
　　临近中午，公会里不剩几个人在线，因此这条消息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江惟想着要不要单独欢迎一下，势力图标兀然又跳了一个小红点出来。他不明所以，又点开看了一眼。
　　[成员软软_326向势力仓库捐献了物资：寒铁*200。]
　　江惟：“？”
　　江惟：“？？？”
　　他目瞪口呆，从没见过这种手法。
　　不是，还能这样强送硬塞的？？？
　　另一边，软软326目的达成，发了一个挥手的表情包。
　　软软_326：[再见。]
　　说完这句话后，她就退出了队伍。
　　江惟在原地独自凌乱了一会儿，好半天才点开势力仓库，看着里头多出来的两百份寒铁，脸色变来变去。
　　势力仓库的存取动态仅元老及以上职位可见，但也仅仅是可见，成员捐进来的物资，谁都没法再退回去，只能先用贡献点换出来。
　　江惟的贡献点自然是够的，以往都是他往仓库里塞物资，个人贡献点积累至今从未用过，将寒铁全部换出绰绰有余。
　　提出来之后，江惟无言地看着仓库里的寒铁，思考该怎么处理。
　　看软软326的态度，再送回去是不可能了，大概率会被拒绝。最好的办法是从别的地方弥补，现在人在归隐，方法很多。
　　想通之后，江惟点开好友列表，软软326的头像已经是离线的灰色，他轻敲键盘两下，留言了一句道谢。
　　“剑无鞘进了归隐？”
　　花间集内，听到这个消息的一壶酒皱了下眉。
　　归隐他当然知道，现方士榜一一苇渡江所属的小公会，一壶酒想撬人很久了，但这段时间他为资源守备的事大费心神，根本抽不出空去交涉。
　　第一次公会战大败风楼起到的震慑作用有限，排名靠前的几家公会依旧小动作不断，新老区玩家都想浑水摸鱼。杀人、劫镖、抢怪、摸boss……哪怕屡战屡败，这群人依旧越挫越勇，简直跟蚊子一样烦不胜扰。
　　直到昨夜风楼解散，这一场由新老区合并引发的骚动终于阶段性地结束。
　　一壶酒估摸着自己总算能缓口气，正想着手撬墙角的事，结果却收到了这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他问：“剑无鞘和一苇渡江他俩认识？”
　　合区后不久，一壶酒为方便了解情况，在归隐里安插上了自己人，说白了就是内应。
　　其他排名靠前的公会里也都混藏着花间的内应，包括野火与暗河，花间能次次从其他公会的围攻中全身而退，与之有很大关系。
　　“认识肯定是认识，不过关系好像不算好。”内应回答：“入会申请是剑无鞘主动提的，投票决定放不放人的时候，一苇渡江直接弃权了。”
　　——他就是当时投不同意的成员之一。
　　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酒哥，说真的，我感觉一苇渡江估计不好撬走，他跟归隐的会长和另几个成员是亲友，都是养老玩家，对咱们这儿应该没太大兴趣。”
　　一壶酒反问：“那剑无鞘呢，也是养老玩家？”
　　“……”内应玩家老实道：“反正这人进归隐后说是来养老的。”
　　一壶酒觉得很离谱，区服榜三和榜五凑一块儿养老？说出去谁信。
　　“知道了。”他半信半疑，先将打包好的材料划给内应，“你在归隐再待一段时间，看看后续情况。”
　　“好的酒哥。”
　　坐在电脑前的一壶酒捏了捏眉头，烦闷地自言自语：“……这一天到晚的都是什么事。”
　　势力频道的语音里，一曲舞正和其他成员连麦聊天，听到翩翩藏不住软糯甜美的嗓音时，一壶酒心中烦躁更盛，果断地又退了出去。
　　他这一进一出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一曲舞简直莫名其妙：“这人又抽什么风？一天天闪进来闪出去的。”
　　翩翩猜测：“应该只是网卡了吧。”
　　“懒得管他，咱们刚聊到哪儿了……”
　　语音室的谈话一壶酒自然是听不见，他点开势力仓库，正准备检查一下材料库存，瞥见了一条半小时前的成员兑换记录。
　　[成员心软花费66666贡献点兑换了物资：寒铁*198，目前寒铁库存为0，注意补充。]
　　？
　　一壶酒怀疑系统出错了，点开仓库货架，划拉到寒铁的位置。
　　[寒铁]
　　[库存剩余 0]
　　红色的、大写的0，在一片充裕的库存数量中，显得分外刺眼。
　　一壶酒黑着脸点开好友列表，选中一个熟悉的头像，差点在键盘上搓出火来。
　　[私聊]一壶酒：你抢劫呢？？突然换那么多寒铁干什么？？？？
　　最近加入花间的剑仙特别多，寒铁这类基础物资消耗得最快，原本一千的库存几天下来只剩下两百来块。他本以为这点余量多少还能撑一段时间，自己这两天带队去刷还来得及。
　　万万没想到，有人给他来了个釜底抽薪。
　　对方好友正好在线，不一会儿，对话框里就冒出了回复。
　　[私聊]心软：贡献点够。
　　——贡献点够，所以想换就换。
　　一壶酒额角突突直跳，他想要的答案不是这个，噼里啪啦地敲键盘：[你装备不是早就毕业了？仓库里这点材料能有什么用？]
　　心软：[小号用。]
　　一壶酒还要追问，对面又跳出一条消息。
　　[下了，出门吃饭，再见。]
　　随后不待人反应，黑衣剑仙的头像瞬间变成了灰色。
　　一壶酒：“……”
　　你榜一的手速就是拿来下线遁的？！
　　已是八月初，夏令营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崇大校园内来往人员少了许多。
　　保内资格到手后，程杰就抓着阮辛臣挥霍起大好的假期时光，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剩下的时间就是打游戏。
　　上学期末，程杰报名了班级助理的征募活动，要负责接待照顾马上入学的准大一新生。如今假期过半，再过两周就是入学报到的日子，他只得收心，着手联系起本专业的新生班级。
　　“咱们专业的女生怎么一届比一届少。”程杰看着新生名单，抱怨道：“隔壁通信新生里的女生都比咱们多，再这样下去软工真要成和尚庙了。”
　　太阳烤得街道路面发白发烫，两旁的梧桐树都被烤的没精打采。
　　阮辛臣被硬拉出来的，并不想在这样的天气下多待一秒钟，瞥他一眼，催道：“快走。”
　　“急什么，出都出来了，顺路买点喝的。”程杰四处张望，看中不远处的一家柠檬茶店。
　　进店后，他先自己点了杯招牌柠檬水，顺口问：“你喝什么？”
　　阮辛臣看了眼菜单，点了一杯相同的，结账时收银员微笑道：“同学这是你的小票，等候的时间可以在里面稍微坐会儿。”
　　阮辛臣点头，“谢谢。”
　　两人找了个离空调最近的位置坐下，程杰不解：“为什么这姐姐光对你笑不对我笑，这不公平。”
　　阮辛臣原本在看墙上的绿植，闻言目光朝他移过来，无声地上下打量。
　　程杰绷不住了：“……过分了哈。”
　　阮辛臣收回目光，“你的错觉。”
　　程杰和阮辛臣是发小，平心而论，阮辛臣长得确实比他帅那么一丢丢，人妹子态度殷勤一丢丢也是情理之中。
　　但程杰就是不服气。
　　“我长得也不差啊，一米八，运动型，纯情开朗男大学生。”程杰摩挲着自己非凡的俊脸，嘀咕着：“怎么这都快大四了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不会真要母胎solo到毕业吧，不要啊。”
　　阮辛臣淡淡道：“成天对着电脑不是打游戏就是敲代码，哪儿来的对象。”
　　程杰哽了一下，辩解：“我有出门打球的好吧……”
　　阮辛臣呵笑一声，“谁会顶着40度的太阳看你打球。”
　　“……你！”程杰恼羞成怒，开始无差别攻击：“你好意思说我，你顶着一张好脸有什么用，不也没对象？”
　　阮辛臣安静了两秒钟，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继续看绿植。
　　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程杰桀桀怪笑了：“呵呵，破防了吧。”
　　阮辛臣：“……”
　　有时候他真想把这便宜发小打一顿。
　　十几分钟后两人终于回到寝室，阮辛臣打开电脑登陆游戏，在账号选择界面停留了一会儿，最后将角色从剑仙“心软”切换为了鸿衣“软软_326”。
　　两个号的id都是阮辛臣随手输入的，并且由于重名，鸿衣的id还被系统自动加上了一串毫无意义的后缀。如果让程杰看见这个名字，恐怕要嘲笑阮辛臣一整年。
　　不过阮辛臣没想太多，只是练手的小号，他不准备常用。
　　游戏画面亮起，粉裙鸿萝出现在昆冈的雪亭里，这里是他今早下线的地方。
　　阮辛臣正准备操纵角色离开此地，视线一晃，看见了闪动的好友消息。
　　[私聊]一苇渡江：谢谢。
　　他盯着这条消息，动了动鼠标，顺手回了个笑脸表情。
　　新的一周，归隐内部开始组织清本。
　　势力频道里，明月夜正在招募人手，看见消息的剑无鞘当即加入队伍，熟稔地跟队里的成员挨个打招呼，完事后问：“明月会长咱们打什么？”
　　明月夜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叫她，差点起一身鸡皮疙瘩，匆匆报了一串副本名：“空山夜啼、石湖波谲、朱门酒肉……”
　　剑无鞘挑眉，“怎么都是2级本，这么没追求？”
　　江惟刚进来就听见他这句话，直接问：“你想怎么样。”
　　剑无鞘：“打个3级本试试水呗。”
　　区内的世界boss被花间垄断，获取核心材料的常驻玩法只剩下打副本。
　　3级本是20~25人大团队副本，boss等级在120级左右，比大地图上的十个世界boss讨伐难度更高。除此以外，boss的机制也更加复杂，极其考验个人能力和团队配合。但相应的讨伐奖励很丰厚，核心材料的爆率非常高，携带祝福词条的概率也会翻几翻。
　　明月夜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在线人数，“今天人不够，打不了。”
　　剑无鞘不以为意，“这好说，随便去公屏上找点人不就行了。”
　　江惟问：“翻车了谁来修？”
　　剑无鞘觉得不可能：“有我和你还能翻车？”
　　“……”江惟不知道他从何而来的自信，耐着性子问：“你之前在风楼也是叫野队打？”
　　“那倒不是。”剑无鞘如实回答，“公会里有固定队，偶尔缺人的时候才去公屏上抓两个壮丁。”
　　江惟大概懂了。
　　“这样吧。”他微笑道：“你现在去招募频道随便加个3级本队伍，我们就在这儿等你。”
　　刚好队里有个成员正在做门派任务，他们不着急进本，时间很充裕。
　　剑无鞘心存疑惑，但还是照做，暂时退出了归隐队伍。挤在周一清本的玩家有很多，他很快在招募频道找到了一个即将满员的3级本野队，卡着最后一位挤了进去。
　　队伍一满员，队长直接发车。
　　归隐众人一边聊天一边等待，不一会儿，剑无鞘就匆匆忙忙地回来了。
　　江惟：“感觉怎样？”
　　“……”剑无鞘抹了一把脸，“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你故意的吧。”
　　五分钟的时间，队伍只打到1号boss，就团灭3次。
　　没有指挥，甚至没几个人开听筒，二十个人各打各的。剑无鞘甚至怀疑这群人根本没看机制，哪里有坑往哪儿踩。与boss交战不到半分钟，回头一看，队友死成了一片，而自己也被连累着染上了各种各样的debuff。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讨伐boss，而是被boss和它的19个辅助一起群殴。
　　剑无鞘开始怀念自己的副会松竹庭前了，以往下本，他只用充当打手就行，招募人手和指挥的事都是松竹负责，他半点不用操心。
　　看剑无鞘这反应，江惟基本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气定神闲道：“怎么会呢。”
　　剑无鞘黑着脸用鼠标直戳他的人物建模。
　　几分钟过后，做门派任务的队员也已经就位。十人队最后还差一人，江惟看了眼好友列表，软软326正好在线。
　　他在队伍频道说话：“我拉个小号。”
　　“行啊。”明月夜等人都没有异议。
　　江惟拖出对话框，开始打字。
　　[私聊]一苇渡江：二级副本一条龙，来吗？
　　江南采莲谷一带，阮辛臣正在做任务链，给一位npc送货。收到消息后，鸿萝轻功落地，停在了路边。
　　[私聊]软软_326：来。
　　打本比做任务来经验快，几秒后一个入队邀请发了过来：[好友一苇渡江邀请您加入讨伐队伍“空山夜啼·2级”，是否同意？]
　　阮辛臣点击同意，进队伍后，先下意识扫了眼成员列表，上面大多都是陌生id。
　　他看见了剑无鞘，视线往下，又看见了一苇渡江。
　　玩家进入队伍后默认开启麦克风，他没有开麦下本的习惯，点进语音设置关闭了自己的话筒。
　　就在这时，耳麦里忽然传出了一道温和平静的男声。
　　“人齐了，开吧。”
　　阮辛臣握住鼠标的手微微一顿。
　　作者有话说：
　　惟：她这么柔弱，总不可能抢别人吧？
　　一壶酒：我——的——铁！！！


第17章 副本空山夜啼
　　说话的人正是江惟。
　　队长明月夜也不再耽搁，发起副本邀请后队友接连响应，只有软软326的进度圈转了一会儿，但很快也变成了勾。
　　空山夜啼的背景故事，发生在滇林东南的一处古老偏僻的村寨里。
　　此处的村民衰老速度极快，几乎没人能活过三十岁，并且寿命一代比一代短。到玩家操纵的修行者误入这里时，村子里只剩下几户人，刚出生的婴儿更是到达了朝生夕死的地步。
　　每每有人死去，村寨的后山便会传出似人非人的哭啼声，却无法找到具体的源头。
　　——玩家的任务，便是探明啼声的来源，并寻找村民短寿的真相。
　　浊雨连绵，山路泥泞。
　　队里10人，3偃师、3方士、2剑仙、1镖客以及1鸿衣。一众角色正使用轻功在林间赶路，不同门派的技能特效交错而行，在晦暗的屏幕上划过一道道漂亮的弧线。
　　明月夜频频看向列表最末的id，队里唯一的鸿衣，软软_326。
　　[私聊]明月夜：这就是你昨天放进来的那个？
　　[私聊]一苇渡江：对。
　　[私聊]明月夜：才82级……是新手吗？
　　江惟看向不远处的鸿萝。
　　离初见才过去一周多的时间，对方的轻功手法已然看不出丝毫的生涩。亮色的身影在山林间自由穿行，绫罗飞舞，来去间像一只敏捷的燕。
　　[她没说，也没否认。]江惟只道：[就当她是新手吧。]
　　空山本的第一个关卡boss是两只生了灵智的大小猿猴，高攻速高敏捷，喜欢在枝垭之间来回蹿走耍玩家，打不中时还会叫两声以示嘲讽，总之很欠揍。
　　“我开大的，剑……剑哥开小的。”明月夜挣扎了一下，还是艰难地叫出了这个称呼，“一队都跟我走，二队跟着剑哥打小的。”
　　“小的我一个人就够了。”剑无鞘却说。
　　“也行。”考虑到他榜三的实力水准，明月夜干脆改口道：“那其他人都跟我。队里有两个没满级的小号，治疗记得多关注一下血条。”
　　“好的。”橘子与队里另一个奶爸应到。
　　分工明确后，明月夜领先开怪。此时两只黑猴正挂在高高的树枝上，镖客正太轻功跃起，一棍劈在大猿猴的身上，这猿猴立刻发怒，巨掌拍下，被明月夜翻身躲过，顺手带上一记嘲讽。
　　“小的——”
　　“开着呢会长。”
　　剑无鞘回答完，位移闪至第二只小猿猴身后，长袖一翻，抖出长剑嗜血，随后发动易伤buff技能——摧山破岳。
　　一道青芒横扫而出，没入小猴的脖颈，顿时两只猿猴一齐发出震天的嘶吼声，头顶显出血条，全员进入战斗状态！
　　仇恨稳固后，江惟与第一深情等人也都加入战斗。
　　两只黑猴靠近时，会触发高频率的协同攻击，需得拉开距离打。剑无鞘将小猴拉至空气墙角，留明月夜大部队在场中战斗，并时刻关注两边的进程。
　　大猴的血量是小猴的两倍有余，一只血条清空后若另一只在场上存活超过五秒钟，则两只猴子恢复至满血并附加狂暴状态。因此，两波分队必须控制输出效率，确保同时击杀。
　　大猴这边，主输出位为一苇渡江，江惟使用符箓不断往boss身上灌伤害，加上第一深情与其他两位偃师的伤害，足够将大小猿猴的血量百分比控制在同一水平线左右，稳步而迅速地下滑。
　　江惟手下技能不断，boss与队友的状态栏里是各种繁杂跳动的buff状态。
　　一个金色的花瓣标识出现在所有人的头顶，持续一段时间后，短暂地消失，几秒后又再次出现。
　　秦宇深一边拿剑戳猴一边好奇地问：“咱头顶这花是啥，以前好像没见过，怪好看的。”
　　除他一个新人以外，在场其他人都认了出来，江惟回答：“是鸿衣的技能buff‘竞峥嵘’，可以增加攻速和移速。”
　　此时队里就软软326一个鸿衣，buff的施法来源不言而喻。
　　“我还是第一次见给全队上峥嵘的。”连明月夜也有些稀奇，“鸿萝点的是群芳心诀吗？”
　　忽然被点名，软软静了片刻，在队伍频道里打字回了一个[是]。
　　鸿衣门派的下分心诀为“独秀”和“群芳”两种，被玩家们习惯性地简称为独鸿、群鸿。
　　独鸿，顾名思义，单打独斗的刺客输出玩法，所有技能buff仅为个人服务，也是鸿衣门派的主流玩法；
　　而群鸿则更偏向团队作战，牺牲输出能力换取集体增益，与队友的连接更紧密，和咒禁方士、长生剑仙一样，都是冷门流派。
　　如今软软326刚过80级，应当是刚解锁心诀系统不久，直接选择了群芳。
　　江惟有点意外，他原以为软软326会是近战输出位，就其行事风格还有当初在日落山崖与红名对峙的表现来看，明显是个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的孤狼型玩家。
　　正想着，听见明月夜评价了句：“那你和渡江还挺有缘，都是冷门流派玩家。”
　　江惟心想这是哪门子的缘分，下水道职业玩家之间的同病相怜吗。
　　没想到软软326还真应了一声：[嗯。]
　　江惟：“？”
　　其他人：“哦……”
　　江惟被这个嗯字搞得一愣一愣，旁边的剑无鞘突然冒头插嘴：“会长，我也是冷门流派，我跟渡江没有缘分吗？”
　　“……”江惟眉角突突，忍无可忍：“好好打你的猴行不行？”
　　“行吧。”剑无鞘拎着猴遗憾退场。
　　被剑无鞘这么一搅合，众人八卦的心思憋了回去，被迫投入到boss战中。
　　不一会儿的功夫，双猿猴的血量齐齐降至红血线下，进入狂暴状态。所有人立刻加紧输出，不等双猴上树乱窜，几十秒的功夫便将两者同时拿下。
　　掉落材料散落一地，明月夜挨个扫过，眼睛一亮：“爆核心了。”
　　“我靠！”有人兴奋地喊道：“上面有蓝色祝福，还是流光！”
　　流光，减大招cd的全门派通用型祝福，蓝色品质中最好的一档，实用性、泛用性都很高，无论输出还是辅助都能完美契合。
　　“这周什么运气，第一个boss就掉核心，还带祝福的？”
　　“月姐月姐，快开roll点！”
　　秦宇深与橘子也十分激动，两人正缺合适的祝福词条，没想到词条这么快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于是明月夜大手一挥，开放了全员骰点。秦宇深点击掷骰子，虔诚地等待着自己的点数。
　　[叮！您本轮的点数为6]
　　秦宇深：“……”
　　一旁的橘子也失望道：“我才11点，没希望了。”
　　秦宇深看着自己的6，不死心地转头问江惟：“哥，你多少？”
　　后者看了一眼自己的点数，面无表情地回答：“1。”
　　秦宇深：“……”
　　最后在秦宇深与橘子羡慕嫉妒的眼神中，流光落在了一位roll出89点的偃师玩家手中，后者春风得意地发表起获奖感言：“感谢归隐，感谢会长，感谢在场的诸位……”
　　两人比柠檬还酸，江惟安慰到：“没事，这才第一个boss呢，还有机会。”
　　明月夜也道：“上来就是开门红，后面没准儿能出个紫的呢？”
　　一番劝说之下，两人终于重燃信心。
　　蓝字开门红，众人打本的热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在明月夜的带领下，一行人飞速前往二号boss黑鸦所在位置，见了boss有如饿虎扑食般冲了上去。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坚嘴黑鸦就在劈头盖脸的技能下安详倒地，化作一地闪亮的材料。
　　秦宇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爆词条了吗？”
　　橘子挨个点开材料简介查看，看完一轮后又再看了一轮，沮丧道：“……没有，连核心材料都没有。”
　　众人大失所望。
　　“实在不行就去黑市买一个呗，”见他们这么伤心，剑无鞘提出意见，“蓝色品质的祝福，也就几千块钱吧。”
　　结果一回头，便见众人都默默地离他远了一些，包括一苇渡江。他莫名其妙地走过去，“都离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是boss。”
　　明月夜木然说：“……跟土豪有代沟。”
　　几千块，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这么多，拿来买游戏里一个虚拟道具，疯了吗？
　　……不过一想到剑无鞘曾拿出十八万八的大手笔来买嗜血，他能说出这种话来也不算多令人意外了。
　　守关的三号boss所在位置十分偏僻，中途还得过一段冗长的动画，一行人干脆边赶路边聊天。
　　“这就有代沟了？我顶多就是买金词条花的钱多了点。”剑无鞘乐了，“现在坐在修为榜一的那位才是真土豪，一身敏攻装备下来估计就得有个百八十万，时装、坐骑还是全图鉴，那玩意儿烧的钱，估计都够买一套房了。”
　　在场除他以外都是平民玩家，闻言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总榜第一是心软，但坐在修为榜一的人却是一座桥——也就是所谓的桥老板。这人的装备分几近全满，位列其下的心软、剑无鞘与一苇渡江虽然面板也高，但离满分始终还有一定的差距。
　　“可惜技术不太行，面板再好也得被人压一头。”剑无鞘总结了一句。
　　“那心软呢，也是土豪玩家？”秦宇深问。
　　修为榜前四名里，一座桥是用钱堆面板，剑无鞘一部分用钱一部分用自己的积累，只有江惟是靠着四年多攒下的材料一点一滴堆上去的。简而言之，一个纯氪佬，一个又肝又氪，一个纯肝帝。而普通玩家能达到的最高上限，也就是一苇渡江的面板水平。那么排名第二的心软呢？
　　“这个就不清楚了。”
　　说实话，剑无鞘并不想提及这个名字。合区后他统共与心软交手过两次，一次在论道台，一次在公会战，结果如出一辙输得很惨。而风楼解散的一大诱因又是花间集，心软作为花间集的核心人物，他怎么可能看得顺眼。
　　见无人回答，橘子犹豫了一下，终于出声：“榜一的话，我知道一点点。”
　　她道：“……我之前，其实有在花间待过一段时间。”
　　听见这话，江惟与明月夜等人都愣了愣，连软软也不由侧目。
　　秦宇深震惊：“橘子姐这么厉害！？”
　　“但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个时候花间还不是断层第一。”橘子连忙解释，语速从所未有的快，生怕话题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秒钟，“榜一的运气特别好，我在游戏里从没见过运气那么好的人。华灯1开服时他接连爆了两个金词条，全都是打本的个人奖励，连roll点都不用就直接掉背包里了。要不是系统公告，根本没人知道他从哪儿得来的。”
　　归隐众人：“？！？”
　　两个金词条，个人奖励，直接掉背包。
　　——这是什么梦里才会发生的情节？！
　　连江惟也彻底傻眼了，他倒是在论坛网友口中得知了心软双金的事，但怎么也没想到这双金的掉落方式居然是从背包里长出来。
　　这已经不是欧不欧皇的程度了，这根本就是官方请来的托吧？？
　　橘子的话居然还没完：“跟他同队的时候，爆出来的材料都要比平时多些，属性也都很好，他做装备的材料大部分就是这么来的。”
　　在她的印象里，榜一心软并不算上线特别勤快的那一类玩家，这人大部分游戏时间也在论道台中度过，刷boss和副本的时候少之又少——但耐不住系统就要喂饭喂到嘴边，材料送到家门前。
　　况且，心软将金词条“摩云”卖给一座桥时还狠赚了一笔，这部分钱财用来购买缺少的材料绰绰有余。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有的人在游戏里捞钱，有的人却在游戏里烧钱。对比之下，花了18万8的剑无鞘感觉自己像个冤种，被气笑了：“好好好，搞区别对待是吧，这傻逼游戏什么意思，还特么还能不能玩了？？”
　　话音刚落，队伍频道弹出一段加粗红字：[系统]检测到玩家剑无鞘在语音中存在不文明用语，警告一次！
　　剑无鞘彻底破防：“我特么￥%**你@￥#￥#@——”
　　江惟等人表示怜悯，好了，又疯一个。
　　从始至终，软软326安静地跟在一苇渡江身后，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越往后山深入，周遭越是粘稠阴森。在副本的指引下，玩家们所扮演的年轻修士进入了一处漆黑的洞穴。
　　[这是……]
　　画面里亮起一团明火，照亮了隐藏在黑暗中扭曲不成形状的事物。
　　腐烂的、发烂的尸骸堆积成山，笼罩其上的菌丝状瘴气正在缓慢地蠕动，仿若呼吸一般。
　　走得越近，越能听见这其中窸窸窣窣的低语声。细里一听，又仿佛夹杂着虫声、鸟声、猿声、人的笑声与哭声。
　　万千种声音汇聚在一起，细密的念诵声越发急促，犹如浪潮一般高高涌起。黑色的菌丝也在这催促声中渐渐收拢为一个巨大的软蛹。修士手中那点摇曳的火光，在这等庞然大物面前，显得渺小又脆弱。
　　[100级 蝉花虫草]
　　“呃。”秦宇深看着屏幕里形状怪异的生物，有些不确定地问：“这个boss……和石湖地下的那个水鬼是一个人设计的？”
　　“设定上被业障侵蚀过的怪物都是这个德行，确实不太美观。”江惟打过着这副本少说也有半百次，早便习以为常，控制一苇渡江召出符箓。“速战速决吧。”
　　虫草一共三个阶段，蛹、成虫以及寄生状态。每蜕变一次，它的等级便会提高一个阶层，到最后寄生状态时，便是120级的完全体，接近普通3级boss的水准。
　　前两个阶段的虫草本体都是静止的站桩形态，技能呆板，玩家只需再输出时躲避地上的瘴气菌丝即可。
　　但洞穴昏暗，菌丝出现随机，躲避起来也是一门技术活。
　　江惟、剑无鞘与明月夜三人还算游刃有余，其他人就有些手忙脚乱。尤其是橘子，作为主治疗位，她一边得注意自己的站位，一边还得分心照看第一深情与软软两个脆皮小号的血量，显得左支右绌。
　　江惟注意到她的情况，干脆放弃部分输出，符箓目标转向深情、软软二人。他虽然不是祝由，治疗量聊胜于无，但附带的减伤效果却不差，多少能减轻橘子的治疗压力。
　　“先保住自己。”
　　“好的！”
　　有他帮忙分担，橘子终于松了口气，慢慢地找到节奏。
　　众人顶着毒障疯狂输出，不一会儿，boss的蛹壳便出现了一道裂缝，从中传出了新生婴儿般尖锐的哭叫声。一根嫩黄的、带着绒毛的新芽从黏糊的蛹体探头而出，随后是第二根、第三根……一只脑袋发芽丛的巨大蝉虫破壳而出。
　　——蝉花虫草第二阶段，110级的成虫。
　　“太恶心了。”剑无鞘本就心情不佳，见到这磕碜的玩意儿，啧道：“再看两眼隔夜饭都得吐出来。”
　　秦宇深难得与他达成了共识，手中长剑恨不得舞得再快一点，早日结束这场视觉上的折磨。他一边输出一边作呕：“哥，非得打这个玩意儿不可吗？我忽然觉得石湖的水鬼其实挺好看的！”
　　江惟无奈解释：“没办法，这boss的掉落材料很独特，适合做护甲，忍忍吧。”
　　明月夜还在火上浇油：“要是掉不出来，下周还得继续打喔。”
　　秦宇深痛声哀嚎：“no——”
　　boss头顶的十根花柱开始张牙舞爪地朝众人袭来，明月夜一边躲避一边道：“先把花柱全切了，一根减伤10%，本体压根打不动。”
　　十根花柱正好对应十个玩家，江惟三两下解决掉自己对应的那一根，一转视角，看见软软正与巨大的花柱缠斗着，渺小的身影忽闪忽现，应对很是吃力。
　　下一刻，巨羊土蝼破壤而出，咬中花柱后狠狠将其撕裂。
　　软软动作一顿，回过头，望见灰衣方士手中行诀，仿佛在静静地看着她。
　　不消一会儿，十根花柱便被彻底清理掉，蝉虫陷入虚弱状态，众输出再次一拥而上，眼花缭乱的技能之后，boss很快被打至红血状态。
　　剑无鞘一剑刺入蝉虫的头顶，初生的幼蝉哪里经受过这样的疼痛，蓦然爆发出似人非人的啼哭声。
　　[任务一：寻找啼声来源（已完成）]
　　但此时无人关心任务栏的变化，蝉花boss的血量降至20%，即将进入最终阶段：寄生。
　　蝉花虫草消耗自身剩余血量，随即点名两位玩家进行寄生。被寄生者个人等级提升至120级，输出能力与面板属性大幅度强化，随后不受控制地对全场玩家进行无差别攻击。因攻击至死的玩家倒地后会立即复活，成为被寄生者中的一员。
　　——听起来很恐怖，但寄生直接消耗boss的血量，他们只需撑到boss血量耗尽，等待寄生自然结束，就能顺利通关副本。
　　“都分散，别死一块儿了。”明月夜提醒道：“尤其是离江神和剑哥远点……”
　　她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橘子忽然暴起，朝着第一深情扑了过去！
　　“我靠！”秦宇深躲闪不及，被她一张符箓炸了个正着，血条直接清空三分之一，顿时大惊失色：“橘子姐你不是奶妈吗！打人怎么这么疼！！”
　　橘子连忙辩解：“不是我干的，我被寄生了——”
　　谈话之间，第一深情的身上又被橘子炸了几个洞，血条哗哗地往下掉。秦宇深赶忙连滚带爬地朝边上闪，被寄生的橘子却死追不放，一副至死方休的模样。
　　“哥！救我！！”
　　江惟立刻往他身上放了几道减伤，却是无济于事。
　　明月夜喊道：“另一个治疗呢？！”
　　话音刚落，江惟心中升起某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转过视角，就见一个浑身缠黑雾的男方士朝自己扑来！他反应很快，立刻闪身躲避，迅速与之拉开距离。
　　语音里，奶爸欲哭无泪：“会长，我特么也被寄生了！”
　　江惟：“……”
　　明月夜：“……”
　　两个治疗齐齐中招，完了。
　　此时秦宇深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身为队里唯二的等级未满的成员，面对120级寄生体的猎杀，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而寄生状态下的橘子又是霸体状态，控制技能对其无效，其他人拦也不拦不住，杀又杀不掉，只能给第一深情上点buff，看着他垂死挣扎，默默祈祷。
　　帮不上忙，剑无鞘干脆站在场边，看戏打气：“加油啊表弟，你可以的。”
　　“我不可以！！”秦宇深怒道。
　　第一深情狼狈地满地乱窜，又是几道符箓飞出，直接封死了他的退路。
　　同样被追杀的江惟一直分心关注着他这边的情况，见被寄生的橘子起手读条大招，心中暗道不好。可他现在本就难以脱身，要是赶过去帮忙，让两个寄生体凑在一起，只会让秦宇深死得更快。
　　boss的血量只剩个位数，他们再撑个半分钟，寄生阶段就能自动解除。然而橘子的大招即将读条完成，第一深情只剩不到10%的血量，背包中高阶回血药也还剩几秒的冷却cd，根本扛不住这一击。
　　吾命休矣。
　　秦宇深心中拔凉。
　　诛符伐庙读条完成，眨眼的功夫，熊熊幽火拔地而起，似要将第一深情烧成灰烬。但火焰触及他的瞬间，剑仙的身前凭空闪过一道金莲花标记，随后是“叮”的一声锐响，这朵脆弱的莲花当场碎成了齑粉。
　　——与此同时，成员列表中软软326的血条骤然见底。
　　作者有话说：
　　小秦：能活！


第18章 紫词条悬壶
　　幽火燃尽，第一深情还站在原地没有倒下，只是血量略微减少，从10%降到了5%。
　　“！！”秦宇深又惊又喜，“我还活着？！”
　　死里逃生的他立刻反应过来，两段翻滚远离被寄生的橘子。恰好此时高阶回血药的冷却已过，秦宇深赶忙嗑药，瞬间将自己的血量拉回60%的安全线上。
　　围观的队友中许多人也摸不着头脑，只有江惟、剑无鞘与明月夜明白发生了什么，个个也是一怔。其中，江惟首先发现只剩下一丝血皮的软软，后者头顶挂着虚弱标志，宛如下一秒就要当场暴毙。
　　——群鸿流派技能“生死与共”，也叫舍身技。
　　连接一位队友，与之短时间内共享生命值并分摊下一次伤害。若该伤害致命，则立刻解除连接，使用者进入虚弱状态。
　　生死契阔，与之成说。
　　江惟隔着远远地往她身上套了一个小治疗，可惜他现在身上并不是祝由装，这点奶量只是杯水车薪。
　　他匆匆地瞥了一眼boss的血量，还剩2%。
　　“还有十秒，再撑一下。”
　　这话是对秦宇深说的，又似乎是对软软。
　　软软虽没回答，但也无声地远离了中心场地，以免被追杀波及。
　　十秒钟的时间分外漫长，秦宇深使出浑身解数，上蹿下跳，与寄生状态的橘子拼了命地周旋。
　　最终，在明月夜等人紧张的目光中，蝉花虫草的血量终于跌至0%，笼罩在两个治疗身上的黑瘴气也一并消失，众人这才大松一口气：“过了过了！”
　　boss死亡后，画面立刻切进了剧情动画。
　　修士杀死蝉花虫草后，村寨的老村长npc忽然发难，掏出尖刀朝他刺来。
　　然而普通人的攻击对入道者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修士三两下便将其制伏。
　　尖刀滚落在地，上面缠绕着黑色的菌丝。
　　[凭什么？]老人双眼发红，五窍里钻出黑色的瘴气，[凭什么尔等生来便能修大道、求长生，我等凡人就只配埋骨黄土？凭什么辈辈皆如此、代代不能翻身？]
　　一根肉乎乎的花柱从他脑袋里破瓢而出，然而长在人脑里的花柱不似蝉花虫草那般坚硬厉害，修士随手一砍，便将其斩断。
　　白花花的残肢摔上抽搐了几下，发出婴儿一般的啼哭声，随后化为一滩黑气，散了。
　　失了花柱的老人仿佛失去了支柱，爬在地上去抓那缥缈无形的黑气。他的脸已经开始腐败，喉咙里吭哧着发声：[道……我的道……]
　　[天道……不公啊。]
　　[任务二：短寿之谜（已完成）]
　　此人为求长生，在后山豢养了一只巨大的业障，即蝉花虫草。以村民百姓的寿数为饲料，供奉邪魔，后来又以斩妖除魔为由，吸引各方修士来此“献祭”，没想到最后遇上了玩家这个硬茬。
　　“总算过了，我还以为二级本都得翻车呢。”剑无鞘呵呵一笑道：“深情表弟，你真是福大命大。 ”
　　他这话其实夸张了，即使所有人都被寄生，只要江惟和他还站着，也完全能撑得过去。
　　“……我谢谢你啊。”秦宇深累得手抽筋，忍不住翻白眼。
　　“也多亏了鸿萝的舍身，不然还有的熬。”明月夜提了一嘴。
　　寄生者每杀死感染一人，蝉花虫草的血量就会多10%，也就是说每死一个人，他们需要撑的时间就会再多50秒。
　　软软没回答，但就刚才的表现而言，她对这位江惟拉进来的新成员另眼相看。
　　“看这id名字，应该是个女孩子。”明月夜心中琢磨：“也不知道跟江神是什么关系……有空问问。”
　　[系统]恭喜您成功通关副本[空山夜啼]，通关用时15分33秒，个人奖励已发放至背包……副本将在120秒后销毁，请及时退出。
　　谈话间，副本动画终于结束。
　　此时盘踞在山洞里的黑色瘴气已经消失，山洞外的雨也停了，一缕阳光照了进来。
　　在江惟的提醒下，恢复正常的橘子终于将残血的秦宇深与软软给奶满。血量回归健康状态，软软身上的虚弱debuff终于褪去，江惟等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看看呢，又爆了些什么。”
　　明月夜点开掉落物列表，瞥了一眼，随后睁大了眼睛。
　　她不由喃喃：“我靠……”
　　有人更是直接惊叫出声：“紫色词条！？！”
　　此话一出，江惟先是一愣，点开材料列表翻看，果真在一件名叫“金蝉衣”的核心材料下发现了一行紫色的词条。
　　一旁的橘子激动道：“是悬壶！”
　　——悬壶，方士门派专属祝福词条，能为全队提供大量额外减伤，是与方士榜二翩翩所有词条“回春”同等地位的祝由神技。
　　队友惊喜欲狂，亢奋道：“roll点roll点！”
　　在场的人里，适配悬壶的只有两位治疗，但其他人自然也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这可是紫词条，黑市上有价无市的东西，就算自己用不着，拿去卖也能很赚一笔了。
　　“掌门保佑掌门保佑……”
　　看着屏幕上滚动的骰子，橘子双手合十，小声而焦虑地祈祷着。
　　[叮！您本轮的点数为96]
　　她双眼一亮。
　　可下一秒，系统却弹出了分配提示：[玩家软软_326投出了点数“100”，获得材料：金蝉衣*1]
　　橘子：“……”
　　心碎与绝望，往往只在一瞬间。
　　“我去！100点！这鸿萝妹子欧皇啊！”
　　其他人自然也看见了系统提示，有人酸涩，有人捶胸顿足地哀嚎：“我怎么从来都没这样的运气，紫词条啊——我的紫词条——”
　　语音里顿时一片鬼哭狼嚎，江惟瞅了眼自己投出的0，闭上了嘴巴。
　　正孤独地郁闷着，好友消息弹出了一个小红点，是软软326。
　　软软：[你需要吗？]
　　江惟不明就里：[什么？]
　　[悬壶。]软软把材料链接发给了他，[我用不上。]
　　她是鸿衣，用不了方士的门派祝福。但江惟一介咒方，又有金词条天问傍身，自然也不需要悬壶。
　　[我不是治疗，也用不上这个……你是想走私下交易吗？]
　　游戏资源返现金，除了可以走交易平台黑市，也可以选择个人买家，双方在游戏外先约定好付款，再在游戏内直接通过同队交易达成。
　　这种方式可以避开平台5%的手续费，但需要承担的风险也更大。
　　江惟思忖着，打字道：
　　[可以问问队里的橘子和奶爸，先报价，看他们能不能接受。黑市上紫祝福的价格平均在万元以上，悬壶的品质偏优，可以报到两万。他俩要是不接受，找其他买家时，尽量还是在熟人里找，要么就去方士排行榜上私聊问问。]
　　一段话发出，对面陷入了一阵微妙的沉默。
　　过了会儿，终于打出一句：[知道了，谢谢。]
　　[不客气。]江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最后还附上了贴心提醒：[小心诈骗。]
　　[……好。]
　　除了悬壶，boss掉落材料里还有几件核心材料。橘子虽然没roll到带悬壶的金蝉衣，但roll到了另一件高韧性的核心材料“蝉花”，算是聊以慰藉。
　　从空山本出来后，众人又接连打了三四个二级本，直到用完奖励次数。
　　后面几个副本虽然再没出过特殊词条，但统共也爆出了七八件核心材料，比起以前十天半个月出不了一次的时候已经好上很多，算得上是收获颇丰。
　　副本一条龙下来花了两个多小时，还剩下些时间，明月夜又带着一行人押了趟镖车。路上遇见劫镖的红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反杀回去。
　　剑无鞘觉得好笑：“华灯1的红名是都没长脑子吗？谁的镖都敢动。”
　　明月夜也冷笑：“估计是觉得有野火撑腰吧。”
　　队员们开始暗搓搓分赃地上红名爆出的材料，江惟站在一边清理背包，剑无鞘走过来，找他攀谈聊天：“说起来，你跟野火的副会长交过手吗？”
　　“野火副会？”江惟回忆了一番，想起了一个id：“……哭号不止？”
　　“对。”
　　“论道台上遇见过，但是他进场就退出了，没交过手。”江惟回答。
　　“进场就退出？”剑无鞘感到不爽，“我怎么没遇见这种好事，跟他对上的时候，这人恨不得把我皮给扒了。”
　　“所以你输了？”
　　“怎么可能。”剑无鞘哼笑一声，又问：“那心软呢，跟他打过没？”
　　“没有，暂时没匹配上。”江惟整理完背包，关掉界面，看见鸿萝软软正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孤零零一个人。
　　“这也没打过？”回过神，他听剑无鞘调戏揶揄道：“不是我说，亲爱的江神，你这榜五的排名来的也太水了吧。”
　　江惟：“……”
　　剑无鞘：“怎么突然不说话？hello？在吗？”
　　“我在反思。”江惟说着，一边朝鸿萝的方向走过去，离他远了一些，面无表情地回答：“为什么刚才要理会你的搭话。”
　　十几分钟过去，归隐众人运货到达地点，押镖结束，各道辛苦之后纷纷离队。
　　与明月夜等人道别后，橘子也退出了队伍，她看着背包里新获得的材料，叹了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离紫祝福这么近，但很可惜，只是有缘无分。
　　“……以后肯定还会有机会，不能太急于求成。”
　　橘子拍了拍脸，勉强打起精神。
　　她点开地图，正准备前往暨都炼器坊，却收到了一条小窗消息。点开一看，有些意外——是方才roll到了悬壶的那位鸿萝队友，软软326。
　　[私聊]软软_326：[材料·金蝉衣]
　　[私聊]软软_326：你好，方便换一下吗？
　　橘子愣了愣，点开材料面板一看，赫然就是镌刻着紫词条悬壶的那只金蝉衣。
　　一枚橘子鸭：[……换什么？]
　　软软_326：[蝉花。]
　　虽然疑惑不解，但橘子还是试探着将方才roll到的蝉花面板发了过去。
　　一枚橘子鸭：[材料·蝉花]
　　一枚橘子鸭：[是这个吗？]
　　[嗯。]软软326又问：[还有韧性类的材料吗？]
　　几分钟后，暨都安全区的一座阁楼里。
　　两人组上了队，橘子把背包里、仓库里、以及宅邸储柜中囤了一年半的所有韧性类材料全翻了出来，包括前几天刚刷的水阴骨。
　　她的语气还是十分犹豫：“这些……真的够吗？”
　　软软略略清点了一下材料，[够了。]随后便发起了同队交易申请。
　　[玩家软软_326向您发起物品交易申请：金蝉衣*1，待交付物品：水阴骨*180、甘霖之露*217、月纱*435……赤樨木*3、蝉花*5。是否同意？]
　　零零总总几十样材料，加起来统共两千多件，价值不菲。但比起紫祝福悬壶而言，还是差了不少。
　　橘子看着鸿萝未满的等级数，觉得她是不清楚行情的新人，忍不住提醒道：“其实你可以拿去黑市卖掉，返现能返挺多的……”
　　[我知道。]软软默了默，[有人告诉我了。]
　　看见这话，橘子这才松了一口气，“……那我确认交易了。”
　　她点下“同意”的下一刻，角色背包里五花八门的材料全部消失，只剩一个金蝉衣。她感觉心都在漂浮，迫不及待地点开金蝉衣的材料面板，看着上面镌刻两个紫字“悬壶”，心中狂跳，握住鼠标的手都在发软。
　　自己终于也是有紫词条的人了！半步跨入大奶行列！
　　橘子感激道：“谢谢姐妹，你人真好！以后打本缺奶请务必找我，一定随叫随到！”
　　[……]软软_326：[没事。]
　　橘子被兴奋冲昏了头脑，没察觉到她的不对，再三道谢又加上好友后才离开了队伍。
　　她本是准备去炼器坊打武器胚子，不过现在材料都用来换了悬壶，自然得再从头开始刷起。
　　——不过临近乞巧节活动，按照往年的惯例，系统会限时开启节日积分商店，只要完成节日任务、获取积分，就能兑换到海量奖励和材料，大大减少玩家们刷怪做装备的压力。
　　“先把武器胚子的材料攒好，早日把悬壶换上。”橘子心里计划着，点开地图，斗志满满前往材料区。
　　到了傍晚，归隐的在线成员数多了起来。
　　势力频道里，白天跟江惟等人同队的奶爸正在势力频道分享今日清本经历，从流光的归属到悬壶爆出，其他成员听得口水直流。
　　“可恶！当时不在线，错过了刷本车。”有人扼腕叹息。
　　“月姐，要不咱们建个公会群吧？”另有成员建议：“以后下本发车就在群里通知一声呗，大家也方便聊天和联系。”
　　明月夜想了想，“也行。”
　　其实归隐原本也有一个公会群，不过现在里面没人说话，全是尸体，跟停尸间没有区别。
　　明月夜动作很麻溜，不一会儿就建好了群聊。她先将群号留在了势力频道里，又将江惟、秦宇深与橘子三人拉了进来。
　　江惟正陪着秦宇深做大任务链，目光一扫，便看见社交账号闪了闪。
　　[好友明月夜邀请您加入了群聊“区服知名养老院”。]
　　江惟：“……”
　　好耿直的名字。
　　点开群聊，此时群里已经有了十几名成员。
　　剑无鞘：[这名字我是真喜欢]
　　明月夜：[有品]
　　明月夜：[/为我们的友谊干杯.jpg]
　　其他成员也纷纷发言，各自爆游戏id，过一会儿又开始刷表情包，秦宇深与橘子二人也加入其中，氛围热闹融洽。
　　江惟看了一会儿，便不自觉地弯了嘴角。
　　他混在其中，也发了两个微笑黄豆表情包。退出群聊后，这才发现消息列表仍旧在闪动，是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阮”通过群聊“区服知名养老院”申请添加您为好友，是否通过？]
　　看见这个昵称，江惟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是谁。
　　——软软。
　　通过好友后，他顺手点开对方的头像看了一眼。
　　一只侧着脸的暹罗猫，眼睛幽蓝，看着很冷酷，跟游戏里寡言安静的鸿萝气质上莫名相似。
　　江惟想起了小区楼下的流浪猫，秦宇深来后这两周，他都没怎么下去喂过，也不知道近况如何。
　　……有点手痒，想撸猫了。
　　晚上程杰打完球回来，拉着阮辛臣出门吃饭。
　　美食街依旧热闹，两人费劲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有空座的火锅店。
　　等锅底时，程杰刷着软工专业的新生群，往上翻了翻，乐了：“说好的新生答疑群，怎么变成游戏开黑群了？哦，还有玩娑婆的，人还不少啊……居然还有华灯1的，咱们区真够火的。”
　　他啧啧称奇了一会儿，正想跟阮辛臣吐槽，抬头便见阮辛臣盯着手机屏幕，似乎在想事情。
　　程杰眼睛溜溜，偷偷地瞟了一眼。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背景他很熟悉，正是崇大体育馆外的大操场，下午他就在那儿打球。照片中央站着不少人，似乎是一张集体照。
　　还没等他看清更多，阮辛臣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切回了桌面。
　　程杰轻咳一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问：“你今天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阮辛臣没在意他的窥探，也没回答。
　　正当程杰以为此事没有了下文的时候，又忽然听他出声：“军训时建筑系1班的班助……你还记得吗？”


第19章 痣
　　“啊？”
　　程杰被这忽如其来的问题卡了一下。
　　“……我想想啊。”
　　——军训时期，那可得追溯到他和阮辛臣 刚进崇大的时候了。
　　程杰从自己仅有的记忆里费力扒拉了半天，终于回忆起了一星半点的内容。
　　三年前入学军训时，他们软工系所在的信息学院与建筑学院在同一个场地进行操练，软工系的隔壁就是建筑系的方队。
　　这么久远的事，程杰之所以还记得，是有原因的。
　　当时他是班级领队，带队拉练时，由于尚且不熟悉班上女生的长相，稀里糊涂弄混了队伍，带着整个班的男生跟着建筑系的女队饶河跑了一大圈。中途还是阮辛臣出言提醒，程杰才发现自己跟错了人。
　　他永远忘不掉当时双方的班级助理追上来后看他的眼神。
　　此后，这事一度传遍了整个年级，丢脸丢到了学院外。
　　往事不堪回首。
　　程杰抹了把脸，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建筑1班的班助，我记得好像是一男一女吧……”
　　“……等等。”
　　思至此处，他脑中灵光一现，顿时恍然大悟。
　　“哦哟哟，怎么三年过去，有人突然开始怀念起建筑系的漂亮学姐来了？”程杰觉得自己发现了阮辛臣心中的小九九，奸笑不止：“人都毕业快两年了，现在估计在哪个大设计院里待着呢，跟咱都没啥交集了，你死心吧，哈哈哈哈！”
　　“……”阮辛臣不知道这人又脑补了些什么，面无表情道：“你猜今天是你请客还是我请客。”
　　程杰的怪笑声戛然而止。
　　“……错了哥，错了。”程杰给他倒了杯茶水，谄媚十分：“您最宽宏大量，别计较。”
　　阮辛臣懒得理他，带上耳机，在歌单里挑选半天，却没选到合适的歌曲。
　　没有交集吗？
　　耳朵里似乎还残留着今天打本时听见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后有些失真，但无论是音色、语调还是咬字，都像极了某个人，甚至连名字都巧合的相似。
　　他们不久前还见过，就在这样的夜晚，就在这条街上，擦肩而过不止一次，但对方似乎已经忘记了他。
　　阮辛臣关掉歌单，点进社交账号，列表里静静挂着一个备注为“江”的账号。
　　[你们已经成为好友，快来聊天吧~]
　　双方刚加上好友不久，聊天框十分干净，尚未有过任何的交流的痕迹。
　　对方的头像很简洁，只一个浅灰的纯色图，与空旷的个人主页与朋友圈一样，显现不出主人的任何个性。
　　他垂眸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熄灭了屏幕。
　　或许只是巧合。
　　这顿晚饭最后还是阮辛臣请客，临走结账时，程杰还臭不要脸地加塞了一瓶鸡尾酒，收到了前者冷冽的眼刀。
　　回寝的路上，阮辛臣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盯着街边的梧桐放空思绪。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响。
　　一条新好友申请。
　　[“第一深情”通过群聊“区服知名养老院”申请添加您为好友，是否通过？/申请备注：你好，我是今天下副本时被你救了的那个剑仙，谢谢你啊小姐姐。]
　　阮辛臣自动忽略了最后三个字，点击接受。
　　另一边，收到好友通过提示的秦宇深来了精神，立刻打字。
　　第一深情：[姐姐好！/打招呼]
　　第一深情：[之前在副本里没搞清楚发生了啥，后面问了我哥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想跟你道个谢！]
　　2级副本没有死亡保护机制，秦宇深现在94级，要是真死一次，三四天的经验就白刷了。所以在江惟解释说是软软326用舍命技能救了自己后，他就立刻在公会群里加上了软软的好友。
　　[你哥？]
　　[就是一苇渡江，你俩应该认识？]
　　[嗯。]
　　话题就此终结，屏幕前的秦宇深：“……”
　　救命！接下来该怎么聊！
　　他抓耳挠腮了半天，最后连发三个鞠躬表情包，[总之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姐姐真是人美心善！]
　　人美心善阮辛臣：“……”
　　一旁的程杰纳闷：“你又看到啥了，脸色花花绿绿的，跟看见一排报错似的。”
　　阮辛臣：“……没什么。”
　　原本他并不在意被认错性别的事，但现在看来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趁着过红绿灯等候的时间，阮辛臣点开键盘，未曾想误触到了第一深情的头像，直接滑进了对方的个人主页。他不由蹙眉，正准备滑回去，余光扫见了对方朋友圈里的预览照片，目光为之一顿。
　　几张风景照片，似乎就是夜晚的崇大。
　　阮辛臣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这种想法驱使他不受控地点进了第一深情的朋友圈，并看见了最新发布的日志说说。
　　[7月26日，跟我哥出来吃夜宵。]
　　四张图，前三张都是崇大周边的夜景。阮辛臣一一划过，直到看见最后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张美食街边的方桌，桌上摆着各种小吃烧烤，以及两杯半满的柠檬茶，其包装上的名字很眼熟，正是不久前他和程杰才光顾过的那家店。
　　柠檬茶一杯放在桌上，旁边另一杯正被一只修长的手握着。
　　图片的画质很清晰，足以令人看清这只手分明的指节、手背上黛色的血管。
　　以及靠近虎口处，两颗分外瞩目的浅痣。
　　另一边，秦宇深还不知自己随手发的朋友圈暴露了什么。他在归隐公会群里又水了一会儿，之后转移阵地，开始刷崇大的新生群。
　　他报考的专业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属于信息工程学院的下分专业。群内除了计科本专业的学生，还有软件工程、通信工程与信息安全等其他专业的同级新生，以及作为班级助理的学长学姐。
　　近千人凑成的大群，不可谓不热闹。秦宇深发过几次言，但都被纷涌的消息淹没，只得默默地窥屏。
　　一开始还是正常的技术交流，掺杂少量而矜持的逼王对吹。后来有人问游戏开不开黑，整个群都兴奋了，随后全盘沦陷。
　　吃饭时，他与江惟还聊天吐槽了此事。
　　“好像隔壁软工的班助也玩娑婆，还是华灯1的呢，据说挺厉害。”秦宇深戳了戳碗里的米饭，“没准儿哥你打擂台时遇见过。”
　　薇柏 热苏打贩卖机
　　“那挺有缘。”江惟随意一笑，“有空交流交流，说不定还能一起下个本。”
　　“好哎。”
　　距离合区已然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细数之下发生了不少事，江惟与明月夜等人也渐渐地适应了在新区的生活。但偶尔在登陆游戏时，看着常用地“华灯锦绣”，也会想起曾经最熟悉不过的名字。
　　疏梅3区不在了，但还有归隐。
　　自剑无鞘加入后，归隐每天都能收到不少新成员申请。如今公会已经脱离了野蛮生长的阶段，明月夜看着筛选，只放进来一小部分。
　　并且，在新老成员的不懈努力下，归隐的库存贡献点突破了70万，正式脱离温饱线。
　　离乞巧节活动更新还有几天的时间，江惟等人照旧做日常、采药、押镖、刷材料。组队聊天时，橘子向众人提起了自己接手紫词条悬壶的事。
　　“用材料换词条，还有这等好事？”剑无鞘诧异，“这个叫软软326的鸿萝……未免也太大方了吧。”
　　其他人羡慕极了，纷纷表示：“这妹子还有紫词条吗，我也好想换！”
　　“我我我，我拿全身家当换！”
　　“……你们当人家的紫词条是批发来的吗。”
　　明月夜无语，又觉得奇怪：“说起来她一个鸿衣，要那么多韧性类的防御材料干什么？这玩意儿也就方士和镖客会用到，鸿衣不应该叠攻击力和攻速吗？”
　　“鸿衣那么脆，多堆点生命值和防御应该也说得过去？”
　　“怕死还玩什么鸿衣？玩的就是心跳，不是你倒就是我倒，讲究的就是一个生死竞速。”队里的鸿衣成员反驳。
　　说来说去也没个准，明月夜干脆转头问一旁的江惟，没想到后者也摇头不知。
　　“她是群鸿流派，一些技能效果确实和生命力挂钩，比如生死与共。”江惟沉吟：“不过，大部分技能和buff效果还是取决于外攻攻击力，只为了一两个技能而放弃输出转堆坦度……确实无法理解。”
　　明月夜撺掇：“你不是跟她认识吗，小窗问问呗。”
　　江惟一愣，只觉得不太合适：“认识是认识，但应该还没熟到可以打听想法的地步……”
　　正说着，好友列表忽然闪了闪。
　　[私聊]软软_326：在忙？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私聊]一苇渡江：嗯，在和公会的成员一起刷材料。
　　江惟将对话框拖到屏幕一侧，一边清怪一边等待回复。结果等了半天，怪死了三只，对面还显示正在输入中。
　　江惟疑惑地问：[怎么了？]
　　此话一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就突然消失了。
　　聊天框静了三秒钟，弹出简短两个字：[没事。]
　　江惟：“……”
　　这是什么互联网新型打招呼方式？
　　恰此时刷新点的怪物清理完毕，明月夜等人正准备换个地图继续。他想了想，干脆提议：[准备换点了，下一批刷韧性材料，要一起吗？]
　　这次软软回得很快：[要。]
　　江惟跟明月夜等人说了一声，便将她拉进了队伍。
　　人刚一进来，首先受到了橘子和秦宇深的热烈欢迎，其他人也凑了上来：“这就是出紫祝福的那个欧皇妹子？”
　　“欧皇妹子你好！握个手传递一下欧气！谢谢！”
　　……
　　鸿萝顿时被堵了个水泄不通，愣愣地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江惟汗颜，连忙出声替她解围：“她比较内向，大家冷静点。月姐，点位找好了吗？”
　　明月夜大手一挥：“ok了，走吧去扬州。”
　　路上，众人对于软软的吵闹围观依旧没有结束。
　　女玩家，又是新人，还出了紫词条，三重buff叠上，引人关注也是难免。
　　剑无鞘语气凉凉：“哟，好受欢迎哦~”
　　江惟：“……你那是什么语气。”
　　到了新的刷新点，开始刷怪，众人的热情才终于褪去一些，聊天内容便回归了日常八卦，不再集中在软软一个人身上。
　　但仍有一位名叫“红尘客”的刀镖玩家在不停地询问。
　　红尘客：“鸿萝妹妹，有师父吗？”
　　软软：[没有。]
　　红尘客：“哦，有情缘吗？”
　　软软：[没有。]
　　“那感情好，”红尘客嘿嘿一笑，态度暧昧道：“方不方便加个好友啊，以后一起玩啊？”
　　[不了。]软软依旧惜字如金。
　　“别这么不留情面嘛，交个朋友而已，都是同一个公会的……”
　　鸿萝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冷淡，显然对此不感兴趣，而红尘客却还要执意纠缠。旁听了一会儿的江惟微微蹙眉，出声打断：“找情缘去相亲队找，这里是材料队。”
　　见他说话，刀镖这才悻悻然闭嘴，私下又朝软软递过去一个好友申请，没想到被对面直接拒收。
　　“切，装什么装。”他不屑地嘁了一声。
　　声音很小，微不可闻，但依旧被耳尖的江惟听见了这句话。
　　他表面上神色不变，私下敲了敲明月夜的小窗。
　　[这个红尘客，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就昨晚吧。]明月夜没有听见方才红尘客的嘁声，她回忆了一下，[进来的时候直接问有没有妹妹，不过当时会里的人都不在线，就没人理他。]
　　江惟道：[再有下次就踢了。]
　　明月夜虽对红尘客的言行也有些反感，但也不好直接踢人，毕竟对方也没犯什么大错，因而态度有些迟疑：[也还好吧？游戏里管不住嘴的男玩家那么多，他这还算正常的，总不能来一个踢一个。]
　　江惟定了一会儿。
　　他反问：[明月，你忘记白鹤是怎么退游的了？]
　　此话一出，明月夜便不说话了。过了许久，才回复一句[ok。]
　　软软在离着大部队不远的地方清怪，橘子时时刻刻关注她的情况，哪怕只受到一点伤害，也要立刻补上治疗，时刻维持健康状态。
　　江惟留心观察了几眼，鸿萝的操作没有什么异常，他一时摸不清对方有没有被红尘客的言论影响。
　　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几轮刷怪点清理完毕，所有人聚在一起分配好材料，之后纷纷离开了队伍，最后只剩下一苇渡江与软软326还站在原地。
　　语音里一片安静，江惟抿了抿唇，忽然道：“抱歉。”
　　鸿萝不明所以，头上冒出一个[？]。
　　江惟：“给你带来不好的体验了。”
　　邀请软软入队的是他，入队后软软被自家公会的成员围观讨论、言语骚扰，他也有一定的责任。200块寒铁的人情尚未还清，又遇上这种事情。
　　软软：[不是你的问题。]
　　“我有责任。”江惟从仓库里划出十几样核心材料，发起交易：“紫词条的事我听橘子说了，这些是数值不错的坦度材料，韧性都在9以上，你应该能用上。”
　　他选的都是仓库里品质最好的一批材料，虽然不带词条，但价值也不低。普通玩家要收集这种玩意儿，少说也得在副本里泡上几个月的时间。
　　软软却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拒绝了交易申请。江惟再发起，她再次拒绝。
　　[我不需要。]她说。
　　“一点心意而已，拿去卖了换灵石也行。”江惟万般无奈：“或者换个方式：你有什么别的要求，尽管跟我说，总得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吧？”
　　[不用……]
　　屏幕另一边，打字打到一半的阮辛臣顿了顿，又将一个个文字删除。
　　软软：[什么都可以？]
　　“嗯，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见她有所动摇，江惟松了口气。
　　[有哪些是超出你能力范围的事？]
　　“比如……”江惟认真地思索了一番，回答：“偷袭花间的世界boss、突袭野火驻地……或者抢劫榜一？”
　　想了想，又恳切地补充了一句：“其实榜三以下的话，还是可以试试的。”
　　[……]软软说：[不是这方面的事。]
　　闻言江惟放下心来，“那就行 ，你说。”
　　[好。]
　　软软平静道：[我们结个师徒吧。]
　　作者有话说：
　　剑无鞘打字欲言又止
　　惟：又在犯什么毛病？
　　软软打字欲言又止
　　惟：是什么新的交流方式吗？


第20章 结缘
　　扬州城外柳絮飞，鸿萝挽着的绫罗帛带也在风中轻曳，飘浮不定。
　　看见这句话，江惟愣了有几秒钟的时间。
　　他全然没料到会是这个要求，卡了半天，才迟疑地问：“……为什么呢？”
　　[不行吗？]软软顿了下，[那就算了，我先下了。]
　　说罢，又一副准备立刻下线的样子，江惟赶忙阻止道：“等等，也不是不行，我只是有点惊讶……”
　　话音刚落，鸿萝当即改口道：[好，那就走吧，去桃李书院。]
　　随后她立即点击跟随队长，乖巧地站在一苇渡江旁边。两个角色靠近后会自动锁定对视，软软326抬头看他，乌黑水灵的眼睛仿佛在无声催促。
　　江惟：“……”
　　变脸是不是变得太快了点？？
　　桃李书院是玩家们进行拜师仪式的地方，离扬州城不远，不用传送点也能很快到达。
　　路上，两人用着轻功赶路。江惟忍不住问：“怎么突然想拜师的？”
　　回想之前的几次接触，软软326似乎都是孑然一人独来独往，哪怕加入了归隐后，也从未在势力频道和公会群内发言，江惟还以为它对情缘师徒这种社交玩法不感兴趣。
　　软软跟在他身后，头上飘出对话气泡。
　　[下周乞巧节活动，亲密关系组队奖励翻倍。]她停顿片刻，又补充了一句：[我看公告上写的。]
　　经她一提醒，江惟才忽然想起来。
　　上月乞巧节发布预告，而这周具体的活动内容才正式公示。与往年的流程相差无几，无非就是做节日任务、风景点打卡、趣味玩法云云，完成活动获得积分，随后在节日商城中换取奖励。
　　除此之外，乞巧节还有个特殊的设计——结缘配对。
　　活动开始前，玩家可与绑定了亲密关系的好友发起“限时结缘”邀请。双方配对成功后，不仅能在商城中兑换额外奖励，组队完成活动后还能各自获得双倍的积分。
　　而游戏里现有的亲密关系只有两种：师徒或者情缘。
　　这几乎是在用奖励逼迫玩家进行社交，对此不满的人数不胜数，投诉吐槽满天飞。但《娑婆》官方装聋装瞎，只当不存在，几年过去依旧延续着这个设计，已然成为了一种传统。
　　以往几年的乞巧节活动，江惟还没跟谁绑定过结缘。任务都是一个人做，大不了少一半奖励，活动结束多肝会儿就回来了。
　　今年他原本也是这个打算，但软软说完这话后，他改变了主意。
　　“原来如此……你是想借着师徒关系绑结缘？”江惟道。
　　鸿萝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路，头顶晃出一个轻飘飘的气泡框：[嗯。]
　　江惟不疑有他。
　　几分钟后，二人到达桃李书院。
　　临近乞巧节，想提前挂关系结缘的人显然不止他俩。书院内春花正烂漫，人群熙熙攘攘，皆是成双成对前来拜师的玩家。
　　江惟带着软软在人群中游走，不由回想起了区服合并的第一天自己在昆冈接门派任务时的情形，也像现在这样的拥挤。
　　想到这，他看向一旁紧跟着自己的鸿萝。
　　当时的他还只是独自一人，现在有人陪着一起，心理上倒是轻松不少。
　　两人终于来到师徒引导点，此处站着一位长髯飘飘的老者，目光慈祥地注视着面前两人。
　　[经师易遇，人师难遇……仙者心中可有良师益友之选？]
　　一苇渡江的角色等级比软软高，因此拜师申请只能由软软发起。
　　江惟解释了一下拜师流程，后者表示了解，不一会儿，江惟的屏幕中央弹出了提示框。
　　[好友软软_326向你发起拜师申请，是否同意？]
　　他点下[确定]。
　　之后的流程很简洁，行过拜师礼后，在系统的指引下收集束脩六礼，净手点朱砂，最后一苇渡江作为师父训话完弟子，便算作礼成。
　　结束最后一步流程后，屏幕上终于出现了系统提示：[您获得称号：软软_326的师父，是否立即使用？]
　　江惟看了一眼软软，见她头顶上出现“一苇渡江的徒弟”的头衔，便点击了同意，于是灰衣方士的头顶也出现对应的师徒头衔。
　　周围还挤着其他陆陆续续完成了师徒任务的玩家，两人混在其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样就可以了。”江惟莞尔一笑：“等乞巧节活动开启后，你想结缘随时叫我。游戏里不在的话，咱们就社交账号联系。”
　　软软应到：[好的。]
　　“活动结束后，你要是想解除关系，直接在师徒界面选择‘离开师门’就行。”
　　[嗯。]过了一会儿，软软又问：[师徒积分是什么？]
　　江惟猜她这是刚去看了一眼师徒界面，解释说：“一种积分货币，师徒组队下副本、完成师徒任务后获得，用来兑换桃李商城里的材料、道具和时装。”
　　想了想，又补充道：“商店npc就在前面，我先带你去看看？”
　　[好的。]
　　软软顺从地跟着一苇渡江来到商人npc跟前，点开商店面板，慢慢浏览。
　　[这些都可以换吗？]
　　“只要积分够了就行。”江惟随口问道：“你有什么想换的？材料还是衣服？”
　　软软看向最下方的兑换选项，毫不犹豫道：[衣服。]
　　江惟：“唔，这个的话……估计得花上一段时间。”
　　时装是桃李商店里最昂贵的兑换物品，其他材料、道具所需的积分点大多是几百上千，而师徒时装“桃李套”所需的积分数直接跨了一个数量级，一万点。
　　玩家每日可获取的师徒积分上限为100点，这么一算，起码得100天才能到手。
　　[这样啊……]
　　软软关掉商城界面。
　　[那还是算了吧。]
　　她字间显露出六分失落，三分遗憾，还有一分善解人意。江惟赶忙道：“没事没事，从现在开始刷，一百天还是很快的。”
　　闻言软软似乎有些动摇：[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麻烦，师徒任务花不了多少时间，刷到的积分我也能换东西。”江惟松了口气，“再说桃李套确实挺好看的，我早就想换一套了。”
　　软软发了一个笑脸表情。
　　[谢谢师父。]
　　看见这个称呼，江惟愣了一秒，脑中闪过了某些零碎的片段。
　　似乎只是过了一会儿，又似乎过了很久，他才有些不自然道：“……没事，直接叫我渡江就行了。”
　　软软：[好的师父。]
　　江惟：“……”
　　算了，怎么叫都行吧，开心就好。
　　从桃李书院出来后，师徒两人便开始上手今天的任务：师徒组队完成任意副本一次。
　　为省时间，江惟直接选了个最简单的1级本。两人进去后，清一波小怪再消灭唯一的boss，3分钟不到的时间便成功通关。出来后，点开面板一看，任务完成所获得的30点师徒积分已经自动进了个人背包。
　　之后又在任务列表里挑出几个轻松简单的任务，一一完成后，两人的师徒积分很快达到了每日上限。
　　江惟关掉积分面板，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多了。
　　“那我先下了……”江惟顿了顿，纠结了半天该怎么称呼，最后勉强叫了一声：“小软。”
　　[好。]
　　软软对这个称呼接受良好，顺便还发了一个萝莉挥手的表情包。
　　见状，江惟忍俊不禁，也回以一个挥手表情。
　　第二天一早，江惟登录游戏后先点开好友列表看了一眼，软软并未在线。
　　他先去将门派任务等日常清完，回到势力频道里，明月夜等人正在和橘子等人连麦聊天。
　　见他进入语音，明月夜打了声招呼后问：“采药来吗？”
　　江惟也没什么事，便干脆地加入队伍，跟随队长传送至势力灵囿。
　　“来这儿，有空点位……”明月夜正说着，一眼瞟见了他id下方的称号，讶然道：“你和软软绑师徒了？什么时候的事？”
　　此话一出，周围其他人也看了过来，看清江惟头顶的师徒头衔后，都十分意外。
　　“就昨天下午，刷完材料后不久。”江惟操作一苇渡江开始采药，一边解释，“过几天乞巧节，我和她临时挂个师徒组结缘任务……”
　　说到这，他忽然反应过来。
　　两人一开始的目的确实是为了挂结缘组成的临时师徒，但后来聊着聊着，好像又变成了一起刷衣服的长期稳定合作关系……
　　江惟沉默了一下，有种自己被套路的错觉。
　　一旁的秦宇深茫然道：“乞巧节？什么结缘？”
　　队里其他人如此这般解释了一下，他才终于明白：“那我现在是不是也得赶紧找个人结缘啊？”
　　“这个的话，直接在公屏上喊就行。”橘子说：“不过为了后续任务配合，最好还是在周围人里找个熟悉点的……”
　　“巧了，这儿就有一个。我也没找着结缘对象。”
　　剑无鞘笑呵呵地举手：“深情表弟，咱俩拜个师徒互帮互助一下呗？”
　　秦宇深立刻蹲回地上拔草，“其实一个人做任务也挺好的。”
　　“这样啊。”剑无鞘的语气颇为遗憾：“但我记得，今年的结缘专属商城里，好像加了个什么精选材料盲盒，抽出紫金色祝福的概率很高来着——”
　　“……”
　　秦宇深的心可耻地动摇了。
　　另一边，明月夜私下戳了戳江惟的小窗：[昨晚我把那个红尘客踢了。]
　　江惟一顿：[他做什么了？]
　　[会里开相亲队，他对着几个新来的妹子讲黄色笑话开黄腔，我就把他踢了出去。]明月夜简直不忍回忆：[踢出去之后就开始唾沫乱喷，禁言后又想开红杀人，最后被剑无鞘捅了个对穿，不见了。]
　　虽然早有预感，但江惟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沉默了一下，道：[……辛苦你们了。]大晚上忍受这种非人的骚扰。
　　[就该听你的，昨天下午就把这玩意儿踹出去。]
　　明月夜郁闷十分，想到昨天下午的事，自然而然又联想到软软。
　　她看着一苇渡江头顶的师徒头衔，忍不住问出了她内心最好奇的问题：[江神，你和软软……到底是什么关系？]
　　[之前的话，应该算是投缘的朋友。]江惟顿了顿，[现在成师徒了。]
　　[……]明月夜想问的显然不是这个，干脆道：[那我换个问题，你俩怎么认识的？]
　　江惟便将两人商舞坊落水初遇、落日山崖反杀红名、再之后加公会强塞寒铁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听完后明月夜不禁吐槽：[你们这共同经历还挺曲折丰富。]
　　江惟想了一下，笑道：[确实。]
　　至于软软加入公会之后的事，明月夜倒是都清楚。知道这些前提后，再看两人现在的师徒关系，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意外的。
　　两人又聊了会儿别的，江惟问：[月姐你呢，乞巧节活动准备怎么过？]
　　[我和橘子早就商量好结缘了，一会儿去绑情缘。]
　　[那我是不是该随点份子钱？]江惟开玩笑道。
　　[你说的对。]明月夜颇以为然，立刻伸手：[速速v我50灵石办婚宴。]
　　势力采集结束后，秦宇深便被剑无鞘揽去了桃李书院，而明月夜则与橘子一同前往枫叶山挂红线，陪同的还有江惟这个电灯泡，以及随礼的50块灵石。
　　这个季节，枫叶山还是漫山蓊郁的翠青，枫林如碧云。
　　山门口，明月夜从背包里拖出了一张小圆桌，放在一苇渡江面前。
　　多人互动道具：瓜子盘。
　　她慷慨极了：“来江神，吃席，别客气。”
　　江惟盯着小圆桌上孤零零的瓜子盘，委婉问：“就一桌吗？”
　　“特地给你开的一桌。”明月夜带着橘子上山，“别都吃完了啊，给我和橘子也留点。”
　　江惟：“……”这玩意儿还能吃完的吗？
　　他认命地看了一眼大饼状的瓜子盘，点击交互键。于是一苇渡江凭空掏出个马扎，矜持地原地坐下，随后开始喀嚓喀嚓嗑瓜子。
　　说实话，他在游戏里还没怎么用过互动道具，偶尔体验一把，还挺有意思。
　　路过此地的玩家不多，应该没人会注意到他。江惟颇有耐心地等着明月夜二人回来，听着清脆循环的嗑瓜子声，禁不住昏昏欲睡。
　　[叮！您的徒弟软软_326已上线。]
　　提示音兀然响起，江惟顿时清醒了不少。
　　[私聊]软软_326：……师父，你在枫叶山？
　　绑定了亲密关系的玩家不仅可以看见对方的队伍状态，还能直接看见所在位置。
　　[嗯。会长和橘子在挂情缘，我陪她俩过来。]江惟看了一眼屏幕中间嗑瓜子的灰衣方士，[有席可以吃，来吗？]
　　[……]软软似乎没想到是这个情况，卡了一秒，才回复：[来了。]
　　鸿萝传送过来后，转了一下视角，看见了不远处坐着一个孤零零而熟悉的身影，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再走近一些，又看清他面前的瓜子盘。
　　语音里，江惟学着明月夜的语气，和蔼道：“来小软，吃席别客气。”
　　软软：“……”
　　作者有话说：
　　问：真的是为了做任务才绑的师徒吗？
　　惟：是吧？顺便还可以刷衣服，一举两得。
　　软：[移开目光]
　　惟：？


第21章 吃瓜（一）
　　鸿萝陷入微妙的沉默。
　　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她终于踱过来，从背后慢吞吞地掏出一个马扎，在一苇渡江旁边坐下，伸手摸了一把瓜子，开始喀嚓喀嚓。
　　于是瓜子盘边一高一矮，一灰一粉，一人一萝嗑得有来有回，画面十分和谐。
　　江惟有点想笑。
　　[队伍]软软_326：[你在等她俩回来？]
　　“嗯。”他瞧了一眼对话框，轻咳一声，正经道：“帮明月会长守一下她的瓜子盘，免得被别人偷走了。”
　　软软：[……]
　　她又无言片刻，估计在怀疑这东西真的有人偷吗。
　　“差不多该回来了。”江惟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此时，距离明月夜两人上山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分钟的时间。
　　果不其然，话说完没多久，两条入队申请就从队伍列表跳了出来，正是明月夜与橘子。
　　“嘿，我跟你讲……”
　　刚一进入队伍，明月夜便迫不及待地加入了语音。她正准备分享自己的见闻，又忽然看见了一苇渡江身旁的鸿萝，惊讶道：“诶！软软什么时候来的？”
　　软软回答：[刚来不久。]
　　橘子亲昵地同她打招呼：“早呀，软软。”
　　[早。]软软平静地应声。
　　她目光扫过两人头顶挂着的红色情缘头衔，盯了一会儿，又不留痕迹地移开视线。
　　镖客正太与方士少女也各自变出个马扎来，四人围着瓜子盘坐了一圈。江惟自然也看见她俩头顶新出炉的红头衔，问：“遇上什么了？用了这么长的时间。”
　　“出了点意外。”明月夜点击瓜子盘交互，继续刚才没说的话，她语气神秘道：“两个偃师，一男一女，在红云观里打起来了。”
　　红云观设立在枫叶山深处，是玩家们挂红线定情缘的公共场所，同时，也是江南野外地图中唯一的独立安全区。
　　“在安全区内打架？”江惟微讶。
　　“对，所以打了没一会儿就被巡逻npc抓走了。但就这一会儿的时间，还误伤了不少人。”明月夜啧声：“当时我和橘子正刻姻缘碑呢，人群中两个人突然开红，一言不合就乱丢技能，伤害还挺高……得亏我俩跑得快，不然非得掉层皮。”
　　偃师是远程内功职业，许多技能都是范围aoe，两个偃师打起来，那波及范围跟轰炸区几乎没什么区别了。
　　此时，不止他们四人小队在吃瓜，公屏上也有玩家在谈论这一突发事件。
　　发言的大多是刚被俩红名误伤到的人，正骂骂咧咧。
　　[世界]暗翼冰霜：任务刚做到最后一步，结果飞来几个技能把我和情缘送回了复活点……行吧全白做了，我特么谢谢你们。
　　[世界]韶光凝碧林：红事变白事，焯！
　　[世界]好晕就是好菌：@慕容茄子@上官土豆 rnm！！赔我经验条和装备耐久！！！
　　——慕容茄子与上官土豆便是那对在红云观开红互殴的偃师。
　　当时的场面十分混乱，明月夜没留意这两人的名字，现在才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
　　“看这名字，不会还是一对情缘吧？感觉有瓜。”
　　橘子对此倒是有些了解：“这个慕容茄子和上官土豆在区里很有名，偃师门派的榜三和榜四。他俩在情缘积分榜上的名次也很高，排第二名。在他们前头的，只有一座桥和翩翩藏不住。”
　　顿了顿，她又轻声补充说：“据说这两人以前感情很好，出了名的伉俪情深。”
　　“怪不得打人那么疼，原来是俩大偃师。”明月夜吐槽了一句，又道：“不过这两人当时开红的地方，好像是在解情缘的npc那里？我应该没记错。”
　　红云观内共两位特殊npc，一位引导情缘结交任务，另一位引导解除任务，相隔并不太远。
　　江惟托腮旁听了一会儿，“听起来像离婚纠纷。”
　　“估计是。”两个姑娘也赞同这个说法。
　　只有软软在静静地嚼瓜子，不与评价。
　　几分钟过去，盘里的瓜子已经被四个人分了个干净，道具进入冷却期cd，需要过一定时间才能恢复使用。
　　明月夜将光溜溜的瓜子盘丢回背包，江惟与软软准备离开，“那我们先走了，去清师徒任务。”
　　“好。”明月夜点开地图，“我和橘子也去刷点儿积分，争取这个月上个情缘榜什么的。”
　　和师徒关系一样，玩家绑定情缘后，完成特定的情缘任务会获得特殊积分。除此外，情缘间相互赠送时装、礼物等付费物品也能获得积分。
　　但这种积分并不能用来兑换道具，而是单纯用于排榜的数值。
　　每月刷新结算时，系统会根据玩家在情缘榜上的排名，发放不同品质的奖励。排名靠后的只有材料包，排名靠前的除了材料外，还会获得少量时装碎片，集齐一百片即可合成稀有套装“灵犀”。
　　想到这，江惟忽然有些庆幸。
　　——幸好软软想要的只是桃李套，要是灵犀套的话，他俩估计得刷到娑婆倒闭去。
　　毕竟灵犀套不仅需要时间和耐心，还考验玩家的财力。因此娑婆开服至今，凑齐了灵犀套装的情侣玩家少之又少，就连他也没见过几次。
　　明月夜与橘子双双离开，队伍又重新回到只有江惟师徒二人的状态。
　　江惟点开师徒任务列表看了一眼，今天的任务和昨天的大差不差——组队速通一次1级本、运功授课以及四方游历。
　　“走吧。”
　　他操纵一苇渡江移动，软软也跟着一同动身。
　　有了昨天的经验，两人对这套流程已经十分熟悉，做起来得心应手，再次节省了不少功夫。
　　积分点刷满后，师徒二人又选在江南涂山一带刷了会儿韧性材料。师徒同队有双倍经验加持，不一会儿的时间，鸿萝的等级就从原本的87级升至88级。
　　江惟略微一估算，她大约能在这周内就突破90级。
　　明天就是周末，他这才想起来一件事，问：“对了小软，明晚的公会战你有空来吗？”
　　公会战无论输赢与否，参战成员都能获得不错的个人奖励，对于软软这种刚建不久的小号而言，更是不容错过——虽然她前不久才用紫词条从橘子手中换取了大量的库存，但依旧不够造出一整套鸿衣装备。
　　软软难得地迟疑了一下：[我尽量。]
　　看她这个态度，应该是有别的事情。江惟理解道：“没事，我就问问，参不参加并不强求。”
　　软软发了个点头的表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别的，多数时候是江惟引出话题，软软听完回应，一来一去倒还算融洽。
　　途中，他取下耳机去倒了杯水，回来时无意间望了眼窗外，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云密布，似乎暴雨将至。
　　江惟确认家里的窗户都已经关好，回到游戏后，见软软问：[怎么了？]
　　“我们这里要下雨了。”他说。
　　话刚说完，外头便响起了细微的雨滴敲打声。渐渐的，这声音变得密集急促起来，再一会儿的功夫，窗外的景色便笼罩在瓢泼大雨之中，连建筑物的轮廓都看不清晰。
　　八月的第一场雨终于到来了。
　　[我这边也是。]软软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我在崇明。]
　　江惟的注意力一下从窗外的大雨被拉回到游戏中，怔了一下，道：“好巧，我也在崇明。”
　　[是吗？但你说话没有崇明口音。]软软似乎也有些惊讶。
　　“我不是本地人。”江惟解释，“之前在这里读大学，毕业之后才定居。”
　　软软：[我也在这儿上大学。]
　　这点倒是不足为奇，崇明市的好学校很多，除了崇大，大学城里还有几个水平不错的院校。
　　涉及隐私，江惟没有再继续往下问，只感慨道：“没想到世界这么小，这都让我们两遇上了。”
　　闻言，软软静了片刻。
　　[也许我们以前见过。]
　　江惟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便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他笑着迎合说：“确实有可能呢。”
　　屏幕另一端，阮辛臣听见这句话后，盯着游戏里的灰衣方士看了一会儿，望向宿舍窗外的连绵的雨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如其来的大雨持续了一整天的时间，直至次日凌晨三点才彻底结束。雨水的冲洗，为这个炎热干燥的城市带来了一丝短暂的凉爽。
　　清早，江惟带着秦宇深出门晨跑。
　　江边垂柳袅袅，景色宜人，雨后的空气也十分清新，尤其适合锻炼。
　　两人才跑到不到半圈，秦宇深累趴在路旁的长椅上，气若游丝道：“哥……我……我真的……不行了……”
　　“再坚持坚持，快半圈了。”站在一旁的江惟微微喘气，见秦宇深一副即将化成一滩水的模样，无奈地提醒道：“到时候军训中途会有拉练，你还得跑两圈整的，先适应一下。”
　　“两圈？！！”秦宇深两眼一翻，差点昏厥过去。
　　最后跑完回到家里时，他已经半死不活，灵魂出窍，进门后当即倒在床上一动不动，俨然一具尸体。
　　江惟先去洗了个澡，出来后，秦宇深才终于神魂归位，同他一起解决完早饭。
　　整个上午的时间江惟都窝在卧室里看书，午饭后不久，手机忽然“叮”地响了一声，收到了新的好友消息。
　　阮：[一起清日常吗？]
　　是软软。
　　[好。稍等我一下，这就上线。]
　　江惟回复完，扫了一眼对方的蓝眼暹罗猫头像。
　　这好像还是他们在游戏外的第一次交流。
　　他将书合上放回书架，打开电脑带上耳机，登陆游戏。
　　进入华灯1区后，一苇渡江仍站在昨天下线的位置。江惟还没移动鼠标，邀请弹窗便跳了出来：[好友软软_326邀请您加入无目标队伍，是否同意？]
　　他点下同意，正要跟随传送，系统却弹出错误提示：[您已成为队长，无法跟随成员。]
　　江惟微微一怔，再抬头时，一抹淡如桃花般的身影已经降临在他跟前。
　　……好快的手速。
　　清师徒任务的途中，照旧穿插着两人的聊天。
　　软软无意间问起：[上午好像没见你上线。]
　　“早上凉快，和深情出门了一趟。”江惟一边回答，一边操作一苇渡江用符箓拍散试图上前的妖魔鬼怪，“回来休息了会儿。”
　　[噢。]软软应声，没再说话。手中刃起刃落，配合他收割残血人头。
　　做完任务后接近两点半，两人回到势力频道中。
　　此时明月夜等人也已然上线，语音室里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
　　“你俩终于来了。”明月夜兴味盎然道：“昨天红云观两偃师开红的事还记得吗？这事儿有后续了！”


第22章 吃瓜（二）
　　“什么后续？”江惟竖起耳朵。
　　一条队伍合并申请先弹了出来，是剑无鞘。
　　剑无鞘故作玄虚：“想听后续？速速进队。”
　　江惟：“？”
　　他一头雾水，又听明月夜在势力频道里招呼“快来快来”，便同意了合并队伍。
　　片刻后，方士与鸿萝一同移至归隐驻地。
　　师徒二人站在门口，一阵沉默。驻地院子里坐了几桌子人，就差在门上贴个囍字就能办婚宴了。
　　剑无鞘与明月夜橘子等人坐在一起，冲他俩做了个招手的动作：“嗨~”
　　江惟的表情很微妙，先操作一苇渡江找了个位置，软软也跟在他身旁坐下。
　　“怎么这么多瓜子盘？”他问。
　　“这个嘛，我看明月会长那瓜子盘不错，今早就去找人收了几个。”剑无鞘语气自然地介绍道：“瓜子盘2.0plus，豪华至尊瓜果盘。怎么样，有没有一种沉浸式唠嗑的感觉？”
　　“……你开心就好。”江惟不知从何开始吐槽，只能转移话题：“那两位开红的偃师呢，之后怎样了？”
　　其他人也准备倾耳细听。
　　“听他们公会的人爆料说，慕容茄子和上官土豆最近突然感情不和，于是协商分手，并解除情缘关系，”明月夜娓娓道来：“但事到临头上官土豆突然反悔不干，两人吵架不痛快，所以才在公众之下大打出手。”
　　“突然感情不和？”
　　“对，这个原因可就精彩了。他俩不一男一女俩偃师嘛，男方慕容，女方上官。但现在上官土豆的真实性别爆出来了——是个男的假扮的。”
　　江惟：“……”
　　他应该、可能、也许能猜出事情的大概了。
　　明月夜的话还没完：“起因是前天他夫妻两人在公会里带副本车队，上官土豆忘开变声器，于是全队十几号人同时听见一个男的喊慕容茄子：老公～”
　　众归隐成员代入了一下那个场面，顿时浑身难受：“噫——”
　　“靠……什么精神攻击。”秦宇深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然后呢月姐？”
　　“然后慕容茄子就被吓得当场退队了。”明月夜憋住笑，“之后他想分手，上官土豆却不同意，说他们两年感情难道还跨不过性别这道坎……到现在这两人还在世界频道的公共语音室里吵架呢。”
　　江惟默默望天。
　　果然不出所料，好狗血的剧情。
　　“太精彩了，这事就该被记进今年的论坛年度瓜条里。”剑无鞘一边捧场一边说：“看来网恋还是谨慎点好，幸亏我母胎单身至今二十七年。”
　　秦宇深：“……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剑无鞘展示头衔[疏梅第一深情的师父]，严肃道：“怎么跟为师说话的呢？能不能尊师重道一点？”
　　秦宇深：“……”为了乞巧节任务，他忍。
　　江惟点开公共语音室看了一眼，上千人正在收听，根本挤不进去，便放弃了围观的想法。
　　离三点公会对战表公示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归隐众人闲的无事，干脆又组织起押镖队伍。
　　明月夜：“江神你俩来吗？”
　　江惟下意识欲回复“来”，但话到嘴边微微一顿，敲了敲软软326的小窗。
　　[私聊]一苇渡江：去押镖吗？
　　后者却半响没回应。
　　“掉线了？”他嘀咕着，试探地唤了一声：“小软？”
　　鸿萝似乎这才回过神。
　　[私聊]软软_326：[抱歉，走神了。]
　　江惟猜她可能是对刚才的八卦没什么兴趣，道：[没事。会长问我们运不运镖？]
　　[行。]
　　运货押镖的路上，归隐众人继续讨论最近区里的八卦。江惟留心周围的动静，又时不时地注意着软软的情况。
　　从进入势力驻地开始，软软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平时虽然也话少，但与现下的状态似乎不大一样。
　　她好似有些心不在焉，轻功赶路屡次撞树，连击杀野怪时，绫枪也少见的戳空了几次。
　　在鸿萝第五次转弯撞树时，江惟也让一苇渡江停下脚步，小窗询问：[身体不舒服吗？看你好像不在状态，要不要休息下。]
　　走神的行为被发现，软软一顿，回避道：[没有，只是在想事情。]
　　江惟一愣。
　　“咦？江神和软软怎么不见了？”
　　队伍语音里传来橘子疑惑的声音，此时运镖队伍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只有他两人还留在原地。
　　“马上过来。”江惟应答。
　　他扫了眼镖车的方向，略微一考虑，点开坐骑装备栏。
　　一只系着银铃的白鹿出现在灰衣方士身边，温驯地低下头，轻轻蹭过饲养者的掌心。一苇渡江摸了摸白鹿的头，随后伸出手，向软软发起共乘邀请。
　　“我来操作，你挂着就可以了。”江惟解释。
　　鸿萝看着面前弹出的窗口，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
　　她将手放在了一苇渡江手心，在其帮助下登上白鹿的背部，随后一苇渡江也坐了上来。待两人坐稳后，白鹿原地踱步两下，步伐轻盈地朝镖车方向的奔跃去。
　　风动穿林过，树叶摩挲，披帛与袖袂也随之翩跹。
　　白鹿的移速很快，两人很快便跟上了队伍。其他成员见两人共乘倒也不稀奇，这在玩家之间是常有的行为。
　　剑无鞘吹了个口哨，“这鹿帅啊，哪儿来的？”
　　江惟：“两周年庆的灵宠活动。”
　　“灵宠活动？还有这回事儿？”剑无鞘疑惑不解，点开自己的坐骑栏翻找了半天，还真找到一个标注了“两周年绝版”的个人灵宠。
　　——一头戴墨镜的金毛小猪。
　　在他珍藏的一堆威风凛凛的飞禽灵兽间，显得格格不入。
　　剑无鞘：“……”
　　这玩意儿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他当做没看见，关掉坐骑栏，故作坦然道：“看来我当时没参加。”
　　“今年的周年庆还会有灵宠活动吗？”秦宇深也对江惟的鹿十分眼馋，兴冲冲地问。
　　“估计不会。”明月夜的回答却让他大失所望，“每次周年庆的花样都不一样。一周年通服联赛、两周年灵宠孵化、三周年宅邸系统、四周年地图重置，今年应该也是新内容。”
　　秦宇深失落：“哦，这样啊。”
　　闲聊间，时间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三点。橘子弱声提醒道：“对战表是不是出来了？”
　　“出来了。”有成员喊道，“晚上我们对果农批发市场！”
　　江惟：“……”这又是什么怪名字。
　　“这名字有点耳熟啊。”明月夜忽然反应过来：“等等，那不就是慕容茄子和上官土豆所在的公会吗？！”
　　闻言，其他人都是一怔，纷纷点开果农批发市场的势力成员列表，慕容茄子与上官土豆的名字赫然就在最上面。
　　“哇，那咱们是不是要奔赴吃瓜第一线了？”
　　“怎么可能，他俩现在都还搁语音室里骂架呢，会不会参加今晚的公会战都是个问题。”
　　“也是，反正又听不见他家的公会语音……”
　　成员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但江惟最在意的却不是八卦，而是对方的水平。
　　他看了眼果农公会的活跃成员数量：60人左右，标准的中等规模势力。
　　一般而言，这个数据和最终公会战的参战人员数基本差不多。而归隐现在的活跃人数将近30人，比上次与暗河对战时涨了几乎一倍，但依旧存在较大的人数差距。
　　并且，对方还有慕容茄子和上官土豆这两个大偃师。虽说归隐也有他和剑无鞘，但咒禁方士与短歌剑仙更倾向于单体输出，而在蜀道难这种大型的群架混战场合，作为群攻远程职业的偃师显然更占据更大的优势。
　　“不好打。”剑无鞘同他想到了一块儿去，“这果农市场偃师是真多，起码占了三分之一……怪不得就这点人都能排公会榜第十三名，啧啧，偃师大户啊。”
　　明月夜问：“江神觉得呢？”
　　“我们赢面不大。”江惟也实话实说。
　　公会唯二的两个大佬都这么说，其他成员顿时也没心思聊八卦了，紧张道：“啊？那咱们怎么办，直接认输还是挣扎一下？”
　　“认输不至于，只是人手不够而已，临时多招点儿人就行。”说到这儿，剑无鞘语气戏谑道：“说起来，你们归隐也挺倒霉的，从合区到现在匹配到的对手好像都是中大型公会吧？能撑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第一，不是‘你们’，是‘我们’。”
　　明月夜纠正：“第二，我们归隐就这个规模，暂时不考虑扩充人员，是输是赢尽力就好，事在人为。”
　　“好好，听明月会长的。”剑无鞘举手投降。
　　话是这么说，但没有谁是不想赢的。
　　公会战连输三次，说出去也不光彩——剑无鞘尤其在意这点，他进归隐前就带着风楼输了两次，要是换了个公会还继续输，未免太过丢人。
　　而站在归隐的角度，押完这趟镖车后，他们的库存贡献点就到九十万。如果能紧接着赢一场，便可以直接破百万；反之输一场，几天的功夫又得白费。
　　运镖结束后，明月夜大概地统计了一下参战人数。
　　江惟、剑无鞘、秦宇深与橘子四人自然都是参加，她又随口问了一句：“软软要来吗？”
　　江惟帮忙回答：“她应该没……”
　　话还没说完，聊天栏里跳出了一行回答。
　　[队伍]软软_326：[来。]
　　江惟有些意外，又见她解释：[晚上有空。]
　　“okk。”明月夜高兴地将她计入人头数。
　　最后统计出来，归隐参战的人数在25人左右，到最后真正进场时，人可能还会更少。
　　“……不会真的要三连输吧？”秦宇深惴惴不安道。
　　剑无鞘听不得这话，抽出长剑平a扎他角色建模的屁股，“不是吧？你师父我榜三，你亲哥他榜五，这都给不了你自信？”
　　秦宇深还真被这话鼓励到了，但又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别戳我屁股，真的好变态。”
　　于是剑无鞘的动作往上了一点，开始捅他的腰子。
　　秦宇深：“……”
　　另一边，江惟又翻看了一下对战公示表，重点关注公会榜前三。
　　除了野火的对手是另一家榜十大公会，花间和暗河这周匹配到的对手，都是籍籍无名的小公会。
　　知晓情况后，他点开好友列表，翻出了李不飞的聊天窗口。
　　[在吗，]他敲动键盘：[方不方便帮一个忙？]
　　作者有话说：
　　剑：网恋没有好下场！
　　软：。


第23章 暗河外援
　　与此同时，花间集。
　　一壶酒正带着一组二十人队在弱水之渊兢兢业业地刷寒铁，社交账号突然亮了一下。
　　心软：[今晚公会战我就不来了。]
　　对战公示表刚出不久，花间集这周匹配到的对手水平和上周差不多，依旧没什么竞争力，有他没他都会是一样的结果。
　　因此一壶酒答应的很干脆：[行。]
　　答应完后，又忍不住纳闷地问：[说起来，你最近上线的时间是不是越来越少了？上周连世界boss都没打几次，练小号也不至于这么勤快吧？]
　　他知道心软在看过新副本爆料后开了个鸿衣小号练手，但小号的id、等级之类的具体信息他一概不知，心软对此秘而不言，未曾向他透露分毫。
　　[忙着升级刷材料。]
　　心软如是回答。
　　一壶酒半信半疑。
　　心软确实有练小号的习惯，这点他也清楚。除了“心软”这个榜一剑仙大号以外，这人还有四五个剑仙小号。每个号的装备与流派不尽相同，耗费的时间和精力都不少，但从未有哪一个号能让他像现在这样上心。
　　……可能是对鸿衣更感兴趣？
　　一壶酒只能这么说服自己，囫囵地揭过这一话题。
　　[有时间还是多上上大号，带一下世界boss。]一壶酒说：[你没来的那两天，野火和暗河的人老爱在周围转悠，真是贼心不死。]
　　[嗯。]
　　与一壶酒结束聊天后，阮辛臣关掉聊天窗口，回到游戏内。
　　运镖队伍解散后，鸿萝和方士依旧维持着共乘状态。两个人物许久未动，便自动进入待机动作，一会儿看看飞过的蝴蝶，一会儿再一起摸摸鹿角。
　　他盯着这画面静看了一会儿，将方才在归隐驻地里听到的聊天内容抛之脑后。
　　[私聊]软软_326：在做什么？
　　江惟正等待李不飞的答复，见鸿萝发来的询问，便回答：[请外援。]
　　鸿萝似有不解：[？]
　　[之前跟另一家公会的人有些来往……]
　　江惟简单地解释一下，不久之后就收到了李不飞的回复消息。
　　[私聊]李不飞：在在在！
　　[私聊]李不飞：[江兄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江惟开门见山地说：[晚上公会战我们缺点人手，方便借几个人吗？]
　　[……]李不飞汗颜：[江兄，我们暗河也是要打公会战的……]
　　江惟往聊天框里发了一连串核心材料的链接。
　　于是李不飞话头一转：[但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这个转会的损失呢……]
　　[不用开大号来，就用之前你们留在归隐的那五个小号就行。]
　　李不飞双眼一亮，立马改口：[方便！特别方便！借五个人是吧？我这就去抓人！]
　　[好。]江惟道：[临时装备我这边会备好，晚上见。]
　　合作敲定后，江惟继续回复软软：[外援找好了。]
　　[……这么快？]
　　[嗯。]他同时拖出另一个聊天框，将此事告知了明月夜，[聊胜于无吧。]
　　另一边，李不飞也开始在暗河内部召集人手。
　　陈门立雪恰巧在线，得知事情的原委后，立马兴奋地报名：“飞哥，我去！我要跟偶像师兄组队乱杀！”
　　李不飞想都没想就拒绝：“去个屁，你小子留家里打公会战。”
　　“我才不干！对面就十几号人，连之前的归隐都不如呢，有什么可打的？”陈门立雪不满道：“到时候语哥一个大下去对面全死了，想想都没劲。”
　　李不飞还想怼他两句，语音里传出另一个平缓可亲的声音，是会长子不语：“想去就去吧，有空多接触下一苇渡江和剑无鞘。”
　　陈门立雪：“耶！”
　　提到剑无鞘，子不语又想起一个合适的人选，问：“松竹呢，不去找找你的老朋友吗？”
　　松竹庭前也在语音中，他以前是风楼的副会长，现在成了暗河的元老之一。
　　他平淡道：“不了，晚上我没空。”
　　子不语似乎很遗憾：“好吧，可惜了。”
　　待人手敲定后，子不语与李不飞单独组队交流。
　　“一苇渡江给的核心材料有哪些，我看看。”
　　李不飞将先前江惟发给他的材料链接复制了过来，子不语扫了一遍，感叹：“老玩家的积蓄就是多，真阔绰。”
　　“归隐的势力仓库里好东西也不少。”李不飞唏嘘：“估计以前也是个大公会……也不知道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常有的事，人一旦多了，管理水平跟不上，团队就会产生龃龉。比如曾经的野火，不久前的风雨楼台。”
　　子不语想到了什么，笑着接了句。
　　“……还有现在的花间集。”
　　晚上七点半，AAA材料批发小飞几个小号久违地上线了。
　　江惟刚把五人拉进队伍，准备分发装备，便听见一道稚嫩又热切的招呼声：“偶像师兄！好久不见！！”
　　他一愣，一看语音标志来源“伞下”，不确定道：“……你是陈门立雪？”
　　“对对对，是我是我！”披着伞下皮的陈门立雪激动地贴了上来：“师兄，你最近怎么没打论道台？我匹配了几十把都没看见你哎！上次公会战切磋之后我又想了很多……”
　　江惟被这一连串的话砸得晕头转向，他没想到李不飞会把陈门立雪也找来，也没想到陈门立雪原来是这种性格——他最不擅长应对的类型。
　　江惟逃避道：“……这个我们之后再聊吧？”
　　闻言，陈门立雪立刻正色：“嗯嗯！正事要紧。”
　　江惟松了口气，将准备好的几套80级副本紫装交给五人，又向李不飞交易了一部分核心材料。一切准备就绪后，向明月夜发起队伍合并申请。
　　归隐这边，众人正在商讨着战场打法。见江惟带人进队，剑无鞘先挑眉道：“哟，外援来了。”
　　江惟从暗河捞外援的事，明月夜早已告诉了他们。剑无鞘本还期待着能有什么惊喜，结果一看进来几人的等级，两个82级、两个83级、一个84级，顿时被浇了一头冷水。
　　“……”剑无鞘看了一眼队伍里的软软326和第一深情，再看暗河的五人小队，语气怀疑地问：“渡江，你准备搞小号团建？”
　　“有现成的号，将就用了。”江惟坦言道：“满级号我付不起租金。”
　　李不飞心虚地尬笑，“哈哈……”
　　七点四十五分，蜀道战场开放。所有人提前载入战场地图，在自家驻地处候场。
　　明月夜划拉了一下对面的参战人员列表，皱眉道：“……慕容茄子和上官土豆都来了。”
　　对此，归隐成员们大失所望。他们原本还抱着这两人吵架不参加公会战的想法，如今希望是破灭了。
　　秦宇深匪夷所思：“都闹掰成这样了，俩人还能在一起打公会战？！”
　　李不飞等人自然也听说了慕容茄子与上官土豆的八卦，琢磨猜测道：“没准儿又和好呢？”
　　其他人悚然：“……不可能吧？！”
　　“好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明月夜将话题拉回正轨：“还是按之前商量好的来，兵分三路，一队打正面，江神带队；二队侧翼切人，剑哥带队；三队和我一起进采集区。”
　　闻言，暗河的一位镖客提出了质疑：“本来人就比对面少一半，还要切分成三队？”
　　“集中在一起容易被对面的偃师aoe一锅端。”
　　“那分散了又有什么用？方便对面挨个一锅端？”
　　“尸体可以更分散。”明月夜随口回答。
　　“……”
　　暗河几人在小群吐槽起来。
　　[飞哥，咱们到底来这儿干吗的？看归隐这态度，也不像是想赢的样子啊。]
　　唯有陈门立雪肃然道：[师兄他们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深意。]
　　[……]其他人无语：[小陈，你这偶像滤镜太重了吧，怎么还带爱屋及乌的。]
　　李不飞其实也摸不着头脑，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然收了江惟的核心材料，那该帮忙还是得帮忙。
　　[不管那么多，反正进场后听指挥，咱们尽力就行。]
　　明月夜将三十人的团队分成三个小队，每组十人，并将一苇渡江与剑无鞘两人设为分队队长。
　　最后分配的结果是：一苇渡江、橘子、李不飞与暗河镖客等人一队；剑无鞘、第一深情、暗河双偃师等人二队；明月夜、软软_326、陈门立雪等人三队。
　　对于这个分配结果，最绝望的是陈门立雪。
　　“为什么我不能和渡江师兄一队？！”他痛苦哀嚎道：“我不要采集，我要打架——”
　　“得了吧，就你那小身板，打正面就是给对面送菜。”李不飞趁机嘲笑道：“况且伞下这号是祝由心诀，你想打谁？挨打还差不多。老老实实采集去吧！”
　　陈门立雪试图反驳，却无从下口，看着身上的祝由装，最终只能忍辱负重地捏着云篆法箓含恨认命。
　　“总之，”明月夜说：“进场后一切看情况，注意随机应变。”
　　毕竟战场上的真实情况到底如何、对面的应对策略又是如何，谁也无法预测。
　　一队这边，江惟正向橘子和另一个治疗交代保人顺序。
　　“……不用管我，主要保住前排的镖客和剑仙，我们拖的时间越久，二队的机会越多……当然，最重要的是先保住自己。果农那边参战的鸿衣不多，绕后切人的可能性不大，注意站位就行。”
　　“了解。”
　　正说着，好友列表冒出了一个小红点。
　　[私聊]软软_326：加油。
　　江惟看向屏幕里鸿萝的方向，后者仿佛若有所感，朝他做了一个握拳打气的动作。
　　蜀道地图错综复杂，一队和三队的路线安排相隔甚远，两人进场后，几乎没有会面的可能性。
　　但江惟依旧莞尔道：[嗯，加油。]
　　吵闹中，时间渐渐走向八点。
　　剑门关外，群山覆压千里，风雨欲来。


第24章 vs果农批发市场（一）
　　直至八点整，分立在战场两端的驻地空气墙瞬间消失——合区后的第三次公会战就此打响。
　　江惟带着1队十人上中心主道，队里的三位镖客领前，之后便是一苇渡江与李不飞，治疗和远程偃师跟在队尾。
　　2队剑无鞘、第一深情等人与之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移速最高的两位鸿衣处在团队最前方，充当开道的侦查手，遇上突发情况，他们最方便脱身遁跑。
　　明月夜则带着软软、陈门立雪等人一头扎进资源采集区。
　　进场三分钟内，双方成员皆未暴露行踪。偌大的蜀道地图寂静无声，又似乎暗潮涌动，危机四伏。
　　江、剑两队人员在离自家炮台不远的树林里隐匿起来，屏息等候时机。
　　又是两分钟过去了，战场小地图上依旧没出现任何人的视野图标。
　　“对面这么谨慎？不至于吧……”秦宇深嘀咕。
　　江惟心中也有些迟疑。
　　果农市场参战人员共58人，比他们多了近一倍，又有偃师职业优势，没道理开局就这么谨慎，连个头都不肯露。
　　“没准儿是怕你师父我上去一个大全秒了。”剑无鞘不假思索地接话。
　　秦宇深：“……呵呵。”
　　“不信？”剑无鞘睨了一眼地图，抱剑哼哼笑，“等着，待会儿给你现场表演一个。”
　　过了一会儿，势力语音里终于传来侦查手的声音：“西北20方向河道来人了，人不少，估计有一个20人满编队。”
　　江惟问：“带队的是谁？”
　　“一个剑仙……好像是果农会长‘不吃香菜’。”
　　侦查的鸿衣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了一件令人惊喜的事：“慕容茄子和上官土豆都不在队里！”
　　“看来对面也是分队行动，不错，正好方便对付。”剑无鞘询问江惟：“打吗？”
　　“不急，先等他们过河。”
　　“你怕他们有后援？”
　　“嗯。”江惟盯着河道的方向，随口补了句：“也怕他们跑了。”
　　剑无鞘略微一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认真评价说：“又是这招，你还是这么阴险。”
　　江惟：“……”
　　为什么这游戏没有取消队友保护的选项，他真的很想一脚把剑无鞘踹进河里。
　　蹲在旁边草丛的李不飞几人也说不出话来，心情很复杂。他们没想到区服榜三会是这么一个性格，还跟江惟的表弟成了师徒。
　　果不其然，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二十人队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归隐众人的视线中。
　　在会长不吃香菜的带领下，果农市场一行人维持着基本的团队阵型，井然有序地通过铁索桥。
　　但此时他们的队伍语音里却并不平静。
　　“归隐的人怎么还不出来？”
　　“咱们这都上桥了，按理来说也该出手了啊……”
　　成员们有些踌躇。
　　早在候场时，果农内部就分队问题产生了不小的分歧，他们也因此耽误了公会战开场后的出发时间，到现在才赶到场中，错失占点埋伏的先机。如今归隐在暗，他们在明，要化被动为主动，需得先将人引出来。
　　他们这支二十人队便是作为诱饵的幌子，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由慕容茄子带领的另一支偃师队伍才是真正的输出主力。
　　——索桥悬危，他们过桥时，肯定最容易被集火。
　　明面上，不吃香菜等人走得大摇大摆、毫无防备，但每个人的手中都捏好了关键技能，时刻警惕周遭的情况。而暗地里，慕容茄子所在的偃师队伍也蛰伏在周围，静待入场的时机。
　　可出人意料的是，直到他们走完了索桥大半的路程，仍没见着一丁点风吹草动。
　　见状，不吃香菜略微松了口气。
　　“看来是先进采集区了。”他猜测。
　　归隐人少，就算有榜三剑无鞘与榜五一苇渡江，正面对上不一定能从他们手里讨到好处，因此也极有可能提前进采集区抢拿材料，合成提供团队buff的灵药。
　　其他人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毕竟他们这支队伍里基本是中等水平的普通玩家，没有上官和慕容这两个大偃师坐镇，要真和榜三榜五打起来，铁定是一场苦战。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进采集区抓人吗？”
　　“采集区交给上官他们队，咱们先把中道上的炮台拔一座，拿个士气增益……”
　　一行人一边商量着，走下铁索桥，准备攻打归隐这方的一号炮台。
　　对岸慕容茄子的队员见了，问：“却哥，我们也跟过去吗？”
　　慕容茄子原本的id名叫“慕容却”，在与上官土豆结为情缘后才改成了对应的情侣名字，现在闹掰后又改回了慕容却，独留上官一人还保持着情侣名称。
　　自从分队进场之后，慕容一直保持沉默不语的状态，被队友一问，才终于回过神来。
　　“跟上……”
　　他话还没说完，对岸的树丛里忽然就跳出几个镖客大汉，提刀又抡棍，直朝不吃香菜等人的脑门去！
　　“卧槽！有埋伏！”
　　等不吃香菜他们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埋伏在暗处的归隐成员齐齐出手，一堆技能砸下去，前排几个剑仙与镖客被控得晕头转向。
　　好不容易交出解控技能开始反击，紧接着，又是无数道游魂从果农众人脚下钻出，扭曲撕咬着血肉，殷红的凶谶标识如瘟疫一般扩散开来。
　　“治疗呢？！快奶一下啊！”
　　脆皮偃师和鸿衣最先撑不住，技能还没放几个，血条先要没了。队里的几个祝方更是着急：“被沉默了技能跟不上！！”
　　闻言，正在与归隐几个镖客缠斗的不吃香菜眼皮一跳，视角转过，果然在人群中看见了一道素色的身影，正是一苇渡江。
　　方士青年口中默念着什么，双手捻诀，不吃香菜认出了这手势的意义：是方士大招“诛符伐庙”的起手动作。
　　不吃香菜赶当即喊：“都撤！往回走！”
　　他曾在论道台上遇到过一苇渡江，自然也见识了天问咒禁方士的可怖之处——只要被他的技能命中，沾上谶语，满4层凶谶debuff炸出沉默，便成了待宰的羔羊。
　　混战中，果农队中已有三四人倒地，其他人身上也或多或少被叠上了一两层谶语，要是真被这一记范围大招命中，后果不堪设想。
　　在他的指令下，果农众人各自想法脱身后撤，准备往索桥上转移。蓦然斜里一道剑光扫来，不吃香菜心中暗叫一声“糟”，下意识开启减伤举剑格挡，兵刃相接发出“铛！”一声锐响，格挡判定失败，角色反被震退出去。
　　他还没来得及再有动作，突袭者迅速又迎了上来，奉送上一整套繁复华丽的连击。
　　赫然是剑无鞘。
　　看见这个名字，不吃香菜心中绝望更盛。同为剑仙，他却完全看不清剑无鞘的动作，自然也跟不上反应，只能被动挨打。
　　趁此机会，秦宇深与其他2队成员也接连入场，剑仙打控制，配合鸿衣切人输出，将不吃香菜等人的退路彻底堵死。隔岸的慕容试图赶来支援，却被归隐队里的几个偃师用远程aoe和群控技能堵在了桥上，根本无法靠近。
　　蜀道上空阴云密布，一道闷雷过后，落下了密密麻麻的雨点。
　　雨幕之中，江惟的大招读条完成，云篆如一道流光般钻入地下，化作一个巨大泛光的法阵图案。
　　法阵闪烁着， 轰然腾起一丈高的幽火，曳动的火光在人群中刹那间窜成一片火海。火舌卷及之处，果农成员的血量开始急速下跌，任对面的祝方输送再多治疗量，也只是杯水车薪。
　　剑无鞘长剑挑起，将面前的几个果农成员送入法阵圈内，随后双指抚剑，身边浮现出数十道悬立的青色剑影。
　　“看好啊表弟，”他叼着烟道：“——什么叫做大招秒一片。”
　　话音一落，剑无鞘周遭的剑影调转朝向，兀然对准敌方所有成员，刹那间，凌冽的剑光如疾雨般坠落！
　　经方才江惟等人的技能消耗后，果农大部分成员的血量已然见底，这剑雨便如最终索命的断头刀一般，刺眼的锋芒闪过后，连同不吃香菜在内的所有残血尽数倒地，与此同时，系统频道里瞬间刷出八九条击杀消息。
　　一招毕，剑无鞘吹了声哨，还想继续收割其他人。江惟瞟了一眼队伍情况，慕容带领的偃师队马上就要突破重围，低声道：“走，别恋战。”
　　二十人对二十人，他们抢占先手，一波爆发团战灭掉了对方十七人，己方损失六人。虽然大获全胜，但归隐成员们的状态也没好到哪儿去，要么残血，要么没蓝，再加上大部分角色进入技能空窗期，不宜再战。
　　“好吧，可惜了。”剑无鞘虽遗憾，但也明白久战无益的道理，剑仙收剑入鞘后，与一苇渡江共同带着剩余的队员迅速撤离现场。
　　等慕容带着人终于赶到时，归隐的人早已跑得没影了。
　　道路潮湿泥泞，地上满是陈列的角色尸体，只有零星几个幸存者还站在场上，狼狈不堪。
　　慕容将存活的人员拉进队伍，队里的几个方士将他们的状态回满。
　　有人问：“他们状态不好，咱们要追吗？”
　　“追不上，对面合成了移速药。”慕容点开双方的团队状态栏看了一眼，眉头紧锁。
　　状态栏里，归隐方已有一个为时15分钟的敏捷类灵药buff加成，而果农这边的面板还是空的。
　　如今果农市场的剩余人数为42人，归隐为24人，人数差距变小，他们还出于分队状态，倘若再跟恢复了状态的归隐主队正面对上，输赢难有定论。
　　眼下最好的选择是——跟上官土豆带领的另一支队伍汇合，集中力量，42人抱团行动。
　　队里的大多成员都是这个想法，但都藏在心里，不好直接说出口。
　　慕容和上官之间的感情矛盾还没解决，正处于两看相厌的冷战期，能一起参加这次公会战，完全是会长不吃香菜费心协调的结果。而他们之所以分队行动，也是因为两人死活不愿意同队，无奈之下的折中选择。
　　可事到如今，如果再坚持分队，结果极大可能是被归隐的人逐个击破，自取灭亡。
　　会长不吃香菜已经死亡，无法参战，只能在势力频道里说话。
　　他叹了口气，道：“算了，就这样吧。咱们输给榜三榜五也不丢人，大家尽力就行，别放在心上。”
　　成员间也相互安慰起来，试图将凝固了几天的公会氛围缓和一下。
　　慕容和上官二人在果农公会的人缘都很好，两人还是情缘夫妻时，经常在公会里带新人和团本车队。如今关系破裂，是所有人都不愿见到的局面。
　　果农众人强颜欢笑，慕容沉默地听着，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他在小地图上找到另一支友方图标所在的位置，将其标记为目的地。
　　“走。”慕容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稳，“去找他们会合。”
　　队伍其他成员一怔。
　　他刻意避开了某个名字，却没人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两队的距离相距甚远，赶路得花上一段时间。慕容使用偃师轻功飞离此地，其他人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第25章 vs果农批发市场（二）
　　另一边，归隐3队的成员正穿梭在采集区深处。
　　离公会战开始已经过去了16分钟的时间，由于有软软这个群芳鸿衣在，采集小队在竞峥嵘群体移速加成下，行动十分高效。
　　他们很快搜完了靠近己方驻地的1号采集区，进入另一边的2号资源区域。
　　路上，战场频道里忽然跳出了一片击杀信息，小地图上聚集在一起的红点也几乎全变成了代表阵亡的灰色。
　　“是江神他们赢了。”明月夜看了眼双方的剩余成员数，放下心来。
　　陈门立雪与有荣焉，心想那肯定，大师兄怎么可能会输？咒禁方士就是最刁的，什么偃师剑仙鸿衣镖客根本不在话下。
　　他一边想一边瞅了眼友方阵亡列表，方才团战损失的六人里正好有一人是祝由方士。
　　陈门立雪的心思立刻活络起来。
　　“镖客姐姐，”他谄笑道：“你看现在主队里是不是缺个治疗呀，要不让我顶上去吧？”
　　明月夜直接拒绝，“不行。你一走我们这就没治疗了，如果遇上什么突发情况，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
　　陈门立雪下意识想反驳，但想到开场前李不飞“一切听指挥”的交代，纠结了一下，最后蔫巴巴地放弃了：“……好吧。”
　　面上虽然是这么说，但他心里依旧犯嘀咕。要是真遇上突发情况，他一个浑身垃圾装备的方士能有什么用？又保不住几个人，还不如去主队打下手呢。
　　而且。
　　他瞟了眼跟在明月夜身后的鸿萝，看见她头顶“一苇渡江的徒弟”的头衔，莫名有点不爽。
　　——他们这队要么是面板中下的休闲玩家，要么是等级都没满的便宜小号，除了明月夜以外，根本毫无战斗力，有什么可保的？
　　陈门立雪心中所想，明月夜一概不知。
　　她点开团队背包看了一眼，第一波敏捷类灵药合成完后，背包里现在还剩不少材料。略一斟酌后，明月夜准备再合成一个霸体增益类的灵药，方便江惟等人打团时切偃师。
　　偃师也分两种心诀流派。一是千机，操纵机巧类木偶傀儡作战，高直伤、多控制；二是百蛊，召唤毒虫蛇蝎蛊物作战，主打dot（周期性持续伤害）和沉默效果。
　　果农市场的二十多个偃师里，千机和百蛊基本对半分，合在一起之后，跟大范围生化武器没有区别。
　　要想近身切后排，必须顶着极大的火力压制进人堆，因此霸体减伤类buff十分重要。
　　“玉灵芝、玄晶石、银草花……”明月夜把配方贴在队伍频道，“主要采这些，优先玉灵芝，有多少采多少。”
　　其他人纷纷应好。
　　采集区域的面积很大，资源的分布点也错综复杂。但明月夜在归隐待了这么多年，少说也参加了上百次公会战，早已将路线烂熟于心。不一会儿，众人就在她的带领下又来到了新的资源点位，开始采集所需的合成材料。
　　采集过程漫长又无聊，陈门立雪兴味索然，瞥见在不远处安静采灵芝的鸿萝，便凑上前搭话。
　　“哈喽哈喽。”他明知故问：“你是渡江师兄的徒弟？”
　　软软326埋头挖材料，头顶飘出一个[嗯。]
　　陈门立雪有些好奇：“你怎么不开麦？打字多麻烦。”
　　[不习惯。]
　　“哦。”陈门立雪没太在意这件事，问出了最关心的事情：“你俩什么时候拜的师徒啊？上周公会战的时候，渡江头顶还没有师徒头衔呢。”
　　这次，鸿萝却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忽然停止了采集动作。
　　陈门立雪正想问怎么了，队伍频道里冷不丁跳出两行字。
　　软软_326：[有人。]
　　软软_326：[跑。]
　　“啊？”陈门立雪一愣，正想转视角看哪儿来的人，头顶先被挂上了竞峥嵘的花瓣标识，而一旁的鸿萝直接读条隐身消失不见。
　　明月夜自然也看见了软软的提醒，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喊道：“先撤！都别采……”
　　话没说完，十几道细长的蛇影朝她飞来，明月夜连忙位移后跳躲过，落地时，脚底忽然冒出一双木制巨手，旋掌合扣，瞬间将她紧紧地禁锢其中。
　　十几个人影从暗处冲出，为首的紫衣成女角色正是上官土豆。
　　完蛋。
　　明月夜心里暗骂。
　　“果然在这儿。”果农内部，冷静的男性嗓音从队麦里传出，正是上官。他扫了一眼归隐的成员，说：“先杀明月夜。”
　　方才中央河道的打斗中，归隐的人并未完全露头，团队状态栏里却有了移速buff，那剩下的小部分人肯定在材料区。根据上官以往的经验，因为果农的偃师多，对手大概率会选择合成霸体药，于是他便带着人手挨个搜索霸体药材料的采集点，还真逮了个正着。
　　3队的其他成员来不及反应，也被偃师的控制技能拖住。陈门立雪试图入场支援，往明月夜身上套了几个技能，看见跳出来的抠搜治疗量，十分抓狂：“靠，我就知道！这点奶量跟没有到底有什么区别！”
　　明月夜连开几个减伤增防的技能，使出浑身解数脱离上官等人的控制圈，正准备开溜，没想到又是两剑仙一镖客又缠了上来，显然不给她脱身的机会。
　　他们的目标很清晰。
　　——她的人头，以及她身上携带的团队背包。
　　上官等偃师的火力压制十分蛮横，交战十几秒的时间，归隐队伍里已有两人倒下，就算明月夜再勉力支撑，也止不住越来越低的血量，难掩颓势。
　　[背包给我。]
　　混战中，一条队伍消息又跳了出来，是软软。明月夜立刻明白了她的打算，于是角色低喝一声，长棍杵地，浑身镀上一层厚重的金光——镖客大招“铁臂金身”，使角色进入无敌状态，免疫所受到的伤害与控制，持续时间5秒钟。
　　凭此间隙，她迅速将材料背包丢给软软，并将指挥权限转交给江惟。
　　随后趁金身状态还没结束，一改方才避战后撤的战斗方式，主动迎上的果农成员，棍扫一片，嘲讽拉住前排几人。
　　“镖客都留下，跟我拖延时间。”明月夜语速极快地说：“其他人去找江神他们会合。”
　　队里另两个镖客闻言，也干脆豁了出去，纷纷冲进人堆开大嘲讽。
　　三人送死行为瞬间吸引了果农大半的火力，为其他人争取到片刻喘息的机会。软软此时还处于隐身状态，拿到材料包后二话不说直接跑路，陈门立雪等人也连忙跟上，临走前还给明月夜几人套了一次吉谶增防。
　　金身一结束，借着身上竞峥嵘与团队灵药的双重移速buff，明月夜三人拖着果农的人往反方向溜。
　　果农的人只以为他们在垂死挣扎，根本没放在心上。
　　上官很快觉察出问题：“不对，她身上的背包没了，追刚才跑的那几个！”
　　果农成员齐齐反应过来，分出一拨人手掉头追杀。明月夜三个镖客抵死阻碍，但没了减伤技能和保命的金身，很快便被群殴致死。
　　倒地之后，明月夜转到势力频道，联系江惟：“我们这边遇见上官了，死了一半。团队背包在软软手里，接一下他们。”
　　江惟应道：“好，辛苦了。”
　　其实无需她提醒，江惟等人已经通过地图以及系统消息得知了情况。
　　他们原本正在偷磨对方上路的炮台，刚磨掉一座就看见3队遇袭，于是立即往回赶。
　　上路炮台和2号资源区基本处于蜀道战场的对角线上，好在移速灵药还剩下几分钟的时间，应该够撑到他们两拨人汇合。
　　江惟一边轻功赶路，一边观察小地图上软软等人的位置变化，思忖汇合后的打算。
　　他们身上现在有拔塔后刚拿的士气buff，15％的伤害加成，是直接跟上官的队伍打正面，还是先进资源区把霸体药的材料补齐？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小，只剩下百米的距离。江惟已经准备好将人拉进队伍，小地图上软软几人的前方兀然出现了敌人图标，顿时心头一跳，暗道不好。
　　——是慕容茄子。
　　“来的真不是时候。”剑无鞘瞥了眼地图，蹙眉啧了一声，“还接人吗？还是直接走？”
　　“接。”江惟毫不犹豫地回答。
　　材料背包还在软软身上，如果被对面拿走，偃师加霸体减伤根本没得打。况且队友就在眼前，哪怕成功的概率只有一点，也不能见死不救。
　　百米之外，陈门立雪等人心中拔凉。
　　他们刚甩掉上官的追杀，现在又被慕容拦截，前有狼后有虎，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绝地。
　　队里就五个脆皮，别说反抗，对上两方中的任何一队，想多挣扎两秒钟都是奢求，压根撑不到江惟等人赶到支援。
　　此时的陈门立雪特别想念自己原本的咒方大号，遇上这种情况，说不定还能反杀几人，总之不可能这么憋屈。可他现在只是一个80级出头的小号，除了坐以待毙，别无他法。
　　然而，队里另一个用着80多级小号的人却并不这么想。
　　[队伍]软软_326：麻烦上个吉谶，谢谢。
　　面对拦路的慕容等人，软软视若无睹，前进的速度依旧不减。
　　陈门立雪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往她身上丢了几个技能。四层谶语一结算，鸿萝头顶刚出现吉谶的标识，她手中的绫罗忽然变换为一柄锐利的绫枪，破空掷了出去。


第26章 vs果农批发市场（三）
　　陈门立雪忡愣一瞬，“等等，你干吗？”
　　鸿萝无言，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慕容队中冲在最前面的是位刀镖，见一道绫枪来势汹汹地朝自己飞来，立即举刀格挡。这是刀镖玩家面对突袭的下意识操作，用来反弹伤害和控制效果。
　　在绫枪即将命中刀身的前一秒，软软的身影忽然闪了过来，手握绫枪贯向刀镖。
　　枪尖触及刃面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脆响，镖客用力抽刀一挥，鸿萝便连人带枪一起弹飞出去，硬生生吃下一记反弹伤害。好在她身上有吉谶的增防效果，这点反伤未损耗多少血量。
　　软软旋身调位，被打散的绫罗再次缩合成枪状。这次她没瞄准任何目标，枪尖直朝更高处，又是一枪贯出后，不待其他人反应，二段位移瞬间闪至长枪的位置，跃至更高处。
　　——随后，众目睽睽之下，在慕容等人的头顶隐身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除了一段位移蹬在刀镖脸上，没人来得及反应。但在鸿萝隐身前，大部分人却看清了她身上携带的团队背包。于是果农众人开始朝着周围放技能，试图用密不透风的轰炸逼迫她显形。
　　片刻后，鸿萝的身影果然出现在了不远处，正试图逃往树林。
　　果农的人自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追。”
　　软软孤身一人，身后几个剑仙和镖客紧追不舍。没过多久，团队移速buff和竞峥嵘效果先后结束，她的速度慢了下来，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眼看就要追上时，观战的不吃香菜忽然喊道：“等等，追错人了，她身上根本没有背包！”
　　众人一愣，距离变近后才看清鸿萝身上根本没携带任何东西。
　　“怎么可能，明明隐身前还……”
　　说话的人卡了一下，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隐身的时候被偷梁换柱了！
　　慕容的脸色非常不好看，罪魁祸首就在眼前，道：“先把这个解决了。”
　　蛇蝎虫蛇倾巢而出，软软一边跑路一边规避轰炸技能，却被前排的镖客抓中机会，贴身迎了上来。
　　这镖客正是刚被当做跳板的那位，心里极为不爽，成功近身后便是毫不留情的一套控制。
　　软软无心对打，操作灵敏地躲掉控制，并找准间隙打断对方攻势，借机脱身，却又被另一位剑仙缠上。她见招拆招，但依旧弥补不了等级与数值上的差距，血条被飞快地蚕食。
　　果农更多人冲了上来，技能抬手准备收割人头。几道符箓却先一步飞至，贴上角色的瞬间轰然绽放出粲然的火光，火海中巨羊张口，将鸿萝面前的敌人碾入嘴中，一举触发群体沉默。
　　此时隐身技能恰好cd结束，软软再次遁入虚空中。待幽火消弭后，慕容等人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脱战后，江惟将残血的软软拉进1队中。橘子赶紧往其身上套了几个治疗技，满血后才松了口气，“好险，就差一点。”
　　得亏江惟一路上轻功加位移跑得飞快，一秒钟的时间都没浪费，他们其他人差点没跟上。
　　老实说，鸿萝被对面一群人撵着追时，所有人看的提心吊胆，恨不得赶路速度快一点、再快一点，好在最后及时将人救下，心里这才大石落地。
　　“你胆子也太大了。”江惟无奈道：“这么多人也敢遛，不害怕吗？”
　　别说软软一个脆皮鸿衣小号，就算是他也没勇气单独被二十几个人追着跑，真不知该说她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会。]队伍频道飘出软软的回答：[你来接我了。]
　　江惟微愣。
　　围观的橘子等人：“喔……”
　　2队的人看不见1队的文字消息，秦宇深迷茫道：“啊？怎么了，发什么事了？”
　　江惟调整起耳机，似乎戴得太久耳朵有些闷热，状若无事道：“没什么。”
　　另一边剑无鞘等人也与陈门立雪四人成功汇合。隐身时软软将团队背包丢给了陈门立雪，之后显形将人引走，陈门立雪便借机开溜，很快与2队相遇，交接包裹。
　　归隐的人员终于集齐，而果农这边，慕容与之后赶来的上官也碰上了面。
　　两队相见，齐齐陷入一阵无言的沉默，直到上官嗤笑一声，凉道：“有的人连个小号都搞不定。”
　　慕容反唇相讥：“你不也是？”
　　上官被明月夜等人戏耍时，慕容通过小地图看得一清二楚。他俩都被摆了一道，谁也没资格说谁。
　　上官不服气地争辩：“至少我们这儿还拿了几个人头。”
　　慕容淡漠道：“有什么用？结果都一样，还不是把人放跑了。”
　　“你！”上官气急，不吃香菜无奈地出声调解：“好了，咱们不说这个……”
　　“谁跟他是咱们！”
　　“好好好，咱们不是咱们，行了吧？”不吃香菜顺从地改口，“那咱……咳，都先讨论下之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打呗。”上官语气不愉。
　　归隐先进树林，贸然追上去可能会再中埋伏，不如趁着他们采药这点时间，去拔塔拿士气buff加伤害，为最后的团战做准备。
　　慕容没说话，表示默认。
　　果不其然，当果农他们刚拔掉对面中路一塔，并将二塔磨掉一大半时，归隐的人终于现身。
　　19人对41人，一方携带霸体减伤buff，另一方是士气加伤15％，效果基本持平。但倘若再被磨掉二塔，便是30％的加伤。
　　因此剑无鞘与第一深情等人的目标，首先是正在磨塔的几个果农鸿衣与剑仙。
　　借着霸体减伤在身，2队成员直接进场切人，慕容与上官等人出手阻拦，却被江惟以阵法沉默。软软提供速度增益，橘子与陈门立雪轮流提供增防与治疗，一切配合有条不紊。
　　混战中，上官发现自己忍不住跟上慕容的节奏打配合，慕容的木偶控住人，他下意识就补伤害。再克制，也改不了习惯使然。
　　再加上技能屡次被一苇渡江沉默打断，令上官更加烦躁，终于忍无可忍：“……麻烦。”
　　他直接调转攻击目标，径直冲向江惟。
　　“回来！”慕容喝道，上官只当没听见，趁着一苇渡江背后露出破绽时，吹笛召唤毒蛇向他咬去。然而对方似乎早有所料，侧身避过后，顺势朝他拍出一张符箓。
　　“这种慢吞吞的攻击能打中谁？”
　　上官不屑，正准备后撤退避，一道浅色的身影凭空闪至他身后，割喉两刀触发僵直，是软软。
　　他这才意识到不好，却也来不及了，符箓命中角色挂上谶语。上官还想躲，鸿萝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近身后便开始连击打僵直控制。
　　这是两个角色开场后第一次正面对上，但上官却越打，越觉得不对劲。
　　如此娴熟的打断手法根本不是一个小号该有的水准。
　　这种不给人以反抗余地的节奏，他见识过很多次，再熟悉不过——或者说不止是他，只要是华灯1区排行榜靠前的玩家，没有一个不熟悉的。
　　上官惊疑不定。
　　……这人到底是谁？
　　有软软近身牵制，江惟更加毫无后顾之忧，几道符箓将上官血量压低后，读条大招，准备一举收割掉上官的人头。然而一只木制巨手破地钻出，江惟一顿，取消读条，在巨手合拢前后撤逃脱控制，视角一转，果然看见了慕容的身影。
　　见状，连上官也是一怔。
　　与慕容同来的还有三个剑仙一个鸿衣，五人共同围攻一苇渡江。江惟面色不变与之周旋，瞥了一眼技能盘，见时机差不多，便道：“2队准备收割。”
　　“ok，来了。”剑无鞘立刻丢下手里半死不活的偃师。
　　一苇渡江的血量越来越低，五人攻势越发猛烈。只差最后一击时，一苇渡江的脚下忽然钻出土蝼，控住五人后诛符伐庙读条发动，触发沉默。趁此机会，剑无鞘与第一深情大招同时起手，千百道剑影如流光倾泻。
　　[玩家剑无鞘以技能“贯日”击杀玩家明天见。]
　　[玩家疏梅第一深情以技能“贯日”击杀玩家西北吹雪。]
　　……
　　[玩家剑无鞘以技能“贯日”击杀玩家慕容却。]
　　特效散去后，一苇渡江仍旧站在场上，脚下却倒了一片果农的成员，包括慕容在内。见此情景，上官心中腾出一股无名的怒火，手速陡然爆发，瞬间脱离软软的控制链，召唤毒蝎蛰向残血的一苇渡江！
　　然而在毒针刺中前，却被一道金色的莲花纹屏障挡住——群鸿技能生死与共。
　　“草！”
　　上官忍不住咒骂，而剑无鞘等人再不给他补刀的机会，直接转换目标将其围攻。果农其他人前来支援，却挡不住剑无鞘等人的攻势。而在橘子和陈门立雪的治疗下，一苇渡江和软软的状态也很快回复，重新加入战斗。
　　最终，上官支撑不住倒地阵亡，果农市场接连失去两位主心骨，战力骤减。而归隐虽只剩下不到十人，但作为主输出的剑无鞘与一苇渡江都在场上，队里还剩两个续航的治疗，对局结果不言而喻。
　　这场公会战终于在开场后38分27秒结束。
　　胜方，归隐。
　　众人从蜀道站场传送出来后，势力频道里各种礼花和鼓掌表情开始刷屏。
　　[赢了！！]
　　[兄弟姐妹们牛掰！！！]
　　最高兴的人当属明月夜，直接大手一挥，从势力仓库里捞了一批材料当奖励全体发放，引得全场欢呼。剑无鞘把结算面板截图发给了秦宇深：“看见没，你师父26个人头，什么叫做实力。”
　　后者敷衍：“啊对对对。”
　　江惟背靠着座椅，轻轻松了一口气。
　　……终于赢了。
　　另一边，暗河成员仍有些不可思议，在小群里唏嘘道：“……还真行。”
　　“我就说，师兄肯定自有打算。”陈门立雪哼哼。
　　“可拉倒吧，我算是看出来了，赢不赢跟咱几个根本没啥关系，就是来跑龙套的。”
　　“怎么没关系了？”陈门立雪不服气地说：“灵药的材料最后还是我经手的呢，至关重要好吧。”
　　镖客无语：“不是那个叫软软的鸿衣萝莉给你的吗……”
　　公会战结束后，紧接着就是世界boss玩法，李不飞等人与江惟别过后集体下线，回归暗河大本营。
　　归隐其他成员该下线的下线，做任务的做任务，剩下十几人回到势力驻地，摆瓜子盘又聊了会儿八卦。
　　“我感觉慕容和上官这两人，好像也没闹得有多糟。”明月夜今天休假不上夜班，也干脆留在游戏里，跟众人闲聊：“最后江神杀上官的时候，慕容还过来救人，救妻心切啊。”
　　“所以他俩最后都死了。”剑无鞘得出真理：“由此可见，情缘只会影响人拔剑的速度。”
　　江惟：“……”
　　其他人：“……”
　　软软_326：[呵呵。]


第27章 回温
　　聊了没一会儿，江惟收到软软发来的消息。
　　阮：[我先下了。]
　　[好。]江惟回复：[今天辛苦啦，晚安。]
　　临近晚上九点钟，大地图上的10个世界boss即将刷新。开打前程杰先去接了杯水，回来后看了眼队伍消息，问阮辛臣：“世界boss来不来？我队里有个奶妈临时不来了，空了个位置。”
　　阮辛臣正在看手机，闻言熄了屏幕，道：“来了。”
　　他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答应的很干脆。
　　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程杰心里犯嘀咕，试探着说：“……明天中午去吃小龙虾？”
　　“好。”
　　“你请客？”
　　“可以。”
　　程杰仔细地观察起他的神色，半开玩笑地说：“要不晚饭你也请了？”
　　阮辛臣回到游戏里，切换成大号心软，也不知在想什么，随口回答：“也行。”
　　昆冈地图里，一壶酒正带队等待着世界boss的刷新，好友消息忽然跳了出来。
　　杰杰杰杰哥：[我靠，心软好像被脏东西附身了！]
　　一壶酒：“？”
　　第二天，江惟与李不飞交接了剩余的核心材料，李不飞嘿笑：“江兄，下次要是再有这种好事，咱们再联系哈。”
　　江惟微笑：“没问题。”
　　自然是客套话。赢了果农这一场后，归隐的库存贡献已经突破了一百万，短时间内不需要再担心贡献点的问题，之后公会战输赢自然也无所谓。
　　况且，他背包里也没那么多材料再用来借人，还有别的用途。
　　陈门立雪跟李不飞一起来的，他开了咒方大号。见两人说完正事，立刻跃跃欲试地冒头：“师兄，现在有空切磋了吗！”
　　经他这一提起，江惟才记起来，答应陈门立雪后，两人一起前往暨都的太平酒馆。
　　酒馆一楼是玩家聚会聊天的场所，二楼设有一个野擂台，玩家们进行插旗pk的地方。
　　这里与论道台有所不同，进入擂台后，双方的面板数据会被调平，不存在等级和装备的差异，完全靠操作较量。并且，每个擂台房间还设有观众席，可供其他玩家围观pk过程。
　　江惟与陈门立雪打了三四把，李不飞在观众席围观。又过了一会儿，观众席又来了几人，都是暗河的成员，似乎是来围观陈门立雪切磋的。
　　与其说是切磋，不如说是陈门立雪在单方面挨打。而陈门立雪每次落败时，暗河成员便故意发出嘘声：“小陈是不是到现在一把都没赢过？太菜了吧！”
　　陈门立雪愤怒轰人：“去去去，门票钱都没给，都不许看！”
　　双方隔着擂台的空气墙拌嘴，江惟听着想笑。李不飞假话连篇，但说暗河氛围好这一句，的确是实话。
　　喂招对打了一会儿，江惟刚避过陈门立雪的一道阵法，听后者好奇询问：“师兄，你是不是也玩鸿衣啊？”
　　“是。”江惟承认：“怎么看出来的？”
　　“我猜的。”陈门立雪一边进攻一边嘀咕，“怪不得……”
　　第四把对决很快结束，毫无悬念依旧是一苇渡江获胜。连输四把，陈门立雪却兴致不减，甚至越战越勇。
　　“再来再来！”陈门立雪撺拳拢袖，再次发起插旗挑战。
　　江惟正准备奉陪到底，这时，又一个人影传送进了房间。他随意地瞥了一眼观众席，看见熟悉的鸿萝角色，微微一愣，原本准备点击“接受”的鼠标移到了“拒绝”上。
　　pk邀请被拒绝的陈门立雪纳闷：“怎么了，不来了吗？”
　　“徒弟找我，先走了。”江惟解释，“下次有空再继续切磋。”
　　陈门立雪也看见了观众席上的鸿萝，虽有些不爽，也只能放人。
　　从房间出来了，江惟一转视角，果然看见同样传送出来的粉裙鸿萝，熟练地将人拉进了队伍。
　　“什么时候上线的？我都没看见系统提示。”
　　[就刚才。]软软顿了顿，[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 ”江惟笑着说：“刚在和暗河的小朋友切磋交流，你来的时候，正巧打完。”
　　[你跟他很熟？]软软看向他。
　　“嗯……也不算，见过几次，他性格很活泼。”江惟想了想，提起说：“你应该也认识，就是昨晚公会战跟你同队的那个方士。”
　　[噢。]软软记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心想，最吵的那个。
　　两人一边清日常任务一边闲聊，软软道：[上官建的聊天室解散了。]
　　江惟怔神，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点开公共列表一看，最顶上的房间编号果然换了一个，之前慕容和上官吵架的爆火聊天室已经不翼而飞。
　　世界频道也在讨论此事，这次没有果农成员再出来解释，吃瓜群众们都是一头雾水。
　　[你觉得他们会和好吗？]软软问出的这句话让江惟很意外，就软软之前的态度，江惟还以为她对这事不感兴趣。
　　“感情上的事情因人而异。”他说，“我对他俩也不了解，没法下定论，只能看最后怎么发展了。”
　　软软应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安静地跟江惟一起清理小怪，拉怪消耗收割。
　　果农市场。
　　自公会战后，慕容和上官的关系忽然缓和了不少，聊天室解散了，两人也不再见面就吵得脸红脖子粗，而是陷入一种微妙复杂的缄默。
　　对此，不吃香菜等果农成员都偷偷松了口气。
　　这天晚上，上官登录游戏后先看了一眼好友列表，位列最上方的标红id角色呈离线状态。上官多看两眼，便觉得心烦。
　　为转移注意力，他干脆点开地图，前往暨都论道台刷分。没想到运气不好，还没刷上几把，就遇上了榜一心软。
　　打自然是打不过，但上官没有认输的习惯，顶着心软的控制尽力输出，但依旧没用几个技能，就被对面控得动弹不得。
　　跟心软对战是一件极其不舒服的事——这是华灯区所有pvp玩家的共识，特别是1v1的情况下，被卡位、被打断、被击飞，从头到尾根本放不出一套完整的连招。因此，大多数人宁可被榜二一座桥灌伤秒杀，也不愿死的这么憋屈，一点反手之力都没有。
　　果不其然，紫衣女偃师很快倒下。屏幕上弹出灰色的落败字样，上官低骂了一声，直接退出了论道台。
　　他本想过一会儿再匹配，以免再次撞车。没想到刚出论道台，就在地图上见到了黑衣剑仙的身影。
　　心软也恰巧从论道台出来，似乎也看见了他。
　　[你和慕容……]
　　剑仙首先说话，上官以往虽也碰见过心软不少次，但私下从未有过接触，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交流，他心怀诧异，等待对方的下文。
　　抱着银剑的剑仙话语一顿，头顶飘出两个字来：[加油。]
　　上官：[？]
　　上官莫名其妙。
　　心软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说完这句话后便走了，估计是回花间打世界boss。
　　见他离开论道台，上官这才重新开始pk匹配，一边匹配一边皱眉想着心软什么意思。很快又匹配成功， 进入擂台后，上官瞥了一眼对手的id，又忍不住骂：“靠。”
　　站在他对面的赫然又是一个熟悉角色，与心软一样，控多难缠令人发指。
　　一苇渡江。
　　屏幕另一头，江惟也有些出乎意料。
　　这个月江惟还没打过几次论道台，如今临近月中，便想着每天抽点时间刷分，拿下个月的排行奖励，没想到进场的第一把就和上官再次对上。
　　他扫了眼上官的装备面板，调整好自己的装备，点击准备就绪。
　　对话频道里跳出了消息。
　　[附近]上官土豆：你跟心软认识？
　　江惟不解。
　　他跟榜一心软别说认识，合服到现在连个面都没见过，怎么扯上了关系？
　　[附近]一苇渡江：不认识，怎么了？
　　上官回了个冷淡的[没事]，不待江惟询问更多，点击确认准备。
　　倒计时结束双方开打，上官的攻势似乎比公会战时更加猛烈激进，完全不像个偃师。但江惟依旧游刃有余，无论是猛攻还是拉扯，他都自有一套应对措施。
　　交战几分钟后，上官的状态濒危，一苇渡江的血量才刚刚过半，他抽出符箓，准备最后一击收割。
　　上官头顶又冷不出冒出一句话：[你最好注意点。]
　　江惟以为他是在挑衅，没将这话放在心上，随意地回了句[好啊]。
　　符箓精准地命中偃师，焰火焚尽他最后一丝血量，就此结束了对决。
　　先后遇上两个棘手的敌人，上官抹了把脸，再次从论道台退出来，彻底没了打pk的念头。恰巧不吃香菜在势力里招募押镖，他一声不吭进入队伍，盯着屏幕满脸晦气。
　　方才遇上一苇渡江时，上官就想起了公会战中牵制自己的鸿萝，战斗风格和心软很像，似乎和一苇渡江还是师徒关系。
　　他本想多提醒一苇渡江两句，但说完第一句话后就后悔了，阴恻恻地心想他俩如何关我屁事，凭什么提醒？这两人在公会战上设计坑害他和慕容，这个仇他记的清楚得很。
　　想到这，又不自觉地想到了慕容，心绪更乱一分。
　　慕容和上官以前也是师徒。
　　上官最初玩女号的理由很简单，他觉得偃师成女角色腿长好看，符合他的审美。一次副本偶遇后，他认识了慕容却，两人同时加入果农，接触次数多了，又是同门派的玩家，便结为了师徒。
　　慕容把他当成了女玩家，上官对此无所谓，熟悉之后，还有意调戏叫他老公。慕容从一开始嫌弃，到后来听之任之，默然地接受。
　　随时间推移，两人关系愈发亲密，某天慕容告白，两人就此结为了情缘，上官也渐渐开始正视这段感情。在这个过程中，上官也曾想过向慕容坦白自己的性别，试图先转成男号试探他的态度，遭到了慕容的反感拒绝。
　　“两个男角色看着不自在。”他皱眉道。
　　于是上官明白，这段感情没结果了，他只能捂好马甲，有一天算一天。
　　没事。他心想。网恋都是玩玩而已，不能当真。
　　但等到这一天真正来临，上官知道自己作为一个欺骗者，没道理去反驳争吵，但面对慕容的诘责，他却忽然不愿意认错。
　　或许是自尊心作怪，又或者是他心里其实始终有一点希冀，也许慕容会原谅他。
　　结果人尽皆知，令人大失所望。
　　原本上官已经心烦意冷，然而公会战上，慕容因救他而被围攻倒地的那一刻，他心中又起了波澜，骤然无名火起。
　　连他一时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为什么生气。
　　思绪间，一条系统提醒弹了出来：[您的情缘慕容却已上线。]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不吃香菜已经将慕容拉进了押镖队伍。上官下意识想退出队伍，但光标停在[退出队伍]的选项上，食指毫无力气，始终没能按下去。
　　押镖路上，不吃香菜等人话题不断，气氛还算活络。
　　“哎，明天乞巧节更新，今年又得一个人做任务。”
　　“你都老寡王了，还没习惯？”
　　“靠，聊天就聊天，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
　　语音里果农众人叽叽喳喳一片，慕容与上官二人双双沉默。待到押镖结束，已经接近晚上十点钟，众人道别后各自下线，最后只剩两人不约而同地留在了队里。
　　相对无言了一会儿，上官看着屏幕上的两个曾经亲密无间的偃师角色，抿紧的嘴唇终于松动。
　　他状若无意地问：“明天节日活动，准备怎么办？”
　　结缘关系只能通过师徒和情缘绑定，他和慕容两个都占，除非解除关系，否则根本找不了其他人。
　　慕容没有立刻回答，上官便按捺住脾气等待。
　　可能十几秒，也可能是几分钟，久到上官几乎想下线遁走，恨自己多嘴这么一问，语气不耐烦道：“不说是吧？那就各论各的……”
　　慕容忽然声音沙哑道：“一起吧。”
　　这次沉默的人变成了上官。
　　好半天，语音里才传出一点微不可闻的气音：“……哼。”


第28章 乞巧节
　　周四，乞巧节活动更新的日子。
　　离崇大开学只剩不到10天的时间，月初的雨期已经完全过去，气温开始逐步回升。
　　早上江惟带着秦宇深绕河晨跑，几天坚持下，秦宇深跑完一圈后已经能生龙活虎地直立行走了，甚至还能跟着晨练的老人打一段八段锦。
　　回去的路上阳光正好，小区路边的草坪上趴着一只狸花猫，正揣着白爪子晒太阳。江惟过来时，它懒洋洋地叫了一声，伸完懒腰，蹭了蹭江惟的手心。
　　江惟掏出携带的鸡肉冻干喂猫，秦宇深蹲在一边看，好奇问：“这猫好乖好新啊，真是流浪猫？”
　　江惟笑着说：“嗯，很亲人，所以受周围邻居喜欢，伙食一直不错。”
　　秦宇深看出来了，“它有名字吗？”
　　“没有，不过叫咪咪喵喵花花它都听得懂。”江惟摸摸猫脑袋，狸花猫乖乖咪了一声，“叫鱼干也行，它吃鱼干吃得多。”
　　秦宇深看得手痒，也想撸，叫了一声“鱼干”，但鱼干只是闷头吃肉，睬也不睬。
　　于是江惟分给他一条冻干，鱼干这才贴了过来，鼻尖轻碰秦宇深的手指，澄黄的眼睛亮亮的，嗲声嗲气地“喵”了一声。
　　秦宇深：“……”
　　这哪里叫亲人？明明是亲肉。
　　到家后，两人解决完早饭。打开电脑登陆游戏，趁着《娑婆》资源更新的时间，江惟将卧室的书架稍微整理了一遍。
　　书架最上层的书基本和建筑学相关，越往下种类越杂，但大多属于设计学和美术范畴，以及某些教育学理论。
　　重新归类摆放时，一张薄片从书籍间滑落了出来，江惟将其拾起，翻面看了一眼。
　　一张合照，拍摄时间是三年前，九月九日。
　　十几个青春洋溢的学生凑在一起，有男有女。江惟处在镜头正中，被室友揽着肩，满脸笑意地看着镜头。
　　这是大四时江惟参加新生班助活动留下的合影，照片里其他几人也都是那届建筑系的班级助理。新生军训结束当天，他们在学校的大操场合照留念，这张照片后来被挂在了学院的公众号上，室友刷见后，还跟他抱怨自己被拍的不够帅。
　　如今，日光落在照片上，也同当时一般明媚。
　　江惟看了一会儿，嘴角不自主地噙笑。他将照片夹进自己翻阅了无数次的古建筑史集内，仔细地放在书架的最前端。
　　十几分钟后游戏更新完毕，江惟回坐在电脑前，看着载入进度条慢慢挪动，思绪还有些神游。
　　算起来，当初他们带的那一批新生今年也大四了，或许秦宇深的班助就是他熟悉的人……
　　江惟正想着，社交账号忽闪一下，是熟悉的暹罗猫头像。
　　阮：[早。]
　　江惟同样回复：[早啊小软。]
　　阮：[更新游戏了吗？]
　　[嗯，正在更新。]江惟瞥了眼进度条，无语片刻，吐槽：[进度条又卡在99%了。]
　　对面静了两秒，发来一张截图。江惟点开一看，同样也是一个卡在99%的更新进度条，不由地失笑。
　　登陆进游戏后，一苇渡江还站在昨夜下线的位置。
　　现实时间是白天，但游戏内，暨都城正笼罩在夜幕之中，银月高悬天上。因乞巧节活动来临，城内处处张灯结彩，衢巷坊市通明，百姓妇孺来到河上的廊桥中赏月观星，祈福许愿。
　　江惟站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顺便欣赏夜景，直到软软的登陆消息终于弹出。
　　[叮！您的徒弟软软_326已上线。]
　　软软传送过来时，便见一苇渡江站在论道台入口边的玉兰树下，独身一人，与周围热闹的节日氛围格格不入。
　　鸿萝踱至他的身边，江惟回过神，笑道：“来啦。”
　　软软问：[昨晚在打论道台？]
　　“嗯，月中了刷点积分，混下个月的结算奖励。”江惟没将这个问题放在心上，点开乞巧活动界面，“我们先去领结缘任务？”
　　软软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两人离开暨都城，前往江南枫叶山。
　　结缘任务点在枫叶山的红云观内，玩家需找到一位名叫月下的男性npc，从npc手中获得乞巧节信物“裁红叶”，在其上刻下双方名字后便算结缘成功。
　　江软二人来时还算早，围着月下的结缘玩家尚且不多。但等做完任务拿到红叶后，整个红云观已被后来的玩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师徒二人费力地挤出人群，差点变成一大一小两块薄饼，出了红云观才终于松了口气。
　　此时乞巧活动界面中，鸿萝与方士的角色头像被一根金线连接在一起，表示配对成功。金线下系着两片红叶，叶面上标注一行字：[今日结缘点（0/1000）]
　　“看看第一天有什么任务……”
　　江惟把界面往下翻，结果看清任务列表后一阵沉默。
　　限时任务共有四个，活动期间每天零点随机刷新。以前江惟只做过单人版的乞巧任务，大多是打怪救人、收集物品、帮npc送东西之类的苦力杂务，现在切换成双人版，才发现任务内容完全不一样。
　　[任务一：拜访结缘对象的宅邸并浇灌菜园（0/1）]
　　[任务二：与结缘对象一同前往罗浮水湾泡温泉（0/1）]
　　[任务三：与结缘对象一同乘坐仙鹤观光昆仑山（0/1）]
　　[任务四：与结缘对象一同观看烟花并拍照（0/1）]
　　“……”
　　江惟合理怀疑，游戏策划为了偷懒直接照搬的情缘任务——这任务根本不是为师徒玩家准备的。
　　四个任务中，江惟最能接受的是第一个，但他的宅邸只有一片空荡荡的平地，除了储柜还是储柜，连房子都懒得建，更别提菜园了。
　　于是江惟小声地询问：“小软，你有开垦菜园吗？”
　　软软应该也看见了任务，微妙地沉默了一下，回答：[……我没有宅邸。]
　　江惟：“……”
　　软软：[……]
　　好得很，一个家徒四壁，一个没有四壁。
　　现在再去置办地产显然来不及了，只能暂时放弃这个任务。
　　至于第二个任务泡温泉，江惟看了一眼鸿衣萝莉，再看一眼自己的成男角色，觉得更加不可刑，果断地选择了第三个任务观光昆仑。
　　两人来到昆冈抱梅山，山顶处有一座王母庙，崖边便是仙鹤乘坐点。一苇渡江招来一只双人鹤，鸿萝和方士一前一后坐在其背部，随后巨鹤扇翅，迎风雪直上。
　　飞花琼玉拂面过，越千山而瞰万里。
　　可惜，仙鹤的飞行时间很短，这样的体验只能持续一分钟。两人从仙鹤背上下来时，结缘任务三顺利完成，仙鹤乘坐点已经挤满了人，都是来做结缘任务的其他玩家。
　　江惟心痒感喟：“要是能在天上待久点就好了，真想拍个照。”
　　软软说：[有个地方可以。]
　　“嗯？还有这种地方吗？”江惟意外。
　　[瑶池上面。]软软一顿，[不过得等天晴的时候，下次吧。]
　　江惟看了眼昆冈上方阴云密布的天空，有些狐疑：还需要特定的天气？
　　之后两人前往扬州城，在某个视野开阔的酒楼楼顶并排而坐，等待烟花燃放。
　　结果没过一会儿，就有其他玩家也发现了这块风水宝地，登上来后上跳下窜，满地乱爬，还有两对情侣在最前方亲嘴贴贴公主抱。
　　江惟：“……”
　　软软仿佛能料到他的想法：[要换个地方吗？]
　　于是两人退而求其次，转移阵地，去了旁边更矮一点的小阁楼。
　　相比旁边金碧辉映的酒楼，这里冷清寂寥了许多，但胜在没人打扰。
　　江惟操作一苇渡江来到廊台前，还没找好角度，第一支烟花已在夜空中升起，消失半秒后，璀璨的花簇骤然炸开，刹那间，照亮了阁楼里两道并肩而立的身影。
　　江惟心漏跳了一拍，不知是因为忽然的炸响声，还是别的什么。等他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点击截屏，将瞬间的一幕保存了下来。
　　系统弹出了任务完成的提示，江惟却没心情去注意。绚烂的烟花接踵在扬州城上空绽放，两人静静看着，默契地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最后一簇火光消弭之时，鸿萝头顶才跳出一句话。
　　[渡江，七夕快乐。]
　　江惟一怔，旋即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回道：“嗯，七夕快乐。”
　　烟花展结束后，两人的结缘任务总算完成了一半，江惟欣慰：“好，接下来就剩日常任务了。”
　　软软问：[不去泡温泉吗？]
　　江惟很想逃避，他总不能说下温泉角色会脱得只剩底裤当着女孩子的面像在耍流氓，于是找了个正直的借口：“现在罗浮水湾肯定全是人，我们还是去找节日奇遇吧，那个积点给的更多……”
　　话还没说完，势力频道忽然跳出了两条猩红的系统提示：
　　[势力]成员“明月夜”惨遭毒手，竟于巴丘罗浮水湾（1024,212）一带被玩家“哭号不止”无情击杀，请火速赶往支援！
　　[势力]成员“一枚橘子鸭”惨遭毒手，竟于巴丘罗浮水湾（1022,210）一带被玩家“如来”无情击杀，请火速赶往支援！
　　软软动作微顿，江惟也是一怔，原本轻松愉悦的氛围一瞬间烟消云散。
　　两人立刻点开频道语音，听见明月夜在骂人：“……这群野火的红名又在发什么神经！？”
　　江惟：“怎么回事？”
　　“我和小月在温泉做任务……温泉人多，深情和剑哥也在，结果忽然来了几十个野火的人，直接无差别攻击。”见他和软软进麦，橘子赶忙匆匆解释：“现在大多数人都倒了，就剩剑哥还有深情……”
　　橘子的话还没说完，频道里再次弹出了醒目的击杀提醒：
　　[势力]成员“疏梅第一深情”惨遭毒手，竟于巴丘罗浮水湾（1025,198）一带被玩家“哭号不止”无情击杀，请火速赶往支援！
　　语音里传出了秦宇深绝望崩溃的声音：“靠！这鸿衣伤害高就算了，怎么打起来血都不带掉的！？”
　　剑无鞘也在麦中，却是难得的沉默，似乎正处在焦灼的战况中。明月夜刚从复活点起来，想着赶紧回去帮忙，没想到周围还有一批野火红名在守株待兔，她差点吐出血来：“复活点也被堵了！”
　　闻言，江惟蹙紧了眉头，低声道：“小软你先做任务，我去帮下忙。”
　　软软：[好。]
　　一苇渡江迅速地退出双人队，点进明月夜的头像申请加入，很快，灰衣青年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鸿萝的眼前。
　　阮辛臣盯着方士消失的地方看了一会儿，半晌手指终于有了动作，点开菜单栏，一言不发登出游戏。


第29章 烧不尽（一）
　　进队后江惟直接传送，一转视角，便见明月夜与橘子正被几个红名围攻。
　　一位鸿衣试图绕后偷袭橘子，被明月夜金身弹开，可很快又有更多的红名涌了上来，两人应对十分吃力。
　　江惟不再耽误，操作一苇渡江位移技能逼近，袖中飞出几张符箓，腾起的青焰迅速将红名裹挟其中，天问触发瞬间沉默。
　　趁此机会，明月夜立刻改守为攻，长棍用力一横扫，将面前几人齐齐击飞，第一深情复活后与橘子一起续上控制。四人合力之下，战局反转，被猎杀方成了野火的红名。江惟又是毫不留情的一套阵法技能砸下，三五个红名瞬间倒地，周围的野火成员见势不对，顿时作鸟兽散。
　　江惟却没心思去追，脱离围困后，四人迅速赶往温泉处支援剑无鞘。
　　此处的情况比复活点更加惨烈，遍地都是刚死不久的玩家尸体。其中多数是普通白名玩家，还有一部分野火红名。江惟路过时匆匆瞥过，甚至还看见了果农的成员。
　　队伍列表中，剑无鞘的血条在频繁地跳动，瞬间触底，又瞬间弹回，看得橘子这个奶妈心惊胆战。
　　水湾中，两个身影正在激烈地战斗，正是剑无鞘与哭号不止。剑气对枪尖，一招更比一招狠厉致命，周围红名无一人敢上前帮忙，生怕被殃及鱼池。
　　嗜血对嗜血，又都是以攻速见长的流派玩法，剑无鞘和哭号打了半天，两个人血条上上下下，缠斗得难舍难分。
　　在一旁看戏的野火长老如来佯装着急道：“你们不要再打了啦，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哭号不止：“滚！”
　　屏幕前的男生带着耳机，神色阴冷，手速继续飙升，他今天非得把这人的脑袋摁进水里踹两脚不可！
　　“我说真的，哭号，你这得打到猴年马月去。”如来态度真诚地提议：“还是进队吧，一起解决完就走，耽误时间太长对面援兵要来了。”
　　他发出入队邀请，却被哭号瞬间拒绝。接连几次被邀请弹窗打扰，哭号咬牙切齿道：“你找死？”如来只得放弃，一转视角看见了赶来的归隐几人，便笑了：“看，我说什么来着。”
　　长时间的拼手速尤其消耗精力，剑无鞘虽然不愿承认，但手指已经开始僵直发酸，显出了疲态。
　　哭号手中绫枪一分为二，举刃往他喉间割去，剑无鞘举剑荡开，后撤时抽空打字：[不打了，换个人跟你打。]
　　哭号自然不愿意放人，位移突进追赶，却一脚踏入了陷阱法阵，刹那间百鬼啸出。哭号反应奇快，细微周围避过范围伤害，又是几道符箓迎了上来，哭号隐身避过，视角一晃，看清了来者的身影。
　　[让开。]哭号皱眉：[我不杀方士。]
　　一苇渡江抽符引燃，江惟问：[是不杀还是杀不了？]
　　他的话瞬间激怒了鸿衣青年，一柄长枪破空朝他刺来。江惟早有所料，位移拉开距离的同时原地设下法阵，预判哭号下一步的位置。这次哭号却不上当，闪身掠过法阵，拎枪直朝他本体冲来。
　　他移速快机动性高，但江惟对地势的利用更加老练，两者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你追我赶。
　　哭号的注意力被江惟拉走，剑无鞘有了空闲的时机，一边接受橘子的治疗，一边点开衣柜换衣服，抑郁不乐：“野火的人脑子有毛病，衣服都不让我穿就开打，太毁形象了。”
　　队里其他人：“……”
　　这种时候就别在意这个了！
　　鸿衣是最克制方士的职业，秦宇深看得着急，想上去帮忙，却被明月夜劝回：“别去，人越多他吸血越快，你上去是给哭号送血包。”
　　秦宇深火急火燎：“那怎么办？就这么干看着？”
　　“急什么，野火其他人还在旁边盯着呢，也没见他们着急。”剑无鞘看向不远处的偃师如来，偃师似乎也在看他们，朝归隐等人挥手比了个“hi”，剑无鞘呵笑一声。
　　江惟这边还在战斗中，一苇渡江跃过假山，哭号不止紧随其后。
　　在与剑无鞘对战时，哭号不止始终保持着高度亢奋的快节奏状态，现在面对江惟若有若无的引诱拉扯，心中烦躁愈演愈烈。
　　烦躁之下，难免露出破绽。
　　绕过假山后，哭号的视野盲角处忽然亮起法阵。一苇渡江身在暗处，衣袖猎猎，手中成诀。
　　诛符伐庙读条完成，跃动的火舌瞬间卷及鸿衣全身。江惟正要补上技能链，鸿衣的身影却直接浴火而出，顶着天问沉默与易伤状态，将殷红如血的绫枪捅入一苇渡江腹中！
　　成员列表里，一苇渡江的血量顿时被清空一大截，秦宇深脱口喊：“哥！”
　　江惟面色不变，继续暴力灌伤。哭号状态濒危，倒下是必然的结局，但他似乎是铁了心要拉着江惟垫背，一套连击有如剜肉刮骨，一苇渡江的生命值以令人心惊的速度飞速下跌。
　　直至两人都只剩下一层血皮，如来终于看不下去，有了动作：“准备清场……”
　　如来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木械巨手忽然从他脚底钻了出来，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毒物厉蛊向野火众人围来。如来躲过后抬头望去，看见了赶来的一大批果农成员，为首的人是不吃香菜。
　　他眼角狠狠地抽了两下，来不及管哭号不止的死活，当即带头跑路：“老子走了，你小子自求多福！”
　　而哭号不止已杀红了眼，只想着怎么把一苇渡江碎尸万段，全然不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一百连击达成，技能盘里大招键“九日降怒”亮起，他正要释放，一只巨蛇忽然从天而降，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咬来！
　　巨蛇落地后喷出一阵毒雾，叫人看不清楚状况，黑雾消散后，只剩下残血的一苇渡江站在原地，而哭号不止已经不见了踪影。
　　见状，赶来的明月夜等人松了口气。
　　紫衣女偃师抱臂站在不远处，指尖挑着竹笛，身旁立着另一个男性偃师角色——是上官和慕容。
　　[这都死不了，]上官冷笑：[真是命硬。]
　　他这话不知说的是一苇渡江还是哭号不止，江惟当做没看见，礼貌说了声：[谢谢。]
　　没有上官召唤来的巨蛇，他也许能成功击杀哭号，但自己大概率也会阵亡，损失大量的经验和耐久度。
　　上官撇头不理他。
　　如来带着野火大部队跑路，哭号也丝血逃生，水湾温泉终于重归平静。
　　橘子为一苇渡江疗伤，明月夜与不吃香菜打了个招呼，两队合并后组了个聊天室，不吃香菜说：“会里有成员被误伤，我们赶来报仇，没想到在这儿又碰见你们。”
　　明月夜点头：“我们也差不多。”
　　秦宇深好不容易升到95级，被哭号杀了一次后掉到了94级，心都在滴血。
　　“这群家伙到底图什么？”他怨念，“劫镖抢材料还好说，泡个温泉哪儿招惹他们了？”
　　“也不是第一次，野火就喜欢在人多的地方搞事，他们一天不杀人浑身不自在。”不吃香菜看了一眼剑无鞘与江惟，扯了扯唇，“不过这次阴沟里翻船，碰上了你们几个硬茬。”
　　以往野火团建，杀人清场后都能全身而退，今天这一遭却堪称狼狈。
　　“哭号是个很记仇的人，现在，估计心里已经单方面跟你们结下梁子了。”不吃香菜最后好心提醒了一句：“这几天最好注意一下势力驻地，多修点防御设施，小心被突袭偷家。”
　　他话音刚落，一条标红的全服播报出现在所有人的头顶：
　　[系统]风云突变，花间集向野火烧不尽发起了势力突袭，共击败敌方成员32人，门客18人，掠夺贡献点数5682000，花间集大获全胜！
　　不吃香菜：“……”
　　果农与归隐众成员：“……”
　　现世报来的真快。


第30章 烧不尽（二）
　　[世界]花落无情：靠我错过了什么，花间集怎么突然突袭野火了？有没有好心人出来科普一下！
　　[世界]几分钟：楼上一看就是没结缘对象不知道双人任务的人。
　　[世界]花落无情：人艰不拆！！
　　[世界]不想起床只想睡觉：野火刚在罗浮温泉开红炸场，闹挺大动静，看花间这反应，估计他们有人被波及了呗。
　　[世界]潘达很忙：笑死了，黑吃黑，五百万贡献点，野火你罪有应得。
　　[世界]偶逐东风转良夜：大胆！这种话你也敢往外发，不要命啦？
　　……
　　公屏上看热闹的玩家大有人在，为本就纷繁活跃的节日氛围再添一把火。
　　不吃香菜哑然无声，其他人的心情也十分微妙。
　　“麻烦这不就没了？”剑无鞘轻浮地吹了声口哨，讥笑道：“没想到花间集也有干人事的时候，真难得。”
　　经花间这一次突袭，野火的势力驻地损失巨大，光五百万贡献点就足够野火管理层焦头烂额一阵子了，估计腾不出手来找他们麻烦。
　　这事暂时莫名其妙地落下了帷幕，归隐与果农双方都没什么可说的，三两句寒暄后，两支队伍就此别过。
　　果农的人离开时，秦宇深忽然注意到上官的id从“上官土豆”改成了“上官渡”，与慕容却的id似乎又对应上了。
　　他迟疑：“上官和慕容是又和好了？”
　　“估计是。”明月夜早发现了这点，啧啧咂舌：“还真让李不飞说准了……不过也正常，情侣之间分分合合还挺常见的。”
　　江惟等其他人也顺其自然接受了这件事，只有秦宇深还在纠结：“可是他俩都是男的啊？”
　　“男的怎么了？反正也没搞到咱们身上。”剑无鞘乐了：“你这个小伙子怎么回事，思想这么迂腐？”
　　秦宇深：“……”
　　毕竟当事人慕容都接受了，他们这种吃瓜群众除了尊重祝福，也没什么可说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秦宇深依旧对两个男的搞在一起这事感到震撼，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是网骗人妖号。
　　明月夜与橘子继续去昆冈做结缘任务，剑无鞘有事先行下线，留下秦宇深与江惟两人在队里。
　　江惟心里还惦记着软软，想传送回扬州城，点开好友列表拉到最上方，微微一愣，才发现鸿萝不知何时已经下线了。
　　他心中忽然沥出了某种说不明的情绪。
　　耳畔传来秦宇深的吐槽声：“……真亏慕容还能接受得了，要换做是我，网恋对象爆出来是个男的，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江惟缓过神：“也没有那么夸张吧？”
　　“就算没那么夸张，留下的心理阴影也不小。”秦宇深不理解：“我就奇怪了哥，上官刚曝出性别的时候，慕容恨不得当场就分手，之后都气得当众打人了，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同性恋的样子，现在怎么又忽然能接受了？”
　　江惟心不在焉，随口猜测：“也许他生气并非因为上官是个男的，而是自己被骗了这么久。”
　　秦宇深困惑：“这有什么区别吗？”
　　江惟动了动嘴唇，正想解释，系统跳出清脆的提示音：[您的徒弟软软_326已上线！]
　　顿时，江惟什么聊天的心思都没了，含糊地留了句：“一个不能原谅一个可以原谅。”随后道别迅速离开了队伍，留秦宇深一个人摸不着头脑。
　　江惟点开鸿萝头像，点击组队传送，几秒后画面一转，角色又回到了扬州城内。
　　软软正想去找他，见他先一步到来，便关掉了游戏面板。
　　[会长他们怎么样？]
　　“暂时没事了。”江惟语气舒缓，他看了眼周围的环境，两人还站在半小时前分别的那条青石街上，不由问：“没做其他任务吗？”
　　[等你一起。]软软顿了顿，[顺便去解决些事情。]
　　江惟定定地看着屏幕，原先那点莫名的情绪又一下子沥干了，心里爽朗一片，嘴角甚至生出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他以为软软下线是去解决现实中的事情，笑着问：“那事情解决完了吗？”
　　[嗯，解决完了。]鸿萝回答。
　　野火的事情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师徒两人继续没做完的日常与任务。他们运气不错，路过巴丘青城山一带时，还无意间触发了名叫“天外横财”的小奇遇。
　　两窝110级的盗贼npc因分赃不均而发生了争斗，在山道间打得两败俱伤，掉落了一堆钱袋。江软二人蹲在草丛里围观全程，最后拾取钱袋各自获得十万灵石，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江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儿还有个奇遇，以前路过好像从来没遇见过……是更新后刚添加的？”
　　软软正将钱袋丢进背包，闻言动作一顿。
　　她盯着背包里五六个相同的钱袋，问：[不是大概率触发吗？]
　　“嗯？什么？”江惟没反应过来。
　　[……没事。]软软关掉背包界面，不准备将真相说出来。
　　两人又在地图上闲逛了一段时间，没能再触发什么奇遇，更没找到乞巧限时奇遇的线索。倒是在途中击杀了一只巨型游隼，解救下两只小灰鹊幼崽，师徒俩一人一只。
　　养育灰鹊也是乞巧活动的内容之一，投喂“相思豆”可使灰鹊幼崽幼迅速长大，成为衔环喜鹊后被玩家放归天际。当全服放飞喜鹊数达到9999只后，近万只衔环喜鹊会在天空中鹊桥，使牛郎织女成功相会，见证这一刻的玩家都将获得全服庆典礼包。
　　江惟玩《娑婆》这么久，也就首年乞巧节见过一次鹊桥，后来疏梅问雪鬼区，再没有这个机会。
　　小灰鹊是跟宠，江惟的这只落在肩头，时不时绕着他飞一圈。软软个子矮，小灰鹊被她顶在头上，动也不动，一鸟一萝浑然一体。
　　江惟在笑，软软问：[在笑什么？]
　　于是江惟忍住不笑了，正声评价说：“挺可爱的。”
　　软软看了他一眼，顶着小灰鹊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相思豆通过完成节日活动和奇遇获得，江软两人一起将杂七杂八的流程处理完后，将得到的四颗豆子喂给小灰鹊，小灰鹊肉眼可见地长大了一些，而软软的等级也顺利升到91级。
　　两人无所事事，在路边找了个木亭坐着挂机。
　　江惟点开鸿萝的面板一看，上衫、护甲和鞋履都已经换成了90级的炼器金装，由于用的都是高韧性材料，生命值、内外防御、暴抗等属性偏高，就整体面板而言，坦度已经赶上94级且全身炼器金装的第一深情了。
　　江惟随口询问：“为什么想堆坦度？”
　　[怕死。]软软的回答言简意赅。
　　江惟无言以对，心想你到底哪里怕死了，一个人溜果农一群人，没见过这么胆大的。
　　不过每个玩家都有自己的偏好，也不是不能理解，就像他玩方士喜欢堆攻击双暴，剑无鞘玩剑仙叠攻速，各有各的想法与理解。
　　他道：“鸿衣门派，确实太脆了。”
　　回想起来，两人几次共同战斗的经历都十分惊险，稍有不慎鸿萝就会暴毙。这也是明月夜等人遇袭时江惟只敢一人赶往帮忙的原因，一旦鸿萝陷入濒危，他作为咒禁方士基本无力回天。
　　虽说凭软软的操作水平自保应该不成问题，但江惟就是放心不下。大概是因为她每次都被动、甚至主动地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并且事后还毫不自知。
　　——到底是无知无畏，还是自信不疑？
　　江惟看了眼时间，他已经在游戏里泡了两三个小时，该下线休息了。
　　他正准备退出游戏，软软忽然说：[现在温泉应该人不多。]
　　江惟疑惑：“？”
　　野火的屠戮刚结束不久，区里的结缘玩家们大都还处于观望状态，短时间内确实没几个人敢去做任务。
　　软软接着问：[真的不去泡温泉吗？]
　　江惟：“……”
　　见他不说话，鸿萝点开结缘商城，说：[250点结缘值，可以换1个清风翎、1块寒铁、3颗灵露……]
　　“该吃饭了。”江惟两眼放空只当没看见，飞快地下线遁逃。
　　野火驻地。
　　离开罗浮水湾的路上，如来才收到被偷家的消息。等他们赶到时，花间集的人已经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破败狼藉的驻地。
　　防御设施全部损坏，门客忠诚度大减，灵囿降级，仓库损毁，势力贡献点被洗劫了一大半。如来点开维修面板看了眼，顿时脸色黑赛锅底，“靠，到底谁特么是土匪？”
　　语音里嘈杂一片，如来忍不住问：“你们刚在温泉杀了几个花间的人？”
　　“不多，我看了击杀列表，也就两三个，还都不是什么重要成员。”野火的另一位元老骂道：“花间这群人突然发的什么疯？”
　　如来又问刚才在家驻守阵地的成员：“他们几个人来的？”
　　成员回答：“就十个人左右，来得快走得也快。”
　　“十个人就把你们全打趴下了？”如来皱眉不止，“带队的是谁？”
　　“……心软。”成员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唏嘘说：“你们是没看见当时心软进来那架势，一剑捅三个，两刀穿五个，凶得跟老婆被人杀了一样。”说到这，他十分怀疑：“你们真没杀花间的人？”
　　如来和另一个元老：“……”
　　谁特么没事会去惹这煞星！
　　“……不是说榜一不爱掺和这些事儿吗，怎么今天突然改性了？”
　　“那以后随便开红杀个人还得看是不是花间的？草，太憋屈了吧……”
　　野火成员怨声连连，如来脸色不太好看。
　　其实很早之前，野火就被花间突袭过一次驻地，导火索是一件携带紫词条“回春”的核心材料。为了这件材料，哭号带人截杀了花间元老翩翩藏不住五次，材料没能爆出来不说，整个势力驻地被上门报仇的花间管理层踏平。
　　但即使是那种情况下，花间带队的人也只有榜二一座桥与榜七一曲舞，从始至终，心软都没露过一次面。
　　后来野火重组，继续干起杀人放火的老本行，没动过花间高层，只劫杀他们的普通成员，对此花间管理层毫无反应——于他们而言，除了自己圈子里的人，其他成员的死活并无所谓。
　　得益于这种漠然的态度，野火在区内目空一切，横行霸道，除了排行榜靠前的几人，其他玩家他们都不放在眼里。
　　如今心软却为了区区几个普通成员找上门来，这是准备干什么？
　　还是说他们杀的人里真有什么重要角色？
　　如来百思不解，干脆不再多想，哭号从温泉出来后就直接下线，留他一个人处理烂摊子。如今野火的情况实在狼狈，成员中多的是心态不好的人，见状直接退会了，但如来并不是很在意，敷衍地一条条确认。
　　十几条退出消息中，忽然蹦出了一条入会申请：[玩家妄天下请求加入势力，是否同意？]
　　如来瞥了一眼，没放在心上，点击确认。
　　驻地里到处都是需要填补维修的地方，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想想就焦头烂额。他甚至想着直接把这破公会解散算了，可惜他只是个元老，没那个权限。
　　想到这，如来看向势力列表中最上方的id名。
　　[100级 方士 你娘甜小草]
　　[职位 会长]
　　方士少女头像常年都是灰色，脸庞清秀温婉，音容宛在。
　　“……甜草，快回游吧。”
　　如来语气幽怨，对着屏幕里的黑白头像，像小寡妇在举香上坟。
　　“哭号那个臭弟弟，根本管不了一点事，公会现在成了这个破样，我看着都烦，你再不回游我都想退游了。”
　　他碎碎念了很久，可惜隔着网线，再怎么样也传不到另一个人的耳朵里。
　　野火会长甜草退游于今年年初，她退得突然，没跟任何人解释原因，甚至没留下联系方式。她性格总是如此，来无影去无踪，消失也是一夜之间的事。
　　对此，最不能接受的不是甜草的亲友如来，而是哭号不止。
　　他是甜草的徒弟。


第31章 花车游
　　晚上一壶酒上线，才得知心软和程杰带人突袭野火的事。
　　“老子早看野火的人不爽。”程杰嗤笑：“成天蹦跶，杀了我们不少人，早特么该报复回去了。”
　　花间内部成员大多也是这个想法，得知心软突袭野火后，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痛快。尤其是在温泉被误杀的两对结缘玩家，榜一出面帮忙找回场子，说出来还莫名奇妙有些感动。
　　“有这种热闹怎么不叫我？太不厚道了。”一曲舞刚好也在，不乐意道。
　　她今天实在无聊，翩翩和一座桥去做结缘任务，一壶酒白天也工作没空，就剩她没人陪，只能郁闷地跑去论道台打pk。
　　程杰随便扯了个理由：“你不是在打论道台嘛，这个月努努力，把哭号的鸿衣榜一给他抢了，气死他丫的。”
　　一曲舞心里这才好受了一点，但依旧没什么好气：“今天的论道台也没什么好打的，能打的人都去过七夕了，一点挑战难度都没有。”
　　“姐姐，这不是刷分的好时机吗……”
　　一壶酒对突袭野火这事也并不在意，突了就突了，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最近心软的举动越来越反常，让他隐隐有种事情脱离控制的感觉。
　　问当事人心软自然是没用，只能从程杰处旁敲侧击。
　　[私聊]一壶酒：心软最近干吗？上线时间越来越少，结果今天一上线就给我整了个大的。
　　[私聊]杰杰杰杰：没干啥啊，就正常打游戏，每天起得还挺早，估计在练那小号呢。
　　[私聊]一壶酒：……没什么反常的地方？
　　程杰觉得他问这话很奇怪，但也实话实说：[没有吧？]想了想，又道：[非要说的话，他最近特别好说话，天天请客，我最近伙食老好了。]
　　[……]一壶酒：[你不是他好哥们吗，你不好奇为什么？]
　　[好哥们之间也有隐私啊。]程杰纳闷：[再说有什么可好奇的？他这人莫名其妙的时候多了去了，每件事都想搞清楚，我特么不得累死。]
　　一壶酒无言以对，只能换个方向：[要不你看看他小号id，他一个人练小号多费劲，我们几个大号带着更快。]
　　程杰语气坦然：[我也想啊，他不让。]
　　一壶酒：“……”
　　他不让你就不会偷偷的看吗！
　　两人的对话就此结束，程杰摘下耳机，转头告诉阮辛臣：“一壶酒问你最近在干嘛？”
　　阮辛臣正在收拾行李，头也不抬地回答：“在练小号。”
　　程杰就知道他要这么说，继续转述道：“他还想问你小号叫什么。”
　　“别管他。”阮辛臣的语气平淡无波澜，将电脑也收进背包里，关好行李箱放在一边。
　　程杰看着他的动作，故作不舍：“你真要搬出去住啊？那哥们以后岂不是只能一个人孤独地吃食堂了。”
　　大四可以申请校外留宿，阮辛臣的申请书已经批准了下来，邻近开学，寝室里的另两个室友马上返校，他想在此之前搬出去。
　　阮辛臣瞥他一眼：“我租的套二，你可以来。”
　　程杰确实有点心动，但想了想还是悻悻然道：“算了，你租那地方离院楼有点远，我早上起不来，有空我去找你。”
　　阮辛臣不置可否，算作是默认。
　　收拾完后临近十一点，阮辛臣洗完澡准备休息，点开手机，收到一条特别关心消息。
　　江：[晚安，早点休息。]
　　阮辛臣垂眸看着屏幕，打字回复[晚安]，息屏后将手机放在枕边，阖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程杰难得起了个大早，送阮辛臣离开校区。
　　他所租的地方在对岸一处靠河住宅区内，周边环境安静，绿化不错，最主要的是，房东允许养猫。
　　“养猫好啊，我们小区楼下就有几只小野猫，一个一个的，都可乖了。”房东是个慈眉可亲的中年妇人，约莫四五十岁，左看右瞧，见他俩两手空空，“你们今天没带过来吗？”
　　“一会儿去接。”阮辛臣回答。
　　阮辛臣家里人下半年准备出国旅行，家里的暹罗无人照看，担子便落在了他身上。
　　闻言房东太太有些遗憾，将钥匙交给阮辛臣，随后又将平时的居住事宜和缴费渠道交代了一遍，最后将人拉进物业群内。
　　她热情地解释说：“咱这儿租房的学生特别多，崇大的最多，说不定你哪天出门还能碰见同学呢。”
　　阮辛臣点头道谢。
　　房东太太走后，程杰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吃个饭再去接猫？”
　　阮辛臣用手机给人发了一条消息，随后才道：“走吧。”
　　商城里，江惟正陪秦宇深入学采购，离开学报到只剩下一周的时间，一些日常用品需要提前置办。
　　手机震了震，江惟掏出来看了一眼。
　　阮：[早上有些事情，可能下午上线。]
　　江惟浅笑，打字回复：[我上午也有事，不着急。]
　　对面回复的很快：[嗯。]
　　回到家接近正午，吃完午饭收拾完已经是下午一点半。江惟靠着床看书，窗外暖光明媚，他没看一会儿就开始犯困，干脆合上书倒头睡觉。
　　再醒来时，江惟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还有些惺忪茫然。
　　江惟不习惯午睡，午睡醒后总有一股空虚孤独的负面情绪，好似外界与他隔了层纱布，连阳光也变得不再温和。哪怕现在屋子里不止自己一个人，秦宇深与他只隔了一道墙，但这种阴郁的感受依旧强烈。
　　他在床上平躺了许久，直到桌上的手机嗡响，才木然地爬了起来。
　　阮：[事情忙完了吗？]
　　看着软软发来的消息，江惟清醒了一些。
　　[嗯。]他缓慢地回复：[现在上号做任务吗？]
　　对面顿了一下，发来一张正在登陆中的进度条截图，顿时江惟神魂归位，坐在桌前开机输密码登陆游戏，半秒都不多耽搁。
　　他刚进游戏，就收到了软软的组队申请。鸿萝传送过来时，江惟刚好带上耳机，看了眼时间，微微松口气，好在没让人等太久。
　　昨日野火因花间的制裁被迫蛰伏了起来，没了这个祸害，整个区的氛围都平静祥和了许多。
　　暨都城内车马骈阗，处处可见成双而行的结缘玩家，大部分是侠侣情缘，像软江二人这样的师徒关系都是少数。
　　江惟混在其中总觉得不自在，但软软似乎并未多想，依旧与他站的很近。
　　江惟盯着今天的任务面板，叹了口气：“怎么又是宅邸拜访，策划就没考虑过没房玩家的感受吗？”
　　今天的任务和昨天差不多，三个游玩任务一个互动拜访，游玩点位换了几个，但都好解决，最难受的只有宅邸拜访。
　　他俩昨天的任务就只做了一半，今天再漏一个，之后很难说会不会碰见更刁钻的任务，再这么下去，拿到的积分恐怕连一个材料盲盒都换不了。
　　软软冷静道：[我去买地契，现造一个。]
　　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江惟扶额，问：[灵石够吗？不够我这里有。]
　　[够。]软软清点了一下背包，加上昨天奇遇捡到的钱袋，刚好一百万灵石出头，够拍下一块最低阶的洞天宝地。
　　两人在npc处拿到了地契，传送进空旷的宅邸里，准备开垦灵田。
　　软软对着宅邸面板，陷入沉默。
　　[灵田开垦需要宅邸等级达到2级。]
　　除了砍树做柜子，对生活玩法同样一无所知的江惟：“……”
　　于是两人又跑去大地图砍树，吭哧吭哧扛着木材回来瞎做了几个家具，一通忙碌下，宅邸等级终于升到2级，成功开垦灵田。软软用剩余的灵石买了一袋白菜种子，播种下地后，一苇渡江拎壶浇水，田地里终于蹦出两片来之不易的小绿苗。
　　[结缘任务2完成，获得结缘点250。]
　　……总算完成了。两人都松了口气。
　　接下来便是软软拜访江惟的宅邸，两人传送进江惟的宅邸，软软视角一转，只看见一片成行成列耸立的储柜，齐整又俨然。
　　[……]
　　“……稍等我一下。”江惟这辈子没觉得这么丢人过，掩饰地轻咳一声，火速收起几个储柜，腾出一块空地开灵田。
　　由于他之前造了不少柜子，宅邸等级早突破2级，开垦灵田的过程很顺利，之后便是播种浇水，任务完成。
　　从宅邸出来后，两人又去清了其他任务，获得的相思豆喂给小灰鹊，后者的羽毛变得更为顺亮鲜艳。
　　傍晚时分，一条出人意料的系统公告弹了出来。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玩家桥桥藏起来与翩翩藏不住成功完成乞巧限时奇遇“金风玉露时”，获得了月下仙人的祝福……]
　　归隐中，明月夜等人也看见了这则公告，茫然道：“桥桥藏起来？谁？”
　　橘子小声提醒：“榜二一座桥，跟翩翩改成情侣名字了。”
　　秦宇深纳闷：“最近很流行改情侣名吗？”
　　“结缘商城里有改名道具可以换。”剑无鞘摸摸下巴，“徒弟，你要不也赶紧去换个吧，疏梅问雪早没了，别叫疏梅第一深情了。”
　　秦宇深：“……我才不换，我的积分都得留着换材料盲盒。”
　　“哟，还惦记你那紫金词条呢？”剑无鞘开始说风凉话：“省省吧，大概率开不出来的，你又不是心软。”
　　秦宇深气成河豚：“你走开！！”
　　软软：[……]
　　其他的归隐成员也议论纷纷。
　　“才活动第二天，第一个奇遇就被找出来了，今年也太快了吧？”
　　今年的乞巧限时奇遇一共有三个，线索牍片散落在世界地图的不同角落，可能在某个npc身上、也可能靠击杀怪物掉落、又或许是路边的一花一草。
　　每个奇遇的奖励各有不同，限定时装、稀有坐骑以及高阶材料礼盒皆有可能。
　　有人道：“我听花间的亲友说，线索是一个镖客小号下午发现的，被桥老板花五万买走了。”
　　“……老板牛笔，确实像他能做出来的事情。”另有人吐槽完，又问：“那最后任务奖励是什么？”
　　“好像是什么双人花车坐骑，怪豪华的，感觉开出来能创死一路人。”
　　江惟：“……”
　　果然世界是参差的，他和软软还在闷头砍树挖土的时候，人家已经开上游戏里的宝马了。
　　此时的暨都城内，一座桥与翩翩夫妻俩正花车游街，一边放烟花一边发红包，公屏上都是玩家们热情的祝福，“老板大气”、“祝百年好合”等词句不断刷屏。
　　明月夜与橘子等人先去凑热闹，剑无鞘和秦宇深也一同跟了过去，唤道：“走，一起啊。”
　　江惟问软软：“要去看看吗？”
　　软软点头同意。
　　众人传送至暨都城中，长街两旁层台累榭，其下云集着众多玩家的身影。盛况空前，比合区时还要热闹几倍，恍然间，甚至让江惟有一种回到了《娑婆》开服首日的错觉。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归隐几人找了个开阔的地方驻足围观，一座桥的花车经过时，剑无鞘顺手放了几个烟花。见状，明月夜与橘子都加入其中，纷纷贡献自己的库存，江惟也从背包里翻出两支，算作是一点祝福。
　　两朵烟花于空中同时炸开，并迅速消失，在这片花天锦地之中毫不起眼，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鸿萝静静地看着，并不言语。
　　作者有话说：
　　引用的词句是青玉案·元夕


第32章 偶遇
　　事实证明，软软提前买地契挖灵田的决定是正确的。
　　因为接下来几天内，江惟二人的结缘任务天天得浇水施肥。甚至由于浇得太勤快，田里的蔬菜成熟疯长，最终两人收获了几大箩筐的白菜和白萝卜。
　　他俩的烹饪技能都没点亮，拿着也没用，于是这几大筐的白菜萝卜，最后又落到了橘子和明月夜手里。
　　“……合着你天天就带着软软种地？”拿到菜的明月夜匪夷所思，“搞这么多菜，你俩要干什么，准备加入果农市场搞批发？”
　　江惟心虚地争辩：“也不是……”
　　明月夜转头问软软：“他是不是天天带着你种菜？”
　　软软眼观鼻鼻观心，老实回答：[师父还带我逛了很多地方。]
　　明月夜对她的话半信半疑，略微放心了一些。
　　江惟趁机岔开话题问：“这些能做菜吗？”
　　橘子划拉了一下自己已解锁的食谱图鉴，“可以做成白玉翡翠汤，让我来吧。”
　　江软二人受邀来到明月夜和橘子的情缘宅邸中，一进来，江惟便感到自惭形秽。月橘的灵地面积也不大，但却被布置成了复古的园林，亭台映水，小径幽深，处处透露着精致的细节。
　　相比之下，他和软软的宅邸空间简直跟山顶洞人栖居地一样简陋。
　　软软问：[会长和橘子布置宅邸一共用了多少？]
　　“目前为止，两千多万吧。”明月夜说：“室内还没装修完呢，太费木材和灵石了，我俩的积蓄都差点掏空。”
　　软软[唔]了声，似乎若有所思。
　　橘子在灶台烹饪的时候，江惟收到了明月夜的小窗消息：[你带人家的时候，多找点好玩互动性强的玩法，别老想着做任务。]
　　江惟仔细一回想，他和软软确实天天都在做任务，不是日常就是师徒，现在还多了一个结缘，跟一起上班打卡的狱友似的。
　　于是他诚心求教：[月姐有什么推荐吗？]
　　明月夜列举：[钓鱼、套娃、合奏、打卡、捉迷藏……你觉得什么有趣，带她尝试就行。]
　　江惟挨个记下，又回想着自己觉得有趣的活动。
　　他问：[论道台pk和副本坐牢算吗？]
　　明月夜：[……]
　　你们pvp玩家真的没救了，等死吧。
　　两筐小白菜和萝卜头最后全做成了蔬菜汤，明月夜通过势力邮件给所有成员都发了一份，邮件备注七夕送温暖，还顺便解释了食材由来。
　　“这是什么？”秦宇深领取后，疑惑地点击食用，角色头顶开始跳治疗量绿字。
　　[+250][+6][+6][+6]……
　　几十万血量的秦宇深：“……”
　　由于原材料实在普通，这做出来的菜品自然也用处不大。江惟将自己的那份白玉翡翠汤放进了仓库里，好歹是他和软软辛苦劳作的成果，留作纪念也不错。
　　结束完今天的任务后，江惟想起明月夜的话，问软软：“天天做任务会不会太无聊了？”
　　[一个人会。]软软说：[两个人不会。]
　　江惟笑了一下，“我也这么觉得。”
　　合区之前，江惟的游戏生活其实相当枯燥，做任务、pk、下本，用刷到的材料堆面板，最后下线。他时常感到无聊，但依旧坚持了下去，毕竟是四五年来养成的习惯，娑婆早已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不过合区之后，这种枯燥感就消失了。秦宇深的到来、剑无鞘与橘子的加入、蒸蒸日上的归隐、各公会之间的争斗纷乱让他重燃了兴致。再者，他还认识了软软，再枯燥无味的任务，两人同行，似乎也变得不再难捱。
　　江惟又问：“有什么想尝试的活动或者玩法吗？我们一起去。”
　　软软：[都可以。]
　　“那总有你比较感兴趣的方面吧？”江惟无奈。
　　软软似乎仔细考虑了一下。
　　[杀人算吗？]她顿了顿，可能觉得不太好，又补充说：[杀怪也行。]
　　倘若明月夜在这儿，高低得吐槽一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个人臭味相投都没救了。
　　江惟觉得这俩意思跟pk下本差不多，不过软软等级没满，打论道台属实吃亏，他思考后提议说：“要不要跟我去酒馆插旗对打？”
　　软软立刻拒绝：[不行。]
　　江惟：“不试试吗？我们还没切磋过呢。”
　　软软：[不打。]
　　难得见她态度这么坚决的时候，江惟虽然遗憾，也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按照明月夜的建议，他又带着软软尝试了地图上其他的休闲玩法，钓鱼、捡贝壳、荡秋千。刚接触时两人都会稀奇一会儿，但要说十分有趣，似乎也不尽其然，和平时清日常做任务差不多。
　　两人用捡到的贝壳在npc处换了一只海螺，外壳莹白，仔细一看又流光溢彩。
　　江惟操作一苇渡江试着吹了一声，立刻住嘴，除了呕哑嘲哳找不出别的形容词，只能丢进背包里和他的乌黑洞箫一起压箱底。
　　周末一早，秦宇深准备出门，走前还不忘跟江惟报备一声。
　　他的几位高中同学也考上了崇大，这两天陆续抵达崇明市，几人商量了下，准备在开学报到前再聚会一场。
　　江惟叮嘱：“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好嘞哥！”
　　秦宇深走后，江惟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下楼倒垃圾。
　　刚一走出单元门，一个灰白相间的长条生物忽然从他脚边窜了过去，“嗖”地闪进了绿化带的草丛里。
　　江惟：“……”
　　小区里进猴了？？
　　回去的路上，他翻出业主群准备询问此事，看见了半小时前一位群成员贴出的启事。
　　[家中暹罗猫于今早8点在x栋x单元附近走失，外形状貌如下图，如有好心人士捡到或看到请与我联系，本人当面酬谢。联系电话：191……]
　　江惟点开图片一看，是一只蓝眼睛的蓝重点暹罗，体态修长，身体毛发呈现米白色，脸、爪子和尾巴为灰色，似乎与他在单元门门口撞见的长条生物对应上了。
　　江惟抱着试试的态度，在单元门口又逛了一圈，暹罗猫是没看见，倒是撞见了出来散步的小鱼干。
　　看见熟人，小鱼干轻快地踱了过来，江惟摸了摸身上，找出上次没喂完的猫条，撕开一根喂给了它。
　　小鱼干吃得津津有味，江惟趁机撸了两把，心情不错，视线随意一晃，猝不及防地瞅见草丛里的另一只毛茸茸的脑袋。
　　江惟：“……”
　　一只暹罗猫压低身子，四爪抓地，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尾巴高高竖起。
　　江惟顺着它的视线，看向自己手里的猫条，已经被小鱼干吃了一半。
　　他将手上的猫条放在地上，又撕开另一根，小幅度地朝暹罗猫晃了晃。暹罗刚开始一动不动，直到江惟的腿都蹲麻了，它才警惕着一步步挪了过来。期间小鱼干瞥了它一眼，似乎没将其放在心上，继续低头吃自己的猫条。
　　暹罗舔了一口猫条，回味了一下，马上又舔了一口，眼睛瞪大，随后停不下来了。
　　两只猫暂时被稳住，江惟打开业主群，再次加图片和眼前的暹罗对比了一下，确认无误后，转至手机通讯录，将失主的联系方式复制粘贴。
　　电话嘟了两声后，很快被接通，传出一个男声：“喂？”
　　江惟：“你好，我在y栋y单元楼下花坛处发现了一只暹罗猫，可能是你丢失的那只，现在方便来确认一下吗？”
　　电话那头的人静了一会儿。
　　半晌，才传出回答：“好的，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后，江惟继续在原地等待失主到来。他盯着两只猫的脑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几分钟后，一个提着猫包的高个青年来到了附近，江惟正想招手，对方却提前转过头，正好与他对上视线。
　　看清对方样貌的瞬间，江惟微微一愣，可他来不及想更多，暹罗估计是察觉了熟悉的气息，叼起猫条又要逃窜。
　　江惟眼疾手快捏住它的后颈，暹罗张牙舞爪地挣扎，一旁的小鱼干直接扑了上来，往他脸上邦邦邦就是三记铁拳，接着警告似地哈了一口气，暹罗这才终于老实了，委屈地“咪”了声。
　　江惟：“……”
　　不远处的青年：“……”
　　在江惟的帮助下，焉了吧唧的暹罗猫终于被放进了猫包，青年垂眸看着他动作，低声道：“谢谢。”
　　“不用谢，碰巧遇上了。”江惟侧头问：“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青年一顿，“你还记得？”
　　江惟轻轻笑了笑：“怎么不记得？就一个月前的事，你在街上扶了我一把。”
　　青年却说：“不是。”
　　江惟一愣：“不是吗？”
　　“不是一个月前。”青年的目光似乎很平静，又似乎涌动着一种情绪，“我们很早就见过。”
　　见江惟还是一脸茫然，他嘴唇才终于翕动，挑明了自己的身份。
　　“26届，软件1班阮辛臣。”他注视着江惟，语气轻的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江学长，你不记得我了？”
　　听到这个名字，江惟的表情终于有了略微的变化，瞳孔微微睁大。
　　他存封已久的记忆忽然被拨开了一丝缝隙，从中不自主地涌现出许久之前的画面。
　　三年前，他从事新生班助活动的某一天。
　　太阳尤其毒辣，一个上午几十位新生接连中暑，江惟被朋友喊去后勤处帮忙照看病员。
　　期间，一位软工新生的情况最为严重，在场几个班助的注意力几乎都被吸引了去。江惟最先发现将人送过来的另一个学生也浑身浸汗，脸上同样没什么血色。
　　江惟叫住了他，将冲好的葡萄糖水递了过去，“辛苦了同学，你也在这儿休息一下。”
　　男生看了江惟一眼，接过杯子，哑声道：“谢谢学长。”
　　他找了个角落坐下，低头盯着手里的水杯，抿了一口。直到江惟过来找他登记名字，才又抬起头来。
　　“软工2601班，学号2026117401，阮辛臣。”
　　江惟在登记表上写下他的班级和学号，确认道：“是日月星辰的星辰吗？”
　　男生回答：“辛劳的辛，君臣的臣。”
　　闻言江惟抬起目光，却恰好对上一双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睛，正安静地看着他。
　　恰如此时。
　　江惟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怔愣，慢慢转变为了惊喜，“原来是你，好久不见！”
　　见他终于想起自己，阮辛臣的嘴角才有了一点浅淡的弧度。
　　猫包里的暹罗开始不老实，阮辛臣瞥了眼，道：“一会儿方便一起吃个午饭吗？我请客。”
　　“可以啊。”江惟爽快答应，恰好秦宇深出门，他一个人还没想好怎么安排，“不过请客还是我来吧，你应该还在读大四？”
　　“这次是找猫的报酬。”阮辛臣顿了下，“下次吧。”
　　江惟想了想，“也行吧。”
　　他将手里的最后一根猫条给了小鱼干，后者叼着猫条，心满意足地离去。
　　江惟陪同阮辛臣上楼放猫，路上随口问道：“这暹罗叫什么名字？”
　　阮辛臣：“阮饭。”
　　江惟觉得好笑：“怎么叫这个名字？”
　　“只会吃饭。”阮辛臣淡淡地回答：“和到处乱跑。”
　　猫包里的阮饭可能感觉自己被骂了，左挠右抓，不满地叫唤了两声。
　　早上阮辛臣出门时刚开了一条门缝，阮饭就趁机蹿了出去，他花了快两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找见，最后接到了江惟打来的电话。
　　阮辛臣本想克扣它未来三天的零食罐头，但在电话里听见江惟声音的那一刻，临时改变了注意，决定只克扣一天。


第33章 奇遇线索
　　将阮饭送回家后，阮辛臣带着江惟来到离住宅区不远的一家中餐厅。
　　餐厅建在临江的一侧，装潢古典，氛围素静。两人座位靠窗，可以很好地观赏到江畔的景色。
　　上菜之前，江惟先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后在盥洗池边擦干手，给软软留了一条消息。
　　江：[今天遇上了认识的学弟，他请客吃饭，上线会晚一些。]
　　回去的途中，手机响了响。
　　阮：[好：）]
　　江惟看了眼消息，将手机放回包里。转角时，刚好看见坐在座位上的阮辛臣放下手机，见他回来，熄了屏幕。江惟没怎么在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趁着服务员上菜的间隙，江惟挑起话题：“之前好像没在附近见过你，是最近过来的吗？”
　　“嗯，这两天刚搬出宿舍，一个人住清净点。”阮辛臣顿了顿，目光又看向他，问：“学长毕业后在哪里工作？”
　　“在隔壁中学做美术老师，过段时间就得开学返校了。”江惟笑了笑，“你呢，毕业准备怎么安排？”
　　建筑学专业是五年制，大四那年江惟在学余时间拿到了教师资格证，大五下学期以应届生的身份通过校招考取了教师编制。
　　其实按他的专业成绩与实习经历，完全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条相对稳定平坦的路。
　　阮辛臣对此没多问，只是回答他的问题：“没想好，保研继续读。”
　　江惟心道这就是学霸的任性吗。
　　几句寒暄过后，气氛安静了下来。
　　说叙旧，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叙的地方。
　　阮辛臣大一入学时江惟已经升上大四，之后两年在校内待的时间并不长，两人又在不同专业甚至不同院系，难有什么交集。故26届军训结束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也是江惟没能第一时间想起阮辛臣的主要原因。
　　菜上齐后，两人才终于动筷，彼此相对无言。
　　过程中，江惟暗觑了阮辛臣几眼，后者垂着睫，进食的动作矜持端庄，又十分自然。
　　在他的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阮辛臣，应该是在军训结束半年后的新生元旦晚会上。作为软工系代表的阮辛臣演唱了一首英文歌曲，反响十分热烈，甚至从礼堂出来后，江惟所带班级的众多学妹仍在交头接耳、津津乐道。
　　具体的歌名江惟已经记不清了，只觉得很动听，其中有一句歌词他最为印象深刻……
　　江惟一想事情，眼神就会放空。阮辛臣早发觉他在看自己，面上纹丝不动，任由他看。直到江惟半响没有动作，只盯着面前的菜，他才问：“怎么了，菜不合胃口吗？”
　　江惟这才回过神，笑了下：“没有，很合适。”
　　吃完午饭，两人一起回了住宅区，走至江惟楼下时，双双停了下来。
　　江惟微微颔首：“有空再聚，下次该我请客了。”
　　阮辛臣：“好。”
　　江惟推开玻璃门走进单元楼，按完电梯后，发现阮辛臣依旧站在楼外看着自己，便笑着挥了挥手。
　　阮辛臣回以挥手，注视着江惟进了电梯，才朝自己所在的单元楼方向走去。
　　江惟回到家后，将通话记录里阮辛臣的号码设置好备注名，之后又从业主群内找到了当时发寻猫启事的那条消息，点进头像后添加好友。
　　不一会儿，系统就弹出了消息。
　　[用户“r”已经通过了您的好友申请。]
　　解决完这件事后，江惟终于放下心来。他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才回卧室打开电脑。十几分钟后，社交账号收到了新的消息。
　　阮：[到家了吗。]
　　看见昵称的一瞬间，江惟还以为发来消息的人是阮辛臣，回完一句[到了]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软软。
　　阮：[叙旧叙的怎么样。]
　　[还行，学弟人不错。]江惟回答：[感觉他比以前好说话了一些。]
　　对面静了一下，[他以前不好说话？]
　　江惟想了想：[也不是，就是话少，在我印象里一直很高冷……没想到这么久过去还能想起我来，我却把人家忘了，怪不好意思的。]
　　阮：[能记起来就行。]
　　江惟越想越内疚，决定下次见面再给阮辛臣道个歉。
　　点进桌面上《娑婆》的游戏图标，熟练地选择账号登陆游戏。进度条缓慢挪动时，江惟看着与软软的对话界面，目光最终落在对方的头像与名称上，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奇怪的猜想。
　　蓝眼暹罗猫，都姓阮。
　　他放大软软的头像，再调出阮辛臣发在业主群内的阮饭照片，对比了一下。
　　由于拍摄角度和光线不同，两者几乎没什么可比性，江惟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勉强得出结论：软软头像的这只长得好像要聪明一点。
　　他自言自语地嘀咕：“应该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吧……”
　　思绪间，角色已经载入了游戏地图中，一苇渡江还站在昨天两人捡贝壳的沙滩上。
　　软软的组队申请发了过来，两人组成双人队。江惟照旧打开结缘面板，准备查看今天的任务，却忽然见软软说道：[兑换贝壳的npc变了。]
　　他一愣，视角转向不远处的海草房，房屋边站着一位商人npc。
　　江惟依稀记得，昨天在这里的是个渔农老者，他还用两人捡来的贝壳跟人换了一只海螺，这只海螺仍躺在他背包里。
　　而现在，海草房边的人却变成了一位抱着鱼篓的小孩。
　　两人走了过去，与其交互。小孩放下鱼篓，掏出一个盒子问：[你们要不要买我珠子？只需要九十九个贝壳哦。]
　　话说完后，江惟的面前弹出了两个选项。
　　[-我要买你的珠子。]
　　[-我要买你的盒子。]
　　江惟隐隐感觉这应该是个奇遇，问一旁的软软：“怎么选？”
　　软软：[我选珠子。]
　　江惟了然，选择第二个选项。
　　点下选项的一瞬间，小孩儿的脑袋上立刻冒出了一个枫红色的感叹号。
　　与此同时，两人屏幕右下角的聊天框中同时弹出系统提示：[您已触发乞巧限时奇遇“沧海遗珠泪”，请在59分59秒内完成指引任务并获得线索牍片。]
　　江惟这下是真的惊诧了。
　　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奇遇，全然没料到会是节日限定。他和软软在地图上瞎逛好几天都没能找到线索，今天一上线，却直接撞上了大运。
　　[你俩真奇怪，一个要珠子，一个却要盒子。]小孩嘀咕了一句，说：[事先说好，盒子和珠子一个价，都是九十九枚贝壳，想要带走，一枚都不能少。]
　　[叮！获得指引任务：找到足够多的贝壳换取男孩的盒子（剩余时间59：48）]
　　江惟点开背包看了一眼，他昨天换完海螺后只剩下三两个贝壳，问：“小软你那有多少？”
　　[36个。]她昨天并没有用贝壳换海螺，因此剩的有很多。
　　要找齐150多个贝壳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谈话间倒计时又减少了几秒钟的时间，江惟不再耽搁，道：“分开找，你在这边，我去对岸。”
　　[嗯。]
　　两人分头行动，开始沿着海岸线扫荡贝壳，这周围的玩家并不多，只有礁石上或树下有零星几个挂机中的风景党。江惟一路走一路找，渐渐出了安全区。
　　又是十几分钟后，队伍频道跳出了软软的消息：[我找齐了。]
　　江惟看了眼背包，“我这儿还差十个，稍等我一下。”
　　[好，我在npc这。]
　　他在地图边缘寻觅了许久，终于找够了第九十九枚贝壳，正准备传送回软软身边，余光晃动时似乎瞥见了一个红名玩家。但不待他看清对方的信息，游戏画面切换，一苇渡江已经回到了npc小男孩处。
　　两人找贝壳统共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远远早于任务规定期限。小男孩拿到两大袋贝壳，将珠子与盒子分别交给软江二人，而后背着背篓蹦跳着离开了。
　　[获得木椟*1，是否与骊珠合并？]
　　江惟与软软同时选择合并，将珠子放进了木盒内，珠子一嵌进内部的凹陷便溶化成了水，浸湿垫底的绡纱。
　　片刻后，绡纱上显现出两行字来。
　　-采玉上山颠，探珠入水府。
　　-白日探得珠，不待骊龙睡。
　　[叮！获得线索牍片*1。]
　　指引任务就此结束，之后的任务后续全靠玩家自己寻觅。
　　任务名字叫沧海遗珠泪，关键点应当是珠和泪上。
　　“第二段话应该是提示时间，得在游戏内白天取珠子，可能还会遇上一个叫骊龙的守卫boss。”江惟试着拆解两句诗中暗藏的线索，“至于前半段……采玉上的是哪座山，入水府又是哪里的水府？”
　　《娑婆》目前尚未开放水下地图，论坛上有人预测今年的周年庆会出新地图，不过现在离周年庆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地图上没有能被成为“水府”的地方。
　　软软推测：[采玉的山上可能有水府的线索。]
　　江惟也同意这个说法。但游戏地图上水虽然不多，山可是一座挨着一座，要每个都找遍，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离七夕节活动结束还有十多天的时间，也不必急于一时。
　　两人先将今天的日常任务清理了，顺路看看能否找到线索，之后再一起前往了青城山、涂山以及凤凰岭，连枫叶山也逛了一遍，不出意料，毫无所获。
　　“剩下的山明天再找吧。”江惟看了眼时间，接近晚上六点，两人已经连续在游戏里待了四五个小时，“今天早点休息。”
　　软软：[嗯。师父再见。]
　　晚饭后，江惟在游戏论坛的搜索栏里输入“沧海遗珠泪”，搜出来的相关讨论很少，只有三四个帖子，都是其他区玩家触发奇遇后的求助，底下回复清一色的羡慕嫉妒恨，没有太多可用的信息。
　　江惟又在浏览器里搜索了两句诗的全文及背景，与游戏任务也没有直接联系，只是被截出的一段而已。
　　“……采玉的山。”
　　江惟略一思索，换了个搜法，直接搜索传说中产玉多的山，总算有了结果。
　　群玉之山，昆仑。
　　为了确认这一点，江惟再次登上游戏，操作一苇渡江前往昆冈地图，从昆仑主峰山巅开始搜索，最后路过抱梅山麓间时，系统终于提示牍片线索就在附近。
　　[该任务需要双人触发，请与结缘对象组队后再进行游历。]
　　江惟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叫软软上线，只得等到明早再一起探索。
　　他在原地标了个定点后下线，没留意周遭的环境。电脑关机后，他跟秦宇深打了个电话，得知对方今晚要和同学在外留宿，略微叮嘱了两句，便去洗漱睡觉。
　　第二天一早，江惟跟软软发消息。
　　江：[奇遇线索有进展了，一会儿上线我们一起去看看？]
　　阮：[好。]
　　一个人解决完早饭后，江惟回坐电脑前登陆游戏，不一会儿，一苇渡江的身影出现在抱梅山麓中。
　　他点开好友列表，正准备查看软软是否在线，却不察一道猩红的冷光骤然朝他背脊刺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阮辛臣刚登陆进《娑婆》。
　　加载进度条在99%卡了很久，久到他微微蹙眉，好不容易成功载入场景，站在海边的粉裙鸿萝尚未有动作，势力频道里冷不防地跳出一句提示：
　　[势力成员“一苇渡江”惨遭毒手，竟于昆冈抱梅山（450,234）一带被玩家“哭号不止”无情击杀，请火速赶往支援！]


第34章 攻心
　　阮辛臣的动作倏地定住。
　　他点击方士的头像申请入队，几秒钟后，系统却弹出冰冷的提示框：
　　[对方拒绝了您的组队邀请。]
　　时间回溯至几分钟前，江惟上线几秒钟内正无防备，哭号不止忽然冒出，先手偷袭将他击杀。
　　此时，一苇渡江刚从抱梅山下的复活点出来，抬头便见周围已经围堵了一群野火红名，又被迫再次陷入困斗。
　　他只身一人敌多，期间看见了软软发来的组队申请，不假思索地拒绝。
　　江惟在势力频道里低声解释：“……你别过来，这边全是野火的红名。”
　　[势力]软软_326：我能帮你。
　　江惟转动视角数了一下红名人数，足足有一支20人满编队，脸色不太好看。
　　不，谁也帮不了他。
　　现在是工作日清早，除去他和软软，归隐内部根本没几个成员在线，包括明月夜橘子与剑无鞘。
　　哭号与野火众人来势汹汹，甚至精确地蹲守了他上线的地点，明显早有预谋。
　　一场迟来的报复。
　　“不用，他们的目标是我，你过来只会被波及。”江惟语气尽量平静，带着一点安抚的意味，“昆冈的地图我很熟，我想办法脱身，你在安全区等我就好。”
　　说完这句话后，软软反应如何他已经来不及去看，四五个剑仙冲上来意图取他首级，江惟反击格挡的同时，看清了为首者的id——妄天下。
　　怎么又是这人？
　　江惟的诧然只有一瞬，很快收回了注意力。
　　繁杂的技能纷至沓来，他招架一会儿后，直接开启减伤技能洞中日月，随后几张符箓拍出引发一片沉默。趁着后面的一批人还没攻上来，一苇渡江位移滑步进松树林。
　　野火的红名紧追不舍，方士移速慢，很快被几个鸿衣逼近了距离。
　　江惟瞥向一边的树木，跑过某棵巨型雪松时，操作一苇渡江普攻一掌拍在雪松树干上。树上的雾凇被震碎，坠地后扬起一大片迷蒙的冰雾，将后来的鸿衣笼罩其中。
　　“这什么东西！看不清路了！”
　　“我靠，这玩意儿怎么还带低温减速的，什么鬼设计！”
　　野火红名蹚出冰雾时，一苇渡江已经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众人赶忙又追了上去。
　　但每当要被追上时，江惟便故技重施，利用场地因素干扰追兵，一会儿是减速冰雾，一会儿是碎石断木。
　　几番折腾后，野火红名忍无可忍，如果游戏角色能呼吸，一行人现在已经气喘吁吁了。
　　“这一苇渡江特么属泥鳅的？真特么能跑！”
　　江惟操纵一苇渡江在树林间穿梭，目标是山顶的王母庙，抱梅山的安全区。
　　出了林区后，他又利用蜿蜒曲折的山道，将野火的人远远甩在身后。
　　而就在他视野中出现了王母庙的外墙轮廓，即将逃出生天时，一柄绫枪迎面朝他贯来。
　　江惟心头一跳，微操侧身堪堪避过，须臾之间，鸿衣的身影已然闪至他身侧，枪分两柄，直抵他脖颈。
　　哭号不止森然道：[想跑去哪儿？]
　　他早料到江惟会往安全区跑，因此提前来到王母庙门口堵人，果然抓了个正着。
　　前有哭号截堵，后有野火追兵，江惟无路可逃，心态一下变得很平和。
　　一苇渡江：[怎么，势力驻地已经修好了吗？]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哭号整个人的火气都涌了上来，恨不得两枪直接串下他的脑袋。
　　一灰一红两道身影就此撕打起来，长枪棘刺在哭号手中变幻莫测，江惟一边拆招抗御，一边又瞥见妄天下等野火红名即将赶到。
　　这情况何其眼熟？与果农打公会战时，软软也是这样腹背受敌。
　　而现在，处于绝地的人却换成了自己。
　　哭号不止：[你们玩方士的人真的很会惹人生气。]
　　江惟就不明白了，心道这跟游戏职业有什么关系，方士怎么你了。
　　他面上温和委婉地反问：[有没有想过是你自己情绪不稳定的问题呢？]
　　事实证明，与剑无鞘认识这么久，江惟多少还是有些收获，比如嘲讽水平与日俱增。
　　他这句话就效果斐然，说完之后，哭号不止的攻击已经跟发疯没有区别。江惟本想着扰乱他的节奏再找机会反打，但野火其他人已经赶到，面对二十多人的围攻，他再怎么谋算都是计穷力极。
　　一苇渡江的血条被迅速蚕食，他今天已经被哭号不止杀过一次，要是再杀一次，等级就得降回99级。
　　但江惟却已经不顾虑这个，他已经开始思考待会儿重回复活点后的事。
　　复活点还有人截堵吗？哭号等人会先一步赶到吗？他需要再换一条路线吗？
　　以及——软软还在安全区等他。
　　一苇渡江的血量到达濒危线，妄天下等红名剑仙立刻读条大招准备收割，不给他绝地反击的机会。
　　他们打斗动静不小，原本还在王母庙排队乘鹤的玩家都被吸引了出来，个个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围观。
　　“野火这次又在围殴谁呢？居然坚持了这么久，有点牛笔啊。”
　　“好像是方士榜一，是不是为上次温泉的事……”
　　乞巧节首日野火围杀不成反被偷家的事全区皆知，除了花间发起的突袭，归隐与果农在正面的反击也被人津津乐道。
　　多数玩家对于野火的狼狈感到幸灾乐祸，但幸灾乐祸之余，又开始猜测野火什么时候会回扑报复，而报复的第一个对象又会是谁。
　　现在，答案已经十分明确。
　　抱梅山的上空彤云密布，雪如扯乱的飞絮一般飘零散落。
　　江惟正做最后的挣扎，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试图在临死前多拉几个人垫背。
　　晃眼间，却见乱雪中似乎烁出一点寒芒。
　　江惟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下一刻，凌冽的寒芒已经裹挟着剑风呼啸而至，巨大的劲气当即掀翻他面前几个红名，连同哭号的百段连击也被一并打断！
　　他微微一怔，只来得及看清一抹瞬闪而过的玄色袂角，紧接着便是剑仙破甲技能“摧山破岳”，以风行电扫之势迎上野火红名！
　　忽如其来的攻击令野火成员措手不迭，纷纷震惊道：“归隐的人支援过来了？这么快！？”
　　“不对，好像不是剑无鞘！”来者速度太快，在场的人甚至看不清对方的具体信息，但仅凭状态栏里刚被挂上的debuff标识，已经有人分辨了出来。
　　[催心]
　　[祝福·通用]
　　[攻击触发背袭时，75％概率使受击者僵直0.5秒。连续触发三次后，使用者进入“攻心”状态：下次技能伤害额外提升200%，必定打断敌方当前技能，并使之重新进入冷却。僵直、打断效果对boss类怪物无效。]
　　——整个华灯1区能通过背袭叠催心的，只有一个人。
　　反应过来的野火红名玩家集体悚然，一人正准备撤离，便被一柄银剑自背后横贯，白刃进红刃出，分裂出的数道剑光将他和身旁的几人同时穿刺。鬼魅般的影子不知何时来到几人身后，长剑一撩，挑飞成片。
　　而江惟也看清了来人头顶的id名称——
　　[心软]
　　榜一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心中疑惑，但此时情况紧急，显然不是多想的时候。借此时机，江惟读条大招“诛符伐庙”，碧火烈焰拔地而起，凶谶沉默一举触发。
　　心软似乎能料到他的想法一般，在火场腾起的瞬间，黑衣剑仙挽花抚剑，十几道寒影在其周身凝聚，如砭骨的冰锥倒坠刺入火海。一番配合衔接天衣无缝，直接清空了场中数个野火成员的血槽！
　　队友死成一片，哭号不止视而不见，只在连击被打断时，才不爽地“啧”了一声。
　　鸿衣的连击段数越高，攻速会越快，伤害越高。如今被心软打断后，哭号的连击数彻底归零，又得重新叠层数。
　　“一会儿是果农的偃师，一会儿又是心软。”哭号脸色极差，“……哪来这么多烦人的东西。”
　　键盘的敲动声瞬间又密集了起来，一苇渡江的血量所剩无几，脆如薄纸。
　　他今天必须将这人杀到掉级！
　　江惟见哭号又拎枪朝自己冲来，眉头微蹙，正要抽符起阵开减伤，没想到心软却先一步位移赶至他面前，架剑抗下哭号的发难。
　　剑仙神色漠然，合手抽剑将其劈退出去，随后倾身接上。
　　在与鸿衣青年近身的一瞬间，直接绕背刺中对方身体，触发僵直。哭号不止绫枪回扫，却被心软轻易躲过，一击不成，背后反而又中一刺，触发二次僵直。
　　这种被戏耍的感觉令哭号恼羞成怒，操作越发浮躁，不一会儿又被心软抓中机会，三次背袭僵直，技能彻底被打断。
　　于是心软也不再客气，提剑一举攻心，三倍技能伤害硬生生将哭号的血量从70%削至半血以下。
　　哭号被心软压制得很彻底，攻击大半无法命中，要么被打断、要么被躲过，根本无从吸血续航，血量一降再降。
　　野火队伍里的几个方士见状，立刻准备治疗，却被一苇渡江先手挂上凶谶沉默打断。
　　心软进场后，先后帮他解决了几个近身职业和哭号的纠缠限制，江惟的手脚彻底放开，甚至可以趁着这个空当直接走人。
　　但他看了眼正处搏战的剑仙，抿了抿唇，磕药恢复了一点状态，旋即又投身到战局之中。


第35章 疑云
　　心软与哭号不止正面交锋，一苇渡江则在侧锋牵制野火其余成员。
　　事实上，江惟并没牵制多久，哭号的血量很快就降到了斩杀线下。他见势不对，意图隐身遁入空中，心软先是平静地看着他读条技能，等最后进度条只剩半秒时，再一道剑气贯穿了他的胸膛。
　　一旁的江惟：“……”
　　不知为何，他联想到之前软软被两个野火红名围攻的情境，鸿萝也想通过遁空撤走，却被红名偃师控制打断。
　　而眼下心软显然更狠，将人放走后，又在其挣扎时直接一击毙命。
　　哭号被击杀后，剩余的野火成员便不足为虑。一苇渡江连招阵法套下去死了个七七八八，剩余一两个逃走的红名，在场两人都无心去追。
　　不远处王母庙门口，目睹全程的吃瓜群众已经看呆了。
　　鸿衣榜一带人围攻方士榜一却被后赶到的剑仙榜一反杀，这是什么高修之间恩怨情仇！？
　　落雪的山道上，只剩一灰一黑两个角色，脚底掩埋着七横八竖的红名尸体。
　　江惟还惦记着在安全区等自己的软软，但直接走人又不太礼貌，便等着心软先离开。
　　结果心软杵在雪地里动也不动，于是他也不动，两人相对无言静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江惟忍不住打破寂静：[……谢谢。]
　　这应该是他与心软的第一次接触，江惟拿不准对方是个什么性格，但一声谢至少是该先道的。
　　[没事。]心软头顶冒出简短的两个字，他脱战收剑准备离开，顿了一顿，问：[加个好友？有空一起下本。]
　　一个好友添加申请递到了江惟面前。
　　[玩家心软请求添加您为好友，是否同意？]
　　江惟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但他也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点击了同意。
　　他还想说点什么，两条入队申请先后弹了出来——是明月夜与橘子。
　　“靠，野火这群傻逼！”甫一进队，明月夜就气势汹汹地传送了过来，“老娘要把他们手撕了！”
　　橘子也急急忙忙道：“江神怎么样？还好吗？”
　　江惟笑了下，“已经没事了，运气好遇上榜一……”
　　说着他转了一下视角，这才发现黑衣剑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不由怔愣。
　　不一会儿，剑无鞘也传送了过来，看着满地的红名尸体，嘁了一声。
　　剑无鞘冷笑：“他们杀了你几次？走，去杀回来。”
　　“1次，已经还回去了。”几人回到安全区，江惟问：“你们怎么忽然都上线了？”
　　“你那个鸿萝徒弟在群里发的，说你被哭号那小子捅了腰子。”剑无鞘回答：“我一看这还得了？立马上线给你报仇，怎么样，感不感动？”
　　江惟棒读：“好感动，感动的不得了。”
　　他点开归隐的群聊一看，十分钟前软软果然在里面发了张击杀截图，激起了归隐成员的群愤。明月夜三人先赶到后，其他归隐成员也纷纷加入队伍，江惟挨个道谢解释，终于将人都劝了回去。
　　“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明月夜冷声道：“上次温泉的事没跟他们扯掰，居然还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剑无鞘提议：“反正最近野火的势力驻地只剩一口气，干脆趁哪天哭号不在，把驻地给他们一锅端了，免得有后患。”
　　连橘子都表示赞同。
　　几人开始商讨可行的报复计划，江惟无奈地听着，这时又一条入队申请发了过来，是软软。
　　鸿萝进队后，一声不吭。
　　江惟问心有愧，对明月夜等人道：“我和软软接到了限时奇遇，先去看看。”
　　明月夜惊讶：“运气不错啊，什么时候接到的？”
　　“就昨天下午。”江惟解释着，又记起昨天捡贝壳时一闪而过的红名影子，想来那个时候自己已经被跟踪了，却丝毫没有察觉。
　　限时奇遇需要两人独处，明月夜清楚这一点，自然不想当电灯泡，“去吧去吧，路上小心野火跟踪，有事叫我们。”
　　江惟欣然：“好。”
　　明月夜三人先后离开队伍，最后只剩下一苇渡江与软软还留在王母庙中。江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乘鹤点，正好今天的结缘任务里有乘鹤观光，试探地问：“我们先做观光任务吗？”
　　软软没回答，只点了个自动跟随。之后两人排队、乘鹤、看风景、最后落地结束，全程都默不作声。
　　江惟小声询问：“小软，你生气了吗？”
　　软软回：[我没有。]
　　江惟不信，依照自己的直觉，决定先道歉：“对不起。”
　　软软静了一会儿，终于再次开口。
　　[为什么不让我进队帮忙？]
　　她看向一苇渡江，顿了一下，得出结论：[你嫌弃我。]
　　江惟呆住，“……我没有！”
　　[不怪师父，是我没用。]软软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垂首顾影自怜，[要是我再厉害点就好了。]
　　江惟：“……”
　　他努力辩驳：“没有的事，你已经很厉害了，是野火的人太多，我怕你被误伤……”
　　软软反问：[那换作我遇见这种事，将你拒之门外，你会是什么心情？]
　　江惟一愣。
　　软软说：[以后不许这样。]
　　江惟嘴唇翕动，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讪然地应了一声：“……好。”
　　鸿萝这才终于满意。
　　由于不清楚哭号是否会再回来找麻烦，两人只得将限时奇遇搁置，先清理一些能在安全区内完成的任务。
　　在太平酒馆做帮工时，江软二人在公共聊天室的玩家们口中得知，果农的上官也被野火抓单围攻，死了两次，现在慕容和不吃香菜正带人在四处追杀野火红名。
　　冬茸白羊桃：[……果然柿子只挑软的捏，野火的势力驻地差点都被花间突成废墟了，却连声都不敢出一句，只敢拿小公会开刀，呵呵。]
　　蓝追屿：[听说今早哭号还去找了一苇渡江的麻烦？结果怎么样啊？]
　　小知倦倦：[我当时在现场，打的那叫一个昏天黑地，后面心软还来了，两个人直接把哭号和野火一个队全干趴下。]
　　腿都给你打折：[哈哈哈他也有今天。]
　　……
　　酒馆一楼火热喧哗，没人发现当事人就在现场。
　　方士与鸿萝坐在角落里，旁听了一会儿，江惟半响不语，软软问：[在想什么？]
　　江惟下意识回复：“在想榜一。”
　　软软：[……]
　　“我快倒地的时候，心软突然进场正好替我解了围，之后还帮我挡了一枪。”
　　江惟没觉得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对，自言自语道：“这算见义勇为吗？我之前也不认识他，感觉上应该是个好人。”
　　鸿萝若无其事，默默地捧着茶杯喝了一口。
　　除此之外，江惟还想起一件事。
　　他点开好友列表，敲了敲明月夜的小窗，询问：[月姐，你之前怎么认识妄天下的？]
　　明月夜正在和不吃香菜合谋讨论，见他发来消息，便将不吃香菜的聊天框拖在一边。
　　[他？]明月夜虽不明所以，但回答还是一五一十：[当初我在公屏和论坛广撒网招人，南北第一个来找我。他进来之后说想带个亲友，我们当时缺人，我就顺口同意了……你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
　　江惟：[刚才追杀我的红名里有他一个。]
　　明月夜惊异：[他不是跟南北去暗河了吗？怎么这么快又跳槽了？]
　　[不清楚，我觉得他不太对劲。]江惟皱眉，[和暗河打公会战那次，最后冲上来杀我的人里也有他，我哪里得罪他了？]
　　[不可能吧？他加公会就几个月的时间，你俩话都没说几句。]明月夜觉得不可思议。
　　江惟不置可否，与明月夜又聊了两句后，关掉了聊天窗口，陷入沉吟。
　　如果不是加公会之后才产生的矛盾，那有没有可能，是妄天下加入归隐之前的事？
　　在疏梅3区时，由于早期的公会纷争和资源抢夺，江惟结下过不少仇家，想杀他的人加起来能组一支满编队。但他玩得时间够长，仇家大多被他熬死了，剩余的人里，江惟暂时找不出哪个剑仙能与妄天下对得上号。
　　……难不成只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
　　江惟觉得离谱。
　　临近中午时，秦宇深才终于回到家中。
　　昨晚他跟高中同学在ktv鬼哭狼嚎了一晚上，早上江惟遇袭的时候，他还在床上呼呼睡大觉，一觉醒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顿时痛悔万分。
　　秦宇深沙哑哭喊：“哥，我对不起你！”
　　“……你还是快去喝点水吧。”江惟勉强把人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
　　吃完饭后，江惟窝在沙发里刷了会儿论坛，想再看看有没有沧海遗珠任务的新信息。一个飘红的千楼帖子闯入了他的眼帘中，最新回复1分钟前。
　　【闲聊】合区相关讨论楼，1区的兄弟姐妹们进。
　　帖子分类为华灯锦绣专用板块，江惟看了眼发布时间，在上个月合区之前。
　　里面的内容很繁杂，一会儿是有关花间与风楼的公会战，一会儿是榜单排名，甚至还有慕容和上官的情感八卦。
　　江惟没仔细看，一路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近的话题是今早野火开红的事情，甚至有好事者录制了全程的打斗视频，链接贴进了楼层里。
　　-白枫叶：6，榜一都来了，整个区里还有谁没被他们得罪过？
　　-裙边雨绵绵：得罪的还不轻，上次花间突袭野火驻地，带队的人好像就是心软。
　　-穆凡：打起来！打起来！
　　……
　　在一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拱火撺掇中，夹杂着几条奇怪的评论。
　　-这是什么吃一口：谢谢层主的录屏，我又捡到了，嘻嘻。
　　-寻寻觅觅冷冷清：？怎么又是你
　　江惟看得疑惑，点开视频浏览了一遍。视频里一苇渡江被围堵，与哭号等人缠斗，中途心软从天而降，两人合力收割，到最后战斗结束。
　　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加速播放很快就能看完。江惟将视频里倒了一地的红名尸体翻来覆去的看，直到退出帖子依旧莫名其妙。
　　他寻思这也没爆出来什么东西，捡到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软：是我不够厉害
　　野火：不是，他有病吧？！


第36章 意躁
　　晚上，程杰正拉人组队准备打世界boss，见好友列表里心软在线，点开聊天框打字。
　　[私聊]杰杰杰杰哥：在干嘛呢？
　　阮辛臣正浏览一则宅邸装修攻略，游戏内的剑仙角色被挂在凤凰岭采木材。
　　他瞥见程杰发来的消息，回复简短：[砍树。]
　　[砍树干吗？那玩意儿现在又升不了修为。]程杰莫名其妙。
　　阮辛臣没有正面回答，转向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乞巧节活动开了有几天了？]
　　杰杰杰杰哥：[五六天了吧，咋了。]
　　心软：[你结缘对象还没找到？]
　　杰杰杰杰哥：[……]
　　程杰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大怒：[焯！你不也是！]
　　阮辛臣回以一个不明意味的微笑小黄豆表情。
　　两人你嘲我讽了一会儿，临近九点钟，程杰才将他拉进了boss队里。阮辛臣将装修攻略点了个收藏，关掉页面后，视线一晃，又看见一条新的好友消息。
　　[私聊]一壶酒：你怎么又把野火打了一顿？
　　[路过碰巧。]他回复：[不能打吗。]
　　[私聊]一壶酒：[……你开心就好。]
　　过了一会儿，对面又忍不住问：[你跟一苇渡江认识？]
　　阮辛臣当做没看见，然而一壶酒却不打算放过他。
　　[我听说一苇渡江收了个徒弟，92级的鸿衣小号，id软软_326——是不是你？]
　　虽然用的是问句，但一壶酒的语气已经十分笃定，俨然是在陈述一件事实。阮辛臣原本准备关掉对话框，看见这句话后，动作顿了一下。
　　[私聊]心软：你似乎管的太宽了。
　　一壶酒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言论的咄咄逼人，讪道：[哦，你一直都不说，我就是好奇想八卦一下……]
　　阮辛臣并不打算陪他绕圈子，直言：[有程杰在，我不会退出花间。]
　　随后他就关掉了聊天框，想法被看穿的一壶酒觉得尴尬，尴尬之余还有些不舒服。
　　但他拿阮辛臣没办法。
　　一壶酒身为会长，在花间内部还算有点发言权，可游戏水平终究不如心软和一座桥等人。这两个人平时愿意听他安排，是出于朋友间的情面，又或者说，两人都只是懒得管事。
　　他和阮辛臣能认识，完全得益于程杰的牵桥搭线。
　　当时华灯1区开服，他看中了这个周年庆区服的潜力，便和一座桥、一曲舞相约转区开荒，组成了最初的花间集。
　　一曲舞和一座桥两人都是高氪玩家，很快在排行榜上有了一席之地，吸引来更多成员的加入，花间逐渐成了中等规模的百人公会。
　　某次副本开荒中，一壶酒认识了同为镖客的程杰，相处聊天十分投合。
　　他觉得程杰游戏技术不错，就邀请对方加入花间。
　　程杰豪爽答应，并且还提到：“我还有个哥们和我一样，也是孤狼，我把他也抓进来行不行？”
　　一壶酒本还犹豫，但得知心软的排名后，果断地同意了。
　　心软的加入，是花间集发展的转折点。
　　他进入公会不久，就接连爆出了“催心”与“摩云”两个极品金词条，于是心软与一座桥两个剑仙实力飙升，跃居各种榜单的一二位。一曲舞不甘落后，花重金在黑市上收购了金词条“大雅”，排名同样步步高登。
　　三个顶尖战力的存在，很快将花间集推上了全区魁首之位。之后在一壶酒有意的筛选布施下，公会内部剔旧纳新，实力逐步增强，与野火和暗河等公会的差距越拉越大，最终独占鳌头，垄断大量资源。
　　但这三人之间也存在不小的水平差距，对一壶酒来说，花间可以没有一座桥、一曲舞，但不能没有榜一心软。
　　——这也是他得知心软与一苇渡江认识后心神不宁的原因。
　　一苇渡江归属于归隐，同处归隐中的还有榜三剑无鞘。而如今，连心软也加入其中，虽然只是借以小号的身份，但也足够令他疑忌。
　　思虑许久，一壶酒点开排行榜，找到了一苇渡江所在的位置。
　　游戏里的争斗再怎么纷乱，现实生活也得照常进行，趁着早上天气好，江惟与秦宇深出门晨练。
　　两人一同走出单元楼栋，路上江惟问：“离报道还有几天？”
　　“三天。”秦宇深幽幽地叹了口气：“哎，美好的假期生活就要结束了。”
　　江惟笑了：“我还以为你会期待开学的。”
　　“期待是期待，但我期待的只有开学，不是上学。”秦宇深可惜地嘀咕着：“都一个月过去了，我角色都还没练到满级呢……”
　　二人路过中庭转角，江惟正想回话，忽然听见一个清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江学长。”
　　他一听这声音便知是谁，停住了脚步，秦宇深也跟着他停下。回头一看，果然是意料中的人。
　　江惟弯眉浅笑：“好巧，又见面了。”
　　阮辛臣朝他走来，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他身上，缓声询问：“这么早，准备出门吗？”
　　江惟点头：“嗯，出门锻炼。你呢？”
　　“回学校一趟。”阮辛臣的目光又移向一边的秦宇深，“这位是？”
　　“表弟，秦宇深。”江惟介绍：“说起来应该算得上是你的师弟，他是这一届信息院的新生，计算机系。”
　　秦宇深喊了声：“师兄好。”
　　江惟与秦宇深聊天时提到过在楼下捡猫的事情，因此他对阮辛臣有些印象。
　　“你好。”阮辛臣朝他淡淡地笑了一下。
　　短暂的寒暄后，阮辛臣与江惟二人别过，临走前还和秦宇深交换了联系方式，说是进校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络。
　　等他走远了，秦宇深才唏嘘：“他长得好牛笔，我游戏建模都不敢这么捏的，靠，苍天不公啊。”
　　江惟认同地点头。
　　阮辛臣身材挺拔高挑，样貌极佳，五官可以称得上是昳丽，哪怕表情总是冷淡的，也足够吸引旁人的目光。
　　“他人还怪好嘞。”秦宇深好奇问：“有没有女朋友啊？”
　　“嗯……这个就不清楚了。”
　　江惟在校期间倒是没听说过阮辛臣有交往对象，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也说不准，毕竟按人家的条件应该不缺追求者。
　　正想着，就听秦宇深揶揄：“哥，你什么时候也找个对象啊？”
　　江惟无故中枪，“……怎么突然催到我头上来了？”
　　“我就是问问。”在秦宇深的印象里，他哥从小到大的异性缘都很好，也不知道怎么单身到了现在。
　　“暂时没遇到合适的。”其实江惟没仔细考虑过这种事，只能回答：“顺其自然吧。”
　　“喔。”秦宇深有点失望。
　　他以为这个话题就此掀了过去，晨练结束后，两人找了个餐店吃早点。坐下来不久后，江惟又听秦宇深兴致勃勃地发问：“那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江惟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秦宇深不死心：“那我换个问法，你更能接受比你年龄大的还是小的？”
　　“……年龄小些的吧。”
　　“那更喜欢温柔内敛的、活泼开朗的还是可爱粘人的？”
　　江惟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我觉得都很好。”
　　但是秦宇深非得逼他做出选择：“我是问你最喜欢哪一种？”
　　“……可爱的。”
　　“喔……”秦宇深顿时恍然大悟，笃定地总结：“我懂了，哥你喜欢甜妹！”
　　江惟夹起小笼包堵住他的嘴，“好好吃饭！”
　　包子虽然堵住了秦宇深的嘴，却堵不住他的脑子。他开始幻想江惟挽着一位小鸟依人的女孩子，对他介绍说“这是你嫂子”时候的场景。
　　江惟也不知道他在傻笑些什么，觉得不忍直视，埋头喝自己的粥。
　　或许是吃饭吃得太急，回去的路上他整个脑子都是闷得慌，摸了摸耳朵，还有点烫。到家后他回卧室看书静心，过了一段时间才终于恢复正常。
　　不知过了多久，江惟的手机震动一下，他翻面一看，是明月夜发来的消息。
　　月：[和果农的人商量好了，今天一起突袭野火驻地，来不来？]
　　江惟回复：[好。]
　　他刚上线，就被明月夜拉进一个多人团队，传送过来后发现全是熟人。
　　剑无鞘与橘子等人自不用说，果农这边，不吃香菜和慕容、上官夫夫俩也都在场。
　　这两天，野火不止追杀了一苇渡江和上官两人，果农和归隐的其他成员也都遭到了针对，损伤颇多。两边的会长一合计，决定釜底抽薪，直接解决掉野火的大本营。
　　听说要和归隐合作，上官第一个不同意：“谁要跟他们合作，看着都碍眼！”
　　不吃香菜向慕容求助，后者说：“我想给你报仇。”
　　“……”上官绷着声音，“那也不用他们……”
　　慕容：“老婆，行不行？”
　　上官：“……”
　　最终两个人都来了。
　　江惟进队后，也把刚上线的秦宇深拉了进来，随后听上官忽然发问：“那个跟着你的鸿萝徒弟呢？”
　　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对方在跟自己说话，回答：“她今天没空，来不了。你找她有什么事？”
　　早上出门前他就收到了鸿萝的留言，说是白天有事，晚上才能上线。
　　“我能有什么事。”上官不明意味地嗤笑一下，又换了个话题：“听说你被哭号追杀的时候，是榜一路过救了你。上次温泉也是，前脚野火才刚走，后脚心软就带人把他家驻地突了。你难道不觉得……”
　　话正说到一半，队伍语音里突然传出了嘈杂的播音女声，一下子盖过他的声音：[……我重生了，重生在死对头被我摁进池塘的那天，他浑身湿透死盯着我，对我说……]
　　上官：“……”
　　队里其他人：“？什么东西？”
　　不吃香菜喊道：“谁刷短视频外放呢？音量小点声。”
　　有人道歉：“哦哦对不起！我的我的。”
　　播报女声消失了，队伍语音又重回清净，江惟礼貌道：“抱歉，刚才没听清，你说什么？”
　　上官忽然失去兴致，撇下一句“没什么”就走了，留下他一头雾水。
　　明月夜正和不吃香菜商讨分工的细节，江惟听着，目光落在屏幕上独自伫立的方士角色，心不在焉。
　　身边没有鸿萝，江惟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按道理来讲，他在老区当了三四年的孤狼，早该习以为常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始思考刚才上官究竟想说什么，不一会儿考虑起突袭的事，之后又回忆起秦宇深的问话，莫名其妙又想到了软软。
　　各种问题堆积在一起，江惟的思绪逐渐变得繁杂混乱，耳畔嗡嗡作响。
　　直到耳麦里传出“叮”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阮：[在干什么？]
　　看到这条消息，江惟感觉自己像在混乱的毛线团里找到了一根线头，轻轻一扯，线团如同抽丝一般散开。
　　他眨了一下眼睛，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盯着对话框看了有一会儿了。
　　[准备突袭野火。]江惟手指轻敲键盘：[你还在外面忙吗？]
　　崇大校园内，阮辛臣正帮程杰和几个新生助理布置接引处。烈日炎炎，他忙前忙后快两小时，出了一身汗，此时正靠在遮阳棚边短暂地休息，抽空给江惟发消息。
　　[嗯。]阮辛臣垂睫，回复：[好热。]
　　手机接连震了两下。
　　江：[/摸头/摸头]
　　江：[辛苦了。]
　　不远处，程杰拆了一箱矿泉水，挨个分发给其他人，找了半天才终于看见阮辛臣。
　　他捞起矿泉水正准备喊人接着，却见后者正看手机屏幕，眼睛半眯，嘴角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见之程杰表情十分悚然，跟见了鬼一样。
　　作者有话说：
　　解释一下心软这个名字，是“姓阮”的谐音，小阮所有账号id都是乱打的


第37章 势力突袭
　　势力突袭这种事，江惟以前还真没干过。
　　旧时的疏梅3区并不兴势力突袭这一套流程，公会间有什么龃龉，基本都是在大地图上开红打群架解决。
　　不只是他，整个归隐内部，有这方面经历的人都屈指可数。唯一算得上熟手的人只有剑无鞘——在老区时，他领着风楼把区里排名靠前的公会突了个遍，这才坐实了风楼第一公会的位置。
　　“先把防御设施全拆了，再把人全杀了，最后把桃仙木给他拔了。”剑无鞘语气闲散，“很简单，没什么可说的。”
　　秦宇深狐疑：“真的？不信。”
　　剑无鞘坦言说：“骗你我就不姓剑。”
　　秦宇深：“……”
　　谁要会关心你姓不姓剑啊！
　　与归隐相比，果农的成员在这方面要有经验的多。华灯1区开服时期龙争虎斗，能活下来的公会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幸存者，突袭和被突袭于他们而言都是家常便饭。
　　“上次花间应该把野火的防御设施拆得差不多了，不需要我们费太大功夫。”不吃香菜说：“进去后只应对野火成员就行，分两批，1队杀人突围，2队趁机摘桃木。”
　　势力驻地等同于一方幻境天地，维系幻境的阵眼是处于中心的桃仙木。只要成功破坏桃仙木，整个驻地就会崩溃，失去实体支撑的势力会被系统强制解散。
　　细划分工后，归隐势力频道内众人开始讨论聊天。
　　“我看了野火的成员列表，值得注意的对手就两个，一个是哭号，二个就是如来。”明月夜沉吟：“不过这两天哭号都不在线，有剑哥和江神在，打起来应该不会太困难。”
　　秦宇深疑惑：“哭号和如来好像都只是副会长和元老吧，野火的会长呢？”
　　明月夜：“一个奶妈，方士修为分榜第二十七位，但pk榜上没有名次，估计很久没上线了，不纳入考虑范围内。”
　　江惟也点开野火的成员列表，看见了最上方的一行id：你娘甜小草。
　　剑无鞘表示欣赏：“名字还挺有意思。”
　　江惟：“……”
　　奇怪的品味。
　　“我记得……这个叫甜小草的奶妈应该是今年年初退游的。”橘子说：“其实以前的野火也不像现在这样，好像自从她走了以后，红名就越来越多了。”
　　明月夜微诧：“以前不是？我以为野火一直都这德行呢。”
　　橘子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想了半天，只能说：“哭号是一直这样，但野火不是……”
　　闲聊间，江惟看了一眼团队列表，三支20人满编队马上就要集齐。
　　他给软软留言：[人手齐了，晚上再聊。]
　　不一会儿便有了回复：[嗯。加油。]
　　江惟心平气舒地关掉聊天窗口，调整了一下装备面板，旋即确认就绪。
　　野火驻地。
　　如来正在和其余的几个野火元老砌墙。
　　哭号不止天天在外面惹是生非，会里其他人也全跟去凑热闹，根本没人愿意留下来做修缮工作，只能靠他们几个人一点点地补救。
　　修了十几分钟，一个id叫“青禾绿莎”的偃师女元老终于丢下了砖头。
　　“我想退会。”她冷淡地开口道：“我不知道待在这儿有什么意义。”
　　如来叹了口气，“再等等呗，等到周年庆，说不定甜草会回来看看。”
　　闻言青禾呵笑一声。
　　“你暑假前也这么说的，结果人呢？”
　　周围的其他几人一声不吭。
　　他们都是跟着野火一路走来的老成员，属于野火会长甜小草的亲友，甜草无故退游后不久他们就打算退会，能坚持到现在，全凭如来一句又一句的“再等等”。
　　结果等了半年过去，人影没看见，只看见了越来越乱的公会。
　　如来没回答，反而问：“你当时跟她关系那么好，怎么就没留个联系方式？”
　　“怎么，怪我了？”说到这个青禾直接气笑了，“这臭妹妹就给我留了个备用小号，空号一个，特么屁用没用！”
　　当初甜草拉她加入野火时千说万求，左一个“姐姐”右一个“禾禾”把她骗进来，最后却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青禾对此心生怨怼，等了半年，就想等人回来讨个说法。
　　但比起无缘无故抛弃野火的甜草，她更嫌憎哭号不止和如来。
　　一个带头乱搞，到处树敌；一个放任惯纵，助纣为虐。野火变成区内人憎狗嫌的存在，都要拜他俩所赐。
　　哭号开红见人就杀，吸引了不少臭味相投的红名申请加入野火。而甜草退游后，会内的老成员大量退会，为了补上这个人数空缺，如来收人来者不拒，直接开闸放水。
　　她质问如来为什么放这么多红名进来，后者不以为意地回答：“有人申请，我就同意，公会有人总比没人强吧。”
　　渐渐的，野火的人又多了起来，排名甚至比以前高了不少，但整个公会已经面目全非。
　　一滩烂泥。
　　青禾冷眼视之。
　　在她心里，野火就算人少到直接解散，也好过现在这个鬼样子。
　　最近哭号等人踢到铁板跳脚不止，她拍手叫好，虽然花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能让哭号吃瘪，也是一件快事。
　　眼下的如来终于无话可说，青禾懒得再与他呛声。
　　她已经决定修完驻地后就退会走人，之后野火怎样，哭号与如来怎样，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至于甜小草，谁爱等谁等吧，反正她是没那个耐心了。
　　她正想着，忽然瞥见势力频道里跳出一条系统提醒：[势力“归隐”与“果农批发市场”向我势力发起了突袭！请成员火速赶往驻地支援！]
　　在场其他人先是一怔，如来最先反应过来，骂道：“靠！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刚说完这句话，剑无鞘与不吃香菜已经带着乌泱泱的人群闯了进来，看见几人后，话不多说，一顿五花八门的技能倾泻而出！
　　众人被迫进战抵抗，如来一边忙着应对围攻，一边找到哭号的联系方式，急躁地打字：[你人呢？驻地被突了快上线！]
　　聊天框里弹出灰色的系统提示：[对方正处离线状态。]
　　“草！”
　　如来又忍不住亢骂了一声，此时剑无鞘与不吃香菜已经围了上来，还有上官与慕容夫夫俩远程压制，他再抽不出手摇人，只能求助青禾：“去群里喊下其他人！”
　　“喊了。”青禾抽空又看了眼群聊，扯了扯嘴角，“工作日，没几个人在。”
　　面对明月夜与第一深情的合力控制，她的处境同样不容乐观，但青禾却格外平静，手下的操作前所未有的沉稳果断。
　　她切中两人技能衔接的间隙，召唤巨型械手反控住两人，试图脱困去支援野火其他人。然而脱困后没多久，又被几道符箓命中沉默，行动再次受到束缚。
　　青禾一看这效果便知是谁，被哭号接连针对了两次的人，她自然也了解过。
　　江惟负责控场，见一位女偃师灵巧地脱离了明月夜与秦宇深的围拦，立刻出手补上控制。他紧接着读条阵法，但这次，对方却一动不动，硬生生吃下所有技能伤害，直接死亡倒地。
　　江惟略微诧异，不由多看了一眼对方头顶的id“青禾绿莎”，只觉得十分眼生，以前遇见的野火红名里似乎并没有这个人。
　　江惟没来得及想更多，野火其他成员已经赶到，转移了他的注意。
　　势力驻地有复活阵法，可以支撑内部成员一直往返战场持续战斗。但倒地之后的青禾并不想起来，她望着灰色屏幕里众人纷乱的争斗，只想躺平等待结束。
　　即使有支援赶到，野火依旧不敌归隐与果农的两方合攻，很快战场便从外庭打至内院，离驻地中心的桃仙木越来越近。
　　几分钟的时间，如来已经倒地了三次，复活所需的时间越来越久，其他人的情况不用提，只会更糟糕。
　　直到归隐和果农的人开始拔树，场上已经没有能打断他们的野火成员，只能个个躺在地上，干看着野火的桃仙木血量一点点减少。
　　青禾也在看，心中毫无波澜。
　　江惟与剑无鞘等人的动作很快，不消一会儿，野火的桃仙木便只剩一点血皮。
　　最后一苇渡江一张符箓拍出，云纹流光窜入桃木内。巨大的树干开始腹心内烂，像是被早被虫豸蛀空了内部一般，此时此刻，终于轰然倾倒。
　　桃仙木崩塌的一瞬间，系统向全区发出播报——
　　[风云突变，归隐、果农批发市场向野火烧不尽发起了势力突袭，共击败敌方成员42人，门客18人，并成功摧毁其驻地桃仙木，势力野火烧不尽就此分崩离析！]
　　[世界]今天吃什么：啊？
　　[世界]艾草米稞：？！
　　[世界]芷海：？！！
　　[世界]陈发财：卧槽，牛笔！
　　此消息在公屏上引起轩然大波，问号与感叹号铺天盖地一般刷屏。
　　野火驻地解散消失，归隐与果农的成员自动被弹出驻地地图，再次回到一开始集合的地方。
　　双方都几乎没什么损伤，突袭行动十分成功。系统统计了一会儿，所有人面前弹出了结算面板。野火被花间清扫后已经不剩多少物资，因此他们这一波突袭缴获的贡献点并不多，只有十几万。
　　不过贡献点本就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明月夜哼笑一声：“总算出了口恶气。”
　　合区至今，野火给他们带来的麻烦事一件接一件，劫镖、追杀、偷袭，落到如今这个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哭号上线发现家没了估计又得气得跳脚。”
　　“我感觉他也不是特别在意野火，”有人嘀咕：“比起野火更在乎自己的面子。”
　　“好像也是……”
　　至于之后哭号、如来是否还会再组公会，不吃香菜与明月夜商议了一下，决定继续观望一段时间。
　　“要是他们还想重组野火，那就再突一次。”剑无鞘道：“突到他们放弃为止。”
　　经此一遭，两个公会的关系总算拉进不少。果农等人离开前，不吃香菜说：“如果哭号私下还来找你们麻烦，可以找我们帮忙。”
　　“谢谢了。”明月夜笑眯眯地道谢。
　　要不是果农，就凭他们这点人手，突袭野火难如登天。
　　心头大患终于解决，归隐全员都笼罩在轻松的氛围中，橘子与秦宇深开始组织投票，商量接下来打副本还是组聊天队。
　　只有江惟仍盯着系统的播报。
　　势力突袭的过程似乎太过顺利了，让他隐隐有一种虚浮不踏实的感觉。


第38章 奇遇任务
　　归隐内部叽叽喳喳讨论了一会儿，最后由明月夜一锤定音：“软软不在，先组个押镖队聊天吧，等晚上人齐再清副本。”
　　其他人表示同意。
　　运货的过程中，江惟听着众人聊天扒瓜，一边考虑之后的事情。
　　区内一大毒瘤被铲除，华灯1区所有玩家喜大普奔。
　　然而明面上野火虽然崩溃解散，但底下的一众红名成员仍然存在，死而不僵，隐为祸患。
　　尤其是哭号不止。
　　依对方的行事风格，事后必然还会来寻衅滋事。
　　正想着，好友消息闪出一个小红点。江惟随意地点开一瞥，一条意料之外的好友申请。
　　[玩家一壶酒请求添加您为好友，是否同意？]
　　……花间会长？
　　江惟略微诧异。
　　他没急着通过这一条忽如其来的好友申请，而是点开了临时对话窗。
　　[私聊]一苇渡江：你好，有什么事？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江惟耐心等待。
　　十几秒钟后，一壶酒发来一句感叹：[兄弟牛笔啊，直接把野火给突没了。]
　　江惟回以一个微笑的表情。
　　这次野火解散跟他个人的关系并不大，之所以能成功，一方面是此前野火本就被花间突袭过一次，元气大伤，给了他们乘隙而入的机会；二个是明月夜与不吃香菜趁哭号不在、野火公会人少攻其不备，找时间找的够好。
　　从始至终，江惟只算一个普普通通的参与者，有他没他结果都会一样。
　　不过这些江惟自然不会说出来，他在等一壶酒表明来意。
　　果不其然，他不表态，一壶酒也不好再拐弯抹角，自顾自地继续：[不过兄弟别嫌我多嘴提醒一句，野火虽然没了，野火的红名还在，之后肯定还会再来找你的茬。]
　　说到这里，江惟隐约猜到了他的意图，微微一笑。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确实，这事我也挺愁的。]他顺着一壶酒的话往下，礼貌询问：[壶酒会长有什么建议吗？]
　　有戏。
　　一壶酒眼神一亮。
　　[哎，其实我们花间也看野火不顺眼很久了。]一壶酒感喟：[不知道兄弟听说过没有，我们家元老以前也被针对过，好不容易把野火给突没了，他们转头又重新建了一个。]
　　一苇渡江：[嗯，听说过一些。]
　　[是不是跟现在的情况很相似？没准儿过一段时间，他们又披着个皮跑出来。]
　　一壶酒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这才终于切入了主题：[——所以我觉得吧，不如咱们合作一下，趁着这个机会把野火和哭号连根薅了，永绝后患，兄弟你觉得怎么样？]
　　发出消息后，一壶酒觉得这事已经十拿九稳。
　　但过了半天，对面都没有反应，他心中又惴惴不安起来。
　　不应该啊？一苇渡江肯定也知道自己被野火盯上了，仅凭归隐是无法保住他的，就算有果农帮忙，也不过勉强抗衡。但如果再加上一个花间，那情况就大不同了，对方肯定不会拒绝。
　　一壶酒料定了这一点，因此才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找江惟谈合作。
　　不过对他来说 ，解决野火只是顺便，更重要的事，他可以借机笼络一苇渡江和剑无鞘。
　　但此时一苇渡江一声不吭，反而让他有些拿不准。
　　他正踟蹰，对话框里终于跳出了一句回复。
　　一苇渡江：[我考虑一下。]
　　虽然没有直接同意，但一壶酒还是松了口气，表示理解：[没问题！兄弟考虑好了随时找我就行，等你消息。]
　　江惟道了声谢，通过一壶酒的好友申请后，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明月夜。
　　“花间找我们谈合作？”
　　听到这个消息，归隐众人清一色的惊讶。
　　“嗯，不过我觉得他还有别的打算。”江惟态度迟疑：“排行榜上那么多实力强劲的公会，看野火不顺眼的比比皆是，一壶酒要选合作对象，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头上。”
　　剑无鞘却嘲谑：“花间在区内的风评不比野火好多少吧？人缘也差，谁没事肯跟他合作。”
　　“……”江惟居然觉得很有道理，“好像也是。”
　　至于要不要与花间合作、扫平野火，归隐成员基本持保留观点。
　　要彻底铲除野火红名，只有铺天盖地的追杀与围剿，杀到所有人掉级、碎装备、乃至在区里待不下去，直接转区或退游才算成功。归隐与野火此前的恩怨，已通过这次势力突袭全部报复回去，不至于做的这么绝。
　　但如果哭号与如来还是没完没了，那他们也不介意和花间果农的人一起为民除害。
　　野火。
　　公会被迫解散后，聊天群里骂声不断。如来耐着性子调解了一会儿，结果火越拱越大，干脆放弃。
　　青禾冷笑一声，卸下管理头衔，直接退群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哭号不止才终于上线。如来见他像是见到了天降的救兵，立刻将人拉进了语音里。
　　麦里嘈杂一片，哭号烦躁不堪：“吵什么吵？”
　　吵闹声小了一些。
　　“你不在的时候，驻地被归隐和果农的人突了。”如来解释说：“公会没了。”
　　他话说完后，语音里静了几秒，传出哭号冷淡的回复：“没了就再建一个，被突了就突回去，有什么好吵的。”
　　如来幽幽地提醒了一句：“甜草的灵位也没了。”
　　你娘甜小草退游后，账号一直挂在公会内，被如来当成祭奠故友的灵位。势力成员长时间不上线会自动退出势力，原本如来还担心甜草的号被系统踢出去，现在公会没了，倒是不用担心了。
　　“……”一提到这个名字，哭号的太阳穴便突突直跳，愠怒凶狠道：“这游戏没她不能玩了？我管她去死！”
　　如来吓了一跳，汗然：“我就提一嘴，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哭号森然：“我激动？我激动什么？你找茬是不是？现在上号来打一架？”
　　“不了不了，我吃饭去。”如来下线跑得飞快。
　　他一走，语音里再没有人说话，哭号冷哼一声，关闭群聊登陆进游戏，一上线就收到了势力解散的系统邮件。
　　他扫了两眼，点击删除。
　　哭号的好友列表里没几个人，除了如来和青禾，只剩下一两个名字。与之相对的，仇人列表里却被塞得满满当当，排在顶部的几个人是一苇渡江、心软、剑无鞘、翩翩藏不住。
　　——以及最上面的你娘甜小草。
　　哭号不止的目光掠过其余几个名字，最后停留在甜小草上，冷沉着一张脸。
　　他传送至论道台pk匹配，由于心情不佳，杀起人来极其凶残，积分飞速上涨。不知道过了多少把，才终于匹配到一个熟面孔。
　　擂台对面是一位披着长发的偃师，手揽骨笛，脸上挂笑。
　　[子不语]
　　看清这个名字，哭号皱起眉头，点击准备。
　　然而子不语却不想立刻开打，趁着倒计时读秒，他在频道内发言：[驻地又没了，这次你准备怎么办？]
　　[你来打擂台就是为了说些废话？]哭号冷言冷语：[别浪费我的时间，赶紧点准备。]
　　子不语对他的性格颇为了解，因此并不生气。
　　[都是老熟人了，既然碰巧遇上，就顺口给你带个消息。]子不语说：[一壶酒私底下在联系归隐的人，你最好消停一段时间。]
　　哭号动作一顿，半晌，嗤笑道：[你算老几，管得到我头上？]
　　见他这样，子不语知道说的再多都是白费口舌，干脆点击准备就绪。
　　对付某些欠揍小孩儿，最有效的办法，是将其吊起来打一顿。
　　傍晚软软终于上线，归隐内部一起清完这周的副本任务之后，江惟和鸿萝来到昆冈抱梅山麓。
　　发现线索后不久江惟就被野火追杀，乞巧任务被搁置了许久，现在两人终于得空来探索。
　　不过出于对安全的考虑，江惟提前在集市里扫了一大批昂贵的高阶回复药、移速药和护盾类丹药，转赠给软软。如果做任务的途中再遇上野火的人，至少能提高跑路成功的可能性。
　　软软：[师父你呢？]
　　“我买了很多，包里还留了一些。”江惟回答。
　　两人来到江惟标记过的定点位置，与第一次来时一样，背包里的线索牍片双双发出共鸣。
　　[已到达“沧海遗珠泪”任务点，是否进入双人奇遇剧情平面？]
　　两人同意过后，游戏画面卡顿一瞬，周遭的场景出现了略微的变化。
　　隐秘寒冷的深林似乎变得开阔了不少，寂若无人，只余风声。
　　两人在林间行走，江惟探看着周围的景色，辨认了半天，道：“这地方……原本的抱梅山地图里好像没有，是新开辟的场景。”
　　软软闻言，召出绫枪刺中远处的一颗巨木，树上的积雪扑棱棱地往下坠。
　　她道：[能交互，不是副本。]
　　江惟点开地图，两人现在依旧在抱梅山中，但坐标依旧落在了地图之外的虚空处，看着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他关掉地图，“往里走看看情况吧。”
　　路上，师徒二人还遇见了一群从未见过的长尾怪物，似虺似蛟，状貌扭曲，攻击欲极强，看见两人便扑了上来。
　　软软隐身避过撕咬，一苇渡江抽符引焰圈住长尾怪物，一道花影掠出，鸿萝现身，举刃刺入怪物的头颅，配合江惟的减防效果几下将其击杀。
　　越往里走，这样的怪物越多，好在血条薄，两人应对起来并不吃力。
　　直到彻底穿过密林，面前的景色豁然开朗，一口巨大的深潭出现在师徒二人眼帘中。
　　潭水深邃，黑沉不见底，如某种巨型生物的瞳仁，静静地注视着两位渺小的不速之客。
　　江惟操作一苇渡江绕过黑潭，试图再往后走，却已经没路了。
　　“这边只有空气墙……”江惟正说着，回过头，便看见鸿萝一脚踩进黑潭，“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
　　江惟悚然：“小软？！”
　　几秒钟后，队伍频道飘出软软的回答：[这水能游泳。]
　　江惟的脑子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一苇渡江来到潭水边，狐疑地踏进水里，果不其然，角色兀然踩空掉了下去。
　　潭水倏地倒灌进耳，一切背景声音都变得沉闷遥远，视野里一片漆黑，只看得见角色浮动的发缕和衣衫。
　　屏幕上，操作界面多了几个交互键，上浮、下游以及左右调位。
　　虽然只是基础按键，但已经足够令江惟感到惊异。
　　此前《娑婆》尚未有水下交互系统，江惟原本以为所谓的“水府”会被做成类似“石湖波谲”的副本秘境，没想到《娑婆》官方比他想的还要慷慨，直接提供了一整个水下地图让玩家探索。
　　江惟猜测这估计是五周年庆新内容的预告彩蛋，被策划提前放进乞巧活动中，作为给玩家们的一点爆料提示。
　　水下角色的动作有些迟缓，江惟原地划楞适应了一下手感，旁边已经飘过来一个身影，淡色的绫罗裙袖在水中翩然游曳，正是软软。
　　鸿萝侧头问：[朝下走？]
　　江惟：“好。”
　　两人朝潭底游去，过程中看见许多虺蛟在往上游，好在离得远，并未向他们发起攻击。越往下游，虺蛟的数量反而越少。不知过了多久，屏幕中终于隐隐映出一个庞然大物的轮廓。
　　一只蟠居水底的龙形巨兽，长角黑鳞，身躯颀长矫健，状貌瑰丽非凡。
　　[130级 九泉骊龙]
　　此时游戏内正处白天，骊龙尚在闭目休憩之中。方士与鸿萝屏息靠近了一段距离，很快停了下来，再往前走是系统标红的boss仇恨区。
　　江惟观察了一会儿，在骊龙呼吸的间隙，看清其下颌处藏着一颗泛着光泽的宝珠。
　　“……”江惟终于忍不住吐槽：“双人任务居然用130级boss守道具，策划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130级boss，放在3级本里都是最后出场的压轴boss，比玩家整整高出三阶等级，别说他和软软两个人，就算凑够二十个人来打也绝不会轻松。
　　软软目测了一下距离，道：[可以隐身试试。]
　　鸿衣隐身技能的最长持续时间为8秒钟，她本身有竞峥嵘的速度buff，再加上江惟买的移速丹药，只要动作够快，可以在不惊动骊龙的情况下拿到骊珠。
　　江惟点头：“小心一些。”
　　鸿萝吃下移速灵丹，读条隐身后向骊龙游去。
　　果不其然，隐身状态下的鸿衣并没有惊动骊龙boss。软软似一条鱼般灵巧地游至骊龙颌下，很快找到宝珠所在，点击拾取。
　　触碰到骊珠的一瞬间，江惟与软软的屏幕上同时弹出一句对话提示。
　　？？？:[疼。]
　　下一刻，鸿萝的身影与骊珠一同消失不见。
　　江惟一怔，就在此时，沉睡中的骊龙抬首睁眼，旋即发现自己的宝物遭人盗走，怒啸一声，目光四扫，最后死死地锁定在了不远处的一苇渡江身上。
　　江惟：“……”
　　吾命休矣。
　　作者有话说：
　　惟：你管这个叫七夕奇遇？？？


第39章 金词条梦觉
　　一苇渡江的头顶冒出仇恨标识，骊龙嗔目狞髯，张嘴汲取水中的灵气，随后一记龙息冲腾而出，滂湃的激流只朝他面门！
　　他当即闪身避过，却未想这技能自带溅射伤害，只是蹭上一点，血条就被溶解了一截。
　　高达30级的等级压制，江惟想也不想，转头就跑。
　　他操作角色上游想脱离仇恨范围，结果没几步就被一道空气墙挡住了去路。此时骊龙二次喷吐龙息，一苇渡江位移撤向一边，却又被侧面另一道空气墙卡住位置。
　　江惟眉角抽抽，龙息即将击中角色，他只来得及往身上套两层减伤，下一刻龙息卷潮兜头而来。
　　“轰！”
　　一苇渡江硬生生吃满了龙息技能的伤害，血条瞬间掉到半血以下。
　　软软：[师父？]
　　江软二人现在虽莫名其妙地分散，但仍处于双人队中，通过队伍列表能时刻得知彼此的状态，也可以对话交流。
　　几秒钟的时间，一苇渡江的血量大减，软软意识到他遇上了麻烦。
　　“你跟珠子消失后boss醒了，现在它仇恨在我身上，跑不了。”江惟吃了一颗恢复药，将状态拉回，“小软你现在在哪儿？”
　　他一边规避骊龙的卷浪吐息，一边探查四周的环境，试图找到空气墙的缺口。
　　策划不可能让玩家单挑130级的boss，别说是他，放眼全游戏也找不出一个高手能完成这样的壮举，这个关卡一定有别的解决方式。
　　可惜江惟找了半天，却没能摸索到一丁点出口的间隙。
　　空气墙犹如一座密不透风的铁箱，将他和骊龙关在这个狭小密闭的空间里，静待二者争出个你死我活。
　　软软：[我在过剧情。]
　　鸿萝拿到骊珠的瞬间，就被拉进了另一个剧情位面中。
　　她附身在一位同样身型矮小的npc身上，睁眼便被一群小孩揣进了海水里，小孩们嘻笑取闹：[哑巴女，小煞星，没爹没娘死海里，被鱼吃，没人收尸！]
　　阮辛臣：“……”
　　“什么剧情？”江惟似乎正处于激烈的交战中，键盘敲击声透过耳机传入阮辛臣耳中，江惟警觉道：“不会也有骊龙吧？”
　　[……没有。]
　　屏幕里的小npc一声不吭，正被几人欺辱围殴，无法反抗。
　　阮辛臣点击传送，屏幕上弹出一则意料之中的系统提示：[当前正处单人剧情中，无法跟随队友。]
　　“那就好。”江惟欣慰地松了口气，解释自己现在的情况：“我和骊龙被空气墙关在一起，找不到出去的方法，小软，你看看你那边有没有线索。”
　　[嗯。]队伍频道里鸿萝回复：[你小心。]
　　一苇渡江的血条跌涨不停，缠斗半天，骊龙boss几亿的血条量终于减少1%。
　　“我尽量吧。”江惟感到一丝麻木。
　　谈话间几个小孩的欺凌结束，阮辛臣终于能操作npc，跟着任务指引，回到渔村一处用干海草堆积的偏僻棚窝。
　　从村民的闲谈中可知，哑女的亲人在她小时候出海罹难，她因而背上灾星名号，不受待见。晚上哑女躺在棚窝里睡觉，白天出门赶海受欺，捡到的贝壳和食物都被抢走，日日难以果腹。
　　阮辛臣刚读完对话，小姑娘已经睡下，对话界面弹出她无人可听的心声：[疼。]
　　屏幕再亮起时已经是十年后，哑女十五岁时。
　　南海业障躁动，魔物频出，渔村须向当地的仙家门派月供一斛珍珠以换取庇护。哑女身形娇小敏捷，下水采珠总能满载而归，因而被村民们当摇财树，并有了一个称呼：采珠女。但她说不出话，依旧被村民排挤。
　　剧情是单线性的，没有任何选项和可操作性，似乎只是想让玩家带入经历一遍。
　　阮辛臣留心一苇渡江的血量变化，顺着指引一丝不苟地往后继续推进，情节很快迎来了转折。
　　一日下海，采珠女捡到一只受伤的鲛人，为其包扎疗伤。鲛人心怀警惕，意识到采珠女并无恶意后才放下戒备，被放归南海前，作为回报，他为采珠女留下了一匹自己织造的鲛绡。
　　此后，采珠女下水采珠时总会遇见鲛人。
　　鲛人的尾巴不会化形，被族人瞧不上；采珠女无父无母，不会说话，被村民看不起。一人一妖成了朋友，采珠女给鲛人带食物，鲛人回以鲛绡和珍珠。
　　鲛人偷学人类的语言，某天夜里，他勉强叫出了采珠女的名字：[阿珠。]
　　采珠女无声地哭了。
　　但好景不长，有村民发觉了阿珠行为反常，趁她外出时潜入其家中，偷走了价值千金的鲛绡在集市倒卖。
　　适逢昆冈八百年一遇的瑶池宴，修真界各大仙门都在搜罗奇珍异宝，为供奉西王母获取长生蟠桃做准备。倒卖的举动很快引起了当地仙门的注意，派人来搜捕鲛人，盗窃者见势不对，立刻将阿珠供了出来。
　　瘦弱的女子跪在众人面前，被逼写供词：[没有鲛人，是我织的。]
　　阮辛臣滑动鼠标往下翻动。
　　阿珠被修士带走后，屏幕又再次陷入黑暗，随后画面一转，又切换成了海底视角。
　　“……”
　　此时的江惟刮痧挂了快十分钟，语气已经有些不稳：“小软，有线索了吗？”
　　一苇渡江的蓝条早就耗空，才堪堪将骊龙的血条消磨至90%，江惟破罐子破摔，放弃刮痧一心躲伤害。好在策划还有点人性，没给骊龙设计太过刁钻的技能，否则他连十分钟都撑不到。
　　江惟越想心情越沉重，别人的乞巧奇遇就是坐花车、看烟花，怎么到了他和软软这里就成了打怪坐牢剧情杀，还天各一方，连共患难都算不上。
　　鸿萝的回复让他更加抑郁：[……暂时没有。]
　　一苇渡江差点一个滑步飞进龙嘴。
　　鲛人发现阿珠失踪后，通过偷听村民们谈话得知了来龙去脉，他偷偷潜入仙门驻地解救阿珠，还没见到人影，却先被门中修士抓住。
　　[你要救她，必须拿出诚意。]修士说：[相传九重渊下有一条骊龙，与你也算同族，它颌下有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珠，你把宝珠找来给我，我就放了采珠女。]
　　鲛人信了，他历经千辛万苦渡过九渊，找到了骊龙的栖息之处。
　　看着熟悉的黑潭场景，阮辛臣隐约有了些眉目，翻动剧情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
　　鲛人拿走宝珠同样也惊动了骊龙，二者实力差距巨大，鲛人被重创后拼死逃脱，带着骊珠气息奄奄地回到了仙门。
　　修士说话算话，决定令两人相见。
　　——随后阮辛臣就看见这群npc搬出了一口黑色的棺椁，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鲛人显然不明白这个黑色的木箱是什么东西，听修士说阿珠就在里面，便虚弱而期待地游了过去。
　　游戏视角跟随鲛人接近棺木，他伸出手，画面闪烁了一下，又似乎成了鸿萝的手。
　　此时此刻，两个不同维度的人物行动达成了统一，鲛人与鸿萝，合力推开了沉重的棺盖。
　　与此同时九渊之中，庞大的骊龙身躯似雕塑般停滞在水中，困住一苇渡江的空气墙也骤然消失，江惟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游戏画面又坠入一片黑暗。
　　他终于忍不住了：“又要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耳机里忽然传出一声沉闷至极的声响，刺眼的光亮透了进来。
　　随后，明晃晃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鸿萝趴在被推开的棺椁旁边，方士青年躺在内棺中，两个角色大眼盯小眼，一动不动。
　　江惟：“……”
　　阮辛臣：“……”
　　什么鬼设计！？！
　　江惟被震撼了许久，终于操作一苇渡江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发生什么了？”
　　软软似乎也没缓过劲来，整个人凝固了好半天，才终于简要地解释了一遍方才看过的剧情。
　　听她讲述完的全程，江惟心情复杂。
　　整个奇遇的背景算不上复杂，被同类摒弃的一人一妖相遇后又再遭戕害的悲惨故事。软软附身阿珠亲历全程，而他在九渊中一人与骊龙独斗，正好也对应孤立无援的鲛人。
　　开棺之后，剧情戛然而止。软软被弹出剧情界面，一苇渡江也脱离了深潭水牢的控制。
　　两人现在正站在当初捡贝壳的海岸边，一苇渡江从棺材出来后，玄黑的棺椁逐渐消失不见。江惟点开背包一看，原本的木椟盒子也不见了踪影。
　　两者联系起来，江惟的脑中不禁冒出某种怪异的猜想。
　　他赶紧打住了思考，问：“小软，在潭底拿到的骊珠还在吗？”
　　软软看了一眼背包，[在。]
　　原本他们在npc处买的珠子与木椟合并后就溶解为了水，应该只是伪品，而现在软软背包里的才是真正的骊珠。
　　奇遇任务面板中，除了一个“72%”的进度数字，依旧没有任何提示。
　　江惟思索片刻，道：“我们再回一趟九渊。”
　　软软点头。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两人再来到骊龙所在地的过程顺利了许多。
　　此时的骊龙不再是以boss身份存在的对战类怪物，它头顶的等级数和血条消失不见，变成了普通的交互npc。
　　两人与骊龙对话几句后，系统终于弹出提示：[——是否将宝珠归还？]
　　鸿萝将骊珠捧出还与骊龙，几经颠簸的明珠终于物归原主。
　　作为交换，骊龙告知了两人之后的故事。
　　珠子被鲛人带走后，骊龙循着的气息来到仙门驻地，恰好看见鲛人推开木棺的一幕。
　　木棺躺着一个人形，双腿被人为截换成了鱼尾，皮肤满布鱼鳞，双目涣散，俨然死去已久。
　　被修士带走后，面对仙门元老的拷问，阿珠不愿透露关于鲛人的消息，一口咬定鲛绡是自己做出来的。修士们切齿痛恨，干脆顺了她的意思，直接将其做成了鲛人。
　　[阿、珠？]
　　鲛人接连着呼唤了她十几声，才终于明白了什么，看着友人发白发冷的尸体，掉下一滴眼泪。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
　　其眼泣则能出珠。
　　鲛人泪落地化为一颗蜃珠，将他自己和采珠女裹入幻境。骊龙怒火滔天，向众修士降下大罚，将仙门住址夷为平地，但却始终没能在废墟中找到骊珠，只得铩羽而归。
　　真正的骊珠被鲛人泪一同吸进了幻境里，彼时鲛人气数已尽，无法将其归还，只能在蜃珠上留下线索，引后人探寻。
　　一苇渡江与软软最开始在npc买到的珠子，正是这颗流落在外的蜃珠。
　　江惟捋了一下前因后果，迟疑道：“……所以从获得线索木椟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在任务进度里，已经算是进入幻境了？”
　　软软沉默了一下，[应该是。]
　　从九渊出来，奇遇的进度条已经推至98%，只剩下最后的交收阶段：[寻找npc小男孩，领取任务奖励。]
　　师徒二人重回南海岸边，在当初的海草房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npc，却不是背着鱼篓的小男孩，而是本该在红云观内派发结缘任务的限时npc月下。
　　月下拱垂着袖子，笑眯眯地看着风尘仆仆的两人，从怀中掏出两个金光闪闪的锦绣礼盒。
　　[二位有缘人，要不要买我盒子？只需要一百九十九个贝壳哦。]
　　江惟：“……”
　　软软：“……”
　　这个奸商！怎么还涨价了！
　　师徒二人拖着半死不活的身躯，在沙滩上匆忙地拣了半天的贝壳，凑够数量后一股脑塞给月下，这才成功换取了最终任务奖励。
　　[叮！当前奇遇进度100%，任务完成！]
　　于此同时，系统弹出了金红色的全服公告：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玩家一苇渡江与软软_326成功触发乞巧限时奇遇“沧海遗珠泪”，获得了月下仙人的奖励：奇遇材料大礼盒*2！]
　　公屏上反响如何，江惟已经不想去看，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喃喃道：“……终于完成了。”
　　软软问：[现在开盒子吗？]
　　现在的江惟看见盒子都快有心理阴影了，揉了揉眉心：“我们回安全区再开吧。”
　　软软点头：[好。]
　　归隐的势力频道里一片庆贺声，明月夜惊叹：“牛啊你俩，这么快就把限时奇遇做完了，感觉怎么样，今年的奇遇难不难？”
　　江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任务流程很简单，不需要过五关斩六将，也没有复杂费脑的解密，但是精神上就是饱受折磨，完成以后，比连续打了100场pk还要浑浑噩噩。
　　他木然回了一句：“很难评价。”
　　明月夜与橘子等人不明所以，但也没太纠结这个问题，“都给了什么奖励啊？”
　　“结缘点、桃李值、经验灵石、一袋相思豆和一个奇遇材料礼盒。”
　　秦宇深兴奋地问：“哥你开材料盒子了吗？”
　　江惟笑：“还没呢，正准备开。”
　　“来开来开！”秦宇深开始合掌做法：“心软在上，我祈祷一波，紫金词条！”
　　说完，其他的归隐成员也开始刷表情包。
　　江惟一看，清一色的剑仙成男头像，下面配字：[转发这个榜一，下次开盒必双金。]
　　江惟：“……”
　　软软：[……]
　　有点怪，不确定。
　　江惟与软软回到暨都城中，与漆黑寂寥的九渊相比，繁华热闹的红尘市井令人恍然生出隔世之感。
　　在势力成员营造的虔诚氛围中，江惟打开背包，选中材料礼盒点击使用。
　　归隐众人屏息以待。
　　然而几秒钟的时间过去，公屏上一片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剑无鞘第一个问：“出什么了？”
　　“27件基底材料，23件核心，属性不错，能用。”江惟粗略地看了一遍系统的掉落物提示，比较满意。
　　秦宇深语气期许：“有词条吗？”
　　“没有。”江惟答。
　　秦宇深不死心的问：“蓝色的呢，也没有吗？”
　　“真的没有。”江惟哭笑不得，“祝福词条应该没有那么容易就……”
　　他话还没说完，一条鎏金框系统公告蓦然在全区所有人头顶跳出，明赫夺目：
　　[吉星高照，洪福齐天！软软_326打开乞巧奇遇材料礼盒，获得了金色通用祝福·梦觉，真是羡煞旁人眼！]
　　江惟：“？”
　　作者有话说：
　　惟：啊？


第40章 夏末（一）
　　[世界]染七七：？？？？
　　[世界]守春忆卿：等等，什么东西！？！
　　[世界]栖山月：啊？
　　[世界]扑棱扑棱蛾子：啊？？？？？
　　不止公屏上的玩家扣出了连篇的问号，此时归隐内部成员个个也都瞠目结舌。
　　“……我靠，真出金词条了。”
　　有人难以置信：“还就是咱们公会里的人，我第一次离金词条这么近！”
　　“鸿萝妹子是锦鲤变的吧，一紫一金了都！”
　　以及免不了的哀嚎：“不行！我接受不了！这世界上多我一个欧皇又能怎样！”
　　明月夜与剑无鞘等人也被震撼了半天，前者最先反应过来，忙问：“江神你俩现在在哪儿，周围人多不多，小心别遇上开红抢劫的。”
　　闻言，其他人也开始紧张。金词条一出，系统大张旗鼓的全服播报，必然使得获得者成为集矢之的。
　　江惟回过神，回答：“没事，我俩在安全区。”
　　众人这才松口气。
　　一苇渡江与软软正位处于暨都城内的一处酒坊外，周围有治安npc巡逻管理，一般玩家不敢随意开红。不过以防万一，两人还是找了个人少的地方。
　　“是不是id里带个软字运气就会变好？”有人试图逆天改命：“要不咱也去整一个？”
　　江惟看着身旁的软软，忍不住叹：“你这运气，真是……”
　　鸿萝建号不过一个月多的时间，连等级都还没刷满，就先后出了两个紫金词条，运气比起榜一心软不逞多让。
　　当事人似乎没什么感觉，颇为淡定。
　　“梦觉？”剑无鞘琢磨了一下，点开论坛翻找了许久，终于确定一件事：“目前收录的金词条图鉴没有这名字，这词条，估计是这次更新后新增的。”
　　秦宇深倒吸一口气：“难不成还是限定款！？”
　　“那倒不至于，这破游戏还算有点儿下限，除了时装坐骑搞限定售卖那一套，其他都好说。”
　　“那咱们岂不是第一批见证者？”归隐成员立刻怂恿：“鸿萝妹子，附带技能长什么样啊，发出来给大家看看呗。”
　　软软没多说，将材料链接贴在频道。
　　[鲛绡]
　　品阶：核心材料
　　属性：灵窍6  韧性10  锐度2
　　祝福：通用·梦觉
　　[生命值为0时，自动触发被动效果“梦醒”：角色不判定死亡，并立即回复20%生命值，同时刷新当前所有技能冷却时长。内置冷却：10min。]
　　[简介：生为大梦，死为大觉。]
　　看完之后，明月夜惊道：“这家伙，保命神技啊！”
　　“就是冷却cd太长了，十分钟，算下来打pk和打boss每场只能用一次，再短点就优秀了。”
　　“再短那就不叫神技了那叫无敌bug……”
　　其他人交头接耳，江惟点开链接看了眼梦觉的词条介绍，也觉得惊艳。
　　他问软软：“准备怎么处理，卖掉还是留着自己用？”
　　[自己用。]鸿萝的回答没有犹豫。
　　对于她这个决定，江惟毫不意外。毕竟上次的悬壶爆出来后，软软就直接以物换物给了橘子，没有一点想折现的打算。江惟甚至怀疑，她是懒得上平台走流程或者联系买家，直接就地处理了。
　　不过就算要出手，梦觉大概也卖不出像嗜血一样的高价。
　　金色词条之间也分层阶。第一层是诸如剑无鞘“嗜血”、一座桥“摩云”还有子不语“附骨疽”等能大幅提升伤害、对人对怪皆上佳的攻击型金词条；其次是心软“催心”以及一苇渡江“天问”专职pvp环境的控制型词条。
　　而像“梦觉”这样的功能型词条，附带技能虽然不错，但并不受《娑婆》主流玩家的追捧。
　　因为每个人的武器只有一把，词条也只能刻一个，保命还是提输出，多数人的选择都会是后者。
　　但对于现阶段的鸿萝而言，这个词条再合适不过——她身板脆，正缺保命手段。
　　江惟思索道：“那接下来该刷武器胚子的材料了。”
　　软软颔首。
　　她之前从橘子那换的材料早耗光了，加上最近用结缘点在乞巧商店兑换的材料，做出一整套90级炼器金装，目前只剩武器栏的绫罗还是副本掉落的紫装。
　　基底材料好说，地图上到处都有，花时间刷一刷就能凑齐，最难获取的是核心材料。
　　江惟想帮忙凑一部分，于是把仓库里以及刚开盒子得到的韧性材料都选了出来，一并打包好向软软发起交易。
　　软软点击拒绝。
　　她说：[我能自己刷。]
　　“少刷一点是一点。”江惟一边说着，一边再次发起交易，软软再次拒绝：[不、]
　　“不接受是吧。”
　　他微笑了一下，没有再发起交易，而是点开了师徒面板选择赠礼，往里唰唰地塞了三件材料。
　　片刻后，软软收到系统发来的邮件：[你的师父一苇渡江向你赠与礼品赤樨木*1、蝉花*1、蜃珠*1，望你能在修行上发愤图强、有所突破！]
　　鸿萝呆在原地，[？！]
　　乞巧奇遇奖励额外给了3000点桃李值，刚好解锁了师徒系统中的“赠礼”功能：师父可以向徒弟赠礼表示慰问，三天一次，一次三个物品格子。
　　并且，这个功能是单向的，只能由师父向徒弟赠与。
　　之前软软通过势力仓库向自己强塞寒铁的事，江惟还记着呢，现在终于还击了回去。
　　看着鸿萝只能忍气吞声地点击接受，江惟大仇得报，整个人神清气爽。
　　周五，秦宇深开学的日子。
　　隔天晚上两人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一早出发前往崇大报道。
　　临走前，江惟再次询问：“身份证、准考证、档案袋……还有录取通知书。”
　　秦宇深打开文件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精神抖擞，颇有自信：“放心吧哥，没有漏的！”
　　日光炎热，大学城的街道上满是前来报到的新生和陪同的家长，或提着箱子，或背着包裹，人流涌动不息。
　　二人来得已经算早，但崇大的报到点处依旧人满为患。
　　“信息院的点位……”
　　江惟与秦宇深四处张望寻觅，目光所及之处是混乱的人群，以及天上明晃晃的太阳。没一会儿的时间，跟在他身后的秦宇深差点被挤吐。
　　江惟也发晕，他不适地半眯眼睛，忽然听见有人喊：“江惟。”
　　他怔了怔，望向声源处，目光穿过层叠的人群，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正站在树下向他招手。
　　阮辛臣。
　　这一瞬间，江惟感觉他仿若天降的救兵，脚踩七色祥云，浑身散发光辉。
　　三人来到树荫下，阮辛臣身穿便装，没有佩戴工作牌，江惟问：“没想到能在这儿又碰上，大四今年已经开学了吗？”
　　阮辛臣：“没有开学，室友迎新，我过来帮忙。”
　　秦宇深也打了声招呼，阮辛臣朝他点点头，道：“信息院的点位离得不远，我带你们过去。”
　　江惟笑：“好，谢谢你啦。”
　　阮辛臣的目光从他脸上轻掠过去，语气平静地回答：“应该的。”
　　不一会儿，三人终于成功来到信息院的接引处，程杰和其余几个班助忙着应对新生登记，顾不上江惟等人。阮辛臣抽了几张表格，递给秦宇深，填完需要的信息后，又将指引手册分发给他，简言交代了几句。
　　秦宇深听得仔细，心里感动地想：这师兄虽然看着冷，但心肠是真好，人果然不可貌相啊。
　　之后的流程在宿舍园区内，江惟作为家长无法陪同前往。他和阮辛臣一起将秦宇深送到园区门口，看人被另一位新生助理接走，挥了挥手。
　　秦宇深走后，阮辛臣问：“等表弟办完入学手续一起去吃个饭吗？”
　　“好啊，你有什么想吃的？”江惟点点头，摸了摸脖子上的汗，有些不舒服。
　　他的皮肤很白，出汗时透着一点若有若无的薄红。
　　阮辛臣看着江惟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又从脖颈落进衣领中，垂在身侧的右手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指尖，被自己放进了裤侧插袋。
　　他微笑了下，“我都可以。”


第41章 夏末（二）
　　入学办理需要的时间很长，大概得两三个小时，于是两人决定先回报到点等秦宇深。
　　路过一家便利店时，阮辛臣停下了脚步。他叫江惟在门口等候了一会儿，进去几分钟后，出来时，手里提了一袋饮料和矿泉水。
　　阮辛臣问：“喝什么？”
　　江惟估计这是给报到点的志愿者买的，摇摇头，“谢谢，我就不了。”
　　“买的够多。”阮辛臣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道：“离表弟出来还有段时间，先拿着。”
　　话说到这个份上，江惟也不好再拂他的好意，选了瓶柠檬茶。江惟拧开喝了一口，放下瓶子时，才察觉阮辛臣似乎在看自己。
　　他疑惑：“怎么了？”
　　阮辛臣很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开口问：“你喜欢这个口味？”
　　“还可以。”江惟笑了一下，“体育馆那边有家柠檬茶店，上个月尝试了一次，感觉这种口味还不错。”
　　说来也就是那天晚上，他在街上碰见了阮辛臣，江惟回想起当时对方的表现，估计早就认出他了，只有自己还无知无觉。趁此机会，他又主动提起这事，歉意道：“之前没能第一时间把你认出来，抱歉。”
　　“学长现在认出来就行。”阮辛臣的语气没什么变化，仿佛一点也不在乎。
　　江惟不禁侧头看了他一眼。
　　江惟的身高不算矮，一米八出头一些，放在普通人中算得上清挺高挑的一类。阮辛臣虽然年龄比江惟小，但身型却比江惟还要高上一些，被他叫做学长，江惟总感觉怪怪的。
　　“你也不用一直叫学长。”江惟说，“毕竟我离校也很久了，直接叫江惟就好。”
　　阮辛臣“嗯”地应了一声。
　　回到信息院的报到点，阮辛臣将水分给了程杰等人。众人正热得头顶冒烟，见状纷纷道谢，程杰更是感动流涕：“我靠，爹，您今天怎么这么体贴，顶着大热天来帮忙还自费请客……”
　　“喝你的水。”阮辛臣面无表情将水塞给他。
　　江惟见阮辛臣在与人交谈，自然而然地保持了一段距离。
　　他本想去建筑院的点位看有没有熟面孔，不过那边围的人实在太多，比信息院还要拥挤，只能先放弃这个念头。
　　程杰早注意到他，偷偷小声问：“这哥们谁啊，怎么跟你一起来的？”
　　阮辛臣瞥了程杰一眼，“以前建筑1班的班级助理。”
　　经这么一提醒，程杰终于恍然大悟，“哦哦，怪不得有点眼熟。”他还想问点别的，阮辛臣却不准备和他多说，已经朝江惟走了过去。
　　阮辛臣：“要不要去阴凉一点的地方？”
　　“没事，我在这儿等就行。”江惟笑了一下，“你先去帮忙吧。”
　　阮辛臣微微点头，没再强求。
　　越临近中午，来报到的人越发的多。
　　看着阮辛臣与程杰周旋来去，江惟干脆也帮忙打点下手，班级助理的工作他也经历过，流程还算熟悉。
　　程杰嘿嘿道：“谢谢学长哈，学长真是人帅心善。”
　　江惟对他很有些印象，回以一个微笑：“没事。”
　　等办完入学流程的秦宇深从园区出来，按照江惟留的信息回到报到点，一上午的迎新工作刚好结束，前来换班的志愿者接替了阮辛臣与程杰等人的工作，他们这才得空脱身。
　　双方相互介绍了一下，程杰与秦宇深自来熟地打过招呼，几人寒暄两句后，开始合计去哪儿吃饭。
　　江惟：“我随意。”
　　阮辛臣：“我都行。”
　　秦宇深不敢吱声，最后做决定的人成了程杰：“行行行，我来我来。”
　　程杰带着三人去了一家距离不远的湘菜馆。坐下点菜时，程杰先勾选了一两个自己觉得不错的招牌菜。阮辛臣坐在他旁边，也正在看菜单。
　　“你点了啥，让我看看。”程杰凑了过来，感到奇怪：“咋今天点的这么清淡，你最近上火了？养生呢？”
　　“……”阮辛臣冷道：“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秦宇深与程杰点的菜式都是呛辣口，江惟原本想点个清淡的，不过见阮辛臣点了，便没再多加。
　　程杰的嘴闲不下来，阮辛臣不理他，他开始试图和秦宇深这个小师弟搭话找话题。
　　秦宇深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不过程杰找的话题和专业相关，他大多能回上，一来二去也渐渐熟络，开始敞开了聊天唠嗑。
　　见两人聊得投缘，江惟放下心，借由去了一趟洗手间，几分钟后，他再回到座位上，程杰与秦宇深的话题已经扯到了游戏。
　　“师弟平时爱玩什么游戏，fps、moba、mmo还是别的？”
　　“都有，最近在玩mmo，娑婆。”
　　闻言程杰喜道：“巧啊，我也在玩，我华灯1区的，秦师弟你在哪个服务区？”
　　“也在华灯1区，不过刚玩没多久，是我哥在带我玩。”秦宇深老实回答。
　　“刚玩？那感情好啊！让你阮师兄带你啊，他可是……”
　　程杰话还没说完，突然“嗷”地嚎叫一声，弓着上身，痛苦地看向阮辛臣，“你踩我脚干嘛！”
　　“脚滑。”阮辛臣：“不好意思。”
　　他的语气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关心，十分虚伪，听得程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看见桌对面面露疑惑的江惟，也不好当场发作，只能暗中咬牙切齿地踩了回去。
　　阮辛臣表情不变，甚至还给江惟倒了一杯茶。
　　服务员开始陆续进出上菜，菜齐后，几人不再聊天，各自开始动筷。
　　过程中，程杰还想和秦宇深继续没聊完的话题，手机震动了两下，他随手点开一看，是阮辛臣私下发来的消息。
　　r：[别说游戏里的事。]
　　你杰哥：[？]
　　你杰哥：[为啥不能说？]
　　阮辛臣没解释，干脆地抛出一句：[下周我包三餐。]
　　于是程杰态度一转，立刻不再过问：[任凭义父差遣！]
　　r：[……]
　　江惟尝试了一口剁椒鱼肉，据程杰说是这家店的招牌。但入口两秒钟，舌头就直接失去知觉，他硬吞下去后，默默地舀鸡汤喝，一连喝了三碗。
　　好在几个淡菜的味道都还不错，江惟观察了一下，阮辛臣自己没怎么动，他不由猜想对方是不是给自己点的。
　　吃完饭买单时，其他人才发现账单早就被江惟结清了。
　　程杰掏出手机：“多少钱啊，学长我转你。”
　　“没事，我请客。”江惟笑了笑，“正好之前还欠阮辛臣一顿饭，今天还上。”
　　阮辛臣看他一眼。
　　过了半晌，道：“破费了。”
　　程杰目光狐疑地在两人间来回逡巡。
　　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的？
　　不过程杰来不及想更多，辅导员打来电话，他只能先行离开，秦宇深回园区和新室友一起整理宿舍，最后又剩下阮辛臣和江惟两个人。
　　“一起回去？”阮辛臣问。
　　“好。”江惟点头。
　　两人在树荫的街道并肩走了很久，从拥挤的车水马龙中走出，走到河畔成排的垂柳下。
　　午后的烈阳依旧刺目又滚烫，但莫名又让人生不出烦躁，反而有些舒畅。
　　可能因为风。江惟想。也可能是蝉鸣。
　　一路上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直到回了居民楼区。阮辛臣依旧先将江惟送回了单元楼下，江惟微笑着挥了挥手，待他离开，才终于转身上楼。
　　秦宇深一走，江惟家中又重回以前的安静，空落落一片。他在玄关处静站了一会儿，关上了门。
　　江惟接了杯水，一边喝一边靠在沙发上休息，盯着窗外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打开音乐软件，向搜索栏里输入了一句歌词，删删改改搜了很多遍，才终于找到了印象里的歌。
　　搜索结果是一列名称相同的曲目，只是版本略有不同。
　　《Bloom》。
　　花开、花期、青春。
　　江惟回卧室翻出耳机带上，播放了最上面的一个版本。
　　空灵的女声伴随着轻柔的旋律，如同一条流淌的溪水在林间冲漱，将某个清新又明媚的夏日娓娓道出。
　　[……Everything is new]
　　[I don't want to leave this room]
　　[Just let me stay with you]
　　[Could we stay in bloom？]
　　我们能否永驻青春？
　　[Could we stay in bloom？]
　　我们能否永守初心？
　　[Could we stay in bloom？]
　　我们能否永远热恋？
　　等江惟反应过来时，歌曲已经循环到了第三遍。
　　这首歌是三年前阮辛臣在礼堂跨年会上唱的那一首，他一直有印象，直到现在，又莫名其妙想了起来。
　　江惟之后又将其余的每个版本都挨个听了一遍，可惜没有男声版本，不知是不是回忆美化的效果，他总觉得记忆里阮辛臣唱的与之有所不同。
　　江惟没多想，先将原版歌曲加入自己的歌单。
　　休息好后，江惟回卧室打开电脑，登进游戏先习惯性地瞥了一眼好友列表。
　　处在最上方的软软并不在线，只有一条一壶酒发来的留言消息。
　　[私聊]一壶酒：今晚我们boss队有位置，兄弟来不来？
　　作者有话说：
　　另一边的阮辛臣：吃老婆软饭了，反思。


第42章 猜忌
　　看见这条消息，江惟有些莫名其妙。
　　几天前的一壶酒还说静待消息，今天这忽然又来的哪一出？
　　归隐的势力频道里，橘子与剑无鞘等人正好在线，见他进语音打了个招呼。
　　江惟询问：“早上有没有发生什么？”
　　“你怎么知道？”剑无鞘挑挑眉，“不过不是早上的事，就刚才的事。你、表弟还有明月都不在，我和橘子一起带运镖队，路上又碰上哭号带着野火的人来抢劫。”
　　“……果然安分不了几天。”江惟微微皱眉，“最后怎么样？”
　　“橘子武器打上悬壶了，有她治疗吊命，一个人没死，成功跑路。”剑无鞘唏嘘说：“就是丢了两车货，四万点贡献，还真有点肉疼，早知道不买那么多了……明月知道了不会把我踢出公会吧？”
　　“……”江惟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平时明月夜和江惟带运镖都是几千小一万的运，速度快风险小。今天是剑无鞘第一次带镖队，为图省事，大手一挥直接买了五万，橘子劝都来不及劝。
　　最后他们翻车连本金都没赚回来，白跑一趟还倒亏三万六。
　　说话间已经有成员在群里向明月夜撺掇告状了，明月夜怒极喷火：[这个败家子！！下次不许让他带队！！！]
　　剑无鞘镇定自若地屏蔽掉群消息，假装无事发生。
　　“其实也不怪剑哥，商道路线是我选的，我没想到野火的人会从那里冒出来。”橘子赧然地解释：“最后自己还差点被对面切死，幸好有个路人玩家帮忙控了一下。”
　　江惟疑惑：“路人？”
　　橘子回想到：“对，好像是个千机女偃师，我看见她用了机关械手。”
　　江惟懂了。
　　野火解散后哭号与如来没急着重建公会，而是直接组队私下寻衅。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如今的野火连个大本营都没有，他们想报复回去甚至都不知该往哪儿打。
　　一壶酒估计就是得知了这个情况，立刻又朝他抛来橄榄枝。
　　江惟盯着一壶酒发消息的时间，敲了敲剑无鞘的小窗，问：[你们具体什么时间遇上了野火？]
　　[你问这个干吗？]剑无鞘微诧，[等着，我翻翻。]
　　他在系统通知栏里往回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两条击杀野火成员的历史记录。
　　[3点半遇见的，打了没多久，估计十分钟左右。]他说。
　　[当时路上有没有别人？]江惟问。
　　[没有。橘子找的路线不错，除了那个路过的偃师，没见几个活人，也不知道那群野火怎么找到的。]
　　剑无鞘话头一停，问：[……你觉得会不会是有内鬼？]
　　[有。]江惟冷不防地回答：[可能不止一个。]
　　[……]剑无鞘属实是没料到，[你这就有点吓人了。]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江惟直接发起组队，两人用语音更方便交谈。
　　此时的剑无鞘正在灵囿挖草，试图弥补一下运镖翻车亏损的三万六千点贡献。一苇渡江传送进队，看他蹲地上采药，沉默了一下，也找了个采药点挂着。
　　江惟说：“就在你们被劫镖的时候，一壶酒给我留了条消息，问我去不去花间的boss队。”
　　剑无鞘嗤笑：“他这什么意思，见缝插针趁机示好？”
　　“这是一方面。”江惟说：“还有一点，他知道消息的速度太快了。”
　　剑无鞘略微一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怀疑公会里有人在给他通风报信？”
　　“嗯，要么在我们这儿，要么在野火。”江惟顿了顿，“也可能两边都有。”
　　也就是说，目前归隐里不仅可能藏着野火的内鬼，还可能有花间的。
　　“啧。”剑无鞘最烦这类暗中作梗的手段，不耐烦地取了根烟，道：“至于吗？打个游戏而已，整些弯弯绕绕的心眼，图个什么？”
　　江惟也想知道，一壶酒到底图的什么。
　　明面上不断献殷勤，暗地里安插内鬼，似乎也不是单纯的想撬人，更像是在笼络，而且态度急切。
　　如果是为了笼络，早在风楼解散剑无鞘加入归隐时一壶酒就该有所动作，是什么因素导致他现在突然改变了主意？江惟不觉得这个因素与野火挂钩。
　　江惟的目光落在列表另一个好友id上。
　　心软。
　　抱梅山一遇，他与心软加上好友后再没有交流，此时这个名字躺在好友列表中，如其本人一般安静。
　　江惟忽然想到一些可能性。
　　当时心软在抱梅山上的偶遇解围，会不会就是一壶酒授意的？又或者，是因为心软的出手相救，一壶酒才开始留心归隐和他？
　　哪个是因，哪个是果？
　　“所以你怀疑谁是内鬼，橘子？”
　　正想着，江惟被剑无鞘的问话唤回了思绪，回答：“每个人都有可能。”
　　“你真这么觉得？”剑无鞘饶有兴趣地问：“那你徒弟呢？”
　　“……”江惟不知道他怎么扯到软软头上的，无语道：“她今天就没上线过，怎么知道你们的位置。”
　　“抛开今天的事不谈，你不觉得她本身就很可疑么。”剑无鞘：“来路不明的小号，水平不错，运气爆表，你不会真觉得她是个新手吧，你自己信吗？”
　　江惟不吭声。
　　“而且仔细想想，她是不是一直没开过麦。”剑无鞘继续拱火：“她有主动向你提起自己的性别吗？有承认过自己是女生吗？你怎么能默认一定是‘她’呢？”
　　江惟语气平静地反问：“这很重要吗？”
　　剑无鞘语出惊人：“网恋对象是男是女难道不重要吗？”
　　江惟：“……”
　　他的脑子宕机了一下，“……网恋对象？”
　　“难道不是吗？你俩每天形影不离，清个日常都得黏在一起，出了什么事相互第一个护着，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你俩之间有点东西。”剑无鞘呵呵道：“正常师徒会这样？反正我和深情不这样。”
　　“……”江惟试图辩解：“我俩不是……”
　　话正说着，耳机里冒出一声轻响：[叮！您的徒弟软软_326已上线。]
　　江惟心头一跳，屏幕上冷不丁跳出一个入队申请，他鼠标一歪，直接点成了拒绝。
　　江惟：“！！”完了。
　　游戏界面静默片刻，几秒钟后，好友列表冷幽幽地冒出一个小红点。
　　[私聊]软软_326：师父
　　[私聊]软软_326：你在和谁组双人队？
　　他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剑无鞘疑问：“你怎么了，突然又不说话了？”
　　“不聊了。”一苇渡江扔下草药，拍拍衣服起身，江惟低声道：“你加油采吧，我先走了。”
　　剑无鞘挑眉，“这么突然？怎么，你那小徒弟来抓奸了？”
　　江惟：“……”
　　[叮！您已被队长一苇渡江踢出了队伍。]
　　剑无鞘：“喔。”
　　一苇渡江从势力驻地传出，江惟将鸿萝拉进队伍，轻咳一声道：“手滑了，抱歉……刚在和剑无鞘聊野火的事。”
　　说这话他其实有点心虚，好在软软似乎并没有怀疑什么，看了他一会儿，回了句[没事]。
　　两人开始一起清理结缘任务，由于鲛人奇遇给的奖励点够多，他俩已经将结缘商城里的材料和奖励全部换完，多出来的点数换了相思豆，成功将小灰鹊喂养为了衔环喜鹊，在暨都城找了个高处，一起放归天际。
　　[全服进度：8913/9999]
　　江惟看了一眼进度面板，感觉离鹊桥建成已经不远。
　　不过几天后他就职的学校也该开学了，他得回去任教上课，到时候恐怕没那么多时间再待在游戏里。
　　江惟看着屏幕里的鸿萝，心情有些复杂。
　　剑无鞘提出的问题，无一例外，江惟都想到过。
　　但他不在意，也不会想的太多。毕竟是网上交友，聊天投缘、相处合得来，相互也没什么坏心思，这就够了。
　　可发展至今，江惟也不清楚该如何定义他俩现在的关系。
　　要说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明月夜也是一个，但软软于他而言，似乎又与明月夜有些不同。
　　想不通。
　　那便暂时搁置，不去想。
　　江惟捏了捏眉心，决定先把眼前其他的杂事解决了再说。
　　关于内鬼的事，他给明月夜简单留言了几句，随后点开了一壶酒的对话框，回复了对方的邀请。
　　晚饭过后，江惟和秦宇深打电话问询情况。
　　“新宿舍怎么样，收拾完了吗？”
　　“能睡了，我们今晚就三个人，还有一个室友明天才到。”秦宇深精神气不错：“军训的衣服我试过了，穿着刚好合适。”
　　“后天开始军训？”
　　“嗯嗯。”
　　“行。”江惟笑道：“之后有空我就去围观。”
　　“啊？不要啊哥……”
　　临近九点钟时，江惟再登陆进游戏，上线就收到了一壶酒发来的消息。
　　[私聊]一壶酒：我这儿人差不多都ok了，兄弟你好了没，我拉你进队。
　　江惟回了个ok的表情。
　　滇林，阿兰若。
　　世界boss“撞钟僧”的刷新点，花间众人已经准备就绪。
　　心软被一壶酒拉进来后，二十人的队伍只剩下最后一个位置，阮辛臣瞥了眼队伍列表，并没有太在意。
　　他继续浏览之前收藏的装修攻略，准备这两天开始动工，不一会儿，又收到程杰发来私聊。
　　杰杰杰杰哥：[壶酒说今晚他拉了个人。]
　　心软：[恩。]
　　杰杰杰杰哥：[他还说这人你认识。]
　　心软：[？]
　　“人来了。”
　　语音里传出一壶酒的声音，阮辛臣的注意力刚回到游戏中，一道他无比熟悉的素色身影已经传送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剑：你个重色轻友！
　　江：谁？
　　剑：你！
　　江：谁是友？
　　剑：？


第43章 世界boss
　　一苇渡江。
　　对于他的到来，花间成员诧异了一下，但白天一壶酒交代过会有人来，因此诧异完后，没有人多说什么。
　　黑衣剑仙站定在原地，点开一壶酒的私聊窗口。
　　[私聊]心软：什么意思？
　　一壶酒知道他肯定会来质问自己，因此早准备好了说辞。
　　[最近野火不是还在骚扰归隐吗，我看不下去，也想帮帮忙。]他语气坦然，[你还没告诉他关于大号的事吧？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阮辛臣冷道：[你最好是。]
　　进队后，江惟也第一时间看见了心软，不过队伍语音里无人说话，十分安静，打招呼似乎有点突兀，他干脆也不作声。
　　他来此就两个目的，一个是应约一壶酒表明态度，二个就是蹭点核心材料，打完他立马走人，不需要跟人有什么交流。
　　不过没想到的是，有人会主动向他搭话。
　　一个女角色靠了过来，外观着装出尘漂亮，是翩翩藏不住。
　　“晚上好啊。”翩翩语气亲和道，“今天壶酒说会有别人来我们队里，我还好奇是谁呢。”
　　江惟对她很有些印象，明月夜与橘子聊天时常有提起，又都是同门派方士，二人在论道台上pk遇见的场数不少，甚至前两天就匹配到过一次。
　　“你好。”江惟礼貌道。
　　翩翩开口说话后，队伍的氛围总算活络了一些，其他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江惟听了几句，基本是和副本活动pk等相关的事情，与归隐众人平时爱聊的内容大有不同。
　　程杰听见他说话，戳了戳阮辛臣的小窗道：[你觉不觉得这个一苇渡江的声音有点耳熟？]
　　阮辛臣看着屏幕里站在一起的两个方士，一语不发。
　　见他不理自己，程杰疑惑地摸了摸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有太在意。
　　九点钟，撞钟僧人终于出现在竹林之中。
　　一壶酒作为队长进行指挥，在场都是熟手，110级的世界boss打起来并不困难。江惟虽然很久没打过这个boss，但机制和技能还记得清，一面套减防一面输出，动作游刃有余。
　　几分钟过去，僧人boss的血量跌下一小半，马上进入第二阶段发狂撞钟。
　　他看了眼时间，正推测什么时候能结束，耳麦里又传出翩翩的声音。
　　“咒方真的好厉害，比输出门派的伤害都高。”她感慨：“我就没什么伤害，只能治疗了。”
　　此时的队伍输出榜上，心软和一苇渡江排在第一二位，dps不相上下，甩出其他人快四分之一的量。
　　“话也不能这么说嘛翩翩。”
　　江惟还没回话，另一位花间成员先笑呵呵道：“队里少一个输出可以，但不能没有治疗啊。”
　　闻言江惟付之一笑。
　　一壶酒皱眉不止，心道这女的又想搞什么飞机，略带警告道：“准备切阶段了，集中精力，少说点废话。”
　　花间成员立刻没了声音。
　　翩翩愣了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也讷讷地闭上嘴。
　　第二阶段僧人boss的血量每下降10%，会以头撞钟一次，扩散的钟声会对范围玩家施加强控效果。声波控的人越多，持续越久，伤害越高。因此玩家必须捏死解控和霸体技能，算好boss血量和cd时长，提前规避声波控制。
　　从70%到20%一共四次钟声，在一壶酒的指挥下，前两次钟声众人控制输出平稳度过。
　　但等boss只剩下不到一半的血量时，队里有四五个输出逐渐失去了耐心，试图一套爆发将boss血量压至20%以下，跳过第二阶段，直接进最终阶段。
　　一壶酒看出了他们的打算，双眉紧蹙道：“打稳一点，早一两分钟结束差距不大，别翻车了。”
　　有人不以为然：“哪用那么麻烦？以往翩翩带队的时候我们都只打两波。”
　　一壶酒反问：“现在是我指挥还是她指挥？”
　　正在勤勤恳恳躲boss技能的江惟：“……”
　　凭借多年副本坐牢的经验，他直觉要出事情。
　　果不其然，一部分人不听指挥，一部分人还在按部就班地输出，全队的节奏被撕裂成两半，彻底崩盘。
　　boss血量迅速从43%跌至30%以下，至25%时突然撞钟发难，众人立刻交了一波解控。等音波攻击一结束，又准备上前围攻，却见疾首筋爆的boss怒喝一声，再次撞向铜钟！
　　——他们没能将boss的血量压至20%以下，触发了两次连续敲钟。
　　见状，一壶酒骂了声“草”，此时所有人的解控技能刚好用完，队里大半的角色被硬生生地控住，僵直动弹不得。
　　江惟早料到这情况，第一波敲钟时，仅用小技能的短霸体规避了伤害。眼下第二波声波兀然扩散开来，一苇渡江召符释放“洞中日月”，水墨泼出一道屏障，技能刚释放完，一个身影刚好二段位移闪至他身旁。
　　是心软。
　　[没技能了。]心软解释：[蹭下圈。]
　　江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见他状态不好，还往人身上套了一个小治疗和吉谶减伤，虽然没加多少血，但聊胜于无。
　　心软提剑伫立，静静不动，任凭一苇渡江动作。
　　直到第二波钟声结束，队里除了他俩，只剩三四个血厚的镖客与方士。
　　此时boss已经进入第三阶段的红血狂化状态，翩翩来不及顾及自身，先将残血的t和输出的状态拉回安全线。
　　倒地的一壶酒正要骂人，她先一步出声喊道：“还剩18%的血，应该能过，杰哥接一下仇恨！”
　　程杰玩的棍镖，比一壶酒的刀镖更肉一些，不消翩翩多说就已经顶了上去。
　　心软与一苇渡江等人跟上输出，配合翩翩“回春”提供的高额治疗续航，一通激烈的围攻合绞后，有惊无险地拿下boss。
　　“靠。”撞钟人倒地，程杰抹了把脸，晦气道：“我还以为又要翻车，幸好今天周围没人抢boss，不然丢脸不丢大发了。”
　　世界boss的击杀公告跳了出来，死掉的玩家纷纷从复活点回来。
　　一壶酒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直接开启roll点分配。
　　花间boss队掉落出的材料，大部分会在现场进行分配，剩余一小部分用于填充公会仓库，总之并不外流。
　　江惟这次运气不错，roll到了三件核心，其中两件都是韧性材料。
　　材料分配完后，翩翩还没来得及道完一句“大家辛苦了”，已经有数个花间成员直接退出了队伍，包括一壶酒在内。
　　江惟看了眼一旁没有动作的心软，也道了句“辛苦了”，跟着退出队伍。
　　……看来花间集也不像表面上那样无懈可击。
　　江惟心想。
　　回到安全区后，他瞥了一眼时间，正准备下线，好友列表却接二连三地弹出消息。
　　[私聊]一壶酒：不好意思啊哥们，今天情况特殊，让你看笑话了。
　　[私聊]心软：你明天还打吗。
　　[玩家翩翩藏不住请求添加您为好友，是否同意？]
　　江惟：“……”
　　他向一壶酒简单道了句[没事]，又切换到与心软的聊天窗，回复：[嗯……这个估计得问你们会长了。]
　　心软却仿佛没看见这句话，问：[你要刷什么材料。]
　　江惟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高韧性的，堆肉的。]
　　对面静了一会儿，回复：[好。]
　　一苇渡江：[……？]
　　对面没再回答，江惟盯着聊天框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心软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莫名其妙感。
　　回复完一壶酒和心软的消息后，江惟才点开翩翩的好友申请，看了一眼，点击同意。
　　另一边，翩翩正等着江惟的消息。
　　好友申请一经通过，她点开对话框正准备打字，一苇渡江的头像却在她眼皮底下直接变成了离线的灰色。
　　翩翩微抿了抿唇，只得关掉对话框。
　　此时boss队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她和另外两个花间成员。
　　两人正在抱怨一壶酒。
　　“……还真把花间当他自个儿的一言堂了，想踢谁就踢谁，想塞谁就塞谁。”
　　一人阴阳怪气道：“boss队就这么多位置，公会内的人本来就不够塞，还给别人腾一个位，他可真够大方的。”
　　花间的boss队永远不会缺人，一壶酒拉进来一个人，自然会挤走一个人。不凑巧的是，被挤走的人是这两位花间成员的亲友，因此他们颇为不满。
　　翩翩轻声细语道：“壶酒可能有自己的打算吧。”
　　“他？他有个屁的打算！鬼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那个一苇渡江和剑无鞘在归隐待的好好的，怎么看都不可能转会过来。”
　　花间成员嗤笑道：“就算来了也不稀罕，有翩翩你在，根本不缺他一个方士。”
　　翩翩犹豫着，还想帮一壶酒辩解两句，却又被抢过话头。
　　“你也别老帮他说话了，没看出来吗——他就是看你不顺眼，不然十个boss队，为什么非得挤占我们的位置，他怎么不去占曲舞的队？不去占桥老板的队？”
　　“平时也没见他对你有过好脸色。”最后，花间成员语重心长道：“翩翩妹子，你可别再热脸贴他冷屁股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翩翩听完，沉默无声了一会儿。
　　“嗯，我知道了。”她语气似乎有些勉强，仍然笑道：“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晚安。”
　　见话起了作用，两个花间成员明白不用再多说，道别完后各自下线。
　　翩翩孤零零地在竹林里站了一会儿。
　　一曲舞传送过来时，转动视角，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鸿衣舞姬立刻奔过来，朝女方士发起一个热情的拥抱互动动作。
　　“还不睡吗？”一曲舞轻快地问：“明天不上班？”
　　翩翩：“嗯，明天放假一天。”
　　一曲舞感觉她似乎心情不好，疑惑道：“怎么了？”
　　翩翩静默半晌，问：“小舞，我是不是哪里得罪壶酒了？”
　　“他又干什么了？”一曲舞一听立马提枪而起，“等着，我这就去把他打一顿！”
　　“……”翩翩无奈道：“没有。”
　　一曲舞：“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啊，实在不行，告诉一座桥也成，我俩肯定都会帮你的。”
　　“你和壶酒是师徒……”
　　“师徒算个什么东西，他又打不过我。”一曲舞不屑一顾，“他要是敢针对你，脑壳给他打烂，十个头都不够他用。”
　　翩翩被她的说法逗笑了一下。
　　一曲舞换了个话题：“咱们先不说这个。鹊桥估计这两天就要凑齐了，今年我俩先上去拍照，到时候让一座桥靠边儿站去。”
　　“好啊。”
　　“九月份商城该上新时装盒子了，我看论坛的爆料好像还不错，还出了头发染膏，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一曲舞絮絮不休，翩翩听着，露出一个笑容。


第44章 野队
　　一苇渡江与花间同团打世界boss的事传了出去，此后几天，来骚扰归隐的红名明显少了一些。
　　不过江惟猜测，也可能是赶上月末，哭号等野火成员都跑去论道台pk冲分，没空再找他们麻烦。
　　之后一壶酒继续邀请，江惟去了一两次，愈加确定花间成员对他大多带着一些若有若无的敌意。他没有讨人嫌的癖好，既然不受欢迎，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拒接邀请。
　　这其中也有个例外。
　　心软。
　　在花间打了几场世界boss，江惟每次都能遇见他。
　　与传闻中说的一样，心软的运气确实好的过分，几乎次次roll点都能拿到属性最好的一批材料。
　　遇上数值好的韧性材料，打团结束后，会私下找他发起交易，给的价格比市场价低不少。
　　“……也不用这样，我不缺灵石。”江惟委婉道。
　　[嗯。]心软说：[我也不缺。]
　　江惟：“……”
　　总之很怪。
　　江惟想问他到底图什么，他俩又不是什么熟人，未免好心过头了点。
　　最后材料自然是没有收，被江惟应付了过去。他觉得花间整个公会的人都挺难懂的，个个意图不明，还是离远点为好。
　　但一壶酒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世界boss的事没过去多久，很快又主动找上门来。
　　[私聊]一壶酒：下个月会出一个新3级本，是25人的大团，开荒的时候哥们你和剑无鞘能来帮个忙不？
　　乞巧节活动过去了大半，最近《娑婆》官方已经开始为下次更新内容做预热，江惟刷论坛时，也看见了不少与新副本相关的爆料视频。
　　新副本的名字叫“瑶池鸿宴”，入口在昆冈地图，设在主山昆仑巅上的瑶池中，背景故事似乎与鲛人奇遇中所提到的西王母瑶池宴有关。
　　江惟了然：[你想刷首通排名还是竞速排名？]
　　一壶酒回答得很坦然：[两个都刷。]
　　每个3级本都具有“首通”与“竞速”两种排行榜，计入所有大区通关队伍的数据，各取前十位上榜。排名奖励珍贵丰厚，又是全服挂名通告，价值远高于副本自身的掉落物品。
　　一壶酒不仅想首个通关的名额，还想最快通关，因此开荒队伍的人员选择必须最优化。
　　江惟没立刻答应，看了眼好友列表，剑无鞘正好在线，就将这事告诉了他。
　　剑无鞘呵笑：[胃口不小啊他，我话都不敢说这么满。]
　　早在疏梅1区开服时，剑无鞘与风楼老成员就曾组队刷过3级本的排行榜。《娑婆》第一个3级本“义塔秘闻”的首通榜上至今还挂着剑无鞘和松竹庭前等人的id，但竞速榜几年来一直在变化，早年开荒时期的数据早被挤了下去。
　　江惟没多说什么，只问：[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剑无鞘懒洋洋道：[正好很久没打过3级本，我闲得都要长草了。]
　　得到剑无鞘的应答后，江惟回到和一壶酒的聊天界面。
　　[可以，不过有个条件。]他说：[你的人，从我们公会撤走。]
　　[什么人？]一壶酒试图装傻。
　　江惟不想陪他一起表演，语气平和道：[游戏里交流，传话的人就不必了吧，直接私聊我更方便，你觉得呢？]
　　一壶酒讪讪地打了个哈哈。
　　不一会儿，归隐的势力频道中就弹出了一条退会通知。
　　退会的人是一位偃师玩家，平时不怎么发言，存在感不高。江惟依稀记起，当初剑无鞘进会时投否定票的人中就有他一个，所以早在那个时候，一壶酒就已经起了盯梢心思。
　　归隐一个小公会都能被他这样防备，那么野火和暗河的内部呢？
　　江惟没再多想。
　　其他公会如何，与他关系也不大。
　　他只想趁早结束纠葛，离花间和野火的人都远一点，守好归隐的一亩三分地，和软软安静做任务或者挂机。
　　剩下另一件事，刷核心材料，帮软软做梦觉的绫罗胚子。
　　花间的boss队他不可能再去，想快速获得核心材料，就只剩下刷副本这一条路。
　　大号的讨伐次数已经用完，于是江惟又久违地掏出了小号惟惟豆奶。
　　他从好友列表里翻出橘子的头像，敲小窗询问：[我准备用小号刷本打点材料，橘子你要不要一起？]
　　橘子看见消息，立刻欣然同意：[好呀。]
　　她刚把紫词条悬壶打上武器法箓，打算再把身上的老装备也换一换，正愁没核心材料。
　　《娑婆》的玩家大多都有一两个小号，不是什么稀奇事。江惟与她互加了小号好友，橘子的小号也是祝方奶妈，id叫“橘子要努力鸭”，十分好认。
　　倒是橘子看见惟惟豆奶时震撼了一下，没能第一时间把这个穿着深v校服的冷面鸿衣和一贯平和近人的江惟对上号。
　　“先打什么？”鸿衣青年提着绫枪，见她不说话，江惟在语音疑惑地问：“怎么了？”
　　橘子回过神，脱口而出一句：“啊！挺好看的。”
　　江惟不明所以：“……嗯？”
　　两人需要的都是韧性材料，几经商量，决定先从2级本空山夜啼开始刷起。
　　系统匹配了没一会儿，成功并入一支野队。他们进队后人数刚满，队长直接发起挑战，众人很快进入副本。
　　野队成员水平层次不齐，不过江惟与橘子一输出一奶妈，刚好配合有个照应，打起来不成问题。
　　到老三时，惟惟豆奶隐身遁空，避免被boss点名寄生。两个剑仙队友倒霉中招，其他人没避开，也被拖下水，最后成了一群人追着鸿衣青年乱挠，场面十分混乱。
　　好在橘子这次没被寄生，有治疗续航，他俩一直撑到了boss血量耗尽成功通关。
　　可惜，最后运气不怎么好，爆出来的材料属性十分丑陋。
　　接连打了两三个副本，都是差不多的结果。橘子至少roll到了一件勉强能用的核心材料，而江惟只收获了一堆经验和没用的破铜烂铁，手动一回收，变成灵石*666，像是系统在嘲讽。
　　原本还信心满满的橘子犹豫了：“我们还要继续打吗？”
　　“……”江惟也很无奈，“打吧，先把这周的次数用完，有总比没有好。”
　　两人继续匹配下一个副本，江惟的社交账号亮了亮，是软软。
　　阮：[今天没上线吗？]
　　江惟敲字解释：[在小号上，和橘子刷材料。]
　　发完这句话后，他顿了顿，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还有别的号吗？要不要一起来？]
　　对面静了片刻。
　　阮：[有。]
　　阮：[等我。]
　　江惟愣了一下，过了两秒钟，才终于回了一个[好]。
　　对面暂时没了下文，他回到游戏里，取消了副本匹配，道：“小软要过来，等她一下。”
　　橘子惊讶：“她也有别的号吗？”
　　江惟：“嗯。”
　　虽然早猜到了这件事情，但听到当事人亲口承认，江惟的心情依旧有些复杂。
　　正想着，好友列表跳出一个小红点，是一条新的好友申请：[玩家瑞雪长申请添加您为好友，是否同意？]
　　江惟点击确认，将人拉进了队伍。
　　100级的成女角色，身穿月白色的剑仙校服，怀中抱一玉剑，形象干练简洁。
　　橘子试探性地问：“……这个是软软？”
　　[早。]瑞雪长：[需要打什么？]
　　“朱门酒肉。”江惟重新点开系统匹配，又多看了她两眼。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不过话到嘴边，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很快在场两人都接受了软软这一新形象，趁着匹配的一点时间，江惟询问：“你本来是玩剑仙的？”
　　瑞雪长：[嗯。]
　　“怪不得我总觉得你不像新人。”橘子恍然大悟，“那这个就是你的大号吗？”
　　软软正欲回答，系统跳出了匹配成功的提示，打断了他们的聊天。
　　下一刻，三人自动合并进入一个尚未满员的野队，江惟先习惯性地瞥了一眼队伍列表，目光微微一顿。
　　队长的id很熟悉，他不久前才见过。
　　花间集元老，翩翩藏不住。


第45章 副本朱门酒肉
　　此时江惟三人都是无公会归属的普通角色，十分常见，进来后没引起队中其他人的注意，连作为队长的翩翩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橘子却惊喜出声：“翩翩！”
　　一旁的江惟微诧。
　　被喊了名字的翩翩也没反应过来，迟疑：“……你是？”
　　“我是橘子。”偶遇旧友，橘子说话都轻快了许多，“之前在花间待过一段时间，我们在一个团里，你还记得吗？”
　　她语气隐含期待，翩翩静了一会儿，微笑道：“是你啊。”
　　见她终于想起自己，橘子想说“好久不见”，但还没开口，却被翩翩直接打断：“人齐了，都准备好进本。”
　　橘子微愣，面前弹出一个副本邀请框。江惟与瑞雪长等人都已准备就绪，她缓过神来，“噢噢”两声点击确认。
　　朱门酒肉的副本入口在汴中的一处深宅大院中。
　　夜已深，漆门两侧垂着红灯笼，在随风晃动。
　　玩家推开铜门，往庭院深处走，隐约能听见一阵幽幽的弦乐声，似怨似泣。走了没一会儿，一位衣衫褴褛的男人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他断了只手臂，垂着头，问：[见着我妹妹了吗？]
　　背景故事里，这男人原是汴中一闾左百姓，与幼妹相依为命。某日回家不见幼妹，听街坊邻居说被当地豪绅带走了，便上门讨说法。
　　而此时，站在玩家面前的断臂男双脚悬地，只剩一缕孤魂，曾经遭遇了什么显而易见。
　　[没有。]这是剧情固定的回答，玩家没得选。队长翩翩切出符箓，道：“分散点，准备点名。”
　　断臂男沉默了一会儿，猛然抬头，目眦尽裂：[把她还来！]
　　最后一个字落下，断臂男的头顶出现血条，身形原地一闪消失不见。
　　江惟下意识想给身旁的人套一层减伤，又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用的不是方士，而软软现在是短歌剑仙，能抗能打，也不需要他的保护。
　　瑞雪长提醒：[背后。]
　　断臂男闪至惟惟豆奶背后，抬手就要扼喉。
　　江惟回过神，隐身避过抓取，令断臂男失去目标。与此同时，瑞雪长立刻倾身上前，撩剑甩出一道凌冽的青芒。
　　boss的仇恨立刻被她吸引过去，鸿衣现身提刃劈来，见状，队里其他输出也纷纷跟上。翩翩与橘子负责治疗，2级本boss伤害不高，没什么生存压力。
　　几分钟后，独臂男就在众人的围攻下不甘倒地。江惟扫了一眼爆出的材料，没有特别的东西。一旁的剑仙连看都不看，收剑入鞘后，静静站在鸿衣身旁。
　　去往二号boss点位的路上，橘子继续向翩翩搭话聊天，后者的态度始终平淡。
　　“你现在在归隐？”翩翩忽然问了一句。
　　“嗯。”橘子有些不好意思：“被踢出花间后我混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野队，老是被骂，现在在归隐，公会里的人就挺好的。”
　　“这样。”翩翩似笑非笑，“前段时间听说你好像也拿到紫词条了，好厉害呀。”
　　橘子不知道怎么回，勉强道：“……哈哈。”
　　江惟听着，心情微妙。
　　此时的翩翩藏不住与在花间boss队时的表现截然不同，橘子也察觉到了什么，感觉无话可说，默默地闭了嘴。
　　到需要分工合作的老二时，翩翩继续一丝不苟地指挥，但野队有一半的队友连听筒都没开，打得乱七八糟。
　　江惟习以为常，与软软配合输出，两人虽然换了个壳子，但默契依旧还在。没过多久也将老二顺利拿下，而后来到了大宅的后院。
　　此处杯盘狼藉，遍地横陈着权贵们的尸体，俨然一副人间炼狱的情形。
　　这群权贵四处掳掠少年少女，将人炼成炉鼎，上供给交好的修真门派换取利益。炼人滋生的浓厚怨气附在了断臂男濒死的妹妹身上，孕生出一只巨大的业障，最终破笼而出，无差别地大开杀戒。
　　业障会阶段性地召唤数只怨鬼进场，须得有人将怨鬼拉离boss，避免所有人都被怨气debuff感染，导致团灭。
　　这就要求引鬼的玩家有一定的坦度和续航能力，一般是交由镖客玩家处理，可此时队里全是脆皮，一个能抗的都没有。
　　翩翩忽然道：“橘子拉一下怨灵，我奶其他人，你保自己，应该没问题吧？”
　　被点名的橘子愣了一下，“……我吗？”
　　理论上来说，橘子确实是最适合引鬼的人选，毕竟没有什么职业能比祝方的续航能力更强。队里又有翩翩这个大奶，其他人的治疗全然不用她操心。
　　但引鬼风险很大，一旦失误，自己会暴毙不说，更会导致团灭。而此前无论是在野队还是归隐，橘子从未试过引鬼，一点经验都没有。
　　江惟猜到了她的难处，道：“我来吧。”
　　橘子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召出云篆法箓，下了决定：“……我可以试试。”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她之前看明月夜和剑无鞘拉过好几次鬼，自己有样学样，总不会有错。
　　橘子抿唇。
　　——她不能老想着靠明月江神和剑哥。
　　江惟也没强求，只是嘱咐：“小心点，绕着空气墙跑不容易被追上。”
　　在花间boss队时，江惟没说过几句话，翩翩对其声音不熟悉，因此没认他来，只当是橘子的亲友，不太在意。
　　橘子刚应了一声“好”，已经有等的不耐烦的队友直接开了怪，其他人也旋即投入战斗。
　　不得不说，在下本带队这件事上，翩翩十分从容稳练。指令清楚简洁，团队里但凡有人失误，总能立刻弥补兜底。三号boss的伤害相较老一老二高了不少，她依旧能将全队的血量稳稳控制在安全线上。
　　眼揽全局，心思缜密，作为队友而言实在无可挑剔。
　　另一边，橘子始终保持警惕，待业障boss召唤出怨鬼后，她立刻飞出符箓将几只怨鬼的仇恨引至自己身上，带着群鬼迅速远离人群。
　　但方士移速慢，也没有太多位移技能，她时不时就会被怨鬼追上，只能顶着一群小怪的撕咬继续跑圈。血量低了就往自己身上套个吉谶减伤治疗，一面坚持一面观察场中的情况，等待boss召唤下一波小怪。
　　这实在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小怪皮糙肉厚，撕咬伤害不高，但多起来后也是个麻烦，橘子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死撑。
　　她将小怪拉走，其他人有了极好的输出环境，打起来毫无顾忌。
　　最后一波小怪终于出现，橘子第一时间将仇恨全部拉走，她瞅了眼boss的血量，心中期盼着快点结束。
　　被厉鬼近身时，她正想点个减伤技能，却没按出来，硬生生吃了一记抓挠。
　　橘子一怔，立刻看向技能板。
　　一轮技能的cd她都算好了的，没有失误，不可能有空窗期，但她还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蓝条mp值。
　　她空蓝了。
　　这放在平时几乎是不会发生的事情——方士的技能命中目标可以为自身补蓝，因此回蓝速度是五大门派中最快的，除非技能全空，否则很难出现空蓝的情况。
　　但长时间不间断的单人续航，橘子补蓝的速度根本抵不上消耗，甚至连回蓝药品也早被系统自动使用，正处于冷却当中。
　　此时蓝条一空，橘子一个技能也放不出来。仅仅两秒钟的时间，厉鬼的撕咬纷迭而至，她的血量跌下一大半。
　　橘子连忙求助：“翩翩……”
　　“还剩一点血皮，集火准备结束。”翩翩藏不住依旧专注地指挥众人应对boss，仿佛没发现她的绝境。
　　江惟皱眉，眼看橘子的血条即将触红，他手下操作愈发迅速。
　　软软料到了他想做什么，先一记破甲技能将boss防御降低，连击段数突破一百，下一刻，鸿衣青年的身形化为数道残影。
　　[九日降怒]
　　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猩红的绫刺在夜幕中闪烁，有如叶刃在狂风中乱舞，将业障boss扭曲的身躯刺破贯穿。业障厉声嚎叫，鸿衣隐匿于黑暗中，只余手中的绫刺在铮铮作响。
　　只见锋芒，不见人影。
　　不过眨眼之内，boss像是被凌迟一般，血量锐减。
　　连击的最后一步，鸿衣手中的双刺又重新并在了一起，长枪挑起，整个人飞至业障头顶，面色冷冽，紧握长枪刺了下去。
　　霎时间，boss瘴气缭绕的身躯崩溃消散，连同围困橘子的厉鬼也化为了齑粉。
　　[系统]恭喜您成功通关副本[朱门酒肉]，通关用时17分42秒，个人奖励已发放至背包……副本将在120秒后销毁，请及时退出。
　　江惟先看了一眼橘子的状态，松了口气，此时的橘子只剩不到2%的血量，再慢一秒就会变成尸体。
　　“辛苦了。”翩翩微笑道。
　　橘子安静不吭声，吃完回蓝药，默默地往自己身上套了个治疗。
　　守关boss爆出来的材料品质要好很多，一共出了3件核心材料，甚至有一件满10点韧性值的极品材料“婵娟血”。
　　roll点之后，软软以95点拿走了婵娟血，江惟感觉自己似乎沾染了她的好运气，竟然也roll到一件属性不错的核心材料。
　　材料分配完，其他人纷纷退出队伍。三人也正准备离开，却被翩翩叫住：“等一下，剑仙的婵娟血卖不卖，我出五十万石头。”
　　[队伍]瑞雪长：不出。
　　翩翩没想到会被拒绝，蹙了下眉，声音犹然温和道：“你一个剑仙，拿着韧性材料也没用啊……”
　　这次瑞雪长没了回复，直接退出队伍，惟惟豆奶与橘子也接连退出，屏幕前的翩翩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另一边，一苇渡江将橘子与瑞雪长拉入新队伍，江惟询问：“还打吗？”
　　此时橘子已经没了刷材料的心情，语气沉闷：“……下周继续吧。”
　　江惟应了句“好”。
　　橘子沉默了一会儿，道：“她之前不是这样。”
　　江惟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你俩以前是很熟的朋友？”
　　“也不算……其实我跟她接触也不多。”橘子低声说，“我俩最开始是在野队认识的，当时我被队友甩锅，翩翩帮我反驳了回去，还把我拉进了花间。后来我水平不够，被一壶酒踢出去前，她还帮我求了情。”
　　之后橘子离开花间混迹野队，再没遇见过翩翩，今天好不容易碰了个面，对方却仿佛变了一个人。
　　橘子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可能是茫然，又夹杂一点失落。
　　江惟安慰了两句，橘子勉强笑了一下，与两人道别后默默下线，队里只剩下惟惟豆奶和瑞雪长两个人。
　　软软问他：[还打吗。]
　　“……”江惟叹了口气，“算了。”
　　其实他叫橘子一起下本另有目的，野火的内鬼还没揪出，江惟想试探橘子是否就是内鬼。他现在只是一个落单的小号，如果橘子真是内鬼，他现在早该被野火的人找上门来了。
　　如今橘子身上的嫌疑暂时洗清，上次暴露剑无鞘众人押镖路线的另有其人。
　　江惟想了许久，一时竟找不出其他的怀疑对象。虽然相比其他公会而言，归隐的成员数不多，但真要挨个排查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下午四点左右，江惟算准秦宇深的军训结束的时间，出门前往崇大体育馆。
　　路上，他又看见了那家手打柠檬茶店，进店后点了两杯饮料，坐在圆桌旁一边刷论坛一边等餐。
　　不一会儿，店里又进来一位客人。
　　“两杯招牌柠檬，去冰。”
　　江惟的注意力立刻被这平淡而熟悉的声音吸引，他抬起头，看见了正站在前台点餐的阮辛臣。
　　后者似乎有所感应，略微抬眸，与他恰好撞上了视线。


第46章 涟漪（一）
　　江惟弯了弯唇角，朝人露出一个微笑——这是他见人下意识的反应。
　　一瞬间，江惟觉得阮辛臣的眼中似乎闪过了某种情绪，再看时又消失不见，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这是您的小票，请在取餐区稍等片刻。”
　　阮辛臣接过店员递来的小票，走至江惟所在的位置，问了一句：“我可以坐这里吗？”
　　江惟笑：“当然没问题。”
　　此时店里的客人不多，两个身形高挑的青年坐在圆桌两侧，前台的店员都不由多留意了两眼，又收回视线。
　　江惟先开口搭话：“最近还在帮忙做班助工作？”
　　“嗯，他们有课的时候，我负责轮值。”阮辛臣解释，顿了顿，问：“你来看秦宇深？”
　　江惟点点头，“明天得回学校上班了，先过来看一眼。”
　　阮辛臣：“学校的工作很忙吗？”
　　“开学是这样，得忙一阵子。”江惟语气无奈，“过段时间会好得多。”
　　聊了还没两句话，店员便喊号取餐，两人的排号连着，正好一起打包完。
　　走出奶茶店后，阮辛臣说：“顺路一起吧，我正好也去体育馆。”
　　江惟随口问：“去找程杰？”
　　阮辛臣“嗯”了一声，表情平淡，与他并肩而行。
　　天气已不似前段时间燥热，在十字路口等待绿灯时，一阵风吹过，江惟眯了眯眼，觉得有些清爽。
　　“体育馆旁边新开了家私厨。”阮辛臣忽然说：“味道还不错，待会儿一起去试试吗？”
　　江惟被他的话唤回神，想起几天前确实见附近有家店在开业迎新，路过时自己还看了一眼，觉得门面装修不错。
　　此时阮辛臣一提起，江惟确实也想去试试，但又想到家里还有些资料没有整理，只能略带歉意道：“你们去吧，我就算了，今晚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阮辛臣没有强求，应了句好。
　　江惟忍不住瞟了他一眼。
　　阮辛臣今天穿的是件浅色的卫衣，款式简洁，看起来宽松闲适，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下来。此时垂着睫毛，显得有点乖巧。
　　江惟莫名感觉良心难安。
　　他嘴唇不由自主地翕动，脱口而出：“下周末行吗？”
　　阮辛臣道：“你工作忙，要不还是算了。”
　　“周末还是有空的。”江惟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去找你。”
　　阮辛臣看向他，笑了一下。
　　“好。”
　　看见这一笑，江惟脑子忽然蹦出一个名词：纯情男大。
　　他缓了好一会儿，望向前方，尽可能做到目不斜视。他反思自己最近刷论坛都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心想阮辛臣这长相杀伤力未免太大了点。
　　两人到体育馆时刚好五点钟，在大操场上站了一下午军姿的新生们终于解散，乌压压一片往外涌。
　　早上江惟提前给秦宇深留过消息，就在操场外的护栏边等他，没一会儿，江惟就听见一个人喊自己：“哥！”
　　他循着声源望过去，沉默了一下。军训才过去不到一周，秦宇深已经被晒得黢黑，他差点没认出来。
　　秦宇深跑过来，看见江惟身旁的阮辛臣，诧异了一瞬，还是喊了声“师兄好”。江惟将水递给他，头冒白烟的秦宇深接过后猛灌一大口，顿时重获新生。
　　江惟询问他的近况：“几天下来怎么样？”
　　“累死个人，早上还没醒就得爬起来，站操场上感觉还在做梦。”秦宇深抱怨完，又委屈难过地说：“昨晚学唱军歌，我还被教官训了一顿，他说我唱的太扭曲，让我小点声。”
　　“……”江惟安慰：“没事，咱们重在参与。”
　　其实秦宇深从小唱歌跑调，只是他自己却不知道，没事还爱扯两嗓子，周围人都不忍心告诉他。
　　不一会儿程杰也从体育馆走了出来，他看见江惟与秦宇深后，先热情打了个招呼。
　　“又是柠檬茶。”程杰看见阮辛臣提着的东西，纳闷地叨咕：“你最近怎么天天买这个，你在她家办会员了？”
　　江惟看向阮辛臣，后者面无表情：“想喝别的自己去买。”
　　程杰立即变了一副嘴脸，谄媚十分：“喝喝喝，你买啥我就喝啥，一点问题都没有，喝成柠檬精都行。”
　　聊了一会儿，秦宇深被室友叫去食堂抢饭。江惟看了眼时间，与阮辛臣和程杰道别准备离开，这时旁边经过一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立刻停下了脚步，惊讶道：“江惟学长？”
　　江惟一愣，回头看去，是位扎着短马尾的女生，胸前挂着工作吊牌，身上还穿着建筑院的文化衫。
　　江惟将她认了出来：“方曦？”
　　“是我！”方曦有些高兴，“没想到学长还记得。”
　　方曦是当初江惟所带班级里的新生之一，军训时受了班助许多照顾，于是今年也报名参加了志愿者活动。
　　江惟笑了笑：“好久不见。”
　　方曦也回以一笑，她望向一旁的程杰和阮辛臣，建筑院与信息院点位相邻，班级助理间都相互认识，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最近刚开学，学长是来看学校的吧。”方曦左右看了看，随口道：“温雪林学姐没和你一起吗？”
　　阮辛臣的目光投向了江惟。
　　温雪林是当时与江惟搭档的另一位新生助理。
　　江惟心中疑惑她为什么会忽然提到温雪林，但还是解释说：“我住附近，过来看看。”
　　方曦恍然地“噢”了一声。
　　她其实还想问点别的，但阮辛臣和程杰就在旁边，不方便多说。同伴还在身后催促，方曦向江惟要了个联系方式，与几人道别后匆匆离开。
　　同伴看见了他们交谈的过程，好奇问：“那人谁啊？和程杰阮辛臣一起，看起来挺熟的。”
　　“以前带我们班的学长，人挺好的。”方曦回答。
　　程杰与阮辛臣两人在校内知名度算是比较高的那一类，条件出众人缘好，因此关注的人不少。其实方曦也疑惑为什么江惟会和这两人站在一起，在她印象里，双方应该没什么交集才对。
　　江惟回到家中，先简单解决了晚饭，之后开始整理备课需要用的资料。
　　中途手机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备注是方曦。
　　[江惟学长，可以帮我联系一下温雪林学姐吗？]通过验证后，方曦开门见山地说：[我实习上有些问题,想请教她一下。/乞求/乞求]
　　江惟试着翻了一下通讯录，找寻无果。
　　江：[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抱歉。]
　　离校后大家都各奔东西，同学之间很少再有联系，一些人的社交账号都成了空壳。江惟中途还丢了次手机，许多联系方式都找不回来了，其中便包括温雪林。
　　江惟原本以为这事没了下文，结果不一会儿，手机又震了震，方曦发来一条新消息。
　　方曦：[哎？学长你俩不是男女朋友吗，怎么会没有联系方式？]
　　看见这段话，江惟脑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男女朋友？]
　　方曦似乎察觉到他语气不对，试探性地说：[还是说你们已经分手了？]
　　江惟：？？
　　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俩没有交往过，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江惟解释完，不禁想问：[这么离谱的消息，你从哪里听来的？]
　　[当时班里都在传……]发现是误会，方曦有点尴尬，讷讷道：[原来是这样啊，不好意思打扰学长了。]
　　[……没事。你稍等，我再找找。]
　　最终江惟又将社交账号翻了一遍，找到了温雪林当初室友的联系方式。简言解释两句后，将人推荐给了方曦，方曦连连感谢。
　　他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整理好文件后便冲了个热水澡，关灯临睡前习惯性地给软软发了一句晚安。
　　江惟回校之后就开始忙碌，上课开会接连不断，还得为不久后的各种校内活动做准备。
　　只有每天晚上回家后，才终于清闲下来，游戏里和鸿萝一起做日常跑跑图，剩下的时间挂机听音乐，全当放松一下心情。
　　软软估计是察觉到了他最近的疲乏，并不多说什么，安静地陪着他看风景。
　　乞巧节的万人鹊桥已经建好，牛郎织女成功相会，区服所有玩家都收到了系统发放的纪念礼包。这两天，公屏上全是开盒出珍稀材料与道具的系统喇叭，滚动播放不停，非酋们大呼痛苦。
　　江软两人打开后得到了一对金丝红缕同心结挂件，江惟原本还以为是外观饰品，点开物品介绍后才发现是宅邸墙饰。
　　回想起自家的山顶洞人宅邸，江惟觉得直到游戏关服自己可能都用不上。
　　他正准备默默地收起来，当个纪念品，软软却忽然道：[师父，同心结能给我吗？]
　　江惟愣了一下，“可以啊。”
　　他将同心结转赠给软软，问：“准备用来做什么？”
　　[装修。]软软回答。
　　江惟有些疑惑，没有过多询问。
　　两人原本准备去鹊桥参观拍照，但打卡的玩家实在太多，整个地图都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明月夜与橘子先去了一趟，回来后晦气道：“别去。什么鹊桥，人桥还差不多，最好等过几天人少了再去。”
　　于是去鹊桥拍照的计划暂时搁置，两人只得退而求其次，在地图上其他地方逛逛。
　　在暨都阁楼里看街上的车马，在江南水亭边看连天的荷叶，在滇林看竹海中的鼓楼，在昆仑看飞雪白鹤。
　　等周年庆更新后水下地图开放，说不定还能去海底看看。
　　江惟很喜欢这种时候。
　　游戏里两个角色动也不动，挨坐在一起就够了。由于不用操作，江惟可以空出时间做点别的，有时抬头看一眼屏幕，再继续工作。
　　偶尔，江惟会想屏幕另一端的人在干什么。
　　软软说过自己也在崇明读大学，那现在应该开学了，但他却从未听软软提起过学校的事情。
　　其实不止这一方面。
　　江惟发现自己对软软知之甚少。
　　对方现实如何，他一无所知，连游戏中鸿萝的具体背景也并不清楚。
　　——水平不明、来路不明，除他和归隐外，仿佛没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孑然一身，干净的像一张白纸。
　　软软326是个小号姑且能理解，但几天前，她开了个满级剑仙号“瑞雪长”，也是没公会没归属的三无角色。江惟留心了一下，似乎还带有回归玩家的标志，说明很长时间没玩过了。
　　正如剑无鞘所说，软软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了，已经多到江惟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件事。
　　其实他大可以直接询问当事人，江惟有种莫名的直觉，只要自己问了，软软会如实告诉他答案。
　　……可他凭什么问？
　　凭什么身份和资格探寻别人的隐私呢？


第47章 涟漪（二）
　　江惟做事效率高，周末前就将手中的大部分工作处理完。
　　他没忘记与阮辛臣的约定，下班一得空就给人发了消息，约好时间后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着装轻便地出了门。
　　两人约在中庭花园处见面，江惟来时，隔着一段距离，已经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傍晚时的庭院比平时要热闹许多，刚放学的小孩在嬉戏打闹，老人成双结对地散步遛狗，年轻白领行色匆匆。
　　廊架外攀满橙红的凌霄花，近秋时节也依旧旺盛，一枝接一簇，缀在藤蔓与绿叶间，行人走过时，便摇曳自己的漂亮。
　　阮辛臣就站在廊亭边，独自一人，他望着树上的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惟叫了他一声，才朝自己看了过来。
　　江惟走过来，温声道：“走吧。”
　　“好。”阮辛臣颔首。
　　路上江惟随口问了一句：“程杰不来吗？”
　　见到他后，阮辛臣唇边噙着一点弧度，听见这句话便消失了，平淡地敷衍道：“他很忙，今天吃食堂。”
　　江惟应了一声“噢”，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也没看见他表情的细微变化。
　　十几分钟后江惟与阮辛臣来到私厨店，周末人多，店内生意火热，好在阮辛臣早有所料，接到江惟电话后提前订好位置。
　　两人坐下后开始点餐，江惟翻了翻菜单，与之前的湘菜馆相比，这里的菜式明显清淡了许多，至少看起来很符合自己一贯的口味偏好，他不禁对阮辛臣的这份贴心生出了感动。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江惟无事可做，看了眼手机，没收到什么消息，又只能放回去。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店里的顾客基本都是年轻人，成双结队，应当是附近各个学校的学生。
　　江惟想到了软软。
　　或许她某天也会路过这里，进来看看，又或许她现在就在其中，只是他认不出来。
　　阮辛臣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问：“怎么了？”
　　“没事。”江惟回过神，回答：“想到了一个朋友，也在这附近上学。”
　　阮辛臣撩起眼睫，“朋友？”
　　江惟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斟酌了一下，“嗯……网上认识的，应该叫网友吧。”
　　阮辛臣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关系很好吗？”
　　“我觉得挺好，跟她相处总是很愉快。”江惟微微一顿，又说：“但我其实不了解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阮辛臣：“你可以问问她。”
　　“我也想问。”江惟手握茶杯，看着水杯里自己的倒影，“她性格很内敛，我怕冒犯她，给她带来困扰。”
　　说完这话后，江惟又后悔了。
　　他最近脑子里的想法过于杂乱，确实需要一个倾诉对象，但这个对象不应该是阮辛臣，他俩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谈心的地步，自己忽然朝人吐露情绪，实在莫名其妙。
　　果不其然，阮辛臣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说话。
　　江惟有些尴尬，正想着说点什么转移话题，却听阮辛臣忽然开口了。
　　“我之前有过一个喜欢的人。”
　　江惟一愣，面露诧然。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对他生出了好感。”阮辛臣语气平静，叙述起自己的经历，“但我不敢说，也不敢和他有太多接触，他不知道，可能也不记得我。”
　　江惟：“……那后来呢？”
　　“后来他走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阮辛臣说着，目光落在江惟身上，如潭水一般的眸子里倒映着江惟的身影。
　　“所以，我时常在想，如果我更主动，是不是会有更好的结果。”
　　江惟微微一怔。
　　静默了片刻后，他才终于释然道：“我明白了。谢谢你，阮辛臣。”
　　阮辛臣微微点了点头。
　　不久后菜终于上齐，果然色香味俱全。吃完饭回去的路上，两人沿着江畔散步，缓慢地行走。
　　江惟原本以为，凭借阮辛臣的外形和条件，找对象肯定不成问题，却没想到他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那你现在和你喜欢的人还有联系吗？”江惟侧头问。
　　阮辛臣回答：“有。”
　　江惟替他打气：“加油，祝你早日成功。”
　　阮辛臣看了他一眼，微微笑：“好。”
　　周末白天，江惟趁着空闲，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扫除了一遍。收拾完后一身轻松，他这才坐在电脑前带上了耳机。
　　登陆进游戏后，江惟先看了眼好友列表，软软正在线。
　　他申请入队，很快一苇渡江传送到了凤凰岭的树林里。视角一转，鸿萝正拎着斧头砍木头，见他过来，停下了动作。
　　“早，小软。”江惟打了个招呼，“准备做家具吗？”
　　[嗯。]软软解释：[另一个号采集次数用完了，换个号来。]
　　江惟了然，“还差多少，我和你一起采。”
　　[差不多够了。]软软扫了眼背包，收起了斧头，[去做任务？]
　　江惟笑道：“好啊。”
　　两人一起跑图打怪清日常，这个过程他们重复了无数遍，早已无比的熟悉，甚至研究出了一套最省事省力的解决方式，分工合作效率翻倍。
　　今天江惟接到的门派任务是前往商舞坊与鸿衣门人切磋，软软顺路陪同他一起。
　　看着屏幕中轻功飞行的鸿萝，江惟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笑了一声。
　　软软莫名：[怎么了。]
　　“想起了刚遇见你的时候。”江惟回忆之前的事：“当时也是来这儿做门派任务，结果见你一下掉进了水里，我还以为游戏里也有碰瓷的。”
　　经他这一提起，软软似乎也想了起来，沉默片刻，说：[……忘掉吧。]
　　江惟宽慰：“没事，刚上手鸿衣都这样，我以前也没好到哪儿去。”
　　软软：[你鸿衣玩得很好。]
　　“一般吧。”江惟笑了笑，“比不上排行榜上的大佬。”
　　软软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交完今天的任务后，师徒二人从桃李书院出来，软软伫立不动，等待江惟决定接下来去哪儿。
　　江惟斟酌了一下措辞，终于开口：“小软，我们……”
　　他的话才开了个头，好友列表忽然接连冒出一串消息提示，打断了他的思路。
　　[私聊]一枚橘子鸭：/探头
　　[私聊]一枚橘子鸭：江神现在有空吗？
　　[私聊]一枚橘子鸭：要不要上小号刷一下这周的副本材料？
　　江惟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软软等了一会儿，没有下文，不由问：[我们干什么？]
　　江惟：“……”
　　江惟酝酿了许久的心情，此时像一个被骤然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泄空了。他憋了半天，只挤出一句：“……橘子问我们要不要上小号刷材料。”
　　软软不明所以，但还是发了个点头的表情。
　　与此同时，收到江惟同意回话的橘子松了口气，自己先切换成小号，组好队伍耐心等待。
　　上次在野队遇到翩翩后，她郁闷低落了好一阵子，好在有明月夜陪伴劝解，才终于放下了这件事。
　　她现在是归隐的成员，与翩翩本就不会有太多的接触，对方态度如何变化，她其实不用在意。
　　橘子已经想好了，如果之后再遇到翩翩，大不了直接绕道避开。
　　等了没一会儿，鸿衣青年与剑仙女子一同进入了队伍，正是惟惟豆奶和瑞雪长。
　　橘子跟两人打了个招呼，问：“还是先打空山本吗？”
　　此刻江惟的心情格外复杂郁闷，沉重道：“都行。”
　　为避免再次匹配到熟人的队伍，橘子决定自己带队，江软二人自然没有意见。
　　三人从汴中出发，前往滇林东南一带空山本的入口处。
　　此地方十分偏僻，离得最近的传送点都在偃师址地隅谷之中，中间还隔着十万八千里远。
　　轻功飞了一段距离后，角色的气力值耗尽，江惟只得落地等待气力值回满。
　　走了没两步路，他就听见了嘈杂纷乱的技能音效，寻声望去，只见一堆红名正追逐着某个角色，场面十分混乱。
　　“好像是野火的成员。”橘子也看见了不远处的情况，犹豫道：“我们要帮忙吗？”
　　谈话间，野火红名已经朝他们这个方向来了，江惟看清了被追杀者的id：青禾绿莎。
　　他正觉得这名字有些眼熟，橘子惊讶道：“他们追的那个偃师……是上次我和剑哥被劫镖时出手帮忙的人！”
　　于是江惟不再犹豫，“帮。”
　　另一边，被追杀的青禾正在思考着怎么脱围，几个红名剑仙位移逼近，她想召唤械手控人，技能cd却全在冷却中。
　　青禾不由皱眉，走投无路之时，一柄绫枪自她背后劈空刺来，将面前的一位红名剑仙贯飞了出去。其余红名还没来得及反应，惟惟豆奶的身影自半空中袭来，手中翻出双刃，冷不丁一击割喉。
　　后面的野火红名见状不对，齐齐想上前帮忙，一道辉光却兀然闪过，瑞雪长手持长剑，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忽然出现的一鸿衣一剑仙与野火红名缠斗起来，青禾狐疑诧异：什么情况？
　　一条入队申请弹出，青禾回头一看，是个正在起阵念咒的女方士。
　　看见她头顶的id名称，青禾脑中灵光乍现，果断地加入队伍。
　　追杀青禾的野火红名足足有十几人，江软二人此时用的都是小号，打起来得费一番功夫。见青禾入队，两人不再恋战，击杀掉一两个拦截的红名，准备抽身跑路。
　　江惟隐身读条正要完成，旁边一个红名剑仙忽然暴起，手握长剑朝他捅了过来。见状，江惟只得先终止读条，侧身避过这人的攻击。
　　一个熟悉的名称再次映入眼帘。
　　——妄天下。
　　见他还没脱身，橘子着急喊道：“江神，你好了吗？”
　　“……你们先走。”江惟看着妄天下，皱起眉头，“我有些事情想弄清楚。”
　　妄天下一击未成，不死心地继续攻击。他浑身都是破绽，江惟连跟他对打的兴趣都没有，只进行简单地闪避。
　　江惟正想着先问些什么，妄天下头顶忽然冒出了一句话：[你居然还敢用这个号。]
　　江惟不明所以，直到看见他的下一句话。
　　[看来你对图兰还挺念念不忘的，]妄天下的语气仿佛在冷笑，[一苇渡江。]
　　看见这个名字，江惟目光停顿了一瞬。


第48章 宿怨
　　他分神的片刻，妄天下自觉找到了破绽，挥剑冲步上前，直取鸿衣咽喉。
　　惟惟豆奶侧身闪避，双刃合并回身一枪抡出，打断了他的技能。妄天下解控硬抗这一击，反手剑刃向惟惟豆奶削去，却被后者托枪稳稳抵住。
　　此情此景，江惟脑中闪过了某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倏然间，他终于明白了妄天下的身份。
　　[你是路行天下。]
　　江惟用的是陈述句，已经认定了事实。
　　被他认出来，妄天下全然不在意，继续出言嘲讽：[图兰的事才过去多久，你又收了个徒弟，不怕再把归隐搞散一次吗？]
　　江惟一言不发。
　　[队伍]瑞雪长：需要帮忙吗？
　　“没事。”江惟语气听不出喜怒情绪，十分平静：“对付他，还犯不上。”
　　说话间，其余野火红名也朝他集火过来。橘子见状焦急不已，想上前帮忙，却见原本被妄天下缠住的鸿衣忽然变招，格挡震开妄天下，借势一记旋身舞枪，接近的野火红名被卷入技能范畴，齐齐被打断挑飞。
　　妄天下也被挑至半空中，立刻想调整身位，鸿衣却先一步朝他袭来。
　　江惟的目标十分明确，翻腕抖出双绫刺，甩臂一击贯出，直接从剑仙身上横甩出一道血光。随后挑点撩绞，硬打硬进，将妄天下的防御与挣扎一一击溃，不留任何余地。
　　鸿衣虽是以高攻低防著称的刺客职业，但基础数值不出众，技能伤害占比也不高，其高额的爆发主要依赖攻速加成，尤其是独秀心诀，流派构成中有一条独特的技能机制。
　　血量越少，防御值越低、攻击力越高；连击层数越高，攻速越快。
　　简而言之，打得越疯，收益越高。
　　但鸿衣的攻速越快，对玩家手速和操作精准性的要求也越苛刻，这是一条没有上限的设计。因此鸿衣玩家群体中多的是操作大胆、追求极限的人，而能玩好鸿衣的人更不用说，打起来跟疯子没什么区别，比如哭号不止。
　　——这还是橘子第一次见江惟用这么疯的打法。
　　连击的衔接几乎看不清楚，只余刃光残影，她作为一个旁观者都尚且如此，身在战局中的妄天下更不用提。
　　绫罗在江惟的操作下灵活百变，或成枪或凝刺，如迅敏剧毒的红蛇一般撕扯着猎物的皮肉。
　　其他野火红名还想救人，一进场就被江惟当成刷连击层数的沙包。
　　很快，鸿衣身上的攻速值已经叠至一个恐怖的高度，而这种速度，仍在江惟的手速可控范围之内。
　　妄天下的血量急速下跌着，惟惟豆奶的攻势如骤雨急雷一般落下，他毫无喘息之机，不一会儿的时间血条已然见底。
　　与此同时，惟惟豆奶的连击层数突破一百，大招技能键终于亮起，江惟没有丝毫犹豫按键释放。霎时间，刺眼的技能光影频频闪动，直接将连同妄天下在内的一队野火红名横贯洞穿！
　　妄天下连开启减伤技能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这弥天盖地的攻击捅成了筛子，一滴血不剩。
　　其他野火成员的状态也濒临红线，见打不过，顿时鸟惊鱼散，将追杀青禾的事抛之脑后。
　　整个过程不过须臾之间，不远处的橘子看呆住了。
　　妄天下的尸体不甘地倒在地上，鸿衣脱战，手执绫枪，站在他的跟前。
　　[与其关心我怎样，不如想办法提升一下自己的水平。]
　　惟惟豆奶居高临下，静静地俯视他。
　　[一年多过去操作还这么烂，你也是真难得。]
　　屏幕另一头的妄天下霎时脸色铁青。
　　很快剑仙的尸体就复活消失，树林里只留下同队的江惟四人。
　　瑞雪长神色不动，橘子也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围观了整个过程，约莫猜到那个id为妄天下的红名剑仙和江惟应当有过一些恩怨纠葛，甚至还牵扯到了归隐。
　　其实明月夜跟橘子提起过归隐的曾经，大概是开服创建发家，时间长了随区服一起没落的老公会，过程三言两语一笔带过，没什么特别。
　　如今看来，似乎另有故事。
　　气氛凝滞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青禾绿莎出声打破了安静。
　　“谢了。”她说：“但我劝你们现在还是快走，说不定他们一会儿还会再杀回来。”
　　于是几人转移了阵地，橘子忍不住问：“他们为什么追你？难道是因为上次劫镖的事情……”
　　“谁知道呢，可能是两看相厌吧。”青禾冷笑了一声。
　　青禾绿莎原本隐约猜到了三人的身份，妄天下又在打斗中说出了一苇渡江的名字，使得她更加确定。
　　青禾接下来准备回安全区，并不打算与江惟他们同行，简单地道谢后，准备退出队伍。
　　临走前她又想起了一事，说：“那个妄天下应该在你们公会留了小号，小心点。”
　　橘子闻言一愣，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江惟忽然出声：“你知道他小号的id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青禾顿了顿，“不过你在昆冈被哭号追杀的那次，是他提前在公会群里报了点位。”
　　江惟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青禾“嗯”了一声，随即退出了队伍。
　　橘子狐疑道：“奇怪，她怎么知道野火内部的事？”
　　“她之前是野火的成员，突围野火驻地时我见过她。”江惟解释。
　　如今的青禾绿莎头顶没有公会归属，看来野火解散后她没有加入其他公会，成了一位落单的孤狼玩家。
　　至于她现在为何反遭野火追杀，江惟已经不想去思考。
　　之后三人组野队刷副本，过程一帆风顺，运气也比上周好了许多。他们接连爆出了好几件核心材料，数值属性还都是所需的，橘子甚至觉得新装备已经指日可待。
　　江惟却始终心不在焉。
　　清完副本次数后，他借故与软软橘子二人道别，退出了游戏。
　　江惟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目光落在桌边的耳机上，将其捞了过来。
　　听了一会儿音乐后，心情才平静了不少。
　　他给明月夜打字发了一条消息：[我碰上了路行天下。]
　　明月夜发来几个问号。
　　月：[？他不是弃号了吗，怎么也来华灯区了？？]
　　江：[妄天下就是他。]
　　明月夜愣了半天，缓过神，顿时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忍不住骂出了声：[……靠，居然是他！]
　　江惟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疏梅3区成为鬼区之前，也曾有红名玩家四处横行，路行天下就是其中之一。
　　这人手握紫词条长剑，自恃操作水平一流，热衷于在太平酒馆找人插旗pk下注。某天却阴沟里翻船，被某个小号击败，输得一塌糊地。
　　路行天下恼羞成怒，下台便开红将人虐杀了。
　　江惟知道后，找上门来，用小号将他当众也虐杀了一遍，令其颜面扫地。
　　此后路行天下记恨上了他，多次找人蹲守围截，却无一例外全被江惟反杀。江惟杀红名毫不手下留情，将路行天下的装备毁了个精光，连同那把嵌有紫词条的长剑武器也彻底折断。
　　至此之后，路行天下消歇不见，没了消息。
　　江惟原以为他早就退游或者换区了，却没想到他又改名更姓，换了个号继续暗中作梗，甚至打入了归隐内部。
　　[难怪他在公会时态度奇怪，怕不是来落井下石的。]明月夜眉头紧蹙，感到十分膈应。
　　江惟道：[他另一个号现在还混在公会里，上次剑无鞘和橘子押镖的路线就是他暴露的，要排除清理一下。]
　　明月夜作为会长，对内部成员的情况更为关注了解，思虑回想了一番后，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选项。
　　月：[你别管他了，这事我来。]
　　游戏里，橘子正双开大小号暗搓搓地偷渡材料，忽然见势力频道冷不丁弹出一条消息。
　　[势力]会长明月夜将成员血洗天下人踢出了公会。
　　此时剑无鞘也刚好登陆上线，见状一挑眉，“哟，这位又是犯了什么事？”
　　明月夜冷笑：“野火的走狗。”
　　橘子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顿时忿怒不已：“原来野火在我们公会安插了眼线？太卑鄙了吧！”
　　剑无鞘有些无语，心说这姑娘怎么呆头呆脑的，江惟都暗中把她怀疑过一遍了，她居然现在才知道这事。
　　剑无鞘戏谑道：“不止野火，还有花间的呢。”
　　“啊？！”橘子顿时惊疑不定，连忙看了一眼语音列表，小心谨慎道：“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个地方说话……”
　　明月夜：“放心吧，都清理干净了，公会里现在没别人。”
　　橘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没有别人？”剑无鞘漫不经心地提醒道：“不是还有五个暗河来的小号吗？现在公会战也不用不上他们，不如趁这个机会，一块儿清理了吧。”
　　明月夜才想起这事，迟疑了一下，“那次公会战后也不见他们上过线，挂着应该没问题，等时间长了系统自然会踢出去。”
　　剑无鞘似笑非笑：“总归是个隐患，早日剔除为好。暗河可算不上光明磊落，子不语不比一壶酒好多少，也爱私底下搞些小动作。”
　　最终明月夜被他说服，她将此事告诉了江惟，后者没有异议，于是暗河的五个小号也被踢出了归隐。
　　之后橘子与明月夜一起做情缘任务时，有些好奇地询问：“小月，图兰是谁啊？”
　　镖客正太兀然停在了原地。
　　半响，她缓缓问：“橘子你从哪儿知道这个id的？”
　　橘子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明月夜听完后，忍不住低骂一声：“路行天下这个狗玩意儿，居然还敢纠缠不清？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
　　“所以这个图兰以前也是公会里的成员吗？”橘子问。
　　“是。”明月夜语气不佳。
　　“听那个妄天下的意思，除了软软，江神之前好像还有个徒弟？”
　　这次明月夜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回答：“……就是图兰。”
　　晚上，江惟备课写完教案后，难得地翻出了画架和水彩颜料。
　　他自小学习绘画，中学时期他因学业压力荒废了一段时间，大学时专业内容又偏向理论和结构设计，直到毕业后，才终于重拾起这个爱好。
　　线条和色彩可以释解一切情绪。
　　可当江惟将画纸贴好在架子上，却忽然觉得无从下笔。
　　他盯着空白平展的纸面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笔放在了一边，自暴自弃地坐在电脑前登上了游戏。
　　其实登上游戏也不知该干什么，江惟操作一苇渡江在地图上逛了一圈，最后不知不觉来到了昆冈白玉京，方士的门派址地中。
　　他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挂机，在积雪的庭院里坐了没一会儿，一条入队申请弹了出来：[玩家软软_326申请加入队伍，是否同意？]


第49章 鹊桥仙（一）
　　江惟没怎么犹豫就将人放进了队伍。
　　几秒钟后，鸿萝传送至地图中，在方士青年身边落下。她扫了一眼周围空茫茫的地图环境，坐在一旁。
　　[心情不好？]软软问。
　　“确实有点。”江惟抿唇笑了一下，语气歉然：“白天我走得太着急了，抱歉。”
　　软软并不在意这一点，问：[是因为那个叫妄天下的剑仙？]
　　江惟默然了一会儿，叹气道：“……也不全是。”
　　两个人物离的近了，鸿萝自动偏头看他。
　　[你之前答应过，有事一起分担。]软软平静地说：[妄天下，哭号，野火，都不是问题。]
　　“与野火无关，是我个人的一些事情。”江惟望着屏幕的目光有些涣散，“很久之前的事，久到我都快忘了，现在忽然又被提起，所以一时心情有点复杂。”
　　[合区之前的事？]
　　“嗯。”
　　[算是好事吗？]
　　江惟想了想，“有好有坏吧，很多事情……很难说。”
　　软软提议：[可以忘了不愉快的部分，留下你觉得好的。]
　　江惟哭笑不得，“这怎么忘，又不能像背包里多余的材料一样分解了。”
　　[不一样么，都是负担。]软软淡淡道：[将旧垃圾清理干净，总会轻松很多。]
　　江惟笑了笑，没有作答。
　　雪不知何时渐渐地停了，连背景中的风声也听不见，周遭安静下来，院子一角的两棵梅树依旧阒然地并立。
　　鸿萝盯着白玉京上方的天空，又道：[也有别的办法。]
　　江惟不解，“……什么？”
　　[用新的代替。]
　　话说完，屏幕上弹出了一条系统提示：[软软_326向你发起双人轻功邀请，是否同意？]
　　江惟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点击了同意，之后便见鸿萝牵起了方士，轻功朝昆仑山巅飞去。
　　此处是整个娑婆地图中视野最开阔的地方，白雪皑皑，云雾缭绕。
　　两个角色攀着陡峭的山势往上走，再往前就是断崖，万丈之下是无边无际的瑶池，掉下去必死无疑。
　　江惟猜不到她想干什么，怀着对软软的信任，他没有松手。
　　人至崖边，鸿萝袖中倏地飞出一段绫罗，随后纵身一跃，带着一苇渡江位移跳入云海中。
　　江惟：？
　　他悚然：等等，还真跳啊？！
　　断崖之下没有任何的落脚点，两人就这样直直地往下坠，毫无缓冲的余地。江惟束手无策，一阵眩晕，仿佛已经看见了几秒后瑶池中浮尸两具的惨状。
　　临死前他正想着怎么操作挣扎一下，两个角色在坠落的途中却突然碰撞上了什么东西，被一股巨大的劲气掀翻，弹了回去。
　　江惟一怔，反应过来：是风墙。
　　与空气墙作用一致，用来划分地图边界，阻挡玩家进入不能探索的未知区域。空气墙就是简单粗暴的一面透明墙壁，而风墙则是会将玩家反弹吹回的强风气流带。
　　借着风墙反弹的力，鸿萝在半空中翻身调整方向，接二段轻功撞向云墙，两人再次被反作用力推往高处。
　　这是在“爬”风墙。
　　江惟听说过这种方法，但目前为止还没有自己实践过。五大门派的轻功技中，只有突进次数最多最复杂的鸿衣可以做到，十分难操作。
　　如此反复不知蹭了多少次，饶是切惯了视角的江惟也被转晕了。
　　鸿萝最后一段轻功触发突进，紧接着手中绫罗缩聚成一柄笔直的长枪，蓄力一掷，犹如利矢一般刺穿云层，拽着二人冲入九霄之上。
　　角色视角豁然开朗。
　　冰塞长河，雪满群山，瑶池好似一块无暇通透的碧玉，镶嵌在亘古的银龙眼中。
　　江惟此前从未在这样高的地方俯瞰整个昆冈地图，哪怕是乘仙鹤观光也达不到如此地步，心中未免震愕。
　　正是雪霁天晴时，霞光之中显现出一道缥缈陆离的长虹，鸿萝与方士轻功落下，稳稳地站在了虹桥上。
　　他看着虹桥下的万里风光，恍惚间有一种五年游戏白玩了的感觉。
　　娑婆地图广袤宽阔，暗藏了不少彩蛋场景，吸引众多风景党玩家开拓探索，这座云上的虹桥大概也是其中一个。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儿。”江惟不由低声喃喃，忍不住问一旁的软软：“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软软朴实回答：[论坛有攻略。]
　　江惟：“……喔。”
　　走至虹桥正中，江惟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交互选项，点击后，角色便坐在了虹桥边缘，软软也在他身边坐下，问：[好看吗？]
　　江惟答：“好看。”
　　软软又问：[心情好点了吗？]
　　江惟微微一怔，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一点弧度，回答：“嗯。”
　　两人就这么坐了一会儿，江惟大概体会到了鸿萝所说的“替代”是什么意思，路行天下带来的烦扰仿佛已经消失了，他心中剩下分外平和的恬静。
　　“小软。”
　　他忽然叫了一声。
　　软软：[在。]
　　“我们……”江惟声音轻了下来，“……要不要结个情缘？”
　　鸿萝看向他。
　　半晌，她问：[为什么想到这个？]
　　——为什么呢？
　　江惟也问自己，脑海里回想着此前与鸿萝相处的一切场景。
　　他想到瑞雪长怀抱玉剑出现，他想到在九渊中开棺时的一抹亮光，他想到躺在背包里的海螺，想到乞巧节系在一起的红枫叶，想到与公会战时毫不犹豫朝自己奔来的身影，想到两人乘鹿在林间穿行。
　　他想到在扬州城的书院中，在那一棵花叶婆娑的巨大桃树下，与鸿萝比肩而立，系统跳出提示框的那一刻。
　　[您获得称号：软软_326的师父。]
　　而这个头衔一直挂在一苇渡江的头顶，直到现在。
　　乍然涌出的思绪纷繁牵缠，鸿萝还在等待他的回答。江惟看着人物头顶的头衔，忽然记起师徒商店中还没换到手的桃李套，脑子一抽，竟脱口而出：“我觉得情缘衣服还挺好看的。”
　　软软：[……]
　　江惟：“……”
　　江惟回过神，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霎时表情如打翻的颜料一样精彩。
　　他试图出言补救：“其实也不是很喜欢，那个衣服也挺一般的……不对，不是喜不喜欢那个衣服的问题……”
　　江惟总感觉自己越描越黑，愈发绝望。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江惟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恨不得现在立刻从虹桥上跳下去，当场沉尸湖底。
　　果不其然，鸿萝盯着他沉默了许久，仿佛心情很复杂。他几乎能想象到屏幕对面的人听到这句话后脸上奇妙的表情，想跳湖的心情更加浓烈了。
　　直到软软的头顶终于飘出一个简短的文字泡。
　　[好啊。]
　　慌乱的辩解倏而停止。
　　江惟看着屏幕上的鸿萝，嘴唇无意识地翕动了一下。他明明带着耳机，却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脏传来的震动，细微却频密。
　　好半天，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那我们现在就去红云观吗？”
　　这次软软却静了一下。
　　[过两天吧。]她态度模糊地解释：[我想准备一些东西。]
　　江惟不知道她想准备什么，但一丁点意见也没有，一叠声地答应：“嗯嗯，好好。”他现在心里依旧绷着紧张，生怕自己再口出狂言。
　　时间接近深夜，两人从虹桥下来后，例行惯例正常地互道了一句晚安，双双下线。
　　江惟叉掉游戏，点击关机，电脑屏幕很快黑了下来，倒映出江惟的身影。
　　他缓缓地取下头戴耳机，缓缓地捂住脸，发丝间的耳尖通红发热。
　　等到次日早上睡醒，江惟终于缓过劲来，凌乱的思绪也平息了不少。
　　晨间的天气不错，他出门跑了一趟步，回来后吃早餐收拾完，回到卧室。他看着放在一旁的空白画板，脑中闪过昨晚在虹桥上看见的画面，忽然有了灵感，坐下后拿起画笔。
　　起草构图，铺色渲染，等待底色干涸时，再进行下一步的刻画。
　　他画得投入，甚至专注到有些忘我，等反应过来时，一个上午的时间已经过去。
　　江惟看了一会儿完成的画，觉得没什么问题，将边沿的胶带轻轻撕下，随将画板收起，清洗颜料盘。
　　他从储物柜里找出一个合适的画框，将画件装裱了起来，放在书架边。
　　下午，江惟被明月夜喊上号押镖。
　　登进游戏后，一苇渡江被明月夜拉入运镖队伍中，不一会儿，剑无鞘与橘子等人也纷纷被邀请进队。
　　“我问了软软，她有事来不了，好像挺忙的。”明月夜随口问江惟：“你俩最近怎么样啊？”
　　江惟目光平直，故作镇定：“嗯？没怎么样啊，一直挺好。”
　　剑无鞘闻言，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
　　没了野火和花间的内鬼，众人的押镖之路一路坦顺，没遇见任何红名阻拦。这还是合区之后第一次运镖这么顺利，明月夜简直感动得要掉眼泪。
　　“花间好像也在找野火的麻烦，见到红名就杀，听说是一壶酒的授意。”
　　“嚣张这么久，早该遭报应了……”
　　帮会解散后的野火本就成了一滩散沙，却还想对归隐和果农骚扰不断，现在终于又对上花间，彻底偃旗息鼓，至少明面上不再活跃。
　　江惟想到被追杀的青禾绿莎，猜想野火内部应该也出了不小的问题。
　　“最近倒是在论道台上经常遇见哭号。”剑无鞘啧了一声：“跟他打起来就是费劲，没完没了，比心软都烦，他就不能把嗜血卸了换个武器？”
　　江惟：“……你自己不也用的嗜血。”
　　九月初，新的榜单排名已经出来，总榜的一二位依旧由花间的心软和一座桥包揽。江惟上个月没怎么刷pk场次，排名直接从第五掉到了十多名，方士门派榜的排名也掉到了第三。
　　不过前二十名的结算奖励差不多一个档次，他并不是很在意。
　　运镖结束后，剑无鞘戳他小窗：[你表弟什么时候回来，他不是要换材料盒子吗，积分逾期作废可就没得换了。]
　　江惟算了一下时间，秦宇深刚好在乞巧节活动结束的前一天结束军训。但为保险起见，他还是给秦宇深留了个提醒的消息，毕竟他盼了材料盒子这么久，要真过期了不得痛哭后悔死。
　　剑无鞘呵呵道：[其实真过期了也没事，反正大概率开不出来，不如直接买一个。非酋就要有非酋的觉悟，氪服困难。]
　　江惟：[……]
　　跟这氪佬没什么好说的。


第50章 鹊桥仙（二）
　　程杰发觉阮辛臣最近怪怪的。
　　软工大四开学后的课程并不多，两个室友已经找好了实习，他和阮辛臣校内保研直升，轻松不少。
　　可这两天阮辛臣除了来往院楼找导师交流，剩下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家里，连出来陪他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崇大体育馆。
　　经历了最终的会操演练后，长达两周的新生军训终于结束。
　　程杰与所带班级的学生以及其他班助合影留念完，站在场边休息，正好碰见过来拿水瓶的秦宇深，伸手打了个招呼。
　　由于阮辛臣和江惟的原因，程杰在军训期间对秦宇深多有关注，性格挺不错的一个小孩儿，刚开始相处时还有些拘谨内向，熟悉之后爽直了许多。
　　他俩又都喜欢打游戏，聊天十分投缘，交流几次后就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军训队列解散之后，新生们一众哄然，鱼贯而出。
　　二人正好顺路一起回宿舍园区，路上程杰八卦：“小秦，你哥和阮辛臣怎么熟上的？我记得他俩以前统共也没见过几次，最近一段时间突然就联系上了。”
　　“我也不太清楚。”秦宇深摸了摸头，“不过阮师兄和我哥都住一个小区，之前出门的时候遇见过几次。”
　　“还有这事儿？怪不得。”程杰这才恍然大悟。
　　两人回到园区，大一和大四的宿舍楼栋离得远，路口分别前秦宇深想起一事，问：“对了程师兄，上次你说你也玩娑婆，你id叫什么啊，我回去之后加个好友呢？”
　　“行啊……”程杰下意识想答应，又猛地想起阮辛臣上周请客一整周就为封他的嘴，立马大声咳嗽起来，改口道：“咳咳咳咳咳！算了吧，我菜得很，就不在你面前丢人了吧。”
　　单纯的秦宇深没看出他的欲盖弥彰，真诚道：“怎么会，我等级都没满，更菜。”
　　“哎哟，那破游戏有什么好玩的？骗氪又骗心，宝宝巴士都不如。”程杰揽住他的肩，走到一边，强行而生硬地转移话题，“最近那个3a续作要出了你知道不……”
　　最终程杰将一愣一愣的秦宇深成功忽悠走了，他抹了一把脸，松口气。
　　……好险，差点说漏嘴，还好他一向睿智机警。
　　两个室友出门实习白天不回来，寝室里就他一个人。程杰点了份外卖后，打开电脑登陆娑婆。
　　今天仍是工作日，花间势力频道里的在线的人依旧不少，一曲舞正在抱怨：“这期的时装盒子怎么难抽？五百个盒子下去才出三件，还都是吃的保底，狗策划是不是偷偷改概率了？”
　　“我两百个盒子才出一件……”
　　这周系统商城刚上线了新的限时抽奖池，与往期的时装、坐骑池子不同，新增添了一种名叫“绮华膏”的高级道具，可以对游戏角色的发色进行染色调整，官方公示表中出奖概率比这一期的时装坐骑还低，且没有保底。
　　程杰对这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没太大兴趣，点开好友列表看了眼，阮辛臣头像亮着，在线状态。
　　他正在敲字问打不打本，头顶弹出一连串的金喇叭。
　　[鸿运高照！玩家心软十连开启金秋清露礼盒，获得了时装·岁方秋！]
　　[鸿运高照！玩家心软十连开启金秋清露礼盒，获得了时装·岁方秋！]
　　……
　　[鸿运高照！玩家心软十连开启金秋锦玉礼盒，获得了传说中的稀世道具：绮华膏！]
　　程杰：“……”
　　一曲舞以及花间其他成员：“……”
　　[世界]千其阿门：好好好，这游戏这么玩是吧。
　　[世界]倒拔垂牙柳：能不能来个人管管他？我受不了了。
　　[世界]木不知星：发悬赏了已经，哪位好心大佬接一下赶紧把心软给鲨了吧，造福全区人。
　　……
　　自己的非酋固然可怕，但朋友的欧气更加令人心寒。
　　程杰猛踹阮辛臣聊天窗，咬牙切齿：[你不是对时装外观不感兴趣吗？你能不能给别人留点活路？？]
　　[私聊]心软：抽点别的。
　　抽奖池子里除了时装和坐骑以外，还有些零碎的互动道具，例如增加亲密度的花束、纸鹤和饰品，以及各种喇叭、烟花、红包。
　　阮辛臣扫了一眼背包，觉得东西差不多够了，才终于收手。
　　刚掉落的绮华膏正躺在物品列表最下方，他随手点开看了眼，统共五种颜色可以选择，金白蓝红粉，一只染膏只能染一种发色。
　　阮辛臣正准备关掉界面，原本满房间发疯的阮饭窜上了桌，四个爪子噼里啪啦将键盘全蹂躏了一遍，最后一口咬中他正在操纵鼠标的右手，手指一歪，直接点向排在最后的粉色。
　　霎时屏幕上的剑仙画风突变，原本束起的黑发褪为柔和明亮的淡粉色，整个人物凌冽的气质荡然无存。
　　阮辛臣：“……”
　　最后阮饭被提着后颈拎出了房间，门在它面前被无情地关上。
　　游戏里一座桥进入势力频道，麻木道：“心软人呢，染膏出吗，价格好说。”
　　他开了两千多个锦盒，除了衣服和坐骑外一无所获，又不屈不挠地开了五百个，收获了一堆绿油油的铜喇叭后终于认命妥协。
　　程杰将阮辛臣拽进了语音，后者沉默了一下，道：[用了。]
　　“哦？”程杰好奇地点开心软的人物面板，“你染了个啥，白的还是金的，让我看看呢？”
　　安静半秒后，兀然爆发出无情的嘲笑声。
　　“哈哈哈哈哈你怎么整了个这么骚包的颜色哈哈哈哈哈！！！”
　　花间其他人：“……”
　　心软：[。]
　　程杰笑完，阴阳怪气道：“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
　　阮辛臣面无表情地留给他一个“滚”字，旋即关掉了势力语音。
　　屏幕上的黑衣剑仙顶着一头粉毛站在论道台外，但凡路过的玩家都忍不住多看两下。
　　阮辛臣瞥了一眼建模。
　　不适应。
　　但所幸不算丑。
　　他暂且接受了这个形象，点开菜单栏传送出暨都城。
　　军训结束，秦宇深终于得空回归游戏，上号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乞巧结缘商城里的材料盒子全部扫光。
　　随后，在归隐众人的簇拥作法中，他决然果断地将十几个盒子一口气全开了。
　　结果的确没有令人失望。
　　[吉星高照，洪福齐天！疏梅第一深情打开精选材料礼盒，获得了剑仙门派紫色祝福·青雀，真是羡煞旁人眼！]
　　看见公屏上冒出的系统公告，秦宇深不由地热泪盈眶，明月夜道：“鼓掌！”
　　语音里顿时响起了江惟与橘子等人热烈的掌声。
　　剑无鞘一边挑眉一边鼓掌：“还真能出词条啊，最近咱们公会的风水是不是太好了点？”
　　江惟鼓掌微笑：“你也可以试试。”
　　秦宇深的长剑胚子早已打好，现在紫词条一出，他立刻操作角色直奔暨都炼器坊，乒乒乓乓一阵敲打后，将青雀锻造成了绑定武器，翻来覆去地看面板，一阵傻乐。
　　剑无鞘听了江惟的话后，确实有些手痒，于是点开了系统商城里的抽奖池子。
　　十几分钟后，公屏上终于出现了剑无鞘获得绮华膏的公告。
　　江惟将系统播报念了一遍，佯装恭维：“恭喜剑老板获得稀世道具染发膏。”
　　剑无鞘脸黑赛似陈年老锅底，恨恨道：“……我特么真是又信了你的邪。”
　　“剑哥的染膏多少抽出的呀？”橘子好奇问。
　　剑无鞘闭眼不愿面对，“……一千八百八十抽。”
　　听见这个数字，归隐全员陷入微妙的沉默，一时不知该怜惜还是敬重。
　　“不错。”江惟又假意安慰道：“188，要发发，挺吉利的呢。”
　　剑无鞘：“……”
　　最后剑无鞘用染膏染了个金色的头发，配上他那一身价值不菲的外观时装，完成了从“哥很有钱”到“哥非常有钱”的气质转变。之后又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一副墨镜道具，戴在角色脸上后，全然脱离了仙侠游戏的画风范畴，彻底放飞自我。
　　归隐公会内组团清本，他像一只混进了鸟群的金孔雀，明月夜等人纷纷被闪瞎了双眼。
　　刷本刷到一半，江惟忽然听剑无鞘问：“你那徒弟呢，最近怎么不见人？”
　　他操作微微一滞。
　　自虹桥夜谈那一天后，鸿萝上线的时间就变少了。
　　江惟这几天晚上进游戏都不见她踪影，在社交账号问起时，也只收到囫囵的问答：[在忙。]
　　“开学了，可能在忙吧。”江惟随口敷衍了一句，一苇渡江行诀释放大招，凶谶效果接连炸开，boss一击毙命。
　　清完本差不多快九点，材料分配完后众人道完辛苦，解散了队伍。
　　人已走完，周围便冷清了下来。
　　一苇渡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江惟打开活动面板，忽然想起今天是乞巧节的最后一天。
　　翻开好友列表，软软依旧不在线。
　　他犹豫片刻，点开社交软件，拖出了置顶的暹罗猫头像。
　　[今晚活动结束，还去鹊桥吗？]
　　他在聊天框输入了这句话，正准备发出去，耳机里先传出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叮，您的徒弟软软_326已上线！]
　　江惟愣了一下，关掉窗口回到游戏中，正好看见一条刚递来的队伍邀请。
　　接受邀请后，屏幕画面发生跳转，一苇渡江来到了暨都城上空的鹊桥边。鸿萝正独自站在入口处的云端，见他过来，头上弹出文字泡：[抱歉，上线晚了。]
　　江惟莞尔一笑，“ 没事，我也正好也想找你。”
　　两人结伴一起登上鹊桥，名字虽然叫鹊桥，但桥面却是一条倒映星点的河流，成群的银鹊绕着河岸飞掠而过，将繁华的暨都城与天上的满月连接。
　　临近活动结束，鹊桥上游历拍照的玩家少了许多。
　　方士与鸿萝穿梭在人群里，江惟正思索着在哪里拍双人照留念更好，视角一晃，晃眼看见一个黑衣剑仙的身影。
　　是心软。
　　对方静站在桥上，周围玩家来往纷纷攘攘，他怀抱银剑，一头束起浅色头发十分惹眼。
　　江惟不由地多打量了几眼，许久不见，差点没认出来。
　　剑仙不动，估计是在挂机，他操作人物继续往前走。
　　结果一苇渡江刚一走，心软就动了，抬步也也跟着他朝前。
　　江惟：“？”
　　一苇渡江又停步，心软也跟着停下，伫立不动。
　　江惟：“……”
　　他迟疑又小声地问身旁的鸿萝：“奇怪，榜一是不是在跟着我们？”
　　软软：[……]
　　鸿萝一声不吭，江惟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她没听见，没当回事。
　　心软的行为虽然有些古怪，但又没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江惟挪转视角，只能尽可能将其忽略。
　　两人走至鹊桥正中，此处圆月悬顶，俯瞰整个暨都城，正是视野最开阔的地方。
　　鸿萝头顶忽然飘出文字泡：[到了。]
　　“……嗯？”
　　江惟正寻找着合适的角度，看见这话后一头雾水。他刚想问一句“什么？”，话还没说出，“咻”的破空声通过耳机传入了耳中，夜幕中亮起一簇巨大的火花。
　　花火照亮了整个鹊桥，桥上的行人，以及他的眼睛。
　　这是今晚被燃放的第一朵的烟花，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相接不断的银花焰火在夜空中次第绽开，附近的玩家纷纷抬头驻足。
　　[咦？鹊桥上还有烟花展吗？以前好像没有这个环节啊，是今年新加的？]
　　[不对吧，这个好像是烟花道具，不是系统布置的，有人在自己放。]
　　[卧槽，一口气这么多，哪个土豪？！]
　　鸣响与火光纷来踵至，不一会儿的时间，灯火通明的暨都城上空浮翠流丹，整个天宇犹如一张铺陈开来的鸿幅彩绣，浩繁而烂漫。
　　江惟望着这漫天的霓彩，一时有些忡愣。
　　所谓华灯锦绣。
　　在他不知不觉间，黑衣剑仙已经走至与他并肩的位置。
　　此情此景，似乎又重回到了乞巧节活动开始的第一天，方士与鸿萝来到扬州城中，在无人的阁楼处一同凭栏静看烟花落下的时刻。
　　[渡江。]
　　身旁的人说。
　　[七夕快乐。]
　　江惟先是一怔，随后瞳孔微微睁大。
　　下一刻，清脆的提示音响起，一条系统窗口跳了出来——
　　[玩家心软向你发起情缘任务邀请，是否同意？]


第51章 红叶题诗
　　烟花绚丽夺目，斑斓纷呈，江惟的脑中却一片空白。
　　鹊桥上，剑仙与方士面对而立，而鸿萝则安静地跟在后者身旁。
　　“你……”江惟嗓子发干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说着，又忍不住看了眼一旁身着绣裙的鸿萝，再望向身前的黑衣剑仙，两厢比较，一时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江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平复下来，勉强镇定了一些。
　　他问：“……这是什么意思？”
　　鸿萝面上不动声色，脑子运作片刻，给出回答：[这是小号。]
　　“小号？”江惟怀疑不确定，“……心软？”
　　[嗯。]鸿萝望天，冷静地狡辩：[不常用，小号。]
　　江惟：“……”
　　区服pk榜第一、修为榜第二、剑仙门派榜一的金词条账号，这玩意儿叫小号？？
　　江惟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同时心情也十分复杂。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心软会带人突袭野火，又在昆冈抱梅山出手相救，之后在花间刷世界boss时，又态度奇怪地想给自己送材料。每次的出现又总是凑巧而及时，巧到几乎不能仅仅用“有缘”两个字来形容。
　　——因为这个人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注视着，倾听着，陪伴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境遇，所以总能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以另一个身份出面协助，甚至无声无息不为人知。
　　软软_326。
　　心软。
　　她。
　　他。
　　……一切都对得上了。
　　屏幕上还挂着情缘邀请的提示框，江惟没有进行选择，心软便抱剑一直静静地等待着，不急不催，身姿挺拔如一棵青松。
　　如墨的夜色中，烟花锦簇仍在此起彼伏地亮起又坠落，经久不息。
　　江惟望着这景色，问：“这烟花也是你准备的吗？”
　　心软：[嗯，上次看你很喜欢。]
　　江惟心中微动，像是被撬开了一处口子，从中钻出一缕新芽，酸涩而悸动。
　　但他不知该作如何反应，只能说：“……谢谢，费心了。”
　　心软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了一句[你喜欢就好]，又没了下文，随后两人再次相对沉默。
　　放在平时，他虽然也话少，但和江惟在一起时，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缄默。隔着两道屏幕，江惟莫名感觉他现在似乎也不像表面上那般平静，甚至隐约有些紧张。
　　良久，江惟才叹了一口气。
　　他轻声缓慢道：“你可以一开始就告诉我的。”
　　剑仙静了一下，说：[我怕。]
　　“……怕什么？”江惟不解。
　　[怕说了之后，你接受不了。]心软说：[像慕容却和上官那样。]
　　江惟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为什么当初听说慕容上官夫夫的掉马八卦后鸿萝沉默了那么久。
　　他有些哭笑不得：“这种事情，早说晚说都得说，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更何况，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怎么能一概而论？”
　　[嗯。]心软应了一声，认真地询问：[所以呢，我们会怎样？]
　　江惟：“……”
　　——我们怎样？
　　他一只手默默地捂住脸，另一只手操作鼠标，些微动了动食指。
　　[叮！情缘任务接取成功，请与您的姻缘伴侣一同前往红云观完成双人情缘任务“寄相思”。]
　　江惟不敢看屏幕，含混道：“……就这样。”
　　剑仙终于发出一个微笑的表情。
　　[好。]
　　这场烟花一直持续了五分钟，直到火光燃尽，暨都城的上空只剩下一轮澄亮浑圆的月盘，周围围观的玩家才遗憾散去。
　　从鹊桥上下来，鸿萝离线消失，队伍里只剩下了心软和一苇渡江。
　　两人结伴前往江南枫叶山，江惟看着剑仙的身影，恍惚间还有些不习惯。
　　他其实想问能不能把软软带上，但想象了一下方士牵着鸿萝、和剑仙一起站在姻缘碑前的画面，莫名觉得十分诡异，放弃了这个想法。
　　上次来时，枫叶山还是一片苍翠青绿，如今适逢江南地图的深秋季节，漫山红叶似火，如云霞般蒸腾，红云观正藏于其间。
　　江惟这是第一次做情缘任务，全然不清楚是个什么流程，干脆点了自动跟随，老实跟着心软走。
　　心软似乎对这个过程颇为了解，npc对话、送纸鹤刷亲密度、刻姻缘碑，整个过程安排得井然有序，一丝不苟。
　　江惟好奇问：“你之前有结过情缘吗？”
　　[这是第一次。]心软微微一顿，反应过来了什么，解释说：[我提前看过攻略。]
　　江惟了然地应了一声，继续在姻缘碑上刻字。
　　等等。
　　他忽然回过神来。
　　……那不就是早有预谋的意思吗？
　　此时情缘任务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两个角色在姻缘碑前合掌祈愿，随后将红线绑在了彼此的手腕上，算作礼成。
　　这一系列任务完成后，江惟的屏幕上终于跳出提示：[您获得称号：心软的情缘。]
　　公屏上也跳出一行小字：[长相思兮长相忆，玩家心软与玩家一苇渡江情投意合，今日于姻缘碑前结成良缘，天作之合，传为一段佳话！]
　　华灯1区每天组成情缘的玩家数不胜数，这条播报十分普通，夹在纷杂嘈杂的世界频道中毫不起眼，大多数人看见后直接略过。
　　直到几个大喇叭连三接二地出现在公屏上。
　　[喇叭]剑无鞘：？谁和谁？？
　　[喇叭]桥桥藏起来：？
　　[喇叭]翩翩藏不住：哇哦。
　　[喇叭]一壶酒：？？？？？？？？？？？？
　　[喇叭]杰杰杰杰哥：我靠！！有男同！！！
　　一叠串的金边特效喇叭刷屏，想让人不注意都难。但此时软江两人的结缘公告已经被刷的看不见了，被吸引过来的吃瓜群众们满头雾水：[怎么了，又是怎么个事儿？]
　　还没问出个由来，一条鲜红醒目的消息又忽然弹出。
　　[玩家心软在世界频道发放了全服红包*99，并留言：感谢祝福。]
　　吃瓜群众：！！！
　　一石激起千层浪，霎时间，整个世界频道被冲屏：
　　[卧槽软老板以前是我错怪你了，老板大气！]
　　[祝福祝福祝福祝福]
　　[祝两位大佬情比金坚永结同心早生贵子谢谢谢谢谢]
　　[我特么就慢了几秒钟怎么红包没了？！你们这群人特么大晚上都不睡觉的吗？？？]
　　……
　　江惟正在小窗被明月夜和秦宇深等人疯狂拷打追问，回复急不暇择，看见公屏上爆火的动静后也被吓了一跳：“这么多红包？”
　　[背包里长出来的。]心软淡定回答：[格子满了，清理一下。]
　　江惟：“……”
　　金词条就算了，这东西也能长出来？？


第52章 传闻
　　受到拷打的人不止江惟，情缘公告播出后，阮辛臣的好友列表也涌入了各种消息，程杰、一壶酒甚至花间其他成员的。
　　他看了一眼，一键点击屏蔽。
　　屏幕另一头的程杰和一壶酒：“……”靠！
　　归隐这边，明月夜直接将江惟拖进了势力语音，剑无鞘开始审讯逼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跟心软挂情缘了？”
　　连橘子也忍不住喃喃：“太突然了吧……”
　　最难以置信的人是秦宇深，语气急促道：“哥你是被迫的吗？还是说有什么别的原因？”
　　说着他突然灵光一闪，茅塞顿开，自觉找到了缘由：“我懂了！是不是最近又有什么活动要靠和榜一结情缘才能完成？！”
　　面对一叠声的质问，江惟头晕目眩，汗然：“……不可能有那种活动吧。”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只是单纯地结个情缘。”江惟诚实地回答：“真的。”
　　“你俩统共才见过几次面，什么时候这么熟的，我们怎么不知道？”明月夜匪夷所思，“那软软呢？你跟榜一结情缘，软软算什么？”
　　江惟：“……”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道：“……他就是软软。”
　　话一出，原本激烈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停了，势力语音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十几秒种后，才终于传出秦宇深茫然呆滞又略带惊恐的一声：“啊？？？”
　　乞巧节活动最后一天的晚上，整个华灯1区群情鼎沸，空前热闹，而花间和归隐两家公会的内部则是一片混乱。
　　江惟也很混乱。
　　准确的来说，从鹊桥上心软主动掉马开始，他就已经晕头转向。
　　后半夜，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最后是怎么跟明月夜与秦宇深等人解释的，也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下线关机的。只记得下线前，心软与他走出红云观后，发起了一个拥抱的交互动作。
　　[晚安]
　　剑仙说。
　　等江惟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是周末，窗外阳光正好。
　　起床后的江惟脑子里依旧一片混沌，凭着肌肉记忆穿衣洗漱做早饭，直到十几分钟后在桌前坐下，才差不多清醒回神。
　　吃饭时，手机震了震，点开一看，是熟悉的暹罗猫头像。
　　阮：[早。]
　　以前看到这个头像，江惟总会先联想到鸿萝的形象，而如今，脑中又会显出玄衣剑仙抱剑而立的身影。
　　江惟其实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但见对方态度如常，他也态度自若地回了一个[早啊。]
　　回复完后，他又想起些事情，发了一笔数额不小的转账过去。
　　阮：[？]
　　江惟说：[烟花和红包的费用。]
　　他解释完，过了两秒钟，对话框里弹出提示：[对方已退回您的转账。]
　　阮：[系统送的。]
　　江：[……]
　　江惟不信，继续转账，心软继续退回。
　　两者如此反复对峙了几次，心软毫不动摇：[放着玩的，没有关系。]
　　最后江惟败下阵来，只得暂时放弃，想着以后换个什么方式还回去。
　　他收拾完东西后，看着手机里置顶的联系人，正思考着要不要改个什么备注，消息列表又闪了闪，是秦宇深发来了消息。
　　昨天夜里，秦宇深一宿没睡着，躺在宿舍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在想江惟和心软结缘的事，越想越无法接受。
　　大清早，他瞪着两个大黑眼圈爬了起来，室友还没醒，他只能用手机偷偷打字。
　　秦：[……哥。]
　　秦：[……你就真这么接受心软了吗？]
　　他发出这条消息时，还在期待江惟或许会说这件事另有转圜的余地，或者说只是游戏里挂个关系，不用太较真。
　　但几秒钟过后，江惟的回复只有简洁的一个字：[嗯。]
　　秦宇深脑中名为理智的那一根弦线崩断了。
　　[可他是男的啊！他还用女号迷惑你，他欺骗你的感情，这不就是翻版的上官吗？]秦宇深痛斥：[哥，你不能像慕容一样，这就是赤裸裸的网骗，你怎么就这么直接原谅他了？！]
　　慕容在得知上官真实性别后好歹还发怒争吵了一通，心软掉马江惟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还顺理成章地挂上了情缘。秦宇深不懂，心软究竟隔着网线给他哥灌了什么电子迷魂汤？
　　江惟竟然还在替人找补：[可他没说过自己是女生，也没有骗走我什么东西，应该算不上网骗吧。]
　　秦宇深：？？？
　　这还叫没骗走？我这么大一个哥连人带魂全被他骗走了！
　　秦宇深执拗地劝诫：[哥你难道不觉得两个男的很不合适吗……]
　　[不合适吗？]江惟情真意切道：[但我觉得，这种事无关男女，只看对方是什么人。]
　　[……]
　　秦宇深绝望。
　　完了，一夜之间他哥彻底变男同了。
　　除了秦宇深以外，明月夜等人在得知软软就是心软的真相后，虽然也惊骇震撼，但有慕容和上官这一对破镜重圆的夫夫在先，众人花了一段时间消化，勉强接受了这件事。
　　公会群“区服知名养老院”里，有成员幽幽叹气：[我就说鸿萝的运气怎么和榜一一样好，原来就是同一个人。]
　　[等等。]另有成员反应过来：[那这么加起来一算，他不就先后出了三个金词条和一个紫词条了吗？]
　　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
　　焯！
　　软江两人结缘的消息在区内传开，没过多久，又被好事者贴上了论坛里，软软_326这个鸿衣小号也被扒了出来，有心人顺着这条线往下理，又理出了拜师徒、做乞巧奇遇的事。
　　但具体的细节，花间和归隐双方公会的成员都不愿透露太多，两个当事人在游戏内外又都不算活跃，除了昨晚心软散了一次红包，再找不到更多在公共频道的发言。
　　不过网友是何许人也，很快又翻出了之前抱梅山一苇渡江被哭号围截、心软半路杀出的视频。
　　这次，视频底下评论区的画风陡然一变。
　　-这是什么吃一口：吃！！都给我吃！！一个人都不许走！！！
　　-铁贾小廷：又疯一个
　　-归卧故山秋：是预言家，刀了刀了
　　-新唐：说真的，你们华灯1区好多男同哦。
　　-鹧鸪天天天：放屁，这简直危言耸听！我们华灯是很正直的区服！！那一两个的个例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
　　相关的流言蜚语在论坛板块里疯传，等江惟收到明月夜转发过来的论坛链接时，一苇渡江和心软已经被凭空编排出了一段起伏跌宕、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故事中的人物关系之混乱复杂，甚至还涉及因爱生妒的哭号不止和隐忍不发的剑无鞘。
　　江惟看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又睁开，又痛苦地闭上。
　　他问：“这个能点举报吗？”
　　“不行！”明月夜正与他连麦，狂笑不止：“得先让我截个图，哈哈哈哈哈隐忍不发剑无鞘哈哈哈哈哈这是哪个人才想出来的哈哈哈哈哈！！”
　　江惟：“……”
　　其实不需要举报，这条帖子很快因为涉及违规内容被板块管理员删除了，但给江惟带来的震撼仍余波未平，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平复。
　　笑了许久之后，明月夜才终于侃然正色。
　　“你和心软……准备就这样？”
　　“嗯。”
　　“那你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明月夜好奇：“情侣？暧昧对象？”
　　“我也不太清楚。”江惟看着好友列表里的暹罗猫头像，他刚将其备注改成了心软，说：“慢慢来吧。”
　　明月夜无奈：“你这个人真是，怎么每次问你都是这句话。”
　　江惟只是笑了笑。
　　“不过，有一段新的关系，也挺好的。”
　　明月夜说完，不知想起了什么，安静片刻，又缓缓道：“有关妄天下的事，我去问了南北。”
　　江惟：“怎么说？”
　　“他俩原本也不熟，当初南北在论坛看到招募消息后不久才被妄天下找上，妄天下问能不能他将自己拉进公会。”明月夜嗤笑一声：“畏首畏尾，原来他也知道要做贼心虚啊。”
　　江惟和她一个想法，对于路行天下这人，他不想做过多评价。
　　他随口问：“南北最近怎么样？”
　　“他说暗河氛围不错，待着挺好，不过听说你和心软结缘的事情后，有点一言难尽。”明月夜顿了顿，“他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江惟诧然，“什么？”
　　“——他说：‘别和花间的人走得太近。’”
　　周末一整天，剑无鞘都在论坛和公屏嗑瓜子吃瓜。
　　他是知道内情的小部分人之一，但这并不妨碍他喜欢看其他网友胡编乱造，编出来的故事可比真相精彩多了，全是乐子。
　　但秦宇深被软江二人结情缘的消息刺激的不轻，一整天都没有上线，剑无鞘在社交账号上热心地开导了他两句，收到了一串省略号的回复。
　　清完个人的日常任务后，剑无鞘无事可做，前往论道台pk刷分。
　　上个月他的排名没有变化，总榜第三，其下第四名仍是暗河会长子不语，但从第五名往后，排名就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一苇渡江排名掉下去后，取而代之的是花间集的一曲舞，她以20分的咫尺差距反超哭号不止，夺走了鸿衣门派榜一的名衔。之后便是翩翩藏不住、杰杰杰杰哥、陈门立雪，原本该排在第十位的一壶酒被挤了下去，升上的人是松竹庭前。
　　看见这个熟悉的id，剑无鞘并不意外。
　　松竹操作水平本来就不低，在老区时也是排行榜上靠前的玩家之一，上次排名没上来，纯属因为合区。
　　自风楼解散后，他和松竹庭前就很久没联系过，偶尔在论道台pk遇上，对方也只是简单打个招呼，并不多说什么。
　　连续pk了十几把后，剑无鞘起身活动筋骨，顺便去接了杯水。回来时，屏幕上正好显示匹配成功。
　　看见对手的id时，他扬了下眉。
　　[附近]剑无鞘：噢哟，好久不见了。
　　[附近]松竹庭前：……
　　这是他们这周在论道台上第三次遇见，松竹庭前已经懒得跟他打招呼了，直接点击准备就绪。
　　[你这周都输给我两次了，还来？]剑无鞘态度轻佻：[需要我手下留情吗？]
　　松竹庭前静了一会儿，道：[我经常会想，风楼解散，和你这吊儿郎当的态度应该脱不了干系。]
　　剑无鞘：[……]
　　[okok，我不闹你，我住嘴。]剑无鞘被他戳中了痛事，狼狈地认栽：[你别提这事儿了，怪伤人的。]
　　松竹庭前回了个[呵呵]。
　　寒暄结束，倒计时清零，两人立刻进入战斗。
　　两人在疏梅老区时作为队友配合多年，对彼此的操作手法和战斗风格都颇为了解，打得有来有回。但从伤害数值和门派克制上来讲，剑无鞘无疑是占优势的一方。
　　交手几分钟后，偃师就逐渐落了下风，双方血量差距越来越大，最终被剑无鞘一剑收割，对决结束。
　　角色传出地图前，剑无鞘又免不了一句：[拜拜~]
　　松竹庭前：“……”
　　死性不改。
　　与松竹庭前的pk结束后，剑无鞘正准备继续进入下一场的匹配，好友消息忽然冒出了一个小红点。
　　[私聊]松竹庭前：一苇的事情我听说了。
　　剑无鞘觉得他说的应该就是昨晚江惟和心软结情缘的事，问：[嗯，所以呢，怎么了？]
　　[花间内部没几个好东西。]松竹庭前说：[你和他最好都少点接触。]
　　对于他的前半句话，剑无鞘举双手赞同，看见后半句话又不禁笑了：[怎么，你怕我吃亏？]
　　松竹庭前懒得做过多的解释，留下这句提醒后直接下线了。
　　剑无鞘不以为然。
　　花间的人又不是有什么传染病，就算有，总不能隔着一道屏幕把他感染了吧？
　　下午，江惟回了学校一趟送资料，办完事后顺路又去超市采购日用品和食材，到傍晚时才终于往回走。
　　临近小区时，手机收到消息，是心软。
　　[到家了吗。]
　　早上江惟和心软说过出门的事，大概晚上六点回家，后者回了句[好]，白天没有再发来消息，现在时间正好临近六点。
　　[正在路上，快到了。]
　　江惟打字回复，莫名有种自己在报备行程的感觉，但没多想。
　　他刷了门禁卡走进小区，路口转角时一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刚好从便利店出来，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提着袋子，大概是速食食品之类的东西。看见他后，停下脚步，顺势将手机揣进外衣口袋。
　　是阮辛臣。
　　江惟走过来，笑了下：“好巧，下来买东西？”
　　“嗯。”等他过来，阮辛臣才终于抬步，顺路和他一起往回走，“燃气管道维修，应付一下晚饭。”
　　阮辛臣所在的单元楼有住户维修热水器，结果将气管和水管安装错了，导致楼栋里不少住户无法使用天然气，目前正在请工作人员处理管道更换气表。
　　最近业主群里有提到这事，但江惟没想到受影响的正是阮辛臣所在的楼栋。
　　想了想后他提议道：“要不今晚就去我家吃吧，家里没人，刚好今天也买了些菜。”
　　闻言，阮辛臣目光微闪，侧眸看他，“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江惟扬唇，“我做饭味道还行，正好给你露一手。”


第53章 情缘宅邸
　　江惟将阮辛臣带回了家里。
　　他一人独居，房子面积不算太大，但装修风格简约大气，显得整个空间很宽敞。
　　日落的余晖从落地窗洒进来，揉进一缕木调香的气息，使得整个屋子都笼罩在舒缓温和的氛围中。
　　阮辛臣目光在周围轻轻扫过，最后又回到江惟身上。后者给他倒了杯茶水，怕他拘谨不自在，道：“沙发上随便坐，我先去厨房。”
　　阮辛臣问：“需要帮忙吗？”
　　江惟笑：“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做事的道理。”
　　阮辛臣垂下眼睫，“可我坐着没事可做。”
　　听他这么一说，江惟也觉得把他一个人晾在客厅不太好，于是点点头：“那行，你帮我择菜吧。”
　　厨房的空间刚好能够容纳两个成年人活动，江惟从柜子里取出备用的围裙给阮辛臣，自己也系了一条。他将上衣两边的袖子挽至肘部，露出白皙而有力的小臂，洗锅舀米淘洗，之后洗菜板备小料。
　　阮辛臣看了他一眼，收敛目光，静静地择菜。
　　有阮辛臣帮忙打下手，做饭的效率明显快了许多。江惟估摸着他两人的饭量，做了两荤一汤，最后端上餐桌。
　　吃饭时，两人面对面而坐，阮辛臣夹起一块排骨尝了口，江惟问：“怎么样？”
　　阮辛臣颔首：“好吃。”
　　江惟嘴角荡起弧度。
　　其实前几次在外吃饭时他就发现了，阮辛臣和程杰秦宇深一样偏向辣口，只不过顾及他的口味，点的都是清淡菜式。这次是他自己炒菜放料，自然也考虑了阮辛臣的口味。
　　吃饭的过程中两人没再多说话，气氛安静又和洽。
　　晚饭完后，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江惟将阮辛臣送至单元楼门口，还想再送他一段路，却被后者婉拒。
　　“不用了，你来回还得再跑一趟。”夜色中，阮辛臣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谢谢你今晚的招待。”
　　“一顿饭而已，不用这么客气。”江惟笑说，“平时我一个人在家也无聊，反正住得近，你有需要随时联系我，串门也行。”
　　阮辛臣微微点头。
　　送走阮辛臣后，江惟回到家中收拾了一下。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趁着还有点时间，回卧室登上游戏。
　　此时的游戏里有关结缘的八卦风波已经过去，公屏上正常刷着副本招募和情缘滴滴的内容，与平时别无二致。
　　刚上线不久，好友列表便收到了一条剑无鞘发来的消息。
　　[私聊]剑无鞘：松竹说心软不是个好东西，让你离他远一点。
　　[私聊]一苇渡江：？
　　他口中的松竹是谁江惟知道，风楼的副会长松竹庭前，两人在老区通服论道台匹配时常遇见，算得上是熟人。
　　一苇渡江：[他真这么说的？]
　　剑无鞘信誓旦旦：[我还能骗你不成？]
　　[不然呢？]一苇渡江：[你在我这儿信誉为零。]
　　剑无鞘：[……]
　　最后剑无鞘还是将松竹庭前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江惟。
　　[你看，没骗你吧。]剑无鞘道：[他说花间没几个好东西，心软是花间的，那不就等于说心软不是好东西。]
　　对于他添油加醋的行为，江惟不想过多理会，回了个微笑表情后叉掉聊天框。
　　白天时，他听了明月夜替南北的传话后还并不在意，但现在又收到了松竹的提醒，一连两条警示，提供者还都来自暗河，让他不得不留心。
　　花间内部的情况，几次接触下来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
　　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合并不牢固，作为头部管理者的一壶酒与翩翩藏不住之间似乎存在某种龃龉，剩下的成员各自站队抱团，打个世界boss都能生出许多矛盾。
　　彼此嫌恶，却一致排外，为了垄断地位而维持着表面和平。
　　在华灯1区大多数玩家眼里，作为核心成员的心软和花间集高度绑定，江惟却不这么觉得。
　　一座桥、一曲舞、杰杰杰杰哥等其他花间核心成员交情如何尚且不知，他能确定的是，心软与花间整个公会的联系并不密切。
　　当初他俩与橘子在野队撞车翩翩，后者就没能认出瑞雪长这个小号，并且软软326在归隐待了这么长时间，花间基本毫无反应，也就是说心软没把两个小号的信息告诉任何人。
　　至于公会战这种团队活动更不用提，结为师徒后鸿萝大多数时间都和他待在归隐，花间集的公会战，心软估计很久再没去过。
　　江惟隐约明白了前段时间一壶酒忽然献殷勤是为了什么。
　　乞巧节首日，他们前脚刚与哭号交锋，心软后脚就带队突袭了野火，几天后还在抱梅山救了自己。这两件事加在一起，估计引起了一壶酒的注意，而他又在归隐内部安插了人手，稍微一关联，就能将心软和软软326对应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
　　江惟知晓花间内部的情况，是因为与心软一壶酒接触不少，那么南北和松竹庭前呢？
　　暗河的消息渠道，又是从何而来？
　　江惟正神游着，耳机里传来提示音：[叮！您的情缘心软已上线。]
　　两人昨晚都在枫叶山下的山门处下线，因此再上线时，自然也在同一个地方登陆。他刚回过神，剑仙已经出现在方士身旁，看了他一眼，发来入队申请。
　　两人组上双人队伍，心软道：[去做情缘任务？]
　　江惟看了眼时间：“快9点了，你不回花间打世界boss吗？”
　　心软：[你不在，打什么。]
　　江惟：“……”
　　他脑子转了一会儿，缓慢地反应过来：“之前几次在boss队偶遇是你故意的？”
　　心软回了一个[嗯]字，并发起牵手邀请，态度十分坦然。
　　江惟被他牵着走，表情发懵。
　　情缘任务果然与乞巧节的结缘任务差不多，大抵就是一起四处游历、观光打卡，和约会差不多。
　　之前和鸿萝一起同行做结缘任务时，江惟还十分不自然，现在看着两人头顶的情缘头衔，心里的局促感已经渐渐消失。
　　打卡的地方基本都是玩家汇集的大热门风景点，结缘风波刚过去不久，两个人的到来十分显眼，一路上免不得被人频频注目。
　　江惟没有被围观的喜好，任务一完成，一苇渡江立马拽着面无表情的心软一起匆匆跑路。
　　点开情缘面板，几条前置任务都已完成，列表下方刷出了今天的最后一条任务：
　　[与情缘玩家在同居宅邸的灵田中共同播种农作物一次（0/1)]
　　江惟这才记起还有情缘宅邸这件事。
　　结为情缘后，双方玩家可以选择合并宅邸一起居住，他语气试探地问：“你这个号上有宅邸吗？”
　　[有。]心软毫不迟疑地回答：[跟我来。]
　　江惟不由好奇，跟着心软来到对方的洞府宅邸中，刚一传送进来，就被眼前的景象惊艳到了。
　　心软购置的灵地应当是面积最大的一款，倚山傍水，举目望去尽是烧红的枫林，沿着石径往里走，仿佛正处秋意正浓的枫叶山中。
　　枫林深处藏着一户庭院，门扉半掩，内外有池水与开垦好的灵田，静谧而安宁。
　　江惟脑中冒出没由来一个想法：像某些故事结尾主角隐归山林的居处。
　　[照着攻略做的。]心软解释了一句，问他：[住这儿可以吗？]
　　江惟没有异议。
　　毕竟摆在二人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他搬过来，要么心软搬去他家。他自家的那个露天破宅实在是拿不出手，他一个人还能凑合，让心软住进来着实是不太合适。
　　同居邀请弹窗跳了出来，点击同意后，系统加载了一会儿，收回了他的个人宅邸，并将一张空白地契塞进背包，还连带着被自动打包好的家具清单。同时，枫林庭院的归属标识从[心软]变成了[心软和一苇渡江]。
　　江惟：“……”好草率。
　　同居宅邸这个前置条件算是达成了，之后就是播种农作物。
　　两人在灵田边站着，相视片刻，最后一个拿铲一个拎壶，捣腾了一地的小白菜。
　　情缘任务清完后，两人又去清了其他的日常活动。
　　临近结束时，江惟问：“鸿萝那个号呢，准备怎么办？”
　　软软326目前的等级为98级，面板与普通的100级角色相近，没有太大差距。相比清任务刷经验，她更需要的用于锻造武器的核心材料。
　　心软：[最近暂时用不上，过段时间有用。]
　　江惟：“……过段时间？”
　　心软解释：[下周新3级本上线，压轴boss的机制有群鸿技能更好破解。 ]
　　闻言江惟微微一怔。
　　新3级本“瑶池鸿宴”的官方爆料公示已久，但视频内容大都是剧情短片和场景模型展示，与boss技能有关的信息很少。论坛里倒是有所谓的内部人士泄露称，新副本的boss设计有强抬冷门流派的嫌疑，但相关言论很快被管理员删除。
　　江惟了然：“所以你建鸿萝那个号，其实是为这次3级本开荒做准备。”
　　[一部分原因是这个。]剑仙甩出一道银芒，清扫掉面前的野怪群后，收剑入鞘，[剑仙玩惯了，偶尔换个门派练手也不错。]
　　这是日常任务的最后一环，在npc处交工后，两人找了个地方打坐挂机。
　　江惟：“这次3级本开荒，是你们花间的内部团建吗？”
　　[一壶酒负责组织人手，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心软如实回答。
　　江惟沉吟片刻，说：“其实一壶酒邀请了我。”
　　听到这句话，屏幕另一侧的阮辛臣心想：一壶酒总算做了件对事。
　　但江惟的话还没说完：“还有剑无鞘。”
　　阮辛臣决定收回前言，并发出一声：[呵呵。]
　　两人坐了一会儿，江惟看着屏幕上剑仙角色，道：“一壶酒好像很看重你。”
　　心软：[他需要一个榜一。]
　　江惟忽然觉得，其实自己不用一个人费劲地瞎猜乱想，很多事情他可以直接问心软。
　　“你们公会和暗河有来往吗？”
　　[没有，敌对关系。]
　　“有人提醒我小心花间，”江惟慢声轻语：“我在想，是不是也该小心你。”
　　心软问：[你信了吗？]
　　江惟：“你猜。”
　　剑仙侧头看向他。
　　[小心他们可以。]心软缓缓道：[但我不会站在和你对立的一方。]
　　看见这句话，江惟目光微动。
　　[有关公会的讨论今天先暂停一下。]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见心软主动申请换一个话题：[我回答了这么多，现在可以提问了吗？]
　　江惟不由地笑了，“你想问什么，比如说？”
　　[比如说，]
　　心软语气平静地提出问题：[图兰是谁。]


第54章 袒露
　　江惟表情微顿，嘴角的弧度渐而淡了下去。
　　队伍语音静了一会儿，才传出他叹息般的一声轻笑：“我还以为你忘了这事。”
　　心软问：[你希望我忘了吗？]
　　“……也不是。”江惟垂下眼睫，坦白说：“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他是我在老区收的徒弟，以前归隐的成员之一。”
　　心软的头顶冒出一行字：[正经徒弟？]
　　江惟卡了半秒钟，终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不可思议道：“不然呢？你在想些什么？”
　　心软如实告知：[我怕是像我这样的。]
　　闻言江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从紧闭的牙关间挤出一句：“……反正他不像某人一样拿刷衣服的事当幌子诓人。”
　　[喔，这样。]曾经的伎俩被受害者当面揭穿，嫌犯脸不红心不跳，若无其事道：[那之后呢？]
　　江惟的额角突突跳，他抵着头按揉了一下。
　　“图兰是去年年初时加入了归隐。”他缓和了语气，回忆说：“他是个刚入坑的新手鸿衣，月姐把他交给了我照看。”
　　彼时的疏梅问雪还没有完全鬼区，归隐内部还剩不少老成员，但其中却没几个鸿衣玩家，没人教的来，包括江惟。那时的他还只熟悉方士这一种门派，于是干脆建了个鸿衣小号自己学，学会了再去带人上手。
　　这个用于练手的小号，就是惟惟豆奶。
　　江惟自己学会鸿衣后，一路将图兰带上了90多级，两人关系始终不错，便在归隐其他成员的建议下，顺理成章地拜了个师徒。
　　后来，图兰偶然间在野擂台上击败了路行天下，后者破防开红将其强杀。江惟知晓此事后帮人报复了回去，也因此被路行天下惦记了好一阵子，悬赏追杀无所不用其极，直到路行天下武器装备全毁，事情才终于止息。
　　心软静静地听他讲完，做出评价：[你对他真好。]
　　江惟无言片刻，当做没看见这句意味不明的话。
　　“……图兰加入归隐半年后，我们公会内部起了纠纷，他性格偏激做错了事，反而激化了矛盾。”江惟平心静气道：“最后所有人不欢而散，图兰也退游消失，公会里只剩下我和月姐。”
　　图兰退游之后再没上过线，江惟觉得以后也不大可能会上线，因而逐渐忘记了此事，没想到路行天下又突然冒了出来，勾起了他的某些回忆。
　　[所以他是导致公会散伙的原因之一。]心软总结。
　　“这事其实怪不到他头上，真要追究，也只能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江惟轻嘲：“当时老区的人气已经大不如前，区里的公会都是一个样，衰颓解散是必然的事，只是分个先后顺序而已。”
　　心软道：[但你和明月坚持到了现在。]
　　江惟微微一怔。
　　归隐没落后，明月夜一直坚持没有解散公会，她半路接过会长职位，一直企盼着归隐前任会长惊蛰等人的回归。江惟知道她的想法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陪着一起她等。
　　其实两人心里清楚，无论是最初的惊蛰、白鹤等人，还是后来加入的图兰，大概率不会再回来。
　　他们偶然间来到这处人工构造的空间，借着虚拟的名字和形象有了一段跨越千里万里的集会，度过的时间虚无且短暂，留下的经历和感情却沉甸甸积在心底，真实难忘。
　　但这并非负担。
　　人朝前走，偶尔回头看，之后继续往前，永远在路上。
　　江惟微不可闻地低笑了声，半开玩笑：“这算是在安慰我吗？”
　　剑仙抱剑靠在一边，淡然道：[是实话实说。]
　　两人聊得太久，已经到了平时该休息睡觉的时候。
　　江惟从回忆中抽出，暗示道：“有关图兰和归隐的事我说完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想到心软还真问了：[有，那剑无鞘呢。]
　　江惟心道关这个人什么事，语气无可奈何道：“……他又怎么啦。”
　　心软：[比起我，我觉得你更应该小心他。]
　　江惟：“我小心他什么？”
　　心软：[不像好人。]
　　江惟惑然不解，在他印象里剑无鞘虽然有病但也算不上坏，于是问：“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心软回答：[喜欢靠别人老婆太近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人。]
　　江惟：“……”
　　江惟发现最近自己脑子容易宕机，尤其是在和心软认识之后，总会冷不防遭受致命的打击，比如现在。
　　他甚至来不及去理解这句话到底是个什么逻辑，整个人已经被那两个字碾平了。他像是被忽然被掐住又抻长脖子的呆头鸟，脑部缺氧，无法呼吸。
　　好半天，喉咙里才溢出一点支离破碎的声音：“……老婆？”
　　心软平静地看他：[怎么了？]
　　“……”江惟摇摇欲坠：“我？”
　　[不是吗？]心软反问，为他慢条斯理地分析起来：[我们已经结过情缘，刚才还确定了同居关系，放在现实中，应该算是新婚夫妇，这个称呼很合理。]
　　他说的没什么问题，游戏情缘间如此称呼倒也常见。
　　可江惟从没想到这个词有一天会用在自己身上，于他而言实在太超前了，不禁头晕目眩：“不是，这也太……”
　　他翻找了半天，张口结舌，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这种沉默落在心软眼中，就变得别有它意。
　　剑仙侧着头，静静地盯他一会儿，开口道：[还是说你其实不承认这段关系，要对我始乱终弃？]
　　？
　　？？？
　　一口大锅从天而降，直当当倒扣在江惟头上，他下意识挣扎大喊：“我没有！”
　　心软还想说什么，江惟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低头不敢看屏幕，匆忙又狼狈地抢话道：“我困了，我睡了，晚安，改天再聊。”
　　说罢不待前者反应，退队伍退游戏关机电脑一气呵成，几秒钟内爆发的手速竟比杀路行天下时还要快。
　　冲了个澡后，江惟的心情得以平复。
　　他从浴室出来后，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习惯性地扫了眼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正亮着，上面是两条消息。
　　心软：[嗯，我信。]
　　心软：[晚安。]
　　江惟狠狠地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新的一周，江惟在校的工作逐渐回归正常节奏，不再像之前一样繁忙劳顿。
　　空余的时间，他偶尔会找秦宇深打语音，询问一下近况。
　　计科大一上半学期的专业课不多，课程内容秦宇深中学在竞赛班时大多接触过，学习并无困难，同学和老师都很友好，人际交往也毫无压力。
　　但他依旧天天脸色灰败，脑中时不时就回放着江惟和他坦白出柜言论，心情阴云密布。
　　他原本还幻想着江惟手挽一位女孩子让他喊嫂子的场面，但现在一想到这个，脑海中的画面就自动替换成了江惟挽着心软站在他面前，两人含情脉脉、如胶似漆的情景。
　　这实在太可怕了。
　　秦宇深自我消化了好一阵子，甚至还预约了校内的心理咨询室，历经多方开导后，他终于勉强想开了。
　　只要他哥开心就好，男不男同并不重要，他应该尊重祝福。
　　想到这，秦宇深对着电话那头的江惟郑重其事道：“放心吧哥，我绝对不会告诉家里人的。”
　　正问他食堂吃不吃得惯的江惟：“……嗯？”
　　下班回家后的晚上，江惟照常登进游戏，一看消息列表挂着小红点，顿时心头一跳。
　　他警觉地点开，发现不是心软，微微松了口气。
　　[私聊]李不飞：哎江兄，之前留你家公会的那几个小号，是你踢出去了吗？
　　之前清理花间和野火内鬼时，明月夜听了剑无鞘的意见，顺带把暗河的五人小号也踢了出去，江惟也被告知了此事。
　　[嗯，前段时间因为某些事情清理了一下公会，忘了告诉你，抱歉。]江惟礼貌反问：[有什么事吗？]
　　[哦哦，没事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哈哈。]李不飞打马虎眼道：[几个小号而已，踢了就踢了，问题不大。]
　　江惟回以一个微笑的表情，没有戳破。
　　[哦对，我还忘了件事。]李不飞忽然记起某事，恭贺道：[祝你和软神新婚愉快哈。]
　　[……]江惟无表情地回复：[谢谢。]
　　势力频道里，明月夜与剑无鞘等人正在凑押镖队。今天工作日，公会里在线的人少，连橘子也不在线。
　　江惟叉掉聊天框后申请入队，队伍是自动门，他刚一传送进来，剑无鞘吹哨道：“稀奇啊，你今天怎么一个人，没和心软组双人队吗？”
　　“他不在线。”江惟瞥了一眼好友列表。
　　说实话，他最近和心软在一起时总有些犯怵，不敢相处太久，总是匆匆下线。
　　江惟不禁怀疑是自己的问题，特地上网搜索了一下这种情况，百度说可能是回避型依恋，畏惧与人建立亲密感情或者产生依赖，但他又觉得自己和心软的情况并非如此。
　　待在一起高兴，确认关系也开心，江惟也不觉得相互依赖是什么坏事，只是有时候他实在应付不来。
　　非要说的话，江惟觉得心软不说话时，自己会自在很多。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心软语出惊人的次数太多了，他心有余悸。
　　江惟也不理解，仔细想来，日常交流中说话更多的人是自己，但每次心软仅凭三言两语就能把他打倒在地，这让他不由地开始想念曾经乖巧娴静的鸿萝了。
　　正好队里没别人，明月夜关心好奇道：“你俩最近怎么样啊？”
　　“还行吧。”江惟也不知道怎么说，欲言又止：“我感觉……他和掉马甲前不太一样。”
　　“哎，这个我知道。”一旁偷听的剑无鞘立刻凑了过来，仿佛饱经世故：“男人嘛，结婚前后两个样太常见了，婚前为了把你骗到手都很会伪装的，婚后得逞立刻原形毕露。”
　　明月夜：“哦？”
　　江惟回过神，道：“等等，你别说了……”
　　剑无鞘以为他在逃避，继续煽风点火：“他是不是对你不好？那太好了，我就说他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你当gay就算了，也不能太委屈自己，赶紧把他踹了完事儿。”
　　这话正说到“赶紧”二字时，队伍频道里跳出两行提示。
　　[系统]玩家软软_326已加入队伍。
　　[系统]玩家软软_326加入队伍语音。
　　鸿萝传送进队，手拎长绫枪，问：[踹谁。]
　　看见她来，剑无鞘一点不心虚，反而挑衅开口：“踹n……”
　　“没什么！”江惟强行捂嘴，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佯装镇定道：“我们在讨论怎么把暗河的小号踹了，今天李不飞问我，说需要一个理由。”
　　形势逼人急，连江惟都学会蒙太奇式谎言骗人了。软软看了他一会儿，不知信没有信，伸手发起牵手，牵着他远离剑无鞘一段距离。
　　剑无鞘抱臂呵呵一笑。
　　围观群众明月夜左看右看，很想把背包里的瓜子盘拿出来嗑两下。
　　过了一会儿，又有位成员加入，五人组上押镖队上商道。
　　趁着路上的时间，江惟戳了下鸿萝的小窗：[怎么今天上这个号了？]
　　[材料凑齐了，做一下武器。]心软回答完顿了顿，再次叮嘱道：[别离剑无鞘太近。]
　　江惟：[……]
　　运完镖后，江惟给明月夜打了声招呼，陪鸿萝一起去暨都炼器坊打武器，几分钟后，软软便拿着打好的水蓝色绫罗走了出来。
　　江惟点开她面板看了一眼，新的绫罗属性比之前的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外攻暴击破甲等数值都是中上水准，基础攻速偏高，生命值和防御抗性给的尤其多，再加上梦觉这个保命神技，想死都难。
　　他忽然有些好奇新3级本的压轴boss到底是个什么机制。
　　人在号上，两人干脆去清任务刷了点师徒积分，顺带试试新武器效果如何。
　　过程中，江惟收到了一壶酒发来的消息。
　　[私聊]一壶酒：兄弟，开荒的人我都找齐了，明后天晚上有空吗，咱们一起下个本磨合一下。
　　作者有话说：
　　软→剑：不像好人
　　剑→软：不是东西
　　两个人相互倒油


第55章 同心结
　　江惟点开日期看了一眼，敲键盘打字。
　　一苇渡江：[八点之后有空。]
　　新3级本“瑶池鸿宴”会在这周六正式上线，并且在官方的公告中，伴随新副本上线的还有全新的主线剧情和大世界奇遇。
　　这是5.0版本末的最后一次更新，下次系统维护将是在《娑婆》的五周年庆时，开启下一年度6.0大版本时代。
　　[okk，我安排时间。]一壶酒回完，又试探地问：[心软是不是跟你一起呢？]
　　江惟抬头看了眼正在浴血厮杀的鸿萝，掉马之后这人连装都不想装了，杀起怪来手法要多残忍有多残忍，一枪捅几个，甩飞一大片。刚到手的水蓝绫枪已经看不清本身的颜色，只剩下闪烁飞溅的血光。
　　一苇渡江：[……是，怎么了。]
　　一壶酒恂恂道：[你能不能再帮我问问他有没有空呢？]
　　江惟将此事告诉了心软，后者正好刚处理完凶杀现场，清扫地上的材料，问：[你要去吗？]
　　江惟：“嗯。”
　　心软：[行。]
　　对于这个回答，江惟已经毫不意外，他回头转告给了一壶酒：[他也去。]
　　[okok谢谢，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一壶酒大松一口气，[那不打扰你俩的二人时光了，兄弟再见/拜拜/拜拜]
　　江惟：[……]
　　怎么个个都怪怪的。
　　师徒任务和日常清理完，心软有事需要先行下线，二人道别完后，鸿萝头像灰掉，江惟也准备退出游戏，但又突然想起一事。
　　他回了一趟情缘宅邸，进入房屋内部，把背包里的家具清单掏了出来。
　　枫林庭院的外景布置的精细大气，宅邸内部却空荡荡一片，心软说自己不会布置，正好空出地方，用来放江惟那一大溜打包好的柜子。
　　他估摸着距离，挨个将储柜挨挨挤挤地排开。十几分钟后终于完工，顺带清理了一遍柜子里的材料，欣慰地关掉操作界面。
　　江惟走出屋子后，在灵地空间里逛了一会儿，弯弯绕绕间，竟在枫林深处发现了一个小木屋。
　　檐上栖着两只鹊鸟，人物一靠近，啁啾着自动飞走了。
　　一苇渡江推开门，木屋内的空间比想象中宽敞一些，却只放着一张床，上面简单地摆着两个枕头。
　　往侧边看，窗边还挂着一队金丝红缕同心结——江惟记了起来，这是上次全服回馈礼盒开出的道具，当时鸿萝将他的那一只要走了，现在这两只同心结正静静地挂在一起。
　　出于好奇，江惟上论坛搜索了一下“枫叶山”“宅邸”几个词条，很快找到了对应的装修攻略，是官方提供的高难度精修宅邸模板之一。光搭建视频就长达二十分钟，图片文本更是长不见底。
　　他将视频和文字图片浏览了两三遍，最后确定了一件事：原攻略里没有这个地方，这处简朴的小木屋，是心软自己加上去的。
　　江惟关掉论坛，回到游戏中。
　　他望着木屋墙上的同心结，再看了看床头，略微思索之后，点开地图前往凤凰岭。
　　砍好足够多的木材后，江惟又去找了一趟商人npc，将当初和鸿萝一起捡贝壳换的海螺拿了出来，拓印成了家具摆件。
　　再回到枫林的木屋中时，他敲敲打打制作了一个小柜，放在床头边，之后将白玉海螺放置在柜子上面。
　　做完这一切后，江惟左右打量了一下，点点头，这才终于下线。
　　之后的几天，心软上线用的都是剑仙号，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宅邸中的变化，但并没有说什么，甚至还在商城买了个瓷瓶摆件，放在海螺旁边。
　　江惟看见了，疑惑不解：“怎么买了个空瓶子？”
　　心软解释：[可以插花。]
　　江惟想象了下，还挺有格调，但是看一眼院里种的大白菜花，又觉得无望，开玩笑道：“我俩宅邸等级都不够种花的，总不能插白菜花吧？”
　　江软二人的宅邸等级都不高，江惟二级，心软三级，而种花需要的最低等级都得是五级，两个人都够不着一点。
　　心软却淡淡道：[来日方长。]
　　江惟看着经验条仔细掰算了一下，“那可有的长了。”
　　心软：[不好吗？]
　　江惟无奈顺从：“……好好好。”
　　檐上的两只鹊鸟飞了回来，靠站在一起。
　　到了与一壶酒约好打本磨合的当晚，八点一过，一壶酒先组好了25人大团队，江惟和心软接到邀请，先后加入了队伍。
　　两人来的不算早，此时队伍里已经有了十几个队员。江惟一眼扫去，大多是论道台上见过的熟面孔：一座桥、一曲舞、翩翩藏不住……这些花间成员自不必多说，他甚至还看见了慕容上官两夫夫。
　　但最出人意料的是，一壶酒居然把暗河的人也喊来了。
　　陈门立雪、松竹庭前、以及暗河会长子不语。
　　江惟两人进来不久后，剑无鞘也加入了队伍。至此，整个排行榜上靠前的玩家，除了野火的哭号不止与如来，几乎全聚在了这一个队里。
　　归隐这边，明月夜与橘子等人也知道他们今晚要下大团本的事，在势力频道里暗搓搓地八卦：“你们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
　　剑无鞘正叼着根烟，摸了摸下巴，含糊不清地说：“人挺多，有点热闹。”
　　明月夜无语：“……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大团本哪个队人不多的。”
　　“有哪些人啊？”橘子好奇地问：“都是花间的吗？”
　　剑无鞘截了张图发在群里，归隐众人瞅了眼，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我去，这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赶紧打起来，打起来！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别吧，渡江和剑哥还在里面呢……”
　　“……果农来人我还能理解，暗河的人怎么也被叫来了。”明月夜纳罕道：“一壶酒是怎么想的？最离谱的是子不语还真同意了？？”
　　江惟也是始料未及。
　　前几天松竹和南北两个暗河成员还在警示自己小心花间，而今天暗河会长本人就带着人和一壶酒合作下本，未免太过自相矛盾。
　　江惟扫了一眼队伍列表，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黑衣剑仙。
　　不过，下个副本而已，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就算全开红打起来，他和心软想脱身也不是难事。
　　一壶酒挑选的副本位于巴丘地图天河江一带，副本名称“拜水观涛”，25人大团本，难度在所有3级本里排中上水准。
　　怪石嶙峋的江岸边，队伍中的近二十个角色零零散散，分别扎堆。花间的成员最多，有意识地聚在一起，与暗河三人分庭对峙。
　　离江惟二人最近的是慕容上官夫夫俩，见到他俩，上官凉凉出声道：“又见面了。”
　　江惟回应：“嗯，好久不见。”
　　上官看了一眼他，又看了眼他旁边的心软，不明意味呵笑一声。
　　不远处，陈门立雪也看见了一苇渡江，立刻抛弃子不语朝他热情洋溢地打招呼：“嗨渡江师兄，好久没见！”
　　江惟被他抓着谈天说地，心软站在一边，冷漠地看着。
　　陈门立雪丝毫感受不到来自头顶的压迫力，一直兴奋地絮絮不停：“听说今年周年庆要全门派技改，像我们咒方这种冷门流派可能会被加强一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另一边，剑无鞘也向松竹庭前搭讪：“真没想到你也在啊。”
　　“确实没想到。”松竹庭前淡淡道：“居然还有要和你同队的一天。”
　　而花间这边，一曲舞看着这乌七八糟的队伍，眉头紧蹙，在势力频道不爽地盘诘一壶酒：“你到底怎么想的？归隐和果农的人也就算了，把暗河的这群人叫来干嘛？”
　　一壶酒瞥她：“多个大输出打得更快，把握越大，这很难懂吗？”
　　一曲舞没好气道：“那你怎么不干脆把哭号不止也抓进来算了，他输出更高。”
　　事实上一壶酒还真有过这个想法，但很快就被他自我否定了。
　　哭号会不会同意是一个问题，心软和一苇渡江都在队里，他脑子进洪水了才会把双方凑在一起。
　　除此之外，排行榜上的人他都挨个找了一遍。子不语会答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花间和暗河两家公会虽然平时在区内十分不对付，但新副本开荒可是挂名全服排行榜的好事，值得他们短暂地捐弃前嫌达成合作。
　　人员逐渐到齐，一壶酒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这次新副本首通，他势在必得。
　　作者有话说：
　　回顾了一下前十几章，发现他俩是这样的
　　江：谢谢
　　软：没事
　　软：谢谢
　　江：没事
　　软：谢谢
　　江：没事
　　江：抱歉
　　软：没事
　　我的问题


第56章 副本拜水观涛（一）
　　几分钟后，满编队伍二十五人终于全部到齐。
　　江惟大致数了一下，剑仙、偃师各6位，鸿衣、镖客各3位，方士7位。这其中花间人数最多，共12人，占了快一半的人数。
　　进入副本前，一壶酒先调整了一遍分队排序，将全部成员拆分成了五个分队：一队花间、二队归隐、三队果农、四队暗河、五队为奶妈队。
　　五位治疗里，有三位归属花间，包括翩翩藏不住。剩下两位中，一位来自果农，另一位来自排行榜上的其他公会。
　　江惟扫了眼分队情况，他与心软、剑无鞘、杰杰杰杰哥以及另一位花间鸿衣分在一个队里。负责他们二队治疗的是一位id为“羽道人”的花间奶爸，江惟对其稍微有些印象，之前在花间boss队里遇见过，当时翩翩是主治疗位，羽道人补副治疗。
　　但他依稀记得，当时不愿听一壶酒指挥的人里，就有他一个。
　　……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惟无声地戳了戳心软的小窗。
　　一苇渡江：[这个羽道人你认识吗？]
　　心软回得很快：[那是谁。]
　　江惟：“……”
　　他早该知道的。
　　以防万一，他把装备栏里的普通恢复药换成了高级药品，顺便还塞了一部分给心软。
　　长生剑仙虽然有一定续航能力，身板也不像鸿萝那样薄脆，但在3级本这种高压环境下，他觉得还是多些保障为好。
　　至于剑无鞘，有嗜血续航估计死不了。
　　剑仙看了他一眼，并未多问什么，把高级恢复药换上了。
　　一壶酒大致交代完分队和分工，确认没有异议便向全员发起邀请。所有人确认过后，画面转黑加载，游戏视角再亮起时，众人已经来到了一艘船上。
　　天昏，风雨齐作，江涛汹涌，孤船在瓢泼大雨中起伏不定，令人心悸。
　　拜水观涛的背景故事里，天河江一带曾经水患不断、赤地千里，当地的直辖仙门却无所作为，于是受灾的百姓们群策群力，共同修坝治水，得百年久安。
　　可近期不知为何，天河江再度泛滥成灾，堤坝也被冲毁坍塌。正当百姓们束手无策时，一位外来的散修称这是江中龙王在发怒，只有每月上供祭品，酬神祭江，方能平息江龙的怒气。
　　百姓听而信之，向江中生祭活人。开始时还有些作用，后来却逐渐失了效果，哪怕增加祭品数量，前前后后生祭近百活人，仍旧无补于事。
　　一群年轻修士游历至此，觉察端倪，决定援之以手。
　　——如此热心的年轻修士自然就是玩家。
　　船行了不一会儿，风雨涛浪中飘出了三艘小船，上面载着牛羊黎稷等祭品，还有虚弱哭喊的少年少女npc。
　　正准备救人，水下却隐隐有黑影浮动，一阵阵猛烈地撞击船体，引得npc失声惊叫。不止载npc的船受击，一苇渡江等人所在的大船也开始晃动，数只浑黑粘稠的黑虫沿着船舷爬了上来，圆肚三足，粘稠带水，尖突的吻部翕动着发出“嘶嘶”的声响。
　　[105级 沙蜮虫]
　　观涛本的一号关卡boss，蜮虫群。
　　虫群登船后，头顶纷纷冒出血条字样，一眼望去密密匝匝，十分可怖。
　　一壶酒一边拉怪一边指挥道：“偃师和方士控小船上的虫，近战都清大船上的，奶妈看着给治疗，别让npc死了。”
　　此关卡一共两个任务：一是在限定时间10分钟内击杀掉所有蜮虫，二个是保证小船上的三位npc不死。二者中任意一个失败都会判定副本终止。
　　方士属于中远程职业，手虽然不如偃师长，但技能刚好够得着小船上的蜮虫和npc。江惟操作一苇渡江画阵起诀，几道符箓飞出，将试图攻击npc的蜮虫焚烧清除。
　　他背后不设防，另有一只蜮虫冷不丁朝他扑来，中途却被一梭银剑捅穿了胀大的腹部，蜮虫立刻发出尖锐的嘶叫声，三只爪子还未来得及张牙舞爪，玄衣剑仙一甩长剑，将其挑飞了出去，正在读条阵法的一苇渡江被他挡在身后。
　　两人全程背对作战，却仿佛心有灵犀，一人防内一人对外。
　　剑无鞘在一旁孤军奋战，简直没眼看，忍不住道：“清怪就清怪，你俩能不能别秀恩爱？”
　　江惟觉得他在无中生有，语气疑惑：“你哪儿看出来的？别太敏感了。”
　　他说着，顺手给心软挂了个吉谶减伤，后者顶着buff殴打五只105级的沙蜮虫，血量纹丝不动。
　　剑无鞘：“……”
　　队里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看见，各自清理着周围的蜮虫。而翩翩和羽道人等几个祝方负责拉血补血，保证任务二能顺利完成。
　　在场都是修为榜上靠前的玩家，输出方面自然不成问题。约莫五六分钟的时间，几批次的蜮虫群被完全清理完，三位npc也血量健康，成功被救上大船，暂且送回了岸上。
　　短暂的剧情动画过完后，便是物品分配环节。
　　3级本每个boss掉落的材料都不少，品质也只比世界boss差一些，但队里的人面板基本都已经毕业，不缺核心材料，因此象征性地roll了点，迅速分配完掉落物后，继续前往下一处关卡所在地。
　　二号boss名为魍魉，是一只翻涛卷浪的双头龙孽物。
　　江惟现在看见龙形怪物就想到九渊下的骊龙，难免勾起一些关于乞巧奇遇的可怕回忆。
　　好在魍魉的等级并不高，两个头都是125级，相较他在潭底被迫单挑的130级九泉骊龙而言，面目可亲多了。
　　一壶酒与杰哥两个镖客各开一条龙头，将boss仇恨拉开作战，避免协同攻击。一曲舞、一座桥等剑仙鸿衣角色首先跟上，子不语与果农夫夫等偃师站位稍靠后，保持一定距离安全输出。
　　战斗场地只有船甲板上这一块狭窄的区域，魍魉的技能伤害不高，但范围大，且大多技能自带击飞效果，必须小心规避。如果不慎中招掉进被瘴气污染的江水，角色会染上虚弱debuff持续掉血，丢不丢命不一定，但社死丢人是肯定的。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一壶酒作为指挥，技能提示给的很到位。其他人只要开了听筒，手不滑，被魍魉扫进水里的概率几近于零。
　　到魍魉boss进入红血状态为止，全队无一人有明显失误，分工配合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连江惟都有些不可思议，他开服至今还从未打过这么顺畅迅速的3级本，进本到现在不到二十分钟，前两个boss都被一路顺推过去，平时下个2级本都难有这样的效率。
　　这就是全队熟练工的感觉吗，江惟心中欣幸。
　　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就在魍魉的血量还剩3%的时候，变故突生。
　　红血后boss进入狂暴状态，攻击频率激增，一个甩尾aoe荡平甲板。一壶酒提前做出了警示，大部分人轻功躲了过去，但仍有两个鸿衣贪这最后一点输出，未能及时躲避技能。两人直接被这一记龙尾扫下了船，掉进水里染上了虚弱debuff，霎时间，血量开始大幅下跌。
　　一名祝方奶妈见状，立刻读条丢符救人，一壶酒喊道：“先别管他们，甲板要裂了，准备跳船。”
　　然而他这句话还是晚了，boss血量很快清零，濒死的魍魉心怀不甘，蓄尽全身气力喷出一记龙息，裹挟着迅猛的潮水将整个船体轰然炸碎！
　　江惟等人早有所料，提前跳船轻功上天。力竭而尽的魍魉摔落进河水中消失不见，江面上只剩下被撕碎的船体残片，如浮木般飘在水上，正好作为新的落脚点。
　　一苇渡江落在离自己最近的一片浮板上，心软在他旁边落下，两人所在的浮板不大不小，刚好够他俩站立活动。
　　其他人四散开来，或聚或单，各自找到了落脚的位置。
　　方才在救人的那位祝由奶妈却没有这么好运了，船裂时她还在技能读条，根本来不及起跳，直当当掉进了水里，和之前落水的两个鸿衣一起被卷进了旋涡。
　　就这眨眼间的功夫，队伍列表里三人的头像都变为了灰色。
　　祝由奶妈惭愧道：“……不好意思。”
　　3级本没有复活这个概念，角色死后，再不能参与到后续的战斗中，只能躺到副本结束。
　　救人心切可以理解，但把自己也搭上得不偿失，况且奶妈阵亡和输出阵亡是两个概念，队伍可以少一两个输出，但不能少奶妈。
　　一壶酒诘责道：“救不了别救，你听不懂指挥吗？”
　　祝由奶妈正是花间的成员，被他指责后一声不敢吭，翩翩婉言劝道：“就剩一个boss了，这一点失误也没什么，肯定能过的。”
　　“这是能不能过的问题吗？我们在干吗你搞清楚没，是在磨合试状态。”一壶酒驳斥她：“等后天新本开荒出现这种情况那不全白费功夫了，死三个人要浪费多少时间你不知道吗，就这个样还想打首通？”
　　奶爸羽道人不以为意道：“突发情况而已，提醒一下就行了，语气不用着这么冲吧？”
　　江惟：“……”
　　多么熟悉的场面，他不久前才在花间boss队见过。
　　他轻声询问心软：[花间内部平时也这样吗？]
　　心软已经习以为常：[嗯，差不多。]
　　最开始他和程杰加入花间集时，公会内部曾也和睦过一段时间。后来一曲舞将翩翩邀请进公会，不久之后，翩翩和一座桥又组了情缘，从此顺利进入花间管理层，矛盾便开始渐渐滋生。
　　花间集内部大大小小的冲突，究其原因，大都是一壶酒和翩翩观念不合。
　　一壶酒似乎天生就看翩翩不顺眼，态度始终带着一点自上朝下的藐视。在外人眼中，翩翩就是个脾气过好的沙包，任人揉搓。
　　但她人缘好，因而许多人都愿意站在她这边，对一壶酒的专断专横心生不满，羽道人便是其中之一。
　　这也是阮辛臣不怎么参加花间集体活动的原因。
　　——只要一壶酒和翩翩出现在同一个场合，总会出现各种事端。
　　眼下，一壶酒一人与翩翩、羽道人呛声争辩，一座桥等花间成员并不说话，而暗河和果农的人作壁上观看热闹，透露着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最后还是一曲舞实在受不了，心烦意乱道：“还打不打？这点儿事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下次别犯不就行了。”
　　这话似乎是在调停矛盾，但言语间依旧是向着翩翩一方的。
　　她一说话，翩翩适时变得沉默。
　　见状一壶酒简直要冷笑：“行，你挺厉害。”
　　一出闹剧就这样结束，原本就紧绷的队伍氛围变得更为冷硬，所有人一语不发，前往最后的boss战场地。
　　江惟围观这一会儿的时间，已经确认了一件事情。
　　明面上看，一壶酒作为花间会长和指挥者，态度强硬，似乎统控着整个团队，但事实上，暗中占据高点的人并不是他。
　　他的位置受到了威胁。


第57章 副本拜水观涛（二）
　　观涛本的压轴boss是一只人形怪物——130级的邪修觋师。
　　他正是鼓惑百姓生祭活人的那位外来散修，天河江水患也是他一手策划的阴谋，为的是瞒天过海，暗中以人命饲养业障，最后为己所用。
　　但玩家的到来打破了他的计划，蜮虫与魍魉双双毙命，功亏一篑的觋师勃然大怒，势必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江惟一直觉得，这个觋师boss和空山本中用村民养蝉花的村长臭味相投。
　　作为130级的压轴boss，觋师的技能伤害非常高，而其伤害大半来源于点名技能“血祭”：随机选中指定玩家作为祭品，一定时间后引爆祭品标记，造成范围性高额伤害。
　　此伤害不仅作用于角色，还会炸毁作为落脚点的船板浮木。
　　因此，被点名为祭品的玩家必须及时轻功上天，保证标记在空中炸完消除后再落回浮木，否则会将一块板上的其他队员全部拖下水，引发团灭。
　　觋师的血量每下降20%会进行一次点名，第一次2人、第二次4人、第三次6人，以此类推。
　　boss战限时15分钟，他们现在少了3个队员，其中一个还是奶妈，容错率变低了许多，剩下的人必须全神贯注。
　　一壶酒作为主t开怪抗伤，指挥全队成员进行进攻和规避。
　　经过方才那一波短暂的争吵，他操作和思路上勉强看不出受影响，只有语气还残留着一点生硬。
　　本来叫暗河等人看笑话就够丢人了，他不想再出更多的岔子。
　　——然而，有人却并不如他所愿。
　　第一波被点名的人是暗河的陈门立雪和松竹庭前。
　　标记爆炸前，两人都及时远离人群，清除了标记。这次陈门立雪没再脚滑，甚至还提前给自己套了个吉谶减伤，标记炸完后，血量还算健康。
　　作为脆皮偃师的松竹却被这一标记炸没了大半管血，落地后被翩翩套了个单体治疗才慢慢恢复。
　　剑无鞘趁机嘲笑：“你怎么这么脆啊，一炮仗差点没给你干没，要不还是堆点肉吧。”
　　“……”松竹庭前语气带着警告：“你最好祈祷我不被第二次点名。”否则他下次带着标记第一个把剑无鞘炸死。
　　两人面上相互嘲讽，手下操作输出却一点不耽误。
　　五分钟后boss血量下降至60%，进行第二次点名，这次被点名的是心软、一曲舞、以及其他公会的两名剑仙偃师。
　　心软头顶出现祭品标识的一刻，江惟就往其身上套了两层减伤，再加上长生剑仙本身的增防技能，标记清除后，前者的血条几乎没什么变化。
　　一曲舞则更为直接，被标记后读条隐身直接规避掉了爆炸伤害。
　　然而被点名的另一位剑仙却在落地时失误掉进了水里，虽然很快位移飞了出来，但身上仍无可避免地沾上了虚弱debuff，血量开始衰竭。
　　旁边的果农奶妈见状，不得不分出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治疗压力陡增。
　　一壶酒不耐烦地“啧”了声，按捺下心中骂人的冲动，暂且没再发作。
　　除了点名技能血祭，觋师其他技能的伤害也不低。两轮点名下来，讨伐倒计时渐渐过半，除了有减伤傍身的心软与一苇渡江等人，其他队员的血条上跳下窜此起彼伏，形同集体蹦迪。
　　快到boss40%血时，一壶酒喊话提醒：“奶妈放群疗抬一下血线，马上进点名。”
　　翩翩早留好了大招，在其说话的同时，她已经起手向场中释放阵法，在回春和吉谶的双重加持下，全队人的血量被稳步拉至健康线上。
　　以此同时，boss血量被压下40%，一苇渡江头顶闪出了黑色的标志——这次他被选为了祭品。
　　引爆倒计时只有三秒钟，时间紧迫，江惟来不及看被点名的其他玩家是谁，顺手给自己套了个减伤后边轻功跳起，以免波及心软。
　　标记引爆，带走了一苇渡江近二分之一的血量，还不算太致命。
　　江惟看了一眼后正准备落回，却听见麦里传来一声惊叫：“卧槽！你干嘛！”
　　声音来源是杰哥，其他人闻声都是一怔，纷纷朝他看去。
　　杰哥与一壶酒处在离boss最近的一块浮木上，两人都没有被点名，原本在正常地输出中，不远处的羽道人却忽然朝二人撞了过来，他头顶带着血祭标志，闪烁两下即将爆炸。
　　杰哥被这冷不防的举措吓了一跳，忙不迭地飞起转移阵地。
　　一壶酒却没他这么好运了，boss仇恨在他身上，他见势想闪避，却又被觋师的技能命中打断，插翅难逃。
　　下一刻，羽道人身上印记骤然爆炸，余波将两人脚底的浮木当场被炸了个粉碎，失去落脚点的角色直当当摔进了河里。
　　事发突然，翩翩的大招刚交完，果农奶妈还在吊剑仙的命，剩下一位离得远，根本来不及反应。
　　血祭爆炸后，一壶酒与羽道人本就状态濒危，落入江水后没得到治疗，仅剩的一点血条立刻消融阵法，双双毙命。
　　游戏视角变为灰色，一壶酒脑子“嗡”的一声，咒骂声脱口而出：“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羽道人：“不好意思，手滑了。”
　　“手滑往我这滑，你tm故意的吧？！”
　　“失误而已。”羽道人语气毫无歉疚之意，“你不是挺厉害吗，我以为你能躲开呢。”
　　“你……”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翩翩连忙劝和道：“有什么误会出了副本再说吧，现在先把boss打完……”
　　她刚一开口，一壶酒二话不说，干脆地退出了队伍语音。
　　要不是3级本进战后不能中途退出，江惟怀疑他可能想直接退队。
　　翩翩话只说了一半，碰了一鼻子灰，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boss还剩三分之一的血量，主t一壶酒阵亡，杰哥被迫接过了拉仇恨的重任，语音室里响起另一个陌生而和缓的男声：“剩下的指挥我来吧。”
　　江惟诧异，看了眼语音标识，是子不语。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子不语说话，与他对暗河整个公会的印象有些不符合。
　　江惟正想着，又无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剑仙角色。
　　说起来，他好像也从没听过心软开麦讲话。
　　原本用鸿萝号时怕暴露性别可以理解，但如今他俩已经相互坦白，心软与他交流时却仍然是打字对话。
　　……只是习惯使然吗？
　　与一壶酒相比，子不语的态度要心平气温的许多，给的指示也更加具体详细。他说话似乎带有一股莫名的定力，能令人服从听信。
　　他接手指挥后，团队最后一波12人点名竟然没再出什么波折，boss红血狂暴没多久，就在众人的无情灌伤下迅速身消道陨。
　　邪修觋师死亡后，盘桓在天河江心的魔障之气终于散去，风雨消歇，天光乍破。
　　从观涛本出来后，众人分配了掉落材料，相互客套地道过辛苦后，各自离队。
　　一壶酒与翩翩等人还留在队里，氛围僵持，江惟估计是他们花间内部要解决矛盾，知趣地也退了队伍，心软自然也跟他一起退。
　　副本中天河江的灾祸算是解决了，但副本外，他们这临时组建的开荒队却出了大问题。
　　两人又找了个地方组双人队，江惟问：“这样真没问题吗？”
　　心软回答：[打不起来。]
　　江惟：“？”
　　这是打不打的起来的问题吗？
　　其实他担心的是周六开荒到底能不能顺利进行，眼下这开荒队人心不齐，指不定今晚过后，一壶酒一气之下就给解散了。
　　考虑到心软本身还是花间的成员，他又问：“一壶酒他们的矛盾会不会影响你？”
　　心软看向他：[是在关心我吗。]
　　江惟：“……不然呢。”
　　[还行。]心软向他发起牵手，[暂时不会。]
　　另一边，开荒队解散后，花间公会内部爆发了争吵。
　　一壶酒要将羽道人踢出公会，翩翩却始终觉得是误会，执意要保人。但踢人的权限握在一壶酒手里，他想踢就踢，甚至不需要理由。
　　强行将羽道人踢出花间后，一壶酒冷笑道：“你招进来的人，个个水平不行，倒是挺会帮你说话的。”
　　“我没有……”翩翩试图辩解，一壶酒却并不想再跟她理论，留下一句“你自己好自为之”后，直接退出了势力频道。
　　一曲舞好言安慰翩翩，程杰对这种内乱总是不明情况，左看右看，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有点多余，最后讪讪地退出了频道。
　　以往阮辛臣在的时候，好歹还有个人陪他一起尴尬，现在阮辛臣跑去跟一苇渡江甜蜜双人队，留他一个人当摆件。
　　见色忘友的东西！
　　程杰对着好友列表里的剑仙头像无声痛斥。
　　一壶酒这边，开荒队成员名单上，羽道人和另一位失误的剑仙已经被他剔除了出去。
　　他脸色并不好看，在排行榜寻找着合适的替补人选，一个入队申请发了过来，是一座桥。
　　进队后一座桥静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她是女的，你是男的，让让她也没什么。”
　　一壶酒简直要气笑了。
　　“你们是被她迷了心智了还是怎么着，一个个全给她帮腔。”他讥诮道：“桥哥，我们认识多久了，怎么没见你帮其他人说过话？”
　　事实上，一座桥与翩翩私下关系并不亲密，两人只是表面情缘，能搭上线全靠一曲舞撮合怂恿。与其说是情缘，不如说是合作中一对绑输绑奶，这是大多数花间内部成员都清楚的一件事。
　　然而一座桥却说：“是你做的太过了。”
　　“我做的太过？我没把她踢出去已经算很宽容了。”一壶酒呵笑一声，“这事与你无关，你不用跟我说。”
　　“……顺便别怪我多嘴提醒一句。”
　　他继续道。
　　“你把她当女的，她可不把你当男的。”
　　作者有话说：
　　上次评论区有宝提起mbti，我去摸索了一下
　　软应该是intj，惟惟infj
　　剑无鞘estp
　　感觉很有意思


第58章 青雀
　　从势力频道出来，翩翩看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好友小窗里，一曲舞下线前仍旧在安慰她。
　　[……一壶酒这人说话就是不动脑子的，明明都是那个羽道人的问题，怎么能扯到你身上来，明天我就去把他打一顿。]
　　[池子里的绮华膏我又抽了一个，寄你邮箱里了，你看看染个什么颜色好看。]一曲舞说：[别难过了，早点睡啊。]
　　翩翩静静看着，轻敲键盘，回了一个拥抱的表情。
　　[谢谢小舞]
　　[有你真的太好了]
　　与一曲舞相互道完晚安后，翩翩领完邮件里的师徒赠礼，正准备下线，列表里另一个好友头像又亮起。
　　看见对方的id，她嘴角的弧度压了下去，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不耐烦。
　　[私聊]羽道人：一壶酒果然他妈的玩不起，这就把我踢出去了，666
　　不踢你踢谁。翩翩心道。
　　表面上，她还是在认真专心地倾听。
　　羽道人不屑道：[跟他妈谁稀罕他那个破公会似的，我说翩翩你也干脆别在里面待了，有一壶酒在花间迟早完蛋，早走早抽身，免得到时候惹得一身骚。]
　　翩翩表情毫无波动，语气仿若犹豫又无奈：[曲舞还在公会，算了吧……]
　　[得了吧，她和一座桥都是一壶酒的老区亲友，认识那么久，关系可比你近多了。真出了什么事，一曲舞肯定是向着一壶酒，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对于她的话，羽道人嗤之以鼻。
　　[整个花间就靠他俩和心软撑着，没了这三个人一壶酒什么也不是，不然就他那水平……呵呵，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羽道人在聊天框里独自咒骂了一会儿，翩翩冷眼看着，渐渐地失去了耐心。
　　她用几句不咸不淡的劝慰和表情包将人敷衍糊弄了过去，待到羽道人下线后，翩翩右键点进其头像，光标落在[移入黑名单]的选项上，眼中垂下一片阴翳。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蠢死了。
　　鼠标在拉黑选项上停留了很久，最后还是放弃移开。
　　翩翩再次关掉消息界面，结果紧接着又一个小红点冒了出来，她耐着性子再次点开，瞥了一眼来讯人的偃师头像，唇线抿平。
　　对于一壶酒，翩翩最开始被一曲舞拉入花间时，对他并没有什么意见。
　　甚至由于一壶酒会长和曲舞师父的身份，她还柔声下气地示好了好一阵子，却只换来对方的刻意忽视和冷淡。
　　不过没关系，她没有多少野心 ，也不需要获得所有人的喜欢。
　　她有一曲舞捧着，又和一座桥结了情缘，虽然只是普通的绑输绑奶关系，但这两人随手送的东西就够她把号养的漂漂亮亮的。后来，她进入花间管理层，实力在排行榜上也算有了一席之地，能在区内获得大多数人的仰视，她很满意这样的现状。
　　但从始至终，一壶酒就是看不起自己。
　　不消旁人说，翩翩是第一个察觉到这件事的人。
　　她并不感到意外，但十分疑惑。
　　一壶酒和她不是一类人吗？
　　都是靠着趋附旁人爬上来的，怎么他就是兄弟义气、人格魅力、还自诩清高，自己则被看成是柔弱无力的菟丝子？
　　论实力，她指挥带队不比一壶酒差；论操作，她在pk榜上的排名可比一壶酒高；论人脉，给她时间她也会经营，并且维系起来比一壶酒更牢固长久。
　　凭什么呢？凭他普通？凭他自信？凭他是个男的？
　　[私聊]子不语：考虑的怎么样。
　　翩翩渐而回神，盯着屏幕上的话。
　　子不语早就看出了她和一壶酒的矛盾，想借着她的手搞花间，他自己和暗河好坐收渔翁之利。
　　哪有这种好事。
　　不过，自己确实需要一点外部助力。
　　曲舞和一座桥向着自己，心软和一苇渡江结了情缘不管事，杰杰杰杰哥跟心软走，花间下面大部分人都是顺风倒的骑墙派，表面上和自己处的好，看一壶酒不顺眼，但也只是坐山观虎斗，除非火烧到自己头上。
　　但巧就巧在，最近她无意间翻了下势力仓库的存取记录，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怪就怪一壶酒自己不小心，将把柄送到了她手上。
　　翩翩点开输入框，开始打字。
　　没了花间，没了其他人撑腰，她特别好奇，一壶酒还能自信多久。
　　距离软江两人结为情缘过去了近一周的时间，秦宇深已经彻底接受了这件事，现在他上游戏看见两人结伴双人队，还会主动打个招呼。
　　不过得知了心软的真实身份和性别后，软软这个称呼肯定是再叫不出口。
　　秦宇深犹犹豫豫半天，试探性地喊了声：“嫂子哥？”
　　心软面不改色地应下：[嗯，晚上好。]
　　江惟：“……”
　　嫂弟矛盾算是解决了。
　　公会群聊知名养老院里，剑无鞘正在跟明月夜等人聊八卦，聊的正是昨晚开荒队内讧的事。
　　羽道人被一壶酒踢出花间后，今天一早，这事就被来自其他公会的队友挂进了论坛里。
　　羽道人带祭品标记故意撞人的举动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华灯1区的pve玩家见此id纷纷避雷，各大团长集体拉黑。
　　除此之外，花间内部的争吵也令人浮想联翩。
　　明月夜将避雷贴的链接分享进了群聊，江惟大致浏览了一遍，看完后，表情微妙。
　　论坛网友们的想象力是无穷的，开局三个人，未知全貌，自己乱编。
　　事情不过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内，一壶酒、羽道人和翩翩的矛盾已经被安排进了一出他爱她爱他的八点档狗血感情剧，逻辑清晰剧情完整，这次是一壶酒因爱生妒，而隐忍不发的人变成了一座桥。
　　剑无鞘对这个发展很不满意：“为什么每次隐忍不发的男配都是我们剑仙玩家？有没有品味？”
　　心软：[呵呵。]
　　秦宇深摸不着头脑：“什么隐忍不发的男配？”
　　“哦对，深情是不是还不知道？”明月夜眉飞色舞，“以你哥为主角的论坛年度旷世奇作，我有截图，要不要一起观摩？”
　　江惟再忍不下去，咬牙切齿道：“明！月！”
　　最后秦宇深没看见所谓的旷世奇作，江惟怒气冲冲地逼着明月夜把截图删了，后者抱着手机，大为悲痛遗憾。
　　但其实她还保存了备份，等哪天emo的时候还能拿出来偷偷乐一下。
　　嘻嘻。
　　游戏里，秦宇深清完任务栏里堆积的历史任务后，第一深情的等级终于成功升到了100级。
　　秦宇深将装备技能等级全部拉满，迫不及待地问江惟：“哥，我是不是能打论道台了！”
　　乞巧礼盒开出紫词条后，他还没上手用过，剑无鞘倒是给他说过这词条效果不错，在紫色祝福中算最好的一类。
　　[青雀]
　　[门派祝福·剑仙]
　　[技能“贯日”命中敌人后使其进入“勘破”状态，内外攻防御减少15%，暴击抵抗减少30%，该效果持续6秒。]
　　剑无鞘评价：“你这个适合搭配你哥的凶谶一起用，打群架的时候能把对面的防御削得只剩裤衩。”
　　秦宇深：“……”
　　这种比喻大可不必。
　　但青雀具体带来了多少提升，他还需要找目标测试一番。
　　江惟看了下他的面板，觉得没什么问题，提议：“先和我去酒馆插旗试试手？”
　　秦宇深抱着剑缩头缩脑，“哥你不会上来给我沉默了吧……”
　　江惟慈爱地摸头：“怎么会呢，家暴是不对的。”
　　两人来到太平酒馆的小擂台，一苇渡江卸了武器天问，与第一深情插旗试了几局，心软也跟着进了擂台房间，站在一旁的观众席静静观战。
　　秦宇深早已熟悉了剑仙的连招和操作，上手pvp非常迅速。他操作风格快准狠，标准的短歌剑仙打法，不一会儿就与江惟打得有来有回。只是面对江惟的拉扯引诱时应对稍显稚嫩，其中的经验技巧，还需要在不断实战中慢慢积累。
　　下台后秦宇深心里没底地问两人：“怎么样？”
　　江惟真诚道：“厉害。”
　　心软更为直接：[好。]
　　他俩一个榜五一个榜一，秦宇深被哄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从太平酒馆出来后，江惟二人陪着秦宇深去了论道台。待到秦宇深匹配进场后，两人无事可做，干脆在npc处各自点了匹配，刷这个月的积分。
　　同时开局的结果就是，一苇渡江和心软第一把就匹配到了一起。
　　看着站在场对面的灰衣方士，阮辛臣沉默了一秒，正准备点击投降退出，却看见系统跳出提示：[对方已准备就绪。]
　　剑仙定在了原地。
　　屏幕另一边，江惟检查完装备，正等着心软点确认，附近频道里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
　　心软：[你要家暴我吗。]
　　江惟：“……”
　　心软：[我们才结缘多久，你就要家暴我。]
　　江惟冷酷无情像一个杀手：[……公平竞技，严肃点。]
　　心软不太情愿地点了准备。
　　两个人的对战过程很草率，一苇渡江攻势照常，心软只闪避不进攻，偶尔还装作不经意间走位失误，被方士的符箓烧得头发着火，天河江的水都没他放的多。
　　看得江惟眉角突突，一个大招直接把他送出擂台，自己也退出了匹配。
　　出场后，心软发起牵手，一苇渡江拒绝，心软二次发起牵手，一苇渡江二次拒绝。
　　[家暴是不对的。]心软复述他的话，[你说的。]
　　“……”他一说话，江惟就无可奈何：“你怎么总是有这么多的歪理啊。”
　　心软装作没听见，第三次发起牵手邀请，一苇渡江瞅了他一眼，动也不动。
　　心软：[你又要对我始乱终弃？]
　　江惟终于恶狠狠地牵上手：“……不许说话！”
　　牵上手的剑仙乖乖闭嘴。
　　秦宇深打了几场匹配，有输有赢，非常快乐，他彻底爱上了pk玩法，沉迷进论道台一发不可收拾。
　　江惟和心软一起去做情缘任务，两人在宅邸浇菜时，江惟收到了一壶酒发来的消息。
　　[私聊]一壶酒：兄弟，昨晚我们公会内部出了点事儿，不好意思哈，已经解决了。
　　有时候江惟觉得他的情绪真是收缩自如，那么大乱子过去，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令人敬佩。
　　一苇渡江：[没事，你辛苦了。]
　　一壶酒回了个苦哈哈的表情，继续道：[开荒还是照旧打，那两个失误的人优化出去了，缺了两个位置，我看修为榜上你们公会有两个紫词条的奶妈和剑仙，你能把他俩叫来不？]
　　羽道人被踢出去后，治疗队缺了一个人，如果不是翩翩藏不住稍微有用点，一壶酒甚至想干脆把她一块儿踢出去。为了补缺口，他顺着方士排行榜往下找，挨个翻面板，很快找到了有紫词条悬壶的橘子。
　　至于第一深情，秦宇深爆出青雀时上过系统播报，一壶酒早有注意。
　　青雀是高贵稀缺的减防词条，越级打厚血高防3级本boss时的刚需，其实最开始组开荒队时他就考虑过第一深情，只不过当时对方等级还没满，优先级不高。
　　但刚才他看了眼，第一深情的等级已经满了，面板也压线勉强够格，队里刚好又缺个剑仙，自然先来问问江惟的意思。
　　江惟有些诧异，但还是道：[我问问吧。]
　　他敲了敲橘子的小窗，将一壶酒的话简单转述了一番，橘子听完后沉默了一阵。
　　一壶酒似乎已经忘了将她踢出花间的事，现在竟然又找上门来，而开荒队里除了他，还有翩翩藏不住。
　　江惟能料到她的心事，道：[你不想去，我就回绝。]
　　橘子缓了口气。
　　[去，有奖励怎么能不要呢。]她毫无芥蒂地答应了，还开了个促狭的玩笑：[顺便还能奔赴吃瓜第一线，给小月带点爆料回来。]
　　——吃花间的瓜，可比开荒本身有意思多了。
　　作者有话说：
　　橘子：这是什么？着火的老公会，倒一下油


第59章 更新日
　　江惟也给秦宇深发了消息，后者刚好从论道台出来，看见留言后茫然：[啊？我吗？]
　　带紫词条的剑仙，归隐内部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一壶酒说的自然不可能是别人。
　　江惟道：[嗯，想去试试吗。]
　　[……可以是可以。]对于开荒下团本这种事，秦宇深还是很心痒期待的，但想了想，又有点怂：[但是我下本经验不多啊哥，特别是大团本，要是拖后腿了不会被挂进论坛吧？]
　　江惟十分淡定：[听指挥就行了，反正是新本，大家都是零经验，没人了解机制。]
　　秦宇深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受到了鼓舞，毅然答应：[好！我也去。]
　　江惟将两人的回答都告诉了一壶酒，一壶酒道了声[ok]后拉了个群聊，将这次新本开荒队的所有成员都拉了进来。
　　更新前的最后一天，也即是周五的晚上，众人又下本磨合了一次。
　　橘子被江惟拉进队伍之后，翩翩没有任何反应，花间其他成员也是不声不响，没人认出她来。
　　不过现在的橘子也并不在意，趁着团本没开始，她在小窗和明月夜悄悄咬耳朵。
　　令人可惜的是，这次团本全程没出什么岔子，从头到尾语音频道里都是一片风平浪静，只有一壶酒指挥的声音。
　　悬壶提供的奶量和群体减伤值相当不俗，再加上在归隐与江惟剑无鞘等人打团适应了快节奏打法，橘子在队伍数据榜上奶量排第二位，不比翩翩少太多。
　　而秦宇深则全程小心谨慎，仔细观察，很快摸索出了自己的定位和输出节奏。
　　第一深情刚到满级，秒伤害在普通玩家里还算惊艳突出，但放在开荒队里只能算中下游。不说一座桥、心软、一苇渡江、剑无鞘这几个大输出，哪怕是作为奶妈的翩翩藏不住伤害都不容小觑。
　　相比输出，他更重要的任务其实是提供额外减防。
　　团队里另外负责这件事的人是一苇渡江和陈门立雪，两个咒方交替给boss挂凶谶，以达成持续减抗的效果。青雀的减防可以与凶谶叠加，他只要攒好大招，跟着江惟一起打就不会出错。
　　指挥的过程中，一壶酒抽空扫了几眼数据排行，见刚加入的两人表现不错，终于放下心来。
　　但想着又觉得烦躁，怎么实力不错的人全聚在归隐，撬又撬不走，只能看着眼馋。花间内部现在尽是一堆话多的事逼，他真的忍无可忍了。
　　想到这，一壶酒瞥了眼队伍列表里的翩翩。
　　等这次新本开荒结束，必须好好对公会内部进行一次清扫。
　　副本队成员各怀心思，但至少明面上相当和谐。
　　这一趟3级本打的很顺，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通关成功，甚至在全服竞速榜上排上了名次，众人见此，这才看到一点首通新本的希望。
　　结束后，一壶酒难得地鼓舞了下士气：“这两天大家都辛苦了，今晚都早点休息，明早十点瑶池见，目标首通。”
　　成员们纷纷回了句“辛苦”，团队解散后各自散去。
　　江惟与心软道过别也下了游戏，随后去冲了个热水澡准备睡觉。
　　临睡前，他靠在床上刷了会儿手机，最后浏览了一遍《娑婆》官方发布的正式上线公告。
　　内容大致就是之前在论坛看到的爆料，新副本、新主线、新奇遇，新奇遇的名称也被爆了出来，他非常眼熟——沧海遗珠泪。
　　江惟：“……”
　　多省事的官方，还真把乞巧奇遇搬出来了。
　　他就说策划怎么会那么大方，一个节日奇遇搞出水下地图爆料彩蛋，感情他们这些触发了限时奇遇的结缘玩家只是用于提前试验的幸运小白鼠。
　　……等等。
　　江惟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他和心软岂不是还要再来一次开棺杀？
　　周六一早，江惟还在睡梦中，被秦宇深的连环消息叫醒了：[哥，更新更新，开荒开荒！]
　　江惟迷蒙地看了眼时间，六点半。
　　“……”
　　江惟闭上眼睛，但醒了之后又难以再入睡，只能认命地爬起来。
　　他先打开电脑挂上娑婆，趁着游戏资源解压更新的时间，洗漱收拾了一趟。吃完饭再回到卧室，游戏也差不多刚好更新完成。
　　江惟坐在电脑前，戴上耳机，登陆界面动画过后，他熟稔地点击进入[华灯锦绣-1区]。
　　上线第一件事，先把秦宇深拎进太平酒馆打了一顿。
　　第一深情被天问控得一个技能放不出来，毫无反手之力，秦宇深委屈的不行，室友都在睡觉还不敢开麦，只能在心里偷偷抹眼泪。
　　从擂台出来后，江惟心情舒畅了许多。他看了眼时间，离瑶池本正式开放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干脆点开任务栏接取新的主线任务“昆山玉碎鸣”。
　　任务剧情用时不长，认真做下来只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江惟猜测这大概是新副本[瑶池鸿宴]的前置任务，年轻修士游历至昆冈附近，正巧遇上修真界八百年一遇的瑶池玉宴，拜访当地仙门时顺手替其解决了一些杂事，机缘巧合下，获得了一张瑶池宴的邀请函。
　　瑶池位于昆仑山巅，是西王母的所居之处。
　　传说中，西王母是掌管瘟疫、疾病、死亡和刑杀的女神，也掌管世间一切不死药。游戏背景里，昆冈方士门派的云纹法箓正是她所授与的，故而能生骨肉，也能灭人魂。瑶池宴中的蟠桃果为天下人所求，也是因其有长生不死的功效。
　　不过在江惟的印象里，这游戏里但凡和长生不老沾边的，应该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一苇渡江拿到邀请函后，主线剧情就此结束，剩余的内容应当被嵌在了瑶池本内部，只能等到十点副本开放才能知道。
　　江惟正思考着要不要去海边看看有没有奇遇npc，屏幕上跳出了软软_326的上线提示，随后一个入队申请便递了过来。
　　鸿萝进队后问：[这么早？]
　　江惟语气幽幽：“……被深情喊起来的。”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清任务，时间很快到九点钟。开荒队群聊里，一壶酒发来消息：[现在人多不多？我先把队组上。]
　　响应的人还真不少，一座桥曲舞等人纷纷扣[1]。二十五人队建好后，江惟与软软二人也被一壶酒拉了进去。
　　传送到瑶池入口的点位后，江惟点开好友列表，将第一深情也拉了进来。
　　离副本正式开启还有一段时间，队里的大多数人都在过前置剧情，顺便聊聊天。
　　杰杰杰杰哥一边过一边抱怨：“……草，这傻叉剧情，怎么玩家走到哪儿帮到哪儿，npc破事这么多，还就给那么一点奖励，死扣。”
　　秦宇深进队时，刚好听见这人说话的声音。
　　一时间，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第60章 副本瑶池鸿宴（一）
　　这时，江惟敲了敲他的小窗，提醒了句：[新主线做了吗？副本的前置任务。]
　　[什么！？]秦宇深瞳孔震动不已：[还有这种东西？！？]
　　第一深情的等级升满后，秦宇深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用再碰剧情任务了，因此今天一早上的时间，都花在论道台跟人pk对砍上，全然没把新主线放在心上。
　　江惟看了眼时间，安抚道：[还剩点时间，不慌，现在去还来得及。]
　　前置任务没完成，一会儿当众进不去副本就尴尬了。
　　秦宇深想象到了那个场面，顿时来不及思考其他事情，火急火燎地飞奔下山清前置任务。
　　队伍语音里，一壶酒正好也在提醒此事，避免有人忘记。
　　程杰刚好做完前置任务传送过来，他扫了眼周围，很快看见了一苇渡江以及他身旁的软软_326。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阮辛臣用这鸿萝小号。
　　棍法镖客围着鸿萝转了一圈又一圈，稀奇地左右打量。
　　[哎哟，小萝莉。]程杰在小窗里怪声怪气地桀桀笑：[没想到啊，你平时看着文质彬彬的，私底下还挺有少女心。]
　　软软_326：[……]
　　阮辛臣选萝莉体型没别的原因，鸿衣门派校服多自由奔放，露肤度高，胸腰背腿至少光一个，他在所有体型中选了个裹的最严实的。
　　但这事他懒得多解释，说了程杰也绝对不听，干脆随他怎么想。
　　程杰笑完之后，又有些好奇地问：[哎，你前两天下本磨合的时候怎么不用这个号？]
　　阮辛臣淡然回答：[用不上。]
　　程杰感到疑惑，虽然他知道阮辛臣创新号是为了应对机制，但放弃心软那么大一个输出，转用一个群体辅助类的群鸿小号，是不是太得不偿失了?
　　对此阮辛臣并不想多说，程杰又把这事儿拿去问了一壶酒，一壶酒解释：“机制过不了，输出再高不也是白搭。”
　　“还真有群鸿才能破的机制？靠，全游戏都特么找不出几个活的群鸿玩家，我还以为这鬼心诀早被删除了。”程杰简直匪夷所思：“策划这么搞，不怕被骂死？”
　　旁听的队友幽幽开口道：“策划发疯也不是一两天了，头铁得很，他怕过什么。”
　　程杰竟然觉得很有道理：“……那倒也是哈。”
　　也有人猜测：“今年周年庆有大面积技改，冷门流派会加强，估计是先放个副本强抬一下使用率，给玩家打个预防针。”
　　“这算什么预防针，捅刀子还差不多。”
　　“所以技改的事算是确认了？真就只加强冷门流派吗，我们剑仙有没有机会喝口汤？”
　　……
　　江惟也在听他们聊天，门派技改这事之前陈门立雪跟他提起过，论坛上相关的消息很少，全是猜测帖。但现在是九月中旬，《娑婆》的周年庆就在十月初，官方的爆料应该不会远了，倒也不用太心急。
　　五周年庆，放在《娑婆》的整个游戏运营历史上应该算里程碑式的存在，水下地图、技能修改、新纪念区服……除了这些以外，江惟估摸着应该还有别的活动。
　　时间逐渐接近十点，橘子与剑无鞘等人纷纷进队，开荒队的人员逐步到齐。最后十分钟时，秦宇深也终于做完前置任务顺利赶了过来。
　　除江惟他们以外，区内还有许多固定团也期待着这次新副本上线。此时，瑶池入口处已经聚集了众多前来开荒的玩家，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整个昆仑山巅前所未有的喧腾。
　　闲的没事干，剑无鞘干脆拉了个归隐小群，将江惟秦宇深橘子都揽了进来，饶有兴趣问：[你们觉得这次开荒能顺利吗？]
　　[群聊]疏梅第一深情：不好说。
　　[群聊]一枚橘子鸭：说不好。
　　[……]剑无鞘把冒泡的两人摁了下去，冷酷道：[大人说话小孩儿不许插嘴。]
　　[一壶酒挺有底气，应该提前做了些准备，指挥估计没问题，祈祷没人作妖吧。]只有江惟在认真回答，他瞥了眼群聊列表，疑惑：[你怎么没把软软拉进来？]
　　剑无鞘嗤之以鼻：[花间赘婿而已，又不是我们归隐的人，拉进来干什么。]
　　秦宇深不满地辩驳：[什么赘婿？你别乱讲好不好，那是我嫂子！]
　　江惟：“……”
　　他看了眼身旁一无所知的鸿萝，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默默关掉群聊。
　　闲谈结束，进本前，一壶酒在语音里做最后动员：“老样子还是三个boss，老一三青鸟，老二蟠桃神树，老三西王母，具体怎么打进去听指挥，节奏还是按前两天的来……”
　　江惟正听着，见鸿萝小窗发了个加油的表情过来，笑了笑，也回以一个打气手势。
　　十点整，瑶池鸿宴的副本通道准时开启。
　　副本开放的瞬间，一壶酒点击发起副本邀请，清一色一片绿勾通过后，游戏画面转入加载。
　　几秒钟后视野再次亮起，众人出现在云阶上，面前是一片玉宇阆苑。
　　瑶池清夜宴群仙，鸾笙未吹彻。西母醉中微笑，看蟠桃初结。
　　众人跟随任务指引进入阆苑，与此同时，任务栏里跳出了两条鲜明的系统提示：
　　[任务一：调查获取长生不老的真相]
　　[任务二：全队阵亡人数≤20]
　　第一条还好理解，副本惯有的剧情任务，跟着指引打通关就能自动完成。令人心生狐疑的是第二条任务。
　　“……限定死亡人次居然有20个，这么多？”陈门立雪嘀咕：“容错率给这么高，策划突然变仁慈了？”
　　限定死亡人数的要求在游戏副本里并不少见，3级副本boss伤害高，机制又容易触发团灭，死人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有的副本甚至打到最后场上能只剩不到一半的人。
　　要在此基础上再增加难度，就有了限定时间通关、限定死亡人数通关的概念，通常都是往低了定，3个、5个、顶多不超过8个。
　　——20人死亡次数，也就是说最后只要还剩5个角色站着就算胜利，这实在慷慨过头了，不像这磕碜游戏一贯的风格。
　　江惟心中生起警惕，其他成员也纷纷觉得有诈，但事到临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小心谨慎为上。
　　守在阆风苑前的是一号boss三青鸟，负责为西王母报信取食的使者。
　　玩家所扮演的小修士恭恭敬敬递上邀请函，没想到青鸟却大发雷霆，称其伪造函书，意图不轨，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向玩家发起了攻击。
　　众玩家：“……”
　　时间宝贵，众人也没空做过多的评价，三青鸟血条一亮，话不多说直接进战开打。
　　队里刚好三个镖客，一人开一只，分队进行输出。
　　二队归隐这边，橘子吟唱治疗上减伤buff，杰哥一棍嘲讽将一只青鸟拉离场中，第一深情先手大招贯日搓掉鸟毛，紧接着一苇渡江行诀起阵，凶谶一烧防御减半。
　　借此时机，软软326与剑无鞘提枪拎剑迎上，都是以攻速见长的流派玩家，招式频繁密集，剑影刀光不断连，如此就是一套完整的技能配合链。
　　三青鸟一共三只，都是115级飞禽怪类，读作青鸟，脑袋却是红色。
　　外形和攻击方式都与滇林凤凰岭的野怪青鸟类似，以啄食、抓取、扑击为主，附带的流血效果会叠加层数，极其依赖奶妈的治疗续航。
　　所幸这次奶妈队没出什么问题，翩翩等花间成员操作正常，甚至无需一壶酒指挥提醒，所有人的状态都维持在健康水平线上。只有拉怪的三个镖客血条波动较大，但从始至终没有人进入红血濒危状态。
　　江惟时刻关注着其他人的情况，见果农与暗河队伍也是照常输出，不由松了口气。
　　开荒首通容不得差错，哪怕私下有什么心思，都必须暂且收起来。
　　在各输出的相互协调配下，三只青鸟被同时击杀，用时五分三十二秒。掉出的材料来不及捡取，所有人跟着刷新的任务指引，飞速前往阆苑中。
　　瑶池汀渚之上坐落着一棵几人合抱粗细的巨型桃树，枝叶扶疏，云彩一样轻盈，正是蟠桃神树。
　　树上零星结着几颗盈满灵蕴的果实，前来参宴的修士无不垂涎，但静候许久，西王母却始终不现身。于是有人生出了歹意，试图将蟠桃果摘下，旁人立刻喝斥制止，过程中双方大打出手，宴会现场陷入一片混乱。
　　“杀修士，保桃树。”一壶酒语速很快：“场上刷出修士怪就赶紧拉走，尽量别让怪碰到树上的果子，不然老三过不去。”
　　其实不需要他说，系统已经弹出了红色警示，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
　　与观涛本老一保祭品npc类似，瑶池本老二也是保卫战关卡，但蟠桃树没有血条，治疗并不能给树加血，被怪挠掉多少就是多少，他们必须慎之又慎。
　　众人进场后第一波修士立刻刷出，共四个，刷新方位各不同，四支输出队伍依旧各拉一只走，拉得离场中越远越好，避免战斗波及蟠桃神树。
　　由于镖客只有三个，剑无鞘临时顶上，充当了一把承伤mt。
　　修士怪的等级不高，110级人形怪物，身上还穿着剑仙门派的校服，除了有个标红的名称和血条，和玩家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最开始众人只想将其当做普通小怪清理掉，但很快就发现不对劲。
　　“我靠，这剑仙怪的连招怎么放得比我还顺溜，还特么会预判解控，套ai了？”队友惊疑不定。
　　剑无鞘听到这话时，正好被人形怪一个反手挑飞打断动作，刷了半天的连击层数归零，他眉梢不由上挑一下。
　　“还带控和打断呢，黑科技啊。”
　　一壶酒也很诧异，他也没料到这一点。
　　他得到的内部爆料基本是关于三号boss西王母的信息，只知道二号boss是分批次进场的群怪，这种车轮战式的经典设置在各大副本中屡见不鲜，大家都熟悉，没什么值得留意的地方。
　　所以意外归意外，一壶酒并不把这点变故放在心上——团队二十五人，面对四个110级的小boss，怎么算都绰绰有余。
　　但不待他们解决完第一批怪物，几个剑仙怪还剩一半血量时，第二批人形怪物又冒了出来，四个鸿衣。
　　江惟瞥了眼，心中升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五个门派全来一遍吧？
　　四个mt见状立刻又将新怪的仇恨吸引拉开，一壶酒应该也猜测到了什么，匆忙地催促道：“先别管鸿衣，把第一批的剑仙全清了，免得留到后面越打越多。”
　　众人顶着鸿衣的骚扰，集中火力清理第一批剑仙。
　　鸿萝软软一个舞枪将剑仙怪挑飞直半空中，一苇渡江接凶谶沉默，第一深情与剑无鞘跟上连招输出，不给怪物任何反抗的机会。
　　眼见着剑仙怪物的血条即将清零，一个单体治疗冷不防从天而降，将怪物的血线拉上濒危线。
　　不知何时，场上第三批人形怪物已经刷新——这次是四个祝由方士。
　　在场所有人：“……”
　　怎么还带给怪加血的？！


第61章 副本瑶池鸿宴（二）
　　一壶酒当机立断，指挥众人转换目标：“剑仙和鸿衣先去把方士切了，别让他们奶人！”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剑仙和鸿衣一走，队伍后排的偃师和方士被暴露了出来。第二批冒出来的鸿衣boss还在场上逗留，立刻趁虚而入。
　　橘子正忙着奶人，头顶蓦然被挂上一个猩红的仇恨标志，她心头咯噔一跳，隐身的鸿衣怪已经从方士女子身后冒出，手中双锋刃朝其喉间刺来。
　　一苇渡江先一步符箓迎上，瞬发的火舌将boss卷入其中，触发天问沉默。但鸿衣的攻势依旧不减，一刀刺中一苇渡江，跨阶的等级差距，这一下直接带走了一苇渡江快四分之一的血。
　　反应过来的橘子当即为其挂上治疗，江惟接着三两下攻击，将鸿衣的仇恨拉至自己身上，以保证奶妈的生存环境。
　　一座桥与曲舞等人勉强将方士怪压制，mt与偃师玩家这才终于将第一波剑仙小怪清掉，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第四波和第五波怪竟然接连入场——这次是镖客和偃师一起上。
　　江惟：“……”
　　到底有完没完。
　　他一边与鸿衣boss缠斗，一边冷静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第三轮方士入场后，由于刷新方位随机，队伍整个阵型已经被彻底打散。人形怪入场间隔太短，十六个110级的boss仇恨乱做一团，mt左支右绌，偃师boss手长，隔着一段距离技能直接摸到场中的蟠桃树，眨眼间的功夫，已经有三四个蟠桃果摔到地上消失不见。
　　见状，原本压制方士的玩家又转头集火偃师，没了限制的方士又开始全场放治疗，江惟打了半天的鸿衣血条陡然回满，毫发未损，看得他眉角一阵突突。
　　场面逐渐失控，一壶酒已经沉不住气，开始急躁起来：“拉开拉开，都听不懂吗！别让怪碰到树！”
　　“方士要切，切啊，全奶起来了还打个屁！”
　　他指挥带上了情绪，给的指令越发不明确，场上的情况变得更加混乱。蟠桃树上的果子频频掉落，最开始可能有二十多个，几十秒的时间过去，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半。
　　“都拉过来一起打，偃师给下群控和沉默。”
　　江惟不假思索地开口。
　　“再打下去树要没了。”
　　他话一出，首先响应的是软软326，鸿萝手中的绫枪直接改转方向，一记挑刺接横扫，将镖客送至一苇渡江所在的位置，身形一闪，自己也迎了过来。
　　见状其他队友纷纷效仿，将各自拉着的boss用技能推聚在一起。毕竟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他们也没有更多的时间用来犹豫了。
　　十几个110级的小boss聚在一起，伤害量极其可怕，堪比130级boss的全屏aoe，队伍所有成员的血量迅速被鲸吞蚕食，已经有一两位脆皮鸿衣不慎伤重倒地。
　　但聚怪也有聚怪的好处，全队成员集中在一起，输出和治疗效果得以最大化。这种场合，最适合偃师和方士这类对群输出。一时间，阵法符箓、械手虫蛇层出叠见，纷繁复杂的技能特效交织在一起，如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般将瑶池笼罩其中。
　　虽然是共同集火，但众人的首要目标依旧是方士怪，方士一倒下，所有人乘胜追击，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剩余的人形修士怪一举消灭。
　　直到最后一只镖客怪倒下，江惟瞥了眼电脑右下角，距离他们进入副本已经过了快半个小时，他们在二号boss处耗费了将近十五分钟的时间，比预计用时长了一倍。
　　但所幸的是，到目前为止公屏上没有冒出任何系统公告，也就是说所有区服尚未有一支队伍通关瑶池本。
　　他们还有机会。
　　所有人调整好心态，迎接接下来的重头戏。
　　混战之中，一位贪婪的修士趁乱偷摘下一颗蟠桃果，当场吃了下去，但想象中得道飞升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相反，修士开始浑身抽搐，抠挠脖颈。但还没等他自己用手抠破喉咙，一根蜷曲的幼苗已经从他抓挠的地方破壤而出，幼苗破体后迅速舒展生长，被它当做养分的修士则肉眼可见地开始衰老溃烂。
　　最终幼苗成长为一棵完整的小桃树，和巨大的蟠桃神树合抱在了一起，而修士身首异处，成了树下的一滩烂泥。
　　江惟：“……”
　　他已经毫不意外了。
　　修士死亡后，一个头戴玉胜、面露慈笑的女人出现在众人眼前，与抱梅山王母庙中的神像别无二致。
　　女人的头顶冒出血条和标识，正是瑶池鸿宴的130级压轴boss——西王母。
　　老二过后，队伍里一共损失三名输出，场上还有二十二人，而蟠桃树上的果子只剩十一个。
　　系统跳出提示：[在限定时间十五分钟内击败boss西王母。]
　　一壶酒先手开怪，全员再次进入战斗。
　　趁着刚才过动画的时间，一壶酒将boss的技能机制简要地解释了一遍。
　　除了寻常的伤害技能以外，西王母有两个特殊的置换血量技能：“枯荣”和“生死”。
　　前一个是随机点名，选中场上任意两个角色交换血量，并使双方进入虚弱状态，持续掉血；
　　后一个是阶段性技能，boss血量60%和10%时自动触发一次，逆转场上所有人的存活状态，死的复活，活的倒地。
　　而除这两个换血技能外，每有一个角色死于boss的其他攻击，会令其伤害增加10%，最多叠加50层。
　　程杰一边打一边忍不住问：“那这桃子到底是拿来干嘛的，吃了直接死？”
　　“吃了不会增加boss伤害，在第一轮换血前吃，控制人数。”一壶酒皱眉道：“现在果子不够，60%血前必须得送几个人头，不然之后队伍输出不够。”
　　时间不多，短暂的商量决策后，十一个蟠桃，五个奶妈各占一个，剩下六个分别给了队里的几个大输出。
　　此时此刻，软软_326这个小号的作用才终于显露了出来。群鸿的舍身技能“生死与共”能与一位队友分摊血量，挡下一次致死技能，自然也能免除“生死”的逆转效果。
　　这样一来，连接舍身技能的鸿衣与队友二人相当于直接无视了西王母的主要机制，还省下两个蟠桃给其他队友，大大提高了队伍容错率。
　　难怪有人说这副本强抬冷门流派。
　　江惟总算明白。
　　此外，还有四个专门送死骗复活的队友，加上在老二倒地的三个输出，第一轮换血后，站在场上的人数共二十人。
　　boss在60%血量前属于第一阶段，所有人趁着自己还活着都在奋力输出。期间boss点名了五次枯荣，一座桥很不幸与一位倒在地上的鸿衣换了血。
　　打架打到中途，西王母拂袖一挥，剑仙头顶冷不丁冒出个“枯”字，角色毫无征兆地倒下，而正挺尸地上安详等复活的鸿衣则莫名其妙地爬了起来，莫名其妙地接着输出。
　　江惟留意着枯荣的点名时机，却没找出什么规律，不由地皱眉。
　　完全随机，一个极其不可控的因素。
　　boss快到60%血时，一壶酒提前喊声：“准备切二阶段。”
　　众人果断该吃桃吃桃，该挨打挨打，几秒钟的时间里，团队列表死成了一片齐整的灰色。
　　鸿萝给一苇渡江套上舍身技能，方士青年几道符箓飞出，撩起一阵明灭的幽火，boss血量被压至60%线下的瞬间，生死触发逆转，队伍中倒下的角色重新复活。奶妈起身后第一时间释放群聊抬血量，众人丝毫未停，迅速投入第二阶段的输出。
　　由于骗复活死了四个人，西王母的技能伤害整体提高了40%，随便一个平a下来都能要人半管血。除此之外，还存在枯荣这个不定时炸弹，换完血量双方就得挂上掉血buff，治疗压力极其繁重。
　　好在系统还算有点人性，点名没点中奶妈，否则少一个奶都得崩盘。
　　所有人顶着压力输出，西王母的血量从50%掉至40%，又从30%掉到20%，期间又有四位成员倒地。讨伐倒计时还剩下不到四分钟时，boss的血量终于要跌破10%。
　　此时，场上已经没有蟠桃，想在第三轮复活上场，除了鸿萝的舍身技能，只剩下给boss送人头这一条路。
　　这次队友送得更加干脆，眨眼间的功夫，地上挺尸成了一片，只剩寥寥几个人还站着。
　　压血量切阶段的工作依旧落在一苇渡江和软软身上，头顶出现舍身技能的莲纹标记后，江惟操作角色行诀起阵，将boss血量强压进最后一阶段，全场角色再次转换生死。
　　西王母只剩不到10%的血量，正处红血狂暴中，他们送的人头太多，boss身上还带着接近200%的额外增伤，必须速战速决。
　　橘子复活后立刻抽出符箓，与其他几个奶妈一起吟唱群疗技能，为残血队友抬血线。
　　然而，读条读到一半，方士女子的头顶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标记。
　　[枯]
　　橘子愣住，看清后脑子空白了一瞬。她甚至来不及去看自己和谁被一起点了名，女方士的血条直接被砍半飙红，状态栏里也被挂上了虚弱debuff，紧接着仅存的最后一点血皮也开始迅速流失。
　　——直到血量清零的前一刻，一道金光莲纹倏然闪烁而过。
　　清脆的碎裂声后，橘子的血量不再下跌，堪堪停在了2%。
　　作者有话说：
　　奶妈，一种自带嘲讽拉仇恨能力的神奇职业


第62章 首通
　　[梦觉]
　　[生命值为0时，自动触发被动效果“梦醒”：角色不判定死亡，并立即回复20％生命值，同时刷新当前所有技能冷却时长。]
　　两秒钟。
　　从鸿萝接下西王母一记抽击，血条触底瞬间舍身技被再次刷新，到锁定橘子点击释放，最后莲花纹碎裂，只不到两秒钟的时间。
　　近乎舍命的举动只为橘子争取到了片刻的生存空隙，但就这顷刻的时间已然足够，祝由方士大招读条完成，群疗阵法亮起，辉光所及范围内所有角色的血量迅疾攀升。
　　西王母仿佛被激怒了，攻击频率越发密集，对单对群，无所不用。
　　在红血狂暴和增伤机制的双重加持之下，在场没有任何一个角色能接住她的伤害，全靠镖客开大招金身硬抗，金身结束就是死，队里三个镖客轮番上阵，也不过十五秒钟的时间。
　　直到三个镖客全部倒下，西王母的血量仍剩6％。仇恨落在了剑无鞘身上。boss扬手一记平a直接将满血的剑仙削得只剩一层血皮，哪怕很快被几位治疗锁头奶了回去，他还是忍不住“嘶”了声，唏嘘道：“这伤害，有够疼的。”
　　松竹庭前睨他一眼，“你撑得过三秒吗？”
　　“这么看不起我？”剑无鞘开了减伤技能地势坤，叼着烟琢磨道：“……怎么着也得五秒钟吧。”
　　“……”松竹道：“你真看得起自己。”
　　剑仙手持长剑跳步前冲，两段位移规避所有范围技能，绕至boss身后劈下数道剑光。
　　但技能可以躲，平a却躲不掉，西王母再次扬手一掌袭来，几道符箓先一步为剑仙挂上吉谶，是一苇渡江。两层减伤加持下，剑无鞘顺利扛过一击，剑指引剑唤出阵阵剑雨，银光如匹练一般倾泻而下。
　　百分之五。
　　减伤技能结束后，单靠嗜血续航和治疗吊命，剑无鞘最终挡住了三次平a，七秒钟的时间，他倒下之后队里只剩下脆皮，情况堪忧。
　　角色倒下后屏幕变灰，无法操作，剑无鞘吐出一口烟，看了眼队伍列表，依旧没有放松。
　　他尽力了，剩下的只能靠队友。
　　boss仇恨沿着输出排行往下走，一座桥、一曲舞、子不语……boss杀一个人所需的时间平均不超过三秒钟，如果没有奶妈续航，这个时间还会更短。
　　方士的仇恨优先级排在全门派最后，但队友挨个倒下，转眼之间，猩红的仇恨标识就轮到了一苇渡江头上。
　　江惟面色不变，撩符起阵照常操作。
　　boss的血量还剩百分之三，而场上站着的角色只剩十一人，四个奶妈，七个输出，包括一苇渡江在内。队中头部输出几乎全员阵亡，整个队伍的输出效率被砍去一大半，他必须争取更多的时间。
　　西王母平a抬手动作出现，在受击前一刻江惟才往一苇渡江身上套上洞中日月，配合自身吉谶，这记攻击只带走了一苇渡江70％的血量，很快被翩翩拉回。
　　减伤的持续时间够他抗住两次平a，技能持续时间结束的瞬间，他正要提醒橘子，后者却早就心领神会，立刻接上悬壶治疗，抗住第三次攻击。
　　两人的技能刚好卡上彼此的空窗期，形成一个完美闭合的减伤循环链。
　　趁着一苇渡江生死搏斗，其他人竭力输出，死亡的队友只能挺尸挺尸地上喊加油。在橘子的配合与翩翩等奶妈的续航下，江惟一丝不苟地与boss进行血条拉锯战，西王母的血量渐渐掉到了百分之二。
　　江惟记不得自己抗了多少下，正以为就要这样拉锯到结束时，西王母面露诡笑，旋即一苇渡江的状态栏里忽然冒出一个黑色标识：[枯]。
　　与此同时，翩翩藏不住头顶也出现了对应的字样：[荣]。
　　江惟：“……”
　　翩翩：“……”
　　躺在地上观战的杰哥大骂一声“靠”，恨不得当场蹦起来诈尸，怒道：“这boss是不是玩不起！”
　　话还没说完，两个角色血量置换后开始迅速流失，翩翩不得不抽出部分部分精力应对自己身上的虚弱debuff，治疗压力陡增。
　　一苇渡江本就命悬一线，被迫进入虚弱状态后彻底没了存活的机会。江惟干脆破罐子破摔，一套连击将技能尽数交完，最后开始读条大招并提醒：“深情给个大！”
　　秦宇深留着大招正等着这一刻，剑光破除boss的防御，西王母反手一道袖风朝一苇渡江袭来，恰此时鸿萝的舍生技能再次刷新，金莲纹挡下这一记致命的罡风，诛符伐庙成功释放，万鬼啸出，硬生生从boss身上撕扯下一层血肉！
　　百分之一。
　　西王母勃然大怒，再一道劲气将罪魁祸首掀翻出去，一苇渡江和鸿萝软软的血条彻底清零，同时阵亡。但boss身上仍留有凶谶和青雀的减防效果，正是爆发输出的绝佳时刻。
　　队伍剩下九人疯狂灌伤，屏幕上闪烁着错综复杂的技能特效。
　　九百六十七万、六百三十二万、二百九十八万……
　　boss的血量值急速跳动下滑，这个过程中又有三个队友倒下，直到仇恨标识跳至第一深情身上时，西王母的血条才终于从1%跳至0%。霎时间，屏幕上画面蓦然暂停，短暂的黑屏之后，进入最后的剧情动画。
　　成员喜不自禁地大喊：“过了过了！！”
　　语音里爆发出一阵雀跃和欢呼声，与此同时，《娑婆》所有区服的公屏上共同出现一道飘红的通服播报。
　　[公告]华灯锦绣-1区玩家一壶酒、一座桥、一曲舞……一苇渡江、软软_326勠力同心，击败了瑶池金母，并首次通关副本“瑶池鸿宴”，功绩震古烁今，名留青史！
　　西王母被击败后，蟠桃树开始迅速枯萎凋零——原来根本没有什么司管刑法生杀的女神，她只是上古时期残存下来的一缕业障，附着在蟠桃树上，靠散布谣言以假乱真；这世上也并没有所谓的不死灵药，她存活至今不过是靠攫取供奉者的精力与血肉在延年益寿。
　　娑婆世界，众生堪忍。
　　劫浊、见浊、烦恼浊、众生浊、命浊，诸苦诸难是众生业力所现。飞升长生之道，不过修真界痴心妄想的一场笑话。
　　[任务一：调查获取长生不老的真相（已完成）]
　　[任务二：全队阵亡人数≤20（已完成）]
　　[叮！恭喜您成功通关副本“瑶池鸿宴”，通关时长43分31秒，个人奖励已发放至背包……]
　　江惟取下耳机，背靠椅子缓了口气。
　　“辛苦辛苦！”
　　“大家都辛苦了！”
　　……
　　虽然过程坎坷艰难，但首通开荒还算圆满落幕，此时语音内的氛围前所未有的融洽，倒真像一支团结和睦的队伍。
　　正值周末，首通消息一出，世界频道上立刻沸沸扬扬刷起了“666”“首通牛笔”之类的庆贺弹幕，归隐的势力频道里众成员也纷纷冒泡喝彩，清一色的礼花刷屏。
　　开荒队内，欢呼庆贺之后，一壶酒开放roll点，众人这才开始分配三个boss掉落出的材料。
　　新3级本的爆率就是不一样，掉落物里竟然同时出现了两个蓝色品质的祝福，roll点之后一个归属花间成员一个归属果农。
　　江惟连roll几次个位数，闭上眼睛，干脆屏蔽了系统消息。
　　归隐其他四人运气也没好到哪儿去，就连软软的欧气也没发挥作用，全员陪跑。
　　好在个人邮箱里还有系统发放的全服首通礼盒，江惟打开之后获得好几件品质优异的核心材料、金色称号以及限定服装饰品，算是聊以慰藉。
　　奖励分配完后，所有人退出副本来到瑶池外。
　　一壶酒发表了几句道谢感言，其他人相互应和客套了几句，最后三五结队各自散去。
　　江惟也退出了队伍，他看了眼屏幕右下角，已经是临近做午饭的时间，便跟软软打了个招呼，从瑶池出来后在安全区下线。
　　关了电脑，江惟仍感觉头有些发昏，捏了捏眉心，勉强清醒了一些。
　　下本开荒着实是一件耗神的事情。
　　总而言之，一切都顺利结束了。
　　午休过后，江惟出门绕河散步透了会儿气，下午的时间写教案和报告，顺便批改学生的美术作业。
　　晚上，他照旧登进游戏和心软一起清日常任务，顺便挂在势力频道听明月夜与橘子等人唠嗑。
　　几人正在聊上午开荒时的经历，明月夜语气不可思议道：“全程什么也没发生？花间和暗河都没作妖？”
　　“对，没出什么乱子。”橘子叹气道：“非要说有什么困难的话，boss是真的很难打……有两次我差点死掉，全靠江神和软软保住。”
　　其实橘子一直觉得自己自保能力很差，之前就跟明月夜提起过这事，但明月夜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你奶我们，我们保你，都是一个队的，相互之间取长补短，本来就是应该的。”
　　橘子听完很感动，但还是想多提升自己的能力，经过这一次高压环境的开荒副本后，这个念头变得更加坚定。
　　她想做团队的补丁，而不是破绽。
　　江惟正被心软带着清任务，以前做师徒任务时，领路的都是一苇渡江，结为情缘后，心软似乎养成了牵着他到处跑的爱好，干什么都得先发起牵手。
　　其实江惟觉得两个成男角色牵手跑图的画面有些微妙，但好处是任务不用他操心，甚至不用操作，人物直接挂机都行。
　　江惟望着屏幕无事可做，干脆点开瑶池本的通关排行榜翻看了一眼。
　　一整个白天过去，首通和竞速排行榜上前十支队伍皆已确定。
　　华灯锦绣-1区的大名挂在两个排行榜榜首的位置，独占鳌头，第二名的队伍来自四周年区服星河霄汉-1区，通关时长48分37秒，通关时间上午十一点半，比他们晚了几十分钟，估计中途翻车重来了一次。
　　江惟一眼扫过去，看见了队长的信息：满级的少女剑仙头像，id名甜草。
　　他莫名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谁。
　　秦宇深与剑无鞘交流完青雀的使用技巧，见江惟在线，顺手想在小窗打个招呼，但看见一苇渡江状态栏里的2/5双人队状态时，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私聊]疏梅第一深情：哥，你现在和心软在一起吗？
　　屏幕另一边，江惟顺着排行榜往下翻，想找找还有没有其他熟悉的名字，正翻到第四支队伍时，好友列表闪烁了一下，收到了秦宇深发来的消息。
　　江惟看了眼，顺手关掉排行榜窗口。
　　他因此错过了第四支队伍的成员信息。
　　[星河霄汉-4区]
　　[通关时间：11：45]
　　[通关时长：51分22秒]
　　[队长：山迢迢]
　　[队员：水遥遥、相思、不讲奶德……涂澜]


第63章 赴约（一）
　　江惟点开与第一深情的对话界面，开始打字。
　　[私聊]一苇渡江：嗯，我俩在做任务。
　　[私聊]一苇渡江：怎么了？
　　他回复完两句话，之后便见系统提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秦宇深朝输入框里打字又删掉，删掉又再打，十分犹豫。好半天时间过去，才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发给江惟。
　　大概几分钟后，江惟关掉了私聊窗口，看向屏幕中。
　　日常和任务差不多清理完了，心软和一苇渡江回到了情缘宅邸，在院子外的灵田里采摘成熟的农作物。
　　经过一周勤勤恳恳的不断劳作，他俩的宅邸等级升上四级，可栽种的植物终于不再只有大白菜和萝卜头，多了小麦、花生、浆果等类型。
　　小麦和白菜加工出的麦麸和菜叶可以用来喂鸡，鸡加工后又能得到禽肉块，许多高阶菜品都能用上，属于交易行内卖得最好的一类生活材料，生活玩家的最爱。
　　宅邸等级到五级开放沼泽田，可以种莲花结莲蓬、莲藕，六级开放兰草、木香、石竹等花卉种植，越往后可种植的植物种类越多。
　　江惟翻过相关攻略，玉兰、海棠、木槿等树木类植株也包含在图鉴内，只是种子难以获取，商人npc处无直接购买渠道，只能在大地图上通过特殊的奇遇任务收集。
　　他在npc处买了些小麦和浆果的种子，上一批的作物采完后，心软继续翻土，他跟在后面往空置的田地里挨个播种，之后一个人浇水一个人施肥，效率快很多。
　　江惟静静盯着屏幕上两个劳作中的角色。
　　与野火和花间的公会纠纷处理完，新本开荒的事情也暂且告一段落，那么接下来，该解决最后的事情了。
　　江惟听见自己用很平稳的语气开口了：“我明天就不上线了，出门一趟，陪人去爬山。”
　　心软问：[和表弟吗？]
　　江惟：“不是。”
　　剑仙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谁?]
　　他说完，又似乎觉得这么问略有不妥，顿了一下，换了个问法：[男生女生？]
　　“一个学妹。”江惟没看屏幕，不假思索地回答：“以前认识的，很久没见过了，这次约着见一面叙叙旧。”
　　这次心软没有立刻回应。
　　良久，才回了声：[好。]
　　这个话题结束后，他不再说话，于是江惟也不说话。后半程，两人静默地种完地，道完别后再静默地各自下线。
　　关了电脑后，江惟照旧去洗了个澡。浴室里水汽氤氲，他思绪放空望着天花板。灯板亮着暖光，白得有些晃人眼睛，他看了一会儿，叹口气，又收敛了目光。
　　从浴室出来后，手机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心软：[是去崇山公园？]
　　崇山公园位于江畔北侧，与大学城接壤，是崇明市内最负盛名的城市山岳风景区。
　　其实江惟自己也没想好是哪座山，他随口说的，不过既然心软都这么问了，他便顺着对方的话往下继续。
　　江：[嗯，约在九点，我住的地方离那儿有点远，估计八点之前就得出门。]
　　对面又沉默了半晌，最后回复：[那你早点休息。]
　　江惟慢吞吞地打字：[你也是，晚安。]
　　心软：[嗯。晚安。]
　　江惟盯着对话框看了一会儿，点进对方的个人界面，动了动手指，将备注取消了，于是好友昵称又从[心软]变回了最开始的一个[阮]字。
　　他定完闹钟，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电，在衣柜里挑了一会儿，选出了明天出门要穿的衣服，做完这一切的准备后才熄灯躺下。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再醒来时闹钟刚响，是早上七点钟。
　　江惟像往常出门前一样穿衣洗漱，收拾完后对着镜子检查了一遍衣着边幅，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出了门。
　　初秋的早晨，雾蒙蒙的天色中腾升出些许光亮。
　　路过中庭花园时，江惟朝里多看了两眼。
　　周末晨练的人少了一些，只零零散散几个老人，十分安静。
　　廊架上的凌霄花依旧开得俏艳靡丽，花叶上似乎罩有一点水雾，是夜间雾气留下的露水，但已经淡得不太明显。
　　再过些时间，等太阳彻底升起来，气温回暖，残存的水雾就会彻底消失。
　　江惟出门前没吃早饭，准备顺路在街边的早餐店打包一份。
　　“两个豆沙包，一个鸡蛋，一份银耳汤打包带走，谢谢。”
　　老板娘爽快地答应了“好嘞”，利落地从蒸笼里夹出早点。江惟此前经常光顾店里的生意，也算是熟客，她一边打包一边打量正在付款的江惟，笑呵呵道：“大周末的，又不上班，江老师打扮这么周正，准备去见女朋友啊？”
　　江惟笑了笑，正准备说话，忽觉得身旁有人接近，似乎比自己高一些，有些压迫感。
　　他正准备往旁边撤出位置，旋即听见一道干净清冷的男声，吐字清晰：“三个牛肉烧麦，一杯豆浆，打包外带。”
　　霎时间，江惟悬吊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侧头望过去，正好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江惟眨了下眼，嘴角缓缓地荡出一点清浅的弧度。
　　江惟语气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似笑非笑：“真巧，又见面了。”
　　阮辛臣动作矜持地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早秋的天气有些凉意，阮辛臣穿着件翻领的薄衬衫，里面是打底的纯色T恤，着装风格是一贯的简洁闲适。
　　江惟接过老板娘打包好的早餐，却没急着走，问道：“准备出门吗？”
　　“嗯，出门透透气，随便逛逛。”阮辛臣：“你呢，准备去哪儿。”
　　“和一个朋友约好去崇山公园爬山。”江惟状若随意地瞥了一眼手机，似乎在看时间，“不过她临时有点事，处理完了才会来，我先过去等她。”
　　“那正好顺路，一起过去吗？”阮辛臣面不改色地提议。
　　“可以啊。”江惟答应的很干脆，仿佛没怎么思考过，他往早餐店里看了看，“时间还早，里面还有位置，先在这儿把早饭解决了吧。”
　　阮辛臣颔首同意。
　　吃完早饭后，两人一道去了附近的地铁站。
　　周末，去往崇山公园的游客很多，列车经停了几站后，车厢里已经挤满了人。
　　江惟二人早早地落了座，但中途又将座位让给了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年人。
　　他俩似乎是一对夫妻，老太太一直朝身边的老伴咕哝着什么，大概是某些琐碎的家常。后者握着拐杖，侧着头很有耐心地听着，点点头，又点点头。
　　江惟握着扶手杆，望着列车侧门上的动态地图。阮辛臣站在他旁边，盯着另一边的广告显示屏，过了一会儿又看向两个老夫妻，最后目光垂落，不动声色地落在江惟的手。
　　江惟的皮肤很白，因而衬得手背上的两颗细痣更为明显，位置也点得巧妙，在靠近虎口处，两痣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像某种动物用尖牙留下的咬痕。
　　阮辛臣看了十几秒种，收敛了目光。
　　出门前该买两瓶水。他想。
　　几十分钟后，列车终于到达崇山公园站。车门打开之后，整个车厢的乘客顿时一股脑地往外涌动。
　　江惟站的位置不太好，被上下车的乘客推搡着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回头去找阮辛臣，却没看见熟悉的人影。
　　下一刻，他的手被人握住了。
　　一股沉稳的力牵引着他，将他带出混乱拥挤的人潮。


第64章 赴约（二）
　　江惟被阮辛臣拉着走出列车，站台上嘈杂一片，他们在人少的角落停下脚步。
　　扶梯上被堵得水泄不通，阮辛臣望了眼头顶的指示牌，想问“坐电梯吗”，侧过头，却见江惟目光垂落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
　　他没有说话，也没挣开。
　　周围是来往不断的人群，像不息的浪潮一般，将两人裹挟其中。
　　也许稍不留神，就会被冲散。
　　想到这，阮辛臣微微收拢五指，想再握紧一点，但在江惟的目光下，最终还是止住了这个意图，不着痕迹地松开。
　　“坐电梯吧。”他收了手，揣进外衣口袋，平静地说：“离D出口近，出去就是公园。”
　　“行。”江惟点点头，似乎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电梯轿厢狭窄拥挤，江惟靠在角落里，阮辛臣伫立在他旁边。
　　两人的距离靠得很近，江惟的鼻尖隐约闻见一缕冷冽通透的味道，大概是某种水生调香水。
　　他记得自己以前在哪儿闻见过相似风格的香水味，当时只觉得沉闷眩晕，而此时阮辛臣身上的气息很淡，内敛又沉静，像浸入进雨后的一汪泉水里。
　　江惟又想起刚才被阮辛臣牵着手的时候。
　　与阮辛臣疏离冷淡的气质不同，他的掌心温热，直到现在，江惟被触碰过的地方似乎还隐隐留存着某种温度。
　　江惟思绪放空，再回过神时，已经与阮辛臣已经走出了地铁站。
　　时间临近上午九点，他眯着眼睛抬头望天，晴空朗朗，阳光明媚，气候凉爽宜人，是个适合出游的好日子。
　　过了十字路口再走不远，就是崇山公园的入口。从园门口往里望去，人群熙熙攘攘，初秋崇山的枫叶林熟红了，前来观光的游客不少，好在山道露天开阔，并不显得拥挤。
　　来到公园门口，江惟笑说：“我等的人估计还得过一会儿才来，先进去逛逛？”
　　阮辛臣应道：“好。”
　　山麓处的地势比较平缓，周遭有不少装潢古朴的商铺，卖纪念品或小吃的较多。江惟一眼扫过去，发现其中有一家手打柠檬茶店，熟悉的门店风格，和开在大学城里的那家属于同一品牌。
　　江惟想了想，问阮辛臣：“你口渴吗？”
　　从列车上下来后，阮辛臣已经不渴了，但他顺着江惟视线看见了熟悉的柠檬茶店，微妙沉默了一下，说：“渴。”
　　十分钟后，两人从奶茶店走出来，手里各拿了一杯柠檬茶。
　　江惟一边喝一边闲逛，阮辛臣跟在江惟身后，感觉他似乎心情不错，走路慢悠悠的，偶尔向周围的景色投去欣赏的目光，没有半点被人放鸽子的不快与烦躁。
　　阮辛臣不知道江惟在等谁。
　　从昨晚江惟在游戏里告诉他这件事后，他就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但心里又不受控制地滋生出许多猜测。
　　温雪林，方曦，又或者是其他人？
　　大概率是方曦，她之前找江惟要了联系方式，可能从那之后，两人私下里保持着联系。
　　不管是谁，既然爽约了那就最好别来了。
　　阮辛臣面无表情地想，他抿了一口手里的柠檬茶，旋即眉头紧蹙。
　　……酸。
　　两人在山脚下的公园内兜兜转转逛了一圈，顺着石阶山道，从外园转进了内园。园里有一口不大不小的湖，水面空阔，临水边落着一座飞檐翘角的古亭，里面零零散散有些行人在休憩，两人进去后也在边上坐下。
　　江惟朝亭下的湖水望去，几片灿红的叶子结片地飘进水面，像落回了天上。湖畔接着枫树林，树叶婆娑，翻浪的红一直往山上涌去。
　　像游戏里的枫叶山。
　　但这里没有红云观，没有刻字的姻缘碑，也没有什么成双结对的侠缘道侣，全然不一样。
　　江惟的目光从亭外转至亭内，落在阮辛臣身上。
　　倒也不算完全不一样。
　　两个人在山麓处的亭子里坐了很久，直到两杯柠檬茶都见底，被一起丢进垃圾桶里，江惟等的人却始终不见踪影。
　　出了亭子继续沿着石阶路往里走，江惟看了眼手机，已经临近中午了。
　　“看来她今天来不了了。”他遗憾地叹了口气。
　　“那真可惜。”听到这个好消息，阮辛臣脸色不变，言语带着一点虚伪的关切：“是她约的你吗？”
　　“不是。”
　　江惟摇了摇头。
　　“他不来找我，那我只能主动找他了。”
　　此话一出，阮辛臣的脚步倏地顿住。
　　他侧过头，目光定定地望向身旁的人。江惟也正好在看他，脸上带着一贯温和的微笑，眼神澄澈地注视着他。
　　两人目光对上了几秒钟的时间，阮辛臣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江惟首先挪开视线，望向前方的山路。
　　“还有很多时间，不着急。”他语调轻盈道：“来都来了，要顺路上山看看吗？”
　　他们一起上了山，中途在路边的一家餐馆里解决了午饭，之后又继续往崇山山顶走。
　　在半山腰时，江惟被一对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夫妻叫住，二人拿着相机，想请他帮忙拍照留念。
　　江惟答应了，于是夫妻俩在枫树林里找了个好位置，揽着彼此的肩膀，侧头靠在一起，笑逐颜开。
　　江惟按下相机快门，将这一画面定格了下来。
　　拍好后，夫妻两人走过来，凑在相机前一起翻看照片，似乎很满意，与江惟闲聊交谈起来。
　　阮辛臣站在不远处等候，抱着手臂，静静地看着江惟。
　　他听不清几人交谈的具体内容，只见中年女人看了他一眼，朝江惟说了些什么，后者笑容和煦地回应。
　　“看你俩年纪都不大，是同学还是朋友呀？”
　　“嗯……”江惟想了想，“算是朋友吧。”
　　“俩小伙子长得都挺好看，要不给你俩也拍一张？”拿相机的女人热情地提议。
　　江惟朝阮辛臣看去，后者毫不回避他的目光，甚至歪了下头。
　　他朝人走过了去，说：“阿姨说你长得好看。”
　　话还没说完，阮辛臣回复：“你也好看。”
　　“……”江惟装作没听见，继续往下复述：“问我们要不要拍张照片。”
　　阮辛臣抬眸看他，“我和你？”
　　江惟应了声“嗯”，阮辛臣这才点点头。
　　在热心登山夫妇的引导下，两人找了个角度合适的位置站在一起，女人拿着相机对焦，“你俩都往中间靠一点，哎对对，很好很好，右边那个小伙子，你再笑一笑。”
　　说的就是阮辛臣，他嘴角的弧度十分标准，但虚假，面对镜头实在难以表露出什么感情，直到江惟碰了碰他的衣袖，脸上的笑容才终于真情实意了一些。
　　拍完照之后，双方交换了联系方式，商量好之后发照片。
　　与登山夫妇告别后，江惟二人继续往山上走。
　　越往上，人越少，从成群结队，到零零散散，到最后山道上看不见什么人影。
　　坡道越来越陡，两人走得很慢，时不时在山道上的亭子休息一会儿，走走停停，几个小时下来，江惟身上出了许多的汗，阮辛臣外衣也脱了下来，松松地拎在手上。
　　此时江惟才记起来，他在崇大上学期间听说过一个玄乎的说法。
　　崇山也叫情侣分手山，扶正缘斩孽缘，很少有情侣在爬完山后能够安然无事，要么在爬山途中产生矛盾，当场就散了，要么下山后不久忽然感情转冷，一拍两散。
　　傍晚时分，两人顺利到达了山顶，什么也没有发生。
　　太阳沉入西边，云霞无边无际。江惟与阮辛臣站在观景台上，此处视野开阔，没有遮挡物，能够看见江对岸笼罩在夕阳中繁华的城市景色。
　　“元旦跨年的时候，江上会有烟花巡演。”江惟评价说：“这里很适合看烟花。”
　　阮辛臣：“你很喜欢烟花。”
　　“因为会让我想起一些好事。”江惟靠在栏杆上，“特别是最近。”
　　阮辛臣站在他旁边，眸光垂落在他身上。
　　过了一会儿，江惟道：“好了，一整天的时间，应该够长了。”
　　他撑着下巴，侧过头看向阮辛臣，终于提出了最重要的话题：“怎么样，想好该怎么坦白了吗，阮辛臣，或者说……心软？”
　　阮辛臣静了一会儿。
　　半响，他终于轻声说了句：“抱歉。”
　　江惟并不意外，但也没接受，先问：“为什么道歉？”
　　阮辛臣：“不该瞒着你。”
　　江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语气温和，但又透着一丝凉意：“原来你也知道不该瞒人，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阮学弟。”
　　阮辛臣：“……”
　　他垂下睫毛：“我怕你接受不了。”
　　“这个理由你上次已经用过了，我也解释过，对吗？”
　　江惟已经不吃他装可怜这套了，态度难得强硬起来：“如果我没发现这件事，这次你准备瞒到什么时候？”
　　这次阮辛臣没有回答。
　　隐瞒从很早之前就存在了，从他得知江惟就是一苇渡江开始，又或许是从两人在大学时第一次见面开始。
　　欺瞒不是一个好习惯，阮辛臣知道，没人会喜欢被欺骗蒙混，他犯了错，所以在真相大白之前，自己必须增加被原谅的筹码。
　　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他不会做出决定。所以，如果江惟没有发现这件事，他会一直隐瞒下去。
　　——瞒到江惟已经习惯，瞒到江惟不会拒绝，瞒到他十拿九稳的时候。
　　江惟等了半天，没有等到阮辛臣回答。
　　他仿佛彻底失去了耐心，撑起身，转身准备离开，但右手立马被人紧紧地拉住。
　　江惟转过头，正要故作不耐烦，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整个人先愣住了。
　　阮辛臣的眼眶不知什么时候红了。
　　他纤长的睫毛颤动着，像羽毛一般，抿着唇，眼泪无声地掉落。他样貌原本生得昳丽矜贵，平时看起来不近人情，如今却仿佛撕开了这层伪装，露出了脆弱的内在，好似收到了莫大的伤害。
　　江惟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他语气已经有些不稳：“你哭什么。”
　　阮辛臣哑声回答：“你要走。”
　　“……”江惟只能说：“我没打算走。”
　　阮辛臣得寸进尺：“你不要我。”
　　江惟：“……”
　　他收敛了目光，深吸了一口气，算是彻底认栽了。
　　江惟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巾，无奈地安抚道：“你先别哭，有话我们好好说，先擦擦眼泪，好不好？”
　　但阮辛臣就像生怕他跑了一样，不说话，也抓着他不愿意放开。
　　江惟只能抬手帮他擦脸上的泪痕，阮辛臣一动不动，安静地任凭他动作。
　　“软软、瑞雪长、心软……”过程中，江惟细数他的罪行，忍不住问：“你到底还有几个马甲？”
　　阮辛臣的眼泪来得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儿的时间，眼睛不红了，声音也不哑了。
　　他仍抓着江惟的手，眼中倒映着江惟的身影，目光追随着江惟的动作，专注而沉静。
　　“没有了。”阮辛臣轻声密语：“这是最后一个。”
　　作者有话说：
　　小阮特殊技能：三秒落泪
　　无前后摇，无冷却cd，对特定角色惟惟施加失智debuff


第65章 赴约（三）
　　江惟本想趁今天见面的时机，将他和阮辛臣之间的事情都挑明清楚，再好好追究一番。
　　但阮辛臣这样，他根本放不出什么狠话来。
　　小时候就是如此，秦宇深一眼泪汪汪，江惟就什么都答应，现在长大了，秦宇深倒是不怎么哭了，又摊上阮辛臣这么一遭。
　　他顶着这样一张脸，一掉眼泪，冲击力比秦宇深还大，没人受得了。
　　江惟心情复杂地望向阮辛臣，后者任由他看着，目光泠然，貌似是乖的，但江惟动了动手，挣不脱，拉着他的手却是一点都不愿意松的。
　　山顶除了他们，还有零星的十几个游客，江惟和阮辛臣在观景台最侧边，位置并不惹人注意。但两人刚才拉拉扯扯了一会儿，离得最近的几个女生已经看了过来，目光在两人间逡巡，表情微妙地耳语起来。
　　江惟听不见她们谈论什么，但也能猜到大概的内容，他低声说：“你松手。”
　　阮辛臣一声不答，仿佛没听见。
　　江惟抬眼看他，“抓疼我了。”
　　“抱歉。”阮辛臣这次听见了，他放轻了点力道，“我下次会注意的。”
　　但就是不松开。
　　江惟：“……”
　　江惟无言片刻，望向远处，天边渐渐沉落的夕阳，夜幕渐近，高楼大厦间亮起错落的霓虹灯光，在对岸汇成一条绚烂璀璨的长河，那其中也有他们住的地方。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江惟抬步再次要走，阮辛臣轻声问：“你要去哪儿。”
　　“我饿了，下山吃晚饭。”江惟瞄了他一眼，“你想在山顶吹一晚上风的话，我也不会拦着。”
　　阮辛臣这才愿意走。
　　下山的路上，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直到阮辛臣开口问：“是怎么发现的。”
　　江惟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盯着脚下的山路，说：“之前在小区里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阮饭的照片和你头像对上了，还都带个阮字，当时我觉得只是巧合。”
　　“但昨天下完本后，小秦突然来找我，说花间有个镖客声音很耳熟。”
　　在瑶池本时，秦宇深听见了杰杰杰杰哥说话，隐约觉得和程杰的声音有点像，并且id名字也对得上号，但当时情况紧急他来不及多想，事后才又记起来，便将这事告诉了江惟。
　　此前与花间打boss下副本时，江惟倒也在语音说程杰说过几次话，但现实里，他和程杰只见过三四次面，不算熟，因此没认出来。
　　而秦宇深却不一样，他在军训期间与程杰相处了大半个月，私下里又经常一起约着打其他游戏，程杰的音色，他已经十分熟悉。
　　话说到这个份上，阮辛臣自然也明白了由来。
　　——秦宇深认出了程杰，程杰之前又说漏过嘴，随便一想，就能轻而易举将心软和他联系起来。
　　而江惟得知此事后，没有第一时间在游戏里找阮辛臣对峙，而是现编了一场赴约，抛饵将人钓了出来，准备当面将事情说个清楚。
　　阮辛臣果然通过两人聊天时“无意”透露出的信息截到了他，两人在早餐店偶遇，坐地铁前往公园，一起爬山登顶，到最后一切真相大白。
　　没有什么所谓的学妹。
　　从始至终，江惟在等的人，就是阮辛臣。
　　解释完这一切后，江惟顿了顿，话头一转：“那你呢，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阮辛臣回答：“小秦的朋友圈有你的照片。”
　　闻言江惟脑子转了一会儿，却毫无印象，他迟疑道：“……有吗？”
　　阮辛臣拿出手机，从图库里翻出一张照片。江惟半信半疑地凑到他屏幕前看了眼，是一张美食摆拍，这张照片他还真有点印象，是秦宇深刚来崇明市不久后在美食街拍的，照片里他就露了一只手和一片衣角。
　　“……”江惟不可置信：“这能认出来？”
　　“痣的位置很好认。”阮辛臣顿了下，补充了句：“还有声音。”
　　他说：“第一次用鸿衣号和你下本的时候，我就听出来了。”
　　江惟：“……”
　　他和鸿萝第一次下本，那都是多早之前的事了？
　　江惟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他挣扎消化了许久，忽然间，抓住了一根漂浮的断线。
　　他停下了脚步，于是阮辛臣也跟着他停下。
　　“你之前跟我提到过，”江惟低着头喃喃，“你有一个喜欢的人。”
　　“嗯。”
　　阮辛臣垂眸看着他，语气平静地承认。
　　“是你。”
　　霎时间，纷繁复杂的画面和记忆一股脑涌了上来。
　　-我有过一个喜欢的人，第一次见面，我就对他有了好感。
　　-那你现在和你喜欢的人还有联系吗？
　　-有。
　　-加油，祝你早日成功。
　　江惟记了起来，这段对话的最后，阮辛臣看着他，说了声：“好。”
　　他们已经快走到山脚，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山道比来时昏黑寂静了许多，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在两种感官被弱化的情况下，手被拉住的触觉便格外明显。
　　江惟感觉两人接触的地方像是个暖源，源源不断的热意从掌心传递了过来。
　　“所以到目前为止，”阮辛臣轻声地问：“我成功了吗？”
　　暮色蔼蔼，万物俱寂。
　　他们在山脚下静静伫立了许久，可能是几十秒，又或者十几分钟，江惟被握住的手终于动了动。
　　他翻过掌心，指尖与阮辛臣的手指触碰。
　　两只手一点点交叠，最终屈指扣拢了。
　　江惟嘴唇翕动，正要说话：“我们……”
　　我们也许可以试试。
　　他想这么说。
　　可话没说出口，他感觉唇上似乎被一阵轻风拂过。
　　但四下是无风的，是阮辛臣低头吻了上来。
　　温热的气息凑近了他，笼罩了他，江惟脑中瞬间空茫茫一片。暧昧在唇齿间纠缠，这是他此前从未有过的经历，心跳颤动着，彻底失衡了。
　　绵长而缱绻的一次交融。
　　到后来，他被吻的几乎有些缺氧，连站都站不稳，只能伸手抓住眼前的人，像可怜的落水者依赖着最后一根浮木，在汹涌滔天的海浪中挣扎求生。
　　江惟无助地抱着阮辛臣，作为回应，后者将他抱得更紧了。
　　是夜。
　　他们曾在夜晚的某片熙攘中相遇，他们也在夜晚的某片静谧中相拥。
　　第二天一早，江惟回学校上班，照旧是开会上课，以及例行的值周巡逻。
　　过程中，他时不时神游天外，同办公室的美术组李老师担心道：“江老师，你今天怎么了？总感觉你状态不太好，别太勉强了。”
　　江惟回过神，笑了下：“没事，只是没休息好。”
　　李老师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她下节还有课，与江惟打过招呼后，先带着教案课本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江惟一人。
　　他这节本来也该有课，但临近月考，被主科老师商量着调换了，正好空出点时间休息。
　　江惟接了杯热茶，喝完后精神好了些，开始整理教案和笔记。
　　昨晚从崇山公园出来时，时间已经很晚了，他和阮辛臣在外找了个餐馆解决晚饭，之后一起回家。单元楼前分别时，阮辛臣又抱了他一下，顺便再亲了一口。
　　以至于今早一醒来，江惟的脑子都还是昏的。
　　……色令智昏。
　　这是江惟回忆反省了昨天一整天的经历后所得出的结论。
　　到最后，他也没能把阮辛臣怎么样，反而将自己给搭了进去，简直自投罗网。
　　江惟对着书架沉重地面壁思过三分钟。
　　中午，在教职工餐厅吃饭时，江惟收到了阮辛臣发来的消息。
　　阮：[想见你。]
　　江：[……昨天不是才见了一整天吗？]
　　[那是昨天。]阮辛臣的回答十分坦然：[今天还没见过。]
　　食堂今天的菜式很丰盛，有鱼有肉，只不过江惟埋头吃的匆忙，食不甘味。
　　下午上完最后一堂课，江惟收拾了东西准备下班。和李老师一起走出校门不久，在马路对岸看见了正在等自己的人。
　　从江惟的身影出现在校门的一刻起，阮辛臣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
　　李老师顺着江惟的视线看过去，自然看见了阮辛臣，微讶地问：“江老师，那是谁啊？”
　　江惟不知道怎么回答，含混道：“……家里人。”
　　李老师恍然地“哦哦”了两声，与他道别后先行离开，之后阮辛臣朝他走了过来。
　　阮辛臣说：“江老师，下班了？”
　　“……”江惟低着头，拉他走，“走了，回家。”
　　阮辛臣被江惟牵着走，垂眸看了一眼后者泛红的耳尖，移开目光，神色淡然自若。
　　晚饭是去阮辛臣那儿解决，他说他刚好买了菜，正好两个人一起吃。
　　这还是江惟第一次来他住的地方。一进门，阮饭“喵喵咪咪”一路骂骂咧咧地颠了过来，看见江惟后，立刻警惕地趴下，弓背弹起，爪不沾地窜进了卧室。
　　江惟：“……我吓到它了？”
　　阮辛臣冷冷道：“在发神经，不用管。”
　　阮辛臣给江惟倒了杯水，从冰箱里将肉和菜拿了出来，并以江惟下班工作累为由，婉拒他的帮忙，一个人进了厨房。
　　江惟捧着水杯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刚溜进房间的阮饭又偷偷摸了出来，在沙发边上探头探脑，对他这个外来的客人十分好奇。
　　他朝阮饭招了招手，后者圆溜溜的眼睛盯了他一会儿，似乎没察觉到什么危险，慢吞吞地蹭了过来。
　　江惟摸了摸它的脑袋，阮饭乖巧地贴了贴他的掌心，挠挠腮，便露出享受的表情，喉咙里传来呼噜噜的声音，主动跳上江惟的膝盖，窝在他腿上，朝他“喵”了一声。
　　乖得不得了。
　　撸猫撸到中途，手机忽然收了一条来电。
　　江惟接起，电话那头，秦宇深小声道：“哥，我来找你了，你怎么不在家，今天又加班了吗？”
　　前天他将有关程杰和阮辛臣的猜测告诉江惟，后者回了句[我去求证一下]后就消失不见。而昨天一整天的时间，游戏里的心软和一苇渡江都不在线。
　　秦宇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里总是惴惴不安，于是今天晚修请了假，暗搓搓跑出来找江惟，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江惟望着在厨房里的身影，沉默了一下，说：“我和阮辛臣在一起。”
　　秦宇深：“……”
　　秦宇深表情空洞：“啊？”


第66章 联赛预告
　　十几分钟后，秦宇深按照江惟给的门牌号找到了地方。
　　他心情复杂地看了眼门上牌号，又看了眼手机，确定没错后，深吸口气，按响了门铃。
　　不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了。
　　开门的人是阮辛臣。
　　两人面对面，阮辛臣看着秦宇深，目光平静。秦宇深在他的注视下有种莫名的压力，酝酿了一路的情绪此时跟戳破的皮球般，一下子全泄光了。
　　先前知道鸿萝就是心软的消息时，他消化许久，尚且还能接受；但如今他在现实中看见阮辛臣，实在不能将其和游戏角色对上号，尤其这个人还是和自己同院系的学长。
　　他有点崩溃。
　　但是为了他哥，秦宇深还是硬着头皮说话了：“嫂、不是……那个，学长晚上好，打扰了，我那个……我想、找我哥。”
　　由于没底气，他说的磕磕巴巴不成句子，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好在阮辛臣没怎么为难他，点头回了句“晚上好”，腾开位置，放他进屋后再关上了门。
　　刚好，撸完猫的江惟洗完手从洗浴间出来。见了江惟，秦宇深顿时如同见到了主心骨，心中压力骤然一扫而空。
　　他赶忙溜了过去，小声喊了句：“哥。”
　　江惟微微点头，侧头随口问：“晚饭吃了吗？”
　　“路上吃了来的。”秦宇深继续小声回答，偷瞟了一眼阮辛臣，见后者去了厨房，总算松了口气。
　　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你怎么来他家吃饭？”
　　江惟微妙地沉默了下，如实回答：“我和他在交往。”
　　秦宇深：“……”
　　晴天霹雳！
　　他表情震悚，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江惟，但屋内有阮辛臣，又不敢大喊出声，只能尽全力压着嗓子：“什么时候的事？！”
　　江惟低着头，“昨天。”
　　“你们昨天到底出去干吗了？”秦宇深仿佛想到了什么，紧张兮兮道：“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江惟缓慢地开口：“就一起逛了个公园。”
　　秦宇深追问：“然后呢？”
　　江惟：“爬了个山。”
　　秦宇深继续追问：“然后呢？？”
　　江惟闭上眼睛：“……然后就在一起了。”
　　秦宇深一脸“我绝对不相信”的怀疑表情看着他。
　　江惟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总不能说自己本来想生气，结果阮辛臣哭了没能发作出来，最后还被人告白强吻到喘不过气走不稳路了吧。
　　……这事除了他和阮辛臣谁也不能知道，绝对不能，太丢人了。
　　想到这，江惟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闪烁其词道：“总之就是奔现面基了一趟，坦白之后觉得没什么问题，就确定交往了。”
　　“坦白了？还觉得没问题？”秦宇深语气幽幽说：“他这么网骗你，我还以为你要线下单杀他。”
　　“……”江惟：“那倒也不至于。”
　　大一新生晚上查寝查的严格，秦宇深也不敢在校外逗留太久，虽然他真的很不想让江惟和阮辛臣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但待了会儿后，也只能悻悻然回去。
　　临走前，还问江惟今晚能不能上号陪他去酒馆插旗，检验一下他这段时间pk技术有没有长进，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江惟吃完饭赶紧回家，江惟哭笑不得地答应。
　　阮辛臣从厨房出来时，秦宇深已经走了，问：“表弟不留下吃饭吗？”
　　江惟佯装无事道：“怕查寝，先回去了。”
　　阮辛臣厨艺很好，菜都很合江惟胃口。问起时，阮辛臣淡淡地回答：“家里人不常管我，就学着自己做。”
　　小时候阮辛臣的父母常年在外工作，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阮辛臣很早就学会了怎么自己照顾自己。
　　后来父母又一时兴起买了只暹罗猫给他当生日礼物，于是阮辛臣在照顾自己的基础上，又学会了养猫。
　　他将以前的事三言两语盖了过去，但江惟听着却有些发怔，讷然道：“……抱歉。”
　　“没事。”阮辛臣看着他，微笑了下，“现在这样也挺好。”
　　他没告诉江惟的是，他家和程杰家挨得近，程母程父为人热情，程杰三天两头会拉着他去蹭饭，或者来他家串门，一个人在家时也有阮饭闹腾，倒也不怎么孤独。
　　不过江惟目光微动看着他，欲言又止时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不心动，所以他不准备说。
　　饭后阮辛臣送江惟回家，江惟很无奈：“又不远，不用送了。”
　　阮辛臣轻声道：“想多和你待一会儿。”
　　江惟：“……”
　　他实在没法拒绝。
　　十几分钟后，两人走到了江惟家的楼下。
　　路灯昏黄，暗淡又温暖的光笼罩着两人，阮辛臣问：“今天有晚安吻吗？”
　　江惟默了默，往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空无一人后，忽然扬起头，飞快地碰了一下阮辛臣的嘴唇。
　　蜻蜓点水一般的一个吻。
　　他旋即转身要走，手腕却又被阮辛臣抓住了。
　　江惟装作平静地回头，询问：“又怎么了？”
　　“不够。”阮辛臣眸光潋滟地看着他。
　　“每天只有一个，不能有多。”江惟低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阮辛臣说：“我可以预支明天的早安吻，还有今早的，一起补上。”
　　江惟：“……也没有那样的规定。”
　　阮辛臣蹙了蹙眉，“所以我只有晚安吻吗？”
　　“是的。”江惟的心像寒铁一般坚硬冰冷：“只有晚安吻。”
　　阮辛臣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江惟却丝毫不为之动容，他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了。
　　握住他的手被收紧了一些，但力气不是很大，不会让他感到不舒服。
　　最终，又不太情愿地松开。
　　“好吧。”阮辛臣勉强接受了这件事，顿了顿，又来了一句：“那下次要伸舌头的。”
　　江惟真想抬起一脚把他踹飞回楼上。
　　到家后，江惟关上门，独自在黑暗里缓了一会儿，脸上的热意才渐渐散去。
　　他收拾了些材料和文件，到八点半时才终于登上游戏。
　　一苇渡江一上线，第一深情就将他拉进了队伍，江惟点击跟随传送，画面一转，来到太平酒馆二楼的野擂台处。
　　剑无鞘明月橘子等人也在房间内，四个角色正凑在观众席边嗑瓜子。
　　见了他，明月夜先笑嘻嘻地打招呼：“哈喽哈喽，给你留了个位置，来坐来坐。”
　　看样子，几人还不知他和心软奔现的事，秦宇深没把这事告诉任何人。少年剑仙蹲在一边，抱着剑发呆，似乎在思考人生。
　　江惟看着久违的瓜子盘，莫名其妙地坐下：“最近是又出了什么新瓜？”
　　“没什么瓜，不过确实有点能聊的东西。”
　　剑无鞘先问了他一句：“官方发在论坛的周年庆活动预告，你今早看了吗？”
　　江惟不明所以，他今天一整天不是工作就是发神，确实没刷过手机。此时听了剑无鞘的话，才终于登上论坛。
　　进去后，一下子看见了首页置顶的大横幅活动预告：
　　[《娑婆》五周年庆典活动，全服多人联赛“逐战归墟”重磅来袭！报名通道即将开启……]
　　江惟见之诧异喃喃：“多人联赛？”
　　明月夜：“对，五对五的团队pvp，随机大地图对决，下周三开启报名……不过正式比赛的话，好像得等到周年庆更新以后了。”
　　目前游戏里的常驻pvp玩法主要有两类，一是1v1、3v3、5v5这种在论道台小场地举行的竞技场玩法，二是诸如公会战这类在大场地举行的战场玩法，此外就是一些限时节日活动和趣味活动。
　　江惟虽然料到周年庆应该会再搞些大活动，但也没想到官方会出个以前没有过的pvp新模式，还是通服比赛，属实有些出人意料。
　　新地图、门派技能优化、通服多人团赛……这恐怕不是一般的热闹。
　　“咱们先报名搞一个试试？”剑无鞘摸着下巴，点了点人：“你、我、表弟、明月、橘子，五个人刚好合适，有奶有肉有控有输出……哦，好像还差个替补，你可以去问问心软。”
　　说到这儿，他又找到了机会，见缝插针地给江惟上眼药，凉飕飕道：
　　“不过他大可能会被一壶酒叫去和花间组队，毕竟只是个外人，关键时候靠不住，呵呵。”
　　江惟：“……”
　　橘子和秦宇深二人都没什么意见，明月夜却举手拒绝了：“让我观战带人助阵可以，但上场不行，我打不来pvp，也没那个精力。”
　　“那太可惜了，会长。”剑无鞘十分遗憾：“你错过了站上全服领奖台的机会。”
　　沉默许久的秦宇深终于忍不住说话：“……没见过比你更自信的人。”
　　“赢在气势上，这是第一步。”剑无鞘坦然。
　　江惟将论坛里的预热公告浏览了一遍，海选赛和正式赛的赛程时间都集中在周五六日的晚上，他确实有空，也可以参加。
　　这样算起来，加上自己，他们一共四个人组队。
　　海选赛还早，剩余两个位置的队友人选，他们有的是时间去寻找筛选。
　　至于阮辛臣，心软这么一个区服pvp第一战力，一壶酒那边应该不好放人，江惟不打算拿这事去为难他，全看他个人怎么选择。
　　“对了，还有一件事。”
　　江惟听见明月夜嗑着瓜子说：“昨晚你和心软不在，花间的boss被暗河和野火蹲抢了。”
　　江惟讶然：“暗河居然成功了？”
　　橘子点点头，补充道：“虽然只有一个，但听说还把一壶酒气得不轻，不知道今晚又是个什么情况呢。”
　　周六早上时，他们一行人还在齐心协力地打首通，但开荒队一解散，花间和暗河又彼此翻脸不认人，该抢抢、该杀杀，干起架来都往死里下狠手。
　　并且花间boss被抢的现场，还有哭号不止的身影。
　　如此看来，野火似乎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明月夜和橘子十分心痒，如果不是怕被混战误伤，今晚还真想摸去现场偷偷地围观一趟。
　　聊了没几分钟的时间，江惟收到了心软的上线提示，之后好友列表冒出一个小红点。
　　[私聊]心软：有点事需要处理，稍等我一下，十五分钟。
　　江惟打字问：[花间的事？]
　　阮辛臣回：[嗯。]
　　江惟了然地回复：[不着急，我陪小秦打会儿插旗。]
　　阮辛臣应了个[好]，将与江惟的对话框缩小化挂在一边，没有关闭。
　　心软刚上线就被程杰拉进了boss队。
　　势力语音里，一壶酒正在询问各个点位的情况，见他进队，先皱眉问了句：“你昨天怎么没上线？”
　　阮辛臣言简意赅地回答：“约会。”
　　霎时间，准备追责的一壶酒话卡在了嘴里。
　　翩翩一曲舞等其他花间成员：“……”
　　短短两个字竟让势力频道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寂。
　　[卧槽？你他妈昨天跟谁约？我怎么不晓得？？]
　　程杰最为震惊，猛锤阮辛臣的小窗，语气难以置信：
　　[你这才和一苇渡江处情缘多久，现实又和谁约上了，你这叫脚踏两只船知不知道？？]
　　阮辛臣：[……]
　　昔日好友竟然做出如此道德败坏的事情，程杰越想越沉痛，阮辛臣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不行，他必须做点什么。
　　太平酒馆内，江惟正和秦宇深插旗切磋，明月夜几人在旁围观。中途他收到了一条新好友申请，是杰杰杰杰哥，并附带一条状告警示。
　　[私聊]杰杰杰杰哥：哥们快跑，心软不是良配！
　　江惟不明觉厉：“……嗯？”
　　昨晚boss被抢的事一壶酒十分重视，事发之后，他当场将失守点位的队伍成员臭骂了一顿。
　　这只队伍昨天没几个高修坐镇，是所有花间所有boss队伍里攻防最薄弱的一支，就这么恰巧被暗河和野火找准机会，围剿突没了。
　　暗河夺得花间boss的系统播报发出后，世界公屏上是清一色的“666”“牛牛牛”，满是幸灾乐祸，看得一壶酒脸色发黑。
　　他又去质问安插在暗河内部的内鬼，内鬼也茫然无措：“我也不知道啊，暗河的势力频道和群聊没有任何动静……”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内鬼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至于怎么暴露的，什么时候暴露的，内鬼本人一概不知，一壶酒更不可能知道。
　　一壶酒心烦意燥，现在再想按人进暗河难如登天，毕竟子不语已经察觉了内鬼的存在，而暗河也过了刚合区时到处招兵买马的时候，公会人数早就塞满了。
　　他又想到：要是昨晚有心软在，boss绝对不可能丢。
　　丢boss这种事，有一就会有二，一壶酒心里对心软生出怨怼，但又不能像对其他成员一样发作，只能压着脾气说：“不管怎么说，就上号打个boss的功夫，费不了几分钟，又不会耽误你的事。”
　　其实挺耽误的，耽误阮辛臣跟江惟2/5双人队了。
　　阮辛臣没说什么，也没在意一壶酒有些发冲埋怨的语气，应了句：“我尽量。”
　　随后他瞥了眼时间，切进人物面板，换了一套全敏攻输出装。
　　九点钟，世界boss刷出的瞬间，黑衣剑仙直接位移迎上，一剑劈出，紧接着就是一套纷繁复杂的技能连招，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其他成员也匆匆跟上，boss的血量迅速下跌，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直接跌红，进入狂暴状态后还没能放几轮技能，最后被心软一个大招贯日清空血条。
　　boss倒地后，掉落材料还没爆出来，心软先退出了队伍。
　　第一条boss击杀公告跳出时，江惟刚好从太平酒馆出来，几秒钟后收到了阮辛臣发来的组队邀请。
　　黑衣剑仙在他们约定的时间前传送了过来，见到心软，江惟愣了一下，很意外：“这么快，今晚有暗河的人来骚扰吗？”
　　“今晚没有。”阮辛臣的声音从耳机里传了出来，“走吧，先去做情缘任务？”
　　这还是江惟第一次在游戏里听阮辛臣讲话，一时有些新奇：“你不打字了吗？”
　　阮辛臣说：“嗯，今天被亲了一下，突然会说话了。”
　　江惟：“……”
　　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理由。
　　做任务的途中，一苇渡江和心软正在讨伐一只大型野图怪。江惟忽然想起方才收到的莫名其妙的消息，问他：“程杰说你不是良配，让我快跑，是什么意思？”
　　闻言阮辛臣手一歪，心软一个大招放空，剑气砍到了野怪旁边的树上。树林里的野猪群被惊动了，其中一只直接冲了出来，一头把正在读条施法的一苇渡江拱飞了出去。
　　江惟：“……”
　　阮辛臣：“……”
　　江惟缓缓开口，疑惑地发问：“你这是干什么，要杀我灭口吗？”
　　阮辛臣第一时间低头认错，乖乖道：“抱歉，我的错，失误了。”
　　次日，阮辛臣将程杰骗进了野猪林，任其被成群的野猪拱飞二十多次，窜出二里地远，并对好友惨烈的呼救嚎叫置之不理，全程袖手旁观，十分冷漠。
　　星河霄汉-4区。
　　世界boss打完之后，涂澜瞥了一下背包里的核心材料，退出队伍准备下线，却收到了会长山迢迢发来的消息。
　　[私聊]山迢迢：联赛我找好人了，就差你一个，来不来？
　　涂澜对这种多人活动不感兴趣，他没有跟人打配合的习惯，前几天的瑶池本开荒也是山迢迢强行要求去的，比起打团本，他更愿意去论道台和酒馆单打独斗1v1。
　　但他今天无意间从瑶池本的全服排行榜上，瞥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
　　——一苇渡江。
　　榜首队伍20多个乱七八糟的角色昵称中，第一眼就看见了它。
　　涂澜半着撑头，盯着游戏里持枪而立的鸿衣角色，另一手耷拉在键盘上，虚虚地轻敲着，似乎在回想着什么事情。
　　另一边，山迢迢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回复。
　　[行啊。]涂澜难得心情不错，[正好，我有个想见的朋友。]


第67章 山雨（一）
　　程杰连续被野猪撞飞的过程中，达成了一个珍稀隐藏成就：连续被二十五只野猪撞飞。
　　系统跳出提示：[叮！恭喜您获得紫色称号：飞猪历险记，是否立即佩戴？]
　　程杰：“……”
　　阮辛臣坑害完他后就走了，没做出任何解释，程杰恨得咬牙切齿，怒而暴起把树林里的野猪全杀了，系统又跳出称号提示：[与猪搏斗者]
　　程杰再次：“……”
　　不是，这游戏有病吧！？
　　午饭程杰在食堂解决，下午准备去一趟综合楼办事。在食堂打完饭后，他四处张望寻找位置，没想到看见了秦宇深。
　　他当即走过去，跟人打了个招呼：“小秦！”
　　秦宇深正吃草发呆，味同嚼蜡，被他这一喊吓得一个激灵。
　　缓过神来后看见是程杰，松了口气，迟钝地回了声：“程师兄。”
　　“我坐这儿可以吧？”
　　程杰端着餐盘在他对面坐下，看了他两眼，疑惑道：“你今天怎么了，看着没精打采的，心情不好？”
　　秦宇深心想我哥被人拱了，我心情好不起来。
　　他见程杰一副状况外的模样，犹豫了下，试探性地开口说。
　　“师兄，你在《娑婆》里的角色是棍法镖客，id名是叫杰杰杰杰哥，对吧？”
　　程杰正在与鸡腿搏斗，闻言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秦宇深沉默半响，解释：“……我们周六在一个开荒队里，你说话的时候我听出来了，我是二队的剑仙，id疏梅第一深情。”
　　程杰这下彻底震惊了，他倒是知道秦宇深也在华灯1区，但只当他是个新手，全然没想到周六那天早上秦宇深竟然也在开荒队，还就跟自己在一个分队里。
　　他内心的第一反应是：完蛋了，阮辛臣让他瞒的事情没瞒住。
　　但这可不能怪他，他什么都没干，也没说漏嘴，是秦宇深他自己发现的。
　　程杰脑中疯狂运转，正想着怎么临场狡辩一下，秦宇深接下来的话如同一记重磅炸弹，在他耳边炸响：“前天我哥和阮师兄面基，他俩在一起了。”
　　程杰：“……”
　　短短一句话，隐藏的信息量之巨大，当即把程杰cpu干烧了。
　　“……你哥，江惟？”程杰不可思议：“和阮辛臣？？”
　　秦宇深语气也十分艰难：“……是。”
　　程杰宕机了十几秒的时间，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震愕道：“等等，你哥是一苇渡江？！？”
　　与阮辛臣现实见面后，江惟的生活节奏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该上班上班，下班后该上游戏上游戏，晚饭要么在他家解决，要么在阮辛臣家解决，顺便还能撸撸猫，有人陪着，总是要充实一些。
　　阮饭是一只非常粘人的小暹罗，熟悉了江惟的味道后，每次他来时都会很快跑来迎接，绕在江惟脚边徘徊蹭蹭，十分热情好客。
　　江惟也很喜欢它，会把它抱在怀里顺毛挠腮，一人一猫相处很和谐。
　　江惟皮肤白皙，眉眼清隽柔和，给人的第一眼印象便是温润亲和的，叫人生不出半点恶感。笑起来是更是如此，明眸盈盈，唇边噙笑。抱着猫时，身上又多了一分闲适惬意的气质。
　　阮辛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嘴角也不由的带上了一点弧度。
　　但看见在他怀里故意卖乖的阮饭时，又变得面无表情。
　　江惟开心撸猫撸了没一会儿，阮辛臣便将阮饭从他怀里拎了出来，茫然抬头，“怎么了？”
　　“它最近掉毛，会蹭你身上，难洗。”阮辛臣理由充分。
　　江惟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语气狐疑：“……有吗？”
　　“现在没有了。”
　　“？”
　　这天晚上，归隐内部约好一起清周本。
　　由于人数有多，明月夜等人商量了一下，想去个3级本试试水。江惟被她喊上了线，一苇渡江被邀请进队后不久，心软也跟着传送了过来。
　　众成员见之顿时精神抖擞：我靠，好稳的车！我今天就要在这里待到死！
　　江惟戴上耳机，进麦问：“月姐，准备打什么？”
　　归隐内部此前还没组织打过3级本，大团本考验配合，明月夜琢磨着提议：“难度低一点的吧，义塔秘闻？”
　　“可以可以，这个我熟。”剑无鞘对这个提议很满意，他扫了眼成员列表，问：“是不是还缺人？等着，我拉一个人来。”
　　他点击好友列表，选中松竹庭前的头像，打字三连问：
　　[私聊]剑无鞘：hello？在吗？这周本清了没？
　　过了一会儿，对面发来简短的回复。
　　[私聊]松竹庭前：不在，没有，什么事？
　　剑无鞘自动忽略了前两个字，片刻后，松竹庭前莫名其妙被他拉进了队伍。
　　他看着队里清一色顶着归隐头衔的队伍成员，头顶缓缓打出一个：[？]
　　江惟见了松竹，诧异了一瞬，先温声同人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面对他，松竹庭前的态度要比对剑无鞘缓和许多，回了一句问好，但看到方士身边粉发黑衣的剑仙时，又微妙地沉默了一下。
　　他问：“这是要干什么？”
　　“下本啊。”剑无鞘歪歪斜斜地倚剑站着，“你这周不是还没清本吗，那正好，一起打个义塔秘闻。”
　　松竹庭前：“……”
　　他有时候很想撬开剑无鞘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全塞的烟灰。
　　归隐下本团建把他叫来干什么？况且最近暗河和花间正剑拔弩张，这队里居然还有心软在，剑无鞘是不是准备设陷构害自己？
　　江惟和松竹打了一声招呼后，好友列表冷不丁冒出个小红点，是心软发来的私聊消息。
　　心软：[这是谁？]
　　一苇渡江：[……风楼的前副会长，之前在开荒队你应该见过。]
　　心软：[嗯。那就好。]
　　一苇渡江：[？]
　　江惟不明所以，人在状况外。
　　语音里，松竹庭前说：“我就打这一个本，打完就走，有事。”
　　“有事？”剑无鞘挑了挑眉，意有所指道：“怎么，你们暗河今天有什么别的安排？”
　　松竹：“……”
　　心软这个花间元老就在旁边听着，他想当场掐死剑无鞘的心都有了，转头冷声问江惟：“一苇，能不能把他禁言了？”
　　剑无鞘能屈能伸，立刻低头认错：“别，千万别，打本不聊天我输出得少一半。”
　　阮辛臣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呵”，牵着一苇渡江远离两人。
　　义塔本是20人中型团本，他们此时队里才十七个人，还差三个位置。明月夜懒得在公屏喊，干脆开启了随机匹配。
　　晚上下本的玩家很多，不一会儿的时间，剩余的几个空位就被填补上了。
　　明月夜正挨个检查外来成员的面板，一旁的橘子讶然地开口：“……咦，青禾？”
　　江惟闻言，抬头看了眼队伍列表。
　　匹配进队的几个人中，赫然有个眼熟的id：青禾绿莎。
　　——这是之前帮了他们两次忙的野火前成员，一次是被劫镖时出手相助，一次是内鬼排查，江惟对她很有些印象。
　　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很久的时间，青禾绿莎的头顶依旧没有任何公会归属。
　　青禾进队后也觉得诧异，没想到会又恰巧遇上归隐的人，而看见队伍列表里[心软]和[松竹庭前]两个知名又显眼的id后，这份诧异变成了诡异。
　　但她就是随便上车打个本，暗河花间的事与她无关。
　　青禾淡淡地应了橘子一声，没再说话，一个人在旁调整起装备。
　　队伍人员到齐，明月夜确认没什么问题，邀请全员进入副本。
　　[义塔秘闻]是《娑婆》官方开放的第一个3级本，相对观涛、瑶池这类中高难度的3级本而言，机制要简单不少。
　　义塔也叫弃婴塔，靠海，离业障源地很近，邪魔丛生横行，民不聊生。
　　周围百姓自身都难以存活，生了孩子，也没有养育的能力，只能将孩子掐死后抛进塔里，每隔一段时间再放火烧掉，其中女婴占比极高。
　　大概是人们心里有鬼，义塔被修的很高，墙面冷硬高耸，仿佛是怕有东西爬出来。
　　果不其然，百千个死婴的怨气汇聚于此，滋生出了一只大业障。但它爬不出义塔，于是化身为女童，日日在塔中哭泣，吸引了一位路过砍柴的好心少年，将人放了出来。
　　少年问她家在何处，他送她回去，路上一直同她聊天，摘果送花又吹笛，想逗人一个笑脸。
　　结果女童来到村落后露出了真面目，将抛弃自己的村民一并屠戮杀害，其中也包括少年的父母，最后被赶到的修士玩家抹杀清除。
　　江惟现在想来，其实早从这里开始，文案策划就给了暗示：所谓的业障并非上古时期的残存妖祸，而是妖由人兴，自食其果。
　　业障业障，恶业为障。
　　义塔开放至今四年，文本内容和boss打法早被玩家吃透了，在全队dps够高的情况下，甚至能一波流碾压过去。
　　现在队里有心软、一苇渡江、剑无鞘和松竹庭前，最不缺的就是输出。
　　三个boss一路打过去十分顺畅，几乎没费多大功夫。
　　期间，江惟时不时观察着青禾的操作，思考了一会儿，趁着二号boss打完后赶路的间隙，敲了敲橘子的小窗。
　　一苇渡江：[橘子，你跟青禾关系熟吗？]
　　橘子被问的愣了下。
　　[嗯……也算不上吧。]她犹疑地回答：[就是很早之前遇见过那两次，最近又在论道台上碰见了好几回，加了好友，但没怎么聊过天。]
　　组队报名联赛的事定下后，这几天，橘子一有空就蹲在论道台匹配pk，苦练操作。
　　在1v1环境下，纯治疗玩法的祝方属于下水道流派，续航高但伤害刮痧，打起来格外痛苦，于对战双方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但橘子也没办法，想要提升自己的自保能力，必须多堆实战经验，她自认没什么别的优点，只有耐下心来。
　　青禾和她也是同一个分段，最近也在论道台频繁匹配，两人甚至在同一天内遇见过三次。
　　偃师手长，千机流派控制又多，橘子在她手里讨不到好，一把也没赢过。
　　哪怕再尽力走位，青禾总是能精准地预判到她下一步的位置，被抓住就是一套械手控到死，连符箓都放不出来直接送下了场。
　　橘子郁闷，纠结了很久，下场后朝青禾递去了好友申请，想请教她关于走位预判的技巧。
　　但真正加上好友后，青禾顶着冷艳的偃师成女头像，问了一句：[什么事？]
　　她立马磕磕巴巴说不出话。
　　江惟表示了然。
　　联赛队还差两个位置，他本想着如果橘子和青禾熟稔，正好能问问对方有无参赛的意向，试试邀请。既然不熟，那他去交涉询问也是一样。
　　半小时后，压轴boss弃婴的血条跌至0%，残缺畸形的灵体开始崩溃消散。
　　她气数已尽，眼珠缓慢地转动着，盯着天，盯着山，盯着田野，盯着村庄。
　　她最后盯着呆怔的少年，只露出一个并不完整的笑，彻底不见了。
　　几秒钟后，系统跳出通关提示，众人脱离副本。
　　分配完掉落材料，松竹同江惟道完别后先行离开，青禾等外来人员也纷纷离去。趁着明月夜等人商讨接下来打什么本，江惟给青禾递去了一条询问消息。
　　还没收到对方的回复，他先看见了阮辛臣发来的消息。
　　[花间出事了。]他说：[我过去一趟。]
　　江惟回了句[好]。
　　他看了眼时间，离世界boss开打还有十几分钟，有些疑惑。
　　之后下本的途中，江惟的好友列表闪了闪。
　　青禾接受了他的好友申请，但对多人联赛似乎不太感兴趣，简言拒绝了邀请。江惟对此并不意外，最后客套了句：[下次有空再一起下本。]
　　这次青禾没拒绝：[行，谢了。]
　　无公会、无固定团的孤狼玩家在这游戏里有多寸步难行，江惟在疏梅3区落单时期早有体会。况且之前遇见青禾时，对方还处于被野火追杀的状态，虽然不知道近况如何，但能帮一点是一点。
　　一轮周本清完，江惟退出了队伍，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半。
　　往日这个时间段，花间的世界boss应该都打完了，但今晚的公屏上，至今为止，只出现了两三条击杀公告。
　　点开好友列表，剑仙的头像挂在最上方，[心软]id两个字被置顶标红，属于特殊关注。
　　他点进面板看了眼队伍状态。
　　20/20，仍处于boss战中。
　　江惟思忖，点开地图，准备找个boss点位看看情况。
　　一苇渡江传送至江南地图的法阵锚点，此处乌云昏沉，整个地图笼罩在阴雨之中，连人物视野都变得模糊不清。
　　江惟转动视角，辨识了一下方向，正要操作灰衣方士轻功往涂山的方向飞去，途中，头顶的公屏突然连续刷出了三条boss击杀消息。
　　看清内容后，他微微一怔。
　　三个不一样的boss点位，却属于同一归属：
　　[公告]“暗河”势力成员众志成城，将伪仙击杀于江南（1402，1118）一带，除魔卫道，令天下人叹服称颂！


第68章 山雨（二）
　　阮辛臣退出归隐副本队不久，被程杰匆匆拉入了花间的世界boss队。
　　势力频道里一片嘈杂的吵骂声，他被拖了进去，强行听了几秒钟，想静音屏蔽，但是不能。
　　程杰在小窗跟他埋怨：[你怎么才来，他们都吵了好一会儿了。]
　　阮辛臣冷道：[我来有什么用。]
　　程杰心想那倒也是，让哑巴劝架，属实有点为难人了。
　　花间这次争吵的内容跟副本首通的后续有关。
　　瑶池本开荒结束后，一壶酒把他们首通全程的录屏保存了下来，并找专业后期剪辑成片，以个人名义发布进了论坛。
　　视频参加了攻略区的官方创作激励活动，由于剪辑手法到位，标题里又带着“华灯1区全服首通”这个巨大的噱头，私下里一壶酒还找关系引了流，最后获得的反响非常好。
　　就这几天的功夫，光站内的播放量就已经破了七十万，超过同赛道第二名的作品近一半，拿到本期攻略视频榜第一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这一期攻略创作活动的奖池共计五十二万现金，单第一名的奖励就占了二十万。
　　这就是一壶酒重视瑶池本首通的原因之一。
　　他现实中是个普通工薪阶层的小白领，能花这么多精力和时间在游戏和公会里，可不单单只是为了消磨时间。
　　当会长指挥全局能给他提供一点现实里没有的情绪价值，这点确实合他心意，除此之外，他还能从游戏里获得更实在的金钱价值。
　　有人在游戏里花钱，自然也有人能靠游戏赚钱，渠道很多，创作激励是官方支持的方式之一。
　　二十万，对于一座桥、一曲舞、剑无鞘这类重氪玩家来讲只是九牛一毛，花出去听个响，顶多皱下眉头。
　　但对其他大多数玩家而言，却是一笔数额不小的横财，包括一壶酒在内。
　　很快，参与开荒的其他花间成员得知了此事，在公会群里询问他有关奖金分配的事。
　　一壶酒以自己承担了发起组织、全局指挥、剪辑上传等主要工作为由，一个人划分去了近八万块钱。而活动除了现金奖励，还有一套全服限定稀有外观和稀有材料盒，私底下找个好卖家，又能再卖出个两三万，加起来到手十万有余。
　　有人对这个分配比例心生不满，但不占理，只能忍住，问题在于剩下五分之三的分配方式。
　　——一壶酒决定按通关时全队的输出占比来分。
　　此话一出，镖客和方士先炸了。
　　“凭什么按输出分？！”
　　“这什么意思？？抗伤和治疗就不是人了是吧？？！”
　　……
　　花间的语音频道里顿时七嘴八舌地吵起来，群情激愤，但凡涉及自身的具体利益，没人愿意吃亏让步。
　　输出当然重要，他们开荒首通有一半的原因就是输出够足，能在某些环节直接莽过去，缩短进程。
　　但光有输出有什么用，机制过不了不都是白搭——这话是一壶酒进本前自己说的。那为了过机制，在过程中放弃输出送死的人怎么算，他们就活该当炮灰吗？
　　队伍输出占比最高的都是谁？全是一座桥、一曲舞、剑无鞘这些排行榜靠前的大佬。于是有人在这事上找到了做文章的机会，开始阴阳怪气地给一壶酒扣帽子：
　　“某些人舔高修也要有个度吧，人高修缺你那几千万把钱吗，舔都舔不明白，笑得要死。”
　　这话一壶酒听得一清二楚。
　　他一字一定道：“刚才那句话，谁说的，自己他妈的滚出来。”
　　见他要追究，发言的人立刻不见了踪影，这时又有人开始祸水东引。
　　“真按输出分，那心软练小号帮忙过老三机制又怎么算？”花间成员冷笑：“专门给你和一座桥当打工仔的是吗，你是不是把谁都当傻子啊？”
　　这话是专门说阮辛臣听的，但他进麦后始终一言不发，听见这话也没有任何表示，只做旁观。
　　见拉不着他下水，众花间成员又开始把目标转向翩翩，她作为奶妈代表，在分配中也不受益，就这么被捧上了风口浪尖。
　　于是这场有关利益的争端，又叠加上了最经典的站队问题，争吵愈演愈烈。
　　程杰听着一个头两个大。
　　他本来想今晚拷问阮辛臣有关江惟的事，但一上线就遇上花间内部的吵架，根本来不及八卦别的。
　　如今的花间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程杰几乎快忘了他们曾经还有一段和睦融洽的时间。公会早已面目全非，他有时甚至会想待在这里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可他从玩这个游戏开始，就和阮辛臣一直待在花间集，和壶酒、曲舞、桥老板一起，共同见证它一路走来，从发展到壮大再到鼎盛，多少都带着些感情。阮辛臣虽然嘴上不说，但公会真正需要他的场合，该来总是会来。
　　程杰发愁：[咋办啊，怎么解决，再吵下去我感觉要开红打起来了。]
　　阮辛臣静默片刻，回答：[解决不了。]
　　程杰还准备再唉声叹气两句，玄衣剑仙忽然转过头，看向场边。
　　他冷不丁地说：[先解决野火的人。]
　　程杰一愣，下一秒，身旁的心软已经消失不见，两段位移突进，手中银剑旋即出鞘，带出一阵如梭的剑芒，将几个藏匿在暗处的红名击飞显形！
　　见被发现，野火的人也不藏了，黑压压一群角色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槽，什么时候来的！”
　　程杰被吓了一跳，连忙在队内语音提醒成员守卫反击，但此时花间成员全在势力频道里掐架，响应的人连一半都不到。
　　九点已至，世界boss在地图的各个点位刷新出现，一壶酒与翩翩等人却还止不住争吵。
　　而蛰伏了几天的暗河和野火忽然又冒了出来，好似知道有机可乘一般，在各个boss点位都进行了埋伏。
　　内忧外患。
　　势力里混乱一片，程杰不太清楚其他点位的情况，但他自己拉着boss和零星几个队友输出着，还要应对红名的骚扰，十分吃力。如果不是外围有心软在负责清扫障碍，估计得直接沦陷。
　　心软以一敌多，连杀了几个红名后，又有更多的红名涌了上来，根本杀不完。
　　阮辛臣眉头微蹙。
　　抢boss不是这群人的目的，他们在拖延时间。
　　十几分钟后，boss的血量才堪堪到达红血线，心软剑指抚剑，一个大招贯日砸下，瞬间收割。系统弹出击杀提醒，阮辛臣片刻不做停留，对程杰说了声：“走。”
　　剑仙三两下位移甩脱与自己缠斗的红名，镖客也喝声金身震开周围几人。
　　两人双双脱围，正准备去支援江南另一个点位，还没走出一段距离，一道暗红的绫枪迎面朝心软刺来。
　　剑仙旋身避过，反手一道剑气劈向绫枪。鸿衣位移闪至他身后，绫刺与剑气相撞，迸发出一串激烈的火花。鸿衣被这道劲气掀飞出去，翻腾落地，绫枪飞回他手中，枪尖点地，冷眼看着他。
　　哭号不止。
　　心软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不远处的树林，另一群暗河的红名也从中走了出来。
　　为首的角色是一位手持八卦锁的红名偃师，阮辛臣记得这个id，一小时前江惟才给他介绍过的人，松竹庭前。
　　耽误的这十几秒种的时间，原先纠缠他们的野火成员也追了上来，剑仙与镖客腹背受敌。
　　程杰看向四周，也看清了这群人的归属，低声骂道：“靠，野火和暗河什么时候联手的，简直卑鄙无耻。”
　　他大概数了一下数量，暗河和野火的人加起来得有二十多个红名，他和阮辛臣就算是再能打，也不可能同时应对这么多人。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哭号和松竹两个榜单前十，一远程一近战，十分棘手。
　　看见他俩，松竹庭前正准备说点什么，却见心软和杰哥直接同时冲了过来。
　　战斗一触即发。
　　由于人数差距巨大，两人应战的目的自然不是斗殴对打，而是在周旋中找机会突围。
　　但剑仙和镖客都是中近战职业，机动性不强，无法像鸿衣一样隐身规避，并且暗河和野火的人也并不给他们这个机会，稍有一点脱围的迹象，马上就是一片密不透风的技能轰炸。
　　交战十分激烈，过程中零星倒了几个红名，但相较之下，心软和杰杰杰杰哥的状态下在围攻中滑得更厉害。两个角色都没有太多的续航手段，仅靠减伤和控制打断规避伤害，时间一长，渐渐显出颓势。
　　过程中，公屏上跳出了暗河的boss击杀公告。松竹庭前看了眼势力频道，各个点位的情况基本已经确定。
　　[附近]松竹庭前：你们现在赶过去也晚了，何必呢。
　　子不语交给他的任务，只是带人牵制心软和杰杰杰杰哥，没说一定要杀谁。
　　心软和一苇渡江结了情缘，目前看来，关系还不错，松竹并不想因这点事跟江惟生出半点不和的可能性，自然也不打算对两人下死手。
　　但哭号显然不这么想，并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嘴炮是你们暗河的公会特色？杀人就杀人，哪儿来那么多的屁话。”
　　对他这个临时合作对象，松竹庭前没有任何想法，直接无视，继续道：[反正你们负责的boss点位已经拿到了，直接走人就行，一苇应该还在等你。]
　　他最后一句话是对心软说的。
　　几秒钟后，附近频道跳出了一行回复。
　　[附近]一苇渡江：我没等他。
　　看见这个id，松竹一怔。
　　混战中，众人脚底亮起一道巨大的法阵。不知什么时候，灰衣方士出现在了树林里，就站在不远处。
　　雨幕之中，一苇渡江低束的长发垂荡在身后，角色脸上没什么表情，单手行诀，衣袂随风翩飞。
　　江惟转动人物视角，看见了心软，心软大概也看见了他，手中的剑式有了变化。
　　我没等他。
　　——我来找他。
　　下一刻，大招技能读条完成，幽火轰然卷地而起！
　　作者有话说：
　　松竹：你舅宠他爸


第69章 对战表
　　耀眼的火光骤然冲破雨幕，以不可阻挡之势卷涌奔腾，瞬间将所有红名角色裹挟其中，谶语叠满，一举触发群体沉默。
　　借此时机，心软手下剑招倏变，技能由群控击飞变为位移突进，敏捷地突破重围。
　　哭号见状要追，却被程杰从身后一棍扫中僵直，哭号怒骂一声，反手一枪往镖客身上贯去。结果程杰给完他一棍子掉头就跑，他这一枪戳了个空，几秒钟后火焰消失，溜得只剩下一个遥远的背影。
　　松竹朝不远处看去，一苇渡江也不见了踪迹。
　　诛符伐庙看着范围大，但命中目标越多，伤害递减越厉害，主要是能大额削防御，适合反打。但一苇渡江放完大后没续任何技能，因而没带走他们太多血量，只用沉默效果打了个掩护就走了，单纯为救人。
　　松竹没想到江惟会来这儿救人。
　　也好在他只是为了救人，并且心软和程杰也没有反打的意思，否则两边斗起来，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队伍频道里，有暗河成员问：“还追吗咱们？”
　　“不用，先都散了吧。”松竹平静而客套道：“今晚都辛苦了，晚点等材料汇总分配。”
　　哭号冷笑一声，退出了队伍。
　　脱离围堵后，阮辛臣和程杰赶往江南的二号点位。
　　二号点位处的boss早已被暗河抢杀，一壶酒的队伍仍在和暗河红名对峙，倒了一半人，势处下风。
　　在心软和杰杰杰杰哥赶来前，暗河内部提前收到了消息，领队的陈门立雪再不恋战，带着人迅速撤离现场，让阮杰二人扑了个空。
　　此时，世界地图上的各个boss点位的争夺都已落下帷幕。
　　花间只拿到了一半的点位，剩下的五个boss中，三个被暗河抢走，两个被野火收割。
　　花间集垄断至今快大半年的时间，从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一壶酒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世界boss被抢是一个原因，另一方面，公会内部又因此扩大了争执的程度。
　　争来吵去快一个多小时，最后一曲舞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好了！就几万块钱的事，用得着这样吵吵吗？我和桥老板那一部分不要了行吧，不满意一壶酒的分法那你们就自己分，爱怎么分怎么分。”
　　她一边念说着，一边哐哐往群里砸下几个红包：“我再贴点儿，行了吧？可以了吧？赶紧领，领完之后都给我把嘴闭上行不行？”
　　霎时间，势力语音一片安静。
　　程杰：“……舞姐牛笔。”
　　“杰哥别说话。”一曲舞额角突突，语气不善。
　　她被迫听了一晚上念经，耳朵差点起茧子，她宁可被暗河野火的人群殴三小时也不愿意听花间搞内讧，吵得人头疼。
　　一旁的翩翩嗫嚅：“小舞，你也不用这样……”
　　“你也别说话。”一曲舞已经对这个话题彻底失去了耐心，直接打断了翩翩。翩翩此前从没被她这么对过，握鼠标的手僵硬了一下，抿紧嘴唇。
　　争吵暂时停歇，一曲舞终于缓口气，把一壶酒提溜了出来。
　　“趁着现在人都在，说吧，接下来干什么——先解决暗河还是野火？”
　　救完人后，江惟给阮辛臣留了条小窗消息，自己也没去别的地方，就让一苇渡江在扬州城内溜了一圈，最后在一处酒馆外的木桌旁挂机，一边喝茶一边等人。
　　江南的雨渐渐停了，夜幕笼罩在古城上空，天上点着一两点星，空阔寂寥。
　　等了没一会儿，他就收到了心软的组队邀请。
　　剑仙角色传送了过来。
　　江惟：“已经解决了吗？”
　　阮辛臣：“嗯，差不多。”
　　话还没说两句，江惟又收到一条入队申请，点开一看，是杰杰杰杰哥。
　　江惟诧异了一下，但也选择了同意。
　　程杰是脑子一热才点了申请入队，想撤回也晚了，下一秒江惟直接把他放了进来。
　　镖客跟随传送进队，心软和一苇渡江一个站着，一个坐在桌旁捧着茶杯，齐齐转头看向他。
　　黑衣剑仙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程杰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尴尬地开口：“哈哈……学长晚上好啊。”
　　江惟没想到自己在游戏里还能听见这个称呼，有些微妙，只当是阮辛臣把掉马面基的事告诉了他，应了一声，道：“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程杰忙不迭答应。心软抱着剑站在一苇渡江身边，面无表情道：“你来干什么。”
　　“我……”程杰气虚，忽然灵光一闪，找到了借口，变得理直气壮：“我被救了过来道个谢，这不理所应当？”
　　阮辛臣不客气道：“嗯，道完了吗，我们要做情缘任务了。”
　　程杰：“……”
　　“顺手的事，道谢就不用了。”江惟觉得好笑，又问：“你们花间之后准备怎么办？”
　　他们现实生活都认识，而江惟也是当时开荒队的主力之一，又和阮辛臣有这么一段关系，程杰没把他当外人，将今晚内讧的经过跟他认真诉述了一通。
　　他难得找到有人可以倾诉，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很多，江惟耐心地听。
　　“……最后靠一曲舞砸钱解决了，但又不可能次次都这么搞，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只能先从野火和暗河下手。”程杰阴暗地叨咕道：“这两个乘人之危的老阴比，老子明天就给他们全突突了。”
　　被暗河和野火联手坑了这么一遭，花间的人自然不可能忍气吞声，一壶酒当即敲定了反击手段，明天一早就突袭暗河，野火个个都是散户，突袭不了，那就列名单，挨个悬赏追杀。
　　聊到最后，时间已经有些晚了，阮辛臣惦念的情缘任务自然没做成，程杰走后，江软两人只来得及回了趟宅邸，给灵田浇了次水。
　　接下来两天时间，江惟所教的年纪组织了月考，他有监考任务在身，也没空看手机回消息。
　　监考是件枯燥的事，江惟时而会望着教室里埋头奋笔疾书的学生，时而盯着手里的试卷，偶尔写两道数学题测试一下智力有没有退化，或者单纯发呆想事情。
　　熬到下班，江惟与同办公室的李老师道了个别，打开手机随意地看了一眼，才发现归隐的公会群里已经99+了。
　　他往上翻了下，匆匆看了两眼，聊天的内容大多和花间暗河有关。
　　出了校门，江惟看见阮辛臣在老地方等他。
　　江惟朝阮辛臣走过去，笑道：“天天都这么有空？”
　　阮辛臣勾了一下他的手指，“见你是急事。”
　　江惟最经不起他这么说，立马不敢笑了，低头催着他：“走吧，回家了。”
　　阮辛臣：“你在害羞吗？”
　　江惟反驳：“我没有。”
　　阮辛臣垂眼看向他发间，“耳朵又红了。”
　　江惟立刻抬手把耳朵捂住了，“降温了，冻的！”
　　最近天气正式入秋，走在路上确实有些冷意。阮辛臣不语，抬手想摸，被他避开了，江惟警觉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阮辛臣的目光仿佛很干净纯粹，“吹吹就不冻了。”
　　假的。
　　江惟不信，连人带话都不信。
　　他捂着耳朵，摇头，忍不住低声说：“……你到底从哪儿学来的这套？”
　　阮辛臣明知故问：“哪套？”
　　江惟张张嘴，又具体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只能闭嘴不说话。
　　阮辛臣又否定：“我没有。”
　　他看见江惟就会有一些想法，以前没交往，克制住了，现在只是克制不了。
　　他语气一如既往的轻而淡，但江惟无端从这三个字听出了一点无辜委屈的感觉，催眠自己是错觉，都是错觉，忍住不去理他。
　　两人一道回去的路上，江惟转移了话题，随口问道：“今天势力突袭怎么样？”
　　“不太顺利。”阮辛臣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江惟一怔，“有你在，也没打过吗？”
　　“暗河的守备人手充足，防御设施也很完善，我们过去的时候，他们早就准备好了。”
　　阮辛臣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最后打过了，但花间损失不小，两败俱伤。一壶酒怀疑是公会有内鬼，提前透露了消息。”
　　往回都是一壶酒暗中往别家公会安插眼线，如今这事也落在了花间自己身上，作为曾经的受害者之一，江惟心情微妙，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江惟正准备问阮辛臣怀疑谁是内鬼，耳朵突然被轻轻碰了碰，顿时一股细微的电流沿着皮肤从头窜到脚，不由地浑身一僵，一动也动不了。
　　他光顾着聊天，忘了防备某个人的爪子。
　　“烫的。”罪魁祸首盯着他说：“骗我。”
　　江惟：“……”
　　阮辛臣今天的晚安吻没了。
　　晚上，江惟早早地回家，登进游戏。
　　上线后，他看了会儿公屏和群聊消息，才发现事情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些。
　　一壶酒怀疑花间内部有内鬼，以此为由踢人清理门户，被踢走的花间成员在公屏上抱团搞团建，说花间内部搞小团体、舔高修、滥用职权、仗势欺人云云。
　　江惟还在其中看见了羽道人的影子，这人是上次在观涛本故意当演员最后被踢的前花间成员，现在又趁乱冒了出来。
　　归隐这边，明月夜等人今天在群聊里讨论的正是此事。
　　花间集内乱，剑无鞘拍手称快，呵笑道：“早知道花间也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合区时风楼解散有多狼狈，他到现在还记着，如今同样的事发生在花间身上，他当然乐见其成。
　　作为花间的前成员，橘子见到这个混乱的局面，也有些惆怅感慨。
　　除剑无鞘和橘子以外，归隐其他成员大多对花间持中立态度，只负责暗中吃瓜。
　　不过，就江惟个人而言，他对花间本身没什么想法。
　　毕竟归隐与花间层阶差太多，合区至今没发生过任何利益冲突，唯一谈得上有恶感的事，只有一壶酒插内鬼这一件，而这事最后也没产生实质性的影响。
　　相反，一壶酒还帮他解决过一些事，驱逐野火、打世界boss和新本开荒，无论动机是什么，结果至少都不算差。所以一壶酒和花间如何，江惟不是当事人，对两者的接触都不多，谈不上喜欢，但更谈不上厌恶。
　　况且，阮辛臣和程杰都在花间，比起作壁上观，他更多的是顾虑。
　　……花间现在的情况，让他想到了以前的归隐。
　　他之前问过阮辛臣花间内部的矛盾是否会影响到他，阮辛臣说暂时不会。但如今事态持续发酵，心软和程杰作为花间核心成员，不可能不受波及。
　　自己作为一个局外人，帮不了太多忙，也不可能带着归隐站队。只能寄希望于这件事早日解决，不要愈演愈烈。
　　花间虽然内忧不断，但只要心软、一曲舞、一壶酒等核心成员还在，就暂时散不了。
　　接下来几天，一壶酒带人对暗河和野火展开了疯狂的报复，有种势要与人两败俱伤的架势。
　　晚上的时间，由于boss战争夺激烈，江惟能和阮辛臣2/5的机会都少了许多，只能在场边围观，偶尔出手帮忙救个急。
　　直到周末，江惟放假，两人相处的时间才多了些。
　　早上两人出门去晨练透透气，回来的路上一起去商场采购了些食材，下午的时间，两人登上游戏，熟练地清着任务和日常。
　　上周版本更新的新奇遇“沧海遗珠泪”，江惟陪着心软又做了一遍。
　　策划大概是在乞巧节后接到了不少投诉，将奇遇里的演出部分改进了许多。没有了一人单挑130级骊龙的痛苦环节，也没有震撼的开棺杀动画，剧情虽然还是照旧悲惨，但至少流程上还算正常，中规中矩。
　　三点钟时，势力频道里忽然弹出了不少消息。
　　[我们这周又对果农批发？]
　　[救命啊，上周才打了个前十的，差点给人干崩溃了……]
　　江惟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六，三点钟，今晚公会战的对战表刷新了。
　　语音里也传出了阮辛臣的声音：“公示表出来了。”
　　“嗯，看见了。”江惟应了声，唏嘘叹气道：“我们这次好像又跟果农遇上了，估计难打，你们呢？”
　　阮辛臣沉默了一下，回答：“……对暗河。”


第70章 死战
　　得知这个结果，江惟一怔，他点开势力对战表，很快在其中找到了花间和归隐所在的位置。
　　[归隐vs果农批发市场]
　　[花间集vs暗河]
　　两条对战信息恰巧挨在一起，十分醒目。
　　[世界]酌江月：我靠，今晚公会战有乐子可以看！
　　[世界]小芙：开盘开盘，买定离手！堵上我的二百五十块石头，花间赢！
　　[世界]绝味鸭脖：我压暗河二百五十一！！
　　对战表一出，世界公屏上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拱火乐子人，一个比一个精神振奋。
　　队伍里，阮辛臣正要说话，江惟先一步开口。
　　“你回花间，归隐这边交给我们就行。”他顿了顿，又温声补充了句：“等结束了，我再去找你，好吗？”
　　语音里静了一会儿。
　　片刻后，心软向一苇渡江发起了拥抱邀请。
　　阮辛臣：“先充个电。”
　　江惟：“？”
　　他也不知道阮辛臣充的哪门子的电，不过看着代表彼此的两个角色站在一起，心情确实会变好一些。
　　时间很快来到晚上七点半，公会战开始前半小时。
　　明月夜统计着今晚的参战人员数，问了江惟一句：“心软回花间打吗？”
　　江惟应了声，剑无鞘道：“看吧，就说外来的靠不住。”
　　江惟睬也不睬，他的脑子最近已经完成了进化，学会了自动屏蔽剑无鞘的废话内容。
　　橘子在翻看公会排行榜，“咦”了一声，惊讶道：“哭号不止和如来下午加入暗河了。”
　　其他人闻言也十分诧异，纷纷调出排行榜查看。
　　野火被突袭散伙后，到现在还没正式建立起公会驻地，公会名称早在榜上彻底除名，现在排在第二位的是暗河，正在花间集下方。
　　暗河成员表的最下方，赫然躺着哭号不止与如来的id。江惟扫了眼，还看见了另一些熟悉的id，都是前野火的成员。
　　看来暗河和野火是彻底达成了合作。
　　“……就哭号那个行事风格，居然会带人加入暗河，以前要是说出来谁会信。”
　　“子不语好像和哭号认识吧，估计熟人呗……”
　　归隐成员言三语四，剑无鞘一针见血地评价了句：“暗河这公会还真不挑，什么人都要。”
　　明月夜十分赞同。
　　十几分钟后，蜀道战场开放。江惟等人提前入场备战，战场另一侧，果农成员也纷纷进入了候战区。
　　战场公屏里，不吃香菜先跟明月夜久违地打了个招呼，提出意见：[这次就不搞游击战那么复杂了吧，怪费事儿的，要不咱们直接正面刚？节约时间。]
　　花间集与暗河今晚必得大战一场，区内其他公会个个按捺不住吃瓜的心思，恨不得早点结束战斗跑去围观，果农内部也是如此。
　　归隐内部商量了一番，也都没什么意见。毕竟他们已经不是当初只有十几万贡献点朝不保夕的赤贫公会了，成员又大多佛系咸鱼，不在乎一场公会战的输赢，自然怎么开心怎么来。
　　明月夜愉快地答应：[行啊，那就开局中道索桥见。]
　　离开始还有点时间，归隐众人在备战区闲聊。
　　剑无鞘琢磨着：“我记得上次和果农打的时候，我拿了26个人头，那这次定个小目标，30个。”
　　秦宇深不信：“吹吧，你就吹吧。”
　　江惟等待着八点钟到来，还剩几分钟时，消息列表冒出一个小红点，是心软。
　　心软：[进场了吗？]
　　一苇渡江：[嗯，进了，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花间的势力频道里，一壶酒正在安排分队和指挥。他这两天清理了不少人，这种放血止痛的方式确实起了一点效果，至少这两天公会内和平了许多，仿佛回到了以前，程杰感动得简直要流泪。
　　[还好。]阮辛臣顿了顿，又道：[加油。]
　　江惟想起第一次与果农对战开场前，他俩之间也有这么一场对话。
　　当时鸿萝在他身边，而现在，阮辛臣全然换了个身份，他们相隔于不同的战场，各自为战。
　　情况变了许多，又好像有什么始终没变。
　　江惟笑了下，[你也加油。]
　　临近开场，所有角色纷纷进入战备状态，心软手中的银剑也已出鞘，芒光如月悬。
　　剑仙应声：[好。]
　　深山穷谷，风起云涌。
　　八点至，阻断对战双方的空气墙消失不见。
　　归隐与果农按照进场时的约定，奔赴场中的铁索桥上。
　　看着对岸乌泱泱一片的果农成员，明月夜大怒，隔空喊话：[怎么又带这么多人？你们果农能不能讲点武德！]
　　不吃香菜回喊：[哪里多了？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多人好吧，凑人打战场很难的，不要乱讲！]
　　果农成员附和：[就是就是！]
　　双方你来我往嘴炮了半天，都不愿意先上桥，最后上官终于失去了耐心，首先朝人发起进攻，“别跟他们废话了！简直浪费时间。”
　　他一进攻，慕容也有了动作，果农其他成员叫着“gogogo！”兴奋地跟了上去。
　　不吃香菜打着旋儿被拱上了桥，崩溃无助地大喊：“等等！不是说好这次埋伏归隐一波的吗？！”
　　归隐这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明月夜与剑无鞘箭步冲前，与果农的前排镖客首先交锋。刀枪棍棒你来我往，双方在铁索桥上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铁索桥狭窄逼仄，一苇渡江放阵法群体沉默，有橘子治疗抬血，剑无鞘与第一深情顶着aoe轰炸接上控制击飞。
　　今时不同往日，经过这一个多月的下本磨合，几人之间的配合早就炉火纯青，一套连招下来齐刷刷将果农前排角色踹下桥，落水的噗通声接连不断，跟下饺子似的。
　　很快，归隐突破了果农的前排防线，切进后排处理偃师。
　　一苇渡江跟上队伍，橘子喊道：“江神背后！”
　　一位果农鸿衣隐身绕到了方士后方，持枪刺向他，一苇渡江位移规避，脚底却又生出一双木制械手，巨掌向上朝他抓来。江惟微操堪堪避过，又被飞来的毒蝎蛰中，角色进入中毒迟缓状态，被机关锁了个正着。
　　视角转动，他看见了人群中的上官与慕容夫夫二人，前者扬了扬蛊笛，仿佛在挑衅。
　　……真记仇。
　　江惟腹诽。
　　上官铁了心要把他送下水，一苇渡江被控制链控到难以反制，好不容易挣脱牵制，绕后的鸿衣又攻了过来。
　　江惟想起了鸿萝的舍身金莲纹。
　　这次没有人保他。
　　——不过，也不是什么问题。
　　走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刻，一苇渡江朝自己身上拍了几张符，吉谶减伤作用下，硬抗着鸿衣的连击伤害冲破困阻，迅速拉近了与果农偃师的距离。
　　他口中捻诀，阵法既出，反将果农成员笼罩其中，幽火撩起触发群体沉默。
　　上官夫夫为了针对他，站位靠前，技能盘全灰的片刻时间里，被剑无鞘和秦宇深找中机会近身，很快便被挑飞送出了场。
　　下场前，上官还不忘锁定一苇渡江甩出成片的毒虫，咬得后者全身是伤，血量哗哗地往流失，橘子连奶都奶不过来。
　　毒虫吸血又吸蓝，这一套技能下来直接把一苇渡江蓝条耗空，彻底失去参战能力。
　　好在局势已定，上官与慕容夫夫出场后，不吃香菜与其他果农成员没能撑多久。
　　这场草率的正面火拼不到二十分钟就落下帷幕，胜方是归隐。
　　几秒钟后，众人传送出战场地图，全然不顾及输赢和结算数据，纷纷点开对战表，兴致勃勃地观战起花间集与暗河的实时对决。
　　观战人员数已经到达了2000人次，说是实时对决，其实视频有个十分钟左右的延迟，防止外部作弊。此时已经八点半，视频内的时间还在停在进场二十分钟左右。
　　实时对决是第三视角，方便观众统观全局状况。
　　江惟进入房间后，先看了一眼双方人数占比，不由蹙眉。
　　花间集和暗河都是大型公会，初始进站人数自然都是满员100人，而现在场上花间剩余43人，暗河剩余67人，花间三条道上的外围一塔全掉，而暗河只掉了下路的一座炮台。
　　[占上风的居然是暗河？]
　　[花间是真的要不行了]
　　[666]
　　弹幕上一片唱衰声，江惟又点开回放5倍速观看了一遍，很快发现了端倪。
　　从入场开始，暗河的一举一动目的性都极强，花间稍有变动，瞬间就能做出反应。他们总能提前在花间的行进路线上做好埋伏，占尽先机，几波小团战下，逐渐积累出了不小的人数差。
　　可整个过程中，花间没有暴露任何视野，子不语再料事如神，也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江惟想起了阮辛臣的话：花间有内鬼。
　　看来一壶酒这两天大规模的踢人并没有起到真正的作用，暗河的眼线仍然存在。
　　很快，花间内部也发现了这件事，各个队伍的行进速度都慢了下来，一步走一步停。再遇到暗河的截杀时，团队反击更是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混乱而无序。
　　他们起了内讧。
　　暗河已经等到了最好的时机，所有队伍立刻集中火力，围攻花间。
　　凭着人数优势和有效的指挥，暗河在这场混战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系统播报中击杀消息不断跳出，花间的剩余人数迅速下滑，从40多人，坠到30人，再到20几人……
　　战局呈现一边倒的趋势，就在暗河众人觉得自己稳操胜券时，下路冷不丁出现了敌方头像。
　　心软带着零散几个花间成员在强破二号炮台。
　　子不语见状立刻遣人回防，但他们混战的地点在上路资源区内，与下路二塔几乎是对角线的距离。等回防小队赶到时，下路的两座炮台已经彻底坍塌，心软等人正要开始拆中心驻地。
　　暗河回防成员足足有二十人，立刻将几人围攻拦阻。而花间这边也被子不语打到了驻地门口，一壶酒与一座桥等人皆已倒下，程杰和一曲舞带着只剩十二人的队伍死守最后的关口。
　　一曲舞以一人之力顽抗哭号与陈门立雪的密集攻势，她作为现在队中仅存的大输出，只得咬牙切齿地坚持。
　　“……死东西，这么难打。”
　　翩翩早已出局，见她还在挣扎，轻声道：“算了吧曲舞，反正输赢也不重要了。”
　　“你闭嘴！”一曲舞冷声喝斥，“一会儿再跟你算总账。”
　　为了防止公会内部还有内鬼，这次公会战的指令只有带队六人知道，但开局后他们的行踪依旧暴露了，那么内鬼就在他们六人当中。
　　一壶酒和一座桥她知根知底，不可能是内鬼，心软开局十分钟后直接退麦，独立游走，程杰和心软现实相熟，自然也不可能，那么只剩下翩翩。
　　一曲舞第一反应不相信，可现实就是如此。面对一壶酒的诘责，翩翩连一句辩解都没说，直接默认了。
　　花间内部动荡，但却始终伤不及根本，一壶酒还稳坐在会长的位置上，翩翩失去耐心，想输掉这次公会战再添一把火，太心急，反而让自己露了馅。
　　因她的露底，花间落到了眼下的绝地。
　　一曲舞也是走极端输出流的独秀鸿衣，续航能力差，撑不了太多时间，只来得及攻速叠满的最后时刻放出大招，狂乱耀眼的刃舞带走了四五个暗河成员。
　　但隐身一失效，她被子不语祭出的蛊蛇咬中，鸿衣舞女瞬间血条清零，仿佛被抽走了最后的生机，绫枪脱手，不甘而无力地跪倒在地。
　　一曲舞饮恨阵亡后，场上只剩下杰杰杰杰哥和七八位花间成员还站着场上。
　　面对两倍人数的暗河，程杰拼了命地拖延时间，减伤、金身、棍舞击飞，他是最后一个倒下的花间成员，暗河最终踏过他的尸体，突进了花间驻地。
　　然而，暗河一行人刚踏入花间中心炮台的攻击范畴，所有角色忽然停止了动作。
　　系统将游戏视角强制牵引至战场另一侧。
　　暗河的驻地内，血流成河，四处横陈着尸体，独独一个残血的角色还留在场上，他手握银剑，静静地站在中心弩机破碎倒塌的废墟之中。
　　[对局结束]
　　直到屏幕前跳出这一行提示，江惟才忽然回过神来，立刻看向右下角。
　　他观战太入神，居然忘了时间。
　　实时观战有延迟，此时离花间与暗河对战结束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江惟切回主界面，点开好友列表找到心软，却发现对方角色已经是离线状态。
　　……完了。
　　他匆忙地退出游戏，用社交账号发消息询问情况，正踧踖地等着回话，客厅的门突然被人叩响了。
　　江惟心都漏跳了一拍，喊了声：“谁？！”
　　门外静了一会儿，传来熟悉的声音，是阮辛臣：“是我。”
　　江惟：“……”
　　大晚上的怪吓人。
　　江惟放下手机，起身去了客厅，刚拧着把手将门打开，还没来及说话，手腕忽然被握住。他顺势被人拉进一个怀抱，霎时间，周身被清冽的气息所笼罩。
　　阮辛臣抱着他，微微垂着头，脸埋在他肩上。
　　江惟身上穿着件居家毛衣，领口宽松，阮辛臣呼吸时的气息轻轻拂过脖颈和锁骨，温热濡湿。江惟半边身子发麻发软，又有些站不稳了。
　　他感觉到心跳声，鼓点一般，但不知道是阮辛臣的，还是自己的。
　　“你说结束来找我。”阮辛臣的声音有些闷，“又在骗我。”
　　江惟抬头望着楼道的灯，默默无言。
　　实他的本意是等公会战结束，在游戏里找他组队，不过现下显然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
　　“对不起。”江惟主动诚恳道歉：“是我的错。”
　　阮辛臣无动于衷。
　　江惟想了想，试探着补偿：“亲一下？”
　　阮辛臣箍着他腰的手松了点，江惟抬手轻轻推了一下他，然而又被箍紧了。
　　“再抱一会儿。”
　　于是江惟不再动。
　　过道里的声控灯熄灭了，楼道陷入黑暗，只剩下他们这一角的光。
　　两人无声地在门前抱了一会儿，阮辛臣不知怎么的，唤了一声。
　　“江惟。”
　　“嗯？”
　　“惟惟。”
　　“……嗯。”
　　江惟感觉阮辛臣的呼吸渐渐平缓了下来，他问：“是累了吗？”
　　“嗯。”阮辛臣靠在他身上，“很累。”
　　公会战最后心软带着几人从二十人队里杀出一条血路，力挽狂澜、反败为胜，整个过程必然耗神耗力。好不容易结束了，却一点没休息，直接跑来找食言的自己。
　　想到这儿，江惟内心升起了深深的负罪感。
　　他犹豫了一下，斟酌着开口：
　　“现在时间很晚了，你回去一趟又得费点时间。”
　　“要不……今晚就在我这住一晚？”


第71章 留宿
　　刚说完这话，江惟就后悔了。
　　倒不是他觉得让阮辛臣留宿一晚有什么问题，他俩住的地方虽然近，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但阮辛臣大晚上单独过来一趟，要是再让人孤零零地回去，那他也太不是人了。
　　可家里确实不好住人。秦宇深走后，次卧一直空着，江惟拿去放了些杂物，而这段时间他上班空闲不多，许久没打整过。
　　埋在江惟肩头的阮辛臣动了动，轻声问：“方便吗？”
　　江惟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蹭了一下，好似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中了 ，有一瞬间的悸动。
　　他挣扎了会儿，最后叹气道：“……先进来吧。”
　　阮辛臣被江惟迎进了家里。
　　之前他就来过江惟家许多次，除了卧室，其余地方都还算熟悉。江惟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九点半了，他找出一套备用的换洗衣物还有洗漱用品给阮辛臣，道：“你先去洗漱吧，我收拾下房间。”
　　阮辛臣长得比他高一些，但总体上，体型差不太多，江惟估计自己的衣服阮辛臣应该将就能穿。
　　江惟的衣物叠的很整齐，拿出来后也一样。阮辛臣垂眸看了眼，点头应声“好”，去了浴室。
　　趁着他洗澡的时间，江惟思考了一会儿，先把卧室简要地收拾了一番，又从衣柜里抱了床被褥，来到客厅。
　　过程中，浴室的水声渐而停了，几分钟后门被打开，阮辛臣走了出来。
　　青年的头发刚用毛巾擦拭过，发梢有些凌乱，仍湿漉漉的，纤长的睫毛自然地垂落，气质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他原本穿的衣服已经换下，拎在怀中，现在身上穿着江惟给的衬衫，这衬衫江惟买回来后嫌宽大，一直没穿过，到阮辛臣身上刚好合适。
　　江惟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衬衫上方的两颗扣子没扣上，衣领半敞开，露出一片冷白的皮肤，脖颈和锁骨间还隐约沾着点水意。
　　出了浴室，阮辛臣的目光也自然而然落在江惟身上，见江惟朝自己走来，目光烁了一下。
　　随后江惟伸出手，拢好了他的衣领，扣上扣子，终于舒展了眉头，严肃地叮嘱：“最近降温得厉害，特别是晚上，小心着凉。”
　　阮辛臣：“……”
　　阮辛臣面无表情：“好。”
　　江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见他头发还湿着，从柜子里翻出吹风机，“你坐着，我帮你吹头发？”
　　阮辛臣的心情这才又好了一些。
　　江惟小时候经常帮秦宇深吹头发，对此还算熟练。阮辛臣头发摸着比看上去柔软一些，他吹理着，阮辛臣一动不动，莫名显得乖巧，让他想起了暹罗猫阮饭。
　　平心而论，当然是阮饭摸起来手感更好。
　　但江惟心不平，他会在心里悄悄给阮辛臣加分。
　　吹头发用不了太多时间，结束后，江惟将吹风机收起放在一边，说：“空房间我最近没打扫过，住不了，今晚你就睡我卧室吧，我去客厅。”
　　阮辛臣皱眉，“……你要睡沙发？”
　　江惟无奈地看向他，“总不能让你睡沙发吧。”
　　“我们可以睡一起。”阮辛臣顿了一下，补充了句：“我不会做什么的。”
　　江惟：“……”
　　他还能做什么，两个男的还能做什么。
　　江惟看了眼沙发上铺了一半的毯子，迟疑了下，又望向阮辛臣，后者眼底干净澄澈，毫无波澜。
　　同为男性，睡一张床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没有避嫌的必要。
　　江惟心里这样想着。
　　更何况他俩本来就在交往，适当的身体接触在情侣间应该算正常行为，就算再怎么说，阮辛臣也不可能强迫他做什么。
　　江惟最终同意了这个提议，点了点头，将毯子和被褥收去了卧室。
　　怕阮辛臣困，江惟叫人先回房间休息，但等他洗漱完从浴室出来时，发现阮辛臣还站在书架前，盯着什么东西。
　　江惟不明所以，顺他视线看去，看见了自己放在柜子里的画。
　　那是他之前从虹桥下来后画的一副水彩，画中是一座架在山巅云海中的虹桥，桥上虚虚地点缀着两道身影，没有太多刻画，寥寥几笔，一灰一粉，一高一矮，代表着谁显而易见。
　　当时画完后，江惟将其裱装好放置在书架上，当个留念。他的房间也不会让外人进入，因而放画的地方不遮不掩，就这么被阮辛臣看见了。
　　阮辛臣的目光从画转移到他的身上，仿佛在微笑，“很好看。”
　　霎时间，江惟内心忽然生出一股子羞臊感，好似一直小心隐藏着的心思被人窥探了，抓住了，逃也逃不了。
　　他想立刻把画藏起来，但藏起来也没用，阮辛臣已经看见了，他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只能故作镇静地转移注意力：“怎么还没睡？”
　　“等你。”阮辛臣说这种话时总是很直接，“还有补偿的晚安吻。”
　　江惟转移话题失败了，脸上热意更盛了几分，根本不敢去看阮辛臣的眼睛。
　　可这事是他自己说的，不可能反悔。
　　江惟凑上前，匆匆地触碰阮辛臣的嘴唇，又准备就这样敷衍了事。
　　但还没来得及离开对方的唇角，却兀然被人捧住了脸庞。
　　阮辛臣垂睫低头撬开他的唇齿，毫不犹豫加深了这个吻。江惟强迫着扬起了头，推拒不开，被迫承受着索取，眼神渐而迷离。
　　十点半，房间的灯才终于熄灭了。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时，江惟被热醒了。
　　他迷蒙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视线模糊不清，想动一动，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仿佛被困住了般，根本动不了。
　　江惟微微转过头，只见阮辛臣揽着自己，脑袋埋在他颈肩，气息平缓地喷洒在他皮肤上，撩起一阵阵酥麻的热意。
　　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着，江惟一动，阮辛臣能够清楚地感知到，环抱着前者的手无意识又收紧了一些，随即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阮辛臣清醒得很快，看清江惟后，轻蹭了他一下，“早。”
　　江惟还处于刚睡醒时半梦半醒的状态，愣愣地回了句“早”，任凭自己被抱着。
　　阮辛臣抱了他一会儿，爪子开始不老实地摸索，江惟也还没能回过神，直到被啃咬了一口锁骨，他瞬间被疼醒了，一骨碌从床上窜起来，捂着脖子惊疑不定道：“……干什么？！”
　　“早安吻。”阮辛臣说，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他颈间，流露出一丝江惟看不懂的神色，类似于满意。
　　江惟警觉地摸着颈肩，很快摸到了一个很明显的坑痕。
　　这个能叫吻？这明明就是咬！
　　他瞠了阮辛臣一眼，下床后立刻去了浴室。
　　江惟记得，昨天晚上阮辛臣确实没对他做什么，那一个深吻之后，他就意识昏糊了起来，关灯后在床上被阮辛臣抱着一起睡下，一夜无梦，睡得很安稳。
　　——直到他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清自己身上的惨况时，这个想法破灭了。
　　镜中倒映着的青年容貌清隽，原本清亮的眼睛怔愣呆滞。
　　他上半身的毛衣自然地敞着领子，露出的皮肤上满布各种痕迹，吮的，咬的，啃的，锁骨区间尤其严重，还有刚才留下的一个。
　　“……阮、辛、臣！”
　　江惟一字一定，脸色又红又白，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恼的。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变的！！”


第72章 聚散离合（一）
　　之后几天，江惟都不得不穿着高领的衣服去学校上课。好在天气已经彻底入秋，他这装束刚好应季，在旁人看来也不奇怪。
　　美术组办公室里，刚下课回来的李老师频频盯他，开口了：“江老师，你……”
　　江惟顿时屏声静气，“我怎么了吗？”
　　“……你这衣服真挺好看。”李老师掏出手机，诚挚发问：“在哪儿买的，网上有链接吗？我想给我男朋友也买一件。”
　　他悬吊的心这才放松下来。
　　到第三天时，身上乱七八糟的痕迹才差不多消了。
　　可留宿这种事，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阮辛臣找江惟的次数变得更多了，每次的理由都很充分，比如阮饭在闹腾，比如单元楼又停气，再比如楼上装修很吵睡不着。
　　到最后，连敷衍的话都不愿找，一句“很想你”，就挂在他身上不动了。
　　江惟：“……”
　　没见过这么赖人的。
　　但也没什么办法，自己的对象，总不能拒之门外。
　　江惟此前没有过谈恋爱，毫无经验，遇事不决时只能上网求助万能的网友，一番仔细的查找研究后，总算似懂非懂。
　　他和阮辛臣刚在一起才不到一个月，这属于刚交往的热恋期，所以粘人是正常现象；
　　而在特别喜欢对方的情况下，人会情不自禁地生出某些攻击性想法，用以宣泄平衡这种过度的愉悦，所以咬人也是正常行为；
　　综上，得出推论：阮辛臣的一切行为都是正常的。
　　江惟半信半疑地接受了这个结论。
　　接受完，又开始自我怀疑。
　　为什么他没有想咬阮辛臣的欲望，难道是不够喜欢吗？
　　他迟疑犹豫，反复考虑。
　　……要不下次试试？
　　由于和阮辛臣待在一起的时间变多，江惟近些天都没上过几次游戏。
　　无论是线上还是现实，阮辛臣的话都一样少，他更偏向于直接的肢体接触，牵、搂、蹭、抱，更不会主动提起游戏相关的话题。
　　江惟习惯观察，渐而从中总结出了一点规律。
　　比如牵手就是想走，抱住就是想亲，埋肩就是累了……手不老实那就是想挨打了。
　　直到刷归隐公会群的消息记录，他才了解到花间的近况，并得知了内鬼原来是翩翩藏不住。
　　对于这个消息，江惟不算太意外。
　　虽然接触不多，但翩翩身上总有一种令人不适的违和感。他之前问过阮辛臣，后者评价：“能避则避。”
　　现在倒是不用避了。
　　翩翩暴露之后，花间内部的风向直接倒戈。一曲舞与其进行了激烈的诘责争吵，随后解除了师徒关系，一座桥也跟她断了情缘，最后翩翩被一壶酒踢出了花间。
　　众人纷纷猜测她会被暗河接收，但没想到的是，翩翩被踢出花间后，哭号不止第一时间带着野火的人将其虐杀了数遍。
　　悬赏位置、堵复活点，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方士成女的等级一路跌至70级，引以为傲的装备碎了个遍，在修为榜上的排名由方士榜二掉出前十，再到掉出五十名，最后连紫词条回春也没了，排行榜上彻底查无此人。
　　与此同时，有心人在论坛里翻出了一则疑似与翩翩有关的古早帖子。
　　发帖时间为大半年前，内容是花间女元老带野队杀人私吞材料。
　　贴主没敢爆出当事人的id，也没敢放出任何截图实锤，这条帖子在当时被打成了似是而非的口嗨造谣帖，举报限流沉了下去，到现在才又被考古挖了出来。
　　之后，一位据说是野火老成员的人在帖中发言证实了此事，网友们七拼八凑下，将这桩陈年旧事复原了。
　　某次花间带野队下本，分材料时才发现掉落物里出了紫词条回春，roll点时落到了一位方士小号手里。
　　见状，几个花间成员临时反悔，想重定分配方式。队中其他散户玩家自然不同意，双方起了冲突，花间成员暴起开红将人全杀了，一个没留。
　　当时带队的人正是翩翩。
　　她没出手，也没阻止，但最后回春被刻在她的武器上。
　　杀小号越货的事并不光彩，在场的几个花间成员没告诉任何人，甚至公会内一壶酒、一曲舞等人都不知情。而那几个被杀的散户大都是三无孤狼，没背景没实力，翩翩私下挨个给了补偿并诚恳道歉，最后都选择不了了之。唯一一个上论坛挂人的，帖子还无人问津，事情就这样被压了下来。
　　除了那位被反复杀了不知道多少次，直到紫词条被爆出捡走的方士。
　　——她是野火会长甜小草的小号。
　　作为甜草徒弟的哭号得知此事后，立马带人堵了翩翩，强杀五次，代价却是野火被花间突没了驻地。而野火重建后不久，会长甜草就退游消失了。
　　如今，翩翩藏不住失去花间集的庇护，野火终于将这笔烂账讨了回来。
　　翩翩的账号被毁，名声也彻底臭了，再起不能，哭号等人大仇得报，退出暗河，事情到这里本该结束。
　　可第二天，论坛上华灯锦绣区的板块内突然又出现了一则匿名帖。
　　标题为：华灯1区第一势力会长私吞仓库材料倒卖。
　　帖子里附带了一系列截图，花间集仓库材料的不明存取动态，以及黑市上对应时间的交易记录，大都是最近三个月的，很长一串，交易金额累计上万元。
　　能看见公会仓库存取动态的，只有元老及其以上职务的管理成员，发帖人是谁不言而喻。
　　翩翩藏不住收集证据花了很长时间，临死前一定要把一壶酒拉着垫背。
　　帖子一出，立刻掀起轩然大波。这一次，一壶酒成为了众矢之的。
　　最不可置信的人是一曲舞。
　　她被翩翩藏不住从头骗到尾，刚跟人彻底撕破脸皮，本就心若寒灰，现在又猝不及防被一壶酒背刺。
　　花间每日进库的材料多而杂乱，仓库的存取动态他们几人从未关注过，从未没想过一壶酒会做出监守自盗的事情。可截图铁证如山，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
　　她和一壶酒认识几年时间，知道他有点贪财好利的毛病，但她实在匪夷所思，公会仓库里那点子材料到底有什么好动的，是一壶酒平时带队下本捞的材料不够卖吗？是自己平时发的红包不够多吗？是他投创作扶持得的奖金不够用吗？
　　他非得贪那点小便宜不可吗？！
　　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一壶酒卷钱消失得无影无踪，发消息打电话全然不接，直接人间蒸发。花间这下彻底乱了套，吵架的、咒骂的、退会的数不胜数。
　　等程杰实在受不了，把阮辛臣叫上线的时候，公会内已经走了一大部分人。
　　剩下的成员一致决定撤走一壶酒会长之位，一曲舞麻木地同意了。
　　撤职投票须由其余管理员共同发起，随后是全员投票阶段，只几分钟的时间，一壶酒这个空壳角色被公投剔除了出去，会长的头衔落在了一曲舞身上。
　　[会长一曲舞将成员一壶酒踢出了公会]
　　短短的一句话，夹杂在势力频道铺天盖地的退会消息中，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仿佛无足轻重。
　　与暗河的公会战赢了，但也输了。翩翩与一壶酒接连出事，一走了之，花间集元气大伤，成了衰颓残破的烂摊子。
　　程杰沉默许久，最后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
　　“就这样吧，舞姐。”他语气疲惫：“……我也退了，真累了，对不起。”
　　一曲舞怔愣了下，半晌，才闷声道：“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想退就退吧，要道歉也该那两个死人道歉，怎么样也轮不着你。”
　　程杰勉强“哈哈”了两声。
　　气氛稍微轻松了些，一曲舞调整好情绪，转头问他身旁的人：“心软呢，跟杰哥一起吗？”
　　阮辛臣应了声“嗯”。
　　花间集于他而言，比起留恋，更多的是一种承诺和责任。如今一壶酒跑路，程杰要走，他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或许有些感情，但这点为数不多的感情，早在日夜不休的争吵中消磨殆尽了。
　　知道他俩都要走，一曲舞第一反应不是难过失落，而是一种释然的平静。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别说程杰和阮辛臣，她自己也生出过直接卖号退游的冲动。
　　但是转念一想凭什么？自己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憋屈地卖号退游？她想玩就玩，想走就走，但绝对不能是因为一壶酒和翩翩这两个不值当的死玩意儿弃号，那也太窝囊了。
　　程杰问：“那舞姐你和桥老板之后准备怎么办，还是留在花间吗？”
　　“嗯，先稳一段时间，看能不能再扶起来吧。毕竟耗费了那么多钱和精力，直接解散又舍不得。”
　　一曲舞抱着长枪，靠在势力驻地门边，看着院中萎落的桃树，想起了刚几人建立起花间时的情景。恍惚片刻，又忍住了，强迫自己不去回想。
　　她喃喃道：“实在扶不起来，我和桥哥就再重新建一个，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
　　一座桥没意见：“我都行，看你吧。”
　　他原本已经把账号挂上了黑市，但听说一曲舞不准备走，就撤了上架公示。
　　“至于之后，”一曲舞冷声道：“找机会，把暗河和子不语吊起来打一顿。”
　　翩翩和一壶酒彻底死遁，隔着网线难以追责，暗河全程在背后捣鬼，她绝对不可能放过。
　　“那行。”程杰放心了，“之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找我和心软都可以。”
　　“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和桥老板的实力？”一曲舞睨他。
　　程杰谄媚：“不敢不敢……”
　　道别之后，杰杰杰杰哥和心软接连退出公会，两人一走，留在花间的人变得更少。
　　一曲舞看了眼成员列表，原本三百来号人现在只剩下一百出头，花间集从区服顶尖公会跌落为普通中型公会的规模，只是一夜之间的功夫。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
　　如何将一个公会从无到有发展起来，她和一座桥早有经验了。
　　退出花间后，杰杰杰杰哥蹲在暨都城内，镖客叼着草，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市伤感惆怅了许久。
　　待在花间闷得慌，现在终于出来了，积攒了许久的压力彻底消失不见，可心里却又空荡荡的，像是被突然剜去了一块肉。
　　“咋办啊。”程杰迷茫地问：“我俩特么又成野人了，接下来去哪儿？”
　　退出公会只是临时的决定，他根本没想好之后怎么办。当孤狼是不可能的，那还不如去打单机游戏，但要说加公会，花间集现在落得这么个下场，程杰实在是被整得有点怕了。
　　阮辛臣没什么犹豫地回答：“归隐。”
　　“归隐？”听见这个名字，程杰先愣了一秒，随后才回想了起来，“……哦对，是小秦和江学长的那个公会吧？但我记得他们公会好像是个亲友小团，不是早就拒接外人了吗？”
　　阮辛臣正在给江惟发消息，淡然道：“所以走后门。”
　　江惟挂在势力频道听明月等人嗑瓜子聊天，花间最近接连几个大瓜已经闹得人尽皆知，甚至火到区外。
　　论坛上其他区服的玩家看得叹为观止，并赋予华灯锦绣全新的称号：瓜田锦绣。
　　正聊着，就收到了心软的消息，是一张游戏截图。
　　江惟点开看了眼，截图的场景是在暨都城内，剑仙和镖客一个站一个蹲，镖客面前还摆了个破碗，里面只盛着一片树叶，风一吹估计就没了，看着十分凄凉。
　　江惟：“……”
　　几秒钟后，方士就传送进队，程杰嘿嘿哈哈地同他打了个招呼。
　　看见两个角色头顶为空的公会归属，江惟迟疑道：“你俩退出花间了？”
　　“哎，说来话长……发生太多事了最近，心累，待不下去了。”程杰支吾了会儿，怪不好意思地问：“那个……江哥啊，你们公会还收人吗？”
　　江惟愣了下，看向一旁的心软，剑仙垂首低眉抱着剑，看起来隐约有几分可怜。
　　“……我问问吧。”
　　江惟把这事往势力频道说了下，归隐众人本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得知这个消息呆成一片。
　　花间分崩离析，离开了公会的成员们各自找了下家，大多人去的暗河，或者排行榜上靠前的其他公会。心软和杰哥退会的消息刚才在公屏上出现，众人正猜测两人的去向，结果这瓜“嗙”一声猝不及防落到了自己家门前，砸得所有人痴头呆脑。
　　其实明月夜等人料想到心软可能会来归隐，毕竟有江惟在，但没想到的是，心软不仅来了，还捎了个程杰。
　　一个总榜第一，一个镖客榜一。
　　再加上原本就在公会里的一苇渡江和剑无鞘，还有双紫词条的橘子和第一深情。
　　语音里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
　　最后终于有人忍不住道：“……月姐，咱们公会是不是要做大做强了？”


第73章 聚散离合（二）
　　一番问询之后，众人纷纷表示没有意见，江惟这才将阮辛臣和程杰两人拉进了公会。
　　[势力]系统：备宴设酒，欢迎玩家心软加入势力！
　　[势力]系统：备宴设酒，欢迎玩家杰杰杰杰哥加入势力！
　　“欢迎！”
　　“欢迎欢迎！！”
　　距离归隐上次进新人已经过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久违的新成员加入自然受到所有人的热烈迎接，势力频道里满是撒花鼓掌声，气氛活跃欢腾。
　　阮辛臣的鸿萝小号一直待在归隐内，对此见惯不惊。程杰见了这场面感动得要流下宽面眼泪，会里还有秦宇深和江惟这两个熟悉的人在，他恍惚中，竟有一种终于回到了自己家的感觉。
　　两人刚进公会没多久，明月夜这边“叮叮叮”冒出一连串小红点，吓了她一跳，是五六条其他玩家的入会申请。点开列表时又多了两条，一眼扫过去，好几个都是榜上有名的高修玩家。
　　明月夜继任会长时归隐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哪怕是当初剑无鞘加入公会，也没到这个地步。
　　她犹豫了下，敲了敲江惟的小窗，[好多人申请啊，咱们要不要通过几个？]
　　[看你怎么决定。]江惟笑了下，[月姐，你是会长。]
　　——她是会长。
　　明月夜恍神。
　　说实话，明月夜内心并不认可自己的会长身份。
　　她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个暂时顶上的代理成员，归隐被惊蛰托管给她，等惊蛰和白鹤他们回来，她就把这个职位交还回去。所以遇到大多数事情，明月夜总会首先告诉江惟，再一起商量办法和对策，她认定自己不能一个人做决定。
　　说实话，明月夜一直不明白惊蛰为什么把会长的位置留给自己，在她的心里，无论从实力还是资历而言，江惟都比自己更适合。
　　——可她确确实实是会长。
　　江惟支持她，橘子、小秦和剑无鞘等人也都认可，没有任何人质疑过这一点。
　　明月夜思考了很久，最后把入会审批改成了自动拒绝。
　　她不想扩大势力范围，不想参与进大公会间的勾心斗角，更不想重蹈覆辙。
　　说她懦弱怕事也好，安于现状也罢，这是她作为会长的一点私心。
　　不一会儿的时间，程杰已经和剑无鞘秦宇深等人打得火热，几个剑仙镖客揽着要去插旗pk，还有一群起哄围观的。
　　明月夜看着这一片热闹，心想：就这样吧，就这样很好。
　　以后怎样，他们所有人一起走着看。
　　花间倒台，华灯1区资源垄断的局面终于被彻底打破，开始新一轮洗牌。
　　各个公会又心思活络起来，一边迎接着涌入的新鲜血液，一边对空出来的公共资源眈眈逐逐。
　　其中竞争力最大的公会自然是暗河，野火和花间先后散伙，暗河在公会榜上的排名由第三直接升至第一，或成最大赢家。
　　直到总榜上心软和杰杰杰杰哥的归属后缀都变为归隐，众玩家才发现这事可能别有他论。
　　但无论区服内有什么风浪和议论，归隐公会内照旧安闲平静。
　　有剑无鞘在前，归隐成员对心软和杰杰杰杰哥的加入接受良好，迎新嗨了一晚上，第二天只当多了两个养老院院友。
　　毕竟归隐的势力介绍语到现在还挂着“吃瓜养老不二之选”的宗旨，成员自然贯彻到底，平时躺得一个比一个安详，昨晚做大做强的口号嚎完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白天，江惟和秦宇深各上各的课，角色都是离线状态，心软也不在，此时的势力频道里只有程杰剑无鞘橘子三人。
　　程杰和剑无鞘两个好战分子臭味相投，不过一天的时间，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两人约着在擂台插旗pk，橘子趴在观众席围观，顺便观摩学习一下剑仙和镖客的战斗风格和技巧。
　　三人边打边聊，话题不知不觉落到了江惟和秦宇深身上。从程杰的口中，剑无鞘与橘子得知了他们几人原来现实里就认识，甚至还是同大学的校友，走在路上都能遇见好几回。
　　“好有缘分啊你们。”橘子羡慕地感慨。她也想哪天在路上偶遇明月，然后一起吃饭逛街什么的，可惜她俩所在的城市隔得很远，离江惟等人所在的崇明市更远，压根没这种可能。
　　程杰唏嘘：“是吧，我也觉得特巧，还刚好都是大三届，搁这儿排等差数列呢。”
　　剑无鞘饶有兴趣地问：“那他俩呢？现实也谈着的吗？”
　　听到这，橘子的耳朵悄悄竖了起来。
　　不消剑无鞘说名字，程杰也知道这个他俩指的是谁，“谈着呢，小秦告诉我的时候我也吓一跳，之前不知道，还以为心软脚踏两只船。”
　　剑无鞘问：“心软现实长怎么样？”
　　“还行吧，就那样。”程杰语气不情不愿，“有鼻子有眼个还挺高，勉强打个九十一分吧，比我帅一点。”
　　他形容虽然抽象，但损友间能给出这个评价，只能说明心软本人的外形条件不差。剑无鞘“嚯”了声，似笑非笑说：“怪不得，给某些人迷得颠三倒四的，最近游戏都不上了。”
　　橘子也恍然大悟：“哦……”
　　只有程杰一头雾水，头顶冒出一个愚蠢的问号。
　　他还没来问，有新成员加入了语音，镖客正太头像，是明月夜。
　　“暗河的人刚刚小窗找我了。”她说。
　　橘子好奇：“是上次那个叫李不飞的剑仙？”
　　“对。”明月夜心情复杂地说：“他问我们今晚要不要合作分boss。”
　　昨晚她才想带着归隐安分守己地养老，结果今天就被李不飞找上了门，安分不了一点。
　　程杰惊了：“我靠，暗河他们哪儿来的脸啊。”
　　花间解散和暗河的背后捣鬼脱不了关系，他和心软前脚刚加入归隐，后脚暗河就来找归隐谈合作，明摆着就是不怀好意。
　　不仅是他，剑无鞘与明月夜也都被撬过墙角的人，对暗河这个公会本就没太多好感，在经历过花间这场闹剧后态度更不用说。
　　剑无鞘说：“合作免谈，看着都烦。”
　　明月夜：“我同意。”
　　橘子：“同意。”
　　程杰举双手赞成：“俺也一样。”
　　“不过boss倒是可以打。”剑无鞘摸摸下巴：“正好最近仓库要空了，可以补补存货。”
　　明月夜也是这个想法。合区到现在他们公会一次世界boss都没碰过，原本囤在仓库的材料都被成员换得差不多了，尤其是核心材料。最近全靠江惟和剑无鞘一直往里塞东西，但总不能光靠他俩盘活整个公会，想躺平也得有点躺平的资本。
　　晚上八点，登进游戏的玩家渐渐多了，一苇渡江和心软也都先后上线。
　　江惟听明月夜几人说了打boss的想法，点头道：“可以。”
　　他说可以，阮辛臣自然也是可以。
　　“那今晚是不是就要抢boss了？”第一深情举剑跃跃欲试：“咱们抢哪儿？抢哪个？抢几个？”
　　程杰肃然地纠正：“咱们凭实力拿点位，这怎么能叫抢呢？这叫公平竞争。”
　　秦宇深：“哦哦！”
　　“缺什么打什么呗。”明月夜统计了下仓库被换的最多的材料类型，划来划去，叨念说：“韧性类缺的多，敏攻也差点……打滇林的撞钟僧？”
　　归隐众成员听说今晚要打boss，都来了精神，纷纷上线凑热闹。
　　剑无鞘数了下报名的人数，已经有三十多人，干脆提议：“滇林的点都拿了吧。地图上有两个boss，而我们正好有两支队伍，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明显是天意。”
　　程杰捧场：“说得好！”
　　众人正商讨，心软先把一苇渡江牵到了一边的角落里。
　　“怎么了？”江惟不明所以地问。
　　随后，他听见阮辛臣用一贯平静的语调替自己做出了决定：“我要跟你一队。”
　　江惟：“……”
　　你是哪里来的小朋友吗。


第74章 故友（一）
　　最后三十人出头的队伍被分成了两支，1队由一苇渡江、心软、杰哥带队，2队则是明月夜、剑无鞘、橘子和第一深情带。
　　程杰对自己和两个男同一组这件事十分抗拒，但公会里能拉稳110级boss的镖客不多，他和明月夜只能一人负责一个队。程杰觉得再怎样也不能让人妹子来当电灯泡，只能自己英勇就义了。
　　程杰暗中问秦宇深：[当gay不会传染吧？]
　　同为直男的秦宇深也很犹豫：[……隔着网线应该不会吧。]
　　boss刷新时间在九点整，众人提前了十五分钟来到滇林两个点位集合。
　　一苇渡江带队来到翠羽长廊。他们来的不算早，boss点位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玩家，什么公会的都有，估计是提前踩点探查情况的。
　　看见归隐的队伍后，有一部分人不动声色地离开了。江惟转动一苇渡江的视角，剩下还有零散几个玩家在林子里徘徊游荡，仿佛若无其事。
　　“清场吗？”阮辛臣问。
　　“今天暂时不用。”江惟道，他扫了眼队伍列表，归隐人少，凑两只满编队都不容易，眼下队里就还差几个位置。
　　阮辛臣应了声“好”，心软将剑收了起来。
　　江惟想了想，点开好友列表往下滑，要找的人正好在线。
　　[私聊]一苇渡江：boss队有位置，来吗？
　　对面回得很快。
　　[私聊]青禾绿莎：来。
　　得到回复，江惟将青禾拉进了队伍。女偃师进队跟他简单打了声招呼，随后照旧站在一边独自挂机。
　　剩下还有几个空位，其他队友纷纷拉亲友凑数，最后还剩一个位置，江惟点了自动匹配。
　　正值玩家活跃的时段，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屏幕上接连弹出两条提示。
　　[系统]草莓甜甜圈加入了队伍。
　　[系统]草莓甜甜圈选择了自动跟随。
　　旋即一个矮小的身影传送了过来，萝莉角色，身上是偃师门派的初始校服，手握一截小木笛，61级——堪堪够着世界boss玩法的开放等级线。
　　见状队伍成员十分诧异，脱口而出：“谁的小号？”
　　当事人偃萝进麦后刚好听见这话，左看右看，头顶冒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气泡。
　　闻言青禾扫了一眼偃萝，目光顿了下，又移开，继续合材料调面板。
　　江惟也愣了下，没想到会刚好匹配进来一个小号。不过多个人多份奖励，放都放进来了，他自然也不会踢出去，任由其待在队里，没太在意。
　　滇林另一个点位阿兰若处，明月与剑无鞘等人所在的2队也通过匹配征召凑满了人数。
　　他们刚来这里时，暗河的队伍正守在周围。但双方一碰面，归隐还未有动作，对面先撤走了人手。
　　“看来暗河不准备跟我们抢。”剑无鞘感到遗憾，“真可惜，我还以为能把他们名正言顺地杀一遍，只能以后再找机会了。”
　　明月夜最乐得清闲：“没人抢也好，节约时间，打完就收工。”
　　十个boss点位，归隐只占了两个，同地图点位，无论是守备还是支援都很方便。
　　心软和杰哥加入后，归隐成了区内目前顶端战力最多的公会，虽然整体规模小，却没有玩家会轻视小看。
　　是跟这一群扎堆的高修玩虎口夺肉，还是和其余公会竞争瓜分剩下的八个点位，多数人的选择都会是后者，包括子不语和暗河。
　　离boss战开场还有几分钟，江惟一边等着，一边听势力频道里众人聊天谈论。
　　游戏内，他注意到那个名叫“草莓甜甜圈”的偃萝似乎一直在看青禾绿莎，还围着后者转了几圈，好像很感兴趣。
　　[师姐好帅啊！]偃萝发出赞美，[师姐可以加个好友吗？]
　　江惟顺势看向青禾。
　　只见女偃师头顶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我是男的，不加女的。]
　　江惟：“……”
　　短短八个字，震撼了队里所有人。
　　江惟之前听过青禾说话，确定她是女玩家，这话估计只是在开玩笑。但队里除了他和阮辛臣，其他人都大多不明真相，一时都没缓过劲来。
　　草莓甜甜圈似乎被这回答震住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半天才晃去另一边蹲着，看着像焉了吧唧的小甘蓝菜。
　　江惟莫名想笑，又忽然警觉地想起一件事，问身旁的剑仙：[……宅邸灵田里的兰草你最近浇过水吗？]
　　心软沉默半响，答：[没有。]
　　[……]
　　[……]
　　在江惟印象里，上次两人回宅邸好像还是公会战前的事情，估摸着得有一周了。
　　想到这，两个人相对着又一起静默了会儿。
　　脑中同时生出想法：……完了。
　　九点至，地图上十个世界boss准时刷新出现。
　　杰杰杰杰哥作为主t首先开怪，再将boss拉至合适的位置，这件事他做得最多，十分熟练。江惟负责指挥和控节奏，心软与其他人跟上输出。
　　杀boss的过程比江惟想的还要顺利一些，没有任何外来干扰，队伍的输出效率也很快。
　　唯有的一点波折只出现在草莓甜甜圈身上。
　　她在后排苟输出时，被boss召唤的100级小怪随机锁定了仇恨，怪物一口咬下来，偃萝小命差点没了。
　　好在一旁的青禾索头拉走小怪，一苇渡江往她身上套了个减伤，再加上队里祝方及时抬血，偃萝这才免于暴毙。
　　十分钟左右的时间，boss倒地，公屏上弹出今晚的第一条击杀播报。十几秒后，另一边剑无鞘与明月等人的击杀公告也弹了出来。
　　除他们以外，目前地图上其余八个boss点位都还出于激战之中，一时半会儿出不了结果。
　　偃萝似乎也知道自己是被带了一次，分配完材料后在队伍频道里道谢。
　　对于有礼貌的萌新，老玩家大都很有好感，纷纷表示没事。
　　只有青禾不为所动，只在小窗跟江惟道了声：[谢了。]
　　江惟正在清点剩余的材料，看见了她发来的消息。
　　一苇渡江：[应该的，不用每次都道谢，就当是交个朋友。]
　　几次相处下来，青禾对他的印象还不错，礼貌好心，但也有分寸感，因而她并不推却这个说法，比了个[ok]手势。
　　关掉对话界面之前，她瞥见方士身旁的剑仙，顿了顿，又加了句：[线上交友最好谨慎点。]
　　江惟：“？”
　　江惟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只能不明所以地回复一句：[……好的？]
　　女偃师没多解释什么，独自退出了boss队。而她走后不久，草莓甜甜圈也离开了队伍。
　　看着队伍频道的消息记录，江惟若有所思。
　　队伍解散后，一苇渡江和心软回了情缘宅邸一趟。
　　果不其然，一周没浇水的灵田已经干得开裂了，生长期的兰草全部枯烂，不能回收，白白浪费了一袋种子。
　　兰草种子是之前他俩找了很久奇遇任务才弄到的隐藏奖励，宅邸等级一到六级，江惟马上种了下去，结果现在连个苗都没看见就报废，不禁心疼起来。
　　见状，阮辛臣说：“我明天去找。”
　　“算了吧，那奇遇太难触发了，奖励掉落率也低。”江惟认命地点击交互键，一苇渡江拿出铲子，他自我排遣能力良好：“种菜也挺好，能吃能卖。”
　　阮辛臣没说话，跟他一起处理干涸的灵田。
　　除杂草时，江惟脑中闪过了什么，忽然开口：“……野火的会长，好像是叫甜小草？”
　　阮辛臣脱口而出一个字：“谁？”
　　江惟：“……”
　　是他的错，这种事情他不该来问阮辛臣。
　　从boss队出来后，青禾点开地图，前往偃师门派驻地。
　　她被一苇渡江叫去打boss前正在隅谷做门派任务，boss战结束，她回来继续清理没做完的日常。
　　中途好友消息亮了一下，收到一条陌生人消息。
　　青禾瞥了眼，偃师萝莉头像，捧着蝴蝶在傻笑，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私聊]草莓甜甜圈：男师姐，你人真好！
　　青禾：“……”
　　[私聊]草莓甜甜圈：其实我也是个玩女号的男生，加个好友吧师姐？/乞求
　　在对面发来第三句话前，青禾忍无可忍，建了个临时队把人拉了进来。
　　偃萝跟随传进地图中，左顾右盼看见了她。还没来得及打字，青禾已经打开麦克风，第一句话就是：“甜小草，你又在犯什么病？”
　　此话一出，偃萝停下了脚步。
　　半响，语音里传出另一道女声，笑道：“这么快就认出来了？我还以为我装的天衣无缝呢。”
　　“麻烦你装也装得认真点，”青禾冷笑了一声，“套近乎的话术一点没变。”
　　是吗？甜草心想，试图回忆自己和青禾绿莎初遇时的情形，好像是一年前还是一年半前的事……
　　她一时想不起来了，于是感动道：“你居然还记得，好姐姐！”
　　青禾不想理她，转身去做门派任务，偃萝主动跟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偃萝十分费劲地在地上爬行，“姐姐你腿好长，可以慢一点吗？我跟不上了。”
　　“自找的。”青禾头也不抬，甚至女偃师走路的速度又变快了些，语气冷淡道：“你开个小号回来干什么，以前的号呢？”
　　甜草答：“密码忘了。”
　　“……”青禾反问：“你不会找回吗？”
　　甜草继续回答道：“账号也忘了。”
　　青禾：“……”
　　青禾后悔了，她就该在猜出甜小草身份的那一刻直接将其拉黑，而不是陪这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废话到现在，简直浪费时间和口舌。
　　青禾不说话了，甜草最怕冷场，正想着要不要找点新话题，抬头时，见公屏上滚动出了一条新的boss击杀播报。
　　[公告]“花间集”势力成员众志成城，将伪仙击杀于江南（1400，1124）一带，除魔卫道，令天下人叹服称颂！
　　“花间集还没解散吗？”甜草有点意外，“我看论坛上的818吵得那么火热，叠楼都叠去500层了，还以为这公会早没了呢。”
　　青禾不关注论坛，但前段时间花间的事闹得全服皆知，多少也知道点。
　　听了她的话，青禾皱眉道：“你回来就是为了看热闹的？”
　　“算是吧？”甜草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又随口补充了一句：“过段时间有联赛，顺便刺探一下军情。”
　　青禾问：“……瑶池本首通榜上，第二名队伍里那个id叫甜草的剑仙是你？”
　　“是我啊，怎么样，我是不是变厉害了点？”甜草笑了笑。
　　“不过也没你们区的队伍厉害，你们是第一，列表点开一看全是金字大佬……说起来，刚才boss队里就有两个，心软我倒是记得，一苇渡江没印象，是暑假的时候老区合进来的吧？”
　　她回想着刚在boss队中的经历，感慨道：“能把方士玩成大输出，真厉害，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不然也不至于被花间按在地上揍得鼻青脸肿的，连一点反打的机会都没有……哦，不对，我又没有金词条。”
　　甜草自言自语了会儿，发现青禾一直没有说话，便打住了自己的话头。
　　“怎么不说话了禾禾？”她拍了拍耳机，“是我太吵了吗，还是麦克风坏掉了？”
　　“……一声不吭弃号、退游，留个烂摊子给我们，自己跑去隔壁区换号重来。”青禾缓声开口道：“你不该解释一下吗？”
　　甜草不明所以：“刚才不是说了吗？账号忘了密码忘了，只能换号了。后来逛黑市，刚好看见隔壁星河1区有高修号跳楼价预售，超划算，我的预算刚好够，又刚好抢到了，那就转区去隔壁玩了。”
　　……鬼扯。
　　青禾脑中冒出两个字。
　　这个理由她半点都不相信。
　　但此时此刻，青禾突然失去了刨根问底的欲望，只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野火呢？”
　　“野火？”甜草听见这个名字，愣了一下。
　　她点开华灯1区的公会列表，再三翻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错，惑然道：“野火不是都解散了吗，怎么了？”
　　语音里陷入一片沉默。
　　几分钟后，女偃师向npc交完了门派任务的最后一环，手里拎着偃萝，来到安全区外。
　　青禾平静地点开装备栏，平静地脱下了主武器和敏攻类饰品，看了眼人物数值，再关掉面板。
　　——随后把偃萝踢出了队伍，光速开红，将其摁在地上哐哐哐暴打了一顿。
　　甜草：“？？？？？？”
　　60多级的小号，连技能都没开完，对上满级角色根本毫无反手之力，她直接被打懵了。
　　这场单方面殴打持续了三分钟的时间，直到偃萝被打得满头是包，只剩一片扁平的尸体头朝下趴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青禾卡着她最后一丝血，抬起一脚将其踹飞了出去。
　　偃萝的尸体在半空中划过一个的抛物线，直当当摔下日落山崖。
　　几秒钟后，附近频道冒出系统消息：
　　[玩家草莓甜甜圈武艺不精，竟不慎摔伤于滇林[1247,1235]！可有义士愿意出手相救？]
　　溺水或摔伤状态下，角色无法使用技能或者药物，也没法被系统送回复活点，只能等待其他玩家的救援。
　　正值深夜，青禾抛尸的地点选的极好，位置十分偏僻，周围别说玩家，连个活的npc都看不见。
　　她往悬崖下睨了一眼，确认爬不上来，满意了，转身离开。


第75章 故友（二）
　　甜草想发信息给青禾求饶道歉，却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于是她又点开社交账号，想了半天，结果发现根本记不起来青禾的账号名叫什么，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加过青禾的好友。
　　她自责了三秒钟，很快就将这事抛之脑后。
　　“……算了，反正都被拉黑了。”甜草回到游戏，晃了晃鼠标，自言自语地嘀咕：“傻子才一直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呢。”
　　她年初时退游换区也和这个有点关系，真正的原因甜草没告诉青禾绿莎，否则估计会被打得更惨。
　　——简而言之两个字：腻了。
　　玩方士玩腻了、搞公会搞腻了、对永远冷着个脸的哭号不止和青禾绿莎腻味了、也在华灯1区待腻了。
　　甜草也对青禾提起野火这事感到不太理解。
　　第一次野火被突袭解散难道不是哭号惹的祸吗？至于现在第二次解散，她人都不在区里，应该也跟她没什么关系吧？
　　当初被轮号抢劫的事情，甜草没告诉任何人。毕竟翩翩等人背靠花间集，区服实力断层第一的公会，她知道自己跟野火肯定打不过，那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装作一切没发生过，别让个人矛盾升级为公会间的矛盾，这样对大家都好。
　　至于她自己，委屈点也没什么。反正只是小号，就当她没roll到过紫词条回春，就当她下本多翻车几次弄碎了装备，就当她运气不好。
　　结果哭号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此事，非要带人去寻衅滋事，甜草拦都拦不住。
　　最后仇没报上不说，她辛辛苦苦拉扯了一整年的心血说没就没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趴在废墟前哭，又被青禾和哭号等人架起来建了个新的。整个过程，也不见谁问她伤不伤心，难不难过。
　　野火是重新复苏了，但甜草已经被压倒了。
　　当然，这事肯定不能全怪哭号和如来，毕竟他们是为了给自己报仇，是出于好心；
　　也不能怪青禾，毕竟青禾也为公会付出了很多心血，一直帮她支撑维系，也很好很不容易；
　　那能怪谁呢？只剩一个答案了，怪她自己。
　　所以甜草把自己优化走了。
　　她清除了所有旧账号的登陆信息，独自一人离开了华灯锦绣。
　　既然是自己的错，那么甜草也在事后好好地自我反思了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因为自己太菜。
　　电子竞技，菜是原罪。
　　如果她不菜，也不会被花间的人摁在地上打个半死；如果她不菜，也不至于在哭号和青禾面前人微言轻，连劝都劝阻不了；如果她不菜，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野火的驻地被突成废墟。
　　所以她买了个高修剑仙号，在星河1区重新开始。开始养号提修练技术，结交新关系，建立新公会，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若不是最近花间的两个大瓜闹得沸沸扬扬，甜草都快把以前的事忘光了。
　　她心痒，临时搞了个小号，回来看看热闹，没想到今天又碰巧遇上了青禾。
　　毕竟老朋友一场，既然碰上了，那还是主动打个招呼。结果又不知道触碰到青禾的哪块逆鳞，被痛揍了一顿不说，还被抛尸野外。
　　甜草已经有大半年没被人揍得这么惨过了，一时有些郁闷。
　　偃萝在崖底蛄蛹了半天，往身后一看，蛄蛹了半米远。
　　甜草：“……”
　　无奈之下，她只能试图在世界频道发言寻求帮助。
　　但该说不说，华灯锦绣不愧是热门区服，大晚上的时间，公屏上还有成片成片的复读机玩家在快乐灌水，求助信息刚发出去，瞬间就被顶得看不见了。
　　公屏发言有15秒的冷却，甜草接连发了十几条，四五分钟过去，才终于收到一条入队申请。
　　看见申请人id时，她目光一顿。
　　boss战后，明月上夜班有事先行下线，橘子去论道台磨了两把pk，中途休息时，就一个人刷刷世界。
　　看见有人摔伤求助，她便下意识地申请进队帮忙，很快被拉进了队中。
　　[队伍]一枚橘子鸭加入了队伍。
　　进队后，橘子先看了眼成员列表。队长是58级的偃师萝莉，由于摔伤濒危，血条已经见底。
　　她点击跟随，却收到系统提示：[跟随失败，目标当前位置不可传送，请手动前往。]
　　橘子并不意外，新人不熟悉轻功，摔到什么奇怪的地方都不足为奇，她自己也经历过。
　　她正准备在队伍频道打字询问对方坐标，队麦里传出一个疑惑的女声：“咦，你是花间集的那个祝方小师姐？”
　　橘子怔了一下，觉得这个称呼有点熟悉，但看了眼偃萝的id，却完全没有印象。
　　她开麦迟疑道：“……你是？”
　　见她回复，偃萝来了兴头，轻快地解释：“你很早之前帮过我的，好像是华灯1区刚开服的时候吧，在一个野队里面，不过不是这个号啦，甜莓香草泥这个id你还有印象吗？”
　　临近月末，漫长的一周调休之后，双节长假终于到来。
　　气温最近又回暖了些，江惟看过天气预报，后半个月温度一直在二十度上下，冷暖适宜，很适合出行。
　　他原本打算带着秦宇深在省内周边旅游一遍，不过秦父秦母盼着秦宇深回家，已经订好了往返机票，他只能另做打算了。
　　周五聚餐后，江惟陪着秦宇深采购了许多崇明市的特产和纪念品，方便他当做伴手礼带回去给家人朋友。晚上打包好衣物行礼，第二天一早，再将人送去了机场。
　　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哥，你真不跟我回兴都啊？”
　　进航站楼之前，秦宇深不舍地看着江惟。
　　江惟摇摇头，“你回去就行。”
　　“……你都两三年没回去了，我妈昨天还在电话里念你，她说她很久没见你了，不知道你瘦了没有。”秦宇深劝说他：“我爸最近钓了条十多斤的翘壳鱼，特别大特别鲜，等今晚回去，他说亲自下厨做红烧，我们一起吃。”
　　闻言江惟不由露出一个笑，道：“帮我跟姨夫姨母道个谢，就说心意领了。”
　　秦宇深立刻拒绝：“我才不说，你回去跟他们说。”
　　江惟想了一下，决定了：“那我晚点跟他们打个视频直接说吧。”
　　秦宇深：“……”
　　他忍不住嘀咕：“……反正大姨也不在，你回去看看也好啊。”
　　闻言，江惟唇角的弧度微不可见地淡了一些，过了有几秒钟的时间，他才重新开口了。
　　“临时定票也来不及了，等过年吧，等今年过年我就回去。”
　　他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说完后，又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最近还有一些别的安排。”
　　“别的安排？”秦宇深茫然疑问：“什么安排，很重要吗？”
　　江惟没直接回答，只是转头看向了另一边。秦宇深顺着他视线望过去，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等待的阮辛臣。
　　青年今天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双手揣兜，漫不经心地站在路边，气场冷然出众，引得路人频频注目。
　　他一直静静看着两人谈话道别，等江惟看过来，才偏了偏头，嘴唇微微翕动了下，口型大概意思是问：结束了？
　　江惟同样用口型无声回复：快了。
　　阮辛臣这才微微点头。
　　目睹两人交流全程的秦宇深：“……”
　　秦宇深恨恨地走了。
　　上飞机前，他用手机给名为“永不空军”的好友发消息，幽幽道：[爸，你下次能不能钓条二十斤的翘壳？或者三十斤的也行。十几斤的鱼怎么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永不空军：[？臭小子你知道这鱼有多难钓吗？一天到晚张嘴就晓得吃吃吃，吐不出半句好话，要你有何用？滚！]
　　秦宇深：[。]
　　送走秦宇深后，江惟和阮辛臣一起离开机场。
　　回去的路上，江惟道：“其实你不用来陪我的，这么早，可以多睡会儿。”
　　阮辛臣：“你不在，睡不着。”
　　“……”江惟无语：“那没跟我睡之前你怎么睡着的。”
　　阮辛臣轻轻捏他的手指，“想着你睡的。”
　　江惟不信任他：“不许乱扯。”
　　阮辛臣皱眉：“我没有。”
　　江惟：“也别撒娇。”
　　阮辛臣：“……”
　　阮辛臣的表情有片刻的凝固，勉强为自己辩驳：“……我也没有撒娇。”
　　他解释的语气非常没有说服力，江惟忍不住轻笑出声，一边侧过头去看他。
　　阳光白的刺眼，暖烘烘的，槐花蜜一样将两人包裹在一起。
　　江惟眼睛半眯着，弧度像弯弯的月牙，眸底一片澄澈。
　　阮辛臣看着这一幕，心间像是羽毛轻轻地挠了一下，低头朝他靠近。江惟立刻明白这人又想做坏事，小幅度地挣扎起来，却被扣着手动不了，被摁着亲了一下眼睛。
　　江惟笑不出来了，低低地斥责：“……大马路上，干什么呢！”
　　阮辛臣：“周围没人。”
　　江惟不相信：“万一有人呢？”
　　阮辛臣漠然地心想有人怎么了，有人顶多骂他一句臭搞对象的，还能怎么样，把他和江惟抓起来吗。
　　江惟告诫他：“在外面不许这样。”
　　阮辛臣嘴上乖乖地回答：“好。”心里却想那意思就是回家就可以这样了。
　　江惟原本心里某些不舒畅的东西，经他这一闹，已经不见了踪影，开始计划这接下来的几天假期该怎么度过。
　　阮辛臣家就在崇明市，但他家里人不会回来，因而他也不准备回去。
　　最近小长假，他导师似乎是怕人放假太闲，贴心地为其布置了任务。阮辛臣最近白天一直在看课查文献，顺便为毕设做准备，没有太多精力和时间出远门，顶多他两人在市区里转转。
　　思来想去，不如在家打游戏。
　　程杰就更惨了，他出于好奇，主动联系上导师问自己应该什么时候进组。导师以为他对上工很期待，于是欣慰地通知他国庆后就可以提前进组了，希望他早日进入状态。
　　一夜之间，程杰的世界天崩地裂。
　　周末晚上江阮二人被他约出来吃饭，程杰形容憔悴，像失了魂。
　　“……我当时就不该多嘴那么一问。”他只想穿回过去给自己一耳刮子，"我的gapyear刚开始就结束了，这特么已经不叫研0了，这特么是研-1！”
　　江惟怜悯：“加油，相信你自己。”
　　阮辛臣假意怜悯：“加油。”
　　程杰痛苦悔恨地灌了自己一口酒。
　　如今是《娑婆》5.0版本末，没有什么大活动，除了商城内更新出的中秋外观时装池，官方没做过多的节日内容，大概是在攒劲为五周年庆做准备。
　　历经前一段时间的风波，华灯1区的现况终于趋于平静。
　　连续几晚的争斗后，boss资源已经基本被划分完毕。除去归隐占据的两个滇林点位，剩余八个的点位中，暗河划分去了三个，占最大头，花间紧咬不放，占两个，还有三个点位归属不定，全看当晚各公会谁输谁赢。
　　下本缺人时，江惟依然会叫上青禾，但她最近似乎心情不佳，不常来，也很少在线。
　　反倒是橘子问他和明月夜能不能拉个小号下本，同意后，橘子很快将人拉了进来。
　　看见熟悉的偃萝，江惟有些惊讶。
　　是草莓甜甜圈。
　　当时在boss队的其他归隐成员也记起了她，双方主动而友好地打了一声招呼。
　　剑无鞘当时在2队，没见过偃萝，于是在势力频道发问：“这谁，橘子你亲友？稀罕啊，之前怎么没见你提起过？”
　　“不是亲友，是最近认识的。”橘子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如实回答：“她掉崖摔伤了，我看见了求救消息，就进队扶了一把。她说以前和我见过，所以跟我加了个好友，这两天一直在聊天……感觉还挺好交流的。”
　　江惟狐疑：“这经历听起来怎么有点熟悉。”
　　阮辛臣：“……”
　　剑无鞘听完，语重心长地叮嘱她：“橘子，这种人你怎么能轻信呢？主动送上门来的小号，大概率都是老玩家装的，专门来钓鱼的。”
　　“她也是女生，应该不会吧？”橘子有点动摇。
　　“骗子还分男女？你小心点，谨防被网络诈骗。”剑无鞘语气意味深长，“现在市面上这种套路可太多了，先以同性为由降低你的戒备心，之后再慢慢骗钱骗身骗感情，简直防不胜防啊。”


第76章 报名
　　听完剑无鞘的话，橘子看向偃萝的眼神都多了一丝狐疑。
　　副本队有其他玩家，不方便说话，归隐众人直接在势力频道里聊天交流。
　　此时的甜草还不知已经被人上了眼药，但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毕竟她来这儿本来就别有目的。
　　二十人的队伍，其中超过三分之二都是归隐的成员，甜草点开成员列表，挨个扫过所有人的面板，看完一轮后，才叉掉界面。
　　“嗜血天问催心……”她内心唏嘘：“三个金字三个紫字……太夸张了吧。”
　　一个50人都不到的小公会，高修人数却跟鼎盛时期的花间集差不多了。
　　玩《娑婆》到现在快两年的时间，她也就只遇上过一金两紫而已。一个是哭号不止的金字“嗜血”，华灯1区开荒首年，哭号从某个倒霉路人手里半抢半买来的战利品；二个是她在小号上被翩翩轮号抢走的紫字“回春”，第三个是她目前在星河1区剑仙大号上的紫字“风动”，上任号主买来的。
　　她这已经算运气好的，许多玩家玩三四年也不见得能碰见一回紫金词条，哪像归隐，紫金字全凑一堆，跟搞批发似的。
　　……难打。
　　假期是玩家活跃高峰期，明月夜开启匹配，没过一会儿，就补齐了队伍剩余的空位。
　　进本后，众人边打边聊天，话题不知不觉扯到通服多人联赛“逐战归墟”上。
　　联赛报名开启已有一段时间，江惟与剑无鞘等人原本就组好了队伍，只是差人。如今阮辛臣与程杰加入归隐，队伍剩下两个位置的人选自然也有了着落。
　　程杰收假后要被导师抓进组，到时候做模型开会写报告，他也不清楚自己到时候有没有空，于是主动申请了替补位置。
　　“三剑仙两方士……”明月夜忍不住吐槽：“这职业配置是不是太极端了点？”
　　“月姐，话也不能这么说嘛。”剑无鞘一本正经地辩解：“心诀不一样，打法也不一样，这怎么能算同一种职业呢？”
　　仔细一想，剑无鞘的话说的倒也没错。
　　虽然只有两种门派，但五个人的流派类型竟然完全没重合——抗伤前排、爆发收割、策应牵制、战场团控、减伤治疗……输出、坦度、控制、续航一样不落，各种能力都很完备。
　　非要说有什么不足，就是手稍短、后排机动性差。
　　前者是相对有偃师的队伍而言，他们一个偃师没有；后者则是方士门派本身的硬伤，但凡有方士的队伍都存在这个问题，无可避免。
　　众人商量来去，最后领队报名的任务莫名其妙轮到了江惟头上。
　　江惟：“？”
　　他转向剑无鞘，略微不爽地问：“为什么是我来，参赛这事难道不是你最先发起的吗？”
　　剑无鞘竟难得谦逊道：“能者居之，江大大你当之无愧。”
　　心软默认，橘子认真点头，秦宇深与程杰一叠声地应和：“好好好！”“说得对！”
　　江惟：“……”
　　他合理怀疑这群人只是单纯想偷懒不想管事，于是推他出来兜底，没一个靠谱的。
　　五比一投票决定，江惟反抗无用，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下本结束后，负责兜底的天选之子只能点开联赛界面，认命地确认报名。
　　他在区服一栏选择“华灯锦绣-1区”，预建好队伍后，一苇渡江作为创建者自动成为队长。江惟将其余五人都邀请了进来，等人到齐后，才锁定了队伍。
　　至于队伍名称，六个人谁都不会取的。
　　江惟无情驳回了剑无鞘提出的“你说的都队”、秦宇深的“干饭想插队”、程杰的“华灯F6队”、橘子的“江软剑情杰橘队”以及阮辛臣的“随便，都行”，转头去问了明月夜的想法。
　　明月夜深思熟虑一番后，给出了一个极具人文关怀力的答案——
　　[队伍编号：121083]
　　[所属区服：华灯锦绣-1区]
　　[成员列表：一苇渡江（队长）、心软、剑无鞘、疏梅第一深情、一枚橘子鸭、杰杰杰杰哥]
　　[队伍名称：打完早点睡]
　　报名信息上交后，橘子沉浸在论道台打pk的时间变得更多了。
　　其余的时间，她还会主动找江惟等人去酒馆插旗对打。输赢自然不是目的，而是从另一个角度更具体地观察了解几人的对战习惯，更能知彼知己。
　　现在归隐有了固定的世界boss点位，核心材料的获取变得容易了很多。加上江惟与剑无鞘明月等人对她和小秦多有照顾，roll到手的材料但凡有合适的，都会先问他俩一句要不要收，再私下组队走灵石交易。
　　扫交易行时，不仅是适合自己的材料，看见有好的敏攻类材料，橘子也会先抢下来，之后再转交给第一深情。
　　橘子玩这么久，囤的最多的游戏资源就是灵石。
　　以前不知道往哪儿花，也不舍得花，用的最多的地方是在和明月夜一起修的双人宅邸上。现在有了目标，花起来比流水还快，但比起心疼，她更多的是一种期待。
　　她用这些换来的材料将身上的装备替换升级，打磨角色的面板，慢慢弥补输出上的缺陷。每多一点提升，内心都会充实一些。
　　有了合适的装备，又投入了诸多时间和精力，橘子渐而琢磨出了一套自己的对战风格，场均对战时长变短了，胜率也提高了许多。
　　她这段时间的努力颇具成效，最直观的是一枚橘子鸭这个月在总榜上的排名已经从百名开外跨进了前三十，位列方士门派分榜第四。
　　月末结算时，橘子第一次收到了系统发放的排行榜奖励邮件。
　　[您在上月的论道台单人角逐中过关斩将，大显身手，获得了区服第二十六位的好成绩。为此，仙门神秘人略备薄礼，以资鼓励，望今后你能在修行中更进一步！]
　　虽然只是一串虚拟的数字，但依旧给了橘子一种莫大的成就感。
　　她心想，这大概也是游戏魅力的一部分。
　　因而，在论道台上再一次遇见青禾，橘子已经不再犯怵了。
　　对战时，她照旧打得很辛苦，但心中始终从容冷静，在铺天盖地的火力压制中抵死支撑，寻找一切能生存的间隙。哪怕血量只剩不到10%，也决不放弃自救挣扎。
　　祝由方士最大的优势在于“能耗”。
　　特殊的回血回蓝机制，独一档的续航水平，只要拉长战线打消耗，活得越久，胜利的天平越会逐渐向她倾斜。
　　如果青禾不能一次性将她秒杀，那么最后死的人一定是青禾。
　　果不其然，越到后来，青禾的火力压制越发显出疲态——她的蓝量供给彻底跟不上消耗了。
　　橘子终于有了反打的机会，她抽符主动迎上。双方一转攻势，青禾的血条一降再降，最终比橘子先一步跌至0%，战斗结束。
　　看着屏幕上弹出的胜利提示，橘子激动得差点喊出了声：终于赢了！
　　长时间集中精力操作，等她现在回过神来，才发觉双手都在发软哆嗦，只能先退出匹配休息一会儿。
　　从论道台出来后，好友列表收到了一条红点消息。
　　[私聊]青禾绿莎：你和一苇渡江是一起组队报名的联赛？
　　橘子没想到她会主动联系自己，试探性地回复：[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面静了一会儿，发来两行消息。
　　[私聊]青禾绿莎：打得不错。
　　[私聊]青禾绿莎：加油。
　　橘子愣了下，忍不住弯眼笑了起来。
　　青禾正准备退出游戏，耳机里传来“叮”的一声脆响，是新消息提示。
　　[私聊]一枚橘子鸭：谢谢！你也特别厉害！^^


第77章 版本公告
　　青禾盯着橘子的头像看了一会儿，关掉界面。
　　同为祝由女方士，一枚橘子鸭可比某些人看着顺眼多了。
　　她关了电脑准备睡觉，手机又响了一声，是社交账号上的好友消息。
　　如来：[不是，姐妹儿，你怎么游戏里把我拉黑了？]
　　青禾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青禾：[不然呢？你带着人追杀我好几次，我难道还要对你感恩戴德吗？]
　　[那不是你自己每次都捣乱坏我们事吗，我就是反击一下……]如来忍不住嘀咕了句，[算了，也不重要，我跟你道歉，对不起，sorry，行了吧？]
　　他说完，顿了顿，又继续道：[这两天我和哭号准备重建公会，你要不要来？]
　　对话框安静了下来，如来耐着性子地等待了一会儿，对面终于连续弹出两条回答。
　　青禾：[一群傻逼]
　　青禾：[滚]
　　如来：“……”
　　如来惊了：[卧槽，说话就说话，你怎么突然骂人呢！？]
　　他这句话最后没能发出去，对话框旁只冒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对方已将你拉黑，无法接收你的消息。]
　　如来：“……”靠！
　　上一批枯萎的兰草铲除后，江惟又往灵田里播了一批浆果种子下去。这次他特地设了闹钟，每天定时浇水施肥，兢兢业业地种菜、升宅邸等级。
　　这次阮辛臣也确实听了他的话，没去做奇遇收集兰草种子。
　　——他直接在现实里买了一盆葱兰，提着去找江惟。
　　江惟看着手里精致漂亮的葱兰盆栽，脸上的表情有点迷茫。
　　阮辛臣解释说：“这个比游戏里好养。”
　　于是江惟卧室的窗台边就多了一盆小葱兰。
　　天气好，阳光明媚，白净的花朵就迎风舒展，边缘透着一点浅粉色，并不明晰，清新又灵动，像飘然欲飞的蝴蝶。
　　如今这个季节，还在花期的葱兰已经不多见，江惟也不知道阮辛臣从哪儿找来了这么一盆，他觉得十分稀罕，也越看越喜欢。
　　放假时间充裕，一苇渡江和心软清完日常后，都会一起在地图上逛逛。
　　阮辛臣在论坛找到了一份双人奇遇攻略，转发分享给了江惟。近百个双人奇遇，从普通到珍稀品质一并俱全，发帖团队将触发条件、任务环节和奖励都详尽地罗列了出来，看得江惟心生敬佩，当即也贡献出了自己的收藏关注。
　　“做这个吗？”阮辛臣问他。
　　“行啊。”江惟将攻略保存了下来，翻到最前面，摩拳擦掌道：“先从最简单的开始？”
　　阮辛臣全然听他的。
　　有了目标后，方士与剑仙按图索骥，开始摸索各种任务的触发地点与时间条件。
　　暨都城的杂货铺，扬州的烟雨桥，巴丘的山涧水，滇林的婆罗树，等待白昼与星夜的转换，与形形色色的npc对话。
　　背篓采药，蹲竿钓鱼，送信，杀怪，解密，顺带围观npc之间跌宕起伏的情感纠葛。
　　江惟认真分析，阮辛臣简言评判。两人观摩探讨了半天，最后一起被npc用微薄的报酬打发走人。
　　清到第四个任务时，一苇渡江遇见一位态度奇差的大胡子男性npc，嫌他三秒清怪清得太慢，手脚不利索，扬言自己一秒钟就能清完，并以此为由克扣掉了他们应有的酬劳。
　　不过江惟不差他那点儿灵石，因此不太在意。心软站在一旁，也没说话。
　　但等一苇渡江交完任务，再转过头时，就见心软暴起开红，一脚把大胡子npc给踹死了。
　　“……”江惟无奈：“干嘛呢。”
　　“试试血多厚。”阮辛臣评价中肯：“太脆了，建议加强。”
　　倒在地上的大胡子尸体：[……]
　　不巧的是，他俩人现在正处于安全区内。几秒钟后，一群巡逻仙卫从天而降，撵着两人绕城跑。
　　跑路过程难免发生争斗，江惟试图反抗，结果失手又打死了几个，这下一苇渡江也染上了罪恶值，来追杀两人的仙卫npc从几个变成了十几个，黑压压一片看去十分壮观，引得围观无数。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最后两个邪恶的逃犯双双遭捕，被正义的仙卫打包丢进了地牢。
　　[系统]心软、一苇渡江罪大恶极，现于巴丘锦官城（241,119）一带被剑门关巡逻仙卫就地正法，打入牢狱禁地，真是大快人心！
　　系统公告一出，世界频道成片“哦？”“好活”和“哈哈哈哈哈哈”不断刷屏。
　　牢狱禁地中，一苇渡江蹲在潮湿阴暗的牢房角落里，一脸了无生趣。
　　心软被关在他隔壁牢房，很有些不满：“为什么不是关在一起？”
　　“……”江惟忍不住又吐槽他：“你的关注点为什么总是这么奇怪呢？”
　　阮辛臣不语。黑衣剑仙兀自在铁栏杆旁钻研了一会儿，之后技能、位移、突进轮番上阵，人物卡准了一个位置，成功穿墙而过，跟一苇渡江来到同一间牢房。
　　围观全程的江惟：“……”
　　他不可思议：“你穿过来干什么，往外面穿出去啊？”
　　“忘了。”阮辛臣答得十分坦然，并向他发起了贴贴交互邀请。
　　两人被关进地牢的消息不仅上了公屏，还被系统自动贴进了势力频道里。归隐众人见之，纷纷发出一阵无情的嘲笑。
　　“哟哟哟，这谁啊？”剑无鞘戏谑道，“这么厉害，在游戏里都吃上铁饭碗了，真是年轻有为哈。”
　　笑的最猖狂的程杰：“哈哈哈哈哈哈你俩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
　　江惟：“……”
　　阮辛臣：“……”
　　只有秦宇深在真情实意地为两人着急：“哥你俩咋进牢子了？！怎么办啊！这还能出来吗？”
　　“没事，等时间到了就能出来了。”江惟看了眼关押倒计时，松了一口气，安抚道：“半个小时而已，问题不大。”
　　“光等有什么意思？来来来，劫狱劫狱！”
　　程杰大手一挥，建了个劫狱队，先把剑无鞘和第一深情都抓了进来，眉飞色舞：“走小秦，给你哥嫂送牢饭去！”
　　见状，其余归隐成员也纷纷加入其中。
　　等人齐后，镖客叼草扛棍，剑仙戴墨镜持长剑，领着众人胸有成竹地踏入地牢。
　　五分钟后，看守npc“哐”一声关上铁门，一苇渡江和心软又多了十位狱友。
　　江惟看着看守npc离去，回过头，看着蹲在其他牢房里安静如鹌鹑的众角色，语气似笑非笑道：“哦？这不剑老板和杰哥吗，怎么也被送进来了，真是老当益壮呀。”
　　老当益壮剑无鞘：“。”
　　程杰：“。”
　　阮辛臣看着他俩嘲讽冷笑：“呵呵。”
　　众归隐成员大惊失色：“卧槽，这守卫怎么打起来不掉血的？！”
　　有人扼腕：“一定是狗策划什么时候又偷偷加强了，阴险，实在阴险！”
　　不久明月夜和橘子也一起上线，两人刚点开势力频道，一连串的成员锒铛入狱的消息噼里啪啦地蹦了出来。
　　明月夜：“……”
　　明月夜狐疑：“是我进错公会了？还是系统bug了？”
　　橘子迷茫：“我这里好像也是……”
　　语音里传出归隐众人无助的求救声：“月姐，橘子，捞捞，sos！”
　　月橘二人：“……”
　　……这是什么新的团建方式吗。
　　最后两个姑娘拎着几大袋灵石和势力贡献点收买了狱卒，将人挨个从牢里赎了出来。
　　明月夜无言以对：“剑哥和杰哥就算了，江神你和心软怎么也跟着乱来。”
　　剑无鞘觉得十分冤枉：“明月你可别偏心啊，这次是他俩先被抓的，我们都是备受波及的可怜群众，很无辜的。”
　　程杰也赶忙甩锅：“就是就是，兄弟说得对！”
　　明月夜又怀疑地转向江惟，后者掩饰性地咳了一声：“……都是意外。”
　　始作俑者软某站在一苇渡江身旁，行若无事地看向一边。
　　为了弥补公会的罚款损失，众人又组上运镖队伍，开始老实本分地拉货，努力赚贡献点养家糊口。
　　路上，江惟想起一事，问橘子道：“最近那个叫草莓甜甜圈的偃萝和你还有联系吗？”
　　橘子愣了下，回答：“没有了……她好几天没上线过了。”
　　江惟了然，没再多问。
　　对于草莓甜甜圈，橘子其实也觉得有点奇怪。
　　对方一上来就是熟络的叙旧，橘子虽然不适应她的热情，但也确实被唤起了一些记忆。
　　当时的她还是花间集的成员，在野队下本时遇上翻车，路人队友头铁不走位，硬接boss技能，死了怪奶妈不奶。看她归属花间，没敢说她，于是转头痛骂队中另一位无公会的祝方萝莉，也就是甜莓香草泥。
　　橘子帮忙辩解了两句，路人见自己不占理，立马将两人踢出了队伍。事后，祝萝给她发来道歉：[对不起啊小师姐，害你被连累了。]
　　橘子安慰她，又和她一起去打了个别的副本。但当晚过后，祝萝很长一段时间没上过线，久而久之，橘子也忘了这事，没想到两年后的今天还能再遇，对方还换了个号。
　　连一壶酒翩翩等人都不记得她在花间待过，祝萝跟她只有一面之缘，却还记得这事，说来还有点感动。
　　因此在对方主动提出想和她一起下本时，橘子犹豫了下，问过江惟，同意将人拉进了副本队。这之后，草莓甜甜圈也来找过她几次，听说她在论道台练pvp，便没再打扰，只是问：“是为联赛做准备吗？”
　　橘子觉得没什么可隐藏的，如实解释说：“嗯，队友都很厉害，我想多练练，不拖后腿。”
　　“不累吗？”草莓甜甜圈似乎很诧异：“换几个实力相近的队友参赛不更好，差距太大玩不到一起的。”
　　不会的。
　　橘子在心里回答。
　　她组队并不是为了比赛，她只是想和朋友一起打而已。
　　不止是她，明月、江神、剑哥等人也是一样，大家聚在一起不单单是为了输赢和奖励，最重要的是玩的开心。她是如此，大家也是如此。
　　当然，这种肉麻的心里话她自然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含混地应了句“也还好吧”。
　　这段对话之后，草莓甜甜圈就没再上线了。但橘子隐约有种预感，或许他们之后还会再遇上。
　　归隐众人来回运了三四趟镖车，才终于补足了集体进牢子的罚款损失。
　　江惟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六点过几分，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便准备和阮辛臣一起下线。
　　“卧槽！”
　　语音里忽然有人惊呼：“官方刚才发周年庆更新公告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先是一愣，随后纷纷振奋了精神，当即飞奔去论坛观看官方贴文。
　　只见论坛首页上，原本置顶的联赛报名入口已经掉到了第二位，排在最前列的是一条蓝底银字的醒目横幅：
　　[《娑婆》6.0版本“众水归墟”更新公告]
　　[……新版本“众水归墟”将于10月4日6:00前完成版本更新，本次版本更新后，玩家可在邮件中领取五周年纪念礼*1……本次更新内容如下：
　　-新增地图：归墟
　　全新水下地图即将开放！珊瑚群岛、鲛人乡、三十三重迷宫等待着你去探索……
　　-新增主线任务：虚无缥缈间
　　昆山瑶池之行无功而返，寻找长生之法是否能另辟蹊径？
　　-新增五周年庆限时庆典活动“日新月著”，参与活动可获得稀有时装·日月新、坐骑·千里马、海量灵石经验材料……]
　　更新内容繁多，大多是论坛网友们推测预料过的内容，江惟一目十行地扫过，最后目光停在了一栏额外标红的板块上。
　　[-新增跨服地图公共区域：水月境]
　　[玩家完成主线任务“虚无缥缈间”后即可进入特殊地图“水月境”。
　　在水月境内，您可以与其他区服的玩家组队聊天、pk战斗……更多交互玩法需要您的发掘，敬请期待！]


第78章 新地图归墟（一）
　　更新预告一出，游戏内外玩家们齐齐炸开了锅。
　　-小池听安：卧槽公共地图黑科技！
　　-流风决：做活动送稀有时装限定坐骑……我进错游戏了？还是运营转性了？！
　　-一叶洛：好好好，周年庆期间允许策划运营上桌吃饭！
　　-藏在袖子里：看着好心动，想回游了/期待
　　-花涧雪：不要靠近，会变得不幸。
　　-燕不返：不幸+1。
　　-很好记住的id：？不是，说好的大技改呢？说好的冷门流派加强呢？？？
　　-掌中鱼：那帖子刚出一天就被管理员给删了，肯定是谣言啊。
　　-容想想：内鬼的话也有人信，乐。
　　-溪风不语：靠，竟敢戏耍老子！
　　江惟：“……”
　　前段时间听说冷门心诀有技改，他心里还真期待了一下咒禁方士的加强调整，结果只是以讹传讹，一时有些说不出的遗憾。
　　不过玩了咒方这么久，江惟已经习惯了被叫下水道流派，加不加强其实并无所谓。
　　除了新增的周年庆活动与地图设置外，公告里还有五周年纪念大区“众水归墟”的开服预约活动。江惟顺手抢了个账号，但没有转区的想法，权作纪念。
　　公告下还附带有6.0年度大版本资料片，长达五分钟的新地图与主线动画的展示视频。《娑婆》官方最近大概是突破了什么技术瓶颈，产能和质量肉眼可见更上一个档次，与同行其余竞品游戏的差距拉得越来越大，如此看来，从玩家头上薅的羊毛也算用在了实处上。
　　语音频道里，归隐众人已经开始兴味盎然地谈论起更新内容。
　　更新日在10月4日，也就是两天后。
　　趁着这两天空闲时间，江惟和阮辛臣在崇明市内逛了一圈。
　　双节小长假是旅游黄金周，但离放假已有几天时间过去，两人正好错开高峰期，游览了周遭几个古迹景点。傍晚时又去市中心逛了一转，步行街人潮涌动，熙熙攘攘，也算体验了一下节日氛围。
　　回家的路上，两人在平时常去的商场采购生活用品和食材。
　　采购完东西后，江惟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时，见阮辛臣双手提着东西，站在一家珠宝店前，正看着什么。
　　江惟顺其目光看过去，看见了玻璃橱窗里作展示的戒指。
　　他一出来，阮辛臣就不留痕迹地转移了注意力，目光落回他身上。江惟从阮辛臣手里分走了些东西，两人出了商场，一道回家。
　　夜色无边，灯红酒绿都淌进了江水里，沉静不息地朝前流动。
　　沿岸的路灯排成一条直线，江惟抬着头，望着它们一点点向自己走来。
　　这一条路晚上时人总是很少，脚步声变得尤为明显，有他的，还有阮辛臣的。一开始还有些区别，到后来慢慢靠拢，几乎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在数到第七十八声时，江惟忽然开了口。
　　他问：“你的生日在什么时候？”
　　这话题其实来的有点突兀，但阮辛臣也不过问理由，只回答：“2月10号。”
　　还有四个多月。
　　江惟应了声“唔，这样”，在心里稍微算了一下。
　　他们学校大概1月中旬放假，今年过年早，1月20多号就是新年，到时候他可以和秦宇深回一趟老家兴都，看望过秦父秦母等人后再回来，刚好可以赶上阮辛臣的生日，顺便再一起过个元宵节。
　　他思绪转的快，已经开始思考到时候该送什么礼物，想到刚才在珠宝店外阮辛臣的注视，心里隐隐有了一些打算。
　　江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半开玩笑地转移话题：“不问问我的生日在什么时候吗？”
　　“1月6号。”阮辛臣的回答毫无犹豫。
　　江惟一怔，“怎么知道的？”
　　“大一的时候，你还在校，建筑1班的班长在朋友圈发了你们生日聚餐的合照。”阮辛臣顿了顿，说：“你点赞回复了，我记得日期。”
　　江惟：“……这种事你都还记得。”
　　阮辛臣：“你的事，我都会记得。”
　　江惟被这话呛了一下，偏过头，见后者面色如常平静，毫无波澜，忍不住道：“你是怎么做到每次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的……不要乱撩拨人。”
　　“为什么不能。”阮辛臣侧眸看他，“人长着嘴，说话和接吻都不是什么难事。”
　　“……”江惟彻底把头低下了，问：“那当时呢，怎么没直接联系我？”
　　在校时期，他能记起的与阮辛臣相关的记忆寥寥无几，除了暑日的初见，以及元旦晚会上的一曲弹唱，江惟再想不起更多的内容。阮辛臣也没有主动联络过他，因而他从未想过自己一直在被关注着。
　　有太多的人和事围绕着江惟，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和周围人身上，察觉不了匿在远处的目光。
　　阮辛臣回答：“胆子小，不敢。”
　　江惟不信，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你哪里胆子小？我看不出来。”还会在大街上死抱着人不放，可怕的很。
　　阮辛臣淡然：“三年了，总得有点长进。”
　　那倒是。三年时间过去，别的地方不说，阮辛臣嘴上功夫确实见长。尤其最近这一段时间。
　　江惟心道，嘴角却不由地弯起，轻声地笑起来。
　　阮辛臣盯着江惟，暗中又滋生出了坏念头，但现在还在外面，他抿抿唇，只能作罢。
　　总在撩拨的人明明是江惟。
　　阮辛臣垂眸想。
　　撩完就跑，逃避责任，蔫坏不自知。现在还会反过来咬他一口，明显是变得更坏了。
　　不过没关系，他不在意。
　　关上门，什么都可以讨回来。
　　放假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腻歪了两天，转眼到了10月4日，也就是周年庆更新当天。
　　江惟起了个早，先开机电脑把游戏挂上更新，吃完早饭后再坐到电脑前。大版本的资源包较大，下载解压的时间比往常要久，一个小时过去，进度条才到80%出头。
　　趁着这个空档， 他上论坛刷了会儿帖子。不少玩家昨晚通宵等更新，早上六点一到就开始下资源包，现在已经进了游戏，论坛里全是新地图截屏分享和剧情讨论。
　　[游戏资源加载完毕，是否立即进入游戏？]
　　江惟动了动鼠标，点下[是]。
　　界面停顿半秒，转为黑屏，耳机里传来沉闷的入水声。
　　片刻后，一条鱼身影出现在黑暗中。
　　它曳动着尾巴，领着玩家的视角朝前，游过五光十色的珊瑚礁，在鲛人栖息的村落被歌声惊动，为沉船蒙尘的珠宝所吸引，百般徘徊后，最终汇入一片鱼群。
　　镜头渐而拉远，无边浩瀚的鱼群似漩涡一般向深邃黑暗的海沟深处沉聚，源源不竭，生生不息。
　　一行古字浮现在画面正中：
　　[众水归墟]
　　——众生归虚。
　　江惟正沉浸在新的过场动画，手机震了震，秦宇深发来消息。
　　是一条语音，点开之后，秦宇深萎靡虚弱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哥……我好像有深海恐惧症……这个新地图看得我有点……呕！”
　　“……”江惟也实在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一时不知该可怜还是好笑，劝道：“难受就先别玩了，出门去透透气。”
　　却没想几秒钟的时间，秦宇深已经重新振作精神：“不行，新版本第一天，我还能坚持！”
　　江惟：“……这种事就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几分钟后，江惟成功登入游戏。一苇渡江上次的登出点在宅邸的灵田旁，重新上线后也在这里落脚。
　　前几天种的一批浆果已经成熟，江惟手脚麻利地把果实全采摘了，等着之后心软上线再一起种点别的。他们最近扫奇遇拿到了不少珍稀品灵植种子，从花到树应有尽有，以后再也不用种大白菜和小萝卜了。
　　从宅邸空间出来后，江惟先点开地图往下拖，原本空无一物的瀛海域中出现了全新的区域标志：归墟。
　　放大之后，能看见归墟内部的二级地图。但与汴中、滇林、昆仑等横版老地图不一样的是，归墟的二级地图是纵向的，由上至下一共四个板块。
　　分别是琅玕仙洲、鲛人乡、倒须弥以及最底层的水月境。
　　——从浅海至深沟，宛如一座天然的巨型漏斗。
　　归墟地图的传送点需要开启新主线任务“虚无缥缈间”才能解锁，江惟先跟随任务表示来到了海岸边。这地方他很熟悉，正是他之前和鸿萝一起做珠女鲛人任务时的渔村。
　　此时是上午九点，小小的渔村里已经集聚了一大群前来开荒的玩家，人声嘈杂喧哗，乱做一片。
　　任务npc被围得水泄不通，一苇渡江挤了半天才终于接取到任务，他没急着走，在社交账号给阮辛臣发去消息：[上线了吗？]
　　阮辛臣回得很快：[两分钟。]
　　没一会儿，心软上线的通知就跳了出来。
　　入队后，剑仙跟随进地图，也成功接取了任务。
　　瑶池鸿宴之后，世间无神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修真界。长生之道的大梦被骤然打破，但仍有人誓不甘休，上穷碧落下黄泉，九州之内无线索，便向九州之外进发寻索。
　　可九州之外是何地？瀛海归墟，其下镇压着亿万年世间诸般业障，哪是寻常修士等敢去的地方。
　　但玩家显然不属于寻常修士这个范畴，半个月前刚上昆仑山穷完碧落，现在又该下瀛海探黄泉了，真真铁一般的身躯，钢一样的意志。
　　接完任务后，一苇渡江与心软结伴离开渔村，来到一处人少的礁石滩边。
　　任务面板刷新，进入下一步指引：[——前往海外仙洲·琅玕，寻找进入归墟的方法。]
　　归墟传送点还没开，小地图上一片空茫的灰色，无法做寻路参考。江惟选择了路线指引，于是一道金线出现在两个角色的脚底，蜿蜒而出，没入海水，随后彻底看不见了。
　　江惟：“……”
　　阮辛臣：“……”
　　江惟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转了一圈视角，也没看明白这指的是哪儿。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要怎么过去？”


第79章 新地图归墟（二）
　　江惟试着下水，但这瀛海水和九渊不一样，一苇渡江入水后只飘在水面上，无法下沉。光靠轻功技能肯定飞不了太远，如果中途气力值耗尽，掉海里溺水而亡，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论坛应该有相关的讨论和攻略，不过还是先试着自己探索一下更有趣。
　　两人回到渔村搜集线索，最后在村长npc的家里找到了一本破损的古籍。一苇渡江与心软一同翻了几页，找到了标红的文本。
　　[……昆仑之丘有木焉，其状如棠，黄华赤实，其味如李而无核，名曰沙棠；可以御水，食之使人不溺。]
　　[叮！触发额外线索：获取沙棠木制舟渡海。]
　　[获得：孤本古籍·上册*1]
　　此时，许多玩家也找到了这个线索，公屏上一片茫然求助。
　　[世界]除魔：沙棠到底在哪儿啊，有好心人给个坐标不？在昆冈逛十几分钟都没找见
　　[世界]逐泝：地图上压根没有，翻了下植物图鉴好像得找种子自己种
　　[世界]上阶绿：靠，这狗比任务！有没有老板上架一下集市，高价收沙棠木！！
　　看到这，江惟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他当即点开背包，在种子分类栏里往下翻找，果然找到了一包沙棠种子。
　　——这是上次心软一脚踹死的那个大胡子奇遇npc给的，那抠搜的大胡子不想给他们酬劳，于是随便扔了一小包沙棠种子和一袋[散发恶臭的不明杂肥]用作敷衍……没想到居然刚好派上用场。
　　宅邸里刚好有空的灵田，两人回去后把种子全撒了下去，之后挨个使用了恶臭杂肥。不一会儿的时间，沙棠直接从生长进入发育再成熟，全程不到三分钟。
　　江惟觉得稀奇，趁心软在砍伐采集木材时，他顺手点开杂肥的道具简介扫了一眼。
　　[昆冈商人手中的奇怪肥料，散发着一股神秘诡异的香臭味……据说混入了瑶池蟠桃巨树下的灵蕴神土，催熟效果显著，用过的人都说好。]
　　江惟：“……”
　　他好像记得，当时打瑶池本时，吃了蟠桃的修士npc嘴里长出了桃枝，其余部分碎在树下面……那么一棵十几人合抱粗细的巨树……那下面的土……
　　顿时，背包里的肥料顿时成了烫手山芋。
　　出了宅邸空间，江惟匆匆忙忙地将剩下的半袋肥料丢的远远的。
　　两人用沙棠木乒乒乓乓做了一条简陋小船，来到海边召出放下。势力频道里，归隐众人也在吐槽沙棠的获取难度。
　　“……我就说这狗策划不安好心，一天不搞事浑身难受，做个主线居然还要这么多前置条件。”
　　“哎，宅邸等级不够，拿到种子也种不了，只能蹲集市抢木材了。”
　　明月夜也正和橘子急匆匆地做奇遇拿种子，势力图标里忽然冒出一个小红点。
　　[成员心软向势力仓库捐献了物资：沙棠木*89。]
　　明月夜：“！？”
　　同为元老的程杰也看见了，惊道：“我去，你俩哪搞来这么多木材？”
　　江惟佯装谦逊：“运气好，刚种的。”
　　此时的一苇渡江与心软已经坐上木舟携手出海了，堵在岸边的一群玩家眼巴巴看着他们飘飘然离去，眼馋的不行。
　　江惟心情十分舒畅，笑眯眯道：“我俩已经打好船了，先走一步了，拜拜。”
　　阮辛臣也道：“恩。”
　　归隐众人：“……”可恶的欧皇夫夫！
　　船在海面上行了不久，已经能隐约看见仙洲群屿的轮廓，四周的珊瑚林罗生错落，光彩溢目。与此同时，地图终于亮起，他们来到了归墟区域的第一层板块——琅玕仙洲。
　　修士登岛拜谒了洲上的避世仙门青琅玕，问询进入归墟的门路，他来路不明，自然遭到了琅玕掌门的拒绝。
　　恰逢最近青琅玕的护山屏障遭瀛海水侵蚀破裂，业障趁虚而入殃及岛民。修士协助琅玕门人除障护民，获得了掌门的认可，并被允准一同前往海底，重新镇压归墟深处频频躁动的上古业障。
　　江阮二人过任务的效率都很高，在其余玩家刚划着沙棠船哼哧哼哧登上琅玕仙洲上时，两人已经握着掌门npc给的避水珠下海了。
　　除了避水珠外，他们还在琅玕的藏书阁中孤本古籍的下册，与上册合并后成了完整的一本册子。
　　入水的流程江惟很熟悉，毕竟之前做过两次鲛人奇遇，对此得心应手。
　　与在九渊时相比，如今正式上线的水下交互系统被完善了许多，角色在海中行进十分顺畅，甚至比在平地上行走奔跑的手感还要好一些。
　　一苇渡江在浅海的珊瑚礁内转悠了一会儿，各种各样的鱼群在水中游曳嬉戏，波光粼粼，色彩斑斓。
　　江惟沿路欣赏美景，转动角色视角，看见了不远处的心软。
　　剑仙的头发原本是竖起的马尾，平时看着干练利落，在海里却微微散开，角色一动，浅色的发尾便随着水波飘忽曳动，像一扇灵动轻薄的尾巴。
　　阮辛臣看了眼地图，业障被镇压的地方在归墟第三层[倒须弥]中，在此之前，他们需要先通过海下第二层的[鲛人乡]。
　　“往下走吗？”阮辛臣回过头，见一苇渡江看着自己，问：“怎么了？”
　　“从后面看，你好像一只粉色的斗鱼。”江惟认真感叹：“好漂亮啊。”
　　阮辛臣：“……”
　　阮辛臣立刻切进时装面板迅速换成了黑发，见状江惟立刻睁大了眼睛，连忙拦住他道：“别换别换，粉色好看，特别合适！”
　　“不换了。”阮辛臣大受打击，难得不听他的，说什么也不换回去，闷头拉一苇渡江往水下走。
　　江惟悔不当初，他漂亮的粉尾斗鱼就这样没了。他疑惑阮辛臣为什么反应这么大，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隐隐约约意识到一种可能性——
　　“你刚刚是不是害羞了？”
　　“……”
　　阮辛臣当即矢口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哦……”江惟故意拖长了语调，缓缓道：“真的吗？”
　　阮辛臣：“……”
　　心软拉着一苇渡江直奔主线任务点位。
　　修士渡过鲛人乡，抵挡了致幻歌喉和珠宝的诱惑，却在倒须弥的三十三重界里迷失了方向。
　　据孤本古籍记载，须弥山乃是诸山之王、世界中心，而娑婆的地图上却没有这样的地方，只有归墟下犹如不测之渊的沟壑。
　　这里是万物诞生的起点，也是终结的归宿。
　　三十三重界中众苦充满，甚可怖畏。修士在其中见到生老病死、贪嗔爱恨等果报，最终顿悟解脱，通过三十三重界，来到界外的水月境前。
　　他在此见到了倒影在水月境中的其他众世界，这才终于发现，原来自己所在的地方也不过镜中一隅而已。
　　镜花水月，黄粱一梦。
　　画面陷入一片黑暗，再亮起时，一苇渡江与心软已经回到了琅玕仙山的寮房之中。
　　一觉睡醒，窗外阳光亮得发白，看得人有些恍惚。
　　躁动的业障被重新镇压，护山阵法也被修缮补完，祸患平息，仙洲居民回归了安定闲适的生活，一切如旧。
　　此时任务进度已到达85%，两人循着剩下的指引与琅玕掌门谈话道别，最后迎着岛上居民们的感谢与注视，登上了来时的小舟。
　　安得沙棠，制为龙舟，
　　泛彼沧海，眇然遐游。
　　离开归墟的一瞬间，系统终于弹出任务提示：[——叮，当前主线进度100%，任务完成。]
　　与此同时，公屏上也滚动出区服公告：
　　[公告]恭喜玩家一苇渡江、心软成为本服首支完成主线任务·虚无缥缈间的队伍，获得金色珍稀称号：身在虚无缥缈间！
　　此时离版本更新才过去五个小时，大多数玩家刚拿到避水珠兴冲冲准备下海，看见这条播报后，脑门上齐齐一阵：？？？？？
　　剑无鞘和程杰都在三十三重界中与一群业障殊死搏斗，看见这条公告，差点把手里避水珠扔出去：“靠！”
　　明月夜与橘子也还卡在鲛人乡，两人在幻境里绕路饶了半天出不去，简直匪夷所思：“不是，你俩坐火箭进的归墟？”
　　江惟：“怎么会呢，再怎么说也应该是潜水艇。”
　　明月夜：“……”拳头痒了！
　　一苇渡江和心软已经回到了海岸渔村处，江惟点开地图看了眼，归墟四个区域的传送点已经在做任务的途中全部解锁，随时随地都可以传送过去，非常方便。
　　至于新获得的金色称号，江惟并不准备佩戴，他挺喜欢角色现在头顶的情缘红字，阮辛臣也没换，两人想法一致。
　　上午还剩的有一些时间，两人在周年庆活动面板选了些任务一起做。
　　和乞巧活动的形式差不多，同样是逛地图、做任务赚积分换奖品，双人绑定组队翻倍。这次周年庆限时商城的奖励比乞巧节还要丰厚，除了材料、道具以外，还多了稀有时装和坐骑，对玩家们的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大。
　　几十分钟后，任务总算清理完。江惟在电脑前活动了一下头肩，准备先暂时下线去吃个午饭。
　　登出前，江惟看着一苇渡江身旁黑发玄衣的剑仙，心头又犯痒起来。
　　“小软。”
　　江惟放缓声音，蛊惑又哄骗道：“你把头发换回去，好不好？”
　　阮辛臣：“……”
　　江惟又恳切地重复了一遍：“好不好？”
　　心软抱剑站在他面前，半响没吭声。两秒钟后，一头黑发又换成了浅粉色的高马尾，柔顺飘逸，看起来分外好摸。
　　一苇渡江左看右看，很满意，好心情地评价了一个字：“乖。”
　　这样说话的后果就是，前脚江惟刚关了游戏准备出门，后脚就被阮辛臣堵在了单元楼下。并且之后午休也没休息好，脖子上还多了两个牙印。
　　乖个头。
　　江惟瘫在床上，像一条死鱼。
　　……杀敌一百自损二百五说的就是他自己。
　　再次登进游戏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
　　白天开荒归墟的首批玩家都基本完成了主线任务，开始在新地图上周游探索。
　　习惯夜间上线的玩家们此时也都开始做任务。与上午相比，现在的主线做起来难度要小很多，毕竟论坛里已经挂满了完整版的主线攻略，集市上也摆满了沙棠木，从最开始的天价难求 ，到现在成组的低价贱卖，资源严重溢出。
　　秦宇深全程硬着头皮做完了任务，大概是直面恐惧的方式确实起了一点作用，他现在对琅玕仙洲、鲛人乡这种浅海地区已经没感觉了，归墟最底下那只有一大片镜子的水月境也还行。
　　但只要进了阴森幽邃的倒须弥，就跟被鲸鱼吞进了胃里一样，开始眩晕恶心。
　　好在有这种情况的玩家不止他一个，公屏上也有不少人在吐槽倒须弥太暗太幽闭不好看，目前系统后台已经收到了众多的建议反馈，官方之后大概率会二次优化。
　　不过，倒须弥本身也没什么可去的地方。
　　江惟在周围逛了一圈，这里除了成堆成群的业障怪物，没有任何奇遇触发点和任务点，只入口处有一个新增多人爬塔玩法“迷界涅槃”的接引交互。
　　他点开迷界涅槃的界面，大致浏览了一遍玩法介绍。
　　迷界涅槃属于多人组队玩法，门槛为3~6人，共三十三层。每进入一层都会随机生成地图迷宫、怪物boss、特殊环境debuff与团队增益buff，属于轻量化肉鸽(Roguelite）玩法，可玩性很强。
　　——总而言之，是个打磨团队配合的好地方。
　　除此外，迷界还设置了全服排行榜，依旧是进度与竞速双榜单。
　　这才开放还不到一天，排行榜的前百位已经被占满。进度最快的是一支来自星河霄汉-4区的队伍，已经打到了第四层，江惟看了眼，队长id为山迢迢。
　　好友列表中，剑无鞘和橘子都不在线，只能之后再找时间约着一起试试。
　　江惟思索了一会儿，点开地图，决定再前往水月境，看看所谓的公共地图黑科技。
　　一苇渡江落在如平镜一般的水面上，犹如踩到了透明的玻璃上，周围一片空茫虚无，只零零散散站着十几个玩家。视角往下滑，才能看见角色脚低有碎片化的幻景在不断涌动，万花筒一般。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选择面板。
　　[随机匹配/搜索编号]
　　江惟选择随机匹配，画面卡顿了半晌，下一刻，喧哗和热闹迎面扑来，一苇渡江出现在了暨都城的长街上，车水马龙，人潮不息。
　　灰衣方士在四处逛了逛，这里的建筑和npc与平时地图上所见并无二致。
　　长街上混有不少的玩家，头顶都带着一行区服注释，他一路走来，少说都遇见了七八个不同区服的人，一苇渡江自己id前也标着一个[华]字，代表着华灯锦绣。
　　唯一不同的是，城内除了入口锚点，没有其他传送点，只有耸立在城池四周的空气墙。
　　这里像一个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复制品，地图名称只有一串房间编号：汴中-暨都城-312。江惟合理猜测，估计还会有诸如江南-枫叶山-123、昆冈-白玉京-666、等类型的编号。
　　不知不觉间，一苇渡江已经走到了太平酒馆前，里面人声鼎沸，显然聚集了不少玩家。
　　既然是复制品，那酒馆二楼的擂台玩法应该也照搬了过来，跨服pk不成问题。
　　江惟正想进去围观一下，心软上线的提示跳了出来，两秒钟后，好友列表亮起小红点。
　　心软：[你在哪儿？传送失败了。]
　　[水月境的公共地图。]江惟打字回复，顺便把房间编号复制了过去，[好像能直接搜索编号进来，你试试呢。]
　　心软应了一声[好]。
　　江惟关了聊天界面，准备去入口锚点处等他。
　　但一苇渡江甫一转身，头顶突然出现了红色的仇恨标识。
　　[进入战斗]
　　江惟怔愣，当即撤步后退，但来者似乎早料到了他的动作，一柄绫枪预判到他的位置，径直朝他胸腔贯来。江惟微操堪堪避过，一抹身影已然闪至他的身后，绫枪分作黑白两柄短刺，果断利落地抹向一苇渡江的脖间。
　　看见这熟悉的连招，江惟眼皮一跳，但手下操作却不犹豫，方士开启减伤霸体硬抗这一记，再反手三道符箓拍出，谶语一炸，巨大的冲力瞬间将双方都击退出去！
　　这一波动静实在有点大，原本在酒馆内的玩家都不由地探头出来，好奇围观。
　　一苇渡江手里还捻着符箓，烟消雾散之后，一个男性鸿衣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
　　绫枪枪尖点地，被拎在身侧，身形颀长，低马尾歪歪斜斜地束在一边，耳下缀有一点亮色，似乎是个珠状的单边耳饰。
　　鸿衣一动不动，就这样站在不远处，状似随性散漫，江惟却丝毫不放松精神。
　　尤其是看清对方头顶id的一刻，江惟的嘴唇无意识地动了下。
　　[涂澜]
　　……图兰。


第80章 交锋
　　两个角色交锋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江惟神思辗转了几个来回。
　　涂澜开的是红名，但这么一会儿时间过去，却没有一个巡逻npc赶来抓人。看来在水月境内，作为副本的暨都城不被界定为安全区，属于任何人都能随意开红的公共纷争区域。
　　一年前归隐内部爆发矛盾，成员不欢而散，图兰再没上过线。江惟想过他回来的可能性，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不过，仔细想来，其实也没什么值得意外的。
　　鸿衣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儿，江惟正静待他的下一步动作，结果就见对方动作不疾不徐，翻腕舞了个花，将乌黑的绫枪收了起来。
　　江惟：“？”这又什么意思？
　　客栈内围观的玩家等了半天，见两人双双脱战没打起来，大为遗憾地捞着瓜子散去了。
　　涂澜朝一苇渡江走来一步，一苇渡江后退两步。
　　见状，涂澜也停下脚步。
　　江惟防备他：[你干什么。]
　　脱战是脱战了，但涂澜头顶依旧挂着醒目的红名标识，独鸿又是机动性最强的刺客型职业，怎么看都是个危险分子。
　　江惟没搞清这人的来意，保不齐自己被近身后一套连招送出水月境，因此隔得越远越有安全感。
　　[好久没见了，打个招呼。]
　　涂澜顿了一下，皱眉道：[……你没认出我？]
　　江惟还没来得及说话，涂澜似乎已经认定他把自己忘了，于是刚停下脚步的鸿衣又重新召出了绫枪。
　　涂澜呵笑：[那继续，到你记起来为止。]
　　江惟：“……”
　　好，这个蛮不讲理的劲头，是图兰本人没错。
　　涂澜说罢没给江惟反应的机会，瞬闪突进单手一记扎枪袭来。一苇渡江照旧后撤闪避，涂澜的枪式却在中途陡然一变，长枪变作两把绫刺脱手甩出，似一对回旋镖般自左右双方夹攻而至。
　　一苇渡江正要抽符应对，一道银芒倏而自他身后闪出，替他先一步迎上——
　　“锵——！”
　　巨响之后，两柄绫刺被击飞出去，鸿衣抬起手，轻松接下翻飞回来的绫刺。
　　涂澜双手一并，将绫刺合为长枪，随后抬起头，看向站在一苇渡江身前的黑衣剑仙。
　　他目光先扫过其id，随后落在[一苇渡江的情缘]这一称号上，停滞了半秒。
　　又转头看向一苇渡江，见其id下也挂着对应的标红称号：[心软的情缘]。
　　顿时，涂澜的表情变得微妙古怪了起来。
　　江惟也没想到阮辛臣来得这么快，正想把人拉进队，却见附近频道里冒出一行字。
　　涂澜：[新姘头？]
　　心软：[？]
　　一苇渡江：[？？？？？]
　　一苇渡江：[你在说些什么鬼话？？？]
　　此话一出，方才作鸟兽散的围观群众又从酒馆楼上迅速探出头来，比之前更加兴奋了。
　　心软入队进麦，阮辛臣开门见山地问：“这是谁？”
　　江惟还没从涂澜的口出狂言中回过神，下意识回答：“以前的……”
　　他想说“以前的徒弟，跟你提起过的”，但脑中忽然冒出某种莫名的危机感：这么说可能会出事。于是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扳成了：“……朋友。”
　　“是吗。”阮辛臣语气淡然，仿佛不疑有他，“关系怎么样？”
　　江惟迟疑道：“……还行吧。”
　　——哦，还行。
　　阮辛臣开始在脑中自动进行一系列的等式换算。
　　还行等于将就，将就等于一般，一般则等于普通。
　　既然普通，四舍五入就是不重要；不重要，意思就是无所谓；无所谓，那跟路人没什么区别。
　　涂澜开着红名，一苇渡江又血条受损，情况已经很明晰了。
　　“当众开红，他想杀你，还试图造谣，挑拨离间。”
　　阮辛臣做出总结：“这朋友不能要，弄死算了。”
　　“……”江惟对涂澜还算有点了解，知道他这人虽然时不时喜欢犯病，但总体不算坏，低声解释：“倒也不完全是这样……”
　　“不是？你的意思是他没有杜撰？”阮辛臣放轻了声音，听起来甚至带着一点少见的柔和：“所以你承认自己还有别的姘头，是这样吗？”
　　江惟极力否认：“……没有！”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三人在客栈门口对峙，涂澜瞥了一眼周围，试图看热闹的围观玩家逐渐变多。
　　能在这儿碰上江惟实属巧合，他过来只是想跟人打个招呼，没兴趣在街上跟除江惟以外的人对打，也没有被人当成猴子观赏的爱好。
　　已经快到世界boss开战的时间，山迢迢发来消息催他赶紧进队。
　　涂澜回了个“马上”，关掉界面，向一苇渡江发去一条好友申请。
　　这次他写明了备注：我是图兰。
　　[有事，先走了，之后再聊。]
　　走之前，涂澜扫了眼心软，又补充一句：[下次别带人了。]
　　江惟无言片刻，庆幸涂澜是小窗给他发的消息，没让阮辛臣给看见。
　　江惟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心里有点发虚，他跟涂澜没什么多余的关系，顶多是挂名了一个师徒，并且这师徒关系在涂澜退游离线一年后就被系统自动撤销了，连个痕迹都没留下。
　　江惟正通过涂澜的好友申请，阮辛臣的声音冷不丁从耳机里冒了出来：“怎么不说话，是在回谁的消息吗，师父？”
　　江惟八百年没听过他这么称呼自己了，手一抖，差点按到拒绝上。他强作镇定地扯谎道：“……是月姐，快九点了，她叫我们去打boss。”
　　阮辛臣：“真的吗。”
　　“嗯嗯，是的是的。”江惟忙不迭应声。涂澜虽然离开了，但四周的围观群众是一点不见少，他还不想以这种奇形怪状的方式闻名其他区服，于是拉着心软往入口锚点处去，轻言软语地说：“我们快走吧。”
　　“月姐没在线。”阮辛臣冷道：“骗子。”
　　江惟：“……”
　　“我错了，对不起，我可以解释……”江惟硬着头皮认错。
　　“骗你的。”阮辛臣微笑，语气毫无温度。
　　江惟：“……”
　　他完了。
　　打boss战时，由于剑无鞘出门旅游不在线，橘子也有事不在，2队缺人，要从1队调点人手。明月夜本来还在琢磨把谁调过来，就见心软加入了队伍。
　　进队后，心软一言不发，虽然他平时也不怎么说话，但明月夜总觉得今晚的情况又似乎有点不一样，剑仙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她特地点开好友列表，看了眼一苇渡江的队伍状态，是在1队里没错，因而更加疑惑。
　　[私聊]明月夜：你跟心软吵架了？
　　从水月境回来后，阮辛臣就再没跟江惟说过话，甚至都不愿意跟一苇渡江同队。江惟正冥思苦想着一会儿该怎么顺毛哄人，就看见明月夜发来了这一条消息。
　　他打字道：[……嗯，我的原因。]
　　明月夜这下是真的惊讶了：[怎么个事？]
　　江惟缓慢地回复：[我在公共区遇到图兰了。]
　　听到这个消息，明月夜先怔愣了一下。
　　她反应过来：[……原来他没退游？]
　　[看样子是，他重新换了个鸿衣号……现在在星河4区。]
　　江惟大致解释了两句，继续说道：[我跟他在水月境碰了个照面，心软刚好过来找我……]
　　明月夜语气不赞同：[给人气成这样，怎么，他把你俩捉奸了？]
　　江惟：[……]
　　今天怎么一个比一个离谱？？？？


第81章 三十六个吻
　　boss战打完后，一苇渡江退出了队伍，江惟看了眼心软的角色状态，对方已经下线了。
　　他匆匆关掉电脑，披上外套出门，下了电梯后，一边走出单元楼一边用手机打字。
　　江：[我去找你。]
　　消息刚发出，江惟听见一道清脆的特别提示音自前方传来。
　　抬起头，只见阮辛臣站在楼栋外的路灯下，他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目光却静静地看向自己。
　　九点半，江畔的绿道笔直而平坦，零零散散有人在散步或是夜跑，街灯静谧而平等地注视每一个过路者，也包括江惟和阮辛臣。
　　江惟盯着脚下的路，想起下线前明月夜跟他说的话。
　　[就这点事？你直接跟他说清楚不就好了。]
　　明月夜又冷笑：[图兰那个嘴，一年过去还是那个臭样。下次记得把我叫上，我给你按着，你把他往死里抽一顿。]
　　现在回想起来，事发突然，他确实被打乱了阵脚处理不当，此时越想越后悔。
　　江惟开口：“抱歉……”
　　阮辛臣也开口了：“为什么总是道歉？”
　　他说完看向江惟，“我以为，凭我们现在的关系，已经不用这么客气了。”
　　江惟摇头：“不是客气，这事就是我做的不对。”
　　阮辛臣：“哪里不对？”
　　“隐瞒、说谎……”江惟道：“我该当场给你解释的，而不是只想着拉着你走。”
　　阮辛臣对此不置一词，只是轻声反问：“你在怕什么？”
　　江惟一愣。
　　半晌，他听见自己回答：“……怕他和你打起来。”
　　阮辛臣颔首，继续说：“你想避免冲突，是这个意思吗？”
　　“……嗯。”
　　之前江惟跟阮辛臣提起图兰时，阮辛臣的态度就怪怪的，江惟暗自将此事记了下来，准备以后不再提。所以真正遇上涂澜时，他下意识的反应是把这事先盖过去，私下再好好协调。况且涂澜说话做事从来没把门，想一出是一出，江惟不是很想让阮辛臣和他碰上。
　　但如今被阮辛臣一点，江惟很快觉察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阮辛臣用词很委婉，大概是在顾及他的情绪。
　　说白了，他在逃避。
　　这次水月境的对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从这件事再往前看，江惟隐约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公会战时，花间与暗河对上，归隐与果农对上，他为什么会抢先一步替阮辛臣做出决定？
　　联赛报名公告出来时，他为什么宁愿去问半生不熟的青禾，也不愿意主动去问阮辛臣加不加入？
　　酷络洣
　　……他真的只是不想让阮辛臣为难吗？
　　江惟陷入沉默。
　　见他如此，阮辛臣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目光回视前方。
　　“你似乎对我没什么底气。”阮辛臣叙述了一个事实：“各方面都是。”
　　江惟嘴唇翕动，阮辛臣已经料到了他要说什么，道：“道歉就算了，不如亲我一下来的实在。”
　　江惟：“……”
　　江惟低着头道：“那我赊着吧。”
　　“嗯，我记着的。”阮辛臣在心里的账本上划了个二，顿了下，又添一笔，改成三。
　　他的态度始终平淡，江惟心里却堵得难受，问：“……不失望吗。”
　　“有点。”阮辛臣回答：“每次出了什么事，你第一反应不是和我商量解决，而是先把我安抚下来。你知道这种行为像什么吗？”
　　江惟有些茫然：“……什么？”
　　“像在照顾小孩，或者后辈，总之，不是恋人。”
　　霎时间江惟背脊僵直，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于是阮辛臣也跟着他停了下来。
　　“游戏里尚且如此，那游戏外呢？”
　　阮辛臣转过身，开口询问。
　　“如果以后我们在现实里遇上什么问题，你也准备这样处理吗？”
　　夜晚的江风不知从哪个方向来，亦或是四面八方来，倒灌进了江惟的身体里，无目标地窜涌着，令他眩晕，浑身发僵发冷。
　　[太晚了。]
　　[很冷，回家吧。]
　　[只是一件小事，不要乱想。]
　　[之后再说，好不好——]
　　走。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催促。
　　我要走。
　　但这次江惟没有开口，他竭尽全力闭紧了嘴。
　　阮辛臣的手在这时贴了上来。
　　手背与脸颊皮肤接触的一瞬间，江惟几乎是被烫到了，但他动不了，只能看着阮辛臣动作，表情有些迷惘。
　　阮辛臣试了一下他脸上的温度，问：“冷到了？”
　　江惟静了好一会儿，好似终于反应他在说什么，动作迟缓地点了下头，看起来像突然被冻傻了。
　　阮辛臣盯着他，很少见到这样的江惟，除非是江惟思考入神时，亦或者早上刚睡醒的时候。
　　平时一副很温和可靠的模样，到这时就变得呆呆的，木木的，像处于待机状态的像素小人，头顶还有卡了半截的白色加载圈，正在很努力地转圈。
　　看起来就很好欺负。
　　阮辛臣想。
　　没有其他人见过，就他一个人的。
　　江惟的思维还停留在那一连串的问题中，一件外套已经披在了他的身上，带着残存的温度和熟悉的气息，将他整个人全然包裹起来。
　　江惟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原来阮辛臣的骨架体型比他大这么多。
　　他又不由地想起了三年前两人在校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伏暑的天气，嘈杂的遮阳棚，阮辛臣坐在凳子上，抬目望着他，嘴巴张动，报出了自己名字——
　　“江惟。”
　　思绪是遥遥的风筝，这一声呼唤像是扯住了长线，以沉稳不可动摇的力量将江惟拉回了现实。
　　他看着阮辛臣替自己好衣领，之后抬起了目光。
　　“我不是小孩儿，所以无论小事大事，我有能力和你一起面对。”
　　阮辛臣与江惟平视。
　　“多信任我一点，可以吗？”
　　厚重温暖的衣物替他抵御了寒风，江惟身上渐而暖热起来，干涩的眼睛眨了一下，他又能动了。
　　江惟很想坚定不移地回答“好”。
　　但对他而言，这是一道易错题，在此之前，他已经反反复复做错了很多次，他已经对自己丧失了信心。
　　江惟挣扎着做出回答：“……我努力吧。”
　　阮辛臣却道：“不是。”
　　江惟一愣。
　　“是我和你。”阮辛臣看着他，“我们一起。”
　　从始至终，阮辛臣的目光都很平静，没有诘责，没有质问，没有失望。
　　渐渐的，江惟紧绷的背脊放松了下来。
　　最终，他轻轻笑了一下。
　　“好，我们一起。”
　　时间已经很晚了，回去的路上，江惟把有关归隐和涂澜的事大致讲了一遍，这次没再漏什么信息。阮辛臣对涂澜本身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他更在意的是江惟的态度，顺便找准由头敲竹杠。
　　快到家时，阮辛臣说：“我算清楚了。”
　　江惟不明所以：“算什么？”
　　阮辛臣：“你在我这儿赊的账。”
　　江惟回过神来，是刚才他俩说用一个吻抵一个对不起的账，无言片刻，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这样行了吗？”
　　“这算半个。”阮辛臣淡然道：“一共三十六个，你还欠我三十五个半。”
　　江惟：“……”
　　他被这个数量惊到了，坚决不相信：“哪来这么多？？”
　　——当然是因为我做了假账。
　　但这话阮辛臣肯定不会说出来，面上不动声色，算起账来一本正经：“今天出来一共两次，游戏里说了一次，加上之前的，游戏内外都有。”
　　“……我有道歉过这么多次吗？”江惟自我怀疑，陷入苦思冥想，但他记性却没有阮辛臣好，不可能巨细无遗地将每一件事都回忆起来。
　　“不对，为什么之前的也要算？”江惟突然反应过来，又警惕怀疑道：“你不会把交往之前的算进来了吧？”
　　阮辛臣：“不然呢？”其实这样也不够，还要加上他四舍五入的。
　　江惟：“……”
　　江惟试图据理力争：“这不公平，明明你也说过对不起……”
　　“你说的对，这也应该算上。”阮辛臣顺从地点头，露出一个微笑，“那行，我亲你吧。”
　　江惟：“……”
　　江惟静默片刻，忽然猛地抬头上前，一口咬住了阮辛臣的嘴唇！
　　势头很凶，但实际没使什么劲，他只是想以此发泄自己的不满。
　　阮辛臣身形一顿，抱住他，装模作样道：“大马路上的，干什么。”
　　江惟：“……周围又没人。”
　　阮辛臣：“万一有人呢？”
　　熟悉的对话，这次两个人角色调换了过来。江惟知道阮辛臣是故意的，简直要气笑了，狠狠地又咬了他一口，破罐子破摔：“有人就有人吧！”
　　最后这笔账还是没能当场还完，阮辛臣说可以先欠着，以后慢慢还。
　　回去之后，江惟洗了个澡，看着镜子里自己破损红肿的嘴唇，面无表情。
　　……他到底哪里来的勇气跟阮辛臣较劲。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关灯睡下时，江惟的脑子依然是昏昏噩噩的。
　　当夜，他做了个梦。
　　一个循环过无数次的漫长下午，堆积着山一样的卷子和练习册，江惟穿着宽大的黑白校服坐在一张课桌前，笔尖的书写声在和钟表走动声竞速。
　　这是一张数学卷子。
　　江惟的数学成绩总是很好，中学时期参加竞赛拿过不少奖。但他其实讨厌数学，他讨厌几何题，尤其是立体几何。
　　每当他没能第一时间想出辅助线时，耳边总会响起一道失望透顶的声音：“你的空间想象能力怎么能这么差，到底遗传了谁的？！”
　　因此每次做卷子，看见有几何配图的题，无论难易，江惟都会留在最后做。
　　他想的是，如果题型运算量大，时间不够，就可以不做了。
　　眼下江惟也沿用了这个习惯，他连着跳了两道选择题，一道填空题。
　　正想顺着往后做，可一翻过页，试卷上的所有大题都变成了立体几何。
　　题干的字母与文字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好似在蠕动的蛆虫，在往他眼睛里爬。
　　江惟盯着试卷，拿起了一旁的橡皮。
　　他开始擦拭题目，但橡皮擦不掉油墨印的文字与线条，但江惟只觉得是力道不够，于是擦得更加用力。
　　很快卷子皱得不成样子，他的手指也破皮流血，却不愿停下来。
　　——直到一只手拉住了他，阻止了他。
　　江惟抬起头。
　　他看见一个人正垂着眼睫，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挂钟的秒针停止了走动。
　　再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一早。
　　手机闹钟在震动，他怀里抱着阮辛臣的外套。


第82章 亲友
　　从床上爬起来后，江惟低头盯着怀里的衣服，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记起昨晚的梦。
　　原来阮辛臣不是那道难题。
　　江惟想。
　　他是要和我一起解决问题的人。
　　昨晚江惟忘了把外套还给阮辛臣，就这么捞着睡了一夜，现在皱巴巴的，属实有点可怜。
　　他迟疑了下，用手机给阮辛臣发去消息。
　　江：[你外套还在我这里，我洗了再还你吧。]
　　过了片刻，暹罗猫头像闪了闪。
　　阮辛臣回复：[不用还，留着吧。]
　　江惟委婉道：[……我没有那种爱好。]
　　阮：[你可以有。]
　　江：[？]
　　阮：[没事的，我很支持。]
　　江惟忍住了把手机倒扣回桌上的冲动。
　　阮辛臣的鬼话江惟自然不会听，趁着天气好，他把衣服洗完后晾晒起来，等干了再好熨一熨，之后给人送回去。
　　做完这事后，江惟在阳台上望着晴朗无云的天空发了一会儿呆，窗边的葱兰花也陪着一起他发呆。
　　他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
　　被晒得有点犯困，才终于回到屋内，看向桌上的电脑以及挂在一边的头戴式耳机。
　　几分钟后，游戏里，黑发灰衣的方士青年踏出了竹林。
　　江惟点开地图，想找个地方独自挂机看会儿风景。他从前的首选都是昆仑山，那里人少雪静，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去山顶坐会儿，听风听雪会平静很多。
　　游戏是个躲避现实的好地方。
　　但他握着鼠标，光标在“昆冈”二字上停了一会儿，向斜下方移动，选中了“汴中”。
　　正是华灯初上的夜晚时分，一苇渡江又来到了繁华热闹的暨都主城之中，三街六巷，灯绣成堆。
　　江惟转动人物视角往天上看，只看见一汪皓然的月亮。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点进系统后台，敲了一条改进意见：[建议把鹊桥改为常驻地图，非常需要，谢谢。]
　　发送完江惟自己都觉得好笑，但也撤回不了，只能就这样。
　　关掉面板，一苇渡江在灯火通明的长街上晃荡一会儿，突然收到了明月夜发来的入队邀请。
　　进队跟随传送后，一苇渡江来一处狭窄的空房间。屋内一片昏黑，只窗棂还透着微弱的亮光，江惟不明情况地看了两眼地图，他还在暨都城内，但属实没看出这是哪座建筑物里的犄角旮旯。
　　队里只有镖客正太和灰衣方士两个人，明月夜却鬼鬼祟祟地蹲在窗下，像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的特工。
　　江惟也被她这架势搞得紧张起来，蹲在她旁边问：“……怎么了？”
　　明月夜语气深沉而严肃：“你跟心软昨晚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吗？”
　　江惟：“……”
　　江惟低头：“勉强解决了……吧。”
　　听见这话，明月夜顿时大松一口气，满意欣慰道：“那就行，我就说嘛，你俩都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管他什么事情，好好解释下就行了。”
　　江惟想笑，但扯了扯嘴角，没能笑出来。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挺好奇的。”明月夜忍不住问：“你话少，心软话更少，你俩平时都是怎么交流的？”
　　江惟回忆了下：“我说话，他回复，有时候都不说话，该做什么做什么，安静待一起也挺好。”
　　日常相处的时候，阮辛臣很少挑起话题，大多数时候其实是江惟在说话，阮辛臣听完后再做出回应。
　　明月夜了然：“所以是你主动一些？”
　　江惟：“……是他。”
　　明月夜震惊，因为她实在想象不出来心软主动是个什么样，一时怀疑人生：“我的天，他那样式的居然都能主动……那江神你呢？”
　　江惟沉默半晌，回答：“……我不太行。”
　　“你不行？”明月夜一下子提高了音量，“谁说的，谁，谁？简直放屁！”
　　江惟心道我自己说的，但看她一副要拎棍打人的样子，又偷偷地咽了下去，含糊道：“就是有的时候，我不太知道该怎么应对他。”
　　听到这话，明月夜也不觉得奇怪，问：“江惟，你是第一次谈恋爱，对吧？”
　　江惟愣了下：“是。”
　　明月夜：“心软也是第一次，对吧？”
　　江惟：“……是。”
　　“这不就对了——你是第一次，他也是第一次，你们都没有经验，有时候不知道怎么办，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明月夜看着他说：“说不定，以后还会犯各种各样的错，也可能会有大大小小的矛盾和口角，但情侣间不都是这样吗？”
　　江惟：“……是这样吗？”
　　“当然是啊。”她又给他举例子：“你看慕容和上官，之前吵得厉害吧？现在还不是好得跟什么似的，上个月翩翩藏不住和桥老板一断，他俩就变情缘榜第一位了。前几天不吃香菜还在跟我吐槽，说这两个人现在天天打本秀恩爱，比之前贴的还紧，嚯，简直没眼看。”
　　江惟在笑，明月夜冷酷地训斥：“你不许笑。你和心软天天那个黏糊劲儿也没好到哪儿去，送个镖车都要在旁边偷偷手拉手，别以为我没看见。”
　　江惟立刻低眉顺眼地道歉：“对不起，我们错了。”
　　明月夜哼哼笑。
　　“总之，不懂和犯错都是正常的，在这个过程中你跟他一起积累经验，再一起变好，这样就对了。”
　　她继续说：“你打游戏不也这样？刚进游戏时磕磕绊绊活来死去的，到后来等级上去了装备上去了，技术和意识也熟练了，到现在这么厉害，区里找得出几个打得过你的？但你也不是一进游戏直接就是满级封神角色了，是不是？”
　　江惟目光微动。
　　他看着屏幕上的方士，一苇渡江正处于待机状态，昏暗的环境内其瞳孔呈现出墨蓝一般的颜色，似深夜的海水般平静，仿佛在透过屏幕看向自己。
　　这是陪了他五年的游戏角色，被杀被打，晋级提升，结交朋友，分道扬镳，再重新开始，他们就这样一路走来，直到现在。
　　其实这都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经明月夜这么一说，江惟心里渐而敞亮起来。
　　“谢谢你，明月。”他轻声道：“今天陪我聊了这么多。”
　　“客气什么，咱俩谁跟谁？”见他终于恢复了精神气，明月夜放下心来，爽直地说：“前年我失业找不着工作那几个月，不都是你一直在安慰我，还天天打电话劝我别灌那么多酒，差点就来线下逮我了。”
　　前年年中，明月夜职场情场双失意，家人也跟她断了联系，每天窝在出租屋里浑浑噩噩，靠着一点酒精和游戏续命。
　　她早年忙于酒局应酬，年纪轻轻就落下了胃病，一喝就疼，疼了就昏死。
　　最严重的一次，她连着昏了两天两夜，最后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醒的。开门发现是送外卖的小哥，手里提着一杯热姜茶，订单备注只有一个“江”字。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江惟每天上午都会坚持给她点些东西。可能是酸奶、蜂蜜水、或者果切，不多也不贵，只是希望她舒服一些，也怕她再昏死过去。
　　冬天的时候，明月夜终于找到了一个夜班工作，资薪待遇不错，离家近且事少清闲。
　　她很兴奋，准备回去就告诉江惟。结果到家门口时，才发现这里已经放了一盒精致漂亮的水果蛋糕，备注依旧只有一个字：江。
　　——那天正是她的生日。
　　江惟也记了起来，温声问她：“最近这段时间还有喝吗？”
　　“戒了，早就戒了。”明月夜立马摆手表示：“我是真怕你飞来抓个披头散发的女酒鬼，那也太社死了。”
　　江惟弯眼笑了起来。
　　“所以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或者跟小秦说。你看他总是很担心你，你们又是一家人，说什么话都方便。橘子也行，她安慰人很有一套的，揉揉搓搓摸摸抱抱，当代互联网面点大师……哦，剑无鞘就算了，他估计只会趁乱倒油。”
　　明月夜正絮絮叨叨地嘀咕着，江惟很有耐心地听着。忽然收到几条重复的入队申请，明月夜点开一看，全是剑无鞘的头像，顿时一阵无语，唰唰唰全部点击拒绝。
　　两秒钟后，剑无鞘在势力频道@两人，“你俩在偷偷聊什么八卦，让我也听听。”
　　明月夜：“说你坏话呢。”
　　剑无鞘更感兴趣了：“我还是当事人？那更应该听了。”
　　明月夜转头跟江惟呵笑：“看吧，火烧到自己身上也倒油，纯纯乐子人。”
　　剑无鞘：“……你没切频道明月，我都听到了。”
　　江惟笑得更开心了。
　　三个角色在暨都城内集合，剑无鞘过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江惟望向四周，整个暨都城笼罩在温和朦胧的晨光中。
　　明月夜带头转移了阵地，去了个稍微宽敞明亮的地方。
　　剑无鞘：“怎么不聊了？我正准备把瓜子盘拿出来听。”
　　明月夜道：“你来晚了，我俩刚好聊完。”
　　剑无鞘颇为遗憾。
　　经两人斗嘴扯皮这一会儿，江惟已经彻底收拾好了情绪，好奇问他：“你不是出差旅游吗，怎么有空上游戏？”
　　“外面下暴雨，原定的行程取消了，蹲在酒店没事干，只能上线打打游戏。”剑无鞘懒洋洋道：“论道台一直赢没意思，要不咱们去擂台pk两把？正好心软不在。”
　　江惟摇头拒绝：“不去，你自己去吧。”
　　“不想跟我打？”剑无鞘摸了摸下巴，“也行吧，不是出公共地图了吗，我看论坛说可以全服pk，走去水月境看看？”
　　提到水月境，江惟就想起昨晚的事，简直郁结不忍回首。他正准备拒绝，一旁的明月夜皮笑肉不笑道：“可以啊，你不是想打架吗，刚好，我们这儿有个特别合适的人选。”
　　[私聊]一苇渡江：有空吗？
　　星河4区，涂澜刚赢下一把论道台，正准备继续匹配，就收到了江惟发来的消息。他瞥了一眼，鼠标一挪，退出了擂台。
　　刚回到暨都城，好友列表又冒出红点。
　　[私聊]一苇渡江：房间编号汴中-暨都城-204坐标（232,115），速来等你哦^^
　　涂澜：[……你被盗号了？]
　　一苇渡江：[？]
　　涂澜有点嫌弃：[说话好恶心。]
　　一苇渡江：[……^^哈哈。]找死。
　　进入水月境，涂澜顺着江惟给的编号和坐标来到一处偏僻的水榭庭院。
　　结果鸿衣青年刚抬步踏进院落，面前蓦然跳出一句提示：[进入战斗！]
　　下一刻，一道凌冽的剑气自斜里削来，涂澜反应很快，立刻召出绫刺抬臂抵挡，但他的格挡值显然低于来者的命中属性，蛮狠的剑气直接将他击飞了出去。
　　涂澜在空中翻身调位，转动视角试图找一苇渡江的位置。脚尖还被落地，忽然被人从背后“磅”一闷棍敲成了眩晕，涂澜脱口骂了一声。
　　趁他被控，方才偷袭他的红名剑仙迎了上来，涂澜交了解控技挣脱束缚，提枪与长剑瞬间对拼了十几个来回。
　　这剑仙水平不低，如果放在平时，涂澜还有兴趣好好打一打，但他背后还有个卡视角干扰的镖客，腹背受敌，根本不痛快。
　　况且江惟人呢？难不成已经被这两红名弄死了？
　　想到这，涂澜紧皱眉头，不再恋战，读条准备隐身遁跑，几道符箓忽然飞出，触及鸿衣的瞬间骤然炸开！
　　技能板全变为灰色，涂澜还有什么不明白，但此时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两秒半的沉默之后，他还没来得及用其他技能，又被一记棍扫再次控住，这次涂澜终于看清了在背后干扰自己的镖客，头顶是他分外熟悉的id——明月夜。
　　“这鸿衣水平还不错啊，有点东西。”队麦里，剑无鞘一边砍人一边问：“这谁啊？”
　　明月夜一边踹人一边答：“闯完祸离家出走的逆子。”
　　一苇渡江在一旁揣手看戏，涂澜直到彻底倒地还难以置信：[你把我叫来的目的就是找人打我一顿？？？]
　　[错了。]江惟微笑：[不是一顿。]
　　——最后涂澜被三人翻来覆去地群殴了三顿。
　　他咬牙切齿：[你有种跟我单挑，把明月夜和其他人叫来算什么本事？！]
　　江惟坦然地反问：[你一个鸿衣要跟我个方士单挑就有本事了？]
　　剑无鞘疑惑地问明月夜：“……我是不是也被骂了？”
　　明月夜评价：“很有自知之明。”
　　剑无鞘：“……”
　　江惟跟涂澜你来我往扯皮了半天，眼看着又要到第四次复活的时间，涂澜突然安静下来，片刻后，尸体原地消失。
　　江惟：“他直接退出水月境了。”
　　明月夜这才勉勉强强收了金刚棍，冷笑说：“这次先放过他，下次遇上继续打。”
　　与此同时的星河4区，公会“乱云遮”内部。
　　[势力]势力成员“涂澜”惨遭毒手，在水月境中被玩家“剑无鞘”无情击杀，请火速赶往支援！
　　频道里接连跳出几条涂澜被击杀的消息，会长山迢迢见之十分诧然：“怎么回事，你被哪个歹徒团伙抢劫了？”
　　id为“不讲奶德”的方士成男无情嘲笑：“哈哈哈哈涂澜你小子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涂澜黑着脸：“……滚！”
　　出了水月境后，三人各自道别离队，江惟收到了剑无鞘发来的小窗消息，这人试图探他的八卦：[这个叫涂澜的鸿衣，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江惟：[你想知道？]
　　剑无鞘：[非常想，不然我会寝食难安。]
　　江惟：[嗯？还有这种好事？]
　　剑无鞘：[？]
　　他正准备继续打字，就见一苇渡江的队伍状态变成了2/5，心软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线了，两个人又开始恩爱双人队。
　　剑无鞘：“……”见色忘友的东西！
　　从江惟嘴里撬不出东西，剑无鞘只能又去试着找明月夜问问，后者诧异道：“这事儿你可以去问渡江啊。”
　　“他不说，我这不是就来问你了。”剑无鞘琢磨猜测：“你们是有什么仇吗？”
　　“……也不算有仇吧，只是他这个人非常的欠打。”
　　明月夜说完，默了一会儿，又缓缓开口：“去年的时候，疏梅3区出过一个偃师脚踏几只船的瓜，剑哥你听说过没？”


第83章 爬塔
　　明月夜一提，剑无鞘脑中隐约有了点印象。
　　“应该是有这么一回事……还闹挺大的是吧，当时风楼的公会群里都有人在转发。”
　　那是去年疏梅区服板块里唯一一个浏览量破万的帖子，眼看就要登上论坛首页的火爆推荐位，结果一晚上的功夫就被发帖人删了，来的快去的也快，剑无鞘没赶上吃瓜第一线，还遗憾了好一阵子。
　　不过帖子虽然被删了，楼内的游戏截图和聊天记录还是零散地流传了出来。
　　梳理下来，这情感瓜条的主要人物只有两个——渣男偃师“夜泊舟”，其情缘奶妈“白鹤眠”。剩下还有几位女玩家，都是被夜泊舟牵扯进来的人。
　　“等等。”剑无鞘忽然反应过来：“那瓜该不会就是归隐的吧？”
　　明月夜语重心沉：“你猜对了。”
　　剑无鞘：“……”好家伙。
　　他忍不住道：“咱们公会以前还出过夜泊舟这种毒瘤？”
　　明月夜木然：“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确实是的。”
　　剑无鞘被这消息狠狠地震撼了一把。
　　一年前的瓜，属实是有点久远，剑无鞘已经不太想得起细节。
　　他只笼统记得夜泊和白鹤两人在现实里就是男女朋友关系，但夜泊却在线上到处撩骚，拐骗新人搞师徒恋，又忽悠未成年搞叔妹恋，与此同时，还对自己公会内的女玩家进行言语调戏。
　　“白鹤眠是我和江神的亲友，我们从开服就认识了，一开始，也是她把夜泊舟拉进公会的。”
　　明月夜解释说：“刚进来的时候，这人看起来还挺正常，打工帮忙都很热心，人模狗样人缘好，就是管不住嘴。他一碰上会里的几个奶妈就扯荤话，有时候还是当着白鹤的面乱扯。江神告诫了他很多次，没什么用，他还抱怨江神开不起玩笑，木头一样。”
　　剑无鞘皱眉：“就这种人，白鹤眠没把他断了？”
　　“我跟江神劝过她很多次，她也去质问过夜泊舟，结果夜泊舟一道歉，再哄两声，她就接受了。”
　　明月夜每每想起此事，就恨铁不成钢，但也无可奈何。
　　“她性格就是这样，单亲家庭，缺爱缺认同。夜泊舟主动追求她，说喜欢她，她立马就陷进去，夜泊舟说什么她信什么，简直把他当神了。”
　　剑无鞘：“……难怪。”
　　但这事不能全怪白鹤眠，应该说是夜泊舟太能算计，他选的目标都是最好拿捏的那一类：刚入坑的懵懂萌新、心智不成熟的未成年、缺爱的女大学生……个个被他玩的团团转。
　　这又是在游戏里，夜泊舟甚至不用付出太多的精力和本钱，买几组花、送几套时装、花个几十分钟的时间带带副本、再敲敲键盘嘘寒问暖几句，就足以营造出一个多金又深情的人设了。
　　打得一手好算盘。
　　剑无鞘呵声，又问：“那这事又和那个涂澜有什么关系？”
　　“涂澜那时候也在归隐，当时是江神的徒弟。”明月夜说：“他觉得夜泊舟有病，就把夜泊舟打了一顿，也觉得白鹤脑子有坑，又把白鹤给骂哭了。”
　　“不错，很解气。”剑无鞘开始有点欣赏这个人了。
　　“夜泊舟气得不行，跟我和江神叫嚷着要他踢出公会，涂澜嘴毒得很，平时谁都看不上，所以看他不顺眼的人也不少，都说踢出去算了。”
　　“……结果涂澜一转头，顺藤摸瓜把夜泊舟私底下的事全翻出来了，又把收集来的截图和记录打包丢进了论坛——没给任何人打码。”
　　剑无鞘：“……”
　　他决定收回自己很欣赏的看法，这纯纯一个莽夫。
　　“这事被捅出来后，首先崩溃的是白鹤。”明月夜抿唇道：“论坛上的网友一边骂夜泊舟是死渣男、烂黄瓜，一边又骂她恋爱脑、贱得慌，很多人觉得在论坛骂不解气，就顺着截图里的id找进了游戏里，几十上百条私信轮流辱骂她。”
　　事情发酵才几个小时就彻底失控，虽然涂澜很快删了帖，但是已经晚了。
　　白鹤与夜泊桥分手退游，双双退游失联。归隐的名声却被带臭了，内部吵了起来，一定要把涂澜踢出去。江惟没有同意，于是被连着一起骂。最后涂澜一句话不说退会玩消失，而归隐那时本就在走下坡路，经这么一折腾，就彻底散了。
　　明月夜将这些陈年往事一口气吐了出来，说到最后，已经很平静：“大概就是这样。”
　　剑无鞘听完一时不知该怎么评价，如果这事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或者他自己身边，他已经开始拍手叫精彩了。但这事发生在明月夜和江惟身上，他实在不怎么痛快。
　　“所以你和渡江都是无辜受牵连。”剑无鞘总结完，敬佩地唏嘘道：“说真的，惨过头了。”
　　明月夜叹气：“还行，毕竟都过了这么久，已经无所谓了。”
　　“不用故作坚强，明月。”剑无鞘一种“我都懂”的语气，郑重其事道：“放心吧，现在归隐有我，渣男来一个我捅一个，绝不可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明月夜看向剑无鞘的目光顿时难以言喻：“……”
　　这个人好像也病的不轻。
　　归隐的这段往事，昨晚散步夜聊时，江惟也已经全部告诉了阮辛臣。
　　阮辛臣评价：“走了就好。”
　　在他看来，无论是夜泊舟、白鹤眠还是涂澜，无一例外，都是麻烦，走了对江惟和明月夜都好。涂澜退游的原因，阮辛臣也多少能猜到一点，但他不准备告诉江惟。
　　到了晚上，归隐众人纷纷上线。
　　江惟正和秦宇深打电话聊天，双节假期马上就要结束，到了该返校返工的时候。秦宇深嘿嘿道：“哥，我明天就回崇明了，外公外婆给你做了大熏鱼，他俩这次做的可好吃，特别下饭，我都给打包带上了，明天就来找你。”
　　江惟笑：“好啊。”
　　两人就家长里短唠了会儿，直到橘子和程杰也都上线，才回到游戏里。
　　趁着人都到齐，江惟提议说：“海选赛在下周五开始，还有几天时间，我们先组队打迷界涅槃练练手吧。”
　　程杰从不看更新公告，当即诚恳发问：“迷界涅槃是什么玩意儿？”
　　橘子小声地提醒他：“多人肉鸽爬塔，是这次周年庆更新的新玩法。”
　　程杰恍然：“哦哦，我去看看。”
　　江惟也点开全服排行榜再看了一眼，排行榜上为首的队伍依旧是山迢迢。只不过两天的时间，他们已经打到第八层了，不过单层通关时长接近1个小时，似乎不怎么轻松。
　　“榜一队伍是星河4区的，归属公会乱云遮……这名字有点眼熟。”剑无鞘也在翻排行榜，很快脑子灵光一闪，记了起来：“那个叫涂澜的鸿衣不就是星河4区的？头上挂的公会名好像也就是这个。”
　　江惟收到阮辛臣小窗发来的一个：[？]
　　虽然只有一个符号，但他读懂了阮辛臣想问什么，偷偷地回复道：[早上我和月姐剑无鞘一起把涂澜打了一顿。]
　　心软答：[好。]
　　短短一个字，似乎是在表明自己知晓了此事，又仿佛是在说打得好。
　　江惟直觉阮辛臣的意思应该是后者，有点想笑。
　　秦宇深一头雾水：“涂澜是谁？”
　　江惟正准备回答，剑无鞘却抢先一步岔开了话题：“哎这个不重要，遇上了打一顿就对了。走走走，咱们去迷界入口。”
　　但等到了迷界入口，秦宇深看着深邃可怕的大海沟，差点没吐出来。
　　他绝望道：“为什么玩法入口要设在这种地方！！”
　　好在迷界的入口虽然设立在深海，但开启挑战后，游戏画面瞬间转黑，再亮起时，众人已经身处一片雪山深谷之中。
　　江惟转动一苇渡江的视角，看向四周，喃喃道：“这个地方是……”
　　阮辛臣接着他的话说：“抱梅山麓。”
　　——正是当初两人做鲛人奇遇时经过的密林。
　　[队伍当前所处位置：第一界]
　　[通关条件一：在限定时间60分钟内找到下一层入口]
　　[通关条件二：清除业障获取积分超过100（当前积分：0）]
　　[触发随机环境debuff-寒彻：受寒气入体影响，队伍全员移动速度-50%，攻速-30%]
　　“靠，一上来就这么黑？”程杰绷不住了，一边打头阵一边质疑吐槽身为队长的剑无鞘：“兄弟你这啥手气？行不行啊？”
　　剑无鞘试图挽尊：“都是系统乱随机的，巧合，肯定是巧合。”
　　说话间已经过去了几秒钟，众人赶忙各自朝前赶路，但顶着50%的减速，六个角色跑起来跟乌龟乱爬没有区别。
　　剑仙这种有多段位移技能的职业还好，位移和跳跃可以交替着用，以此代替行走；一苇渡江和橘子两个方士就惨了，跟被锯了腿一样，跳都跳不动。
　　江惟第一次有种心如死灰的感觉，橘子也欲哭无泪。她之前确实忐忑过自己会拖后腿的可能性，但怎么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这也太痛苦了吧！
　　好在这只是迷界的第一层，地图不算大，不用走太多路。
　　刷出来的业障怪物种类随机，但等级都在70-90级区间，打起来非常轻松。
　　清怪时，江惟特地留心观察了一下，普通小怪的击杀积分只有1点，精英怪为5点，boss级别的怪物尚未出现，按经验来说，应该在10点以上。
　　几人凑够积分，很快找到了通往下一层的水镜入口，成功通关第一层。用时12分37秒，其中10分钟的时间都用在了爬上。
　　第二层地图为巍峨陡峭的巴丘剑门关，到了这里，江惟头顶的极寒debuff才终于消失。但众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下一刻，面板里又出现了新的提示——
　　[触发随机环境debuff-门派禁制·剑仙：门址重地，不容冲犯。队中所有剑仙成员外功攻击力-50%，暴击率-25%，暴击伤害-50%]
　　1号剑仙心软：“……”
　　2号剑仙剑无鞘：“……”
　　3号剑仙第一深情：“……”
　　阮辛臣冷声道：“下一层队长给我，谢谢。”
　　剑无鞘第一反应想说“不”，但看着自己被削得裤衩不剩的面板，实在说不出话来，忍辱负重地憋出两个字：“……行吧。”心想他倒要看看心软又能刷出个什么花来。
　　到了这一层，又变成了剑仙被砍了手一样，输出能力大大降低。随机怪物的等级又都在90级往上，甚至还有两只100级的水鬼boss。
　　程杰拉怪抗伤，橘子治疗，输出压力大多落在一苇渡江身上。面对两个皮球头水鬼，江惟搓键盘搓得眼花缭乱，手都要冒火了。
　　他甚至有种精神错乱的想法：其实他们不是来练团队磨合的，是来组团渡劫的。系统随机debuff就是他们的劫，这才第二层，等打完迷界三十三层，他们就可以直接实现赛博飞升，成仙上天了——
　　等到终于凑够100积分，众人忙不迭地四处寻找出口，终于在一座翘角箭楼内找到了水镜。
　　进入下一层前，剑无鞘眼疾手快地将队长移交给了心软。水镜将众人的视线包裹起来，几秒钟后，一行人又出现在了熟悉的青峰断崖之下。
　　——第三层，系统随机的地图依然是剑门关。
　　见状，剑无鞘正准备出言嘲讽心软两句，就见面板里弹出提示：
　　[触发随机环境buff-门派声威·剑仙：在归属门址范围内获得士气鼓舞。队中所有剑仙成员外功攻击力+10%，暴击伤害+25%]
　　剑无鞘：“？”
　　“原来还刷出正面增益，我还以为只有debuff。”江惟欣慰地松了口气，感叹道：“你运气怎么在哪儿都这么好。”
　　阮辛臣点头：“嗯，走吧。”
　　两个人开始自顾自地冒粉红泡泡，程杰关心剑无鞘：“你还好吗兄弟？要不要靠着我的肩膀休息一下。”
　　剑无鞘：“……累了，毁灭吧。”


第84章 醉酒（一）
　　队长换人后，每层系统的随机buff变得不那么苛刻了，爬塔之旅顺利了许多，众人开始认真投入到团队磨合之中。
　　但到六层往上，业障的水平发生了质的变化。小怪等级全在95级往上，更别提驻守在水镜入口前的boss级怪物，平时在3级大团本里才能遇上的压轴怪，他们小队就六个人，应对起来十分吃力。
　　但高压环境确实利于检验提升个人水平，一趟打下来，众人都收获颇多，尤其是橘子和秦宇深。从迷界出来后，两人还有些意犹未尽，但秦宇深还有明早的航班，只能早点下线睡觉。
　　次日下午，江惟和阮辛臣一同去机场接秦宇深。
　　天气依旧和放假时一样好，江惟和阮辛臣在航站楼外等待，在人群中望见秦宇深后，招了招手，微微提高了声音：“这边。”
　　见到江惟，秦宇深眼睛都是亮的，乐颠颠地跑过来：“哥！”
　　放假回兴都时，江惟就给他塞了一大包东西，结果现在收假回来背得更多了。秦宇深左手拎着一个小麻袋，右手拉着巨大的行李箱，背后还驮了个电脑包，跟拖家带口似的。
　　到了跟前，又喊了阮辛臣一声“阮哥”，阮辛臣颔首，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我来吧。”
　　秦宇深受宠若惊，江惟叫了车，三人搭车回了市内。
　　晚饭是在江惟家里吃，他和阮辛臣上午去商城采买了各种食材和火锅底料，准备做家庭火锅。江惟还叫阮辛臣打电话邀请程杰一起，程杰自然痛快地答应，约好了时间，还表示要自带酒水。
　　三人到了家，阮辛臣首先去厨房处理食材，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
　　江惟看着秦宇深掰开行李箱，开始往外一样一样拿东西。
　　“这个是我爸让带的羊肉和牛肉干，这个我妈让带的鲜花饼……哦，这盒兔头是我想带的，哥你肯定好久没吃过了，崇明市这边的根本不正宗，我没买麻辣的，这是五香的，不辣，哥，一点都不辣。”
　　江惟正感动着，又见他又从小白麻袋里提出两只干香的熏鱼，“这个是外公外婆从济海寄过来的，一条给你，一条给阮哥。”
　　江惟有点惊讶：“给他的？”
　　秦宇深目光躲闪：“……我偷偷拿的。”
　　江惟笑出了声，接过来道：“好，心意收到了，我先替他收着，一会儿给他。”
　　十几分钟后，程杰顺着江惟给的门牌地址找了过来，进门先笑嘻嘻地跟江秦二人打了个招呼。
　　秦宇深看着他提了一大袋东西，好奇道：“师兄你这带的什么？”
　　“酒啊，吃火锅肯定得配酒啊。”程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扯开塑料袋，全是瓶瓶罐罐，果酒、啤酒、鸡尾酒都有，“我买的度数都不高，就当饮料了，别混着喝就行 。”
　　江惟让他在沙发上坐会儿，但程杰坐不住，又跑去厨房骚扰阮辛臣，“喔——你好贤惠哦，有家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阮辛臣握着刀冷冷看他：“想死就进来。”
　　程杰麻溜地滚了，回客厅跟秦宇深一起联机打斗地主。
　　江惟收拾好东西从卧室出来，看了一眼在厨房里阮辛臣，又看了一眼客厅里沉迷游戏的两个人，表情变得有点微妙。
　　……像一家四口。
　　江惟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立刻收住了这可怕的想象。
　　四人聚在一起涮了顿火锅。江惟此前很少喝酒，喝了一点脸上就发热飘红，他怕自己醉了，因此没多喝。阮辛臣也对酒不感兴趣，只抿了两口意思一下。
　　到最后，酒基本是被程杰和秦宇深喝完的，两人混着对吹了个来回，喝完就东倒西歪了。
　　收拾好锅碗瓢盆后，江惟扶起不省人事的秦宇深，问阮辛臣：“小秦就睡我这边，你把程杰带去你那儿？”
　　阮辛臣看一眼醉酒傻乐的程杰，拖着尸体往楼下走。但刚到门口，程杰就扒拉着门框不放，嘴里还在胡乱地喊：“我没醉！小秦来喝！我要吃牛肉！”
　　江惟哭笑不得，帮着阮辛臣一起把人抬了过去。
　　安置好两个醉鬼，江惟终于松了口气。正准备回去，阮辛臣拉住他的手，低头就要亲，江惟立马捂着嘴退避三尺，使劲摇摇头，低声哝道：“……喝了酒，今天别亲了。”
　　阮辛臣眉头微微皱了下，“我没喝多少。”
　　江惟：“我喝了。”
　　他觉得自己脸上还有点发热，估计还红着，阮辛臣静静地看着他，问：“你喝醉了？”
　　“我没有。”江惟眨了下眼。
　　他说的是真话。江惟以前虽然没醉过，不知道醉酒是种什么感觉，但他现在脑子很清晰，不犯昏犯困，对比秦宇深和程杰，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没醉的。
　　“我不信。”阮辛臣说：“除非亲我一口。”
　　江惟：“？”
　　江惟：“这是什么逻辑？”
　　阮辛臣捧着他的脸，平静地催促道：“亲我，快点。”
　　江惟继续摇头，“不亲，我得回去看看小秦，你今天也辛苦了，早点休息，晚安。”
　　说完他准备拉开阮辛臣的手，结果一抬头，就见面前的人毫无征兆地开始掉眼泪，啪嗒啪嗒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江惟：“……”
　　江惟简直看傻了，他不知道阮辛臣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掉眼泪的，毫无感情，全是技巧。
　　打游戏真的屈才了，他应该进军演艺圈的。
　　阮辛臣轻轻扯住他的袖角，“学长，别走。”
　　……可是江惟就是心软了。
　　他怎么这个德行！
　　江惟在心里谴责阮辛臣，随后又转头恼怒地谴责自己：你怎么也这个德行！
　　江惟正准备说话，阮辛臣忽然朝他倒了过来。江惟一愣，但下意识想扶住对方，却没能扶稳，踉跄后退两步，两个人一起摔在了沙发上。
　　他俩动静不小，把屋内的阮饭都吸引了出来。暹罗猫在旁边疑惑地看着，喵了一声，没人理，又疑惑地走开了。
　　江惟仰头倒在沙发上，怔怔地望着明晃晃的天花板，阮辛臣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有些沉重，却压不住他心脏的跳动。
　　“惟惟。”他听见阮辛臣叫了声，抱着他蹭了蹭脖子，随后又渐渐不动了。
　　江惟感觉自己有点晕，体温也烫起来，似乎确实是有点醉了。
　　他轻声唤道：“……阮辛臣？”
　　这次没有人回答他。
　　江惟等了一会儿，只听见一阵轻微而平缓的呼吸声。
　　江惟：“……”
　　他这才反应过来，阮辛臣原来也喝醉了。
　　江惟仔细回想了一下，吃火锅的时候阮辛臣好像就抿了两口果酒，他不由无语片刻，心想这酒量未免也太差了点。并且这人醉了还完全看不出来，跟个没事人一样，会洗碗会走路，还会索吻和乱扯，和平时分明半点区别都没有。
　　费了半天的劲，江惟才把人从身上扒拉下来，扶着送回了卧室。
　　给人换衣服的时候，手被什么邦硬的东西硌了一下，江惟下意识朝那地方看了眼，随后：“……”
　　半小时后，江惟关上卧室门，洗了个手匆匆忙忙回家了。
　　或许是受酒精的影响，当晚他又做了些怪梦。
　　但和以前的梦完全不一样，很怪，真的很奇怪，全然超过了江惟能想象的范畴。
　　以至于起来之后，江惟的精神还是恍惚的，甚至有点怀疑人生。
　　临近午时，宿醉的秦宇深才缓缓转醒，脑子依旧发昏。他脚步发飘地走出卧室，问：“哥，有没有什么东西醒酒……”
　　客厅里，江惟正望着手里的茶杯发呆，听见他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脱口大喊：“没什么！”
　　秦宇深：“？”


第85章 醉酒（二）
　　为解酒午饭两人吃的很清淡，下午，江惟给秦宇深打了个车，送他回崇大的宿舍园区。
　　再回到家中，江惟将秦宇深从兴都带回来的东西一样样地整理进冰箱。最后看着那两条挺直的熏鱼，犹豫片刻，还是提了一只去找阮辛臣。
　　江惟站在楼道里，面前是熟悉的门牌号。
　　明明是来过很多次的地方，但他这次却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终于按响了门铃。
　　过了几秒钟的时间，里面传出阮辛臣的声音：“谁？”
　　江惟吸口气，提声道：“是我。”
　　里面又静了下来，江惟等着，过了一会儿，门终于开了，迎面扑来一股沐浴露清爽的气息，江惟心都漏跳一拍，当即屏住呼吸。
　　阮辛臣似乎刚从浴室出来，头发碎乱且湿漉漉的，颈间搭着毛巾，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服——领口依旧是敞开的，浸了水，半透明地贴在身上。
　　霎时间，江惟感觉自己比手里的熏鱼还要干巴。
　　他已经来不及在意阮辛臣冷不冷了，赶忙把人推进去，匆匆地关上门，左看右看，紧张问：“程杰呢？”
　　阮辛臣答：“早上叫他回去了。”
　　江惟这才松了口气，故作镇定地把手里的熏鱼放在桌上，解释说：“我过来送鱼，小秦带给你的，家里人做的。”
　　阮辛臣看熏鱼的眼神顿时就不一般了。
　　江惟没敢抬眼去看他，低声道：“那我先回去了……”
　　结果刚一抬步，就阮辛臣握住了手腕，江惟浑身一僵，面上镇定道：“……怎么了？”
　　大概是因为刚从浴室出来，阮辛臣的手心还是潮湿的，有点凉，像蛇缠上了他的手。发梢还在滴水，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忽然，阮辛臣没头没尾地来了句：“我昨晚做了个梦。”
　　江惟不做声。
　　“梦里你在帮我换衣服，很痒，”阮辛臣自顾自地继续说：“我按住你的手，然后往……”
　　江惟当即死拽住他的袖口，“不要说了！”
　　阮辛臣抬眸看他，“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江惟：“……”
　　江惟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阮辛臣盯着江惟看了一会儿，目光微垂，落在江惟白皙修长的手上。
　　他握着江惟的手，贴在自己脸侧，随后微微侧过头，嘴唇碰了碰后者的虎口。
　　这是一个敏感而脆弱的区域，江惟立刻有种触电一般的感觉，手指无力地痉挛了一下，指尖也微微颤抖着。
　　阮辛臣轻轻笑了下，“惟惟，你的手很好看。”
　　现实是。
　　梦里也是。
　　江惟哪能不知道这人在暗示些什么，但他没阮辛臣脸皮厚，根本不能面不改色地聊这种话题。他脸上烧得厉害，从头到脚都烧得厉害，跟昨晚梦里一样，全都拜眼前这人所赐。
　　“……阮辛臣。”
　　江惟垂着头，低声道：“你这个人真的很过分。”
　　“不过分。”阮辛臣说：“下次我帮你。”
　　“……”江惟这下彻底忍不了了，怒而轻扇了他一巴掌，“走开啊！”
　　国庆收假完，又是漫长的调休周。江惟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就和阮辛臣腻在一起。
　　聚餐那一夜后，这人变得更为所欲为了，加上原本欠的那些个吻，江惟不知道阮辛臣怎么算的，越算越多，他像是被迫背负了巨额贷款的可怜人，被压榨吞剥，毫无反抗之力。
　　秦宇深和剑无鞘是对的，所有人都应该谨防网络诈骗。
　　江惟麻木了，认命了，破罐子破摔，一番适应之后，终于习以为常。到现在，他已经能做到被人抱着刷视频，内心还毫无波澜。
　　阮辛臣的头搁在他肩膀上，“理我。”
　　江惟眼也不抬地亲了他一口，“自己玩。”
　　“……”阮辛臣不满，“你还是把我当小孩儿。”
　　江惟呵笑一声：“难道不是吗？喝了两口果酒就倒了，连小学生都不如。”
　　阮辛臣：“。”
　　程杰被导师叫进组后，最近一段时间不常上线。缺一个人，归隐小队的爬塔进度也暂且慢了下来，也就刚开始的那天进了次排行榜前五十，如今几天时间过去，早不知被甩到什么地方去了。
　　星河4区乱云遮的队伍一直占据首位，江惟点开队伍成员详情，果然在其中看见了涂澜的名字。
　　水月境群殴后，他和涂澜就再没联系，不过江惟猜测乱云遮大概率也报名参加了联赛，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在正式比赛遇上。
　　排行榜往下翻，江惟还看见了眼熟的人——第三名的队伍也来自星河霄汉，在1区，带队人甜草，归属公会“春山尽处”。
　　再往后，就是一些他不怎么熟悉的区服名：碧水天清、日暮孤云……《娑婆》运营至今共有十一个大区，除去已被合并的疏梅问雪，还有新区服众水归墟，剩余九个区服在榜上都有挂名队伍。
　　华灯1区上榜的队伍只有三支，都是江惟认识的人，暗河花间野火老三样，排名集中在中上游。
　　江惟撑着下巴。
　　这么看下来，好像就他们归隐最不思进取。
　　李不飞估计也看了排行榜，私聊他试图打听消息：[江兄，你们不准备爬塔吗？]
　　江惟瞥了眼，开始敲键盘。
　　一苇渡江：[爬不了，人不够。]
　　[啊？太可惜了。]李不飞佯作遗憾的样子，又假惺惺地问：[那你们联赛还准备参加吗？]
　　一苇渡江：[参加啊。]
　　李不飞：[……不是说人不够吗？]
　　一苇渡江：[人不够，但是号够，所以一个人操作两个号不就可以了吗？]
　　[？？？]李不飞被这个说法震撼住了，[还能这样吗？？？]
　　一苇渡江：[哈哈。当然不能。]
　　李不飞：[……]
　　江惟发现了，胡说八道真的很爽，看人吃瘪就更爽了。
　　除了进组开会的程杰，阮辛臣最近似乎也在忙些什么。
　　江惟察觉之后，问了他，才得知原来他早就在一家互联网大厂找好了技术岗实习，月中的时候也要去上岗了。
　　江惟有点意外：“怎么突然想到去实习了？”
　　“早点赚钱。”阮辛臣说：“总不能让老婆养我。”
　　江惟对这个称呼已经见怪不怪了，看了他一眼，道：“你要是愿意，也可以。”
　　阮辛臣蹙眉：“我不能吃软饭。”
　　江惟：“有老婆的人才能吃软饭，没有的还吃不到，对不对？”
　　阮辛臣：“……”
　　“可以吃。”江惟托腮笑着看他，像是伪装成天使诱骗人堕落的恶魔，“我说的，我允许了。”
　　阮辛臣脸上毫无波澜，内心却可耻地动摇一下。但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正直地拒绝了诱惑。
　　江惟倒也不意外，他的本意是不想让阮辛臣有什么压力，好好读研就行。不过早点进厂实习也是好事，毕竟是IT专业出身，项目经验越多越好。
　　他正想着，脖子又被阮辛臣咬了一口。
　　江惟：“？干什么。”
　　阮辛臣：“你说的可以吃。”
　　江惟：“……”
　　……不是这个吃！


第86章 海选赛（一）
　　到了海选赛当天，晚七点半，一苇渡江和心软先后进入游戏。
　　江惟刚一上线，就收到了第一深情发来的入队邀请。接受后，游戏场景发生跳转，一苇渡江来到了水月境外。
　　此时水月境入口处人满为患，密密匝匝全是玩家，都是来参加海选赛的。
　　剑无鞘和橘子都已在队中，程杰也在，他把心软拉进了队。
　　阮辛臣：“你不用开会？”
　　“线上开，我双开挂着视频了。”进组几天，程杰已经变得虚弱憔悴，“我服了，谁家好人周末晚上八点开会……打是肯定打不了了，我跟月姐他们观战吧。”
　　江惟与秦宇深纷纷表示同情，剑无鞘发了个拍肩膀的表情，“放心去吧兄弟，交给我们，稳得很。”
　　程杰退队混在势力频道里，与归隐其他成员一起暗搓搓地嗑瓜子打气。
　　趁着还有时间，江惟点开海选赛的活动流程再看了一遍。
　　海选赛一共持续两周，第一周从本服筛选2支队伍进入大区小组赛，第二周再从小组赛中选出2支优胜队伍，作为区服代表进入最终的跨服赛。
　　海选赛是淘汰赛制，分甲乙两组，只要在本组一路赢到最后，就能获得晋级资格。
　　七点四十五分，所有玩家的脚下蓦然出现一大片巨大宏伟的法阵群，盘纹错综复杂，神秘莫测——海选赛入场通道正式开放。
　　一时间，在场所有玩家齐齐点击与法阵群交互，归隐小队五人也纷纷进入其中。
　　候场地图是暨都论道台外，有空气墙隔绝，无法四处走动，江惟等人只能在势力频道继续聊天等待。
　　直到离开场还剩五分钟时，明月夜说：“分组表出来了。”
　　“嗯，我们在甲组。”江惟一边翻看分组面板，一边沉吟：“果农，花间，暗河……都在甲组，野火在乙组。”
　　橘子感慨：“都是熟人呢。”
　　“靠。”秦宇深忍不住哔哔：“这什么地狱难度。”
　　剑无鞘笑：“巧了吗不是，其他人也这么想我们的。”
　　果不其然，分组表一出，世界频道上也全是连篇的问号。
　　[世界]浮歌e：系统你有事吗我请问？
　　[世界]快搞起来吧：分到甲组的是触犯天条了？？
　　[世界]小改皇：寄寄寄寄，跑跑跑跑
　　公屏上痛骂与哀嚎对半分，程杰敲阮辛臣小窗愁苦道：[完了，咱们不会要跟舞姐和桥老板对上吧？不要啊。]
　　[今晚不会。]阮辛臣也扫了眼分组表，淡然道：[他们先和暗河打。]
　　华灯1区参加海选的队伍有四百多支，区内一轮海选持续三天，周五六日晚间8-9点，1小时左右，每天两到三场。今天还只是海选赛首日，按轮次，他们顶多和果农对上。
　　留给众人讨论的时间不多，八点整，所有人的屏幕上统一弹出系统窗口——[匹配成功]。
　　下一刻，江惟的游戏画面再次跳转，一苇渡江出现在江南村落边，一眼望去尽是成片成叠的水田，看不见心软等人的身影。
　　秦宇深茫然的声音从队麦里传出来：“哥你们人呢？”
　　橘子小心观察周围的树林，“我这边也没人……”
　　江惟反应过来：“看来入场坐标是随机的。”点开地图，上面只有一苇渡江自身所在的位置标记，以及一分钟后即将出现的祝福buff刷新点，没有友方或敌方标志。
　　他立刻道：“先集合，都报一下坐标。”
　　话刚说完，江惟耳朵一动，隐约听见技能释放声，当即操作一苇渡江位移撤离原地，果不其然，一只巨型械手自他原本站着的位置破土而出。一转视角，他看见了不远处施法的偃师，以及正拎刀朝自己冲来的镖客。
　　阮辛臣察觉了什么，“你那边有情况？”
　　“没……”江惟下意识脱口而出，但中途又硬生生停住了。
　　“……542,391。”他平静道：“我这遇上一个偃师一个刀镖，来接我一下。”
　　阮辛臣回了句“好”。剑无鞘嘲笑：“你这什么运气，对面统共就五个人，你一上来遇上两个。”
　　橘子和第一深情也准备赶来，江惟说：“我和心软就够了，你们先去拿buff点。”
　　一打二，一苇渡江应对丝毫不慌，灵活地躲避着镖客的近战牵制。他观察细致，很快找到破绽，几张符箓扫出，目标却不是眼前的镖客，直直命中不远处的偃师。
　　偃师没想到自己忽然成了靶子，被凶谶一下沉默，变得手忙脚乱起来。一苇渡江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提步位移接近。镖客见他要切人，连忙跟上，结果一脚踩进了符文阵法里——是一苇渡江提前在脚底设好的，江惟的目标，可不止偃师一个。
　　两人双双中招，一苇渡江阵法就此读条完毕，一丈高的灵焰窜地而起，将在场三人瞬间吞没！
　　等心软赶到坐标点，频道已然弹出击杀提示：
　　[战场]玩家一苇渡江以技能“天地同寿”击杀玩家九月青
　　[战场]玩家一苇渡江以技能“夺魂”击杀玩家冷雨
　　无人的村落中，灰衣方士独自站在平地上，脚边两具尸体变为碎片消失。江惟也看见了他，道：“走。”
　　二人成功汇合，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橘子也已经拿到了资源点刷新的加伤buff“破阵”。
　　秦宇深摩拳擦掌：“好，接下来还剩三个……”
　　话没说完，战场频道里冷不丁跳出系统消息——
　　[敌方队伍确认投降]
　　小队五人：“？”
　　[对决结束，我方胜利，5秒后传回地图——]
　　小队五人：“？？？”
　　江惟几人还没回过神来，屏幕上已经弹出[对决胜利]的窗口，随后五个人就被系统无情一脚踹回了论道台候场区。
　　秦宇深拔剑四顾心茫然，“不是……这就打完了？”
　　剑无鞘呵呵笑：“你哥上来把对面两个输出秒了，人就剩俩奶妈和一个棍镖坦克了，这怎么打？”
　　江惟：“……那是正当防卫。”
　　橘子什么都没做，就捡了个25%的紫色加伤祝福，最后还没用上，不禁也郁闷了一会儿，但她很快重振了精神：“没事，咱们下一把再好好发挥！”
　　秦宇深也振作了起来：“好！”
　　他们结束得快，等了许久才等到第一轮比赛结束，成功匹配进第二场。
　　江惟提前看过了这局敌方队伍的信息，双鸿衣一剑仙一偃师一方士，脆皮阵容。
　　这一局依旧是江南地图，进场后，江惟心中很快有了打算：先把敌方的方士送下场，断对面续航。他正准备开麦指挥，然而战场频道再次冒出系统提示：[敌方队伍确认投降]
　　江惟等人：“……”
　　五人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候场区，这次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此时场内冷冷清清，他们是最先出来的，同时出场还有方才投降的双鸿衣队伍。双方大眼瞪小眼，对面五人齐刷刷退出了水月境，动作之迅敏，跟见了瘟神一样。
　　——开玩笑，被分到甲组已经够倒霉了，遇上归隐那更是不幸中的不幸，不跑准备干吗，等着被揍吗？
　　明月夜在势力频道疑惑问：“你们打了个什么？怎么观战刚进去就结束黑屏出来了？”
　　江惟不知怎么回答，剑无鞘戴上墨镜道：“实力太强，震慑到对面了。”
　　明月夜：“……能不能谦虚一点？”
　　首日前两战就这么草率地结束，赢是赢了，但毫无体验，只剩下最后一场。
　　等待第三轮比赛的时间里，橘子与第一深情蹲在角落长蘑菇，剑无鞘翻衣柜来回换了几十套时装，时不时拉着两人瞻仰他帅气逼人的形象。另一边，心软拉着一苇渡江绕空气墙走圈，像是在进行什么神秘的仪式。
　　江惟好奇地问：“这是在干吗？”
　　阮辛臣答：“在找空气墙有没有缝，想钻出去试试。”
　　江惟：“……”
　　奇奇怪怪的探索点。
　　不过再怎么怪，落到阮辛臣身上江惟都觉得十分合理，也认真顺从地陪着他找。
　　到最后两人也没找到空气墙缺口，十分钟后，另一组的战斗也终于结束，他们第三场的对手是老熟人果农批发市场。
　　双方很快载入比赛，这一次的地图在滇林阿兰若。一进去，上官先在战场频道说话：[……又是你们。]
　　江惟笑了笑，[确实好久不见了。]
　　上次双方见面还是在花间公会战时，当时一苇渡江被上官慕容夫夫二人针对，打了个两败俱伤，但眼下情况可不一样了。
　　不吃香菜友好地跟江惟等人打了个招呼，[连打两场也累了，都是熟人，咱们就直接点，还是跟上次一样痛痛快快打正面？]
　　江惟默默心想倒也不是很累，他们到现在一把完整的都没打上，纯纯混过来的。不过剑无鞘很欣赏这个提议：“这个香菜实在，打群架就是要这种直接的。”
　　一番讨论后都没意见，一苇渡江道：[那行，buff刷新点见，之后各凭各本事吧。]
　　约定好后，场中十个角色齐齐向buff刷新点进发。1分钟时，刷新点出现紫色祝福“狂暴”：提高全队15%暴击率与30%暴击伤害，持续时间150秒。
　　第一深情首先到达buff点，立刻位移扑上前去，结果中途却被一道骤然升起的木墙挡住了前路，同时几只红蛇毒蝎也朝他袭来。第一深情翻滚躲避，但也被慕容夫夫的远程牵制绊住了手脚，果农的鸿衣趁此机会，解除隐身后一把捞走了狂暴buff。
　　秦宇深气得差点喷火，果农拿到狂暴后，立刻掉头集火他，第一深情只能转身快跑。
　　得益于早期在石湖本和空山本躲aoe和队友追杀的经验，秦宇深跑路水平一流，少年剑仙像一条蹦跶上岸的大白条鱼，在连天的炮火中，滑一段，蹦一段，连滚带爬地避过众多关键技能。
　　观战的归隐成员都纷纷看沉默了，没见过有人能把剑仙技能连得这么丑的，程杰忍不住问：“小秦这是什么招式？平时怎么没见他用过？”
　　明月夜也不忍直视：“……隐藏款自创小连招吧。”
　　饶是如此，在三个人的围攻下第一深情也快撑不住了。有狂暴加持的技能伤害可不是盖的，鸿衣一枪刺中胳膊上就去了他快五分之一的血，秦宇深倒吸一口凉气，泪奔道：“哥！橘子姐！救我！！”
　　橘子应声：“马上到！”
　　江惟倒是想救，但一苇渡江和心软的入场位置离buff点都远，已经在快马加鞭赶来的路上。
　　第一深情一路跑一路飙血，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好似过了一整年。
　　直到几张符箓飞至，剑仙头顶被挂上[吉谶]，血条触底回升，秦宇深差点眼泪都飙出来了，简直如获大赦。
　　不远处，橘子手执云符，闭目颂唱吟诀。
　　她并非一人赶到，另一抹金色身影从她身后闪出，蹬步突至鸿衣脸前，刹那间，剑光破枪芒，剑无鞘调笑道：“怎么不叫我呢？”
　　秦宇深怒道：“谁要叫你啊！！！”


第87章 海选赛（二）
　　剑无鞘与橘子到场后，战局发生逆转，被围攻的人成了果农鸿衣。果农奶妈试图支援，半路上却被一苇渡江截了下来。
　　“靠，来这么快！”不吃香菜骂咧。
　　祝方对咒方，虽属于同源门派，却是绝对的克制关系。再加上一苇渡江的天问沉默，果农奶妈很快落了下风。
　　不吃香菜赶去救奶妈，背后却落了空，一道身影冷不丁闪至上官身后，黑衣剑仙撩剑起手式：摧山破岳。
　　——声东击西。
　　一旁的慕容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心软的银剑刺中女偃师，随后转腕剑锋一扫，剑气将两人一并击飞出去！
　　不吃香菜意识到又中计了，他们有狂暴buff，正是集合进攻的好机会，眼下却被强行拆开，论单打独斗，谁能打得过他们这几个pk榜最顶部的怪物？
　　不吃香菜当即调头，“集火心软！”
　　他想的很好，自己尽可能绊住心软，给慕容和上官在后方输出的机会。他们三人围攻心软一个，还有buff加伤，这还有什么悬念？
　　几十秒后，不吃香菜崩溃：放屁！根本打不过！！！
　　别说他绊住心软，根本就是心软一个人缠住他们三个！
　　半分钟内，果农鸿衣已经被剑无鞘三人围攻只剩血皮，方士也状态堪忧。不久后，鸿衣第一个倒下，三人转而支援心软，形成四打三的倾斜局面。
　　果农奶妈快哭了，队友在她眼皮子疯狂掉血，她却无计可施，甚至自己都要被一苇渡江锤死了。
　　不吃香菜与上官夫夫抵死不放弃，咬着牙，硬扛着四人围攻，一波配合爆发强行将心软送下了场。而代价却是三人落入技能空窗，状态濒危，被第一深情和剑无鞘联合收割。
　　战局已定，一苇渡江最终以符召灵，巨羊土蝼霎时破土而出，一口将丝血的祝方吞入腹中。
　　[对决胜利！]
　　五人的屏幕上同时跳出系统窗口，秦宇深和橘子同时激动地喊道：“赢了！”
　　势力频道里，明月夜与程杰等归隐成员也一片“芜湖”声。
　　首日三场对局就此结束，所有队伍被系统自动送回水月境外。
　　有玩家遗憾离场，也有玩家在津津有味地交谈。人群之中，江惟看见了慕容与上官夫夫两人，两个偃师靠的很近，就在不远处。
　　有人踩着水镜走到他身边，江惟转了一下视角，回头就看见了心软。
　　“在看什么？”阮辛臣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来。
　　“没什么。”江惟笑了笑，向他发起牵手交互，“最后一波辛苦啦。”
　　阮辛臣“嗯”了声，颇为受用，心情不错。
　　离开水月境后，不吃香菜向江惟几人发起了队伍合并邀请，气不过道：“狡诈，你们太狡诈了。”
　　剑无鞘：“这个叫拆分战术。”
　　秦宇深：“这个是正当防卫。”
　　“就是这样的。”橘子点点头。
　　“……”不吃香菜咬牙切齿：“下次绝对不上你们的当！”
　　上官脸都黑了：“哪来的下次？！”
　　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战，战况十分激烈，江惟与阮辛臣躲得远远的，在一边当旁听观众。
　　江惟点开海选赛面板，看了一眼甲组的对战情况。
　　大多数队伍的晋级情况都在预计之内，他草草扫过，翻到第二页时，却顿住了目光。
　　——花间对暗河输了。
　　看到这个对战结果，程杰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当即点开回放查看。
　　花间出场阵容为一曲舞、一座桥、刀镖以及双祝方，暗河为子不语、陈门立雪、松竹庭前、伞下以及李不飞。
　　单从角色实力而言，双方差距不大，甚至花间的阵容在开团进攻上占主动地位。可在整个临场对战中，花间的团队配合却比暗河差了太多。
　　作为领队的一曲舞甚至出现了与团队脱节的情况。她一见子不语就毫不犹豫地突进切人，反而被对方引入包围圈，被几人联合围攻。死前拉了李不飞垫背，但她身为花间的队长和核心输出位，这样一换一无疑血亏。
　　曲舞倒下后，暗河又拿了两次祝福buff扩大优势，主动发起团战。混战中，一座桥突围切死了伞下，但自家的方士和刀镖也没活下来，一打三寡不敌众，最终全员团灭，输掉比赛。
　　关掉回放后，程杰有些沉默。
　　一曲舞还在线，他递去一个入队申请，很快便被接受。进队后，程杰踌躇开口：“舞姐，刚才的比赛……”
　　“输了。”一曲舞回答得干脆，知道他想问什么，嘁声道：“没办法，看见子不语我就想捅死他，冷静不了，桥哥都拦不住……死前没把他拖下场，我的问题。”
　　看她没被这事影响心情，程杰松口气，嬉笑道：“没事儿舞姐，下次咱们再找机会套他麻袋。”
　　一曲舞也轻笑了声，安静片刻，又开口了：“我最近弄清楚了一些事。”
　　程杰一愣，“啥？”
　　“……是之前翩翩藏不住抢甜小草紫词条的事。”
　　一曲舞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事子不语早就知道，当初哭号不止带人轮翩翩的号，就是他挑唆的。还有前段时间，论坛上那个扒一扒的帖子，我原以为是一壶酒翻出来的花样，专门报复翩翩藏不住……但其实也是子不语在搞鬼。”
　　程杰听完后一阵：“？？？？”
　　他被彻底震撼住了，他知道暗河喜欢阴人，但没想到子不语会玩得这么阴损。
　　“不是，这哥们儿图什么？”程杰难以理解，“他告诉哭号我还能理解，想在公会间挑事，那为什么最后又把翩翩藏不住爆出来了？他俩当时不还是合作关系吗？”
　　“谁知道，神经病一个。”一曲舞嗤笑。
　　但她心里隐隐有些猜测。
　　当初花间集与暗河公会战时，由于翩翩的通风报信，他们的行踪被透了个干净，一路遭暗河压着打进驻地，最后靠着心软单带突袭才反败为胜。
　　但这其中有一个蹊跷的地方。
　　按道理而言，作为友方，翩翩在小地图上是能看见心软动向的。
　　可直到心软进入暗河炮台视野范围内，子不语才反应过来，匆忙地调队回防，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公会战的最后，翩翩并没有将心软的动向透露给子不语。
　　而正是因这一点隐瞒，暗河输掉了这场筹备已久的公会战。一曲舞猜测，子不语估计觉得自己被耍了，于是干脆将翩翩的丑事全抖了出来，以此打击报复。
　　至于翩翩藏不住当时是怎么想的，一曲舞不清楚，或许是觉得没必要，又或许是突然良心发现。但现在人都不见了，无处求证，想这些有的没的毫无意义，只是徒增烦恼。
　　一曲舞深吸一口气又呼出，缓和语气，切换话题：“我看了对战表，你们队今天三连胜晋级了，恭喜啊。”
　　“同喜同喜。”程杰苦哈哈道，“虽然我都没上场，还在这儿挂着听课呢。”
　　一曲舞：“你上场还能有差？不都一样会赢，赢得更轻松而已。”
　　被她这么一说，程杰真有点不好意思了。
　　海选赛的战败没对花间集带来任何影响，势力频道内，一座桥正在组建副本队，成员们纷纷问会长来不来，一曲舞瞅了眼，回复一句[马上]。
　　“花间还有事，那我就不打扰你上课了，加油吧。”
　　退队前，鸿衣女子拎着枪，做了个潇洒的招手动作，“明后天遇上暗河，记得给我和桥老板报仇。”
　　程杰打包票道：“放心吧舞姐，到时候我和心软铁定把子不语痛打一顿！”
　　周六晚间的比赛毫无波折，归隐众人没再遇上对面直接投降的情况，双方都打得很认真。江惟算是彻底摸清了对战流程，最后归隐三连胜顺利晋级。
　　明月夜等人在观战时还抽空打了场公会战，最后也赢了，堪称双喜临门。
　　“就剩明晚的决赛了。”江惟翻看着对阵晋级表，“乙组那边，野火出线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
　　橘子轻声道：“就看我们对暗河的结果了。”
　　程杰跟秦宇深商量了一下明天换位上场的事，秦宇深没什么犹豫，痛快地答应了。
　　阮辛臣猜到程杰的心思，“你想打暗河？”
　　“对。”程杰撺拳拢袖，“我要打死子不语那个龟儿子！”
　　剑无鞘为他鼓掌：“说得好，兄弟我帮你！”
　　周日，区内海选赛临近尾声，前来参赛的队伍已经不剩多少，大多数玩家都在场外，各自备好酒水瓜子，准备兴冲冲围观暗河与归隐的晋级对决。
　　归隐众人卡着时间进了水月境，暗河的队伍比他们来的早一些，看见一苇渡江，陈门立雪先兴奋挥手：[师兄哈喽哈喽！]
　　江惟刚回完他一句，李不飞与伞下也跟着打招呼，接着一旁的松竹庭前都示意性地发了个表情包。
　　程杰惑然：“渡江怎么认识这么多人？”
　　“这就是华灯交际花。”剑无鞘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道：“哦不对，现在都跨服发展到星河霄汉去了，应该叫娑婆交际花。”
　　闻言心软抱剑转头看向他，一旁的橘子莫名察觉到危险，默默挪向一苇渡江身后，试图远离三人。
　　暗河的参赛成员江惟都认识，哪怕是子不语，他在论道台pk对上的次数也不少，水平如何基本心里有数。
　　角色数值和手法操作上，江惟更胜一筹，pk时赢得场数也更多，但他实在不怎么想跟子不语打。一是这人喜欢打远程拉扯，太费心思；二是其武器蛊笛上的金词条“附骨疽”效果实在棘手，1v1情况还算好，但人一多，战线一拉长，必定会成为极大的隐患。
　　——最好是速战速决。
　　八点整，华灯1区的围观玩家纷纷抖擞了精神。
　　对战双方同时进入水月境，地图很快加载成功，这次对战场地为巴丘罗浮水湾，区域面积小、视野开阔、无太多遮挡物，是个打群架的好地方。
　　江惟原本是这么想的，但一苇渡江刚进场，天宇骤然变得阴沉，旋即大雨倾盆落下，如朦胧的灰霾一般笼罩整个水湾，将所有景物与角色藏匿其中。
　　与此同时，面板里“叮”一声跳出系统提示：
　　[触发随机环境debuff-阴湿：湿气入体，调息紊乱。全员内功抗性-20%，释放技能消耗mp值+20%]
　　江惟：“……”
　　他就知道准没好事。
　　作者有话说：
　　犯了个大错：让惟惟当领队


第88章 晋级
　　队麦里也沉默了一阵。
　　剑无鞘忍不住了：“你这个运气……？”
　　“怪我了？”江惟凉道：“当时是哪些人让我当队长的？”
　　众人纷纷开始装聋作哑。
　　橘子咳嗽一声，转移话题：“原来比赛也有随机buff，我还以为只有爬塔才有呢。”
　　“减内抗……对我们不利啊。”程杰也嘀咕。
　　暗河是双偃师双方士阵容，四个都是内功职业，而他们这边只有一苇渡江主内功输出，相当于暗河开局自带20％的技能减抗。
　　留给众人思考交流的时间并不多，buff即将刷新，所有人迅速朝点位进发。
　　然而水湾地图太小，还没走多远，橘子首先喊道：“153,134，我这里碰上了李不飞。”
　　“来了。”剑无鞘离她最近，正准备去帮忙，结果刚一转头，一只攒拳的械手迎面朝他砸来。剑无鞘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谁来了，接连规避了数次械手的攻击，中途差点被掰掉脑袋。
　　剑无鞘腹诽：很久没见用不着这么热情吧？
　　但对方不给他打字的机会，技能不要钱似的轰炸，剑无鞘一时腾不出手，“换个人接下橘子，我这跟松竹碰上了。”
　　江惟掉头朝橘子的方位去，问：“你一个人行吗？”
　　“有什么不行，看不起我？”剑无鞘一边躲技能一边观察，终于在雨幕中找准了松竹的方向，信心满满道：“我拖着他，你们快去拿buff。”
　　水湾正中，程杰已经到达buff点位，祝福词条刚好刷新，是蓝色祝福[流光]。
　　但看见祝福的并非只有他一个，陈门立雪也自另一个方向冲了过来。两人同时扑向刷新点，几道蛇影朝程杰咬来——是子不语。镖客不退反进，亢声大喝开启金身大招，震开方士和蛊蛇，一把夺过祝福！
　　[叮！获得蓝色祝福“流光”：150秒内队伍所有成员大招cd减少25％。]
　　流光到手，程杰丝毫不停，拎棍冲向子不语所在方向。陈门立雪见状阻拦，子不语与两人拉开距离，在远程配合强制。
　　“都别打了，320,124，先来这个点位集合。”
　　暗河语音里，子不语话刚说完，一道寒光蓦然划破雨幕，背袭刺中偃师要害。子不语反应很快，解控后反手几只毒蛊召出，想趁机拉开距离，对方却以进为避，步步紧逼不舍。
　　心软游刃有余地与其周旋，近战对远程，距离越近越占优势。三次僵直叠满层数后，心软剑指引剑，剑影似骤雨刺下，子不语避无可避，被硬生生削下一大截血量，状态迅速跌至半血以下。
　　子不语沉声道：“小陈！”
　　陈门立雪立刻脱身赶来帮忙，心软却置之不理，攻势越发极密，不惜代价要将子不语先行送出场外，甚至硬抗蛊毒与之换血。
　　很快子不语红血，心软再行剑诀，大招剑雨齐出，如长啸的银龙般势不可挡——
　　可就在贯日命中的前一刻，几道符箓先一步打入了子不语体内，后者血量瞬间抬高，硬接下这一击大招——是祝方伞下。
　　……来的真不是时候。
　　阮辛臣蹙了下眉，准备接技能继续收割，几道木墙骤然升起，将他与子不语隔离开来。回头见另一个方向处，松竹庭前也赶到了现场。
　　看得程杰眼皮子狂抽：“兄弟你不是说拖住了吗？？？”
　　剑无鞘正急匆匆往这边赶，咳嗽道：“雨太大看不清，被他控住跑了，失误失误。”
　　阮辛臣：“……”
　　果然不靠谱。
　　方才缠斗中，子不语原先有不少技能命中了心软，“附骨疽”的debuff效果在此时显露了出来：技能命中叠加“蚀毒”，每层造成百分比持续掉血，并削弱敌方基础攻击力与暴击率。持续期间越长，掉血速度越快，削弱程度越大。
　　再加上20%内防削弱debuff，心软此时的状态已经不容乐观，眨眼之内血条迅速下滑。
　　眼见着剑仙被四人围攻，这场面程杰何其熟悉？正是暗河对花间回放中子不语对一曲舞时采取的措施——舍身引诱、划分战场、打人数差围攻。
　　“靠。”
　　程杰低骂了声，一棍将拦路的陈门立雪劈翻出去，怒而破入重围。
　　“——你特么以为就你有队友啊！”
　　百蛊蛇蝎迎面朝两人扑来，镖客拧身横扫金刚棍，亢声大喝，金身照彻明，荡开一切邪祟阴秽——“流光”25%的cd减免下，金身大招已然就绪，就是为了此刻。
　　五秒钟的金身时间，免疫一切伤害、控制、负面效果，镖客挡在剑仙身前，阮辛臣早知道他会来，两人常年配合协作，心中早有默契，不约而同穿梭在缭乱的技能中，各自朝子不语迫近！
　　错失了围攻良机，子不语毫不恋战，立刻准备撤退：“先撤，等他们buff时间过，拿下一轮……”
　　这次他话还没说完，脚底已然出现一叠沓的云纹阵法，子不语眼皮一跳，此时暗河其他人也看见了战场频道里的历史消息：
　　[玩家一苇渡江以技能“诛符伐庙”击杀玩家李不飞。]
　　李不飞欲哭无泪：“语哥，我尽力了，真拦不住啊！”
　　一苇渡江与橘子已然到场，两位方士各自行诀布阵，银纹镇凶，金纹呈吉，排盘定生死局。
　　路上江惟眼睁睁看着心软的血条被不断蚕食，暴起一把火将拦路的李不飞烧成干尸，现在看见罪魁祸首，手下操作更加精准果断。
　　想撤？晚了。
　　一苇渡江几道符箓飞出，断掉了子不语所有的后路，剑无鞘也终于赶到现场，至此，归隐五人反将暗河包围。
　　诛符伐庙读条完成，巨火轰然炸开，触发全场沉默！陈门立雪与伞下根本来不及保人，子不语已经被心软和程杰二人双双近身，剑光棍舞缭乱纷繁，一套组合连击下来，眨眼间便将子不语的血条彻底清空！
　　松竹趁乱想走，剑无鞘立刻抽剑倾身迎上，呵笑道：“我不要面子的？这次你别想跑了。”
　　松竹被他缠的眉角突突，当即改变了主意，操纵巨械手进行反攻，他今天就算输了比赛也要抽死这个烦人玩意儿！
　　见局势彻底失控，陈门立雪着慌：“语哥，接下来怎么办啊？”
　　怎么办？
　　倒地的子不语还能看见场上的情况，心想能怎么办。
　　三对五，归隐状态几乎全满，好不容易压低心软的状态，两下被那个叫橘子的奶妈回满。而他自己弄巧不成，就这么被心软和程杰直愣愣首先送下了场，场外又有多少人看着，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子不语默了片刻，状似轻松地感叹道：“算了吧，输就输了，就当咱们重在参与了。”
　　归隐的总战力比他们高，子不语原本想拆分肢解的办法逐个击破，就像曾经对花间和一曲舞那样，但今天却不知为何失效了。
　　也可能是地图太小，没那么多周旋的余地。
　　子不语心想。
　　可能是双方战力差距太大，拆的不够多。
　　……总之，只是一场游戏，今天输了，下次再想办法赢回来就行。
　　这场海选赛决赛在开场10分32秒时结束，最终归隐在场五人无一死亡，以碾压之势零封暗河，夺得华灯1区甲组晋级资格。
　　世界频道上满是看得满足的围观群众，部分是[666][归隐牛笔]的捧场弹幕，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对暗河的嘲讽[零封就这啊][笑死了花间倒了还不就这样]。
　　但最后话题渐而偏离，发展成了门派拉踩：[偃师这弱智门派真不行了，被剑仙追着砍，除了打公会战还有个鸟用？]
　　[菜还怪门派了，某些人就算用鸿衣也能被偃师薄纱，打个游戏还搞门派歧视人上人，你才是真弱智呢。]
　　……
　　公屏上一片血雨腥风，攻击性拉满，相比之下归隐的势力频道就和平许多，众人正欢天喜地庆祝晋级成功。
　　一苇渡江等人刚从水月境出来，明月夜组了聊天队，正招呼他们过去。江惟刚合并进队伍，便收到一条好友申请，是子不语。
　　[私聊]子不语：赢得漂亮
　　江惟看了眼游戏里的画面，明月夜和剑无鞘正往外一张一张地摆瓜子盘，橘子和第一深情在旁边校对阵型，程杰拉着阮辛臣回味他刚在比赛中精彩绝伦的表现，吹得天花乱坠。
　　很快又有两个身影传送进队，是一曲舞和一座桥，双方攀谈起来，很快相得甚欢。
　　江惟目光落在人群中的心软身上，剑仙身姿清挺，抱剑而立，但与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不大一样，不再是孑然独身一人。
　　他无声地笑了笑。
　　[私聊]一苇渡江：嗯，我也觉得。所以你有什么事？
　　子不语：“……”
　　松竹庭前曾告诉他，一苇渡江人低调性格好，说话做事都很好相处，他现在有点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子不语继续道：[加个好友吗，下次有机会再切磋下？]
　　[我觉得没有必要。]
　　一苇渡江回答。
　　[有没有下次，结果都一样。]
　　子不语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他话的意思，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无论这次还是下次，都一样输。
　　江惟奉送上一个毫无感情的微笑表情，拒绝了子不语的好友申请。
　　心软走了过来，江惟关掉窗口，与他一起投入归隐众人的谈笑聊天之中。


第89章 信物
　　本区海选之后，第二周是华灯锦绣大区内的小组赛。
　　都是同大区的玩家，平时在论道台上匹配交手的次数不算少，彼此间实力知根知底。一番角逐较量后，仍归隐和野火烧不尽两支1区队伍晋级出线，作为华灯锦绣大区代表，进入最终的跨服赛。
　　两轮海选赛结束后，江惟收到了赛事组发来的通知邮件。仔细阅读之后，他填写完个人信息表，并确认参赛意愿，顺带也提醒了一下容易忘事的秦宇深。
　　跨服决赛原定为线下举行，但经过参赛调研及多方协调之后，临时改为了两周之后的线上赛。
　　晋级名单被系统公示在日程界面内，九大区服，共18支晋级队伍，日暮孤云大区的一支代表队有成员无法参赛，因此最后定下的参赛队伍共计17支。
　　江惟翻看了一遍队伍名单，华灯区的下方就是星河区，星河的两支代表队伍都是熟人——一支是甜草所在的春山尽处，另一只是涂澜所在的乱云遮。
　　休整期长达两周，足够参赛玩家们调节状态。
　　阮辛臣到岗实习已有一段时间，事务繁忙，最近只有晚上和周末才有空登陆游戏。除去pk练手和团队爬塔，剩下的时间就是在和江惟一起做任务，清双人奇遇。
　　这天周末，江惟刚交完一轮任务，两人忽然收到了系统弹窗：[完成52次双人奇遇，获得无双成就：一生一世一双人。]
　　[叮！解锁隐藏双人奇遇：何以结恩情？]
　　江惟把图鉴攻略往后翻了好几页，也没看见任何相关信息，诧然道：“……做奇遇还能触发隐藏奇遇？”
　　阮辛臣瞥了眼个人成就栏，“要52次双人任务和5200点情缘积分。”
　　江惟闻言怔了下，点开情缘积分面板一看，他俩的累计积分刚好5200点，果然不多也不少。
　　……原来结情缘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江惟不由在心中感喟了一下。
　　顺着任务指引，一苇渡江与心软一同来到暨都城的桃花井市内。
　　此处摊铺林立，云集着来自五湖四海的客商，好一片花锦世界。
　　任务npc是一位离家游历的富家小少爷，他在某次花灯会上对一位女剑修一见钟情，回来后茶不思饭不想，写了许多诗词，又唯唯诺诺不敢送出，便花重金委托玩家帮忙。
　　江惟了然：是帮npc递情书的环节，他和阮辛臣已经是熟练工了。
　　女剑修收到玩家送交的诗词后，十分欣赏小少爷的才情。两人多次书信来往，情愫渐生，交换了玉佩信物，约好下月花灯会再见面同游。
　　但花灯会当天，小少爷一直等到散场，也没等来女修。
　　他先是沮丧，而后又鼓起了勇气，想顺着玉佩上的线索找去女修所在的门派。
　　深山中妖邪丛生，江软二人再次收到重金委托，一路护送小少爷到了门派所在地。可到达此处时，却发现山中门派已被业障所屠戮，满目疮痍，犹如人间炼狱。
　　小少爷绝望不已，找遍了整个门派也没找见女修，最终万念俱灰地下山。
　　然而中途，他却察觉了玉佩的感应震动，翻山掘地了一整夜，终于在某个洞穴中找到了气息奄奄的女修。
　　他将女修士背回了暨都城，跑遍医馆为其诊治疗伤。女修士伤势渐愈，半月之后再次苏醒了过来。
　　[多谢二位仙长一路相助。]
　　医馆外，小少爷朝一苇渡江与心软二人道完谢，低头道：[但这段时间，为了给阿倩治伤，我身上的钱财都已经用光了……暂时付不上报酬。]
　　一苇渡江：[没事，委托的钱你早已付过了，之后算举手之劳。]
　　小少爷顿时感动流涕。
　　一旁的心软问：[你俩之后准备怎么办？]
　　[……阿倩说，她要杀业障报仇，我想陪她一起走。]小少爷回答，[她路上肯定需要盘缠，我会写字，还会卖画，多少也能赚点儿。]
　　他挠挠头，有些赧然。
　　[阿倩还说我根骨不错，所以我也想试着入道修行……待我哪天修成了，像两位仙长一样厉害的时候，就能保护她了。]
　　一月之后，女剑修伤势彻底痊愈，两个npc与江软二人挥手道别，相携离开了暨都城。
　　任务进度还剩5%，循着最后的指引，一苇渡江与心软重回桃花井市中，与一位商贩交互对话。
　　[二位仙长看着郎才郎貌好生登对！]商贩嘿嘿笑道：[如此良宵美景，不如买些饰品做个留念？]
　　话说完，江惟就见屏幕上就弹出了一系列饰品购买界面：[鸳鸯香囊·100000灵石、桂花簪·233333灵石、白玉镯·520000灵石、金步摇·888888灵石……]
　　“……”江惟不可置信：“哪里来的奸商？巡逻npc怎么没把他抓起来？”
　　阮辛臣却说：“我买好了。”
　　江惟：“？”
　　下一刻，他收到邮件：[您的情缘心软向您赠送了信物饰品·云纹墨玉佩，当前位置为空，已默认佩戴。]
　　江惟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点开商贩界面往下翻，在最下面找到了墨玉佩的价格标签——[9999999灵石]。
　　江惟神情呆滞恍惚。
　　一千万石头。
　　……从奸商手里换了个饰品玉佩。
　　心软打量着身带玉佩的一苇渡江，点头道：“合适，好看。”
　　说着他又掏出了荷包，还想把摊上其他的饰品全买下来，江惟反应过来，立刻扑上来把他拦住了。心软侧头，“不喜欢吗？”
　　“……喜欢，好看。”江惟一边说话，一边心在滴血，忍痛道：“……别买了，太贵了。”
　　阮辛臣没说话，发了张截图给他，是灵石余额，个十百千万……一长串数字，瞬间亮瞎了江惟的双眼。
　　江惟感到悚然：“你哪来这么多石头？！”
　　阮辛臣：“路上捡的，到处都有。”
　　江惟：“……”
　　最后一苇渡江被心软强塞了一大堆信物饰品，商贩npc的脸都要笑烂了。
　　江惟看了下这堆东西，又忍不住问了：“玉佩和手镯也就算了，这个簪子和钗子是买来干嘛的？”
　　阮辛臣疑问：“你不能戴吗？”
　　靑
　　江惟闭上眼睛，“……男性角色戴不了这个呢。”
　　阮辛臣“哦”了声，语气仿佛很遗憾，江惟也不清楚他在遗憾些什么。
　　大概是被阮辛臣带动了消费力，最后江惟也买了一只梅花结剑穗，系在了心软银剑的剑首上。挥剑时，剑穗也随之舞动留痕，似流光一般，还算好看。
　　交换了信物后，系统才终于弹出提示框：[叮！当前奇遇进度100%，任务“何以结恩情”已完成，获得双人称号：美玉缀罗缨。]
　　江惟木然，感觉他俩被系统逼迫着强制消费了。
　　晚上打公会战时，明月夜注意到一苇渡江身上的玉佩，有些稀奇：“你从哪儿搞了个吊坠？还挺好看的。”
　　从她开服认识江惟开始，江惟就把1.0版本的门派校服焊死在一苇渡江身上了，外观八百年没换过，她还以为江惟就准备这样穿到游戏关服去。
　　江惟：“……心软送的。”
　　闻言，众人又齐刷刷看向心软。这人也是个八百年不换外观的主，很快众人也看见其银剑上新添的浅色穗子，又是齐刷刷一阵：“噢……”
　　江惟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阮辛臣淡然自若。剑无鞘呵笑，问一旁的橘子：“橘子，你闻到什么味儿没有？”
　　橘子深以为然：“闻到了，是恋爱的酸臭味。”
　　江惟：“……”
　　跨服赛休整期间，除去和其他人一起爬塔打团的时间，橘子每天都会打几场论道台，保持手感和状态。
　　自上次在论道台上赢过青禾绿莎后，两人私下里交流的次数变多了。
　　青禾看着冷淡，但人其实很好相处。橘子每每询问起有关pvp的问题，对方都会耐心地解答，甚至抽空陪她在酒馆插旗，一边喂招一边纠正。
　　有时候遇上明月夜，相互介绍了之后，三个女生还会聚在一起聊会儿天。
　　大多数时间是明月和橘子在聊，青禾静静地听，问到她时，也会说些话。慢慢的熟络了，话就多了起来。
　　“这周末好像就是跨服赛了吧，感觉怎么样？”明月夜问。
　　橘子惴惴道：“有点紧张……”
　　“保持你现在的水平就行。”青禾淡然道：“其他区队伍的对战视频我都看过了，比你菜的多了去了，他们都敢上场，你怕什么。”
　　橘子第一次遇见有人这么安慰自己，一时哭笑不得。但不得不说，青禾的话确实起了效果，她心里的忐忑少了许多。
　　休整期两周，官方也没停下对跨服赛的宣传预热。先是开启了全民竞猜活动，之后发布了各区队伍的应援视频，内容是海选赛时各支队伍的高光时刻，以及参赛角色介绍。
　　他们归隐当然也有，足足三分钟。剑无鞘的收割人头数最多，故而素材镜头最多，一苇渡江、心软以及其他人的时长倒是都差不多。
　　橘子还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高光剪辑，片段还不少，这是她第一次从第三视角观战自己，感觉很奇妙，忍不住看了七八遍。
　　后期的剪辑手法极其高超，将每个角色的战斗风格都展现的淋漓尽致，配上肃杀急骤的笛声bgm，倒真有一股子令人热血沸腾的味道。
　　尤其是合作团战时，看着屏幕里灵活游走、全场抬血的女方士，橘子甚至怀疑这么帅的人真的是她吗。
　　明月夜也坦言：“放心吧，相信自己，也相信渡江和剑哥他们。”
　　橘子闻言又多了几分底气。也对，又不是一个人参加比赛，她有队友，是输是赢大家一起承担，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聊了一会儿后，明月有事先行下线。橘子准备和青禾再打一局pk就休息，刚进擂台，她忽然收到一条入队申请：[您的好友草莓甜甜圈申请加入队伍，是否同意？]
　　看见这个id，橘子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这人是谁。见她站着不动，青禾问：“怎么了？”
　　橘子回过神，“我有个好友想进队。”
　　“你好友还挺多。”青禾似笑非笑，“拉进来吧。”
　　橘子应声好。很快，队伍成员栏里出现第三个名字，青禾随意地瞥了眼，目光却立刻顿住了。
　　甜草刚传送进擂台房间，正准备跟橘子打招呼，看见青禾绿莎时也诧然了一下。
　　语音里传出青禾的质问声：“你跟她认识？”
　　橘子刚把偃萝拉进来，听见这话，面露茫然：“嗯？”
　　甜草：“……认识我怎么了？我还想问你俩怎么认识呢。”
　　橘子再次迷茫：“啊？”
　　青禾再没说话，直接退出了队伍。
　　她在小窗给橘子发去消息：[你先出来，她没安好心。]
　　作者有话说：
　　世纪难题：小江可以戴钗钗吗？


第90章 跨服赛首日
　　看见她发来的消息，橘子怔了下，望向队里的偃萝，犹豫片刻，选择相信青禾。
　　她斟酌着开口：“我有事得先走了……不好意思。”
　　没想到对方答应的很干脆：“行，师姐你先忙。”
　　退队出来后，橘子一个人站在暨都街上，没找青禾组队，只是打字询问她话什么意思。
　　青禾没藏着掖着，几句话便将甜草的底掀了个干净。橘子消化了一会儿，迟疑总结：[也就是说，她以前是野火会长，现在是星河1区春山尽处的领队？]
　　青禾应了句[恩]，又补充道：[我不知道她怎么跟你说的，她的话不可信，你少接触。]
　　别区的参赛玩家，那就是对手关系。橘子表示了解，回了个点头表情。
　　青禾很快下线了，似乎不想在游戏里多呆一秒。橘子正想着要不要也登出算了，收到甜草发来小窗的消息：[师姐忙完了吗？]
　　知道她的身份后，橘子心情有些微妙复杂，默然片刻，问：[……为什么找我呢？]
　　甜草：[找你聊天呀。]
　　橘子不信。
　　既然是野火的前会长，回游不该去找哭号或者如来吗？再不济，她在星河1区也还有公会，就她们这半生不熟的关系，怎么想也轮不上。
　　见橘子沉默，甜草猜到估计青禾跟她说了什么，知道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想了想，还是诚挚地打气：[我在比赛名单上看见你们队了，你们好厉害，比赛加油！]
　　[……]橘子生疏礼貌道：[谢谢。]
　　半分钟后，橘子也下线了。甜草安静地看着女方士灰掉的头像，关掉聊天框。
　　她回来干什么呢？
　　说是打探对手情况，但现在各队伍的角色信息在官网上已经有视频公示了，有这个时间乱跑，还不如去老老实实研究对战回放。
　　还有一件烦心事：哭号和如来又重组了野火，还带队杀进了跨服赛。
　　老实说，她一点都不想遇上这两个人。哭号脾气暴，一点就着，肯定把她往死里打一顿，如来估计也会痛骂她，跟青禾一个样。
　　思来想去，还是橘子好说话，她们之间没什么纠葛，相处起来最轻松。
　　哦，现在橘子也不好说话了。这下她在华灯1区一个能说话的人都不剩了。
　　——自找的。
　　甜草想起青禾对自己的嘲讽。
　　她盯着华灯1区热闹繁乱的世界频道，盯着上面滚动不息的玩家发言，上次来是这样，退区前最后一秒也是这样，这里一直没变过。
　　……没有就没有吧。
　　她忽然烦躁了起来，登出账号，切换区服。
　　她已经长进了，不是在华灯1区时只能挨打的菜鸟奶妈了，她带队一路顺风顺水地挺进跨服赛，场均数据在17支队伍里排名第一。华灯区算什么？野火算什么？一个对手而已，她和春山尽处的目标是冠军。
　　游戏里，强弱输赢才是一切，其他不重要。
　　她会赢。她必须赢。
　　各区队伍的应援视频曝光后，论坛上开始了如火如荼的竞猜讨论。
　　所有视频中，观看次数最多和评论数最多的是华灯锦绣的两支队伍，也就是归隐和野火，但评论区的内容却和比赛无关，话题完全跑偏。
　　[这就是前段时间连爆两个大瓜的网红区？]
　　[乐死了，瓜田锦绣]
　　[那个花间集呢？不说第一公会吗，怎么没队啊？这个归隐和野火烧不尽又是哪儿来的，听都没听过]
　　前段时间花间的八卦惊天动地，实在出圈，如今其他区玩家再看见“华灯锦绣”四个字，首先联想到的也是有瓜。
　　且平心而论，在所有的队伍中，归隐和野火的场均dps与对战用时都不算出众，勉强称得上是中上游，确实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也有一些人把注意力放在了队伍本身，但首先关注的，也是几个角色的面板和流派类型。
　　[我靠，紫金字好多啊]
　　[为啥dps才排第六，真的是有效词条吗……不会全是虚修吧]
　　[长生剑仙咒禁方士，什么鬼阵容，下水道搞团建？]
　　[这个剑仙为啥堆攻速？真就为了虚修什么都堆呗，666]
　　……
　　围观玩家们越看越迷惑，根本看不懂，也没几个人会费心思费时间去调海选赛时又多又长的对战回放观看，总之打为三个字：不看好。
　　也有冷门流派的玩家为之反驳回击，但人少声音小，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论坛的竞猜投票楼里，夺冠热门队伍在星河1区“春山尽处”与4区“乱云遮”两队之间摇摆。这两支队伍在场均数据榜上占一二位，在迷界爬塔的通关榜上也名列前茅，兼具知名度和实力，被大众玩家广泛认可。
　　至于华灯锦绣？95%的票数都是本区玩家自己投的，剩下5%是冷门玩家的站队支持，因此数据还算好看。但落在其他区玩家眼里，就是火区人多，为自家队伍极力挽尊而已，不由心生怜爱。
　　不过华灯区玩家投完票后，也对其他区的队伍投去怜悯的目光。
　　输出高，确实牛笔。
　　但能不能输出，这是另一个问题。
　　“投了吗，都投了吗？”
　　眨眼间，两周的休整期就过去了，游戏日程终于来到了万众瞩目的跨服赛首日。明月夜在势力频道里喊话召集投票，归隐成员个个兴奋积极地响应。
　　“投了，早投了，三票全投给咱们队了。”
　　“我押了五十万灵石！”
　　“五十万看不起谁？我直接梭哈！”
　　“好，我也跟！”
　　“冲！一夜暴富不是梦！！”
　　离进场检录还有一段时间，江惟原本心态平和稳定，听到众人争抢着梭哈全身家当顿时不淡定了，惊悸道：“你们都押了？”
　　剑无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然呢，这可是赚石头的好机会。”
　　秦宇深与橘子等人纷纷点头应声，连阮辛臣也回答：“押了。”
　　江惟屏住呼吸：“……押了多少？”
　　阮辛臣：“全押了。”
　　他还把灵石掰成了两部分用，一半押归隐夺冠，一半押一苇渡江mvp，所谓分散投资，降低风险。
　　江惟的呼吸停止了。
　　他好像记得，之前看阮辛臣的灵石余额是以亿为单位的，再加上归隐这么多人手里的灵石……
　　霎时间，成吨重的压力砸在江惟身上，他开始头晕，缺氧，他想当场昏死过去。
　　“难道你没押吗？”明月夜幽幽地开口，“怎么，不相信自己人？”
　　江惟一咬牙，两眼一闭豁了出去：“……押！”
　　最后江惟也加入了梭哈大队，灵石全押在了自家队伍身上。
　　看着背包余额里标红的、大写的“0”，江惟心中发痛，自己五年的所有积蓄全在这儿，成败在此一战了。
　　跨服赛有专用的赛事服务器以及复制账号，七点三十分比赛正式开始，参赛玩家们需要提前半小时进场接受裁判的身份核对及设备调试。
　　“加油！！”
　　“带我们暴富！”
　　“GOGOGO！！！”
　　在归隐众人的呼喊鼓劲中，江惟一行人切入赛事服进场准备。
　　与此同时，《娑婆》官网上也开启了实时解说直播。
　　开屏是一段归墟的地图展示，各门派角色在变化万千的场地中角逐厮杀，跨越迷界，冲破水境。“娑婆”二字出现在屏幕后，画面跳转至直播间内。
　　“好的，屏幕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男解说热情道：“欢迎来到《娑婆》‘逐战归墟’5v5跨服赛的直播现场，我是本场的解说小帅。”
　　右侧女解说露出微笑：“我是解说小美。”
　　之后是一长串烫嘴的介绍词，长达几分钟的热场寒暄之后，小美才终于切入了正题。
　　“……本次跨服赛为单淘汰赛制，以随机形式抽签配对比赛……”简要地介绍完规则后，她道：“现在各队参赛玩家都已入场，让我们来看看跨服赛首日17进9的配对及具体赛程吧。”
　　由于参赛队伍为奇数，有一支队伍抽到轮空，直接获得下一轮比赛的晋级资格，剩下的16支队伍正常16进8淘汰赛。
　　抽签代表人默认为队长，凭江惟的手气，抽到轮空是不可能的。
　　归隐第一轮比赛对手为日暮孤云5区的代表队“进城观光团”，虽然名字听着比他们的“打完早点睡”还要不靠谱，但实力却不一般，对战数据在所有队伍中排第三，仅次于春山尽处和乱云遮。
　　赛事服内，归隐等人聚在水月境一角候场观战。
　　“嚯，你一上来就抽个大的。”剑无鞘叼着烟直哼哼。
　　江惟冷漠道：“再说话，下次你来抽。”
　　剑无鞘承认自己没本事，拉上嘴，并谦卑地退下了。
　　阮辛臣：“呵。”
　　参赛选手彼此可见，江惟转动一苇渡江视角，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周围，很快就看见了涂澜。
　　倒不是说这人有多好认，只是其他玩家大多成群结队地聚在一起，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站着，头顶一个二字id，分外着眼。
　　涂澜似乎也看见了他们，霎时间，像是撞见了什么洪水猛兽，立刻闪至百米开外。
　　江惟保持微笑。
　　首轮比赛是乱云遮抽到了轮空资格，其他队伍由系统随机排列分组生成赛程。归隐排在上半轮第二场，算比较靠前的场次，能够早点结束。
　　第一场为星河1区“春山尽处”vs碧水2区“雨未歇”。春山是热门队伍，前来观战的玩家不少，直播间的弹幕区一片热闹嘈杂。
　　游戏内也有观战渠道，江惟等人就在候场区挂着比赛画面实时观看。
　　这一场系统抽取的地图为江南采荷谷，无特殊环境buff，开局春山为红方，雨未歇蓝方。
　　对局内玩家看不见双方人员位置，但局外观众作为上帝视角，可以在小地图上观察到场上所有人的动向。
　　一轮祝福buff点刷出后，双方迅速向点位集中靠拢。
　　“蓝方双鸿衣，机动性很高的一个阵容啊，有竞峥嵘buff上身，移速很快，在采荷谷这种大面积地图是占优的。”小帅解说道。
　　“是的，可以看到蓝方两位鸿衣已经首先到点位了。”小美说：“刷出的是紫色祝福狂暴，大幅度提高全队暴击爆伤的紫色祝福。按海选赛的排行数据，红方春山场均dps最高，是一支相当暴力的强攻型队伍。蓝方雨歇拿到这个buff，刚好能弥补输出上的差距。”
　　采荷谷内，雨歇鸿衣即将拿到狂暴buff，半路忽然杀出一抹浅青的身影。女剑仙踏水而至，甩臂挥剑，立刻扫出一道锋利的剑芒，精准地将两人同时击飞出去！
　　“好，红方队长甜草也到场了，剑仙一挑二鸿衣，勇气可嘉。”
　　双方的成员都在赶来的路上，层层荷叶如绿涛般翻涌，青衣剑仙与双鸿衣缠斗起来，竟丝毫不落下风。
　　“甜草带的是紫字‘风动’，攻击几率携带罡风，减少附近敌人的攻速和移速，刚好克制吃移速攻速的鸿衣门派。”小美看着角色面板不由称赞：“面板数据也压得很实，几乎没什么水分，伤害非常高。”
　　小帅：“可以看到两位鸿衣应对相当吃力，攻速叠不起来的话，伤害等同于刮痧，确实很恼火的一个情况。”
　　场下野火队内，如来等人也在观战比赛。
　　看着对局画面内1v2游刃有余的女剑仙，如来心情很是复杂。
　　他问一旁的哭号：“你能打得过她吗？”
　　从比赛双方进场开始，哭号一直面色不虞，听见如来的话才冷笑了声，“我会怕她？”
　　几周之前，公会里有人在通服排行榜上发现甜草的id，并截图发进了群里。甜草这个名字不算多见，再结合角色捏脸和少女体型的外观风格，如来当场将人认了出来。
　　他想去找甜草理论，哭号却道：“找她有什么用？你以为她会听你说话？”
　　如来沉默了。
　　说话间，场上局势发生了变化。雨歇双鸿衣见打不过，直接一人牵制，一人趁机隐身拿buff。
　　甜草仿佛没有看见对方的变动，依旧挥剑斩向眼前鸿衣，攻势不减，步步紧逼。拿到狂暴buff后，雨歇鸿衣立刻想要反打，甜草不退反进，顶着双人围攻释放大招“贯日”，万剑齐下，一位鸿衣瞬间蒸发！
　　“漂亮的一招收割！伤害预估非常精确，完全出乎对手意外！”小帅本人是剑仙本命玩家，见状十分激动：“蓝方雨歇拿到了狂暴buff，但损失一人，另一位鸿衣状态也不好，看样子准备先脱战找治疗恢复状态……好的他准备隐身，隐身被甜草打断了！甜草再次迎了上去，风动减速留人！！”
　　一旁的小美冷静很多：“现在双方队员都支援当场，甜草单刀直入地开团了，春山的刀镖和剑仙跟上控制。他们似乎根本没把狂暴buff当回事，要直接跟雨歇打正面。”
　　战况也正如两人所说，甜草一马当先，领人春山其余四人将雨歇打得节节退败，势头十分蛮横，不知道的还以为春山才是拿到狂暴buff的一方。
　　橘子看震住了，全然没把这个招式狠厉的女剑仙和自己认识的祝萝对应在一起，这变化和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剑无鞘评价：“哦，好莽的打法。”
　　江惟疑惑：“我还以为你挺欣赏这种风格。”
　　“什么话这是，我是那种莽夫吗？”剑无鞘为自己辩护，“她这么打，队友都不管，也就对面雨歇被她这架势给吓着了，脑子转不过弯非要跟她刚正面，不然两个鸿衣掏后排多合适。”
　　他这话说的不错，江惟与阮辛臣看时也是一个想法。
　　进场初次交锋，雨歇人数占优，结果却2v1被甜草压着打，估计一时慌了神，之后节奏完全被甜草带着走，非要拿自己的短板碰对方长处，那只能碰得个头破血流。
　　“不过伤害高够直接，看着确实挺爽的，观赏性拉满了。”剑无鞘又转向一旁的秦宇深，训诫道：“小秦学着点，玩剑仙得有观赏性，懂不懂？”
　　“……我怎么就没有观赏性了？个人风格不行啊。”秦宇深把心软搬了过来，“我阮哥就没那么多花里胡哨，还不照样切人，一切一个准。”
　　阮辛臣很给面子：“小秦说的对。”
　　剑无鞘又开始呵呵呵笑，三个剑仙就门派风格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辩论，像是小学生在决斗。江惟感到无语，和橘子一起往旁边挪了挪，远离三人。
　　好在场上战斗很快结束，结果毫无疑问，胜方为春山尽处。
　　中场五分钟休息时间，直播间里解说正在回顾点评刚才对局中的细节，评审团综合判定后，全场mvp给到了甜草。
　　江惟最后调整了一下耳机。
　　“走吧。”他提醒道，“该我们了。”


第91章 vs日暮孤云
　　直播间内，首场比赛复盘结束，小帅说：“好的，第一场对决到此结束，让我们来看看第二组的情况。”
　　小美：“第二组是日暮5区‘进城观光团’对战华灯1区‘打完早点睡’……两支队伍的名字都很有趣。”
　　“日暮5观光团在海选赛时的战绩很出众，职业搭配各项均衡，没什么短板。”小帅饶有兴趣：“华灯1早睡这边就比较特别了，三剑仙双方士阵容，长生、咒禁两个冷门心诀，这配置……别说在团队赛，就算是平时论道台pk都少见啊，真是很新奇的一个阵容。”
　　[活久见了]
　　[下次直接说下水道就行]
　　[哈哈哈哈哈]
　　[冷门怎么你了/怒/怒]
　　归隐几人在场内看不见直播间内的情况，江惟正思考着对方阵容的突破口，耳机里忽然传出秦宇深的失声大喊：“……靠！”
　　本轮归隐为蓝方，日暮为红方，双方成员确认就绪后，系统开始随机抽取地图。
　　只见屏幕上，地图栏滚动了半天，最终停在了选项[归墟·倒须弥]上。
　　江惟心头一跳：完蛋。
　　“竟然是水下地图！”直播间内也沸腾起来，小帅精神振奋：“我们都知道水下地图是这次五周年庆的更新内容，上线至今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小美点头，“看来这场对决不仅得看双方选手的实力和配合，还考验对新环境和新操作方式的适应能力。”
　　说话间双方角色已经载入地图，秦宇深骤然置身幽深可怖的大海沟，连个缓冲都没有，他深海恐惧症立马犯了，头晕眼花，差点手一横直接切出游戏。
　　1分钟的buff点即将刷出，五人来不及多说话，各自报点准备集合。
　　心软和一苇渡江入场点临近，已经成功碰面，江惟挂念着秦宇深：“还行吗？不舒服不用勉强。”
　　“……没事，就十来分钟，我能坚持。”秦宇深强撑着，操作角色移动。他在阴暗的海沟里蛄蛹了半天，崩溃地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准方向，绝望认栽：“……哥，我迷路了。”
　　江惟哭笑不得，“行，我去找你。”
　　他让阮辛臣先跟橘子剑无鞘汇合，后者应声好，江惟自己则按照秦宇深给的坐标去找人。
　　海沟深邃曲折，寻路找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一苇渡江和心软平时来这儿刷过不少新怪的掉落材料，江惟因而对路线十分熟悉。
　　不一会儿的时间他就找到了第一深情，正要领着人往回走，秦宇深突然喊：“哥背后！”
　　一道剑光破水刺来，一苇渡江立刻反应，位移闪避，然而刚躲过这道剑气，斜里又迎来一棍。
　　见状，秦宇深咬咬牙，操作第一深情冲前，架剑替一苇渡江格挡控制，然而他格挡值不够，直接被余劲掀飞出去，在水里翻了两圈才稳住方向。
　　江惟迅速滑动视角，弄清状况，冷静报点：“364，353，我和小秦这边三个人，剑仙棍镖方士。”
　　日暮的队伍五职业齐全，标准的团队配置，比起归隐的阵容合理很多。
　　另一边，心软和橘子刚好汇合，剑无鞘也到达了buff点，遇到了日暮的另两位鸿衣和偃师。
　　“早睡这边情况不太好，两边都是少对多局面，奶妈和剑仙还在路上。”小美说：“buff点这边剑仙1v2，刷出的buff是[清心]，提高全队控制抗性的蓝字祝福。”
　　说到这，小帅插话闲聊：“说起来我很好奇，这两轮比赛刷出来的祝福都是蓝紫色品质，会不会有刷出金字的可能性呢？”
　　小美耐心地回答：“理论上是可以的，官方公布的buff抽取池内涵盖了所有祝福类型，不过相比蓝紫色祝福，金字数量太少，所以概率很低。”
　　对此小帅十分期待：“不知道之后的比赛里有没有机会见识到呢？”
　　“那就得看选手们的运气了。”小美笑说。
　　狭路相逢，日暮鸿衣首先上峥嵘，加速位移冲向清心buff。中途却被剑无鞘阻挡下，剑气对绫枪，眨眼间就是十几下当招拆招。
　　“剑仙的攻速居然能跟上鸿衣……很少见的普攻流打法。”小美惊诧了下，忍不住评价：“早睡这只队伍还真是……”
　　她下意识想说“乱七八糟”，硬生生忍住了，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很有风格的一支队伍呢。”
　　小帅却觉得情况不妙：“不过1v2，后面还有日暮的偃师在牵制，就这么跟鸿衣近战换血还是太冲动了，得不偿……”
　　“失”字还没说出来，他话突然卡在喉咙里，傻道：“呃？怎么不掉血？”
　　只见对局之中，近身缠斗的剑无鞘血量一直稳在80%左右，哪怕远处日暮偃师在丢技能骚扰，状态依旧良好。反观对面日暮鸿衣的血量越打越少，虽然掉的慢，但不知不觉间已经跌至健康线下。
　　小美立刻调出角色面板，了然道：“剑无鞘身上佩戴的是‘嗜血’，普攻吸血的大热门金字，一般都是绑定鸿衣门派用的，这么看来，剑无鞘是直接把剑仙当鸿衣玩了。”
　　[我草这也行]
　　[剑仙普攻倍率本来就不低，打普攻流也行吧]
　　[我们剑仙就业面就是广]
　　[感觉还挺好玩，下次试试]
　　日暮两人原本想借着人数优势先解决一个落单的，没想到差点把自己搭进去，鸿衣忍不住骂骂咧咧：“剑仙玩什么平a吸血流，能不能讲点道理？？”
　　偃师见打不过，准备直接撤走，“我拿buff，你隐身脱身，走去支援队长他们。”
　　说罢偃师朝buff点位移突进，鸿衣突然惊喊一声“卧槽！”——他被剑无鞘抓住破绽，长剑挑飞出去，直直摔到了偃师身上！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调位，剑无鞘已经迎了上来，技能穿插平a连击一气呵成。
　　“相当流畅的技能衔接！”小帅忍不住赞叹起来。
　　“剑无鞘仅凭一人之力拖住了观光团两位输出，双方暂时胶着住，分不出胜负。”小美总结完，继续说：“让我们再来看看另一边的情况。”
　　闻言，导播将游戏镜头切到了倒须弥外圈。
　　同样是少打多，一苇渡江和第一深情没有“嗜血”这种续航手段，而日暮带了祝方奶妈，情况非常棘手。
　　心软与橘子还在赶来的路上，江惟与秦宇深只能尽可能拖延时间。
　　但日暮三人显然也知道等其他人支援过来就晚了，不能多拖，因此攻势非常激进。
　　一苇渡江拉扯控场，第一深情在前方抵挡周旋。
　　要应对的技能太多，秦宇深早已经看的眼花缭乱，但手底下的操作却不敢有丝毫的停顿。保江惟的念头硬生生压住了他对环境的恐惧恶心，反应全凭直觉和意识。
　　他心想，以前什么都是江惟替他挡，总得有一次他站在江惟前面的时候吧？
　　靠着这股抵死的劲头，第一深情还真将三人挡在了安全范围外，一苇渡江始终处于安全位置，在后方策应牵制。
　　见一苇渡江难以切入，队长棍镖当即决定：“能杀一个算一个，先把剑仙收掉。”
　　日暮三人立刻换了目标。第一深情血条已经滑至半血线下，支撑不了多久，并且刚才技能交的太多，陷入了很长的真空期。
　　剑仙和棍镖从两个方向切入，他顿时左支右绌，蓦然身后窜起一阵灵焰，张牙舞爪地扑向剑仙与镖客。
　　江惟提醒：“往前跑！”
　　凶谶触发沉默，火焰的障蔽暂时了迷惑对手，借此时机，第一深情闻言毫不犹豫往前冲，与剑仙镖客错身而过，直接冲破了包围圈！
　　但同时，作为后排的一苇渡江直接暴露在了三人面前，江惟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跑，日暮三人见状立刻追了上去。
　　“日暮这边把剑仙的状态打掉了一大半，但是很可惜啊，被人跑掉了，只能先追后排方士。”
　　小帅说：“这波是早睡队长一苇渡江直接用自己当诱饵救人了，但是方士移速慢又笨重，一次溜三个人，这种举动还是太冒险……”
　　这次他话又没说完，再次被啪啪打脸了。
　　海沟内部迂回曲折，一苇渡江进去后简直如鱼得水，将日暮溜得团团转。露个衣摆，丢个符箓，一会儿近一会儿远，就是够不着，绕的三人直想吐。
　　屏幕前的观众也看得一阵心惊胆战。
　　[不是？这什么走位？刚才那技能那么近都能躲？？]
　　[卧槽这里原来能绕？这里还有条路？]
　　小帅：“……”他不然还是闭嘴吧。
　　追了快半分钟的时间，还是抓不着人，刀镖直觉不对劲，已经准备收手：“别追太深了。”
　　但剑仙实在恨得牙痒痒，三段位移叠加所有突进技能直接强行近身，一剑削向方士身后。大概是事发突然，一苇渡江没能躲过这击背袭，血条被削下一大截。
　　如此良机剑仙自然不会放过，立刻接连招，棍镖虽然也愣了下，很快跟上控制。
　　一苇渡江似乎是黔驴技穷了，被人近身后只能往身上套减伤挣扎。好不容易抓住人，日暮剑仙和镖客疯狂输出，注意力全在一苇渡江身上，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方士笨重移速慢，所以他们能追上一苇渡江。
　　——但同时，也将自家的方士抛在了身后。
　　等队麦中传来祝方队友的呼救时，一切已经晚了。海沟内日暮祝方被剑气忽然背袭控住，随后对上两个剑仙的包夹围攻，应对狼狈不堪。
　　两个剑仙赫然是前来接人的心软与第一深情，橘子紧随其后，加入战场。
　　保奶还是切人，日暮二人只犹豫了一瞬间，立即调转目标。
　　然而方才还技穷的一苇渡江忽然发难，脚底阵法彻亮，大招沉默绊住两人。第一深情与心软双双引剑释放贯日，青雀减抗叠加攻心200%伤害提升，剑雨穿心，将日暮方士的血量瞬间清零！
　　开局至今五分钟的时间，日暮方治疗首先下场，见状剑仙与镖客试图换人，再次围向一苇渡江。然而有橘子在场，两道符箓飞出命中，直接拉回了一苇渡江濒危的血量。
　　此时此刻，日暮已经陷入了僵局。
　　剑仙的位移技能刚在追人时已经全被骗掉，正处cd之中，想跑也跑不了，最后在一苇渡江四人围攻下很快被送出场，只有队长镖客勉强破围逃脱。
　　但即使暂时逃脱，队伍没了续航，又接连损失两人，他们彻底落入了被动。
　　最终这场比赛结束于开场后8分钟47秒，比第一场春山对雨歇花费的时间还要短半分钟，归隐只折损了剑无鞘一人，换取观光团全员阵亡。
　　——归隐大获全胜。
　　对于这个结果，游戏内与直播间万千观众哗然一片。
　　“实在是令人想不到，早睡居然能在短短两分钟内彻底反转战局！”
　　小帅惊叹不已：“中途一苇渡江那一波引诱拉人，差点就翻车了，还好队友支援及时。”
　　“是的，非常惊险的拉扯。”小美不禁露出微笑，“但这种对队友的信任，也是团队配合中不可缺少的一环吧。”
　　一段针对双方的点评分析后，小帅终于宣布：“——总之，让我们恭喜华灯1区‘打完早点睡’获得第二轮比赛的胜利！”
　　从赛事服出来时，秦宇深的手都还在抖。
　　没了对战时的冲动热血，发昏想吐的欲望又冒头出来，他连yue了好一阵子，加上江惟的顺毛安抚，才堪堪恢复正常。
　　回到华灯1区，明月夜等人已经迫不及待把他们全拉进队伍，庆祝首战告捷。
　　几人复盘起刚才对战的过程，对于江惟以身诱敌的做法，阮辛臣其实不太认可。
　　他说：“太冒险了。”
　　“小秦状态不好，我想着快点结束了出去。”江惟认真解释，心里想也还好吧，之前公会战你还一个小号溜一个满编队呢，到底谁更冒险。
　　说完又笑了一下，“况且你们会来接我，不是吗。”
　　心软看了一苇渡江一会儿，伸出手勾住他。
　　剑无鞘不满道：“哎哎哎，没人夸我吗？我一挑二拉住两个，给你们争取了多少时间？”
　　秦宇深：“嗯嗯嗯对对对。”
　　橘子十分捧场：“太帅了剑哥。”
　　“夸夸夸，都夸，都厉害。”明月夜一碗水端的齐平，大手一挥，又撒起仓库材料，“都辛苦了今天，不押镖了，好好休息下！”
　　当晚所有比赛结束后，九支晋级的队伍已经被列至全服公示名单上，春山、归隐、乱云遮、野火都在其中。二三轮比赛将在次日晚间举行，参赛玩家还有一整个白天的休息时间。
　　晚十点，乱云遮内部正在讨论今天的对战情况。
　　他们原本设想的决赛对手是春山和进城观光团，如今进城观光团第一轮就被归隐淘汰，并且还是碾压式的淘汰，让人不得不把注意力转至“打完早点睡”这支奇怪的队伍上。
　　队长山迢迢将归隐成员面板挨个调出查看，忽然觉得几人的id有些眼熟，想了半天，终于记起来：“这个一苇渡江和剑无鞘，是不是之前在水月境把涂澜打了个半死的红名？”
　　绑奶水遥遥恍然大悟：“好像是哦！”
　　被拉来强听谈话的涂澜：“……”
　　他切齿咬牙，极力否认：“没有！不是！！”


第92章 输与赢
　　一轮比赛的结果基本在玩家们意料之内——除了作为黑马半路杀出的归隐。
　　比赛前，华灯区的八卦风波盖过了队伍本身的风头，如今首轮比赛中的亮眼表现让不少人重新审视起这支队伍。有玩家调取了海选赛时的对战录屏，发现了一件离奇的事情：归隐大部分时间运气都不怎么好。
　　要么全员刷在离buff点最远的地图外围，要么分散了被敌方围殴截堵。成员不是在一打多，就是在一打多的路上。时不时系统还刷点不合时宜的环境debuff，实力再强劲也得先挨顿毒打才能赢。
　　观众们一阵沉默。
　　难怪数据名次在排行榜上平平无奇，太惨了。
　　一夜之间，论坛上冒出了不少看好归隐的玩家，虽然支持率比不上春山和乱云遮这两大热门，但也算有了不错的人气。华灯1区玩家和冷门人扬眉吐气，在讨论输赢的帖子里也能上桌说话了，甚至还敢参与battle。
　　[还是乱云遮的赢面大，春山打法太莽，早睡阵容太极端，运气还差，要是刷个剑仙或者方士门派的震慑debuff那不直接玩完了]
　　[阵容越怪赢得越快，懂不懂？]
　　[我们大星河区才是最吊的！春山和乱云给我冲！！]
　　队伍间的争论到最后演变成了区服掐架，星河区和华灯区玩家各执己见，互不相让，战场越搅越混。
　　参与者大致可划分为五类。
　　第一类骂华灯，第二类骂星河，第三种嘲讽前两者，第四种质疑以上三者，最后一种是看热闹拱火的乐子人。
　　剑无鞘就是乐子人之一，怕其他人看不见，还贴心地分享到了归隐公会群里。
　　江惟正和一位设计师朋友聊天，群聊消息不停闪烁，点开一看，是剑无鞘在艾特他：[@江 你现在已经是全服公认的非酋了，恭喜啊恭喜]
　　“……”
　　江惟被伤到了，情绪低迷，禁言了剑无鞘十五分钟。
　　这下狂笑的人变成了明月夜和程杰。
　　下午，心软和一苇渡江结伴清双人任务，江惟思来想去，终于决定了：“晚上抽签还是你去吧。”
　　阮辛臣：“怎么了？”
　　“我运气太差了。”江惟叹口气，“万一再抽个海底地图，或者剑门关白玉京的门址压制，把你们全害死了怎么办？”
　　阮辛臣想说“无所谓，怎样都能打”，但又想到秦宇深和橘子他们，沉默了下，点头应好。
　　很快到了晚上比赛开始的时间，今晚是9进5和5进3的二三轮对决，决定最终进入决赛三支队伍的名额。
　　七点半不到，官方的直播间外已经蹲守了一大群观众。论坛上的战火延续到了这里，还没开播，公屏上已经开始激烈地干嘴仗：
　　[春山乱云打爆所有人！！]
　　[666现在叫的厉害别一会儿五强都进不去]
　　[我大碧水天清的人呢？都出来干架了！]
　　……
　　赛事服内参赛队伍纷纷进场，裁判组发起抽签邀请，江惟提出申请：“等一下，我们这边换个人抽可以吗？”
　　裁判同意了，心软代替一苇渡江进行抽签。
　　几分钟后，赛事直播间内公示出了本轮9进5的抽签结果与赛程表。
　　所有人都期待着星河区与华灯区四支队伍的交锋，但遗憾的是，二轮比赛的4场分组内，乱云遮、野火、春山都被分在不同的场次，四行分组的最下方还有一行瞩目的黑字：
　　【打完早点睡（华灯锦绣-1区）：轮空】
　　归隐等人也正蹲在直播里，一边嗑瓜子一边观战。
　　见状程杰十分惊讶：“我去，渡江的运气终于变好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明月夜根本不相信，“这肯定不是渡江抽的，就他那个手气，是他抽的我直播倒立洗头。”
　　果不其然，有成员在公会群里询问，江惟如实回答是心软抽的。
　　明月夜：“看吧，我就说。”
　　江惟狐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阮辛臣抽中轮空资格，本轮归隐直接晋级获得五强席位。江惟等人无事可做，角色在候场区内挂机，一边观战一边聊天，剑无鞘充当解说员分析战况。
　　第一轮比赛依旧是春山尽处的碾压局，甜草似乎有意缩短对战时长，打法更加冒进，最终用时8分12秒，比昨天归隐对战进城观光团用时更短一些。
　　春山的对决结束后，紧接着就是野火的比赛。
　　虽然在场几人对野火这公会都没好感，但毕竟也是华灯区自家队伍，该看还是得看。
　　场上哭号不止正以一挑多，江惟忽然道：“这两个人打法风格有点相似。”
　　“啊？”秦宇深茫然：“谁和谁？”
　　阮辛臣：“甜草和哭号不止。”
　　“都很激进，哭号是鸿衣还好说，有嗜血续航，还能隐身跑路。”江惟思忖，“甜草是剑仙职业，机动性比不上鸿衣，抗伤续航都是短板，但开团完全不给自己留后手，也不考虑队友能不能接得住。”
　　甜草这打法在双方面板差距大的情况下当然没问题，直接强攻一波碾压，一旦遇上水平相近或是更强的对手，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但与敌方周旋拉扯时又十分耐心，不像本身性格鲁莽的人。她身上有种刻意的违和感，像是在急于表现什么。
　　橘子是几人里唯一确认甜草身份的人，也知道甜草和哭号的师徒关系，她总觉得甜草的变化和哭号可能有些关联。
　　谈话间，二三场比赛很快结束，两支晋级为野火与碧水天清代表队。
　　第四组是乱云遮vs惊鸟飞绝区队伍，上场阵容为双奶三输出。
　　队长山迢迢，职业千机偃师；队内两位治疗，祝方萝莉水遥遥以及成男不讲奶德；剩下两位输出，一位是女剑仙相思，另一位就是老熟人涂澜。
　　同是星河区队伍，相比把甜草当唯一核心的春山，乱云遮更讲究整体的团队配合。各个成员的分工很明确，山迢迢负责指挥控场，水遥遥和不讲奶德在后方奶人，相思负责抗伤保后排，涂澜绕后切人。
　　几乎不打先手开团，只后手接团反击。
　　——总结下来就四个字：稳中求进。
　　“这个相思也是长生心诀，堆的半输出半肉。”江惟问一旁的阮辛臣，“你觉得怎么样。”
　　阮辛臣：“保后排意识很强，有点难切。”
　　江惟：“只是有点？”
　　阮辛臣语气平和道：“有难度，但不是不行。”
　　相思堆半肉，山迢迢打控制，涂澜占队伍大半的输出。他绫枪上携带金字“狂澜”：普攻携带aoe溅射伤害，攻速越高，溅射伤害越高，溅射范围越大——兼具对单爆发和对群轰炸能力。
　　秦宇深绷不住了：“我靠，这金字能不能讲点道理？单体输出爆改超级赛亚人，职业定位都变了好吗？”
　　对比之下，青雀的大招减抗效果朴素无华毫无特色，简直像原始人用的，秦宇深被狠狠地扎心了。
　　“鸿衣门派公认第一金字，你以为。”
　　剑无鞘哼笑了声，“不过再花里胡哨也没用，对付鸿衣就一个路数，断连击就行了，叠不上攻速什么也不是。”
　　道理谁都懂，但实战中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码事。
　　战斗临近尾声，山迢迢机关术控住三人，涂澜大招释放完成瞬间收割，乱云遮不出意外地获得了晋级五强的最后名额。
　　江惟去倒了杯水喝，顺便将阳台上的葱兰端回室内浇水。
　　等到中场休息半小时过去，才重新戴上耳机，回到游戏中。
　　赛事服内部，被淘汰的玩家大多已经离开，场上只剩下晋级的五支队伍。
　　江惟活动手部，为待会儿入场比赛做准备。秦宇深反复地检查面板，打开又关掉，吸气又呼气，“我好紧张。”
　　橘子同样手心冒汗：“我也是。”
　　晋级的其他四支队伍都有专切后排的鸿衣，她已经在脑中把能遇上的各种死法都设想了一遍：如果进场就被抓落单了怎么办、如果被针对强开了怎么办、如果遇上对面治疗又该怎么办……
　　“别紧张，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叫人。”江惟安抚，“有事让剑哥顶上，他死不了的。”
　　“？”剑无鞘：“我是拿来这么用的吗？”
　　闲聊谈话冲减了紧张感，不一会儿，心软被裁判拉入抽签邀请，众人屏息以待。
　　可能过了有十几秒的时间，橘子终于忍不住问：“抽签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
　　直播间内，小帅和小美齐喊一声。
　　万众瞩目下，屏幕上终于列出本轮5进3半决赛的配对结果。
　　【1组】乱云遮（星河霄汉-4区）vs 连夜爬上崆峒山（碧水天清-2区）
　　【2组】春山尽处（星河霄汉-1区）vs 野火烧不尽（华灯锦绣-1区）
　　【打完早点睡（华灯锦绣-1区）：轮空】
　　霎时间，弹幕区铺天盖地全是一阵[？？？？？]。
　　[什么东西？？？]
　　[两连轮空？？]
　　[卧槽了这抽签有黑幕吧？！]
　　小帅和小美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一时怔愣。赛事组正在加紧排查系统问题，最后导播通过耳麦通知两人结果无异常。
　　小美当机应变，故作讶然：“竟然是两连轮空！早睡今晚的运气也太好了点吧？”
　　“啊哈哈哈。”小帅尬笑两声，硬着头皮接话：“其实运气这个东西呢，也算实力的一种吧……”
　　这个说法显然不能服众，弹幕评论区还在争吵质疑。双人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赶忙切话题：“1组乱云遮这支队伍相信大家都已经很熟了……”
　　赛事服内，得知再次轮空的归隐众人也呆住了。
　　“你老实告诉我，”江惟严肃地拷问阮辛臣，“其实你是游戏官方派来的人对不对？”
　　“……”阮辛臣老实道：“我不是。”
　　江惟：“真的？自己抽的？”
　　阮辛臣：“真的，自己抽的。”
　　江惟换人抽签的本意是不想让自己的坏运气连累队伍，结果阮辛臣神之一手，把他们一路轮空送进了决赛。江惟甚至怀疑如果决赛也有轮空位，他们说不定还能直接轮空得冠。
　　橘子和秦宇深一阵恍惚：“这就是当欧皇的感觉吗。”
　　剑无鞘：“……太假了吧。”
　　今晚的两轮比赛接连轮空，听着很爽，可整个晚上他们都在候场区干等，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失望。
　　但人总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失望就失望吧，怎么说也是第一个晋级的。眼下五人都没了观战的心思，和裁判组沟通后，先行离场休息。
　　久坐犯困，江惟关掉电脑，洗完澡后在手机上跟阮辛臣例行发了句晚安，完事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江惟一边熬粥一边刷论坛。
　　昨晚的半决赛胜负结果已经出来了，1组乱云遮vs崆峒山获胜晋级，基本没什么悬念。
　　——引人玩家们热议的是2组的比赛结果。
　　[春山尽处 vs 野火烧不尽]
　　[对局时长：19分37秒]
　　[对局结果：0-5]
　　春山败给了野火，并且是完全惨败。
　　近二十分钟的对局时间，一个人头也没有拿到，被剃了光头。
　　“昨晚你们连抽两次轮空，论坛上全在骂赛事组。”
　　公会群语音内，明月夜吐槽说：“结果2组结果一出，全变成骂春山的了，队长被骂的最惨。”
　　秦宇深不能理解：“这又不是什么正式的电竞比赛，都只是玩家而已，干嘛骂人啊？”
　　剑无鞘呵笑：“估计往春山身上投了不少石头，现在输这么难看，觉得全赔进去了呗。”
　　其他人也议论纷纷。
　　“哭号是打得真狠啊，直接剃光头。”
　　“全程搞针对围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有什么私仇……”
　　橘子进麦后就听见这两句话，愣了下。
　　见她上线，江惟提议：“正好人齐，要去爬塔找一下手感吗？”
　　阮辛臣和剑无鞘表示同意，秦宇深喊了声：“橘子姐，你呢？”
　　橘子也回过神，“啊，来了。”
　　他们在迷界练了会儿手，打了三四层，觉得状态差不多了才终于出来。
　　江惟和阮辛臣剑无鞘在讨论昨晚的录屏回放，橘子和秦宇深认真听。野火他们很熟，没什么可说的，重点分析对象是乱云遮。
　　复盘结束，江惟说：“晚上七点半的决赛，下午就好好休息吧，养精蓄锐。”
　　队伍解散后，橘子先去把日常任务清了，之后无事可做，犹豫了下，点开了昨晚春山尽处和野火的对战回放。
　　她开的三倍速，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看完了比赛全程。
　　和众人所说的情况一样，春山被打的很惨。他们之前是怎么碾压其他队伍的，昨晚就怎么被野火碾压的，只不过将挣扎的时间拖长了一些而已。
　　这场的地图依旧是江南采荷谷，开局两分钟时间，春山刚拿到buff不久，甜草与哭号就直接对上了。
　　两人见面就开打，甜草紫字“风动”克制鸿衣攻速，但哭号有吸血续航，刮痧干耗都能耗死她。两个人的水平还存在一定差距，甜草时而跟不上哭号的操作节奏，打得越久，这种差距就越明显。
　　见打不过，甜草只能找机会脱身撤退，召集队友继续拿buff，拿完继续开团，打不过就撤。
　　祝福buff每5分钟刷一次，从比赛开始到结束，一共四轮buff——增伤、减cd、霸体、移速，能拿的增益春山全拿了，但就是打不过。甚至在团战中，春山的治疗由于没人保，被如来控住一套切死，续航没了，彻底断了后路。
　　到最后甜草操作完全失了章法，顶着围攻想将哭号换下场，结果却是被绫枪穿心而过，长剑脱手，尸体摔进了荷田里，狼狈不堪。
　　橘子关掉视频，心情复杂。
　　赛前偃萝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比赛加油]，她原以为两人至少会在比赛里碰上，作为对手再见面。
　　橘子叹了口气，准备再去论道台pk两把，好友列表冷不丁冒出一个小红点，吓了她一跳。
　　草莓甜甜圈：[我比赛结束了]
　　草莓甜甜圈：[现在可以找你聊会儿天吗？]
　　是甜草。
　　似乎是怕她拒绝，对方又补了句：[对不起，但我真的不知道找谁说话了。]
　　橘子默了下，组了个双人队。
　　“早呀。”一进队，甜草先跟她打招呼，丝毫看不出刚输了比赛的样子，羡慕道：“我看昨晚你们队直接轮空晋级了，这运气也过分了吧。”
　　“嗯。”橘子犹豫开口：“你昨晚的比赛……”
　　气氛陷入静默。
　　好半天，甜草才终于开口：“输得很难看，对吧？”
　　“……也不是。”橘子安慰她：“游戏都是这样，有输有赢的。”
　　“谢谢师姐，不用安慰我。”甜草轻笑了下：“我都看见了，论坛上全是骂我的，就是输得很难看。”
　　昨晚比赛结束，她浑浑噩噩地传送出水月境，在候场区内，哭号不止在公共频道送给她一句嘲讽，像以前一样。
　　——[菜就是菜。]
　　“我不知道该干什么了。”甜草喃喃，“我打游戏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哪怕换了个账号，换了个职业，再怎么努力堆面板练操作，她还是这么菜，面对哭号，依然是被揍的命。努力了大半年，什么也没改变，全是白费功夫。
　　“可是大多数人打游戏就是消磨时间啊。”
　　橘子却说：“我觉得只要开心了，就够回本了。”
　　“……”甜草垂头低声说，“可是我输了就不开心。”
　　“所以这只是我的想法，每个人对游戏的看法都不一样。”橘子想了想，又问：“那赢的时候你开心吗？”
　　甜草愣了下。
　　赢了比赛会开心吗？
　　一开始似乎是会的，当她换了号，第一次在论道台上pk五连胜时，她开心了很久。
　　之后她赢得越来越多，这种喜悦的情绪就渐渐没有了，她的心思放在怎么堆面板，怎么一直赢，怎么赢得更快上。
　　她越来越执着于胜负，偶尔的一场败战都能让她烦躁很久，反复思考是哪里出了问题。赢了也没什么感觉，只觉得理所应当，她还能做得更好。
　　如果赢过哭号，自己会高兴吗？
　　甜草设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如果她没有输，终于把哭号打了一顿报仇雪恨了，哭号青禾如来都对她刮目相看，她可能会痛快一会儿。
　　……然后呢？
　　比赛结束了，然后呢？
　　甜草沉默了。
　　看她这个反应，橘子大概也明白了什么，酝酿了一会儿，斟酌着开口。
　　“除了输赢，游戏还有很多东西，各种玩法、剧情任务、地图探索……还有亲友。”橘子温声细语，“如果你觉得累了，也可以休息，并不是非玩不可。”
　　“是我们左右游戏的输赢，”
　　“而非游戏的输赢左右我们。”


第93章 总决赛（一）
　　这次聊天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甜草要走了。
　　“你比我厉害多了。”
　　最后，她轻声对橘子说：“真的。”
　　橘子一愣，但甜草没解释什么，就这样下线了。
　　周日晚七点，逐战归墟总决赛即将拉开帷幕。
　　“好的，各位屏幕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来到《娑婆》‘逐战归墟’5v5跨服赛总决赛的直播现场。”
　　赛事直播间内，解说小帅与小美热情依旧。
　　“经过长达一个多月的激烈对战角逐，本次跨服联赛终于来到了最重磅的决赛环节。”小美微笑，“今晚，在晋级的三支决赛队伍中，将会诞生出本次联赛最终的夺魁者。”
　　小帅道：“这三支队伍分别是星河霄汉4区‘乱云遮’，华灯锦绣1区‘野火烧不尽’，以及华灯锦绣1区‘打完早点睡’。”
　　两人健谈地回顾着几支队伍在海选赛与淘汰赛中的精彩表现，一番寒暄热场后，最后由小美简要地介绍决赛规则。
　　“总决赛与之前的淘汰赛赛制不同，为单循环积分制。”小美：“即：每两队之间进行一场比赛，胜者积3分，负者积1分，共计三场比赛，最后按照累计得分排冠亚季军。”
　　“若存在平分情况，则按人头数小分计算；若积分仍旧一致，则视情况进行加赛。
　　“目前三支队伍都已进场。”小帅语气期待道：“让我们来看看今晚赛程的抽签结果如何。”
　　归隐公会群内，明月夜与程杰等人在连麦看直播。很快屏幕上切出分组赛程表，成员纷纷道：“哦哦哦哦出来了出来了！”
　　“我们第一轮就对野火啊……”程杰嘀咕，“第三轮对乱云遮。”
　　明月夜觉得不错：“连着打多累，这样中间能休息一场，调整状态，还行吧。”
　　抽签依旧是阮辛臣代抽的，江惟也很满意，旁边的剑无鞘和第一深情已经开始在磨刀霍霍。
　　剑无鞘呵呵哼哼：“野火平时干了多少坏事，轮到我们为民除害了。”
　　秦宇深也看野火十分不爽，之前他不在，江惟被哭号偷袭杀害的事他还记得。他自己也被哭号开红杀过，那个时候他是个小号，不能手刃仇敌，现在终于满级有实力了，是时候该报仇雪恨了。
　　两个人开始阴暗地交流报复计划，橘子也被拉入其中，江惟和阮辛臣也在讨论针对目标。
　　江惟：“能切奶就切奶，切不了奶就切如来。”
　　阮辛臣点头：“好。”
　　野火是双鸿衣单奶阵容，剩下两个位置是百蛊偃师如来和短歌剑仙，高攻高敏机动性强，但整体脆皮，无抗伤位，后排很好切入。
　　不过相对的，橘子也容易被对面的三个突进位针对，需要特别小心。
　　“第一轮比赛对战双方都是来自华灯1区的队伍，”小帅琢磨猜测，“两支队伍的成员平时应该交手过不少吧？”
　　小美也八卦起来：“我听说在华灯1区这两只队伍所在的公会很有些渊源纠葛，不知道今天能否在赛场上决出胜负呢？”
　　弹幕区内，华灯1区的玩家纷纷冒头。
　　[红名狗居然能成区服代表队……在座各位华灯1的玩家都有责任]
　　[sorry太菜了海选赛没打过]
　　[归隐冲！]
　　[打爆野火的狗头！！！]
　　游戏内，青禾点开直播间看了眼，看见弹幕区一边倒的群体呼声，不由呵笑。
　　公会名声被作臭成这样，野火也是独一份了。
　　在不计其数的弹幕浪潮中，混着一条毫不起眼的评论：[师姐加油！！打爆对面的狗头！！！]
　　野火与归隐双方已经进入水月境战场，赛事服候场区内只有乱云遮五人在，山迢迢问涂澜：“你觉得谁会赢？”
　　涂澜想也不想：“早睡。”
　　“这么确定？”山迢迢惊讶：“我倒是觉得野火那个鸿衣挺难缠的，水平估计能和你对半分，单挑基本无敌吧。”
　　涂澜没解释，看着直播界面，目光落在灰衣方士的头像上。
　　场上能把鸿衣玩转的人，可不止一个。
　　[对战地图：昆冈-抱梅山]
　　归隐为红方，野火为蓝方，两边角色载入地图后，所有人的耳机中冒出“叮”一声轻响。
　　[触发随机环境buff-流风回雪：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全员移速+15%，攻速+25%。]
　　小帅：“哦？是少见的全员正面环境buff，移速攻速双加成，看来这把双方的节奏会快一些。”
　　小美：“不过蓝方野火是双鸿衣阵容，更吃攻速，这个开局buff对他们更有利。”
　　“这也不一定。”小帅侃笑：“别忘了，早睡这边同样也有一位吃攻速的普攻流剑仙啊。”
　　此时某位普攻流剑无鞘竖起了大拇指：“这个buff刷的好，我喜欢。”
　　一苇渡江刷新在山崖边，周围待机的几只仙鹤齐齐飞走了，江惟看了眼地图道：“先报点集合，别被抓落单了。”
　　抱梅山地图面积很大，地形复杂多变，适合打游击战，野火这种机动性高的队伍更占职业优势。
　　不过说到底，这里是方士门派的归属地图，没有人能比方士玩家更熟悉地形。
　　归隐五人开场所在的位置很分散，橘子在山麓，离地图中心最远，剑无鞘与第一深情在半山腰的雪松林里，心软与一苇渡江位置靠近山顶，1分钟buff刷新点在山顶王母庙中，两人离得最近。
　　短暂决策后，剑无鞘与第一深情先去找橘子汇合，心软与一苇渡江自不同方向朝buff刷新点进发。
　　15%移速加成，一苇渡江很快到了王母庙外。往里看，主殿前空荡一片，只正中青台供桌上飘着一长缕香烛的青烟。
　　——紫字buff“燎原”，就刷新在供桌上方。
　　然而直播间内，拥有双方视角的观众们却知道这只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阴影笼罩的庭院暗处，野火的两位鸿衣正在守株待兔。
　　游戏里，一苇渡江朝前走了两步。
　　观众屏住呼吸，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落入圈套时，灰衣方士又停了下来，站在山门外。
　　“112，301。”归隐队麦内，江惟瞥了一眼周围，报点：“buff点有人蹲守，至少两个。”
　　王母庙平时仙鹤停聚，眼下却一只鹤也看不见，那只能证明有人在他之前来过，把鹤全惊走了。大概率还不止一人，估计全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等他上套。
　　秦宇深十分紧张：“哥你小心啊。”
　　“没事。”江惟问阮辛臣，“你快到了吗？”
　　阮辛臣：“已经到了。”
　　江惟迅速扫了一圈周围，疑惑道：“你在哪儿呢？”
　　阮辛臣答：“头顶。”
　　江惟抬起视角，这才在院中最高的雪松树上看见了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不由一阵：“……”
　　这怎么悄无声息地飞上去的。
　　哭号与野火鸿衣正在暗处静待时机，一苇渡江刚抬步踏进山门，两人手里已经捏好技能，蓄势待发。
　　然而下一刻，一苇渡江忽然掉头就跑。
　　他们被发现了！
　　“追！”哭号立刻喊。被发现了又怎么样？抓落单的机会就在眼前，谁会放过？
　　野火两人齐齐从暗中冲出，但追出还没有多远，殿前香烛的一丝青烟被风拨乱。
　　黑衣剑仙自半空掠出，闪身拿下燎原buff，随后旋身挥臂，银剑的长穗甩出一道轻巧的弧度。
　　凌冽磅礴的虹芒破空轰出，背袭击飞两人！


第94章 总决赛（二）
　　“可以看到红方早睡先手拿到了燎原buff，攻击附带灼烧掉血效果，相当于多了一个伤害渠道。”小美：“buff被突袭劫走，野火队长看起来很生气，四个人直接在庙里直接开打了。”
　　眼下王母庙内，一苇渡江、心软与两鸿衣正在激烈对峙，技能特效烟花缭乱。
　　“双鸿衣阵容是克制方士的，又加上环境buff的攻速提升，本身很占优势。”小帅琢磨道：“不过目前看来，蓝方两位鸿衣攻速叠不上去，一直在被心软断连击。”
　　“最重要的是两人也切不到一苇渡江的位置。心软在前排拦人，一苇在后方的站位很谨慎，提供控制减抗，进行牵制……两个人技能衔接也很紧凑，配合非常默契。”
　　说到这，小美忍不住感叹：“该说不愧是一对情缘吗。”
　　赛前所有角色的面板信息都被公布在了官网上，自然也包括情缘、师徒这类头衔称号。
　　小美的话立刻点燃了观众的八卦之心，话题瞬间跑偏。
　　[你们华灯1区这是……]
　　[沃日有男同！]
　　[这重要吗？重要吗？？比赛要关注的是操作，是技术，懂不懂？！]
　　[看起来挺重要的，拼命解释的样子很狼狈]
　　直播间闹哄哄一片，乱云遮内部，山迢迢看着对局内的黑衣剑仙若有所思。
　　‘催心’的僵直效果，再加上操作者本身对时机的把握很精准，完全克制鸿衣的连击机制。并且习惯隐匿背袭，爆发伤害很高，对后排威胁性同样很大。
　　……是个隐患。
　　抱梅山麓中，橘子在赶往汇合的途中被拦截了。
　　雪林中窜出数只剧毒蛇蝎，女方士一一闪避，她迅速滑动视角，找到了攻击者的方向。
　　是如来。
　　偃师榜第五，百蛊心诀。
　　换作是以前，单独面对这样的对手橘子已经开始慌了，但眼下她心里却松了口气。
　　“山下这边情况不妙啊，早睡的奶妈被野火偃师单抓了。”小帅道：“双方队友都还在赶来的路上，距离还有些远。”
　　“得看早睡的奶妈能不能脱身……”小美语气忽然惊讶：“早睡的奶妈直接迎上去了！”
　　只见战局之中，橘子借着闪避的功夫与如来迅速拉近距离，几张符箓飞出，如来估计没想到她会忽然冲上来，躲闪不及，被符箓打了个正着。
　　哭号与野火鸿衣被江软一并牵制住，两个对她最大的威胁都在明处，剩下的三人里，只要不是一对多，她都有应对能力。
　　况且，和青禾pk恶补那么多次，如何应对偃师她再熟悉不过了。
　　橘子的反攻虽然把如来吓了一跳，但祝方的符箓不像咒方那么有杀伤力，轻飘飘的，没什么伤害。反应过来后，如来根本没当回事，躲也不躲，依旧用技能灌伤压制。
　　但他渐而发现不对劲：自己的血量越掉越快了。
　　看向状态栏时，才发现自己依旧被挂上了5层灼烧效果，正在持续掉血。
　　是燎原buff。
　　“靠，什么时候拿到的？！”如来没绷住，在语音骂骂咧咧：“你俩不是先到的刷新点吗？buff被对面抢了怎么不说？？”
　　野火鸿衣很崩溃，他现在快被心软打死了，根本分不出心思说话，“来不及啊！”
　　如来怒：“你特么打游戏用的是手又不是嘴！！”
　　偃师输出被奶妈追着打，场面看上去非常滑稽。
　　橘子的减伤续航能力强大，并且很会卡偃师的技能位置，如来没能把她状态打掉不说，自己还被燎原刮掉了一层皮。
　　这样耗下去不行，奶妈有续航，他可没有。想通之后，如来立马准备撤走，然而脚下土地骤然崩裂，巨羊颅骨破雪而出，一口将他叼入口中控住！
　　[灼烧][6]
　　橘子召符布阵，不远处，剑无鞘与第一深情也已到场。
　　——落单的不是她，是如来。
　　如来遭归隐三人围攻，等野火的剑仙和方士赶到时已经晚了，如来状态濒危，被折磨了半天后才被剑无鞘大招收割走。
　　山顶王母庙中，江软两人的战斗也落下帷幕，野火鸿衣也被一苇渡江送出场外，哭号暂且逃脱，在6分钟时拿到了第二波增伤buff“破阵”。
　　8分钟时，场上爆发第二轮团战。
　　剑无鞘、橘子与第一深情赶往山上时中了野火的埋伏，哭号先手开团，偷袭得逞切死了橘子。橘子在死前竭力释放了大招群疗，将剑无鞘与第一深情拉至满血，两人协力将野火剑仙一换一送下场。
　　最后心软与一苇渡江先后赶到，心软找到破绽切死了野火方士，哭号临死前大招爆发带走了剑无鞘，至此野火全员团灭，归隐剩余三人在场上。
　　[一轮决赛结束]
　　[胜方 打完早点睡]
　　从水月境出来时，剑无鞘不爽地啧了声，“哭号这神经病，死前非得拉个人垫背。”
　　秦宇深假惺惺：“放心吧，组织会铭记你的牺牲。”
　　剑无鞘狂点第一深情的人物建模。
　　二轮是野火与乱云遮对决，众人有半个小时左右的休息时间。归隐群聊里，明月夜等人狂夸橘子与如来对峙那一波主动留人非常帅气，把人夸得不好意思。
　　十分钟中场休息时间后，第二轮乱云遮对阵野火的比赛正式开始。
　　江惟正在观战，手里震了震，是阮辛臣发来的消息。
　　阮：[打完想去找你。]
　　江惟拖出键盘敲字：[累了？]
　　阮：[累了。]
　　其实并没有，阮辛臣在睁着眼睛瞎打字。
　　江惟体恤道：[那打完早点睡。]
　　阮：[……]
　　他改口：[我不累了。]
　　江：[那更应该早点睡了，明天要上班/亲亲]
　　阮辛臣盯着屏幕上自家队伍的名字面无表情。
　　野火等人估计在中场休息时复盘过一次，二轮比赛打得比上一场保守。但发挥上还是乱云遮更稳定些，加之第一场的精力消耗很大，野火整体的状态比不上乱云遮，打得很被动。
　　二轮比赛在开场后17分23秒结束，胜方乱云遮。
　　一段长达几分钟的插播广告后，视频画面才终于又回到了直播间内。
　　“好的，各位观众朋友欢迎回来！”
　　小帅语气振奋：“经过前两场精彩激烈的比拼，今晚的比赛终于来到了我们最为期待的环节！”
　　“到目前为止，乱云遮与早睡各积一次胜场，两队将在接下来的最后一场比赛争夺冠亚军之位。”小美笑道：“——究竟谁会夺得本次跨服联赛总冠军的桂冠呢？”
　　[乱云遮！]
　　[星河霄汉！！]
　　[华灯锦绣冲啊！！]
　　[早睡我是你十年老粉！！！]
　　[我大鸿衣急急急急急]
　　[剑仙天下第一！！！！]
　　[祝方妈妈爱你——]
　　直播间内密密匝匝全是五颜六色的弹幕，有为队伍本身加油的、有为自己区服助阵的、有为自己本命职业或流派呼喊的。满腔热忱激情，如汹涌澎湃的涛浪一般铺天盖地，将整个夜晚推向最后的高潮。
　　赛事服内，候场区域只剩下乱云遮与归隐两支队伍，很快裁判开始邀请队伍双方入场准备。
　　邀请界面弹出后，十个角色接连点击确认，随后系统开始随机抽取对战地图。
　　秦宇深双手合十，开始碎碎念作法：“不要深海地图不要深海地图……”
　　江惟也跟着虔诚作法：“不要门派禁制不要门派禁制……”
　　地图栏滚动了半天，最后缓慢地停在了一座富丽堂皇的歌台舞榭上，确认锁定。
　　[汴中-暨都城-商舞坊]
　　见状，场上场下的归隐众人都大松了一口气。
　　红方归隐，蓝方乱云遮，十秒倒计时后，双方角色开始载入地图。
　　江惟吸气又吐出，等屏幕再亮起时，一苇渡江已经身处舞坊内部，周围罗帐如红烟，凭他的印象，应该是舞坊前坊的某处花厅里。
　　商舞坊分前坊和后坊，前坊多是大型建筑楼台，后坊则是水榭回廊，视野更开阔。
　　江惟正想报点，面前忽然弹出系统提示——
　　[触发随机环境buff-门派声威·鸿衣：在归属门址范围内获得士气鼓舞。场上所有鸿衣玩家攻速+25%，暴击伤害+15%]
　　江惟：“……”
　　阮辛臣：“……”
　　秦宇深与橘子：“……”
　　剑无鞘简直要被气笑了，“你又抽了个什么好东西？”
　　江惟试图申辩：“这能怪我吗？明明是系统抽的。”
　　场上现在就一个鸿衣，涂澜，还在对面。有时候剑无鞘真的怀疑江惟是不是敌方派来的卧底，怎么老是给对面送buff。
　　25%的基础攻速加成，这攻速要是单独加在他身上，剑无鞘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有多快乐。
　　呛嘴归呛嘴，该报点集合还是得集合。毕竟buff已经刷了，除了接受没别的选择。
　　商舞坊与之前的地图都不一样，室内面积占多数，更类似于密闭性迷宫。地形复杂狭窄且死角多，很限制玩家发挥，尤其是方士、偃师这类中远程职业角色。
　　1分钟的buff刷新点落在前坊主楼三层的牡丹金台上，剑无鞘与第一深情的位置靠的最近，两人先集合去拿buff。
　　一苇渡江与橘子在左侧楼一层，心软在右侧楼二层，距离很远，几乎是对角线。
　　江惟刚与橘子汇合没多久，阮辛臣忽然报点：“261，231。我这两个人，偃师和奶妈。”
　　心软在赶往侧楼的途中遇上了山迢迢与水遥遥二人，两人是一对情缘，二话不说并携朝他攻来。
　　江惟道：“我和橘子马上过来。”
　　阮辛臣应了声好，他没有缠斗的欲望，仗着剑仙的机动性，三两下位移甩脱乱云两人往外跑。
　　但跑出还没一段距离，斜里又刺来一道剑光，他堪堪微操避过，来人迎面又是几剑刺来，不由蹙了下眉。
　　“三个人，”阮辛臣说：“多了个剑仙。”
　　包括江惟在内，队中其他人都是一怔。
　　“哦？这才刚进场，早睡这边的剑仙就被三个人抓单了。”小帅语气惊讶，“一打三，早睡的情况很不妙啊！”
　　小美也诧异：“这好像还是乱云第一次先手开团，并且很有针对性……是队长山迢迢觉得心软的威胁性很大吗？”
　　事实也确实如此，因山迢迢的指令，乱云遮将心软设为了首要解决的目标。
　　舞坊内本就空间狭窄，心软被女剑仙相思缠住，又有山迢迢在远处设木墙械手干扰牵制，面对三人围攻，一时难以脱身。
　　而另一边，一苇渡江与橘子刚匆匆跑出左侧楼，迎面一记绫枪袭来。江惟立刻套了个减伤挡在橘子身前，下一秒涂澜换位闪至他身前，手中绫刺只掠向他喉间，命中触发狂澜，橘子被溅射伤害波及。
　　眨眼间的功夫，涂澜已经刷了七八层连击，江惟从中找到机会，召唤土蝼暂时打断控住了对方的攻击，匆忙道：“橘子，你先去找心软。”
　　橘子没犹豫，往他身上套完吉谶后转身就跑。涂澜想追出去，却被一苇渡江用阵法强行拦下，几张符箓飞出，鸿衣挨个避过，脚底却又踩中了阵法，一下子被窜起的灵焰从脚烧到了头，烧得头顶冒烟。
　　涂澜：“……”
　　他立马转头跟一苇渡江扭打起来。
　　过程中，冷声提醒山迢迢等人：“奶妈往你们那儿去了。”
　　“好，你把一苇渡江拖着就行。”山迢迢瞥了一眼心软的状态，“我们这边，也快结束了。”


第95章 总决赛（终）
　　舞坊空间狭窄，心软很快在三人的围攻下被逼至死角，状态也逐步下跌。
　　他打断了相思技能准备脱身，山迢迢就会召唤械手续上控制；想切人，又会被相思很快拦截。
　　相思也是堆半肉的长生流剑仙，并且有水遥遥续航，他一波爆发刚将相思血线压下去，很快又被拉了上来。
　　完全是死循环。
　　这样磨下去，他必死无疑。
　　赶路中的橘子看着心软逐步下跌的血条心急如焚，双方所处的距离本就很远，再加上舞坊内部各种过廊和花厅七拐八折，寻路变得更加困难。
　　好不容易到了侧楼二层，远远的她已经听见了技能交战打斗的声音，此时队伍列表中，心软只剩不到20%的血量。
　　语音传出秦宇深的喊声：“buff拿到了，是回春！”
　　与此同时，橘子的状态栏里已经被挂上紫色祝福：[提高20%治疗增益，对于血量在50%以下的目标效果翻倍，持续时长：150秒]
　　还来得及！
　　橘子位移冲向几人所在的位置，她已经锁定心软的头像准备好单体治疗，然而将要到达房间门口时，一道厚重的木墙轰然立起，严丝不漏地挡住整个入口！
　　橘子一愣，旋即脸色苍白。
　　“山迢迢直接砌垒技能封住了入口，强行分隔战场，把早睡的奶妈挡在外面！”
　　小帅喊道：“心软的状态已经濒危了，早睡的奶妈能打破木墙吗？！”
　　木墙能破吗？当然能破，只要伤害灌够，就能直接将其打碎。
　　但橘子是祝方奶妈，这把有没有上局的燎原buff加伤害，单凭她的输出，短时间内根本不够破墙！
　　[目标在施法范围外]
　　[目标在施法范围外]
　　[目标在施法范围外]
　　……
　　橘子一边破墙一边锁头试图放技能，但回应她的，只有屏幕上冰冷的系统提示。
　　比赛至今她第一次感到绝望，队友的血条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一点点被蚕食，只单单隔着一道墙，就一道木墙而已，自己却完全无能为力。
　　“你先走，去找其他人。”
　　阮辛臣忽然道。
　　江惟被涂澜中途支走，留下橘子破不了墙，他被牵制的位置与门口呈对角线，也够不着，无法从内突破——乱云遮是有意的，他们早就设好了计划。
　　橘子单独留在门外只会危险，他倒下之后，乱云遮的下一个围攻目标就是她。
　　再下一个，就是被涂澜拦在楼外的江惟。
　　想到这，阮辛臣扫了一眼技能盘。
　　血条还剩10%，他能做的事情已经很少了。只能拖够时间，够橘子逃脱，够剑无鞘与小秦赶去支援江惟。
　　以及，尽可能的换状态。
　　心软架剑挡住相思的剑气，聚力将人再次甩飞出去，随后蹬步朝前，位移朝山迢迢的方向突进。
　　中途械手与阵法从脚底钻出，他交了霸体技能地势坤。相思再迎上来拦人时，又靠着天行健减伤硬抗伤害。一套纷繁复杂的连招往相思身上轰炸，迅速压低对方血量，并借此蓄满了大招能量。
　　“这波心软交的技能非常多，他已经没有状态了！”小帅猜测道：“是准备下场前一换一带走相思吗？”
　　见状，水遥遥毫不犹豫，立刻释放群疗阵法，强拉全队血量。
　　果不其然，下一刻心软卡着技能边缘线剑指引剑，大招贯日释放，千万道剑光倾泻而下，将乱云三人全部吞没其中！
　　三人立刻开减伤抗住伤害，山迢迢喊了声：“相思！”
　　不消他提醒，女剑仙已然撩剑而起，扫出数十道寒芒剑气——
　　[玩家相思以技能“飞云掣”击杀玩家心软]
　　侧楼外，冷不丁跳出的播报消息令江惟有半秒钟的分神。就这片刻的时间，一苇渡江差点被涂澜一枪贯穿脑子，交了减伤和后撤位移才堪堪避过，但还是被余劲剐蹭下一层血皮。
　　不专心。
　　涂澜皱眉，手中绫罗瞬息变换，或凝刺或舞枪，步步紧逼一苇渡江。
　　方士的控制技能不多，被鸿衣彻底近身后反击余地很小，大多数时候都在闪避或者试图拉开距离。但又不够灵活，在商舞坊这种狭窄的巷道地图中，好不容易拉开一点距离，又轻松被涂澜追上。
　　涂澜本身伤害就高，还有鸿衣士气buff的攻速爆伤加持，一苇渡江血量飞速下滑。
　　虽然占尽了上风，涂澜的心情却不怎么好。
　　这打得根本不痛快。
　　在疏梅问雪的时候，涂澜几乎天天都会跟江惟交手，但不是一苇渡江这个号，而是江惟的鸿衣号惟惟豆奶。
　　鸿衣和鸿衣打架纯拼操作和手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怕最后赢不了，过程也够痛快淋漓。
　　他所掌握的大部分鸿衣连招和操作技巧，都是在这百余天的切磋里江惟一一教给他的。在此基础上，再结合自身理解进行完善，最终形成自己的风格。
　　那时候，他天天都在想什么时候能打赢江惟、超越江惟。
　　但直到归隐出事，他离开疏梅1区，这个愿望也没能实现。
　　换了区后，涂澜依旧玩的是鸿衣号。凭借不错的操作和技术进入星河4区的第一公会，认识了山迢迢等人。平时他经常一个人去酒馆pk，一开始还有人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回，但拿到金字狂澜后，翻遍全区也找不出一个能打的，就算设下插旗擂台，也没人会应战。
　　现在终于可以跨服比赛了，他和江惟也作为对手再次见面。
　　涂澜本冀望于能像以前一样痛痛快快打一把，可江惟用的却是方士号。
　　涂澜不懂咒方有什么好玩的。
　　一个冷门到玩家们公认的下水道流派，一个牺牲个人高光成就队友的团辅性职业，缺点和短板不计其数。就算江惟有能力将其玩的很好，但把这种成本和技术用在其他职业上，哪个收益不是更高？
　　竞技游戏，不就是什么职业强玩什么吗，为什么非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涂澜问过江惟这个问题，他还记得对方当时的回答：
　　“玩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也不太放得下。”
　　江惟笑着说：“其实也挺好玩的，虽然和鸿衣不一样，但各个职业有各个职业的特色玩法。有时候明月缺奶，还能cos一下奶爸。”
　　涂澜无语：“……这个也能叫特色玩法？”
　　江惟还真想了想，答：“算隐藏天赋？”
　　几道符箓飞出，涂澜闪身规避，顺势抡枪刺向一苇渡江。
　　江惟闪躲涂澜的进攻，心中沉静，思考着接下来的应对措施。
　　心软被针对提前下场，他们处于劣势，肯定不能再被抓落单。剑无鞘、小秦和橘子都在赶来的路上，他现在应该马上突围，赶去和三人汇合。
　　6分钟的buff点马上刷新，他们可以拿下后再开团扳回一城。
　　前坊不便于操作，那就转移阵地。
　　“在后坊集合。”江惟果断道，“120，510，来这个点位。”
　　其他三人表示收到。
　　一苇渡江招式倏变，由抽符唤为引诀召唤，巨羊土蝼破土而出，却一口咬了个空——涂澜提前后撤了半步，正要位移再次迎上，抬步时直接踏入了一苇渡江设好的阵法圈，巨火冲腾而出，明焰瞬间燎烧整个廊道！
　　借此机会，一苇渡江闪向另一个方向，涂澜在后紧跟不舍。
　　两人从前坊一路拉扯打斗到中庭的山水园林中，涂澜连击层数已经即将突破一百，正要释放大招九日降怒，数道剑光从天而降，当即打断了他的连击。
　　——是终于赶到点位集合的第一深情和剑无鞘。
　　橘子也从侧楼逃了出来，隔着一段距离开始吟唱疗伤诀术。
　　涂澜还想继续收割，耳麦里传出山迢迢的声音：“先撤，你状态也不好，他们四个人。”
　　经过刚才一波对打消耗，一苇渡江的血量只剩下25%。涂澜也没好到哪儿去，剩40%左右。
　　第一深情挡在了一苇渡江身前，看见这一幕的涂澜不耐烦地“啧”了声，但也只能读条隐身先撤。
　　进场8分钟时，红蓝双方成员全部汇合。心软被提前针对出局，归隐剩余四人在山水园林区，乱云遮五人在前方主楼内。
　　他们这次运气又不好，6分钟时的二轮buff再次刷在前坊的阁楼内。
　　前坊内部幽闭曲折，情况不明，谁也不知道乱云遮五人会埋伏在哪个位置。因此江惟干脆放弃了这次buff，暂且避战，等11分钟时第三轮buff刷新。
　　江惟询问阮辛臣刚才坊内对战的情况，后者简言交代了一遍过程，最后总结：“换了奶妈半截蓝条。”
　　“辛苦了。”江惟点点头。
　　橘子很是沮丧：“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不是你的问题，他们就这么计划的。”阮辛臣说。
　　剑无鞘还在旁边哼哼笑：“让你俩平时秀恩爱，被分开针对了吧？”
　　“……我求你少说两句吧！”秦宇深恨不得钻进屏幕捂他嘴。
　　江惟本来心情就不好，听见这话只想把剑无鞘一脚揣进水里。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池塘上时，他脑中又闪过了什么，表情若有所思。
　　见他不说话，阮辛臣问：“怎么了？”
　　“在想该怎么利用一下地图环境。”江惟说着，又忍不住叹气，“……希望待会儿运气能好点吧。”
　　也不求能刷出什么特别好的词条了，刷新的位置别又在前坊就行。
　　他想到这就很后悔，开打之前他就应该找阮辛臣摸几下手，说不定还能蹭点欧气什么的，抽地图时运气还能好点。
　　“会的。”阮辛臣说：“加油。”
　　他的语气很淡，哪怕是安慰的话听起来也像平铺直叙的陈述句，不过江惟就是能听出他本来的意思，笑了一下。
　　“嗯，加油。”
　　另一边，乱云遮队内，不讲奶德一边给涂澜补状态一边贱兮兮地嘲笑：“哟哟哟，哪个鸿衣打方士掉这么多状态，不是有门派克制吗，哥们你行不行啊？”
　　涂澜阴沉：“……滚。”
　　借着这点时间，女剑仙相思活动了下酸痛发僵的手指，微微松口气：“……那个心软是真难杀，还好解决了。”
　　水遥遥也在帮她补状态，看着自己面板，迟疑说：“我的蓝好像不太够用了。”
　　围攻心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全靠相思一边换血她一边输血才成功。并且由于dps差距大，相思身上的血条几乎被完完全全换了四五次，心软的血量才堪堪抵达红线。
　　过程中，水遥遥的治疗技能交了一轮又一轮，最后情急之下还被逼的开了群疗大招，蓝条被挥霍得只剩下不到半截。
　　赛事服内不能携带恢复药剂和回蓝药剂，进场后，所有角色的回蓝速度都非常慢，可以说是用一点少一点。虽然方士技能命中可以回些蓝量，但依旧抵不上巨大的消耗。
　　“怕什么，你没蓝了还有我呢。”不讲奶德不以为意，“对面就一个奶，打消耗战他们也耗不过我们。”
　　水遥遥心想那倒也是，没太在意。
　　二轮buff是蓝字流光，由山迢迢拿下。不过眼下归隐显然不准备跟他们打，也派不上用场。山迢迢与相思的蓝条也损耗的厉害，正好趁着这点时间回蓝，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
　　“地图上现在看上去非常平静。”直播间内小美道，“看样子双方队伍都在停战调整状态，等第三轮buff的刷新。”
　　江惟静静地看着地图。
　　直到11分钟时，地图上冒出新的buff标志。
　　秦宇深眼睛一亮：“就在园林区，离我们不远！”
　　四人第一时间迅速朝刷新点进发。
　　这次的buff落在一座假山顶上，是提供暴击和爆伤的紫字狂暴。
　　第一深情几下轻功技能掠了上去，正要够着时，祝福词条忽然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了。
　　秦宇深一愣，还以为出现了什么显示bug，江惟忽然喊道：“小秦回来！”
　　已经晚了，隐身状态的涂澜忽然显形，拎刺袭向第一深情！
　　见状剑无鞘立刻位移冲前替后者挡下这一击，忍不住骂：“靠，来这么快！”
　　涂澜还记着刚才百段连击被第一深情打断的仇，也还记得剑无鞘——上次在水月境江惟找来偷袭自己的帮凶之一。新仇叠加旧怨，他打起来丝毫不留情，招招狠辣下死手。
　　有了紫字狂暴，还有环境的士气buff，涂澜的伤害增持已经高到了一个境界，剑无鞘吸血都吸不上来。
　　橘子立刻吟唱技能，单体治疗刚落在剑无鞘身上，一道身影冷不丁闪至她身后，提剑准备释放起手技能，却被几张飞来的符箓击中，瞬间将人炸得翻飞出去。
　　相思调整方向稳住身位，看眼灰掉的技能盘，又看眼护在橘子身前的一苇渡江。
　　“哦……”她嘀咕，“这个也难打。”
　　金字天问的沉默克制一切靠技能吃饭的职业，自然也包括剑仙和祝方，并且cd还短。
　　相思想起开场前山迢迢交代的话：“这两个人优先级一样，都趁早送下场为好。”
　　心软的强打断克制需要打连击的涂澜，一苇渡江的高频沉默压制他们其他四人。两个人单独分开还算各有短板，合在一起打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一套配合衔接能把人控到死。
　　好在现在心软已经下场，对付一苇渡江，只需要重复同样的路数。
　　多打一，以血换血。
　　“涂澜抢到了狂暴buff，蓝方乱云遮直接先手开人了，早睡再次被动接团。”小帅语速极快，“4打5，也没能拿到buff增益，早睡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妙啊！”
　　小美续道：“剑无鞘第一深情现在是被涂澜和不讲奶德绊住了手脚，一苇渡江和橘子两个方士2v3，队长一苇渡江被集火围攻，看来乱云遮是准备接着人数压制再扩大优势。”
　　战场被一分为二，一面是一苇渡江，一面是剑无鞘和第一深情。橘子在拉血线的同时，脑中也在竭力冷静地思考。
　　乱云遮接二连三地划分战场，一方面想将他们逐个击破，二方面也在用双奶优势挤压她单奶的操作空间。如果她在这种特意的施压下自乱阵脚，那他们这场比赛真的就没有指望了。
　　她要做好打消耗战的准备，尽可能的控制蓝量。治疗是队伍最后的支撑，她必须坚持，直到比赛的最后一刻。
　　假山上，剑无鞘与涂澜争斗了近百个来回，持续的高速操作让他双手发酸。
　　第一场与野火对战时，他与哭号最后的缠斗就费了不少精力和状态。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现在他的手速已经快要跟不上涂澜的节奏了。
　　剑无鞘玩娑婆五年多的时间，从疏梅1区第一公会会长，到疏梅大区单人联赛第一，后来疏梅区没落，并入华灯1区，随后是风楼解散，加入归隐……
　　再到现在他站在这里，已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
　　打游戏就是这样，巅峰时期过去，随着年龄增长，手速和状态会逐步下滑，这是无可避免的事。
　　——如果时间能早个几年。
　　合区公会战时，他就能以一挑十保住风楼，而非当众败给心软；面对哭号和野火众人的围攻，他还能保下秦宇深和明月夜，也不是干等江惟的支援；眼下与涂澜对打也会更游刃有余，突破重围，以一挑多，带领团队夺得胜利。
　　乱云遮现在的战术已经很明显，就是用人数差打持久战，一点点耗死他们。
　　但凭他现在的状态，血量之前清零，估计会先因为精力不支而操作走形，最后在全服玩家的围观下憾然离场。
　　想象到那种场景，剑无鞘就开始牙酸。
　　那可不行，太难看了，根本不符合他的风格。
　　打斗中，剑仙忽然爆发手速，涂澜没料到他会突然变换节奏，被长剑挑飞出去，回转视角时看见了剑仙的抚剑动作——那是剑仙大招“贯日”的施法前摇。
　　他立刻准备隐身规避伤害，然而读条读到一半，剑无鞘招式倏变，由引剑转为蹬步突进，三段位移直接突向不远处的不讲奶德！
　　年纪大了，跟小年轻拼手速拼不过没办法。
　　但怎么切方士，从四年前遇到江惟那一刻起，剑无鞘就已经在研究了。
　　不讲奶德正在读条减伤阵法，骤然被剑无鞘一道剑气直接轰飞了出去，脱口惨叫：“卧槽！爹！！救我！！！”
　　涂澜立刻准备救人，另几道缭乱的剑气劈了过来，被压着打了半天的秦宇深早憋了一肚子火，不管不顾地迎了上来！
　　第一金字又怎么样，他见过的金字还少吗？打就完事了，谁怕谁啊！
　　剑无鞘一套连招控得不讲奶德动弹不得，用击飞将人押出一段距离后，挥剑斩出一道虹芒，将不讲奶德直接掀翻出去。
　　相思正兢兢业业地磨耗一苇渡江的状态，蓦然迎头袭来一个黑影。她心中咯噔一声，想微操躲闪，早就酸痛不已的手突然力竭抽搐了一下，躲闪不及，跟不讲奶德撞在了一起。
　　两人还没来得及交解控技能，一苇渡江已经接上几道符箓命中两人，凶谶触发沉默技能全灰。
　　在远处牵制的山迢迢心中暗道不好，正要上前帮忙，水遥遥喊了声：“小心背后！”
　　山迢迢闻言立刻后撤拉开距离，果不其然，凌冽的剑气在原地剐蹭而过。
　　作为前排的相思被一苇渡江控制，剑无鞘立刻切向两个后排，两人自身难保，自然也来不及顾及队友。
　　江惟喊声：“小秦！”
　　秦宇深拼死缠住涂澜，他没有剑无鞘的嗜血续航，哪怕身上挂着橘子的吉谶，血量依旧急速下滑着，即将跌破红线。
　　即使如此，他依旧知晓自己该做什么。大招能量已满，少年剑仙毫不犹豫剑指引剑，同时间，一苇渡江与剑无鞘也各自行诀。
　　庭院地面上浮现出云纹法阵，倒映天上悬挂的无数道剑影。
　　云纹亮起的瞬间，剑影虹光如流瀑轰然坍塌，瞬间吞没相思与不讲奶德！
　　一苇渡江紧接着又是数道阵法叠加落下，战场频道才终于跳出两条击杀消息：
　　[玩家一苇渡江以技能“诛符伐庙”击杀玩家相思]
　　[玩家一苇渡江以技能“夺魂”击杀玩家不讲奶德]
　　见之涂澜怒火中烧，直接手速爆发，一套连击带走了残血的第一深情。
　　屏幕灰下去时秦宇深却毫不遗憾，1换2，怎么算也不亏。
　　……等等。
　　秦宇深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
　　刚才他和涂澜缠斗对打的过程中，对方的连击层数……好像一直没有被打断过。
　　剑无鞘还准备将山迢迢与水遥遥二人也逼进法阵圈，看见涂澜朝自己冲来，也毫不意外。
　　江惟正准备起阵拦人，静了半天的阮辛臣蓦然开口：“散开，跑！”
　　秦宇深也大喊出声：“——他连击层数满了！！”
　　他话还没说完，涂澜的身影已经倏变为数道残影。江惟见状立刻开了减伤圈将橘子挡住，剑无鞘却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减伤技能还处cd中，霎时间，冷冽猩红的绫刺狂舞闪动，瞬间将整个战场切割凌迟！
　　鸿衣大招九日降怒。
　　叠加独秀心诀满层伤害被动，以及狂澜最大范围的溅射伤害。
　　归隐三人的血量被迅速的蚕食鲸吞，最终剑仙的血条跌至0%，头像变为灰色。
　　[玩家涂澜以技能“九日降怒”击杀玩家剑无鞘]
　　“我靠！”场下归隐群内，明月夜和程杰同时骂出声。
　　好不容易拉平了人数差劣势，涂澜这一波爆发，直接将天平又拨回了一边倒的倾斜局面！
　　一切变化不过电光火石之间，看得直播间观众如坐过山车一样，心情大起大落。
　　小帅一路报技能差点没背过气去，小美也同样难以冷静。
　　“现在蓝方乱云遮还剩三人，红方早睡却只剩下两人。双方的状态都不太健康，乱云遮奶妈的蓝条已经见底了，但涂澜的连击层数还是满的——他能不能将早睡剩下两人顺利收割？？”
　　[剑仙哥no——]
　　[呼吸机呢我的呼吸机]
　　[感觉快结束了]
　　[好漫长的一把，但看时间才十几分钟……]
　　……
　　结束了吗？
　　不。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会放弃。
　　剑无鞘双手离开键盘时还在颤抖，甚至没有心情点烟了，佯作轻松道：“我和小秦尽力了啊，接下来就看你俩了。”
　　秦宇深紧张道：“哥橘子姐加油啊……”
　　阮辛臣依旧没说话，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上的情况。
　　橘子将一苇渡江与自己的状态补回半血上，她现在蓝量也剩的不多了，能省则省。
　　涂澜大招结束后提枪朝两人逼近，江惟说完“分开跑”，一苇渡江与橘子各自朝两个方向散开。
　　果不其然，涂澜追在了他身后，而山迢迢与水遥遥二人被橘子拉走。
　　江惟正观察周围的情况，看见后坊的湖泊时，正思忖着要不要赌一把，地图上忽然冒出了新的buff刷新图标。
　　16分钟，第四轮buff刷新，位置在后坊玉莲湖之中。
　　“是金字祝福！！”
　　直播弹幕区轩然一片，小帅也激动地喊出了声。
　　场内江惟再没犹豫，对橘子道：“去后坊！”
　　场上五人你追我赶，急速赶往金字buff刷新点。
　　整个商舞坊中，江惟最熟悉的地方就是后坊玉莲池。
　　那里是他和阮辛臣小号鸿萝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挂了师徒关系后，两人做门派任务天天都会经过这里。
　　再之后，心软掉马，空暇时间，他们依旧经常回到这个地方挂机聊天。
　　——这里是一切的原点。
　　江惟利用千回百折的回廊地形将涂澜暂时甩在了身后，转过最后的一处拐角，金字buff才终于出现在一苇渡江的视野范围内。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
　　只见连天碧绿的玉叶池中，一盏未开的花苞露了个尖角，轻轻曳动着。
　　金字祝福安静地落在花苞上方，像是在等待着谁。
　　[梦觉]
　　[随机复活我方场上一名死亡角色，并回复10%生命值]
　　[生为大梦，死为大觉]
　　山迢迢大喊：“别让他拿到！”
　　山迢迢开口的一瞬间，一苇渡江已经抬步跃出回廊，一道绫枪却破空刺了过来，涂澜闪至他眼前，长枪变作双刺至朝他后颈割去。
　　江惟心中冷静，手下操作有条不紊。一苇渡江开了霸体硬抗伤害控制，两人在莲池上方瞬间交战几个来回。
　　涂澜的百段连击还在身上，一苇渡江的血量迅速跌滑，很快到达涂澜的伤害斩杀线。
　　后者聚起绫枪准备放收割技能，忽然反应过来不对：江惟手里还有沉默，他不能用技能。
　　果不其然，土蝼骸骨破池而出，涂澜立刻收枪后撤规避，没了着力点，直接一脚踩进了池水里。
　　一苇渡江继续往buff刷新点飞去，涂澜意欲阻止，却发现自己被挂上了debuff。
　　[潮湿：不慎落进水中，衣物潮湿黏腻不便于行动。攻速-10%，移速-25%。]
　　涂澜当即反应过来——江惟是故意的。
　　他知道自己的第一反应会是用技能收割，也知道他反应过来后会如何规避伤害，并且他的位移和突进技能早在刚才追赶过程中用掉了，正处cd中。
　　正如他熟知江惟的打法，江惟也同样熟知他的习惯。
　　他不该放松警惕。
　　无论是用鸿衣还是方士，背后的操作者都是江惟。
　　——从始至终，难缠棘手的不是什么门派职业或者心诀流派，而是江惟这个人。
　　等山迢迢与水遥遥赶到时已经晚了，江惟已经到达莲池正中，一苇渡江再接位移技能，一举拿下了金字梦觉！
　　与此同时，队伍列表中某个成员头像终于再次亮起。
　　趁着一苇渡江也落入池水，涂澜再次提枪迎上。
　　然而在枪尖触碰到一苇渡江之前，斜里一道寒若颈霜的银剑朝他刺来，黑衣剑仙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涂澜身后，命中触发背袭僵直，直接打断了后者的百段连击！
　　看着重新出现在场上的心软，山迢迢差点喷血，但作为队长他还是很快稳住了心态，召唤械手机关进行牵制。
　　ＱＺ
　　他镇定道：“还能打！心软复活就10%的血，先把他收割了！”
　　可这次情况已经和开局已经不一样，橘子就在旁边，她手中的技能已经捏了许久，等待的就是此刻。
　　这是最后一道符箓。
　　引诀吟唱烧光了祝由方士最后一点蓝量，金色的云篆纹似流光一般飞向场上两个残血角色，以温和而不容阻挡之势抚平了所有伤痕。
　　祝由群疗大招：万象回春。
　　寒去春来，万物遽只。
　　春暖花香，岁稔时康。
　　一苇渡江与心软二人的血条开始急速升涨，从濒危到红血，之后突破半血，最后停在了百分之七十。
　　山迢迢彻底吐血了。
　　双方奶妈的蓝条都彻底耗尽，涂澜和山迢迢状态本就接近濒危，涂澜被心软强打断克制，几乎叠不上连击。
　　山迢迢死前只来得及将没蓝的橘子击杀收割，就和水遥遥一同被一苇渡江大招送出了场外。
　　晚九点十一分，直播间再次爆发出浪潮般的弹幕与呼喊。
　　涂澜血条彻底清零，成了最后一个倒下的角色。
　　至此，乱云遮全员阵亡出局，留在场上的只有两道身影。
　　方士与剑仙。
　　一苇渡江与心软。
　　“让我们恭喜今晚总决赛的冠军——”
　　小帅与小美同时激动地呼喊道：“来自华灯1区的打完早点睡！！！！”
　　耳机里是秦宇深和雀跃欢呼声，橘子几乎哭了出来，剑无鞘在笑。桌上的手机疯狂地震动，是明月夜与程杰发来的消息，归隐众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同他们喝彩。
　　他们回到了水月境候场区，乱云遮五人也被传送了出来。
　　虽然心情很复杂，但山迢迢还是带头祝贺了句：[恭喜夺冠。]
　　心软站在一苇渡江身边，江惟却还没能没缓过劲来。
　　急促紧凑的比赛耗尽了他的心神，他的思维还停留在商舞坊地图中，脑子和手都在发虚，恍惚没有实感。
　　江惟喃喃：“……结束了？”
　　阮辛臣说：“结束了。”
　　“……赢了？”
　　“嗯。”
　　心软勾住了一苇渡江的手，阮辛臣的声音很轻，几乎要淹没在纷繁嘈杂的环境中。
　　但江惟的耳朵却能准确地捕捉到他的声音，一次如此，总是如此。
　　他的语气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温和。
　　“我们赢了。”


第96章 道别与重逢
　　[私聊]涂澜：你今晚有没有空？
　　周末，江惟刚登上游戏，就看见了涂澜的留言消息。
　　联赛结束已经过去了快一周的时间，当晚决赛胜利后，归隐五人还被赛事组逮着挨个发表获奖感言。江惟与剑无鞘游刃有余，阮辛臣简单几句话应付了过去，秦宇深和橘子全程发晕磕磕巴巴。
　　经赛事组数据操作判定后，mvp给到了一苇渡江。归隐全员在竞猜活动中大赚特赚，尤其是阮辛臣。
　　百万奖金池经官方缴税后也打到了各个参赛玩家的账户上。秦宇深活18年第一次手里拿这么多钱，当即把江惟阮辛臣与程杰三人约出来痛痛快快搓了一顿。
　　此外，还有限定荣誉称号、特殊外观坐骑、以及一个象征性的实物冠军奖杯——从济海市邮寄过来的，发件人为《娑婆》官方“Youth”游巢网络科技。
　　说实话，做的有点丑。
　　娑婆游戏内的时装和坐骑都精致优良，游戏外各种实物周边却丑的千奇百怪，也包括这次冠军奖杯的设计。
　　不过丑就丑点了，看习惯就好。江惟还是将其端端正正地摆在了书架上，留作难得的纪念。
　　眼下收到涂澜的消息，江惟看了眼好友列表，对方还在线。
　　一苇渡江：[什么事？]
　　[插旗pk，来水月境。]涂澜回复很快，仿佛一直守在屏幕面前。
　　输掉比赛后，涂澜憋闷了很久。
　　一想到莲池最后一波团时自己被江惟玩的团团转，他就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后牙槽都咬紧了，脑中谋算着怎么把这笔账讨回来。
　　涂澜知道江惟平时工作日在校上班没空，于是专门等到了周末约架。
　　江惟正想着怎么回复，队麦内阮辛臣出声问：“在做什么？”
　　“回消息。”江惟如实答，“涂澜约我去水月境插旗pk。”
　　阮辛臣十分冷漠：“他凭什么约？”
　　“也就正常切磋两三把，半小时左右，很快打完。”江惟解释，“不然他估计得一直念叨这个事，挺麻烦的。”
　　阮辛臣提议：“直接拉黑。”
　　江惟失笑。
　　拉黑当然不至于。虽然涂澜这人有些大大小小的毛病，但毕竟是相处了大半年的亲友，哪怕后来因为某些不好的事拆伙了，偶尔聊天切磋的情分还是剩着的。
　　涂澜等了半天，才终于等到了江惟的回答。
　　一苇渡江：[行。]
　　一苇渡江：[不过我要带个人。]
　　他顿生警惕，下意识要问你又要叫谁来暗算我，但听起来像是怂了一样。脑中挣扎了会儿，嘴硬道：[……随便你。]
　　水月境暨都城内，涂澜开了自动队，抱着枪靠在太平酒馆门口等候。
　　他本以为江惟最多把明月夜或者上次那个叫剑无鞘的剑仙带来，结果看见了跟着一苇渡江进队的黑衣剑仙。霎时间，比赛时连击全断的痛苦经历涌入脑海，涂澜当场应激了：“你把他带来干什么？！”
　　阮辛臣语气平平：“观战。”
　　江惟温言：“放心，他不会动手的。”
　　“……”涂澜恼羞成怒，“谁管他会不会动手！”
　　“那我开红了。”心软长剑出鞘。
　　涂澜当即也抽枪而起，一苇渡江立刻隔在两人中间。江惟告诫阮辛臣：“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别乱来。”
　　“他先语气不好的。”阮辛臣声音轻而低，像是蒙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江惟蹙眉朝涂澜道：“有话好好说，语气不要冲。”
　　心软被一苇渡江挡在身后，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涂澜简直要被气死了，恨不得两枪扎死这个虚伪做作的东西。
　　好不容易平息了情绪，他才不情不愿道：“不用这个号打，你鸿衣号呢？”
　　指的是惟惟豆奶那个号。
　　闻言江惟上下打量涂澜，仿佛第一次认识他，疑惑道：“你拿个金字毕业大号，要打我小号，不觉得很过分吗？”
　　涂澜差点忘了这茬，默了下，没什么底气地生硬道：“……那你想怎样。”
　　江惟无言以对，心说不是你把我叫来的吗，为什么要问我想怎么样。看到一旁的心软时，又想到了什么，说：“等着。”
　　江惟和阮辛臣在小窗商量了几句，随后一苇渡江退出了队伍，留心软和涂澜一剑仙一鸿衣在原地对峙。
　　两人互看不顺眼，一声不吭，气氛剑拔弩张。
　　过了一会儿，队伍列表多了个鸿衣萝莉的成员头像。
　　[玩家软软_326已加入队伍]
　　[玩家软软_326进入队伍语音]
　　江惟的声音从队麦里传了出来：“用这个号。”
　　涂澜看见这个id，愣了一下，看向一边的心软，忽然明白了什么，霎时间表情从震惊、到难以理解、到沉默、最后归于复杂。
　　找个男的当情缘就算了……居然还是有这种癖好的。
　　江惟到底什么鬼眼光？？
　　涂澜第一次对江惟产生这么深的质疑。
　　软软326已经传送了过来，涂澜一低头，就见一个粉裙萝莉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头顶的称号头衔他十分熟悉——
　　[一苇渡江的徒弟]
　　涂澜：“……”
　　涂澜：“你什么意思。”
　　阮辛臣似笑非笑地轻呵一声。
　　江惟却没发觉有什么不对，他手上没别的鸿衣号，只能向阮辛臣借用一下软软，阮辛臣也答应得很干脆。
　　“换个有金字的号跟你打。”他随口解释了句，“走吧，去擂台。”
　　进了二楼擂台房间，心软在观众席抱剑站着。江惟适应了一下软软的角色手感，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向涂澜发起插旗邀请。
　　倒计时15秒钟，涂澜点开鸿萝的面板瞥了眼，看见武器上镌刻的“梦觉”时又是两眼一黑。
　　涂澜：“这金字什么东西？怎么又在你们这儿？？”
　　江惟和蔼道：“你伤害高，我两条命，很公平吧？”
　　阮辛臣：“公平。”
　　公平个屁！！
　　说话间倒计时已经结束，两个鸿衣各自迎上。
　　打的过程中涂澜又发觉不对劲，鸿萝打他攻速慢且伤害低，但他也打不动鸿萝，跳出来的伤害甚至没几次暴击，两个人相互刮痧了五分钟，彼此血量还没掉过半。
　　涂澜彻底破防了：“你一个鸿衣堆什么肉？？？”
　　江惟重复当初阮辛臣说过的话：“怕死，不可以吗？”
　　阮辛臣：“可以。”
　　涂澜：“……”
　　靠！
　　最后涂澜好不容易把鸿萝的血条磨没了，结果梦觉触发被动，血条反弹的同时刷新所有技能——是江惟故意卖的破绽，趁着技能全刷新，一套连招穿插平a连击直接把残血的涂澜攮死了。
　　涂澜表示不服，于是又打了两场，结果都是被鸿萝用各种方式攮死。
　　江惟打得挺爽的，群鸿和独鸿的玩法不太一样，平时看阮辛臣操作是一回事，自己上手体验后才发现真有意思，越玩越上头。
　　涂澜的尸体倒在地上不愿起来，江惟心情不错地问：“还打吗？换成方士号也行……”
　　“不行。”心软提着鸿萝往擂台外走，“半小时了，该走了，再见。”
　　江惟：“。”
　　躺在地上的涂澜：“……”
　　之后两三个月，江惟再没有被涂澜喊去插旗pk，大概是给人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
　　经过总决赛夺冠一事，华灯锦绣1区的名号在玩家群体中火了一段时间，甚至还吸引来了不少新人和转区玩家，区服内一片欣欣向荣。
　　在比赛之前，暗河还隐隐有成为区服第一公会的势头，如今在程杰的牵桥搭线下，一曲舞、明月夜达成共识，将花间集与归隐设为了同盟势力，联合之下再次将暗河压了下去。
　　而野火的季军名次也吸引了一批新的拥趸，驻地重建，排名迅速攀升，最后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兜兜转转了一圈，暗河依旧是万年老三。
　　“你还要在那个破公会待着？”
　　刷分时剑无鞘在论道台上再次遇见松竹庭前，打完出来后，两人组队聊了两句。
　　“子不语那样的看上去就没前途，心眼又小又多，指不定哪天翻车了。”剑无鞘嗤笑了声，“榜上好公会多的很，你随便挑一个也比暗河强。实在不行直接找渡江，你说想进归隐，他肯定会同意。”
　　松竹淡然道：“谢谢了，但暂时没这个想法。”
　　他刚开始加入暗河带着目的，子不语想扳倒一壶酒和花间集，他恰好也有这个想法，于是达成了协作。
　　而等到原花间解散时，他已经对暗河这个公会产生了情感。李不飞、伞下、陈门立雪……除了子不语居心不净，暗河其他人其实没什么可挑剔的。并且子不语的心思也从未用在自己人身上，算是这人唯一的底线。
　　如果之后子不语对归隐产生某些不该有的念头，他作为暗河的核心成员，也能第一时间知晓动向。
　　“行吧。”剑无鞘也没太强求，哼道：“以后公会战一直输给我们可别哭啊。”
　　松竹召唤巨械手：“……到时候我第一个把你拍进河道里淹死。”
　　月末是冲分高峰期，大批的玩家们都挤在论道台pk。连续打了三四个小时，哭号的排名才终于反超了一曲舞，退出匹配中途休息。
　　耳机里忽然传来“叮”一声脆响，他握住鼠标的手停顿了下。
　　[您的师父你娘甜小草已上线]
　　甜草忙活了半天，终于找回了以前的账号。她登陆进华灯1区，看见自己曾经的角色恍惚了一下，下一刻，屏幕上冷不丁冒出提示：[进入战斗]
　　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来了，赶忙打字解释：[等等！我是有事……]
　　然而话还没发出去，少女方士就被一枪贯穿了胸口，紧接着就是一套急风骤雨般的连击。甜草下意识想回击，又忽然反应过来：她现在用的不是剑仙号了。
　　哭号下手毫不客气，一招一式都是往死打，加之甜草根本没挣扎，半分钟的时间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之后哭号又堵着复活点将人来来回回杀了几十次，引得无数人围观谈论。近两个小时的堵杀后，祝方身上的装备碎成了渣，闷头挨打的甜草才终于问：[……消气点了吗？现在我可以说话了吗？]
　　哭号把她拎进了队，冷冰冰道：“说。”
　　甜草瑟缩：“那我说话的时候，你不许打我了。”
　　哭号很不耐烦：“哪来那么多要求？有什么屁赶紧放。”
　　甜草沉默了片刻，才终于开口。
　　“……你这个人，真的脾气很大很讨厌，还很臭屁，喜欢一言不合开红打我。”
　　她低声道：“我以前，真的受够了。”
　　不止是哭号脾气差，青禾性格也冷淡，如来喜欢避重就轻打哈哈，大多数时候都是甜草在维系充当团队的润滑和粘合剂。
　　她曾一度厌烦这样不对等的关系，之前看到橘子与归隐内部融洽的相处时，还有些心里发涩。
　　“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个？”哭号听完后脸都黑了，“明明是你自己菜，一个平a都接不住……”
　　“……但偶尔还是挺开心的。”
　　甜草自顾自地继续说。
　　“和你，和青禾还有如来，和野火在华灯1区的时候。”
　　刚碰巧结识的时候、开荒下本的时候、一起建设公会拉人招人的时候。哪怕平时有再多的摩擦与不满，但仔细想来，他们之间依旧有许多值得回忆的共同经历。
　　“……”哭号神情不属，“你到底想说什么。”
　　甜草平静地回答：“我准备卖号退游了，过来跟你们说一声。”
　　星河1区的紫字剑仙号她已经上架了黑市，春山尽处的会长职位也传给了会内可靠的元老。
　　上次退游时，她一声不吭就走了，其实应该好好道个别的。
　　她说完之后，语音里沉入死寂。
　　半响，才传出哭号的一声冷笑：“你最好是，别又跑去哪个区仰卧起坐。”
　　“这次不会了。”甜草轻声喃喃，“谢谢，再见。”
　　她现在玩游戏，除了累，已经感受不到其他东西。
　　她决定听橘子的。
　　如来得知此事后匆忙地登上游戏，但甜草已经离线了。他问哭号人呢，后者随口敷衍了句卖号退游了。
　　如来发愣：“……她真不回来吗？”
　　哭号语气冷森森道：“要她回来干什么？拖后腿的东西，有她没她不一样？”
　　如来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现在他成了野火的会长，哭号还是照样的副会长。
　　当了会长后，如来才发现这事其实很不容易，尤其是在野火这种大家各有各想法的地方，谁都喜欢惹事。他一边要操心公会本身的建设和发展，一边还要负责到处给人擦屁股，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快心力交瘁了。
　　……甜草之前一整年到底怎么度过的？
　　哭号忽然问了句：“我脾气很差？”
　　如来诧异：“你才知道？”
　　哭号：“……”
　　他鼠标已经挪到开红选项上了，但脑中忽然响起甜草嘀咕的“还天天开红打我”，硬生生忍住了，臭着一张脸恶狠狠地下线。
　　“最近红名是不是变少了？”
　　在商道运镖时，秦宇深嘀咕着。他们今天来回运了几趟镖车，居然一次红名也没遇上。
　　归隐成员道：“听说好像是哭号和如来不让野火的人开红了，开了就滚出野火。”
　　程杰很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他会突然改邪归正？不可能吧？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其他人也半信半疑。
　　不过总体而言，华灯1区近期太平和谐了很多，所有人乐得清闲。
　　江惟最近喜欢上了玩鸿萝号，打论道台很顺手不说，他还找到换装游戏的乐趣。鸿萝身上穿的门派校服太朴素，他连买带氪挑一堆漂亮裙子，之前阮辛臣送的钗钗环环也排上了用场，来回换装搭配。
　　看着屏幕上粉妆玉琢的小萝莉，江惟心里生出了无限的慈爱和成就感，感觉像是在养女儿。
　　心软抱剑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看着。
　　新的一个月，归隐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故人。
　　周末一早，江惟被态度神秘的明月夜喊上了游戏，被拉进多人队后听见一道熟稔带笑的声音：
　　“哈喽，好久不见了小江。”
　　江惟顿时愣神。
　　在游戏里这么叫他的人，只有一个。
　　一苇渡江跟随传送至暨都某处门庭若市的酒馆中，明月夜与剑无鞘都在队里，一位腰佩长刀的镖客坐在桌旁喝酒，是江惟曾经再熟悉不过的角色。
　　——明月夜的师父，归隐的前任会长。
　　江惟脱口而出：“惊蛰？”
　　“是不是很意外？”明月夜笑嘻嘻道，“其实昨晚我俩就联系上了，不过想等你上线之后再给你一个惊喜。”
　　江惟：“……确实惊到了。”
　　惊蛰：“没有喜吗？”
　　江惟无奈：“又惊又喜，好了吧。”
　　剑无鞘叼着烟哼哼：“你们归隐叙旧，把我拉上干什么？”
　　“都是疏梅区的老朋友了，别这么见外嘛。”惊蛰态度爽朗，“再说你现在不也是我们归隐的人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两年前，惊蛰因为结婚生娃搁置了游戏，如今小孩已经会说话了，终于能分出点精力干别的。
　　前段时间他一边带娃一边看完了联赛直播，顺带还砸了礼物给归隐队刷弹幕。最近老婆带女儿回了岳父岳母家，他得空上了次游戏，和江惟明月夜久违地打声招呼。
　　四人唠了许久，从游戏内到游戏外，话题五花八门。
　　之后惊蛰还把自己跟老婆女儿的合照分享了出来，春风得意道：“怎么样，我老婆是不是很漂亮？我女儿是不是很可爱？”
　　江惟不吝啬夸赞：“般配，可爱。”
　　明月夜和剑无鞘牙痒痒，心想怎么好事全让这家伙占尽了。
　　“我记得剑无鞘也快三十了吧？”惊蛰开始无差别催婚攻击，“老大不小的了，再不找对象就要成老头了，人姑娘都看不上你。”
　　剑无鞘绷不住了：“……我才二十七好不好？什么老头，你才老头。”
　　惊蛰转向明月夜，明月夜头皮发麻，连忙表示：“我受过情伤，封心锁爱了，发誓以后要单身一辈子！”
　　“小月，那都是渣男的错，结果不应该由你背负，哥再给你找条件好的。”惊蛰体恤道，“我们公司里有七八个年轻高个帅小伙……”
　　明月夜大惊失色：“真的不用！！”
　　惊蛰颇为遗憾，又问江惟道：“小江呢，有对象了吗？”
　　“有啊。”江惟坦然承认，“我情缘。”
　　“你别问他了，现在整个华灯1区都知道他俩在搞对象。”剑无鞘似笑非笑，“哦不止，现在全服都知道了。”
　　联赛之后，不仅华灯1区爆火了一把，一苇渡江和心软两个id也在论坛里被反复提及，大多数时候还是被并在一起的。华灯1区玩家为证明自家不是男同区服到处据理力争，简直操碎了心。
　　惊蛰也看见了一苇渡江头顶的情缘头衔，有些迟疑道：“……我说句实话啊小江，游戏网恋不太能行吧。”
　　“也不算网恋吧。”江惟解释说，“我跟他是大学校友，住的地方也靠的很近。”
　　“那还行。”惊蛰这才放心了点，“条件怎么样啊，有照片吗？”
　　江惟相册里存着之前去爬山时登山夫妻帮忙拍的合照，惊蛰对江惟和男生在一起这件事接受良好，看完照片后，甚至还非常满意。
　　紧接着他的下一句话就是：“你俩发展到哪一步了，准备去哪儿结婚？”
　　正在喝水的江惟差点一口喷出来。


第97章 火光
　　十二月份，崇明市彻底降温入冬了。
　　阮辛臣某日下班买回来两条围巾，同样款式，一条浅色一条深色，浅的给了江惟，深的他自己留着。
　　每天早上，江惟都会被裹得严严实实，再被牵着一起出门。
　　学校办公室其实有空调，门窗关严实后很暖和。李老师看着浑身严丝不漏的江惟，十分疑惑：“江老师你不热吗，要不把围巾手套脱了吧？”
　　江惟心虚地笑了两声，“最近感冒了，身上发冷，穿多一点舒服。”
　　……其实是因为他身上有些见不得人的痕迹。
　　以前还只是脖子上有，穿个高领的毛衣就行，最近阮辛臣不知道为什么爱咬他的手，尤其是有痣的右手，连亲带咬，看起来惨不忍睹。
　　江惟抗议了，结果阮辛臣倒打一耙：“痣长在那里不就是让人亲的。”
　　江惟：“……”
　　跟阮辛臣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只能戴手套遮掩一下。
　　气温降低之后，葱兰盆栽不能放在一直放在阳台，得转到室内补光防冻。
　　江惟第一次养花，生怕把花养死了，在网上查找各种葱兰的养护知识，态度兢兢业业。
　　翻找百科时，他无意间看见了一则简介信息。
　　[葱兰别名葱莲、玉帘、风雨兰，石蒜科葱莲属植物……喜阳光充足，耐半阴……]
　　[洁白的花朵有着美好的祝愿寓意，代表幸福、和谐、美满和吉祥……花语为纯洁、期待、初恋……]
　　[携手一生的伴侣]
　　江惟怔愣地盯着最后一句话看了半天，直到手机自动息屏也没回过神。
　　此后，每天和阮辛臣待在一起时，江惟都会盯着人发呆，等阮辛臣有所察觉，又迅速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周末出门逛公园时，江惟依旧在悄悄偷看。
　　阮辛臣侧头望向路对面，江惟也不由自主地顺着他视线望过去，什么也没看见，不明所以。再偏回头时，目光撞上了阮辛臣黑润润的眼睛，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阮辛臣很肯定：“你在看我。”
　　江惟眨了两下眼睛，故作镇定道：“……你长得好看。”
　　“是吗。”阮辛臣语气平静，“你看着我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在邀请我做点别的。”
　　江惟的手心被轻轻捏了下，跟触电一样，他立刻不敢看了，埋下头装作认真看路：“没有，绝对没有。”
　　阮辛臣看了他一会儿，暗示：“我想回家了。”
　　江惟拽着他走：“……刚出门回什么家！”
　　下午的时间，两人去市中心美术馆看印象派油画展。
　　画展策划别出心裁，观展时能从一系列画作中识见艺术伴随历史的变迁过程。大多数作品江惟以前在各种相册或画集中看过，但看见实物原作时，又是另一种难以言述的震撼。
　　阮辛臣对美术史知之甚少，江惟就充当解说，阮辛臣提出一两句问题，江惟也会轻声缓语耐心解答。
　　听着听着，阮辛臣的注意力就从墙上的画作挪到了身边人身上。
　　涉及自己擅长的领域，江惟嘴角不自主噙着点笑意，眼神也是熠熠明亮的。
　　阮辛臣忽然想到：在校给学生上课时，江惟是不是也这样。
　　江惟讲了半天，没得到回应，侧过头只见阮辛臣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有些无奈：“你真的有在听吗？”
　　阮辛臣：“在听。”
　　江惟不信：“那我刚才说什么了？”
　　阮辛臣把他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顺带还附加了自己的看法，回答得滴水不漏。
　　江惟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令人省心的好学生，心里正唏嘘着，听阮辛臣问：“江老师还有什么要考的？”
　　江惟：“……”
　　他是老年人，玩不来这种play，艰难地蹦出一句：“你不要这么叫。”
　　“那怎么叫。”阮辛臣又开口了，“不是老师，那就是老……”
　　江惟当即捂他嘴，阻止他说出后半个字，深吸口气并闭上眼睛：“好了，可以了，结束吧，这里是公共场合。”
　　逛了一整天，回家时已经是夜晚。
　　依旧是并携行走在河畔边上，江惟盯着自己胸前的围巾，唤了声：“阮辛臣。”
　　阮辛臣：“怎么了。”
　　他静默半晌，问出酝酿了很久的问题：“……你喜欢我什么？”
　　阮辛臣侧眸看他：“你这几天在想这个？”
　　江惟：“嗯。”
　　阮辛臣说第一次见面就对他生出了好感，但江惟想不通为什么。他俩初见只是递了杯水，二次见到时，也就是在学校礼堂远远的听阮辛臣唱了首歌，再后来的街上偶遇，已经是几年后的事。
　　“我一开始也没想过那是喜欢。”
　　阮辛臣缓声开口。
　　“只是第一次看见你后，我在想第二次是什么时候，第二次遇见，又想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江惟微愣。
　　“想见你的念头一天比一天深，就成了习惯。”阮辛臣顿了顿，“后来你走了，我见不到你，可这个习惯却一直在，直到现在。”
　　“——我想了三年，反应过来，这原来是喜欢。”
　　这三年里，阮辛臣走过崇大校区的某些地方时，总会想起另一个人的身影。
　　楼道尽头的某间教室。
　　操场的某片角落。
　　满是来往行人的某条街道。
　　一棵树下的某处绿荫。
　　阮辛臣没告诉江惟，他俩遇见的次数其实比江惟想的要多很多，只是江惟从来不知道，又或是忘了，只有他清楚记得。
　　可他当时也没能认识到感情的存在，等意识这件事时，江惟已经离开学校很久了，他们就这样彻底错过。
　　直到游戏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他们在另一个地方重新相遇，从初识到熟识，再一点点和现实建立连接，最后彻底重合。
　　游戏与现实的锚点是他们本身。
　　江惟怔怔地看着阮辛臣。
　　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喃喃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新生军训的时候吗？”
　　阮辛臣勾起一点若有若无的弧度。
　　“你猜。”
　　江惟最近网购了很多东西，单反相机、相框相册、以及各种摄影相关的理论书籍。
　　阮辛臣问起时，他笑着回答：“突然想学摄影了。”
　　从基础理论、构图技巧、到后期调色，江惟学东西很快，又有审美基础，因此上手不算太难。
　　他先拍了些深景练习，江岸、崇山之类大场景拍的最多，之后是葱兰还有阮饭，全当静物拍特写。
　　摸索到一点门路后，镜头开始试着对准阮辛臣。
　　有满意的照片，就洗出来，夹进相册里。
　　相册被放在书架最上层，比江惟翻得最多的那本建筑史还要前面。他偷偷存了许多照片在里面，之前在崇山的合照也在其中，没给阮辛臣看过。
　　相比阮辛臣，自己确实是一个记性很差的人。
　　江惟心想。
　　但他可以用些别的办法把事情记下来——这是上次和阮辛臣看油画展时他忽然想到的。
　　除此以外，也有其他方式。
　　网购的快递盒大大小小，乱七八糟，江惟定制的东西也到了，混在其中并不起眼。他带回来时装的若无其事，没引起阮辛臣的注意。
　　半夜三更时，趁阮辛臣睡着了，江惟才轻手轻脚地起床。
　　他将阮辛臣的手小心地从被子里捞出来，阮辛臣的手指忽然动了动，江惟霎时间浑身僵住，一动不敢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敢偷瞄了一眼，见人没醒，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试东西。
　　不错。
　　还挺合适。
　　江惟放下心来，将东西取回原位放好，躺回去睡下。
　　等到江惟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黑暗中，阮辛臣的拇指指腹才略微碰了下中指根部。
　　他平静地睁开眼睛，将熟睡的江惟往怀里带近了些，后者也无意识地朝他靠过来，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皮肤上，像是羽毛在一下一下地轻挠。
　　阮辛臣盯着江惟看了许久，亲了一下他的嘴角，抱住轻轻地蹭了蹭，也重新闭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江惟是被硌醒的。
　　梦里他始终感觉有个什么东西戳着自己后腰，躲也躲不掉，身体也动不了，半梦半醒间十分不舒服。
　　江惟逐渐变得不耐烦，最后反手将其抓了个正着。
　　下一秒，阮辛臣醒了，江惟也瞬间清醒了。
　　“……”
　　“……”
　　空气相对静止了三秒钟。
　　江惟艰难地开口：“你硌到我了。”
　　阮辛臣：“你再握一会儿就不硌了。”
　　江惟当即想把他踹下床，硬生生忍住了，绷着声音咬牙切齿：“你不能克服一下吗？”
　　“克服不了，成年男性的正常反应。”阮辛臣在他脖颈处蹭了蹭，“帮我解决一下好不好。”
　　江惟：“……不能自己解决吗？”
　　阮辛臣言之有据：“有事一起解决，你答应的。”
　　江惟：“……”
　　这算什么需要一起解决的事情？！
　　他内心挣扎了半天，好不容易态度松动了一些，某个人又开始得寸进尺：“这次可以用腿吗？”
　　江惟忍不住了，狠狠给了他一腿，两个人在床上打了起来。
　　十二月月末，崇明市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下了一整晚，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渐渐停了，街道上累了不薄不厚的一层积雪。
　　秦宇深之前在兴都没见过积雪，兴奋地跟第一次荡进原始森林的大猴一样，拖着室友堆雪人打雪仗，还拍了不少照片分享在归隐的公会群里。
　　其他人也纷纷贴出自己所在地的雪景，公会里有不少南方人，个个表示羡慕嫉妒恨。
　　圣诞节过后，很快就是元旦。
　　崇大这一届照旧有跨年晚会，作为新生的秦宇深和作为班助的程杰都必须参加。江惟和阮辛臣有三天假期，足够过二人世界。
　　崇明市内能去的地方他俩都逛的差不多了，于是江惟上网搜索“约会地点”，想了想，又添上前提条件“男生和男生”。
　　高赞答：[酒店]。
　　江惟：“……”
　　危言耸听，荒谬至极。
　　他去问了阮辛臣，后者提议去崇山看跨年烟花展。
　　出发前，江惟检查了必要的东西，还带上了相机。看见抽屉里藏着的方形盒子时，犹豫片刻，也揣进了口袋里。
　　阮辛臣已经喂完猫在门口等他：“好了吗？”
　　江惟点头：“走吧。”
　　烟花展在晚八点，下午四点多时，两人就从山下出发，不疾不徐的往山上走。
　　深冬的天总是黑的很早，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山上已经黑幢幢一片。但山道上都是准备去山顶看烟花的游客，成群结伴，气氛并不冷清，甚至有些热络。
　　晚上七点半时，他们到达了山顶。和上次来时一样，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待着。
　　就着开阔的视野，江惟拍了几张夜景照片，选照片时，和阮辛臣凑在一起挑选。
　　呼出的白气交融在一起，空气是冷的，涌入进肺里，却让浑身热乎起来。
　　越临近八点钟，山顶观景台上的人越来越多，男男女女，或老或少，簇拥嘈杂着等待新年的到来。
　　“还有多久啊？”
　　“两分钟吧……”
　　江惟听见不远处人们的谈论声，看着手机莹亮的屏幕，又将其揣回外衣口袋。
　　要到时间了。
　　他静静地盯着远处的城市夜景看了一会儿，忽然轻声说：“阮辛臣，我冷。”
　　闻言，阮辛臣朝他伸出手。
　　还没来得及碰到，却被主动地握住了。
　　手指忽然触及到一抹冰凉的弧度，一个环形的饰物被戴在他的中指根处，与皮肤刚好贴合。
　　江惟抬起头。
　　在他身后，一道竖直的火光擦破夜空。
　　——下一刻，巨大而璀璨的烟花在两人上方骤然绽开，照彻整个黑夜。
　　漫天霓虹接踵而至，织就一场宏大而炽热的盛宴。人们欢呼着，人们仰望着，拿出手机和相机拍摄记录下这难忘绚烂的瞬间。
　　阮辛臣却再无心关注其他，他早已被手上的饰物摄住了心神。
　　一枚白金戒指，戒身夹镶着方形切工的蓝宝石。
　　“新年礼物。”
　　江惟解释。
　　他看向阮辛臣，目光里揉着细碎的火光。
　　“新年快乐，辛臣。”
　　周遭人声鼎沸，烟花炸开的声响连绵不绝，却压不住心跳的震动声。
　　阮辛臣久久不能言语，好半天时间，才缓声问：“只是新年礼物吗？”
　　他在明知故问。
　　他明白江惟的意思，他想让江惟亲口说出那句话。
　　其实在很早之前，阮辛臣就有过和江惟一起在现实里再看一场烟花的念头。
　　他不像表面上那么宽宥大度，对于江惟曾经的淡忘，他耿耿于心，无法排解。
　　他甚至有过很多不好的想法：比如有一天他们分开了，无论是游戏内还是游戏外，江惟看见烟花都会想起他，想起这一段浓墨重彩最热恋的时候。看见随处可见的葱兰、看见任何一只猫，他都必定想起自己。
　　感情难以预估，他必须不停地留下印记，一遍一遍地循环加深，以此得到安全感。
　　直到江惟这辈子再也不能忘记他。
　　江惟注视着阮辛臣，嘴唇翕动着，说了四个字。
　　“我没听清。”阮辛臣眸光闪动。
　　江惟觉得他是故意的，又好气又好笑，只能上前一步，仰头朝人靠近了一些。
　　两人的距离很近，江惟几乎是咬着阮辛臣的耳朵在说话。
　　“我喜欢你”
　　“——这次听清了吗？”
　　回应江惟的是阮辛臣突如其来的拥抱。
　　他整个人都被阮辛臣裹住，温热的气息笼罩了他，甚至有些滚烫。
　　“嗯。”阮辛臣轻声回应，“我也喜欢。”
　　他们不会再分开。
　　这场烟花展一直持续了很久，似乎要将漆黑的夜空燃尽，落下的星尘铺满潮水不息的江河，随后流向这世上所有地方，将余热带至每一处角落、每个人心间。
　　火光消弭时，他又获得了一个吻。
　　这是旧年的第九十七个。
　　新年的第一个。


第98章 回家
　　元旦过后不久就是江惟的生日，他和阮辛臣白天都在上班，只能晚上将秦杰二人约出来吃了顿饭。
　　一见面，程杰就注意到了两人手上的对戒，表情意味深长：“哦……”
　　江惟咳嗽不止，阮辛臣斜睨了程杰一眼，后者当没看见，还挤眉弄眼地朝两人吹了声口哨。
　　秦宇深兴冲冲地订了个8+6寸双层大蛋糕，但在场喜欢吃甜食的就他一个，最后也没能吃完，和程杰一顿对拼，全抹脸上了。
　　阮辛臣原本是计划用实习工资买戒指当生日礼物，但江惟先送了对戒，于是换成了送手表。
　　当然，其实无论送什么，江惟都会喜欢，只要是阮辛臣送的。
　　月中时，各个学校陆陆续续开始放寒假。
　　秦宇深的最后一门考试是英语，考完后立马拾掇行李找江惟。机票早就订好了，江惟也开始着手准备东西，阮辛臣在一旁帮忙收拾。
　　江惟边收拾边随口问：“过年你准备怎么过，回去和家里人一起吗？”
　　阮辛臣：“就在这儿住，他们不回来。”
　　江惟愣住：“过年也不回来？”
　　“嗯。”阮辛臣语气平淡，“得等到年后才会回国。”
　　程杰过年要跟着父母回老家探亲，阮辛臣家里亲戚很少，平时也不怎么来往，房子就他一个人住，冷冷清清，没什么值得回去的。
　　江惟心情复杂地看着阮辛臣，后者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你要不要，”江惟试探着问：“——跟我一起回家？”
　　江惟将葱兰盆栽托付给了楼下花店老板帮忙照看，阮饭也被寄养在了常去的宠物店，与程杰道别后，三人才乘机从崇明飞往兴都。
　　下飞机时正值傍晚，航站楼外人潮涌动，秦宇深一眼就看见了秦父秦母，当场热泪盈眶：“爸！妈！”
　　秦父秦母也看见了他们，举手招了招，秦宇深迫不及待就朝秦母飞扑了过去。
　　秦宇深的母亲名叫庄文，与秦父结婚至今已有二十多年，夫妻感情笃深，只有秦宇深一个孩子，家庭和谐美满。
　　江惟温声向二人打招呼：“小姨，小姨夫。”
　　早在上飞机前，江惟就在电话里说了要带对象回家，夫妇两人得知后都非常高兴。但知道他对象也是男生后，秦父的第一反应是不能接受，庄文费了许多口舌，才将人勉强劝服。
　　“这位就是小阮吧？”庄文看向被江惟牵着的阮辛臣，语气和蔼道：“小伙子长得真俊，跟小惟一样俊。”
　　阮辛臣浅笑了下，礼貌中透露出一丝腼腆：“阿姨好，叔叔好。”
　　江惟心说你怎么还演上了。
　　但长辈们就吃这套，庄文越看越满意，一边连连点头一边说“好”。秦父在旁边当木桩，被她狠拽了一把，才勉强也朝阮辛臣点点头。
　　秦宇深不满：“妈，那我呢？我长得不俊吗？”
　　庄文看了他一眼，“你长得像你爸。”
　　秦氏父子：“……”
　　夫妇俩是开了车来接人，一家人先回住处放了行李和手礼。晚饭在外面解决，秦母提前在中餐厅定了座，算作接风洗尘。
　　虽然外甥对象是同性这件事让人难以接受，但秦父还是带了珍藏多年的酒用以招待人。
　　江惟想到阮辛臣的酒量，想帮他推拒，阮辛臣却主动应承了下来。
　　一番推杯问盏之后，秦父对阮辛臣的态度终于缓和松动了许多。
　　最后喝得上头了，秦父满脸通红，什么话都往外冒：“我和阿文看着他长大，你以后敢对他不好……”
　　庄文连忙打断他：“好了，醉了就别说话。”
　　吃完饭，醉倒的秦父被秦宇深架着出了餐厅，庄文解释道：“他喝醉了就是爱乱讲话，小阮你不要放心上。”
　　阮辛臣颔首，江惟凑过来，小声问他：“你还行吗？不行别勉强了。”
　　阮辛臣不满蹙眉：“谁说我不行，我很行。”
　　江惟：“……”
　　好，已经醉了。
　　江惟也不知道他这个状态还能撑多久，心里没底，拉着人跟庄文道别：“小姨，我先带阮辛臣回去了。”
　　“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庄文很意外，“家里还有多的房间，够你俩住的。”
　　江惟笑：“他喝醉了，我来照顾就行，就不给小姨多添麻烦了。”
　　庄文诧异地看向他身旁的人：“他也喝醉了吗？”
　　阮辛臣站得四平八稳，静了一会儿，忽然毫无征兆地往江惟身上倒去，好在江惟早有所料，伸手将他接住了。庄文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醉法，吓了一跳，之后啼笑皆非。
　　江惟家离秦家也不远，在相邻的市区，打车十分钟就能到。
　　他很久没回过家，这几年房子一直是外租状态。套内一百四十平的四室两厅两卫，户型装修好，地段靠近市中心，每月的租金也算一笔不小的收入。
　　江惟父母在他刚满十八岁时离了婚，那时他刚上大学，过年放假回兴都时才得知这个消息。离婚后，江父江母很快各自组建了家庭，房子是唯一留给江惟的东西。
　　临近过年，原本的租客提前退了租，房子经由家政打扫后很干净，铺了床就能住人。
　　江惟将阮辛臣安置好，坐在床边，静静地盯着卧室的门。
　　过了很久，他起身准备走，手却被人紧紧地拽住了。
　　阮辛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去哪儿。”
　　江惟怔了下，回过头，只见阮辛臣不知何时醒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目光深邃望不见底，江惟被看得心中莫名发毛，表面上神色不动：“醒了？”
　　阮辛臣没反应。
　　两人相对静了一会儿，江惟伸手在人眼前晃了晃，轻声唤道：“阮辛臣？”
　　阮辛臣开口：“不叫这个。”
　　江惟：“？”
　　江惟疑惑：“你不叫这个你叫什么？”
　　阮辛臣又不说话了，仿佛在无声地排拒这个说法。江惟只觉得好笑，念及他现在只是个醉鬼，态度顺从道：“嗯，好吧，你不叫这个。那我该叫你什么？小阮吗？”
　　阮辛臣不动。
　　“软软？”
　　不动。
　　“辛臣？”
　　还是不动。
　　江惟把能喊的称呼都喊了个遍，阮辛臣还是不为所动。他想了半天，最后试探性地喊了声：“……老公？”
　　阮辛臣终于动了，凑上来亲了他一口，“嗯，我在。”
　　“……”
　　“……阮、辛、臣。”江惟咬牙切齿，“你是不是在装醉？”
　　抱着他的阮辛臣再次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江惟被彻底气笑了，强行把人晃醒：“今晚谁都别想睡了！”
　　之后一周的时间，江惟和阮辛臣跟着秦宇深一家在兴都逛游观光。
　　众人去了当地遐迩闻名的道观上香祈福，庄文为他们一人放了一盏莲花灯，又求来平安符，愿来年平安顺遂。
　　除夕当晚，一家人聚在一起准备跨年。
　　江惟与秦宇深被秦父叫去厨房帮处理食材，阮辛臣也要去帮忙，却被庄文叫住：“小阮，你过来，阿姨有话想跟你聊聊。”
　　阮辛臣被庄文带到了屋外的阳台上，她带上了玻璃门，似乎不想让他们的谈话内容被听见。
　　庄文先与阮辛臣寒暄了两句在兴都的衣食住行，等铺垫内容差不多了，才终于引入正题。
　　“……说实话，小惟说要带对象回来时，我还惊讶了好久。他之前一直没这个想法，我还以为他是不想找对象，担心了很久。”
　　庄文欣慰道：“你俩都是好孩子，虽然是同性恋爱，但现在社会开放了，我们也不是什么不开明的家庭。既然你们性情投得来，年龄也合适，都相互喜欢，那我和小宇他爸也没什么可说的，就祝你和小惟一直好好的。”
　　她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塞进了阮辛臣手里，厚厚的一整封，分量十足。
　　“姨母，这个我不能收。”阮辛臣立刻推回。
　　“你改口倒是改的快。”庄文笑了笑，“既然改口了，那就收下吧，不多，只是我和你姨夫的一点心意。”
　　直到阮辛臣愿意收下，她才终于满意了，之后又问：“小惟家里的情况，他跟你提起过吗？”
　　“没有。”阮辛臣顿了顿，“不过能猜到一些。”
　　庄文无奈地笑：“他这孩子从小就这样，你不问，他就永远不说。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是伤疤，他不愿示人，凡事总想一个人担着。”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跟我们不一样。”
　　她望着亮堂堂的客厅，还有在厨房里里外外忙碌的三人。
　　“这么些天下来，我看得出来，小惟是真的很喜欢你，跟你在一起时精神气都要足一些，他在慢慢变好。”
　　“他很少依赖别人，既然选择和你在一起，那就是认定了你这个人，想和你过一辈子。”
　　庄文重新看向眼前的年轻人，目光含着温和无声的鼓舞。
　　“有什么想知道的，就尽管去找他吧，他会告诉你的。”
　　阮辛臣也看向屋内，厨房里，江惟正向秦宇深交代着什么，似乎略有所感，也抬头望过来，与他对上视线后，弯眸笑了一下。
　　阮辛臣轻轻一笑。
　　“嗯，我知道。”
　　短暂的谈话后，阮辛臣也去了厨房帮忙，秦宇深因为啥也不会被秦父赶回了客厅，陪庄文嗑瓜子聊天。
　　各色菜式轮番上桌，热腾腾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为大年三十更添一份温度。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团聚在一起，举杯共祝。
　　饭后众人坐在客厅一起看春晚，江惟抽空刷了会儿手机。归隐的公会群聊内同样热火朝天，程杰与橘子各自分享了自家的年夜饭，剑无鞘大手一挥，连发十几个红包，众人纷纷欢呼老板大气，一派喜气洋洋。
　　待到零点钟声敲响时，所有人齐声恭贺。
　　[——新年快乐！！]
　　今夜今宵，千门万户灯火明。


第99章 夏
　　江惟与阮辛臣一直在兴都待到了大年初七，与秦宇深一家人道别后，才坐飞机回了崇明。
　　阮辛臣生日当天，他父母才终于回了国。回来后也只是给他稍了礼物，几句祝福与叮嘱之后，很快又辗转向工作应酬。
　　“这就又走了？”江惟难以置信。
　　“嗯。”阮辛臣早有所料，神情淡定自若，“他们给你带了礼物。”
　　——一套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骨瓷茶具。
　　阮母问阮辛臣江惟喝不喝茶，阮辛臣说会，于是这份礼物就诞生了。
　　江惟想到家里的大半罐枸杞菊花茶，表情变得很精彩。
　　他问：“你是怎么告诉伯父伯母的？”
　　阮辛臣：“我说我有男朋友了。”
　　“……然后呢？”
　　“他们看了照片说好。”阮辛臣说：“没了。”
　　江惟：“……”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阮辛臣父母的行事风格总算有了清晰的认知，有些哭笑不得。
　　阮辛臣忽然道：“好了，父母都见过了，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江惟茫然：“什么下一步？”
　　“今天刚过了生日。”阮辛臣说，“我二十二岁了。”
　　江惟依旧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听见阮辛臣的下一句话：“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江惟：“……”
　　等两只手都被阮辛臣按住时，江惟才终于反应过来，慌张道：“等一下！太快了吧！我们才交往多久？！”
　　阮辛臣垂眸看他：“可我已经等了三年多了。”
　　江惟还没理解透这句话的意思，阮辛臣再次语出惊人：“而且你不是已经向我求婚了吗？”
　　江惟：“？？？”
　　他语气震惊：“我什么时候！？”
　　阮辛臣把手递给他看：“订婚戒指。”
　　——赫然是跨年时江惟送的那枚白金戒指。
　　江惟下意识想去碰，阮辛臣迅速收回了手，不给他碰，理所应当道：“给了就是我的了。”
　　“……”
　　江惟气得牙痒痒，张嘴使劲地咬了他一口。
　　大四下半学期过得很快，四五月份答辩结束，之后就是毕业典礼。
　　阮辛臣与程杰拍毕业照当天，江惟也陪同一起。
　　从礼堂出来时，江惟正和阮辛臣程杰谈论晚上去哪儿吃饭，忽然听见一道女声：“江惟？”
　　江惟回过头，看见一位长发长裙的女生，面孔他有些熟悉。
　　江惟惊讶：“……温雪林？”
　　——正是以前26届建筑1班的另一位班助温雪林。
　　“好久不见。”温雪林朝他笑了一下，“你也是回来看学校吗？”
　　江惟道：“我陪人拍毕业照。”
　　温雪林的目光这才望向他身旁的两人，看见阮辛臣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诧异了一瞬，随后若有所思地回看向江惟。
　　直到程杰叫了声“学姐好”，她才回过神，笑着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有事先走了，以后再见。”
　　江惟注意到了温雪林细微的神色变化，等人走远了，才低声问阮辛臣：“你跟她认识？”
　　阮辛臣：“我找她要过你的联系方式。”
　　江惟头顶缓缓打出一个“？”
　　最近秦宇深和程杰上线的时间变少了，江惟一问才知道，两人正在新游戏开荒。
　　游巢的竞争公司针对《娑婆》推出了竞品游戏《母树之灾》，历经四年打磨，最近终于开放了公测。
　　娑婆为仙侠风格，而母树之灾则是传统的剑与魔法西幻背景，二者的受众略有差距，但同为mmo，用户群体有很大一部分重合。最近娑婆又处于版本中期的倦怠期，众多玩家纷纷跑去隔壁凑热闹，日活流失十分严重。
　　“这游戏跟娑婆两个风格，但制作真的挺不错的。”秦宇深暗搓搓地怂恿，“里面还有个职业跟咒方定位差不多，哥你要不也入坑试试吧？”
　　江惟想了想，说：“等暑假吧，最近期末，学校的事还挺多的。”
　　秦宇深摩拳擦掌：“好，我先帮你把号开上！”
　　七月初，周末天气很好，江惟跟阮辛臣出门闲逛了一圈，路过大学城时，又见到那家熟悉的柠檬茶店。
　　“两杯招牌柠檬茶，正常冰，谢谢。”
　　等餐时，两人在店内找了个位置坐下。江惟刷起手机清消息，才清了没一会儿，归隐的公会群骤然刷起了屏。
　　明月夜：[官方发新公告了！#https：//……]
　　橘子：[！]
　　[！！！！！]
　　[卧槽！！劲爆消息！！！]
　　[@全体成员@全体成员@全体成员]
　　江惟怔愣了一下，点进明月夜贴在群里的链接，屏幕跳转至娑婆官方论坛内，置顶赫然是一则金色公告：
　　[《娑婆》夏季特典版本“林间行”更新公告]
　　[……新版本“林间行”将于7月11日6:00前完成版本更新，本次版本更新后，玩家可在邮件中领取夏季特典礼*1……本次更新内容如下：
　　-新增地图：一叶天
　　渺渺寻木，垂阴四极，上干云天，下盖虞渊。
　　-新增门派：羿风
　　云外居羽民，劈强弩，开神弓，乘风而归，持弓矢审固，射以观德
　　-新增夏季限时庆典活动“呼朋唤友”，与回归玩家组队完成任务可获得特殊积分，用以兑换稀有时装·青衫薄、坐骑·万里飞蓬、海量灵石经验材料……]
　　[-新增“主副双心诀”系统
　　本次更新后，玩家可在门派掌门处领取指引任务“融会贯通”，完成任务后即可开放双心诀修炼系统
　　新增方士心诀-易命，新增剑仙心诀-百炼，新增鸿衣心诀-弦歌，新增镖客心诀-拳法……新增羿风心诀-穿杨、扶摇、解羽]
　　帖子地下的评论区十分热闹。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我说怎么几个月没动静，原来是在憋个大的]
　　[靠这新门派怎么还自带翅膀]
　　[哪儿来的鸟人]
　　[回来吧仙人板板些，策划略施小计就能让你们回心转意]
　　[d个回归玩家7月28号跟我一起刷回归积分]
　　从天而降的版本公告再次点燃了所有玩家的热情，离更新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明月夜已经开始着手召集回归成员，剑无鞘与秦宇深几人也琢磨讨论起新心诀的搭配，公会群内状态一片火热。
　　明月夜：[@阮@江，你俩人呢？速速上号清本！]
　　江惟端着阮辛臣递来的柠檬茶，一边喝一边慢吞吞地打字。
　　江：[在约会]
　　阮：[1]
　　归隐众人：[……]
　　可恶的臭情侣！
　　回家的路上，两人依旧并肩在树荫的街道上行走。午后的烈阳依旧刺目又滚烫，但莫名又让人生不出烦躁，反而有些舒畅。
　　这次不是因为风，也不是因为蝉鸣。
　　江惟碰了碰阮辛臣的手，两人牵在一起，默契无声。
　　他望着万里无云的天气，半眯着眼睛，嘴角止不住地勾起弧度。
　　阳光明媚热烈，又是一年夏天。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一本完结文！连载至今快七个月的时间，感谢宝们一路的陪伴T T T T
　　之后会陆陆续续写一些番外，暂定的是小阮的暗恋历程、惟惟的往事以及归隐现实面基三篇，宝们有其他想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