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网唯一觉醒NPC》作者：荒木泽代
　　文案：
　　斐诺是一个全息网游的NPC。
　　最路人的那种，在一个小小的镇上当个小小的领主，大部分玩家玩到退游都不会来到这个地方。
　　但就是这样的斐诺，忽然有一天，觉醒了。
　　——我竟然只是一个游戏里的NPC？！
　　——那些整天穿衣服奇奇怪怪的不死人竟然是玩家？！
　　然后斐诺发现，只要自己说一句想看玫瑰花，那些玩家就会勤恳帮忙修花园，连工钱也不问一句。
　　斐诺还发现，就算自己给不出报酬，只要说出“欢迎朋友以后来做客”，玩家就会咕哝着“报酬是好感度啊，行吧”真的接受了。
　　斐诺甚至发现，自己试探着说要拿好东西当任务押金的时候，玩家也毫不犹豫地就给了！
　　——玩家是这么好骗的群体吗？？？
　　斐诺感觉，自己过好日子的机会，来了！
　　***
　　叶铭是游戏里的大神，瞎逛地图时偶然发现，有个路人NPC的智能等级似乎挺高。
　　会找玩家解决各种大小问题，会机灵地回应玩家的所有话语，还会和玩家做朋友。
　　但当这个NPC拿出从另一个玩家手里收到的抵押品，当做给另一个玩家的奖励时——
　　叶铭：嗯？？？
　　左手倒右手，空手套白狼？
　　这游戏的NPC智能，已经到这个程度了？
　　游戏大神攻 X觉醒NPC聪明受
　　强强、轻松、HE、全息网游、权谋、科幻


第一章 ——年轻的领主
　　深夜俱寂，月朗星稀。
　　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翻进了后院。
　　后院院墙贴着一片玫瑰，没开花，但枝干粗壮、尖刺扎人。夜袭小贼虽然找到了花间小径，但到底不是很熟悉，穿过时被扎得差点吱哇乱叫，还是拼命压抑了才变成简单的“嘶——”“啧！”之类的动静。
　　殊不知这响动，已经随风传到了不远处建筑的楼上。
　　一双眼睛静静望着这个夜里不请自来的“客人”，借着月光，把对方全身都一览无余。
　　——上红下蓝，这都配的什么颜色。
　　他在阴影中锐评着，沉默地看着那女贼离房子越来越近。好似对方擅闯自己家并不是什么大事，她身上那稀奇古怪的着装才是重点。
　　直到这女贼爬上二楼窗口，与他来了个面对面。
　　观察者：“晚上好，女……”士。
　　女贼：“妈耶！！！”
　　她吓一大跳，脚下一滑就摔了下去。楼上的观察者探头去看，发现对方没大碍——这些人的生命力总是如此顽强——还是问了一句：“您没事吧？”
　　“没事……”女贼爬起来，捶了捶后腰。照理说被主人家发现了，她应该快跑的。可此时她发现这个探头出来的青年似乎不打算追究，甚至还很礼貌。她脑子一转，居然站在下面仰着头，搭上茬了：“你是……领主斐诺，对吧？”
　　“我是。”青年好像也不太害怕这个女贼会对自己不利，还真跟她聊上了，“您又是何方神圣？为什么半夜要来我家？”
　　“那什么，我就……路过、路过，想抄个近路，哈哈。”女贼说了个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借口，赶紧岔开话题道，“对了领主，我刚好有件事想问问你，你知道米莉的订婚信物在哪里吗？”
　　“米莉？”年轻领主还真回应了，垂眼看着她，“住在东边那个女孩？”
　　“对对，就是她。”女贼连忙道，“她说她的订婚信物好像被送到领主这里来了，是这样吗？你有印象吗？”
　　“是吗……”领主斐诺支着下巴，露出一些歉意的神情，“抱歉，我最近休息不太好，不太能想起来。”
　　明明只是听起来很普通的一句话，女贼却精神为之一振：“居然是连续任务？！”
　　斐诺仿佛没听到这句话，依旧定定地望着她。
　　“你为什么休息不好？是有什么烦恼吗？”女贼话锋一转，一下把米莉抛之脑后，变成关心斐诺的人了，“对了，你今晚这么晚还不睡，是在看什么呢？”
　　斐诺望着她，轻轻一眨眼，一时间没答话。女贼好似瞧见了他的似笑非笑，心中忐忑，但也没马上认怂。反正自己也是偶然才选定今晚来的，不可能是为了逮自己吧，不要怕！
　　好在斐诺果真没说“我在看你”，而是转移视线，望向不远处那片花园：“我在……看玫瑰。”
　　“玫瑰？”女贼也回头望去，她刚从那里一路被扎出来，很清楚情况，“可是花还没开吧？”
　　“是啊。”斐诺叹息一声，“那是我母亲最喜欢的玫瑰园，但这几年，都不怎么开花了。我和管家都束手无策……”
　　“这事啊！”女贼顿时眼睛发亮，“交给我！”
　　斐诺闻言一怔：“……啊？”
　　女贼一拍胸脯，信誓坦坦：“你别管了，我能解决，明天再来拜访你哈！”
　　说完，她也不等斐诺回答，又溜进玫瑰花丛去了，好像是要往进来的地方再翻出去。
　　年轻的领主也没说“你往正门离开就行”，在夜幕中注视着对方的背影，目送她远去。
　　***
　　第二天下午，女贼果真再次来拜访了。
　　这次倒是从正门敲了门的，斐诺听到管家的汇报，出门来看情况，顿时被眼前的情景惊到了。
　　门口堆了一大堆玫瑰！红的、粉的、橙的、黄的、白的……五彩斑斓，都是剪下来的鲜切花，用绳子绑成一捆一捆，小山一般堆在一起。旁边还有十几个大袋子，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袋子附近弥漫出一股诡异的味道。
　　“哒哒！”女贼就站在这些东西后面，兴高采烈地给斐诺介绍，“这些都是塞卢拉的鲜花，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就都买了点。这些是花肥，我问过了，你的玫瑰植株这么健壮应该没大碍，喂点花肥催催花就行啦。”
　　斐诺摸了摸堆在最上面的白玫瑰花瓣，看着女孩：“塞卢拉？您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买这些东西了？”
　　“呃，也不远吧，哈哈……”女孩挠挠脸，转移话题道，“那什么，你赶紧收进去吧。这些花也找花瓶装水放起来，还能放俩礼拜呢。趁着天气好，也能施肥。”
　　“这……”斐诺露出为难的表情，“让您见笑了，我这里只有我和老管家，只怕是一时间处理不了这么多东西……”
　　“噢，那我一起帮忙呗。”女孩二话不说地晃了晃手，一地的玫瑰和花肥就霎时间不见了，女孩还问，“放哪儿？劳烦指个路。”
　　斐诺往屋里一指：“从客厅后面可以穿到后院，先把花肥放在后面的杂物间吧。”
　　“好嘞！”女孩一点头，二话不说就进了屋。
　　老管家都被这戏剧化的发展惊呆了，颇为焦虑地凑近低声道：“阁下，就这么让一个陌生人进入家里的话……”
　　“没关系。”斐诺淡然地打断老管家的话，“反正家里也不是第一次进贼了，不是吗？”
　　说完，他迈步跟进了房里。
　　“那也不能……唉！”老管家在外面愁得直跺脚，但最终还是也跟了上去。
　　***
　　女孩有随身空间，还会点基础的风系法术，居然在当天下午就把插花、施肥的所有事都做完了。
　　除了插花水平有些一言难尽，别的也没什么好挑剔的。老管家看这女孩的手脚如此麻利，工钱方面却只字不提，还要在干完活后兴致勃勃地和斐诺喝茶聊天，不由心生疑窦。
　　斐诺好似没察觉老管家的忧心忡忡，只放下手里的杯子，看着对面的女孩：“这么说，你是想帮米莉找回她的订婚礼物？”
　　“是啊。”女孩连连点头，也不知从哪掏出个小本子，念念有词，“她说她未婚夫在城里找到了好生意，只是没本钱，所以要找人借钱。后来她未婚夫给她写了一封信，说是向领主借了钱，但是把订婚信物押给你了。米莉想把信物拿回去，不过她一直没凑齐钱，就没亲自来……对了，是多少钱哇？我来帮米莉赎回吧！”
　　斐诺听到这，面色微妙：“你，想帮他们还钱？”
　　“嗨，主要是为了取回信物。呃，不然米莉天天那么念叨，多可怜，是不是？”女孩没察觉斐诺的语气古怪，只说着自己的诉求，“所以，到底是多少？”
　　斐诺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垂下眼徐徐道：“她的未婚夫，当初和我提的是五千令尔……”
　　“好嘞！”女孩二话不说掏出一把钱，不多不少，五千令尔。
　　“……咳！”斐诺差点被嘴里那口茶呛到。好不容易咽下去，又轻咳一声，斐诺掏出手绢擦了擦嘴：“……我还没说完，我没借。”
　　这回轮到女孩傻眼了：“啊？”
　　“她的未婚夫，是个赌徒，说出来的赚钱生意错漏百出。我断定他还不了，就没借。”斐诺语气淡淡，像是在说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至于你说的信物，我更是一眼没见过。”
　　“竟是如此！不愧是连续任务！”女孩先是恍然，接着就摸出一支笔在本子上装模作样地写来写去，“这么说米莉的未婚夫在骗她！这家伙不会是带信物进城去抵押借钱，然后去赌博了吧！”
　　“后面的我就不太清楚了。”斐诺微微一笑，又抛出一个信息点，“但我的领地里，去到大城市就两个路口，他要出去应该要经过的。每天能用马车来回的也就那么些人，你可以找有马车的人家去问问。这些人家一般就集中在路口附近。别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好！谢谢领主！”女孩一下蹦起来，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我这就去问！”
　　斐诺都还没站起来，女孩就径直要走了。她路过管家面前，还挺热情摆摆手来了句“管家再见！”，惊得管家下意识回了句“再见”，然后一脸懵地看着她风风火火地冲出了会客室。
　　老管家也跟出去看。直到大门开了又关的动静响完，老管家才快步走回会客室：“阁下，她……居然真的就这样走了！”
　　“不然？”斐诺一笑，站起来，“我们的客人已经离去，收拾一下吧。”
　　“她莫名其妙送您这么多东西，居然一分钱不要，甚至差点还给您钱？”老管家还是觉得不可置信，“而且您说的这些话，她也完全没证实过，居然就这样直接信任您了？这些不死人，也太奇怪了吧！”
　　斐诺听到他说“不死人”，回头望了一眼那女孩从头到尾没动过的茶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是啊，这些‘不死人’，可太奇怪了……”
　　管家仿佛没听出他的古怪语气，又继续道：“之前家里总是夜里来贼，到处翻得乱七八糟的，却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被偷，也是这群不死人在搞鬼吧？难道也是为了这个什么信物？就为了这么个玩意，总来夜闯堂堂领主的家？！”
　　“福斯，我这个小小乡野之地的领主算什么？只怕塞卢拉的城主，他们都不看在眼里。”斐诺哼笑一声，走到窗前，望向尚且绿油油的玫瑰园，“但你看，他们也不难相处。以后面对他们时不必总是如临大敌，也不用当面提‘不死人’，称呼他们的官方名字——‘艾尼亚族’——就行。”
　　管家福斯一边收拾茶桌，一边忍不住再次劝告：“阁下，您从小聪慧过人。但不死、艾尼亚一族显然非我族类，与他们来往，可能是与虎谋皮……”
　　斐诺转过身，靠着窗沿，微微一笑：“放心。”
　　管家见状，知道再劝也没用，端着盘子出去了。
　　斐诺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夕阳的光覆盖着这位年轻领主的身后，却照不到他的面庞。
　　“我也没想到——玩家，居然这么好骗。”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了！今天更两章！！！8点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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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面是斐诺！好不好看！


第二章 ——任务攻略
　　“喝，伏拉尔的任务居然也有攻略了！”
　　何敬程边看论坛边随手发了个风刃，没准头的下场就是风刃直接刮歪。小怪没被打中要害，只被削了一只耳朵，反而被激得一蹦三尺高，差点照着何敬程的脸来了。关键时刻，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接把小怪扎了个对穿，甚至把后面另一只怪也串上了，“咚！”地一声怼在后面的大树上。
　　“感谢叶哥救我帅脸！”何敬程夸张地拍了拍胸口，一副后怕的样子。但下一秒，他就发了个强劲风刃，把剩下的几个小怪都给拦腰削倒了。鲜血溅得周围灌木丛的叶子都猩红色滴滴答，不过何敬程和叶铭都没在意。反正这种低等级小怪，不收拾的话过一段时间就会粒子化消散，不至于引来什么大怪。
　　叶铭收了机关弩，扫一眼何敬程的脸，淡然回应：“反正捏出来的，又不是你的真脸，破了不就破了。”
　　何敬程一摆手：“别，破损严重的话在回复期要重新捏了，我怕有偏差。捏脸这种事，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啊！”
　　叶铭：“随机一个。”
　　何敬程：“我可不是叶哥这样的高手，我还得靠脸吃饭呢。”
　　叶铭懒得听他在这说瞎话了：“你还打不打若麟龙？不打我走了。”
　　“哎，找若麟龙这事还得花点时间，我去把伏拉尔的任务先做完吧，反正也算顺路。不然老有个任务悬在这，我这强迫症受不了。”何敬程调出地图面板给叶铭看，“叶哥，要不陪我去踩个地图呗，你不是挺喜欢逛你们家游戏的地图吗？我打赌你还没去过伏拉尔，我之前都是误打误撞去的！”
　　“地图边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不过是AI主系统为了完善世界全貌，随机出来填充的边角料罢了。”叶铭扫了一眼地图，判断道，“我是喜欢逛地图，但我不是喜欢连无聊的地方都踩一遍。”
　　“但小地方也能出任务嘛，我都不记得我什么时候随手接的了，你家搞这个AI主系统也太完善了。”何敬程一拉叶铭，“走吧走吧，陪兄弟去转一圈，你就当少东家巡场了……”
　　叶铭先是把手一抽，又扫了他一眼。
　　“OK，我不讲了，我闭嘴。”何敬程伸出食指在嘴巴前比了个“嘘”，动作油里油气的。叶铭觉得辣眼睛，转头走了。
　　何敬程看他走的方向，和自己刚才指的一模一样，就乐颠颠地跟了上去。
　　叶铭：“女装癖离我远点。”
　　何敬程：“嗨，等我换到属性一样好的男装，马上把这件披肩换掉好吧……”
　　***
　　伏拉尔这个地方，说是一片领地，实际上和一个村子差不多大。
　　面积差不多，人口差不多，资源差不多，发展水平也差不多。之所以这里是“领地”而不是“村”，估计也只是主系统随机发展出来的结果，没什么特殊意义。
　　“往那边走。”何敬程跟一个农妇打听完后，回来给叶铭指路，“那个露着尖顶的房子，是这片领地上最高的房子，也是领主的家。我们去找领主。”
　　叶铭这会儿才问了一句：“任务是找他？之前他都不在？”
　　“不是。之前根本没思路，我就先把这个任务扔到一边了。”何敬程回道，“但论坛上面有个帖子里说，伏拉尔相关的任务，都可以去问问领主，可能都在领主这里有个连续任务点。你说说这个主系统随机滚出来的支线小任务，那是真一点提示不给啊……”
　　两人边说边走——主要是何敬程在说——很快到了领主家门口。
　　何敬程摇了门口的门铃，不一会儿里面有人来开了门，是一位目测有六十来岁的男性。他的穿着和之前那些农人小商贩明显不一样，整洁精致，但也算不上太华贵。何敬程发挥自己的社交积极属性，上前行了个自认还算标准的礼，微笑问道：“请问领主在吗？我们有事想拜访一下。”
　　对方把两人打量了一圈，面色有些古怪地说了句“稍等”，就关上了门。
　　又过几分钟，这人再次来开门，把两人引进了室内。
　　叶铭走在后面，环顾四周，没看到这个屋子里还有另外的仆人。而且从这个屋子的装潢和饰品来看，屋龄应该不低，屋主也不太富裕的模样，屋内豪华的程度甚至远不如一些富裕的商贾之家。
　　不过房子里挺干净，还到处装饰了玫瑰鲜花。只是有些花朵看起来已经有了枯萎之相，应该也要被换走了。
　　管家将两人带到正厅就停下了，此时，屋子的主人也终于出现在了二楼的楼梯口。
　　他一步步走下来，鞋是皮质的，长袍是白底红绣纹，披肩是红绒金丝流苏。那条长披肩看似简单，造型上却尤为点睛。围绕加下垂的样式看似随手为之，却不是谁都能随手披出来的，端庄但不失动感，是典型的贵族披法。
　　——同样是亮色的披肩……
　　叶铭扫了一眼站在前面的何敬程，又像沾了怪东西似的挪开目光。
　　那名领主也彻底走下来了。
　　他的头发是浅棕色的，眼睛是透亮的绿色，红色披肩将这些浅色都衬得更亮了一些。他看起来很年轻，单看脸像十八九岁，或者也有二十岁了。他本来是面上带着点贵族常用的微笑的，可看到何敬程的瞬间，表情僵了一下。
　　叶铭很确定，自己看到了年轻领主眼里的嫌弃。
　　斐诺：噫！！！
　　好在斐诺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再次笑了笑：“两位，应该是艾尼亚族人吧？”
　　何敬程：“哎，是的是的。”
　　叶铭：……现在不太想是。
　　斐诺努力绷住自己的贵族架子，继续问：“那么，两位要见我所为何事？”
　　何敬程道：“我叫‘何南拔智齿’，领主大人怎么称呼？”
　　这辣耳朵的ID，一听就不是正经名字。斐诺跟没听到似的，只淡定回答：“我是斐诺。”
　　“哦，斐诺大人。”何敬程也没别的废话，直入正题，“听说伏拉尔有百年一遇的美景，我们想去看看。但问了本地的其他人，似乎都不清楚这回事，请问斐诺大人知道吗？”
　　“百年一遇的美景？”斐诺的脑袋偏了偏，一个标准又优雅的疑惑动作，“我自小在伏拉尔长大，竟然没听过这样的地方。福斯，你知道吗？”
　　老管家福斯在旁边回道：“我也未曾听闻，阁下。”
　　何敬程面露失望之色。
　　斐诺略一沉吟，又冒出俩字：“不过……”
　　何敬程：“不过？”
　　“不过，我家里有伏拉尔的地方志，我可以查查。”斐诺微微一笑，“只是，这工作量不小。”
　　何敬程非常上道：“我也来一起翻！”这听着不就是任务的一环嘛！
　　“可以是可以……”斐诺点头，“不过，也得先把地方志找出来才行，两位劳烦在这里稍等片刻。”
　　说着，他再次要上楼了。刚上两层台阶，他忽地想起什么，又停下脚步回头：“对了，在这期间，两位不介意帮我个小忙吧？”
　　何敬程上前一步：“请吩咐？”
　　斐诺的目光触碰到他的披肩，忍不住还是滑开了，对到了叶铭的视线，然后微微一笑：“就是我房子里这些玫瑰，应该要处理掉了。把花扔掉，然后冲洗一下花瓶，把花瓶放回原位，对两位艾尼亚族人来说是很简单的事吧？”
　　叶铭：“……”
　　“乐意为您效劳！”何敬程比划了个斐诺看不懂的手势。斐诺也没追究，只让管家给他们指点花瓶的位置，自己就上了楼。
　　叶铭无意识地目送这位年轻贵族回到楼上，一切的推进好像都和其他任务没区别，可叶铭又隐隐嗅出一丝违和感。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福斯一句话打断他的思路：“两位请和我来。”
　　何敬程自然跟上，叶铭却站在原地没动：“这可不是我的任务。”
　　他没压着声音说，也不怕福斯听到。游戏里的NPC会自动“忽略”关于任务、玩家、真实世界等信息，或者说NPC都听不到、听不懂这些内容，主要是为了保证游戏背景环境的稳定发展，以及玩家的体验感。
　　何敬程也不强求他一起，摆摆手：“嗨，打扫卫生的小事，我自己来就成。叶哥你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于是二十分钟后，斐诺再下楼梯探头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叶铭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画面。
　　“先生？”斐诺疑惑道，“怎么您一个人在这里？”
　　叶铭终于第一次与他对话：“他去处理你的花了。”
　　“噢。”年轻领主对叶铭的回答完全没有任何疑问，反应看起来就像个完美NPC。但他很快又说了新的要求：“那先生能来帮我搬一下书吗？我找了地方志，还有一些本地相关的游记和传说作品，书有点多、有点重。”
　　叶铭先是没动：这又不是我的任务……
　　斐诺注视着他：“先生？您看起来是很厉害的艾尼亚人，一些书对你来说应该不算重……对吧？”
　　叶铭定定和他对视，两秒后，站起来了。
　　——算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做个小任务而已。
　　——总不能让这个NPC觉得玩家连几本书都搬不动吧。


第三章 ——领主与玩家
　　叶铭跟着斐诺进了书房，看到桌上摆的几本大部头，又扫了眼这个年轻贵族的单薄小身板，终于确定了这个“搬书任务”的合理性。
　　他主动把几本最厚的书叠起来，然后轻松搬起。斐诺倒也不让叶铭一个人动手，自己拿了两本薄一些的，又冲他笑了笑：“谢谢。”
　　“客气。”叶铭其实挺少做这种稀碎小任务，但也不至于冷脸相对。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想，叶铭还难得主动提问：“你这里没有其他仆人了？”
　　“没了。”斐诺语气温和，回得坦荡，“我虽然有领主身份，但其实领地很小，也没什么产出，养不了那么多人。”
　　叶铭想起他能串起这地方相关的好些任务，又道：“你很了解你的领地。”
　　“是啊，自我有记忆以来，就没怎么出过这小小的地方，最多就是每年去一次最近的佩林城。怎么会不了解这里？”斐诺笑了笑，“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像你们一样，天下之大，到处去看看。”
　　叶铭记得除了特殊NPC，其他NPC应该没有地域限制，说道：“你可以去。”
　　“可以吗？您觉得可以，但我觉得没那么简单。”斐诺在前面下了楼，回道，“我不会剑术，也不是魔法师，没办法像你们艾尼亚族人那样自己保护自己，潇洒走天下。我要是雇保镖，雇那种走到天涯海角都能保护我的保镖，需要很多钱。您也看到我现在的状况了，这对我来说还有些……困难。”
　　最后两个字说得有些轻，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羞赧。叶铭听出来了，看着他的背影，回道：“你可以先去大城市转转。这些有固定线路的，一般不怎么危险。”
　　“是个好主意，谢谢您的建议。”斐诺下到最后一层阶梯，回头略微仰头看他，微笑道，“或许我可以试试积累一些旅费，然后先去比较近的一个城市看看。然后再回来，积累下一次的旅费。至少，有生之年能看看附近的一些城市。至于自然风光或者凶猛魔兽的姿态，还是听听游吟诗人们的诗歌更安全，是不是？”
　　叶铭不由得停下脚步，与他对视。
　　不知为何，已经到了嘴边的“是”，好几秒都没答出来。
　　恰在此时，何敬程一手一个大花瓶从后院进来，一看这俩一前一后、一上一下的，停下问道：“书已经找出来啦？哥你光看着领主大人不挪动，干什么呢？搬重物在楼梯上停着挺危险的，小心脚下啊……”
　　他在这嘚吧嘚，叶铭已经回神并且快步下来了，并且说了句：“闭嘴，干完活过来翻你的书。”
　　“噢。”何敬程应了一声，赶紧送花瓶去了。斐诺难得多看了他几秒——主要怕他一不留神把两个大花瓶都给摔碎了。
　　等回头把书一起放到了客厅的茶桌上，斐诺又看向叶铭：“原来您是‘何南拔智齿’的哥哥。”
　　叶铭听到那个“刺耳”ID，当即否认三连：“不，我不是他哥，我们没有亲戚关系。”
　　“那是……？”
　　“认识的人。”叶铭冷酷回答，“不熟。”
　　斐诺：“哦。”
　　叶铭看不出他到底信没信，深觉自己的形象被连累得四分五裂。
　　“罪魁祸首”何敬程很快干完活回来了，非常坦然地插入到了叶铭和斐诺之间的位置。斐诺被他那个玫红色披肩搞得好似要眼瞎，默默远离他两步，一抬头，还看到叶铭也挪开了一段距离。
　　何敬程没有被嫌弃的自觉，还兴致勃勃地问斐诺：“领主大人，咱们现在开始找？有什么讲究吗？”
　　斐诺不答反问：“除了‘百年一遇的美景’，还有别的关键词吗？”
　　何敬程仔细回忆了一番：“呃……没了。”
　　斐诺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关键词的，能告诉我吗？”
　　“噢，我在伏拉尔附近碰到个喝醉的残疾老兵，他说他在伏拉尔见过百年一遇的美景，只是不记得具体在哪里见到的了。”何敬程回道，“我就想帮忙找到具体的地点。”
　　斐诺问：“他没形容具体的景象吗？”
　　何敬程回道：“没。我问了，但他忽然就死活不说了。”
　　——只提了一句，细节死活不说，但是一定要帮他找到？
　　叶铭轻易听出来，何敬程肯定隐瞒了重要细节，只是没必要告知NPC。他又看向斐诺，斐诺听完回答后只沉默了一秒，随即就道：“……好吧。那我们来在书中碰碰运气吧。”
　　面对玩家时，NPC有时候会放弃追究一些细节，斐诺正是这样表现的。
　　总之，斐诺、何敬程外加福斯都开始翻书了。斐诺是主力，他能跳过自己记得的地方，看一些不熟悉的地方记录。福斯除了翻书，还得抽空出来泡茶、准备茶点，投入的时间不多。何敬程虽然能一目十行，可他有点坐不住，没法一直盯着这些纸质的游戏资料浏览。所以他看看翻翻，还明目张胆地抱怨为什么不能用AI来总结。
　　至于叶铭，他本来是不参与的。
　　他想：这又不是我的任务。
　　可斐诺做记录的时候，他会瞥一眼。等斐诺记到第三行，叶铭终于开口问：“斐诺领主，你在记录什么？”
　　记录、但是没叫何敬程，应该不是和任务相关。
　　面对众人齐刷刷转过来的注意力，斐诺怔了一下，随即回道：“我在记录一些……有意思的事。比如彩蜂鹭居然会和鹰鹫打架，比如一种叫做‘若麟龙’的魔兽会抢别的魔兽巢穴，还把一些漂亮的彩色石头……”
　　“若麟龙？！”何敬程立马凑近，“它会住在什么巢穴，出现在什么地方？这本资料里写了？我能看看吗？”
　　斐诺差点被他挤到，身体僵了一下后，回了句“可以”，就把手里的书推给他了。
　　何敬程立马认真阅读起来。斐诺看他的样子，捏了捏手里的笔，又扫了一眼自己在手册上没写完的字，默默拿过下一本书继续翻阅了。
　　叶铭将一切尽收眼中，又扫一眼旁边还堆着的几本大部头，终于拿走最上面一本：“我也看看。”
　　何敬程一抬头：“感谢哥！”
　　叶铭还记着斐诺的误会：“别叫哥，不是你哥。”
　　何敬程从善如流：“感谢叶神！”
　　斐诺插话：“您叫‘叶神’？”
　　“不是不是，他在游……在我认识的人里最厉害，所以叫他‘神’。”何敬程热心介绍，“叫‘哥’也是尊称哈，我非常respect我叶哥！”
　　他这花里胡哨的介绍词，斐诺还没深究，叶铭就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顺便看向斐诺：“我叫‘叶落风鸣’。”
　　斐诺一笑：“您好，叶落风鸣先生。”
　　叶铭不是第一次听NPC这样念自己的ID，可斐诺这么一念，叶铭莫名感到浑身不自在。
　　他只能绷着脸：“你也好，斐诺领主。”
　　何敬程神经大条，没察觉这段迟来的打招呼怪怪的，继续查看材料了。
　　这一查资料，三个人就一直查到了晚饭时分。
　　福斯来低声问了斐诺，是否要准备两位客人的晚饭。叶铭听到了一些关键词，就抬头道：“不用准备我们的。”
　　何敬程听他都这么说了，就跟着道：“是的是的，不用管我们，我们有自己的食物哈。”
　　玩家虽然也有饥饿值，但除了靠吃各种食物恢复，简单的营养剂也能充饥，基本等于出门必备物资了。何敬程甚至直接当场掏出了一支营养剂。那是个半透明的小瓶，塞子拔开，几口就能喝完。
　　斐诺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个喝完剩下的空瓶子：“这就能吃饱了？”
　　NPC有时候也会疑惑玩家的道具，何敬程没多想，随口回道：“是的，不过只针对我们艾尼亚人的体质，你们喝没这个效果。”
　　斐诺又问：“都是这种黄色瓶子装的吗？”
　　“呃，不止。”其实这个瓶子颜色是随机的，何敬程正好想摸鱼，就一个个掏营养剂瓶子。果真，什么红橙黄绿蓝粉白，掏了一大串，个个颜色不一。到第九个，才开始出现重复的颜色。
　　“哎？怎么又是绿的，应该还有紫色、灰色之类的……”何敬程又摸了一个，橙色的，“好吧，也不是一定能一次掏出所有颜色，这就跟抽盲盒一样……”
　　他边说边看斐诺盯着这一排彩色瓶子，以为这个NPC喜欢这种五彩斑斓的东西。再想想这个领主也帮忙翻了一下午的书了，还无意中提供了若麟龙的信息，何敬程感觉拿点这个NPC的好感度也不错。于是他就把那些颜色不一样的瓶子归拢起来，往斐诺面前一推：“送给你了。”
　　斐诺：“啊？”
　　“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玩了。”反正何敬程有钱，每次买这种营养剂都跟批发似的，送了也不心疼，“回头我再掏掏看，有别的颜色再给你继续凑。”
　　斐诺闻言一笑，还真没拒绝：“那谢谢‘何南拔智齿’先生的慷慨。”
　　咚。
　　叶铭掏了一个高级营养剂出来，居然正好是紫色，瓶子敲击桌面发出了脆响。
　　斐诺看过去。
　　叶铭又掏了一支高级的，这回是银色。再掏，蓝色。
　　叶铭把紫色和银色的放到了那排彩色营养剂旁边，自己把蓝色的喝了。
　　斐诺疑惑了一瞬，看向叶铭：“您这是……”
　　叶铭的回答非常酷：“看你没这两个颜色。”
　　斐诺也冲他笑：“那也谢谢您的慷慨。”
　　叶铭想说“别用‘您’称呼我了”，还没说出口，前门传来摇铃的声音。
　　伴随着还有大嗓门的话语：“领主！我给你把玫瑰纽扣找回来啦！”
　　福斯这些天已经习惯玩家随时的打扰了，自觉去开门，斐诺跟着站起来。何敬程则是摸出一块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方布，一下把桌上的所有东西都盖住了。
　　斐诺见状，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何敬程再次瞎编理由忽悠NPC：“我这人有个癖好，不爱让别人看到我在念书，哈哈。”
　　其实就是防止其他玩家无意间偷窥到自己的任务罢了，何敬程听出是别的玩家在门外喊，习惯性防备一下。
　　斐诺一点头，跟着管家出去了。外面那名玩家好像也不是一定要进屋，就在外面院子和斐诺、福斯交谈起来。
　　叶铭和何敬程并不露面，就在房子里待着。叶铭再次环顾四周，普通的两层小楼，看得出来挺舒适，但着实是没什么钱。少了那些灿烂盛放的玫瑰，屋子里的装饰就显得更朴素了。
　　——这地方这么不起眼，这个小领主也没什么身份，什么都不会……
　　——怎么会有这么多连续任务？


第四章 ——他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
　　翻了大半天加一早上的书，领主大人还是没能准确解答何敬程的问题。
　　不过他列出了几个疑似的地点，交给何敬程自己去检查了。何敬程没说啥，依旧乐颠颠地接了纸条，乐颠颠地道别，乐颠颠地和叶铭离开了领主家。
　　然后一出门，何敬程就掏出斐诺给的那张纸，指尖弹了两下：“叶哥，这领主其实不是我任务里的一环吧。”
　　别看他嘻嘻哈哈的，其实脑壳清醒得很。叶铭也不奇怪这个发小会有这想法，淡然回应：“但他还是给你找了。”
　　“是啊，我也琢磨呢。”何敬程看着纸条上的几个地点，“这游戏的NPC这么智能的吗？可我之前问其他NPC的时候，都只回我说‘不知道’。难道说那个领主……”
　　叶铭等着听他发表高论。
　　何敬程：“——被设定成要回应玩家所有问题的高级NPC？”
　　叶铭：“……”
　　叶铭：“找你的若麟龙去吧。”
　　他就知道，这个发小脑壳有点灵光，但不多。
　　***
　　幸运的是，若麟龙还真按斐诺那本书上的提示被找到了。
　　叶铭和何敬程通力合作，有惊无险地解决了这只魔兽。虽然作为主攻的是叶铭，可被打个半死的是何敬程，魔兽倒下后他直接跟着在地上瘫了许久。叶铭在旁边还站着，也挺累了，但更多的是一种畅快感。
　　他站着喘了一会儿，就踢了一脚何敬程：“滚起来采集。”
　　“哎，来了来了……”何敬程慢吞吞爬起来，嘴上忍不住抱怨，“啧，要不是公会里的那些兔崽子都没空，我才不会两个人就来打若麟龙。我这差点把命都搭上了，还得把材料给他们挖回去。什么劳碌命哇……”
　　叶铭瞥他：“是我求你来？”
　　“我求你，我求你。”何敬程立马回道，“要不是求到叶哥你来，要不是若麟龙的材料太关键，我是打死也不来。可是叶哥，跟你打怪像特种兵特训似的，我一人承受不来啊……嗷！”
　　叶铭又踹他一脚：“采集！”
　　何敬程这才去勤奋地挥舞小匕首，把若麟龙有用的地方都分别拆下来。他也还没到庖丁解牛般的熟悉程度，搞得现场血渍呼啦的，叶铭就嫌弃地后退了好几步。
　　何敬程从白天拆到黑夜，嘴上一直叨叨叨，手里动作却不曾停。等他终于大致完工，就先把朋友们指名必要的部分拍了照片，发到公会频道里。然后又招呼叶铭道：“叶哥，虽然你之前说不要报酬，但你也看看呗，有没有你想要的材料？你先拿，剩下我扔公会里了。”
　　叶铭扫了一眼，鳞片、兽牙、兽爪、五脏六腑……都是些血腥又目前来说较为珍贵的素材。那乍看黑黝黝的巴掌大的兽麟，在月光照耀下反射出冷光。这材料十分坚硬，是制甲的上好材料；尤其魔力贯通后，能微微泛光，别有一番美貌。
　　叶铭道：“牙齿和鳞片给我。”
　　“好嘞。”何敬程把东西递过去，“这俩都是炼器的好材料，不过和叶哥你现在用的这套相比，只能说是各有优缺吧。拿去卖的话，现在的价格也不错的……”
　　他嘴上这么说，其实也不管叶铭要拿来做什么，问都没问一句。叶铭在清理材料的时候，何敬程就在扒拉公会频道，那些没来参与打怪但点名了材料的朋友，已经把“溢美之词”刷满了频道。
　　【感恩叶哥！】
　　【叶哥太强了！我懂了，叶哥不是来加入公会的，是来让我们加入叶哥的！】
　　【震惊！叶哥已经能单挑若麟龙了！这要是叶哥不隐藏自己的排名，不得全服瞻仰？？？】
　　【我叶哥不仅要打若麟龙，还要拖着个累赘打若麟龙，负重前行的滋味谁懂啊！】
　　何敬程看得来气，快速反驳：【都fun pee！我作用巨大好吧！】
　　公会频道：【你有本事分析一下你和叶哥分别在打若麟龙时起到了什么作用，当着叶哥的面分析，别怂。】
　　何敬程：【我起到了拖叶哥来打若麟龙的作用！材料也是我一刀刀切的！】
　　公会频道：【哦那是的，你小子还真有点小机灵。】
　　何敬程：【还有，你们下次也滚来跟叶哥特种兵式打怪试试，都别怂。】
　　叶铭：【若麟龙够你们现阶段练操作了，四人一组来试（附坐标）】
　　这话一出，公会频道瞬间安静了，何敬程立时嘎嘎大笑。
　　叶铭没继续发言。这群人现在闭嘴归闭嘴，之后还是会真的来练，叶铭清楚得很。
　　何敬程最后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漏下的材料了，扭头看叶铭：“叶哥，搞定了。你现在怎么说？跟我一起回公会吗？”
　　叶铭果断回道：“不。”
　　何敬程也不奇怪：“哦，那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讲就是了。明天我们去帮澜澜看一下她的职业考级，你来吗？”
　　“不去。有问题发信息。”
　　“好嘞！”何敬程说着，这就抽出回城符要走了。叶铭也掏了符，但临走前，又另外捏了个火种，一把火把若麟龙剩下的尸骸烧了大半。
　　冲天火光映照着何敬程的脸，他盯了好几秒，忽然蹦出一句：“叶哥，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啊！”
　　叶铭懒得理他，符文一捏，原地消失。
　　***
　　因为之前的设定，叶铭传送的地点是距离伏拉尔最近的城市——佩林。
　　这里比上次来时热闹许多，应该是要马上举办一个本地传统节日了，到处张灯结彩的，晚上了也还有很多人在街上走。佩林本身不算大城市，但NPC和玩家都短时间内往这儿集中，也算个小热门景点了。叶铭本来是计划传回来之后，借助城市传送点离开的。可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不知为何，一下又想起了那个“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小领主。
　　——他……会来吗？
　　这个念头闪过叶铭的脑海，很快又被他摒去。一个智能等级比较高的NPC罢了，又不是没见过更智能的，AI生成的世界背景，NPC的智能级别有一定随机性很正常。
　　叶铭强行给自己贴了个“想太多”的标签。
　　可鬼使神差的，他还是停留在了佩林。反正他本来就喜欢逛地图，因为节日而停留，也很正常……对吧？
　　总之，叶铭就独自逛到了城市中心广场，然后在一家小酒馆的二楼露台坐了下来。广场还有人在设置明日节庆要用的装饰，NPC和玩家都参与其中。当然，玩家应该是领了城主府的任务才来帮忙的，他们又不需要睡眠，通宵工作都行。
　　叶铭点了一杯本地特色的黑麦啤酒，坐在围栏边，看了一会儿广场，就开始翻阅游戏论坛。
　　没什么大新闻。要是叶铭或者何敬程把打若麟龙的心得写出来，估计得算个小热帖，不过他们都不会对外公开这事，所以心得热帖还是那几个榜上有名的高手写的。
　　叶铭又搜了一下斐诺的名字，没见到什么新帖子。再搜“伏拉尔”，居然还真有新的讨论。
　　讨论内容十分偏门：【乐，伏拉尔领主居然在集邮营养剂的颜色！】
　　叶铭心念一动，径直点了进去。迎面一张照片，果真是那排颜色不一的营养剂！
　　它们被摆在一个边桌上面，整齐列成一排，颜色按顺序变化，往日普通至极的营养剂变得还怪好看的。叶铭扫了一眼，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再仔细回想，就大致记起来了。
　　这排营养剂……颜色不对！
　　没有紫色和银色，可以说是叶铭给的高级营养剂瓶子不一样，所以没做成一排。但这8瓶，虽然和何敬程给斐诺的数量一致，颜色却不完全是何敬程给的那些。
　　叶铭明明记得当初那堆营养剂里有橙色瓶子的，现在照片里的这排却没橙色，反而多了个洋红色。排在粉色的旁边，十分显眼。
　　这个帖子里面还有别的描述，总结一下，就是发帖子的玩家想给斐诺补齐颜色，斐诺说可以，但要当着他的面抽，而且只能抽三次。三次要是还没抽到没有的颜色，就不能补了。
　　这个描述把看帖子的其他玩家都逗乐了，锐评道：【你给东西还只能给你三次机会，反向盲盒是吧！】
　　说是这么说，帖主还真当着斐诺的面抽了三次，这个视频也放出来了。只见这个不露脸只露手的帖主开始一瓶瓶掏营养剂，第一瓶是红的，第二瓶是白的，第三瓶……居然是全透明的！
　　“恭喜！”斐诺笑起来拍了拍手，“你抽到啦，运气很好，前面好几个人都说难抽呢。”
　　帖主喜滋滋地把瓶子放到那排瓶子的最前面，视频结束了，但后面补了一段帖主的感想。
　　她说：“我放给他的时候觉得理所应当，现在回想起来，怎么我白给他东西还这么上赶着啊！他怎么这么会PUA啊！”
　　大部分评论都是说她“被骗了”，只有一个评论是这么说的：【我懂你！他好蛊！他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他真是的那种，那种很少见的那种……】
　　这条评论语焉不详，叶铭居然有点明白它在说什么。
　　毕竟叶铭本人，也莫名帮忙搬了书，还莫名给了斐诺两瓶高级营养剂。这个视频里还没拍到那两瓶，也不知道斐诺放到哪里去了……
　　“嗯？”
　　随手翻着论坛的叶铭余光发现了什么，一扭头，看到楼下路过了一个人影，浅色的披风划过夜晚的街道。他想也不想地直接翻越围栏跳下二楼，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
　　“斐诺？！”
　　作者有话说:
　　小领主就是很漂亮！【指封面


第五章 ——免费护卫
　　披风青年猛然被抓，僵着身体一回头——还真是斐诺。
　　他显然是被吓到了，眼睛都瞪大不少。惊诧地盯了叶铭两秒后，斐诺才反应过来：“叶、叶落风鸣先生……？！”
　　“……是我。”叶铭看他被吓到这地步，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有点莽撞了，松开手道，“抱歉。”
　　“呃，没关系。”斐诺调整了一下，终于完全回神，恢复了他一如既往的优雅神态，“您也在佩林，真巧。叫住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
　　叶铭是动作先于意识地跳下来抓人了，现在斐诺问原因，叶铭才反应过来：我到底为什么要抓住他？
　　他的脑子飞转，很快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一定是看到那些营养剂瓶子不对劲，所以看见他的时候，就下意识想找他问问。
　　嗯，很合理。
　　但叶铭面上没这么说，只是道：“楼上看到好像是你，有点不可置信，就想确认一下。”
　　斐诺抬头看了眼二楼的围栏，露出“我懂了”的表情，感叹道：“艾尼亚族人果真如传说中‘天不怕、地不怕’。”
　　叶铭：“……”不会把我看得和何敬程一样了吧？
　　不想再纠结在“偶尔犯蠢”“形象受损”的问题上，叶铭强行转移话题：“那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您这话说的，我不能在这里吗？”斐诺一笑，“准备过节了啊。”
　　叶铭想起他的旅游计划，以及之前自己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猜测，问道：“你来旅游过节的？”
　　“一半原因吧。”
　　“一半？”叶铭前后看了看，“对了，你的管家呢？”
　　“他没来，在看家。”斐诺顿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叶铭，“您对我来佩林的原因这么感兴趣吗？”
　　叶铭道：“我没恶意。”就是有点莫名的好奇，好奇这个NPC到底是什么设定。
　　斐诺笑了笑：“那么，如果我告诉您，您能帮我一个小忙吗？”
　　——这也有任务？
　　叶铭有点奇怪这个NPC的任务发布点，但他不上当，毕竟他又不是任务狂魔。所以叶铭回的是：“你先说来听听。我帮不上的话，会叫人来帮你。”
　　“应该对您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因为只需要一点点您的时间。”斐诺望着他，“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邀请您明天和我一块去拜见佩林的城主，您愿意吗？”
　　“去见佩林的城主？”叶铭还真没见过“城主”这种身份的人，来了点兴趣，“我需要做什么？”
　　斐诺回道：“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都不用做？”
　　“是的，您只需要临时装成我的护卫，站在我身后。”斐诺道，“不需要您说任何话，不需要您做任何真正的护卫工作，只需要假装是个护卫就可以了。”
　　叶铭疑惑：“为什么需要一个假的护卫？”
　　“因为，我没一个真的护卫呀。”斐诺回得非常自然，“您看到过我家里的情况了，我可雇佣不了一个长期护卫。”
　　叶铭：居然很有道理。
　　“但你好像也不是一定要有一个护卫。”叶铭继续追究，“既然我什么都不用做，你为什么还需要我去假装护卫？”
　　“就当是……壮胆吧？”斐诺说完，垂眼嗤笑一声，像是在自嘲，随后又道，“我也实话实说，我现在给不起什么酬劳，就当是带您去看个新鲜？怎么样，您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我……”叶铭刚回答了一个字，背后传来一阵骚动，酒馆老板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谁逃跑了？竟敢在我这里吃霸王餐，就是你小子是吧？！”
　　老板冲到叶铭面前，叶铭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
　　从楼上直接跳下来，确实有点像是逃单的人。虽然刚进这游戏的人不少都会忘记掏实体钱币结账，但叶铭是没忘过的，也从没打算干这种事。
　　——怎么在这个小领主面前，总是有这种偶发事件在拉低我的形象！
　　“我没逃单，见到认识的人下来说两句话而已。”叶铭面上镇定，面对老板不躲不避目光坚定，掏出钱递了过去，“我要是逃单，至于在你门口说这么久的话？”
　　他说得也挺有道理，老板收了钱，瞪他一眼就转身回了酒馆，没继续追究。
　　叶铭这才重新看向斐诺。
　　斐诺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见笑了。”叶铭可不想再听他来一句“你们艾尼亚族人怎么怎么样”，显得好像玩家干的傻事全应在叶铭身上似的。于是叶铭赶紧转移话题：“你要去哪？我们边走边说吧。”
　　“去找家旅馆住。”斐诺回道，“往年惯例住的那家，今天居然满了，我得去找找别的地方。”
　　“那走吧。”叶铭还记得他之前的前进方向，率先转身走去。
　　斐诺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挑眉，随即跟上了他的脚步。
　　***
　　一段不长的夜间双人漫步，叶铭搞清楚了斐诺到底为什么要见佩林的城主。
　　斐诺的领地，每年是要上交税赋的，也就是纳贡。虽然理论上他可以直接交到国王面前，可他这个经济情况，实在没钱年年运一堆东西去遥远的王都。所以，经过申请，斐诺领地的税赋物品就先交到最近的佩林，再层层转交，直到王都。
　　这也就造成了，领地每年的情况，都是领主向佩林城城主叙述并提交报告。简单来说，就是斐诺得找城主述职。
　　“但你要带护卫去，是为了摆阔？”叶铭没听过这么细节的事，有心考察AI主系统的背景生成效果，于是追问，“让那个城主觉得你的领地情况很好，很稳定？”
　　“不。恰恰相反，城主是知道我的领地状况非常一般的。实际上就在前年，我的领地还一度交不齐税赋，去年才堪堪补齐。”斐诺徐徐回道，“城主一直不太把我和我的领地看在眼里，今年却来信要我提前来、亲自来，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叶铭也从这个故事叙述中嗅出“来者不善”的味道，问道：“真不需要作战？如果城主忽然对你动手呢？”
　　他连公会频道都打开了，就等着斐诺发布个类似“杀死城主”的任务，扔到公会里召集人手去干。可斐诺只是摇头：“不会动手的，估计又找出什么事来为难我了。多个人，只是为了壮胆罢了。”
　　说到这，斐诺的脚步也停下——旅馆门口到了。
　　门口没有“满客”的牌子，应该还有空房间。
　　斐诺向叶铭：“那么，‘叶落风鸣’先生，您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叶铭也停下来，看了看这个旅馆。很朴素，没什么华丽典雅的装饰，就像任何一个平民、旅人、商贾都会留宿的地方。斐诺穿着便于行动的衣装，拎着一个不算大的行李箱。他不比之前见面那次更像贵族，但也不显得风尘仆仆，还是能隐隐看出些贵族的内核的。
　　斐诺被他打量着，露出疑惑的神情：“‘叶落风鸣’先生？”
　　“……那我还有个小问题要问你。”叶铭看向他的眼睛，“给你的营养剂，你拿去做什么了？”
　　斐诺怔了一下，随即缓缓一眨眼。
　　“我……有些好奇，喝掉了其中一些。”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居然都传到您耳里了吗？艾尼亚族人的信息真是灵通！”
　　——喝掉了？
　　这个答案其实挺合理，可叶铭又有种隐隐的违和感，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不过，他总不能莫须有地得罪一个NPC，于是他暂时接受了这个答案。
　　“喝了就喝了。”叶铭回道，“本来就是给你的。”
　　“谢谢。”斐诺一笑，“那么回到刚才的请求，您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我愿意。”叶铭随口回答完，自己觉得这个说法怪怪的，打了个“补丁”道，“就当交个朋友。”
　　这其实就是在确定好感度。作为玩家，能“长见识”可不算什么任务报酬，但NPC的好感度可以是。不过“好感度”看不见摸不着，所以玩家有时候会用一些说法来推测一下好感度水平。
　　“交个朋友？”斐诺望着他，还真没反驳，只微微一笑，“那么，作为朋友，感谢您的帮助。”
　　叶铭忽地想起之前就想和他说的话：“不用称呼‘您’了，既然是朋友，就随意点。”
　　“好的，‘叶落’……”
　　“也别念我全名。”
　　斐诺沉默两秒：“那，叶哥？”
　　叶铭：？？？
　　“你怎么叫这个？”叶铭从一个西幻背景NPC嘴里听到这个称呼，都怔了一下，“我朋友乱叫的，不必学他。”他甚至强调，“他的那些言行都不要学。”
　　“那，叶先生？”
　　“……嗯。”叶铭也想不出更好的称呼了，总不能暴露真名吧。
　　“那么，叶先生——”斐诺道，“明早八点来这里集合，好吗？”
　　“嗯。”叶铭点头。他不仅会来，还会给公会发布信息，让人随时待命。以防斐诺的这个任务变成什么事件的导火索，临时需要大批玩家前来火拼。
　　斐诺又道：“另外，你明天来的时候，至少……穿色系一样的衣服裤子，行吗？”
　　叶铭：？？？
　　他又没穿女装，也没辣眼睛的装扮，在玩家里算是最正常那类了，怎么这个小领主还是有点微妙的嫌弃？
　　叶铭将之归咎于旧时代贵族的龟毛习性，摁下了解释的冲动，又淡淡地“嗯”了一声，还问：“还有什么要求？”
　　“没了，晚安，叶先生。”斐诺保持着微笑，两人就这样在旅馆门口分别。他没问叶铭今晚住哪，毕竟艾尼亚族人经常彻夜不睡觉，在街上瞎溜达，这是NPC皆知的事。
　　叶铭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斐诺则进了旅馆，定了房，然后拎着箱子走进那个小小的单间。
　　锁上房门，他一转身，背靠门背轻轻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玩家之间连小事都传得这么快……我得小心一点了。”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


第六章 ——护卫小领主
　　第二天，叶铭准时来到旅馆门前。
　　斐诺也准时出现了。他今天换了一套深色的礼服，领巾、胸针、戒指等饰品一应俱全，发型显然也认真整理过，比之前见面时都隆重许多。看他这样，叶铭下意识地垂眼扫了一下自己的全身——已经换了都是白色为主的装备，算符合要求了吧！
　　斐诺停在他面前，主动打招呼：“早上好，叶先生。”
　　“早。”叶铭回了一声，然后等他评论自己的衣服。
　　斐诺又道：“今天你就暂时是我的护卫了，我就叫你……‘叶落’？当然，仅限今天。”
　　叶铭点头：“可以。”
　　“那么，走吧。劳烦你保持落后我半步到一步的距离就行。”斐诺说着就转了身，没一句废话。叶铭怔了一下，随即叫住他：“领主大人。”
　　“嗯？”
　　“你不……”叶铭难得说这种话，说到一半还卡了一下，“不评价一下我今天的装扮吗？是否符合你的要求了？”
　　毕竟是他连夜翻遍自己的背包、寄存箱和整个公会仓库，才搞出来颜色最接近的全身。而且这么穿完之后，整体的装备属性真是惨不忍睹。斐诺要是对此毫无反应，叶铭感觉自己真是白浪费一晚上的时间。
　　但穿完之后回头一想，叶铭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要这么认真执行斐诺的话。只是个小领主、边缘地区的NPC罢了，就算“换衣服”是任务里的固定一环，判定也应该没那么严格才对。
　　被认为“没那么严格”的斐诺：“……”
　　他刻意上下打量了一圈叶铭，看似在观察，实际上在拖延时间。然而拖延了这么几秒，他一张口，还是只能吐出仨字：“……辛苦了。”
　　“辛苦了”……？
　　这话答非所问的，叶铭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一秒后，他懂了。
　　——只说辛苦不谈衣着，这不就是还不满意我着装的意思吗？给面子所以不点评而已。
　　回想起斐诺看到何敬程那身辣眼睛装备时的嫌弃，忽然对自己的审美水平也不自信了。这个NPC的审美方向和水平到底是多高？主系统给这种边缘NPC做这么高的数值干什么？
　　叶铭很疑惑，但他不会真的去问制作组情况，只能自己暗暗琢磨。
　　摸清游戏里的一些设定，是他的乐趣。现在，他对斐诺就很有兴趣。
　　“看来还是没法达到你们的贵族标准。”叶铭也懒得为难这个小领主了，径直点破，“今天要是让你丢脸了，可别怪我。”
　　“……艾尼亚族人的爱好和我们不太一样罢了。”斐诺被说中心思，眨了一下眼睛，赶紧找了一句万金句来搪塞过去，又道，“而且你愿意帮助我，我已经很感激，怎么可能还责怪？我们走吧，要迟到了。”
　　叶铭看着他再次转身往前走，这次终于没再叫住他，落后他一步跟到了他身后。
　　另一边，叶铭的公会频道里，何敬程还在刷屏：【叶哥叶哥！你昨晚专门在仓库找白色的装备，是用来干什么啊？】
　　【全身白，你别是有个代求婚任务吧哈哈哈哈！】
　　【什么结果哇？新娘满不满意？给兄弟几个说一声呗！】
　　叶铭终于回复：【临时给我加个副会。】
　　偷摸看热闹的会长立马给他挂上了。
　　何敬程：【怎么还要个副会？这个任务还要求身份吗？】
　　公会公告：【何南拔智齿 已被禁言。】
　　公会频道里顿时一片狂笑。
　　叶铭：【可以取消职务了。】
　　会长趁机回复：【别呀，挂着呗。反正又不要叶哥干什么，你挂着还能随时禁言老何。】
　　叶铭没坚持取消了。
　　何敬程还在给他疯狂私信：【哥我错了哥，别禁言我呀！】
　　【哥你要什么你说！白色装备是不是？我给你搞一堆去！】
　　【求求让我出狱哇！】
　　叶铭：【再发删好友。】
　　何敬程果真一条都不再发来了，安静如鸡。
　　叶铭本来打开通讯是为了提醒他们注意信息，如果之后自己发讯号了，记得过来支援。现在这情况，他懒得发了。
　　反正真发生什么事，打不打得赢不好说，护送一个小领主成功逃出，还是没问题……的吧？
　　***
　　斐诺带着叶铭进了城主家。
　　城主的庄园不是叶铭见过最豪华的，但也已经是斐诺那个院子的好几倍。门口有守卫，进门有侍者，地毯、挂画、水晶灯……屋内的一切看起来都比斐诺家里奢华不少。但斐诺进来后目不斜视，没一点观赏奢侈品的意思。
　　在管家的引导下，斐诺和叶铭进了小会客室。进门的时候，佩林的城主正坐着喝茶，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他甚至连手里的杯子都没放下，只看了一眼斐诺，语气随意地说道：“日安，斐诺阁下。”
　　“日安，荷马阁下。”斐诺也不和他客气，径直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理论上他俩应该是同级，谁比谁高贵？斐诺才不会因为经济状况不同就对对方恭敬至极。
　　叶铭则是站到了沙发侧后方，还真有点护卫的自觉了。
　　侍者来帮斐诺倒了茶，但斐诺并没喝。荷马似乎也不奇怪他这个反应，又喝了一口自己的茶，放下茶杯，这才重新开口：“阁下怎么……找了个艾尼亚族人当侍卫？”
　　叶铭现在已经不奇怪自己会被认出是玩家一族了。他和真正的守卫装备看起来确实相去甚远，也不符合贵族的审美，暴露实属正常。
　　他只看斐诺准备怎么回答。
　　然而斐诺并不回答，他只回：“无可奉告。”
　　荷马不太满意这个回复，再次刺激了一句：“听说艾尼亚族人性格阴晴不定，阁下可别光为了省钱，不惜看走眼了。”
　　这么明显的当面嘲讽，惹得叶铭冷冷瞥了他一眼。
　　——啧，身上堆的东西多、堆得值钱有什么用，还是连我都看得出的庸俗不堪。
　　——都不如小领主的常服顺眼。
　　斐诺也放冷了声音：“我的事如何安排，不必阁下来操心。”
　　“确实不必我来操心。毕竟阁下的领地前年还交不上税赋，去年就连着当年的和欠下的一起还了。”荷马笑了笑，就是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既然阁下这么治下有方，看来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对阁下来说应该是小事一桩了。”
　　斐诺本就提防着这次见面，闻言愈发谨慎起来，回道：“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荷马轻笑一声，随即徐徐道，“就是从今年起，阁下领地的税赋要增加三成了。”
　　“什么……？！”
　　斐诺知道不会是好事，却没想到要面对这样的狮子大开口。他微微蹙起眉，定了定神，不答反问：“要增加我领地的税赋，那么一定有陛下的命令吧？请阁下交给我。”
　　荷马没动弹，也反问：“怎么，你怀疑我乱传圣喻？”
　　“不敢。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斐诺嘴上这么说，但态度上明显是“我就是在怀疑你”，又道，“但增加税赋是大事，必有令文，阁下总不能是弄丢了吧？”
　　荷马沉默一秒，随即嚯地站了起来。他还挺胖的，站起来好似一块红色的大肥肉——他穿着红色的丝绒长袍——猛然立起，一下把斐诺都衬得小巧许多。他居高临下地盯了一眼斐诺，好似在给与无声的压迫。叶铭看得直皱眉，上前一步，靠近了斐诺所在的沙发。
　　荷马乜斜叶铭一眼，轻声嗤笑，然后转身到后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个盒子；又转回来，往斐诺面前的茶桌上一放、一推：“请看。”
　　斐诺也不客气，打开盒子取出纸卷，当真认真阅读起来。
　　叶铭跟着在后面堂而皇之地偷看。
　　斐诺即便看得仔细，但依旧看得很快。少顷，他便放下令文，看向佩林城主：“阁下，这令文只说了佩林城所在的省份加两成，可没提到我的领地。”
　　荷马调门提高，回得相当理直气壮：“你的领地不在本省？整个省的税赋提升，你的领地自然也要分担责任！”
　　斐诺没被他的气势吓退，只冷声回答：“各个领地独立于城市、独立于省份。就算我的领地小，挨着佩林、还被省份之地包围其中，那也是只需直接向王都交税的。这个省的税赋提升，凭什么下分给我的领地？”
　　“你是不是忘了，你的税赋都要经过我这里转交、我这里统计的？在省份那里也还要再统计一次！”荷马眯起眼睛，配合他脸上的横肉，眼睛像是只剩了两条缝，“别把自己太当回事，斐诺。”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若是去年发生这一出，斐诺指不定真会被吓着。
　　然而如今，斐诺已今非昔比。这种听起来就是在找茬的威胁，对斐诺来说已经没那么容易打击到他了。
　　“阁下倒是提醒我了，我也该考虑税赋是否要继续拜托阁下转交的事。”斐诺直视着荷马，徐徐道，“毕竟每年为了让阁下帮忙转交税赋，我们给的‘辛苦费’也不多，阁下肯定看不上。
　　“趁着今年的税赋还没交，我该写封信到王都，说明我领地的税今年开始可以自己交了。另外，再确认一下这个省往年交上去的税，是不是把我上交的部分也算在其中。要是没算进去，那刚好，以后我自己交就行；要是算进去了……那就得倒回去，看看往年到底是谁在欠税了。”
　　荷马越听越心惊，但面上还能保持冷笑：“……你以为这些话就能吓到我？”
　　“我不是在恐吓你，是在说实话。”斐诺站起来，“这个省的税务，别指望再摊到我这里了，阁下。我那点弹丸之地，不值得你这么惦记。”
　　说完，他微微一点头，还算有风度地道别：“再见了，阁下。”
　　荷马瞪着他，万万没想到他会忽然反抗，且就这样不管不顾地离开。
　　荷马不由得怒道：“斐诺！”
　　斐诺停下脚步，回头瞥他。叶铭也在此时上前，站到斐诺身边，以防对方忽然暴起。
　　荷马倒没真的扭动肥胖身躯扑过来，而是恶狠狠地咒道：“你反正就是打算让那些不死族帮你吧？他们今天能帮你，明天就能背叛你，你以后可别哭着再来求我！”
　　“不劳费心，我倒觉得和艾尼亚族人来往，比和某些人来往轻松、自然、也真诚得多。”斐诺说完，看了一眼近处的叶铭，“走吧。”
　　叶铭点头，偏头冷眼盯了一下荷马，随后跟在斐诺身后出去了。
　　会客室房门重新开了又关，佩林城主瞪着那扇关上的房门，把桌上的茶杯狠狠砸了出去——
　　嗙！！！
　　作者有话说:
　　小领主：这些玩家的审美，估计是没救了【。


第七章 ——好骗的人
　　斐诺冷着脸，沉默地快步出了城主家。
　　叶铭就跟在后面，也没着急问，同样一路无话地出去了，倒真像是个护卫。
　　直到两人双双到了街上，看着街上行人渐渐多起来，斐诺才减慢了脚步。叶铭看到他的肩膀轻微而缓慢地耸动，一下反应过来：他在深呼吸。
　　——主系统把这个NPC做得如此细腻么……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斐诺回头看向叶铭：“谢谢你今天陪我去。城主发怒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会让守卫把我扔出来，可能还是忌惮你是艾尼亚族人吧。”
　　“没什么。”叶铭也不说自己当时都准备应战了，只问，“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斐诺望着他，“你说和那位荷马阁下闹翻之后怎么办吗？”
　　叶铭“嗯”了一声，又问：“你真的要给国王写信？”
　　“这还有假？”斐诺轻叹一声，“领地的税赋怎么交，理论上都是需要陛下同意的。我的确不想再通过佩林城交税了，不然你也看到了，他总是认为能任意拿捏我，对我呼来喝去。而且如今省份提了两分的税赋，他转头就要我提高三分。我前年就欠过，现在还要加，不是故意为难我是什么？”
　　叶铭道：“如果你写信给国王说这件事，说不定会让他顺手就真的增加你的税金。”
　　“加就加吧，至少那是王都铁令，也让我死心、不再挣扎。”斐诺自嘲一笑，“至少能跳过那个烦人的城主，也算件好事吧。”
　　叶铭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送信？”
　　“……写完就送？”斐诺的语气也有点不确定，“今天回去就开始起草，给王都的信要谨慎些，大概两三天写好吧。交给邮递员，可能快一个月能到王都。就是不知道回复要多久，能不能赶上今年交税的时候……”
　　叶铭打断他：“我帮你送。”
　　斐诺：“啊？”
　　“我来送。”叶铭又重复一次，“不用一个月。”王都有传送阵，玩家来送信，一天都算慢了。
　　“可……”斐诺沉默两秒，轻叹道，“可我大概没什么能当报酬了。正如你所说，涨税的可能性很大，我都得开始努力省钱了。”
　　“不用报酬。”叶铭对他这“没钱”的表述似乎有所预料，回复的话语淡定又自然，“举手之劳。”
　　“真的？”
　　“真的。”
　　叶铭回得坦然。反正连续任务经常是中途没奖励、光跑腿的，叶铭想，我这么做也很正常。
　　斐诺则是迟疑了一会儿，终于点头：“那，麻烦你了。”
　　“嗯。”
　　“荷马那家伙还说艾尼亚族人容易背信弃义，着实目光短浅了。”斐诺又感叹，“我和艾尼亚族人有些来往，你们可比很多贵族都好相处得多。”
　　叶铭听他这表述，微微一蹙眉：“别盲目相信所有艾尼亚族人。”
　　玩家拿了NPC的任务道具后不送给目标，昧下来自用的可不在少数。甚至敌方只要拿出更好的条件，瞬间倒戈的人也不少。从这角度来说，佩林城主对玩家的描述其实也不假。
　　“我知道的。”斐诺垂眼一笑，“说起来，我第一次对话艾尼亚族人的时候，还是三更半夜她刚从我家后院翻墙进来那会儿呢。”
　　“入侵你家？”叶铭问道，“干什么去的？”
　　“找个东西。她以为在我家，实际上不在。”斐诺回道，“不过后来她还帮了我一些忙，人不错。你第一次去我家的时候，那些玫瑰就是她送的。”
　　叶铭一听就知道，这说的就是第一个发帖说伏拉尔任务攻略的玩家。而斐诺这些话，也像根本不懂玩家丧心病狂起来有多可怕。翻墙进院？小偷小摸？现在早已出现了会把NPC手刃的玩家，斐诺家里这一老一小，不可能抵挡得住。
　　——不过，他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不值得背负通缉令来烧杀掳掠吧……
　　叶铭只能希冀“穷是斐诺的保护色”了。
　　“那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的节日游玩。”斐诺又道，“三天后劳烦来我的宅邸取信？”
　　“……你就走了？”叶铭回过神，“今天城里不是全天都有很多项目吗？”
　　“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了，早看过许多次节日盛况。”斐诺一笑，“我得快点回去写信，再晚动身，回到家里可能就要到夜幕低垂的时候了。晚上在郊外行进，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叶铭问：“你怎么走？”
　　“租个便宜点的马车吧，如果有顺道路过的车就更好了，拼一下。”斐诺望向热闹的街道，再次轻叹，“过节期间城里的花销也会更贵，我昨晚的住宿费用已经超过往年了。税金增加在即，我得提前开始开源节流。”
　　叶铭望着他，感觉这个NPC的人设很奇妙。
　　他保留着很明显的贵族习惯，比如审美水平高、言谈举止优雅、衣着整洁漂亮，但同时他也不怎么羞耻于谈论自己的生活窘迫和无力之处。玩家听到他的一些表述，容易很自然而然地想去问他需要什么，进而完成他的心愿。
　　询问任务——发布任务——完成任务，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比如现在，叶铭就忍不住继续问：“你自己回去，不会有危险吗？”
　　“有什么危险？”斐诺这下是真猜不到叶铭这个玩家想干嘛了，绿眸一眨，“我也一个人来的呀。”
　　叶铭道：“你刚得罪了佩林城主。他很多守卫，而你一个没有。”
　　斐诺明白了，轻轻一笑：“怎么，叶先生还想当我的护卫？”
　　叶铭一时间没说话。玩家护卫NPC行动是很常见的任务，怎么斐诺这么一问，像叶铭上赶着要送一样？
　　斐诺瞧了瞧他的神色，走近他一步，朋友般轻松玩笑道：“我倒是挺想叶先生继续保护我的，但可考虑到酬劳和叶先生那份车马费，我就没太敢说……”
　　这话给叶铭面子了，叶铭神色放松了些：“我可以自己租匹马，不用你出钱。”
　　“天哪，叶先生，艾尼亚族人如此慷慨的吗？”斐诺感叹道，“你说这些话，要不是马车到了伏拉尔不好送回，我甚至想请你当马夫算了，这样还省租马夫的钱呢。”
　　叶铭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嘴比脑子快地冒了一句：“你要是坐我的马，马车钱都省了。”
　　斐诺：“……真的？”
　　叶铭：“……”
　　他不敢答了。但他也说不出“开玩笑的”。
　　好在斐诺噗嗤一笑：“感谢叶先生的大方，但我还是坐马车吧，我怕这地方出租的马驮不动我们两个大男人！”
　　叶铭暗暗松口气，这会儿才意识到刚刚稍微悬起心脏了。
　　但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斐诺——
　　就这重量，马匹应该能轻松加上吧。
　　***
　　傍晚时分，斐诺和叶铭回到了伏拉尔。
　　管家很是意外，但还是按照斐诺的吩咐，把叶铭的晚餐一起准备上了。叶铭本来说不用，斐诺就冲他笑了笑：“无以为报，吃顿便饭？不过叶先生应该吃过世界各地的美食，可别嫌弃我家。”
　　叶铭说不出第二句拒绝的话了。
　　晚饭准备期间，在客厅里等着的叶铭看到了那排五彩缤纷的营养剂。细细数了一下颜色，和之前看到的视频结果一致。斐诺注意到他的视线，绿眸轻轻晃了一下，开口道：“关于这个营养剂，我和一些其他艾尼亚族人还玩了点小游戏，叶先生想知道吗？”
　　叶铭转头看他：“逆向盲盒？”
　　斐诺一怔：“‘盲盒’？”
　　“就是装在盒子里的商品，买的时候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叶铭回道，“艾尼亚族人想给你不同颜色的营养剂，但只能掏出来三次，这不就是‘逆向盲盒’？”
　　“……叶先生连这都听说了？”斐诺垂眼一笑，又抬头看他，“那你想玩吗？”
　　“不玩。”叶铭从不上盲盒的当，只是扫视一圈周遭，“不过，我给你那些高级的在哪？”
　　“在这。”斐诺拉开旁边一个柜子的抽屉，里面果真躺着当初那两支高级营养剂，“我想尝尝，但是又想装饰起来，还没决定呢。”
　　叶铭看那躺在盒子里的一银一粉，默默开始掏高级营养剂。
　　一连五支，都是不同颜色。直到第六支重复了，叶铭才递给斐诺：“尝吧。”
　　斐诺：“……啊？”
　　叶铭看他一连茫然地抓着营养剂，难得带了点傻乎乎的模样，不由得也带了点笑意：“不是想尝味道？这支是重复的颜色，尝吧。剩下那些送给你，这不是普通营养剂，不用遵守那个只能掏三支的规矩，对吧？”
　　“……你可真会钻空子。”斐诺好笑，“你不喝吗？”
　　叶铭：“我喝了就直接饱了。”
　　“好吧，我还说和你碰个杯。”斐诺说着，毫不犹豫地拔下瓶盖，将营养剂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随后评价，“甜的，像是某种水果味儿，但我不认识。”
　　叶铭搜索确认了一下，回道：“是番石榴的味道。”
　　“果真是我没吃过的水果，名字也很陌生。”斐诺笑着晃了晃瓶子里剩下的液体，“你们喝这个就饱了，还有这么多味道，真方便。”
　　“但有些人觉得，像你们这样天天品尝真正食物的味道，才叫‘生活’。”叶铭把台面上对的高级营养剂也放进抽屉里，说道，“你要是觉得好喝，就当饮料喝着玩。”
　　“我上哪能弄那么多当饮料喝？”斐诺好笑，“天天抽那个什么……盲盒，骗你们艾尼亚族人的营养剂？”
　　叶铭想到何敬程和那些美滋滋玩“逆向盲盒”的玩家，关上抽屉：“……骗吧。
　　“有时候，这些人是挺好骗的。”
　　作者有话说:
　　国庆快乐！！！


第八章 ——大包大揽
　　有客人来吃饭，管家福斯还是花了点心思去准备晚餐的。
　　结果就是，叶铭上桌后发现，餐具都摆了好几套。好几把刀，好几把叉子，还有不同的杯子。叶铭知道这是什么，却只是当“历史扩展知识”了解的，没想到自己也有“实战”的一天。
　　斐诺看他对着餐具愣神，便冲管家道：“福斯，不用搞这套，就一副餐具用到底吧，和日常一样。”
　　福斯还没回话，叶铭就道：“也不用收。”
　　斐诺望向他。
　　“如果你愿意，可以顺便教教我怎么用。”叶铭道，“别笑话我就行。”
　　“好啊。”斐诺回得爽快，“不过我这里其实还算简陋了，以后叶先生要是在别处被指出错误，可别把我供出来啊。”
　　叶铭：“犯错别连累老师，我知道。”
　　斐诺：“呃，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你什么意思，开玩笑的。”叶铭道，“开始吧，老师。”
　　斐诺沉默两秒，评价道：“用一本正经的表情说笑，真是个令人心惊肉跳的恶劣习惯。”
　　叶铭早看出他的聪慧，才不信他真被吓到了，泰然自若地当真学习餐具礼仪来。
　　AI主系统生成这些游戏背景时，是参照了大量历史习俗的，因此叶铭也不怕自己学了怪东西。不过有一样他不用学，那就是品酒。斐诺看他拿起杯子后又是晃又是瞧又是闻的，正要拿酒杯的手顿在桌面：“看来叶先生对酒颇有研究。我家的葡萄酒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庄园出品，但也是经过用心挑选的，试试口感如何？”
　　每到体现品味的时候，斐诺的自信就肉眼可见。叶铭其实不确定智能模拟出来的口味，是否符合他这个年代的人，但斐诺这么一说，还真挑起了几分他的认真。于是他伸出杯子：“行。”
　　斐诺：“嗯？”
　　“不是说碰杯？”叶铭举杯示意，“现在可以了。”
　　斐诺一笑，两人杯子轻轻相碰，清脆悦耳的一声“铛”之后，叶铭细细品尝了清澈醇香的酒液。
　　不是他习惯的味道，整体来说还有点涩，但顺滑度、回甘和香气等，还挺符合叶铭一惯的偏好。
　　但相对斐诺的年纪来说，倒是成熟不少的品味，看来他是真的下了点功夫的。
　　——主系统把这么年轻的翩翩贵公子，安排在这么边缘的小地方，是以后还有什么隐藏剧情吗……
　　叶铭暗暗思索着，面上不显，只把自己对酒的感想说了出来。斐诺听完后还挺高兴，自此开始，两人就边喝边聊上了。
　　先聊的话题还是要写给国王的信。
　　斐诺说了一下他在马车上的构思，条理还是很清晰的，但行文辞藻上还要再多费点脑细胞。毕竟不管国王本人看不看，知道后什么态度，贵族那套废话还是得加上去。这就像贵族房子里的装饰，没啥大用，但必须摆放。
　　叶铭听完后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道：“你陈列的数点，包括伏拉尔近十年税务缴纳实绩、缴纳方式、领地困难、目前省内摊派和你本人希望从此之后自己交税，这都没问题。但我有一点推测——你要是在信里提了省份税务提升的事，国王就算原来没想起这事也会被提醒，你很容易因此提升税赋。”
　　“那也没办法，必须问，我做好准备了——心理上的。”斐诺幽幽一叹，“希望今年别出什么天灾，今后也风调雨顺。”
　　但想也知道，不可能年年大丰收的，何况伏拉尔前年欠收的情况还历历在目。
　　斐诺又试探着问：“叶先生，你们艾尼亚族人掌握着很多先进技术，不知在农业方面……”
　　叶铭对这个提问颇为意外。
　　这个游戏尚在前期，NPC和玩家的来往大多不深，不少NPC还对玩家避之不及——比如佩林城主荷马。可斐诺这小领主，居然已经想到要利用玩家来基建了？
　　“或许有这方面的专家。”叶铭对斐诺的想法不置可否，只道，“但还是那句话，艾尼亚族人，并非全都可信。”
　　“我明白，农业不可轻易改动，否则容易伤筋动骨。我也是突发奇想，是有点病急乱投医了。”斐诺再次听到叶铭的警告，心说这个玩家人还怪好的，便假装随口道，“不过我还考虑了过几个月，领地的缴税能不能委托艾尼亚族人护送……”
　　叶铭之前就没完全明白这事，趁此机会顺势问：“你的领地每年要上交的东西这么多？不是只交税金就行了吗？”
　　“税金？你指的是令尔吗？”斐诺回道，“不仅是令尔，税赋的具体内容是多种多样的。我的领地主要出产粮食，就要上交粮食。每年交到多少蒲式耳，都是确定的数字。有些其他的地方盛产石料、煤炭之类的，也会被要求上交矿产。”
　　叶铭疑惑：“直接交产品？这多麻烦，全国的产品都交到王都去，那得多乱？不能换成钱吗？”
　　“一部分产品可以换，有些不行。这个有详细列表的。”斐诺摇头，“交粮食去王都也只是一种说法，实际上是交到皇家粮仓。还有盐、糖、矿物之类，都是交到皇家仓库。哦，如果是那种时令水果，储存期非常短的东西，会单独快马加鞭送进王都。”
　　叶铭明白了：“原来如此。那你领地的粮食，也是送到皇家粮仓去？”
　　“或许。也有可能要求我送到别的粮仓，总之，按照陛下的决定去做吧。”斐诺问，“叶先生，委托艾尼亚族人去帮我送，可靠吗？你们艾尼亚族人是不是也有佣兵团之类的？我能和这种佣兵团签约吗？”
　　“……有。”叶铭张了张嘴，把原本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下去，转而道，“这个不急，等你要交的东西准备好后再找都来得及。你……可以到时候先问问我。”
　　斐诺也不奇怪他为什么要大包大揽，只问：“怎么联系你呢？”
　　“我给你个邮箱。”这点叶铭还是很清楚的，“到时候你给这个地址写信，三天内我就会收到。”
　　“无论你在哪？”
　　“是的。”
　　“真神奇啊，艾尼亚族人。”斐诺笑了一下，小酌一口葡萄酒后，垂眼用食指轻抚杯座边缘，“我真想看看你们的家乡是什么样的，一定是和这片大陆大相迳庭的光景……”
　　叶铭微微一眯眼。
　　不知为何，刚才斐诺那句话，叶铭听出一种他是在好奇玩家生活的现实世界的感觉。
　　虽然游戏的设定上，玩家的设定确实是“从大洋对面另一片大陆来的艾尼亚族人”。
　　不过斐诺没继续纠结这个话题。管家福斯又上了一道主菜，换了一种葡萄酒，两人的话题已经岔开来。
　　斐诺状似随口问了句：“对了，上次叶先生的朋友说要找的‘百年一遇的美景’，找到了吗？”
　　叶铭闻言，看他一眼：“……没。”
　　斐诺的心脏猛跳了一下，好在面上没露陷：“是吗？没帮上忙，抱歉。”
　　“没什么。”叶铭回道，“反而要谢谢你，我们后来找到若麟龙了。”
　　“真找到了？！”斐诺这下是真吃惊了，“你们正面碰上的吗？危险吗？”
　　“不危险。”叶铭只字不提何敬程被打个半死，自己也累得站不稳的事实，“杀掉了。”
　　“就你们两个？”
　　“‘何南拔智齿’，没什么用。”
　　“……那叶先生你真厉害。”斐诺真心诚意地夸赞着，打量着叶铭。
　　这目光比叶铭让他评价衣服的时候都认真，搞得叶铭不自觉绷直脊背，好像要在这里拉回点“配装难看”的低评分：“……一般，以后再打应该会更简单。”
　　斐诺以前听这种话，会觉得这人真能装。现在再听叶铭说，只觉得事实真如此。
　　他着实没想到叶铭这样看起来很低调的玩家，居然如此强大。
　　——玩家这般高手林立，对付我如同捏死蚂蚁，我得更谨慎些……
　　斐诺心里打定主意，和叶铭的聊天就更热络了一些：“若麟龙真的很大吗？是不是如传说中那样‘黑得五彩斑斓’？”
　　“高度大概四五米，翼展更长些，完全打开七八米。尾巴应该不到三米……”叶铭边给他描述，边打开私人频道给何敬程发信息。
　　【上次打若麟龙你是不是录了？】
　　何敬程回得很快：【录了啊，传到公会频道给他们瞻仰学习了！】
　　叶铭打开公会的视频页面，看到一堆公会成员发癫搞笑的视频中间，夹杂着一个时长一骑绝尘的视频，应该就是打若麟龙的那个了。
　　他把视频下载下来，又在公会频道发言：【视频做个分类。】
　　会长回复：【我早说要分类了，这群神经病遇见个蛐蛐都要拍，简直毛病！】
　　还在被公会禁言的何敬程继续私信：【对了叶哥，你让兄弟们做准备的事，解决了吗？还要我们去充人头吗？】
　　叶铭：【不用了。】
　　叶铭回完这句，关上频道，一抬头正好对上斐诺探究的视线：“……怎么？”
　　“没什么。”斐诺猜到他在处理只有玩家能看到的东西，可惜自己是真看不到这些，便笑了笑，“就是看你说到一半忽然愣住了，有点好奇。”
　　“嗯。”叶铭拿到了视频，这才反应过来这也不能直接给斐诺放映，估计只能截图后做成画送给他了，有点失策……
　　斐诺：“叶先生？”
　　叶铭回过神：“……你刚刚问若麟龙到底是什么样的黑。”
　　斐诺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点头：“是啊。”
　　叶铭掏出了那沓若麟龙的鳞片，以及牙齿。
　　“你自己亲眼看吧。”


第九章 ——双向奔赴
　　斐诺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叶铭的意思。
　　桌上这些，就是取自传说中的凶恶魔兽若麟龙的材料！
　　在亲眼见到这些东西之前，斐诺从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亲手摸到若麟龙的鳞片和牙齿。
　　他拿起其中一块鳞片，摸了摸，又照着灯光转了转。黑色的鳞片反射着光芒，居然透出了青蓝紫红的色彩。斐诺看得眼睛发亮，感叹道：“真的会反射出彩色的光，这就是传说中‘五彩斑斓的黑’啊……真漂亮。”
　　放下鳞片，斐诺又看向叶铭：“听说这些鳞片可以制甲，叶先生也准备这么做吗？”
　　叶铭不答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想知道制出来的铠甲，是不是也在光照下如此耀眼。”斐诺笑了笑，“叶先生到时候穿上的话，给我看一眼吧？看不到若麟龙，能看一下杀龙勇士穿着战利品，也不错。”
　　叶铭咽下嘴里的肉：“……又开我玩笑？”
　　“倒也不全是玩笑，我是真想看看的。”斐诺一眨眼，“若麟龙这么稀有，制作出来的铠甲应该也很贵吧？我连这种铠甲大概是什么价位都没概念，叶先生如果愿意让我见见这种传说中的装备，就算给我开开眼了……噢，你的杯子快空了，福斯！”
　　管家福斯过来给叶铭倒酒。叶铭只看了一眼，没阻止，因为他确实还挺喜欢这第二瓶酒的味道。
　　他很少喝复古口味的酒，主要他不在意这种所谓“潮流”。不过和斐诺连着品尝了两瓶后，后面这瓶红酒居然还挺对他的胃口，所以多喝一点也不错。
　　福斯倒完酒走开，叶铭就喝了一口，斐诺见状道：“叶先生喜欢？我让福斯给你拿两瓶。”
　　叶铭放下杯子：“不用。”
　　“用的。就当是叶先生帮了我这么多忙后，我的小小心意。”斐诺冲他笑，“难得有个叶先生喜欢、我也完全送得起的礼物，而且还不算完全流于庸俗，不然我也不好意思送。”
　　叶铭看着他的绿眸，在灯光中带着笑意轻轻晃动，猛然想起论坛帖子里形容斐诺的话——“他好蛊！他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他真是的那种，那种很少见的那种……”
　　叶铭当时就有点懂，现在更懂了。
　　斐诺被他盯了数秒，原本自然的笑意有点僵住：“叶先生？”
　　“……嗯。”叶铭回过神，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糗事，嘴快于脑子地拉回了之前的话题，“若麟龙鳞片制甲，原材料是一回事，还得看制甲师的手工费。不同水平的制甲师，要价可能会差好几倍，这也是若麟龙甲价格的重要影响因素。”
　　斐诺有点搞不懂话题怎么又忽然蹦回来，微微挑眉：“叶先生，你是想表达我送的礼物太寒酸了吗？”
　　“不是，我只是想回答你的问题。”叶铭道，“如果抛开制甲费，单纯计算若麟龙的鳞片价格，一片和多片的价格，也不一样。”
　　“一次买多点会更便宜？”
　　“不，更贵。”
　　“……”斐诺面露疑惑，“为什么？”
　　“因为目前来说，这是比较高级的制甲材料，至少要九片才能制甲。数量越多，甲衣的质量越上乘。”叶铭道，“一片片慢慢在市场上淘货，需要很久时间。所以一次数量多、甚至能打包九片的话，会比单价乘以九倍更贵。”
　　“原来如此！”斐诺恍然，“原来和农产品的定价策略差别这么大，领教了。”
　　说罢，他又拿起手边一片鳞片：“那么，单这一片的价格，是多少呢？”
　　叶铭早已查过，当即回道：“目前的价位，大约五万一片。根据大小、品质、完整度、色泽之类的因素，会上下浮动一些……”
　　“五万？！”斐诺忽然觉得手上巴掌大的鳞片都变重了，捏着鳞片的手势一下变成单手捧着，讪讪地轻轻放回桌面。
　　叶铭看他这样，说道：“不必这样，没那么容易坏。”
　　“话虽如此，但我的心脏还是止不住发颤啊。”斐诺喝了一口酒，长舒一口气，像是压了压惊似的，“不过叶先生，一片就五万，你这……”
　　斐诺这会儿才认真数了数桌上的鳞片数量，惊了：“这一共十五片，别跟我说超过一百万了啊！”
　　叶铭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运作一下，能超。”
　　“你可快收起来吧，这么多钱就这样摊在桌上，你可太信任我了。”斐诺夸张地拍拍胸口，“我都不敢问这牙齿多少钱，只怕比鳞片都贵吧？”
　　“贵一些，这种最长的犬齿，能十几二十万。”叶铭依旧神情淡然，“越大、越坚硬，越赚钱，可以直接当做匕首的主材料。”
　　“别说了别说了，看得我眼晕。”斐诺将鳞片往对面推了推，“快收起来，财不外露。虽然我们不可能动手，可万一被别人知道了怎么办？小心你落单的时候遭打劫。”
　　叶铭看他：“你们不可能动手？”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斐诺回道，“我和福斯叠起来都不够叶先生一个指头捏的，何必找死？”
　　叶铭没反驳——这是事实。
　　他终于开始收拾摊在桌上的若麟龙材料。先把牙齿都收了，然后一堆鳞片，他一片片地收，看得斐诺一脸茫然：这些玩家取出放回东西不都是挥挥手就行吗？他在这磨蹭什么？诱惑我打劫吗？
　　打不动，真的打不动。
　　收完第五片的时候，叶铭停下来了，抬头看向斐诺。
　　斐诺疑惑回望：“嗯？”
　　叶铭忽地把自己杯子里的红酒喝完，把空杯往桌上一放：“……帮我倒酒。”
　　斐诺喊道：“福斯……”
　　“你帮我倒……可以吗？”叶铭的语气有点意味不明，凝视着他的绿色眸子，“我知道贵族不轻易帮别人倒酒，但如果是朋友之间呢？”
　　斐诺隐隐察觉他的话里包含着某种讯息。
　　“……叶先生说笑了，你帮我那么多，我帮你倒个酒不算什么，没什么贵族不贵族的。更何况，叶先生今天也算我的贵客呢。”斐诺一笑，站起来接过管家手里的酒瓶，绕了半圈桌子停在叶铭身边。
　　然后当真给叶铭倒酒了。
　　叶铭抬头，盯着他的脸：“你生气了？”
　　“没。”斐诺垂眼看他，轻轻一笑，“你说的贵族架子，是面对荷马那种讨厌鬼才端住的。因为面对那种人，你退缩一分，他就会再进三尺。”
　　倒完酒，斐诺把酒放在旁边桌上：“但叶先生是我的朋友，不必斤斤计较，我也相信叶先生不会得寸进尺。”
　　“你相信我不会？”
　　“与其说是‘相信’，倒不如说是事实证明。”斐诺回到自己位置坐下，“毕竟目前为止，好像一直是我比较占叶先生便宜。”
　　“那给你占个更大的。”
　　“什么？”
　　叶铭把剩下九片鳞片往他面前一推：“这些，当做那两瓶酒的回礼，以及你帮我们找到若麟龙信息的回礼。”
　　斐诺：！！！
　　——这可是四十五……不，肯定超过五十万令尔！
　　他眼睛都瞪大了，丝毫没动那些鳞片，只瞪着叶铭：“这是干什么，叶先生，友情考验？”
　　“不是，真送给你的，随你处理。”叶铭端起斐诺刚倒的酒，喝了一口，“我得到的若麟龙鳞片不止十五片，牙齿不止这几颗，而我朋友得到了更多。这都是你勤恳翻了一天一夜的书带来的。虽然没找到原来的目标，但有句话叫‘无心插柳柳成荫’，你给的若麟龙信息正是如此。我朋友总共也就拿出几瓶营养剂给你，和若麟龙的价值比起来，不值一提。
　　“不过我给你鳞片，也不仅仅是为了还这个人情，也因为交了你这个朋友。既然你因为我喜欢这个酒，就送了我两瓶。那我也可以因此就分享我的战利品。”
　　斐诺听得哭笑不得：“叶先生，听起来你想搬空我的酒窖。”
　　叶铭又开始一本正经讲笑话：“如果我想呢？”
　　斐诺道：“搬吧，这九片加起来已经比我的酒窖贵了。”
　　叶铭听出他这是愿意收下的意思，趁着低头喝酒的时候，无声地笑了一下。
　　其实叶铭来来回回的这一出，一是看这个NPC顺眼，二是想看看他的表现到底能智能到什么地步。而斐诺倒酒那时的反应，叶铭紧紧盯着他、听着他，确定了这个NPC不仅智能等级高、反应灵活，甚至还很细腻。
　　不说别的，只回想佩林城城主荷马的表现，叶铭就看出他比斐诺刻板不少，设定、反应都简单很多。叶铭想知道，斐诺这个NPC到底能到达什么地步。
　　不过局限于设定上的环境背景，斐诺的表现有时候又显得挺单纯。叶铭有点担心这个NPC还没进化到极限，就被意外弄死了。毕竟短短两天来往，叶铭就更新不少关于这个小领主的资料，明白他现在的艰难之处。
　　——可别在和其他NPC的争斗中被为难死了。或者其他玩家都跑来问路，他一天天忙个不同，还净白忙活了……
　　思至此，叶铭状似无意、半开玩笑地说道：“你那些资料还挺准确，早知道当初我朋友问你要书看的时候，你就多敲诈他一些。”
　　伏拉尔财政困难，多骗骗玩家，日子就好过了。
　　斐诺沉默两秒：“叶先生现在也算给了。”
　　叶铭：“他是他，我是我，下次记得先敲诈。”
　　斐诺：“……”
　　“哦。”
　　***
　　斐诺：怎么还有教我如何敲诈玩家的玩家啊！
　　叶铭：怎么还有连吸血玩家都不会的NPC啊！


第十章 ——领任务
　　三天后，叶铭如约再次来到了伏拉尔。
　　进斐诺家里时，客厅里还坐着另一个人，一看那上下风格迥异的装束就知道这也是个玩家。
　　对方还挺友好，冲叶铭一抬下巴：“兄弟，你也来找那个NPC？你在跑什么任务啊？”
　　叶铭没回答，转开视线。
　　那玩家自讨没趣，一挑眉，但也没说什么。
　　恰在此时，斐诺从楼上下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他看到叶铭，当即眉眼微弯：“叶先生来了，日安。”
　　“日安。”叶铭点头，“你先忙。”
　　“不忙，结束了。”斐诺把手上的信封递向那个在等待的玩家，提醒道，“十五日为限，到时候请把这个一并给我。”
　　“好嘞。”玩家拿过信封径直打开查看，快速扫完后，那封信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铭目睹一切：这个小领主，还让别人送信吗？
　　等那名玩家离去，叶铭径直问了斐诺：“你也让他送信了？”
　　“信？”斐诺一笑，“那不是信，是收到他的抵押物的证明。”
　　“抵押物？”叶铭疑惑道，“为什么要抵押东西给你？”
　　斐诺这下就回得不那么直接了：“这个嘛……”
　　“不能说？”叶铭平时其实也不会打探这些，可他对斐诺的发展实在好奇，于是绕了个圈子道，“那你是叫他做了件十五天内必须完成的事？这么紧急，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紧急。”斐诺回道，“十五天，只是担心他不彻底忘了我、忘了回来，所以做个期限上的约定。如果这个期限内不回来，就当这个约定作废，他的抵押品也不再归还他  了。毕竟我没有永远保管的义务，不是吗？”
　　叶铭有些听出蹊跷来了。
　　似乎是这个小领主，给刚才那个玩家派了一个任务。又为了保证这个玩家尽快完成，所以定下一个期限，并且收了玩家的东西作为抵押品。如果玩家没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抵押品就归这个小领主了。
　　但……NPC派任务的时候，有收押金的吗？
　　叶铭没遇到过，不过也不确定这个游戏里有没有。虽然他和这个游戏关系很深，可也不是事事掌握的。实际上，他还会故意避免知道某些细节，然后自行去探索。发现未知，是叶铭的兴趣爱好之一。
　　“原来如此。”叶铭点头，“那我帮你送信，要给抵押物或者押金吗？”
　　斐诺一眨眼。
　　他也没说要不要，只回道：“叶先生……想给吗？”
　　叶铭也反问：“你刚才也问了那个玩家想不想给？”
　　斐诺笑了：“哈哈，开玩笑的。我当然没问他，也不需要收叶先生的押金。毕竟叶先生是我的朋友，是帮了我许多忙的好心人，不必多此一举。”
　　叶铭脑内“自动翻译”了他的话：我的好感度足够了，所以不用抵押东西？
　　这一刻，叶铭似乎忘了，给斐诺送信的活儿还是他自己揽下来的。要是需要抵押，那时候斐诺这个NPC就该提出来了。
　　总之，叶铭跟着斐诺再次上了楼，进到了书房。
　　一进门，叶铭就注意到书房墙上多挂了一幅作品。
　　“这是……若麟龙的鳞片？”叶铭靠近那副作品。只见九片鳞片以一二三二一的形式贴在一块板子上，板子还涂抹上了紫色为主的颜色作为背景。加上木质的画框后，整幅作品还真显出了几分美感及艺术感。
　　“对。”斐诺也站到叶铭身边，一起看那幅作品，“我画了个背景，然后把它们粘上去了。感觉如何？”
　　叶铭一时之间竟然没敢马上开口。
　　他可记得很清楚，这个小领主的审美水平高得很。叶铭在小领主面前被怀疑了几次审美，不由自主地对这类问题绷紧神经。
　　“……挺好看的。”叶铭缓缓回道，“紫色背景，显得很神秘。”
　　他故意说得不多。毕竟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斐诺一笑：“神秘？原来紫色在艾尼亚族里还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合适罢了。”
　　叶铭：啧，还是讲多了。
　　斐诺又问：“那叶先生觉得，这幅作品值多少钱？”
　　叶铭：“……嗯？”
　　他又抓不住这个小领主的意图了。
　　若麟龙的鳞片组成的作品，问多少钱，那是以鳞片的价格为主，还是艺术价值为主？
　　斐诺看叶铭再次沉默，不由好笑：“叶先生，聊天罢了，又不逼迫你买，这么犹豫干什么？”
　　叶铭闻言，也懒得纠结了：“我不清楚艺术品的定价。你要卖？你准备定价多少？”
　　斐诺看着他的眼睛：“我要是卖了你送我的礼物，你不生气吗？”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叶铭也没说本来就是送你解决燃眉之急的，只道，“不过一片起码五万，这幅作品总不能少于五十万吧？”
　　斐诺摇了摇手指。
　　叶铭：“嗯？”
　　“这幅作品，定价八十万。”斐诺伸出手，指尖在木框上缓缓摩挲，“但要是帮我完成一件事，就能打八折，叶先生觉得如何？”
　　叶铭问：“什么事？”
　　“怎么，叶先生难道还想买回去？”斐诺好笑地扭头看他，“我只是在问这个方案如何。”
　　“……方案，很好。”叶铭看着那双碧绿双眸，不想把事情讲得太市侩，于是换了个角度评价，“你很懂得做生意。”
　　斐诺的绿眸闪了闪：“我就当是夸奖了。”
　　“就是夸奖。”叶铭看出他的得意，自己都没察觉嘴角已稍微往上勾了些，“你准备怎么解释这些鳞片的来历？”
　　“就说……是我家族里传下来的东西，怎么样？”斐诺望着他道，“既不说是你给与的鳞片，也不说是我画的，就说是我家的古董。这么说的话，就算我装不知道这个鳞片的价值，也能堂而皇之地叫个高价吗？”
　　——聪明。
　　叶铭对他的评价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刻，但万语千言依旧能汇成这两个字，聪明。
　　“很明智的选择。”叶铭直白地称赞小领主，又道，“不过我多嘴一句，这个鳞片，最好最近一段时间出手，最迟不要拖到明年。”
　　到时候玩家的装备和等级都上来了，若麟龙就不再难打，若麟龙的材料也不再像当下这么稀有，价格也会随之降低。叶铭不好说得这么明显，却又忍不住提醒——虽然理论上应该完全不提醒、等着看这个NPC的反应才对。
　　“多谢提醒，也正和我的计划一致。”斐诺望着作品上的鳞片，徐徐道，“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愿意买下它呢……”
　　“只要消息传出去，肯定会有。”叶铭道，“只要你放下楼，标明那是若麟龙的鳞片，会有人问你怎么获得它的。”
　　“这么说，我还得给它起个和若麟龙有关的名字。”
　　“不必。”
　　“嗯？”
　　在斐诺疑惑的视线中，叶铭掏出了一幅画。
　　斐诺眼神一亮：“这是……若麟龙？！”
　　是的，这正是叶铭用视频截图做出的一幅油画。油画中的若麟龙面朝观众、张着血盆大口，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出来将看画的人一口吞下！
　　“这画得太精致了，栩栩如生！”斐诺接下那幅画，有些爱不释手，“一定是出于什么大家之手吧？”
　　叶铭：截图后将其变成油画，这都什么年代的老技术了。
　　可他不能直说，只能道：“不是，随便找人画的。”
　　“你找人画的？”斐诺恍然，“噢，是不是你们之前去打的那只若麟龙，你们后来找人画下来啦？”
　　“对。”
　　“但这种纪念画，不是应该有英勇战士的英姿吗？”斐诺问道，“可这幅画，似乎然全没看到你和何南拔智齿的身影……”
　　“我这里不兴那个。”叶铭还真是特意找了自己和何敬程都不在画面里的镜头截图，然后生成了这张画，“刚好你也不想暴露鳞片的来源，这不是正好？”
　　“这画，送我了？”斐诺好像这才反应过来，“啊，叶先生的意思是，刚好可以放在鳞片的旁边，证明鳞片是若麟龙的是吗？”
　　“碰巧而已。你说没见过若麟龙，我就随便找人画了一幅。”叶铭语气淡然，“不过你想放在哪里是你的自由，用来证明鳞片，也可以。”
　　他说得云淡风轻，斐诺却很捧场，有些惊喜地眨眨眼：“这么说，是叶先生专门给我画的？”
　　叶铭：“顺手，很便宜。”
　　斐诺笑眯眯：“那也是专门准备给我的礼物。”
　　叶铭无法反驳：“行吧……是。”
　　“这礼物可太符合我的心意了，那我就跳过推辞，直接向叶先生道声‘谢谢’啦。”斐诺举起那幅画，边在鳞片作品旁边比划，边絮絮叨叨着，“到时候就一起挂在楼下，无论是谁，都能很快联想到一起吧？既然不是名家画的，那这幅画也说是家里传下来的好了。只说是两幅作品，不说是若麟龙和它的鳞片，辨认出来的人或许还会暗喜自己要捡便宜了，那想获取它的愿望就会更加强烈……”
　　叶铭看他似乎比收到鳞片的时候都高兴，还在自己面前毫不遮掩地说出心里的小九九，心里一股舒坦。
　　——看视频、选画面截图花的那些时间，倒也不算浪费了。
　　斐诺欣赏完了画作，终于将这副分量不轻的作品放下，扭头看向叶铭：“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是艾尼亚族人，也不是人人都出得起这个价格吧？”
　　“没关系，会有出得起的人知道的。”叶铭想起论坛里连这小领主做“反向盲盒”都有人发帖，丝毫不担心这些鳞片会被长期埋没。而斐诺听他这么说，也没继续追问，好似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答案似的。
　　“那就好，借叶先生的吉言了。”斐诺点头，然后边说边转身去到书桌前，“信已经写好了，劳烦你送到皇宫去。这封信攸关我、攸关整个伏拉尔，拜托叶先生千万多上心。”
　　叶铭接下信，发现和刚才那名玩家收到的不太一样。现在手里这封信，是已经扣上了火漆的，火红而艳丽的玫瑰在信封封口处绽放。
　　叶铭将信收起来，问道：“送到皇宫后，交给谁？需要给你带什么回执吗？”
　　“事实上，我这辈子都没给国王写过信，我也不清楚这其中的流程。”斐诺苦笑一声，“我提供不了任何有帮助的信息……叶先生，这点能全权拜托你吗？我只能信任你了。”
　　叶铭预感这是个麻烦任务，可他望着斐诺的眼睛，说不出拒绝的话。
　　“……放心。”
　　作者有话说:
　　小领主：来了两个玩家，领走两个任务，还给我饶了两件东西，这上哪说理去？


第十一章 ——邮差回来啦
　　去到王城，对玩家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保证把信送到位，送到该收的人手中，这就不是件易事了。
　　叶铭在论坛上搜了一圈，没找到进皇宫或者送信进去的相关信息。估计是游戏前期，还没多少人能接到皇宫相关的任务。不过王都里的任务倒是不少，或许从中能找到一些和国王、大臣相关的，叶铭只能从这里面想办法搞点线索了。
　　这信息量可不是盖的，而且为了防止玩家太作弊，游戏论坛还设置了防止爬虫AI总结的屏障。叶铭只能自己想关键词，然后搜索相关内容，快速浏览梗概。但这么做，效率还是有点低了。
　　叶铭翻了几页，想起自己跟小领主说“马上就送到”，好像真有点夸下海口了。万一小领主想起写信来问问进度，那时候还没把信送到位的话，可真是闹了个大笑话。
　　想来想去，叶铭打开了公会频道。
　　叶铭：【谁知道怎么把信送进皇宫？】
　　公会里的人在频道里纷纷响应：【叶哥接到送信进去的任务啦？没提示你怎么进去吗？】
　　叶铭：【没有，自己找。】
　　其他成员：【哇哦，送信进皇宫，还这么神秘，肯定是很厉害的任务！后期需要兄弟们打BOSS千万带上我啊！】
　　【还有我还有我！我成功考上奶妈了！带上我啊叶哥！】
　　何敬程也在叶铭的私信中蹦跶：【哥，放我出狱啊！让我在公会频道参与讨论嘛！】
　　叶铭这才想起来还没解除他的频道禁言。不过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公会其他人还没帮他解除，显然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何敬程终于被解禁后，立马在公会频道跟上节奏：【叶哥，具体什么任务啊？你是要把信送进皇宫？要给皇宫里的谁？】
　　叶铭：【不确定给谁。一个领地要汇报税赋的信，得送到能处理这件事的人手上，至少是能传达的。】
　　何敬程：【啊？税赋？这么大的事，难道要直接跟国王说？】
　　公会长：【之前给澜澜做职业任务的时候，那个职业公会会长是不是提到过国王？他好像认识皇宫里的人。】
　　先前说考上奶妈的白亚澜立刻接话：【我想起来了！会长提过他认识一个亲王，好像那亲王还兼任个什么大臣，我去问问！】
　　叶铭：【多谢。】
　　白亚澜：【嗨，客气什么，再说我还不一定问得出来呢。叶哥急吗？】
　　叶铭：【很急。】
　　白亚澜：【好嘞，我这就去职业公会找会长！】
　　何敬程又跑来私下敲叶铭：【叶哥，什么任务这么紧急哇，需要兄弟帮忙吗？】
　　叶铭：【不用，信能送到就行。】
　　何敬程：【对了，上次你说你可能会求援但后来又不用了的那天，最后是咋样啊？是没打起来还是叶哥你以一当十杀干净啦？】
　　叶铭：【没打起来。】
　　何敬程：【哦哦。那这次给一个领地送信，又是什么牛逼任务哇？你都参与到领地斗争里去了，不会这么快就开启攻城战之类的副本吧？】
　　叶铭：【不会。】
　　他回想伏拉尔那片领地，又想想斐诺家里那简单朴素的装饰风格，感觉伏拉尔和攻城战扯在一起也太荒谬了。
　　——那么小、那么穷的地方，就算开了攻城战，应该也不会有玩家觊觎……的吧？
　　***
　　斐诺把鳞片和若麟龙的油画，都挂到了客厅里。
　　管家心惊胆战：“阁下，这幅画就算了，这些鳞片真的要这么挂在这儿吗？要是被那些不死人……我是说、艾尼亚族人认出来，那就麻烦了！”
　　以眼神让对方改了称呼的斐诺笑了笑：“没关系，就怕他们看不到、认不出。”
　　“阁下，那些人可是盗窃抢劫无恶不作的！要是被他们盯上这些鳞片，指不定就要来杀人越货了！”管家越说越着急，无法理解斐诺怎么这么淡定，“您如果要售卖这些鳞片，不如带去城里交给寄售，或者交给拍卖会都好，何必放在家里让来往的人都看见呢？”
　　“你要这么说的话，送到城里的过程不也很危险，不也有可能会被抢劫吗？”斐诺徐徐回道，“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管家看劝不动，长叹道：“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如此信任艾尼亚族人。”
　　“因为他们——至少是他们的一部分——值得信任。”斐诺敲了敲鳞片的画框，“而且你要这么想，福斯，就算这些东西丢了，那又如何呢？这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呀。”
　　管家福斯：“……也是。”
　　他也跟着看向那两幅作品，疑惑又感叹：“为什么那些艾尼亚族人，会赠给您这么多东西呢？尤其这个鳞片，这也太贵重了，总价超过五十万，怎么说送就送？”
　　斐诺轻笑，反问：“你说为什么？”
　　管家想来想去：“……我只见过追求者会送这么珍贵的礼物。”
　　斐诺笑不出来了。
　　“咳，不至于。”斐诺轻咳一声，“这只是偶然。而且艾尼亚族人送给我一些东西，为我做某些事，都是为了从我这再获得一些回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们可不傻。”
　　管家听得更茫然了：“您能给他们什么？难道您还有我都不知道的财产？”
　　“你不必操心这些，福斯。”斐诺一笑，转身走开，“我心里有数，你放心，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的智力吗？”
　　“我很相信，阁下，您从小就是聪明的孩子。”管家感叹道，“可艾尼亚族出现得过于突然，活得过于恣意，甚至目无法纪。您如果用您的道德标准去衡量他们，我恐怕您会吃亏……”
　　“我深知你的担心，我也感谢你一如既往对我的关怀。”斐诺回头看他，“福斯，我们相依为命这些年，你明白我的——我不会拿我们的危险去做赌注。请你相信我。”
　　“唉，好吧，阁下。”管家福斯向他微微一倾身，“我支持您的一切决定。”
　　***
　　叶铭拿着信这一走，就走了七天，期间毫无音讯。
　　斐诺一度有些焦急。毕竟他听玩家说过，他们能依靠城镇之间的神奇传送阵自由来去，几乎不受任何距离限制。那个叫“叶落风鸣”的玩家要去到王都，应该是很快的，或许一天之内都能轻松到达。可这都七天过去了，还没任何回音。斐诺有点怀疑叶落风鸣被什么事绊住了脚步，或者要找到将信送到王宫里的方法实在太难了。
　　他倒没怀疑过叶落风鸣是不是中途放弃了任务。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很特别，他能察觉对方对自己的兴趣，但又有些分不清这种兴趣缘何而来。斐诺在数次的交往和观察中，认定这个男人是强大的、稳重的、可靠的，同时又有一点点……可爱？
　　可爱的点在于，每次说到一些听起来很难完成的事时，叶落风鸣就会一副“还行吧，也不是很难”的表情。比如谈到若麟龙那次，他就平淡如水地表示“不危险”“一般”。斐诺不知道实情如何，但叶落风鸣应该确实能主导打败若麟龙的战斗。只是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叶落风鸣摆出那副“没事，对我来说很简单”的神态，斐诺就难免想到开屏的孔雀。
　　——咳，不好，被福斯的“追求者”言论影响了。
　　应该是炫耀技能的小男孩才对……吧？
　　“噗……”把叶落风鸣一个大男人想成小屁孩，斐诺自己都被自己逗乐了。不过叶落风鸣的这点小“特点”，并不影响斐诺对他的能力判定。斐诺甚至利用这点，多少给叶落风鸣来了点激将法，还挺奏效。叶落风鸣这样性格的男人，应该不会轻易放弃给他的任务……
　　斐诺就在这样的想法中，一直忍耐到了第七天。
　　叶铭在午饭时分再次登门拜访。
　　“叶先生来得真是时候。”斐诺看向被管家带进门的叶铭，微微一笑，“不会是喜欢上福斯的手艺了吧？踩着饭点来？”
　　叶铭拿出一封信，晃了晃：“我带着王都的回信来了，难道还不能换一顿午饭？”
　　“回信！”斐诺瞪大眼睛，朝着他走去，“你难道亲自觐见了国王？怎么会连回信都带来了？”
　　“不是国王的亲笔回信，也不是国王的命令。”叶铭把信递给他，“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可以把过程告诉你。”
　　斐诺接过信件，一看封口上的火漆花纹，愈发诧异：“这是……卡西费蒙斯亲王的信？！”
　　叶铭看他如此敏锐，也没瞒着：“看家族徽纹就知道？不愧是贵族……应该就是他给你的信。”
　　“可怎么会是他来回复我的信？”斐诺正反翻了翻，信封上除了由漂亮花体书写着“斐诺阁下 亲启”外，没有任何其他标志。他又想立时打开这封信阅读，又想听叶铭的过程描述，一时间简直进退两难。
　　还是叶铭帮他做了选择：“领主阁下，现在能赏我一顿饭吃了吗？我们边吃边说？”
　　斐诺这才回过神，隐隐波动的碧绿双眸望向他。
　　“好！”
　　作者有话说:
　　嘻嘻嘻，小领主没给叶哥开副本，叶哥给小领主开了！


第十二章 ——朋友与信件
　　“这么说，是叶先生的朋友找到了光明教会的主教，借此联系到了卡西费蒙斯亲王。亲王收到我的信之后，又把这封信交给你，让你带给我？”
　　斐诺听完叶铭的描述，三言两语总结了一遍。叶铭听他说的时候还反应了一下，才想起白亚澜那个考奶妈职业等级的地方，玩家都习惯叫做职业公会，实际上是学习光明法术的光明教会。而所谓“会长”，也是主教之一，只是叶铭没细问那人到底是什么级别的主教。
　　“……对。”叶铭回道，“不过我没亲眼见到这两个人，我朋友也只见到了那位主教。”
　　“你们艾尼亚族的关系网真是强大。”斐诺感叹道，“你的朋友竟然认识主教，还能进而联系到亲王这样的人物。要我自己去认识他们的话，我还想不到该怎么办……”
　　叶铭没法说这就是游戏里的职业设定罢了，只能道：“我朋友，也是机缘巧合才认识的。不是每个艾尼亚族人都有机会认识他们。”
　　这也是实话，白亚澜那个光明法术的学习名额不超过一个巴掌。其他玩家还想找个奶妈职业的话，还得去别的地方找老师。
　　是的，这个游戏就是这么自由。想成为什么职业，得自己去找老师学习。有时候即便成功进入某个学院，被分配的老师也未必是自己想要的类型，全看玩家自己如何操作了。
　　斐诺虽然知道玩家，但还没法知道玩家职业那么深的事。他只是听了叶铭的描述，支着下巴笑了：“叶先生，你这么说，是在暗暗炫耀自己的交际圈吗？”
　　“……咳，不是！”正在喝汤的叶铭差点喷出来，“只是碰巧问到罢了。”
　　“碰巧就碰巧，这么激动干什么，别呛到了，叶先生。”斐诺好笑地看着他，也没继续追究叶铭的关系网问题，只道，“无论是怎么问到的，都感谢你为我送信。”
　　他说得挺顺口，眼神却很真诚，绿色双眸专注望着叶铭。叶铭被他看得下意识回避了一下视线，嘴上还是用淡然的语气回道：“送对地方了就行。”
　　“应该是没错的。卡西费蒙斯亲王现在代行财政大臣的职责，在下一任财政大臣的任命之前，税务相关的信件交给他也没错。”斐诺的绿眼睛眨了眨，又拿起放在旁边的信，“就是不知道，他不以公文形式回复我，而是用私人名义来给回信，究竟是什么意思。”
　　叶铭继续吃午饭：“想看就现在打开吧。”
　　“可是……”
　　“不必在意我，我不讲究那些。”叶铭知道这小领主的贵族习惯，拿起勺子示意，“你看你的，我吃我的。”
　　斐诺看他真自得地吃了起来，犹豫数秒，终于召唤管家拿来拆信刀，小心翼翼地亲手打开了那封信。
　　叶铭瞥了一眼，看起来只有一张纸，应该不是很长的信。
　　再悄摸观察小领主的神情，原本开信的时候就有些隐隐的紧张，等他真正开始看信，那眉头一下就轻轻蹙起来了。
　　这封信果然很短，斐诺这一目十行的水平，好像不到十秒就看完了。
　　看完之后的斐诺却没展开眉头，反而眉头紧锁。他很快复阅了一次这封信，然后吐出一口气，将信叠好重新装了回去。叶铭看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问道：“怎么，给你的税翻倍太多了？”
　　“不……”斐诺看向他，犹豫了好一会儿，又仔细看了看叶铭的脸，缓缓问道，“叶先生，我能信任你吗？”
　　叶铭怔了一下。
　　他先前会闪过“这是连续任务？”的猜测，但也没太上心。毕竟平心而论，叶铭也知道大部分小领主提出的请求，一开始都是他自己先主动招惹的，他都不确定那些到底算不算任务。可眼下，斐诺面色严肃说的话语，让叶铭忽地意识到：这是真的来连续任务了？
　　而且似乎和那个亲王有关，难道真是什么攻城级别的重要任务……？
　　“我认为你可以信任我。”事关重要任务，叶铭也不会闲着没事和小领主耍嘴皮子，“我想我之前的表现，都还算得上可靠？”
　　“……确实。不过，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斐诺又看了一眼放到旁边的信，眯了眯眼，终于下定决心，“我可以和你说，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叶铭以为他要说任务了，点头：“你说。”
　　“我只要求你，保密。”斐诺道，“把我现在要说的事，烂在心里，不要告诉别人——包括你的朋友。”
　　叶铭本来有些不以为意，可斐诺说到最后的时候，叶铭心底忽然升起一种想法：他的意思是……其他玩家也不能说？“朋友”是指何敬程吗？
　　叶铭愈发确定，这个NPC有点过于关注玩家了，与玩家的互动也有点过多。该不会……
　　——这个小领主真是后期会发生翻天大变化的NPC？所以前期的智能就被设置得很高？
　　叶铭心思转动，面上一如既往的淡定，点头道：“放心。”
　　“嗯。就当听我倾诉几句吧，主要我看到这封信的内容，实在太吃惊了。”斐诺说着，手放到了信封上。叶铭以为他要把信递给自己看，但斐诺只是摸了一下，又收回了手。
　　然后他说：“卡西费蒙斯亲王，邀请我去到王都，商量要事。”
　　“……嗯？”
　　叶铭怎么都想不到那封信说的是这样的内容，切实地疑惑了：“他要见你？为什么？……能说吗？”
　　“不是能不能的问题，是我也没法准确回答。”斐诺垂眼苦笑，“亲王只在信里写了，关于我领地税赋的事，他有些话想和我当面详谈。如果我愿意，就让你们艾尼亚族人先带给他回复，然后我尽快动身过去。这整个过程，他还让我别告诉其他人，尤其别让佩林城那些人知道。”
　　“别告诉其他人，但是可以让艾尼亚族送信，还特别点出不让佩林的人知道……？”叶铭一下听出了这些话里的蹊跷，“他想对佩林做点什么，需要你的配合？这很可能是让你去当刀。”
　　“什么？‘当刀’？”
　　“就是想以你为借口，去撕开佩林相关的某些事，狠狠得罪一把佩林或者它背后的人，犹如狠狠捅上一刀。”叶铭淡定的语气说出了有些冷厉的话，“你相比起亲王和他想对付的人来，肯定是微不足道的。他可能会算计你，牺牲你，你要想好这封信的回复。”
　　斐诺微微一挑眉。
　　他知道艾尼亚族人这么多，肯定有很聪明的，他也知道叶落风鸣这个玩家一定是睿智的。但他没想到，叶铭居然会在快速察觉信里的蹊跷后，这么直接地提醒自己很危险。
　　“……这么看我做什么？”叶铭看到斐诺意味深长的眼神，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了。可说都说了，叶铭觉得索性就说到底：“你不会觉得这是亲王善良，想要亲自为你主持公道，才叫你去的吧？”
　　“不，我当然不这么想。”斐诺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叶先生与我只认识了短短一段时间，就这样帮助我、为我着想，有点意外……”
　　“意外？”
　　“还有，高兴。”斐诺直直地凝视着叶铭的眼睛，轻笑道，“你真的当我是朋友啊，叶先生。”
　　叶铭：……
　　叶铭这次是真的实打实挪开视线了。
　　他没法不挪开，那双如绿宝石般的双眸如此真情实感地盯着他，他的大脑几乎本能地命令他不要再看。
　　再看，可能会在或远或近的将来，发生某些不可控的事。
　　一些叶铭以前光是听到都不屑一顾的事。
　　也是断开了那股视线的链接后，叶铭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稍微屏息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次不自觉的屏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叶铭还后知后觉地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重、加快。好在，也很快恢复了正常。
　　斐诺倒是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微笑与凝视，甚至还继续抛了一句：“怎么，叶先生这就害羞了？我还没说贵族之间最常用的那种社交辞藻呢，更肉麻。”
　　叶铭：“那你千万别说。”
　　又一次的，叶铭的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冒出论坛上形容他的那些话——“他好蛊！他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他真是的那种，那种很少见的那种……”
　　好在斐诺没持续感叹两人的友情，而是主动将话题转回了之前的方向：“其实我知道你说的对，但这封信，看似给了我选择去不去的自由，实际却并非如此。”
　　叶铭有些晃动的神思被拉了回来，终于再次堂堂看向他：“怎么说？”
　　“他拿着我关于税赋的信啊。”斐诺点了点信封，“回信中丝毫不提会怎么处理伏拉尔的税赋，不提会向国王汇报，也不提到税赋变动必须的国王政令，只让我去会面。这就是在提醒我，我的信件、伏拉尔的税赋都卡在他的手里——
　　“我最好听他的话。”


第十三章 ——聘请你
　　叶铭吃完午饭之后没走，留在了斐诺家里。
　　斐诺说他得自己去书房想一想，然后写一封回信给卡西费蒙斯亲王。这封信必然还是委托叶铭去送的，但原本斐诺说的是叶铭可以明天再来拿，叶铭却表示自己懒得走了，就在斐诺家里待着吧。
　　斐诺有点疑惑地看着他：玩家不是能传送吗？
　　叶铭神情坦然：我虽然能传送回城，但我不能直接传来伏拉尔，佩林到伏拉尔这段路，我确实懒得再走一遍了。
　　叶铭还暗暗决定，等找到了能自由标记传送地点的道具，一定要在伏拉尔放一个。
　　总之，这俩明明没说话，却仿佛能神交似的对答了一轮，然后叶铭就真的留下来了。
　　斐诺在上楼之前，还看到正在准备其他工作的管家，就转头望向坐在客厅的叶铭：“叶先生，你要是有空的话，能顺便和福斯一起帮我修剪一下花园吗？”
　　叶铭一抬眼：“又使唤我？”
　　斐诺一笑，转身去旁边的柜子前拉开抽屉，拿出一支高级营养剂递给他。
　　叶铭：“这是我给你的，你拿来给我？再说，我刚才已经吃饱了。”
　　斐诺塞到他手里：“我是给你水蜜桃味的饮料，不是给你营养剂。”
　　这口味还是叶铭上次一个个查了之后告诉斐诺的。斐诺塞完营养剂后，也没等他回答，就转身上了楼。先前叶铭回答那句就是玩笑语气，斐诺知道他已经答应了。
　　倒是叶铭在楼下抛着营养剂，目送他上了楼。等斐诺的身影消失，叶铭才低低嗤笑一声，拉开抽屉把营养剂放了回去。
　　管家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他。
　　“下次让你家主人给柜子上个锁，谁都能开，他还真不怕丢东西。”
　　抛下这句，叶铭就当先往后院去了。
　　***
　　叶铭当真老老实实站在太阳下，跟着管家福斯剪了几十分钟的玫瑰。
　　主要是这次的工作是打顶，还不能直接用剑气直接一片刮平，叶铭只能在听清楚管家的要求后，操起剪刀夸夸地剪。管家一开始还担心他乱剪一气，偷偷打量他的工作成果后，说不出指责的话来了。
　　只能内心默默怀疑，自家领主到底给这艾尼亚族人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他如此听话地乖乖干活。
　　也不知干了多久，总之，叶铭已经完成一大片的修剪后，若有所感地一回头，正正对上了斐诺的视线。
　　他正靠在二楼书房的窗前，望着正在花园里工作两人。看到叶铭回看过来，斐诺还冲他笑了笑。
　　叶铭走到他的窗下，仰头望他：“你是搞定了，还是中间休息，拿我当娱乐？”
　　斐诺冲他笑：“叶先生上来拿个东西？”
　　叶铭：“那你让开点。”
　　斐诺根本不问缘由，依言走开了。
　　叶铭发动了身法，轻松跃上了二楼的窗户，翻了进去。进去后看斐诺一脸淡然，叶铭就问：“怎么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我应该和你说过入侵我家的一个艾尼亚族女性？”斐诺回道，“她就是从后院进来后，翻上这个窗户的。那时候我也正好在这个窗口，她一看到我，吓得直接掉下去了。”
　　叶铭听他说得还挺开心，心底竟开始生出无奈，再次警告道：“别说得这么轻松，也别以为艾尼亚族人都是她那样的。万一是来袭击你的，和你一个照面，你就完蛋了！”
　　“我知道。不过那次没事，现在说起来就是个乐事，不是吗？”斐诺一笑，“她当时可是直接摔下去的，居然一点事都没，你们艾尼亚族人真经摔。”
　　“倒也未必……”叶铭猜想那个玩家应该是关闭了真实的摔伤模拟，只留下了数值和感触之类的，所以只有数值下降的时候肉眼看不出什么外伤。不过这事没法和NPC解释，叶铭只能含糊带过去，然后转移话题：“叫我上来干什么？”
　　“给你一个东西。”
　　斐诺说着，回到书桌边，拿起一个信封，转头就递给了叶铭。
　　叶铭看信封上已经烫上了玫瑰纹样的火漆，拇指碰了碰，甚至还能感应到热度。
　　“这是你给亲王的回信？”叶铭正反看了看，没见到信封上有字，“不写一下给谁的吗？”
　　“你想我写？”斐诺又把信拿回来，在封面上唰唰唰写了好几笔，再递给叶铭。叶铭一看信封上那墨迹未干的字儿，动作一顿：“这……给我的？？？”
　　不怪他吃惊，那信封上确实用花体字写着“收信人：叶落风鸣”。
　　“对呀，给你的。”斐诺甚至把拆信刀也递给他，“拆来看看？”
　　叶铭不由好笑：“你当面和我说不就行了，怎么还要写出来？”
　　“正式一些呗。”斐诺将拆信刀塞进他手里，“拆吧。”
　　叶铭这才拆了信。他还没操刀过这么复古的玩意儿，挺小心翼翼地拆开了，还先把刀在桌面上放好，才把信取了出来。
　　打开信纸，首先引起叶铭注意的，是小领主那一手漂亮的字。
　　之前看信封时也见过，但许多字排成行，视觉上的美观程度更为冲击。心中暗暗赞叹一番后，叶铭这才开始读这封信。
　　这与其说是一封信，不如说是一封邀请函。斐诺在这封信里邀请叶铭再次作为护卫，护送斐诺从伏拉尔到王都的来回路程。而且这次可不是免费干活了，斐诺在信中白纸黑字地标明，这次的酬劳是“20万令尔”！
　　对于斐诺这样的经济条件，20万，着实是大出血了，实打实的买命钱。叶铭看到这个数字，先是诧异，随后就想起了什么：“你那套鳞片，卖掉了？不是还在楼下吗？”
　　“有人接了这个任务。十天内应该要来回复我，到时候我就能收入64万了。”斐诺回道，“要是那个人没完成任务，我就给你打欠条，卖出去后把钱给你。”
　　叶铭之前都没想过能从斐诺这里收入到大钱——即便这20万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看着这封邀请函，不由感慨：“你这次花这么多钱邀请我护卫，难道路上真会有杀生之祸？”
　　“不至于……吧？你也知道，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斐诺想了想，“但一路上有不少荒郊野岭，我也不熟悉太远的环境，还是有可能有不少风险的。其实这20万对于你来说不算多少，我明白的。用你给的钱来雇佣你，我也有些羞愧。可我考虑的是，我的命到底值多少钱呢……”
　　这话到此为止，可叶铭知道，斐诺自己给自己定的价，就是20万。
　　20万，对一般平民NPC来说，确实是巨款了。对于目前的大多数玩家来说应该也是。可对于叶铭这种几近专业的玩家，对于他那个几近专业的公会来说，20万着实不算什么钱。
　　若麟龙的鳞片，四片，就等于斐诺的自我定价了。
　　叶铭甚至感到这封邀请函有些烫手。
　　“叶先生？”斐诺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您是否接受这个邀请，能给我答复吗？”
　　叶铭看看信，又看看斐诺，视线来回转，没马上回答。
　　“还是您需要考虑的时间？”斐诺看他不说话，又道，“没关系，我给你给您几天考虑的时间。我计划在十二天后启程，您可以在……十天内回复我。”
　　叶铭终于开口，问的却是：“怎么又用‘您’了？”
　　“……正式一些？毕竟在邀请嘛。”斐诺一笑，“不过，回信是可以委托你帮忙送的吧？这个应该简单很多？”
　　他说着就又转回了桌前，把桌上一张纸拿起来叠好，放进一个信封。在叶铭的注视下，斐诺拿起小熔炉上的金属小锅，在信封封口上滴下浓厚一滴，再拿起一个印章盖了上去。
　　还是那个玫瑰印。
　　“有个问题，我一直挺好奇。”叶铭没回答送不送信的问题，直接跟到了桌边，“玫瑰，是你家族的家徽吗？”
　　“不是。我家族没有家徽，可能是在之前的祖辈遗失了。”
　　“那……？”
　　“与其说是家徽，不如说这是我母亲个人的印记。在我的记忆里，她一直在用玫瑰相关的装饰品、印记以及其他很多。”斐诺回道，“我后来就沿用她的印记了。反正我父亲以前要是不得不用火漆，也只印上家族的姓而已。在别的贵族眼中，和没有没区别。”
　　“你的姓氏……”叶铭想起刚才看到的邀请函落款，那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小领主的姓氏，“莱西德？”
　　“是的，叶先生。”斐诺又给叶铭递了这封信，“这是给卡西费蒙斯亲王的回信，劳烦你了。”
　　叶铭接下信，那信瞬间就在他手上消失了。
　　他又问：“为什么要十二天后出发？是因为你要等那个买你鳞片的人吗？”
　　斐诺一笑，反问：“你都知道了，怎么还要问？”
　　叶铭再问：“你从伏拉尔去王都，要多久？”
　　“不太确定，考虑到马车和每天行进的时间，半个月到一个月都有可能。”斐诺从桌子一角拿起一本地图册，打开给叶铭看，“还有路径规划问题，如果是沿着城镇一路走，就会比较绕，需要的时间也久。如果有些地方能冒险一点，直接穿越郊外而不进城镇过夜的话，就能缩短一些时间……”
　　叶铭也打开了系统的电子地图。
　　直线距离看起来其实还好，但中间确实拦着很多危险地带，需要一些绕路。而且看小领主的样子，骑马估计是支撑不住全程的，只能用马车来保证行进。
　　——等等，还有一个问题。
　　叶铭忽然反应过来：“你租马车？那有车夫吗？”
　　“我在考虑。”斐诺也挺坦诚，“不过，大概率，没有。”
　　叶铭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他似笑非笑：“这么说，20万，不仅是雇佣我当护卫，还有车夫钱？”
　　斐诺道：“我也可以坐车夫的位置，其实我会赶车。”
　　叶铭上下打量他一圈，皮肤白皙、细皮嫩肉的，估计在马车上连续颠簸几天都够呛。
　　于是叶铭轻声嗤笑：“你？算了吧。”
　　“啊？”
　　“行了，我给你赶车。”叶铭举起那封护卫聘请函，晃了晃，随后信件消失。
　　“我先给你去送信，十二天后再来接你，到时候见。”


第十四章 ——双人成行
　　十二天转瞬即逝。
　　叶铭提前一天就来了，还带来了自己计划的路线和行程。斐诺拿着自己的路线计划，和他的进行了对比，还双双讨论了一番，最终确定了路线。
　　另外，叶铭还看到挂若麟龙鳞片的地方已经空了，于是问了一句：“鳞片卖出去了？”
　　“啊，实际上，你走后的隔一天，那个人就来交任务了。”斐诺拍了拍一个箱子，“他给我开的兑票就在这里面呢，等我们到第二、第三个城市的时候，找银行兑换后存在我的户头，就可以了。”
　　叶铭道：“就这么和我说，不怕我监守自盗？”
　　斐诺不以为意：“本来就是你的。”
　　叶铭无话可说了。
　　出发前的这个晚上，管家福斯还试图多给斐诺塞几个干粮。斐诺明确表示他已经带得够多了，拒绝了半天，最终以写了一张告示给管家去贴终结了这段推拒。
　　叶铭瞥到告示上的字，等管家出了门，看向斐诺：“你让包括艾尼亚族人在内的所有人都先别来，等你回来再来拜访，是不放心让管家操作这些事？”
　　“不是不放心他，是不放心他的安全。”斐诺叹道，“福斯毕竟有一定年纪了，不一定都能理解年轻活泼的艾尼亚族人们，交流可能会不顺畅。而且你也警告过我的，你们族人里也有坏人，让福斯一个老人去面对，不太合适。”
　　叶铭道：“那你还得把你家里重要的东西藏好。万一再来贼，也不容易找到。”
　　“放心吧，我藏在福斯都不知道的地方。”斐诺一笑，“反正也不多，不难藏。”
　　叶铭状似随意道：“听起来最近你和艾尼亚族人交往不少，值得藏的东西应该比以前多不少吧？”
　　斐诺看他：“你是说你给我的果汁吗？”
　　“……不是，你心里有数就行。”叶铭察觉他好像在避开回应，索性也不再继续问。
　　总之，安排好家里的一切，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在太阳出来之前就出发了。
　　叶铭坐在车夫的位置上，斐诺坐在车厢里面，窗帘拉了起来。这会儿伏拉尔路上的人很少，没人过多关注这辆经过的马车。马车便一路轻快前行，没多久就顺利行驶到了荒无人烟的郊外。
　　斐诺拉开车厢和车夫座位之间的小窗，凑近问道：“怎么样，驾车还顺利吗？”
　　“不然？”叶铭一偏头，看到那双碧绿双眸就凑在自己脑袋旁边，差点吓一跳，“……至于这么监督我驾车？担心我不会？”
　　斐诺笑了。叶铭看不到他的嘴，但看得到他的眼睛微弯，听得到他带笑的语气。
　　他说：“你怎么什么都会啊，叶先生。”
　　叶铭：……
　　叶铭镇定自若，云淡风轻地表示：“这只是很简单的事。”
　　斐诺：噢，又在摆高手姿态了。
　　——与其说是炫耀，其实是被夸奖后的害羞吧？
　　……可爱。
　　***
　　于此同时，叶铭所在公会的公会频道。
　　何敬程：【叶哥！我错了！我再也不问你为什么租空马车架着玩了！不要拉黑我啊！！！】
　　公会公告：【何南拔智齿 已被禁言。】
　　公会里再次充满了快活的笑声。
　　***
　　一开始的马车行程还是比较轻松的。
　　这附近的郊区都比较普通，没有茂密的丛林阻碍，没有难打的怪物横行，没有凶恶的贼人拦路。这不奇怪，这要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玩家就会趋之若鹜，附近的伏拉尔也不至于那么冷清、边缘化了。也正因如此，斐诺和叶铭都同意直接在郊外行进、过夜，不用再绕道去城镇休息。
　　第一天晚上，两人就停在了郊外，一块背风的大石头处。
　　没办法，虽然叶铭可以彻夜前行，斐诺也可以接受马车上颠簸睡觉，但马也需要休息。叶铭刚就地钉了个木桩，拴住马，转头就看到斐诺正半坐半倚在大石头上，啃着一块干粮。
　　叶铭摸了两支普通营养剂，给他递了一支：“不进去坐着吃？”
　　“坐了一天，还是下来活动活动吧。”斐诺自己带的饮用水还没喝完，但叶铭给的他也接。只是他一手已经捧着干粮了，另一边单手很难打开营养剂的塞子。叶铭瞥了一眼，便拿回来，给他打开，又重新塞给他。
　　“谢谢。”斐诺接过喝了一口，“这是什么味道来着……西瓜？”
　　“嗯。不过实际吃西瓜的口感，和这个不太一样，有些人觉得西瓜本身更甜、口感更好一些。”叶铭顿了一下，感觉这么给人形容他难以吃到的东西，有点不厚道，又补充了一句，“改天给你带一个尝尝。”
　　“好啊，谢谢。”
　　“要升个火吗？”
　　“不用。晚上的风虽然不小，但目前还好，吹吹也能清醒……”
　　斐诺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边吃着自带干粮。为了方便储存，这干粮做得非常干燥，即便斐诺细嚼慢咽地吃也差点没噎住。吃完干粮又喝了两口水，斐诺不由得拍了两下胸口，感叹道：“唉，现在更加羡慕你们一支果汁管一天的习性了。我刚才本来想分一块给你尝尝，但是自己尝了之后，觉得还是别祸害你了吧……”
　　叶铭也靠在旁边，扭头看他。
　　明亮的月光下，斐诺的上半身几乎一览无余。他穿着简单的旅行运动装，头发随意地在脑后扎成一束，散乱的发梢因为夜风吹到了他脸上。即便他的一切装束都如此朴素，但月光依旧托出了他白皙的肤色，和好似能在夜里反光的绿色瞳孔。
　　——就算一直在马车里，这趟旅程，也会让他疲惫和被晒黑吧？
　　叶铭看了一眼自己的背包空间，从里面摸出一把能加状态的糖果，递给斐诺：“我还真想尝尝，跟你换。”
　　斐诺一眨眼：“我吃完了……那我现在去行李里给你掰点？”
　　叶铭把糖塞进他手里：“不用，下次给我就行。”
　　斐诺也没拒绝这些糖，而是随手放进了外套兜里，衣兜下方的布料顿时鼓起来一些。叶铭扫过一眼那鼓起的衣兜，心里再次划过盘绕了好几天的念头：这个小领主，在这隐隐触及大事的任务里，究竟会落到什么结局？
　　叶铭不傻，很清楚不管是现实还是游戏，小领主在亲王级别的对决里，下场通常不会太好。可这不是固定结局的游戏，游戏里的任务结果都是伴随玩家的行为而发展生成。所以，只要叶铭这样的玩家参与其中，结局就不会注定。
　　叶铭思索的时候，斐诺没打扰他。这位小领主自己去旁边活动筋骨，解决生理问题。等一切解决完毕，斐诺回到了背风处的马车车厢上，但没关上门，而是冲外面的叶铭道：“叶先生，进来一块休息吧？”
　　叶铭这会儿都坐在大石头顶上了，垂头看他：“不用，我在外面就行。”
　　“就算要守夜，进来也行呀。你要这么孤零零地吹一夜冷风，显得我怪无情的。”斐诺仰头道，“我在车座中间铺了一块垫子，软一些，也够我俩一起躺着——就是你的身高可能需要缩缩脚——总之，你先来体验一下？”
　　叶铭心说一个车厢还能玩出什么花来，当真跳下去，探身进马车看了看。
　　只见车厢的地面上，被一块毯子占满，斐诺的一件长披风也被扔在上面。来时管家塞到马车里当靠垫的一个小棉枕，也被放到了靠另一边车门的地方。
　　不复杂的布置，但确实舒服很多。毕竟两边车座只是钉上去的木板，座位下面是空的，铺成一片确实比在车座上捱一晚好多了。斐诺还把原本放在车座下的行李，都堆到了车座上和地面角落，怪不得刚才叶铭看到车厢晃啊晃的。
　　小领主的布靴则挂在车窗外。
　　此刻，斐诺就盘腿坐在车厢中间，冲叶铭招手：“你进来呀。”
　　叶铭看这个空间，一个人躺着还行，两个大男人肯定就逼仄了，坐起来还会撞头，于是道：“我就不进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斐诺左右看了看，躺下去缩到有行李那边，拍了拍留出来的大部分空位：“你看，够你这个大个子躺进来的，对吧？我不是在装样子和你客气，叶先生，我是真不希望你还在外面吹冷风了。你也坐了一天，躺下休息会儿不好吗？”
　　叶铭看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领主，滚在毯子上，三番五次地让自己睡到身边，徐徐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斐诺望着他：“叶先生……？”
　　叶铭再次叹气，这次就明显多了，然后扶着门框意味深长道：“真要我上去？我可是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脱鞋可臭死你。”
　　他边说边看了看斐诺的脚，看得斐诺不由得缩了缩脚，脚趾也无意识地蜷一下。
　　“……我才不信。”斐诺轻笑一声，“你在撒谎。”
　　叶铭挑眉：“我骗你这个干什么？”
　　因为玩家不可能会被设定这种负面因素，斐诺想。
　　但他回的是：“那要么我们打赌。”
　　叶铭感觉这个小领主的思路真是新奇得紧：“赌什么？”
　　“赌你的脚臭不臭。”斐诺道，“要是谁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件自己能做到的事？”
　　就现阶段来说，叶铭能做到的事肯定比小领主多多了。
　　而且叶铭当然知道，自己没有脚臭，玩家角色就不可能脚臭。
　　但斐诺缩在车厢里，空出大片位置给他，还明显带着笑意在说“赌吗？脱鞋进来就知道结果了”。
　　叶铭终于低头去解自己的装备鞋。
　　“行……赌。”


第十五章 ——第一夜
　　月上中天，夜风习习。
　　叶铭听着耳边又轻又缓的呼吸声，心想：这下是真睡熟了。
　　之前斐诺背过去缩着，连续十来分钟没动，最后忍不住轻轻动了动脚。叶铭听到了，径直问：“睡不着？”
　　小领主作为一个有礼貌的贵族，翻过来面对他——虽然月光完全照不到躺下来的两人——回道：“有点。”
　　叶铭心道这小贵族的经济条件再不好，之前应该也是没和别人这么挤着睡过的，于是道：“那我出去了，你先睡。”
　　他边说边准备起身，然而右手袖子上忽地传来一股拉扯的力量。
　　叶铭动作一顿。
　　“呃……”斐诺收回手，“抱歉。”
　　叶铭支着手肘撑着上半身：“怎么？有话要说？”
　　“也不是……”斐诺轻叹一声，“说出来有点丢脸，毕竟是第一次在郊外几乎幕天席地地过夜，心里的杂乱有些压不下去……”
　　叶铭的脑子转了一圈，忽地有点琢磨出这些话的真意了。
　　——是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过夜，心里害怕吗？
　　“我就在车厢顶上守夜，无论哪个方向来的敌袭都能看到。”或许是夜晚的氛围，叶铭下意识地压低了一些声音，语气似保证似抚慰，“你有事就敲车顶，我马上下来。”
　　“那你何必出去？”斐诺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你的脚又不臭。”
　　叶铭听他又拿这事开玩笑，无奈道：“我是觉得你被挤着，更睡不着，不如让你睡得宽敞一些。”
　　斐诺轻叹一声：“但至少能睁眼就看到我的护卫啊……”
　　他五次三番地挽留，叶铭这回是真确定了：“害怕？不敢一个人睡？”
　　斐诺：“……”
　　叶铭问的语气没什么嘲弄，还挺认真。但就是这种认真确定斐诺状态的话，让斐诺心底的尴尬和羞赧反而更重了。
　　小领主回不出话，窸窸窣窣转回去。身体一缩，再把盖在身上的披风帽子往自己脸上一蒙，不动弹了。
　　叶铭难得看他逃避交流，还是用这种鸵鸟藏头似的方式，有些诧异，但同时又无意识地勾了勾嘴角。
　　——偶尔，也像小动物一样。
　　就这么在昏暗中定定盯着斐诺的方向好一会儿，叶铭终于再次动了。
　　他又躺了下来。
　　而且他更往边上挨了一些，尽量再给小领主一些空位。只是斐诺一直缩在那里，并不占用这些位置，也不知道他是否知晓了这些空间的存在。
　　但他肯定能听出叶铭的选择。
　　过了不知多久，这片“空旷地带”终于不再被浪费。
　　斐诺一翻身，自然地躺了过来。
　　他睡着了。
　　因为自然地翻过来，他的脸也一下拉近了和叶铭之间的距离。他没打呼噜，可这么近了，总会还能听到一些轻微的呼吸声。叶铭听着听着，不由得转头去看。
　　昏暗之中，只能大概知道脸在哪，想肉眼看真切是不可能的。不过叶铭有招，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单片镜道具，往脸上一架，肉眼看不见的一切顿时一览无余。
　　这是主要用在晚上打怪的道具，游戏前期比较稀有，叶铭能搞到手也是机缘巧合加“钞能力”。而眼下，这夜视道具被掏出来，用作观察小领主的睡颜。
　　也……没什么特别的。
　　叶铭暗想，小领主平时的样子就温和淡然，现在睡着了，只能说……更乖了点。
　　不过不说话、闭上眼后，那种让人忍不住听他说话的“蛊惑”能力就消失了很多。叶铭甚至想，如果把这小领主的数据都洗掉，重新生成一遍，估计都很难再得到现在这个“斐诺”。
　　而且这游戏里的NPC，死了可就是真“死了”，数据上不会再恢复。叶铭答应小领主的护送任务，也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真正的安全。
　　虽说20万应该也能找到其他玩家保驾护航，但很难说能找到什么水平的玩家。而且要是这些玩家知道斐诺身上还带着更多钱，说不定还会到了偏僻之地就杀人越货，根本无所谓斐诺要见的是谁。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叶铭就没法把这个任务拱手让给别的玩家。即便这趟行程要花费他很多时间，对他来说付出和收入不成正比，那他也认了。
　　叶铭透过夜视镜，看到小领主整张脸都要埋到披风的帽子里去了，伸手给他拉下来一些。
　　——这家伙，平时看着挺胆大的，到了荒郊野外居然还会看不到人就睡不着啊。
　　——这一路北上，夜晚要是越来越冷，这个披风能顶事吗？也不知道他准备厚一点的衣物没……
　　叶铭还琢磨呢，斐诺忽地又动弹了。叶铭还以为是刚才拨弄他的披风惊醒他了，结果斐诺翻到正面，一抻脚，就直接踢到了叶铭的小腿。
　　叶铭：……
　　叶铭的脚退了退。不过他本来就让位了，再让也让不到哪去。他186的大个子，缩在这个逼仄空间里，也有点微妙的可怜感。
　　想来想去，叶铭心道要不自己还是出去算了。
　　这可是个技术活。
　　主要叶铭上方有一半是座椅，没法直接坐直起来，要是小领主不让位，叶铭想出去还得花些功夫。他支起上半身，从夜视镜里找到斐诺的脚大概所在，小心翼翼地翻过去，小心翼翼地把脚放在了斐诺的两脚之间。
　　这等屏息加谨慎的程度，和做贼也差不离了。
　　总之，叶铭终于在肌肉发酸之前，半支起了身体，撑到了斐诺的上方。
　　彼时他一只手支撑在斐诺身侧，另一只手扶着斐诺那边的座椅，两只脚则分别支在斐诺的身侧和两腿之间。他缓缓地、轻轻地往后退，准备先变成跪姿，再悄然开门、退出去，完美！
　　然而就是这种接近树懒一般的悄然行动，似乎也传导到了睡熟的小领主身上。
　　他忽然皱着眉睁开眼，正正对到上方叶铭的视线——其实他看不清，但叶铭对到了——眼睛顿时瞪圆了。
　　斐诺：！！！
　　叶铭也：！！！
　　斐诺甚至又急又短地倒抽了一口气，叶铭立马反应过来是吓到他了，张口道：“是我。”
　　“……我知道。我想起来了。”斐诺的声音明显还没醒，沙哑得有点发不出来，“吓死我了……怎么了？外面出事了？”
　　这话与其说是在抱怨，不如说轻得更像是在撒娇。叶铭听了，也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总之就是也不由自主地放轻声音：“没有，但我还是出去吧。你都踢到我了，让你睡宽些。”
　　斐诺在黑暗中盯着他，不说话，似乎在思考要不要放他出去。
　　叶铭知道他一醒就还是会怕，不过这会儿他还没完全清醒，估计不难睡着。于是叶铭伸手往小领主眼睛上一盖，低声道：“闭眼睡觉。我就在外面，你一起来看车窗就能看到我。”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话里带了点哄人的性质。斐诺的眼睛轻轻眨了几下，那睫毛就在叶铭的手心里刷了几下。
　　好几下细微的瘙痒过后，手心传来的触感告诉叶铭，斐诺闭眼了。
　　叶铭就当他同意了。
　　手轻轻收回来，叶铭终于安静地、顺利地下了马车。
　　直到重新关上车门，叶铭才敢正常呼吸。其实斐诺都醒了，他完全没必要这么束手束脚地下车。可叶铭总有种错觉：要是我大大咧咧下车，动静把斐诺闹得更清醒，那罪过可就更大了。
　　——有点像粘人的猫……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车窗的方向，然后依照刚才的承诺，在大石头上找了个通过车窗能看到的位置坐了下来。
　　月光照出他的投影，他抬头看了看，莫名感觉这月色应该是小领主会喜欢的。
　　——毕竟他可是个风光霁月的人……
　　叶铭无声一笑，算了，改天再喊他一起看吧，好不容易睡下去的猫可不能闹起来了。
　　他打开通信，把公会会长新发来的私信阅览了一遍。
　　会长：【叶哥，看你把公会里一些小的素材任务接了？】
　　叶铭：【对。路过，顺便做了。】
　　会长：【哦，我说呢，叶哥之前说这半个月都不排大任务了，怎么还接这些小事。是你现在在做的任务顺道能做？】
　　叶铭：【嗯。】
　　会长：【老何一直在给我发私信，要我劝你把他拉出黑名单，我一猜就是他又嘴贱被你制裁的。我就不问你是什么任务了，总之需要兄弟们记得喊一声。】
　　叶铭又回了个“嗯”，想了想，加上一句：【多练级，我要真喊你们了，未必好打。】
　　会长隔了一会儿才回复：【不会吧，叶哥，你真搞到大的了？？？】
　　叶铭：【未必。在看，别传。】
　　会长：【这么神秘，行吧，叶哥你肯定心里有数的。】
　　会长：【对了，你那个若麟龙牙齿炼制的匕首做好了，我直接寄给你？（附匕首信息）】
　　叶铭：【行，多谢。】
　　会长：【嗨呀，兄弟有什么好客气的！】
　　叶铭没再回复，而是点开那个匕首的信息，仔细端详了一番。
　　——现在这个刀鞘，好像有些朴素了……？
　　这一刻，他没意识到，他自己用的东西，从来都是如此简单的风格。
　　作者有话说:
　　会长：叶哥你自己一直用这个风格的，可别冤枉我的审美。


第十六章 —这个玩家和这个NPC
　　斐诺这一晚的睡眠，又好又不好的。
　　不好之处在于入睡时心思杂乱，睡着后惊醒了一次，天刚亮不久就被窗外透进来的日光直接弄醒，好像一直没能睡透。
　　好的地方在于叶落风鸣陪着躺到半夜后，他再出去，斐诺还真不比之前心乱心慌了。一觉到天明，后期也没做什么梦。
　　而且早上起来，斐诺凑近马车车窗张望，果真一眼看到了叶铭。
　　叶铭当然也注意到马车的动静，跳下石头靠近：“这么早就醒了？才六点刚过，还能再睡一下。”
　　斐诺没问他怎么知道时间的，只道：“不睡了，外面亮。”
　　叶铭道：“下次晚上睡觉拉上窗帘。”
　　“不了，怕阻碍视线不安全。”斐诺顿了一下，又望着他笑了笑，“忘了说，早安。”
　　“早安。”叶铭看他头发有些睡乱了，蓬乱的模样和那个讲究外形打扮的小贵族相去甚远，也不提醒，只憋着笑意问，“睡得如何？”
　　“还不赖，起码没彻夜失眠。”斐诺回道，“感谢叶先生的护卫，今晚进城休息，晚上你就能自由活动了。”
　　“没事。”叶铭倒是无所谓，不过小领主昨晚那担惊受怕的样子，还是先进城缓缓吧。
　　斐诺打完招呼，又在马车里窸窸窣窣收拾了一下，终于打开车门下来了。叶铭看他头发已经理顺、扎起来，人一下显得精神不少。就是这小领主把披风掀了后，下车也不知道加件外套，刚踏上地面被晨风迎面一扑，就明显地抖了一下。
　　让到旁边的叶铭看得分明，转身弯腰从马车里抓出那件披风，扔到小领主身上：“穿着。”
　　斐诺被劈头盖脸地扔了一把，懵了两秒才拉下披风，边捋头发边哼笑一声：“叶先生关心人的方式，真特别。”
　　叶铭道：“出发第二天就感冒的话，那你就出息了。”
　　斐诺又哼哼笑了一下，这才拎着水走远一些去洗漱和解决生理卫生问题。
　　叶铭目送他远去，直到他缩进高高的杂草丛，叶铭这才收回目光。
　　应该不是错觉，小领主和他说话的语气，没以前那种明显的疏离感了。
　　……是好感度加到一定水平了吗？
　　***
　　小领主回来时给叶铭扔了个花环。
　　主体是绿色长草，中间塞着不知名的小白花和狗尾草之类的装饰，小手工还挺精致。
　　“你还会这个。”叶铭翻转看了看，“给我干什么？”
　　“报答叶先生刚才关怀我。”斐诺一本正经地开玩笑，“上厕所顺手在旁边薅的。”
　　叶铭气音“呵”了一声，也没当场扔掉那花环，反手扣在斐诺头上。
　　最后这花环挂在了马车里。
　　***
　　今天出发时，斐诺坐到了叶铭旁边。
　　叶铭知道他是当了一整天的甩手掌柜后有点不好意思了，劝了两次没劝动，也就随他去。反正这小领主比叶铭娇娇多了，吃了苦头后总会自己爬回车厢去的。
　　但后来，还是叶铭先想把斐诺塞回车厢。
　　因为斐诺会在停下来跑去方便再回来后，一脸真诚地问：“我都没见过你上厕所，你们艾尼亚族人不用上厕所吗？”
　　还会在闻了闻自己的衣领后，仔细观察叶铭的脸，提问：“你会出汗吗？一直不换衣服会臭吗？”
　　甚至趁叶铭空出一只手的时候，抓住他的手腕认真看了几秒，然后道：“你平时好像是用剑的，还会骑马，怎么手上完全没茧子？”
　　叶铭：“……”
　　他终于忍不住停车，把这个问题小领主拎回车厢：“进去，不要打扰我看路。”
　　斐诺趴在车窗上：“可我也没看到你看地图啊。”
　　玩家的电子地图，这些NPC能看到才怪了！
　　至于手上的茧之类的，在角色外貌阶段是可以调的。不过叶铭向来懒得在这种环节浪费时间，他直接扫描自己的身体数据，再把脸部拉个50%的随机调整，一般只要不难看就这么用了。茧这种东西通常默认是没有的，叶铭也不会闲得想起要去调一个出来。
　　而上厕所这种事，就更不会有了。谁上游戏的时候还想体验吃喝拉撒睡这种浪费时间的事啊！
　　可这一切，叶铭无法向斐诺解释清楚。同时他也很奇怪，这种明显已经被主系统定向模糊的问题、其他NPC都是“知道但不好奇”的事，为什么斐诺会突然开始钻研？
　　——这个NPC，真的很特别。
　　另一边，状似无意提问的斐诺，看叶铭盯着自己不答话，意识到自己的问这些问题有点“越界”了。
　　于是他一副“爱说不说”的表情，抛下一句“算了，你们艾尼亚族人总是这么神秘”，转身坐回马车里，避开了叶铭的视线。
　　叶铭望着不再能看到斐诺的车窗，默然地在原地站了几秒，微微一眯眼。
　　但他什么都没说，而是转身回到了车夫的位置上。
　　马车再次缓缓转动起来。
　　***
　　斐诺眺望车窗外，暗暗松口气。
　　他之前一直想，为什么玩家表现得这么奇怪，NPC们却在知情的情况下“只讨论、不追究”。现在小领主看叶落风鸣这个玩家的表现，有点明白了。或许NPC就是被设定得对这些事不刨根问底的？就像有些人会魔法、有些人不会一样，NPC潜意识里也把玩家的与众不同，当做种族特性。
　　况且玩家在NPC当中的别称还是“不死人”，那不死人不用排泄、不用休息，不用吃正常人的食物，不也很正常？
　　——多荒谬啊。可就是所有NPC，在游戏的设定下都不会怀疑玩家的诡异之处。
　　玩家不会对此感到奇怪，绝大多数NPC不会对此感到奇怪，只有斐诺觉得这情形光怪陆离、难以言说。
　　可他又能如何呢？
　　他想过挣扎，想过反抗。可他又很明白，他是不可能逃离的。只要他还不舍得自我毁灭，他就只能在现有规则的框架下，一直“活下去”。最多最多，他也只能在不被游戏发现、不被玩家发现的情况下，利用自己发现、总结出来的规律，尽量优化自己的生活。
　　警觉，既是幸运，又是不幸。斐诺很明白，他得学会在清醒的情况下装糊涂。
　　那就趁着这次旅程，利用那个叫做“叶落风鸣”的玩家，试试玩家的底线吧。
　　——这个玩家，真的很聪明。
　　能骗过他，应该就能顺利骗过其他玩家了吧？
　　***
　　这个晚上，马车驶进了一个斐诺从未到过的城市。
　　斐诺的记忆里最远就到过塞卢拉，这个城市比塞卢拉更远，规模看着也不小。城市晚上也挺热闹的，很多店开着门。毕竟玩家也是不睡觉的，会面向他们开放的地方都应该永不停歇才是。
　　一进城，两人就先马不停蹄地去了银行，将斐诺一直放在箱子里的那笔巨款处理了。说是处理，实际上就是将玩家填的那张兑票全额兑出来。确认钱到了账上后，斐诺又当场签了一张20万的兑票。
　　然后直接转手给了叶铭。
　　“嗯？”叶铭怔了一下，“现在就给我，不怕我跑路？”
　　“跑路？这对你来说只是小钱，你要跑路轮得到现在？”斐诺轻笑，一只手抓住他的手抬上来，另一只手把兑票拍到他手里，“喏，我可把钱付了，你要是半路跑路……”
　　叶铭：“跑路又如何？”
　　“去报警，把你挂上全国的通缉榜。”斐诺哼笑，还扭头看向银行工作人员，“对吧？艾尼亚族人可没少上通缉。”
　　银行人员看了一眼叶铭，没敢直接回答，只道：“很多奉公守法的艾尼亚族人也在我们这里开了账户的。”
　　斐诺听了这八面玲珑的回答，无声笑了一下，随后又看叶铭：“你现在兑出来吗？不兑就走了。”
　　“兑吧。”叶铭也上前办手续，很快也办好了。
　　事情妥当，两人又一齐出了银行。
　　斐诺站在街上，看着路旁店面透出来的灯光，长舒一口气：“终于能去吃饭休息了。”
　　叶铭刚上车夫位，闻言转头看他：“刚才说先吃饭，你又不肯。”
　　“落袋为安嘛。”斐诺也懒得爬进马车了，再次上了副驾驶位，“总拿着那么大面值的兑票走来走去，我心慌。幸亏银行方便，虽然只有大城市有银行，但钱只要存到银行账户就安全多了。不然全兑出来，我可不知道要藏家里的什么地方才安全……”
　　驾驶马车的叶铭瞥了他一眼。
　　——对比这个游戏的时代背景，银行的设定确实超出不少，但这是为了玩家方便所以构架的金融系统吧……
　　这小领主是注意到银行的信用级别已经超出背景时代了么？
　　斐诺没看叶铭，自顾自地说着，又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对了，找个能吃饭的旅店把我放下来，你就解放啦。明早七点半来接我就行，我们去采购一些之后的用品，就继续出发……”
　　叶铭：应该是我多想了，他随口提到的银行而已吧。
　　他找到了一个看着还算干净的旅馆，瞧了一眼门口的价位表，估摸着小领主能接受，就将马车停在了这里。
　　旅店派人出来把马车往旁边牵引，叶铭和斐诺就站在旅店门口道别。
　　叶铭看他脚边两个箱子，手上还挎着一件外套，问：“真不要我帮忙搬进去？”
　　小领主无奈，当即拎起两个箱子：“这个重量我还是能拎得动的。”
　　当然，这只是重要行李，还有部分衣服和杂物在马车上没动。
　　叶铭又道：“今晚上可看不到我了，你不会睡不着吧？”
　　小领主听他拿昨晚开玩笑，一挑眉。
　　“（城里）有这么多人，当然就不需要你了。晚安吧，我的护卫。”


第十七章 ——驾驶与邻座
　　第二天一早，叶铭和斐诺准时在旅馆门口碰面了。
　　“早安。”斐诺换了一身，箱子依旧在脚边，手上拎着三个水囊，“昨晚上过得如何？”
　　叶铭分不清这是贵族的社交辞令，还是小领主在打探自己的去向，状似随意地回道：“就那样，怎么，你还要查岗？”
　　斐诺好像没听出他话里的意味深长，维持着之前的语气跟他聊：“我听说这城里的城主府昨晚上遭贼了，没抓到人，城主气急败坏，连夜派一堆侍卫出来到处查。有人怀疑是艾尼亚族人干的，别是你吧？”
　　这话说到最后，就是纯开玩笑的语气。叶铭也没觉得他真在怀疑自己，淡定回道：“不是我，不过也说不清是不是艾尼亚族干的。”
　　但这种堂而皇之去夜闯，又快速溜走的贼，十有八九就是玩家。
　　斐诺显然也是这个意思，轻笑一声：“看来这位城主还没习惯艾尼亚族人的风格。”
　　叶铭想起他那个防盗措施等于没有的家，没法反驳，只好问：“你上哪听说的？”
　　“在旅店吃早餐的时候，旁边有人在聊，还说艾尼亚族人胆大包天。”斐诺一眨眼，“不过夜里我也听到街上的动静了，吵轰轰的，还把我吵醒了。你没听到吗？”
　　叶铭怎么会听到？他昨晚去别的地方办事了，还下线过，上哪听到去。他没怎么回答斐诺的问题，又换了个话题道：“没注意。你把三个水囊都灌满了？今天要我帮你拎行李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斐诺就感觉那三袋水确实重得很，再拿箱子有些困难了。
　　于是小领主一股脑把水囊和行李箱都塞到叶铭手里。
　　“到你的上班时间了，护卫先生。”
　　***
　　这趟一出城，晚上又是在郊外过的。
　　吃晚饭的时候，斐诺捧着一个巴掌大的黑麦面包到叶铭面前，跟叶铭比划：“能帮我从三分之一处切一下吗？我掰得不太平整……”
　　叶铭没多想这个请求的目的，就是拉开自己背包看了一圈能用的器具。他的常用剑是很锋利，但经常插在魔兽的尸体上，即便游戏里可以完全洁净也有点心理不适。能被他留下的其他武器，或多或少也在实战中用过……
　　最后，他掏出了一把匕首。
　　匕首的鞘挺朴素的，匕首的手柄也不花俏。叶铭将它拔出来，油灯照耀下暗光流转，十分低调。
　　叶铭就用这把匕首，切开了面包。
　　“谢谢。”斐诺一笑，然后就把那小半递给了叶铭。
　　叶铭：“嗯？”
　　“你不是说想尝尝吗？”斐诺道，“我早上买了点别的零食可以吃，不用吃这么多这个噎死人的玩意，就掰点给你了。试试看？”
　　叶铭接过来。即便手感上已经知道它比较硬，也听过斐诺的“负分锐评”，叶铭对这小小一块面包的“难吃程度”依旧不以为意。他甚至没多看面包，而是把手上的匕首先反手抓着送到斐诺面前：“这匕首，想看看吗？”
　　斐诺还等着看他吃面包的反应，面对匕首十分茫然：“看这个干什么？”
　　叶铭：“这是若麟龙的牙齿炼出来的。”
　　斐诺：“哦，那看的。”
　　他顿了一下，又反应过来：“你拿这个来切面包！”
　　“干净的，还没用过。”叶铭让他自己拿着玩，接着就边看着他——主要怕他玩起来划伤自己——边随意地啃了一口面包。
　　……呃。
　　嘴巴僵了一瞬的叶铭：是我小看这个时代的食物了。
　　“噗。”斐诺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中招了，赶紧拿了水囊给他，“快喝点水。”
　　叶铭没浪费小领主的水，自己抓了一支营养剂出来咕咚咕咚两口，把差点噎住自己的那口面包送下喉咙。咽下去后，叶铭再看斐诺手里的面包，心情复杂：“管家给你准备的都是这种干粮？”
　　“大部分是吧，我要求的。”斐诺垂眼看自己的面包，轻叹一声，“我也不爱吃，但这是能保存最久、最安全的食物了。我可不想在路上因为吃了坏东西而生病。”
　　叶铭想起在小领主家里吃的那几顿，味道都挺不错的。虽然他家里不富裕，但估计从小到大也没吃什么苦，这种干粮确实有点为难这个绿眼睛的娇娇了。
　　不过小领主自己都没说要天天进城吃饭，说明人家忍得了，叶铭也不会多余问他。叶铭只又摸了两支营养剂出来：“这是……桃子和猕猴桃味的，喝吗？”
　　“喝。”斐诺把匕首还给他，接了营养剂、哦不、果汁，还问，“猕猴桃是什么桃？”
　　“皮上有毛的……算了，改天带实物给你吃。”叶铭再次随口给小领主开空头支票，拿回匕首问，“不玩了？”
　　“不会玩，看看就行。”
　　叶铭忍不住问：“你觉得这个匕首鞘是不是太朴素了？”
　　审美水平很高的小领主眼神疑惑：“问我？又不是我用，问我干什么。”
　　叶铭追问：“配我呢？”
　　斐诺：“……还行吧，我好像没见过你用太繁复的东西。”
　　叶铭：还行……？
　　——可新的匕首鞘已经在定制了？？？
　　***
　　吃完晚饭，歇一歇动一动，再解决一番卫生问题，就又到了要睡觉的时候了。
　　车门开着，斐诺直接坐在铺了毯子的地面上脱鞋，仰头问叶铭：“你要进来休息吗？”
　　“不用。”叶铭心底叹息，徐徐开口，“其（实）……”
　　“哦。”斐诺没听到后面还有话，应了一声后，缩进去、关门，一气呵成。
　　叶铭：？？？
　　他今天驾车的时候想了一天，想了一整套让斐诺自己睡的说辞，还一个字都没说！
　　——怎么忽然不缠人了？昨晚上想通了？
　　还是……昨天在这事上开的玩笑有点过，他今天不好意思了？
　　叶铭还有点发懵，试图理解这个缠人的猫怎么“性格大变”，斐诺忽然又凑到了车窗前。
　　叶铭下意识问：“怎么？”
　　“没怎么。”斐诺伸手拨转挂在马车门框旁边的油灯，灭掉了烛火，然后就冲叶铭一笑，“晚安，叶先生。”
　　叶铭还能说什么？他只能说：“晚安。”
　　接着就眼睁睁地看着小领主关上车门，然后车厢因为小领主的动作轻轻晃动，车门再也没打开的意思。
　　叶铭在周遭看了看，最后，他还是选了个车窗能看到的位置，坐下了。
　　***
　　小领主一晚上没动静。
　　***
　　晨光熹微，早间薄雾将气温拉低。
　　差不多再次枯坐一夜的叶铭从电子屏前抬眼，望一眼车厢，第十九次想：要么我还是走开算了。
　　——他大概不用再从车窗找人了，坐这里也是白坐，浪费时间……
　　这种冲动在车厢出现轻微晃动的时候达到顶峰。车厢动起来就代表斐诺醒了、开始活动了，叶铭心底冒出一个念头：我要在他开门之前走远一些，别傻乎乎地在这里等。
　　这是一种微妙的较劲。
　　可叶铭还没来得及走开，斐诺的脸就探到了窗边，那双绿色瞳孔轻轻一转，就对上了叶铭的视线。
　　“早安，叶先生。”斐诺冲他一笑，还有些没完全醒神的慵懒语气，“我起了。”
　　“……早安。”叶铭也状似自然地起身，拍了一下身上莫须有的灰尘，说道，“起了就做一下准备，待会儿出发。起雾降温，注意着点。”
　　斐诺应了一声，又退回车厢里，估计是继续整理去了。
　　叶铭站在那看着空荡的车窗，自己都没注意自己微微勾了嘴角，无声一叹。
　　——还是不能走开。
　　——还是要找人的。
　　***
　　接下来的行程，按部就班地顺利推进着。
　　斐诺再次上了“副驾驶”位置，不过这次他没问稀奇古怪的问题，叶铭就没赶他回车厢。他和叶铭聊王都里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聊卡西费蒙斯亲王的立场、派别，猜测这位大佬的真实目的。不过他山高水远的，也只能说一些自己已知的、听说的和前些天查到的，内容连蒙带猜，谈不上详尽。
　　叶铭知道这只是AI主系统推演出来的游戏背景架构，可从斐诺嘴里说出来时，就多了几分真实感和趣味性。而且小领主的脑瓜子确实好使，眼光也常远，他对亲王的猜测，在叶铭看来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有这样的见地，叶铭也不用担心斐诺到了亲王面前，轻而易举就被吃干抹净了。
　　小领主说到口干舌燥后，叶铭就给他摸他没喝过的果汁，然后补充一点自己的见解。如果不需要补充，叶铭就说点别的地方的逸闻趣事，给小领主找点乐子。
　　当马车在郊外过夜，斐诺在马车里睡觉，叶铭就会在天亮之前回到车窗前，以免斐诺醒来时找不到人。
　　当马车驶入城镇过夜，斐诺就去旅馆睡觉，叶铭会趁夜晚去附近完成一下之前接的任务。顺便，叶铭还会在城镇里采购些本地的特产食物，让斐诺在路上吃饭时能有更多别的选择。
　　旅程进入第八天的时候，叶铭终于第二次在马车车厢里长时间待着了。
　　荒郊野外，丛林边缘，雷暴雨骤然而来。


第十八章 ——护卫的责任
　　砰——！！！
　　那雷炸开的声音极响、极近、极震撼，斐诺听得下意识浑身绷紧两秒。
　　叶铭在对面看得分明，问道：“没事吧？”
　　“没事。”斐诺回道，“我不怕打雷。”
　　顿了一下，小领主觉得后面那句有点“此地无银”，又补充了一句：“平时是不怕的，刚才那个太响了，感觉就在车厢顶上炸开一样。”
　　叶铭笑了一下：“嗯。”
　　斐诺：……肯定没信。
　　小领主不想在这上面继续打转，不然越说越坐实自己怕打雷。于是他凑近车窗往外看：“马没跑吧？”
　　“我把它拴在树上，给它穿了雨衣，还戴了耳塞，不会那么容易被吓到。”叶铭伸手拉了他一把，“离窗子远一些，别贴着。万一有石头或者什么东西打过来，砸坏窗玻璃，你的脸还要不要了？”
　　斐诺乖乖坐回来，望着远处天空的电光：“这个雷这么近，不会打到我们吧？”
　　叶铭本来下意识想说不会，张嘴之前，又不确定了。
　　他的现实生活中，避雷设备能完美保护人类及其他一切，游戏里可未必如此。就算叶铭知道雷雨天不要停留在树下，不要独自在荒原上站立，不要携带金属……可现在他们正处于森林和荒原的交接带，马车架构里还包含了不少金属，这能跑吗？往哪跑？
　　叶铭是玩家，死了之后虽然会损失等级经验、金钱装备等，总归还能复活。可要是斐诺被劈个正着，绝对是凶多吉少……
　　想来想去，叶铭把马车门上的锁解开了，一推就能打开。不，不推都能打开。此刻的狂风暴雨打在门上，门就轻微摇晃，斐诺感觉雨水下一秒都要灌进来了。
　　小领主不由得问：“叶先生，你开锁做什么？你要出去吗？”
　　“不。”叶铭回道，“我也没把握闪电会不会劈下来。但它要是真的来了，前期静电会让人的头发立起来，那个时候要赶紧跑，几秒后闪电就会劈下来。闪电的宽度能达到好几米，加上其他分支，得跑远一些才行。
　　“所以我先开着门，要是看到你的头发立起，我会马上把你薅出去。我速度快，能把你带出去的——你别反抗我就行。”
　　斐诺第一次知道闪电乍看细细一条，实际宽度居然有好几米。怔了一下，他才回道：“我自己也能下车……”
　　“这大雨天，怕你跳下车先摔一跤，生死时刻别纠结这些。”叶铭没带任何嘲弄意味，看着斐诺认真道，“而且我毕竟是你的护卫，也该发挥点作用了。”
　　他的语气正经，视线集中在斐诺脸上，倒不像是作为护卫在建议雇主，而像是可靠的大哥在劝道试图叛逆的小朋友。
　　斐诺：谁是小朋友啊……！
　　他想反驳，可想起这些玩家上蹿下跳的能力，又说不出了，只得带着点憋气点头：“好吧。那要是真遇到这状况，就麻烦你……”
　　轰——！
　　雷声再次响起，但这次远了一些，是平时会听到的那种。斐诺这回果真就镇定许多，从电光照亮大地到雷声轰鸣，他的脸色都淡定如常，没被吓得定住。
　　叶铭看着他的脸，确信他的确不是强装镇定，这才点头：“不客气。”
　　两人又相对无言地坐了好一会儿。
　　不知道是雨声太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两人虽然都没说话，但气氛也不算太尴尬。斐诺静静望着窗外，虽然期盼着大雨快点停，可听着雨声的感觉也不赖。不打雷的话，甚至有点令人昏昏欲睡。
　　就在斐诺开始走神时，一阵空中滚雷响过，叶铭忽然再次开口。
　　“好像……有什么东西。”
　　“嗯？”斐诺回过神，“什么？你听到……”
　　叶铭抬手示意他安静。
　　斐诺闭上嘴，也凝神仔细听起来。可除了雨水打在车厢顶上、打在树林里、打在大地草叶上的声音，斐诺没分辨出任何不同。他用眼神询问叶铭，然而叶铭也轻轻一摇头。
　　“刚刚那阵雷声里，有一个声音不太一样。”叶铭边说边掏出了一个比巴掌都小的物件，正是他的单片镜夜视仪，“但后续我也没再听到了，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
　　他将单片镜戴上，一下多了几分文质彬彬的气息。斐诺还没来得及认真打量，叶铭已经凑到了窗前，往外面仔细看了看。
　　乌云蔽日，即便还在白天也黑得像是入夜时分。夜视仪将昏暗中的一切展示给叶铭，叶铭从左车窗看到右车窗，从地面看到天空，仔仔细细、辨认每一丝不对劲。
　　突然，他看到一个电光里的影子。
　　“找到了……！”叶铭立刻道，“在云层里！”
　　“什么什么？”斐诺凑过来张望，“在哪？什么东西？”
　　“那边的乌云之间。”叶铭先是指了指，随后意识到斐诺没有夜视仪，可能很难分辨，“它也是深色的，可能要刚好在那附近亮起闪电你才看得到。体型应该不小，是用双翅飞行的。能在雷电和暴风雨之间穿梭，可能是相关属性的魔物……”
　　说着说着，叶铭有点说不下去了。
　　他清清楚楚地看着，那个云中黑影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闪电照亮天地的瞬间，斐诺也将其看清了！
　　长脸长喙，长颈长尾，双翼张开仿佛能遮天蔽日——
　　“龙……！！！”
　　碧绿的双眼瞪大了，闪电就好似快门，能把那巨大的空中黑影留影在瞳孔里。斐诺口中讷讷，呆呆地望着那个不知名的、这辈子也从没想到能亲眼见到的魔龙。
　　“下去！”
　　叶铭却摁住斐诺的脑袋，同他一起缩下车窗：“嘘，别让它注意到！”
　　这几乎是用气音说的，叶铭还紧紧扯着斐诺，防止他因为好奇而忍不住再次凑上去看。斐诺蹲下来两秒才回过神，不由也低声问：“那是什……”
　　叶铭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出声。
　　其实叶铭也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怪，但要放在平时，他一定会跟上去，同时给公会同伴们发坐标。这级别的怪物，能磨下来肯定大有裨益。就算打不动，能跟一跟，做点资料记录，也是好的。
　　可此刻，叶铭身边还有个NPC，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领主。这种情况下，一旦和龙对上，还是在雷暴雨当中，要保住小领主无疑是个艰巨的任务。
　　——这个NPC，死了可就真的死了。
　　因此，叶铭只能寄希望于魔龙只是路过，不要注意到这个马车，不要注意到马车上的人、马车旁边的马。他不敢确定魔龙的听力、视觉和嗅觉，但更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然而，往往就是天不遂人愿。
　　外面的马匹忽然剧烈地蹦跶、嘶鸣起来！缩在车厢里的叶铭心脏重重一跳，某种浓烈的危机预感顿时袭上心头。他来不及起身去看，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将斐诺用力扣进怀里，起身就撞开了车门！
　　嘭！
　　斐诺：？！？！？！
　　小领主甚至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被叶铭扛出了马车。他没感觉到风，没感觉到雨，只感觉周身风景在飞快倒退，以及电光之中，那庞大的黑影已经压到了近前——
　　轰！！！
　　炸耳的雷声中，滑翔而来的魔龙狠狠撞飞了马车，撞断了几棵树，抓走了扬蹄惊厥的马匹！
　　它几乎是眨眼就重新飞起来，龙爪轻易刺穿了马匹的肚子，血水混着雨水洒向大地，马的惨叫混着雷声在空中回荡。
　　斐诺望着那令人惊骇的影子，顾不得要安静，张口时声音都在发颤：“它追来了……！”
　　是的，那魔龙明显沿着叶铭带人逃奔的方向来了！
　　叶铭逃得过静电到闪电的几秒黄金时间，却逃不过魔龙的双翼。那展开十几米的蝠翼只要轻轻振一下，就能飞速缩短魔龙和两人的距离！
　　也就是在斐诺提醒叶铭后的一秒，叶铭猛然刹住步伐，将斐诺往前一抛：“藏好！”
　　斐诺冷不丁被扔到地面，顺着力道滚了两下，才轮到他自己掌握平衡。他顾不得身上疼痛和脏乱，连滚带爬地冲到了附近一块大石头的后面。这是他能在昏暗的暴雨当中找到的唯一庇护点，即便他并不知道这是否真的有用，而且他抱着膝盖缩在石头边，暴雨就这么生生打在身上。
　　另一头，叶铭根本来不及看斐诺的情况，把人抛出去的瞬间，转身、拔剑、出剑！
　　剑气组成的能量之刃眨眼间展开五六米，冲着魔龙而去！
　　嗷——！
　　魔龙张嘴嚎叫，同时喷出了风暴弹，裹挟着电光撞向剑气之刃！两者相撞之处，闪电球霎时在一棵大树顶端炸裂，当即就把树干劈穿，浓烟在雨中飘散。
　　浓烟还未散尽，叶铭的身影已高高跃起，闯了上去。人类的身形迎上十来米长的魔龙，剑气毫无畏惧地切向那雷电风暴！
　　轰隆隆——
　　斐诺听到能量波对撞的声音，闪电球炸开的声音，大树裂开的声音。他捂着耳朵蜷缩，心脏狂跳，却不敢探头去看任何一眼。他很想看，可他怕自己做的任何事情，都会影响叶铭，或者引起魔龙注意。他听着就近在咫尺的可怕动静，闻着令人心惊的烧焦味道，感受着大地的震颤。除了祈祷叶铭平安无事，他什么都做不了。
　　可魔龙划过了他的头顶。
　　斐诺感应到要命的压迫，下意识一抬头，碧绿的双眼中只有一片黑影。
　　“斐诺！！！”
　　叶铭扑过来，抱着他就地一滚！斐诺被他一扑一压，又被地上的石头和植物撞得瞬间岔气，咳也咳不出，吐又吐不动。那口气还没缓出来，龙爪已到，叶铭几乎是瞬间反应地撑起身体，松开斐诺！
　　龙爪下一刻就抓到了这名高大剑士，将他提起的时刻，尖锐指甲当即扎穿了他的左肩！
　　绿色的瞳孔骤缩，鲜血溅在斐诺脸上。


第十九章 ——对抗魔龙
　　魔龙抓了叶铭，翅膀一振就要飞起来，叶铭一下就被带离地三四米。
　　斐诺下意识地伸了一下手，可什么都没抓着。
　　叶铭被龙爪抠穿了肩膀，但他还没死，还能动。拉到10%的痛觉依旧让他猛然痛了一阵，然而他勉力空出来的手，没去把痛觉降到零，而是从背包空间抓了一把匕首出来。
　　正是若麟龙牙齿炼成的那把。
　　叶铭抓着匕首手柄，把刀鞘用力甩掉。随即看准魔龙第二次振翅，就在翅膀往下打的瞬间，发动技能狠狠掷出匕首！
　　冷锋划过雨夜，匕首眨眼间扎到了魔龙的翅膀，深深没入，甚至插进了骨缝之间！
　　嗷——！！！
　　魔龙凄厉又狂暴地怒吼，剧痛和翅膀行动瞬间受阻，使得它不受控制地跌落在地。只听“嘭！”的一声，斐诺感到背后猛然扑来一阵风。要不是他反应快，拼命往外爬了几步，那带着轰响的地面撞击绝对会波及到他身上。
　　叶铭也跟着砸到地面：“呃……！”
　　不幸中的万幸，他因为魔龙提前松开爪子而被甩出去了一些，不然他也得给魔龙当次肉垫。即便如此，他依旧被魔龙掉在地面时挣扎的翅膀用力拍了一下。
　　趁着翅膀无意间抬起来，叶铭滚了出去，另一只手也终于有空把痛觉拉到底。
　　一向追求真实体验的叶大神，终于在自己习惯的数值上吃了亏。
　　他努力站起来，又顺道抓了背包里的药品出来往嘴里塞。可惜他到现在还没找到这游戏里能立马修复损伤、拉满血条的药，现在磕的这些，也就能止止血，以及缓慢回升血量的数值。好在只要不再被重击，还是有机会长时间拉锯的。
　　他这一连吞了好几种药，也就花了几秒钟。几秒钟听起来很短，在与高级魔物对抗当中却很长了。叶铭就在吞药的同时，眼睁睁看着魔龙在快要挣扎着翻到正面的时候，瞳孔扫到了自己。
　　然后那大脑袋唰地朝向他，眼看着要在起身的时候冲向他——
　　叶铭的右手当即又抓出了长剑。
　　嗷！！！
　　魔龙忽地又叫了一声，同时身体行动还凝滞了一下，好似被什么扯住了翅膀似的。叶铭朝后面一看，只见那黑色蝠翼贴在地面，斐诺就蹲在边上。魔龙用力一扯，蝠翼猛地掀起之时，斐诺也跌跌撞撞地狂奔到了不远处的树林里。
　　闪电降在此时此刻，蝠翼附近的半空中亮起一道闪光，好似近地的流星划出弧线。
　　魔龙扭头看向了斐诺逃跑的方向。
　　叶铭顾不上细想，也顾不上自己现在的站位过近，当即又给魔龙刮了一道弧形剑气：“你的对手在这里！”
　　魔龙吃痛，当即就忘了斐诺，转身振翅收腿，扬起脖子就在嘴尖蓄积起电光——
　　一道竖直的风刃当先劈在了魔龙头上！
　　“叶哥！我来啦！！！”
　　何敬程人未到声先至，叶铭抬头，才看到他借着风力从树林里大步飞跃而来。叶铭没工夫跟他寒暄，当即喝道：“它有风电属性，离它远点！”
　　“哈——？操！”正巧那魔龙甩尾打过去，何敬程差点就刹不住车地迎上去，白白被打飞。千钧一发之际，何敬程操控风力生生调转方向，避开这连大树都能瞬间抽断的尾巴。
　　“这居然双属性啊哥！”何敬程自觉和叶铭拉开站位，“其他人马上到了，能啃下来吗？！”
　　“能。人够多就有机会。”有何敬程在，叶铭终于能和魔龙拉开一些距离了，活动起来也更自如一些。他的视线扫过斐诺刚才逃跑的方向，没找到人。希望是小领主知道战场危险，躲到了后面，别再擅自出来了。
　　正如何敬程所言，公会其他人在几分钟内陆续到达。
　　这是因为叶铭先前在马车上看到魔龙飞下来的时候，当机立断就共享了自己的位置。随后又在扛起小领主跳下马车后，抽出一点点时间，发了个“速速速”。
　　这公会的成员少，相互之间却很熟悉。有几人在看到共享位置的时候，就默契地动身前来集合了。而叶铭后来那仨字一出，所有在线的、没有其他急事的，通通向着叶铭的位置飞速狂奔。
　　叶铭也在先前和魔龙的纠缠中，再次艰难地、见缝插针地发了一条信息。
　　——龙。
　　公会众人：【！！！什么龙？！又是若麟龙吗？？？】
　　【多大啊？什么属性？】
　　【叶哥在打了吗？】
　　【能拖住吗？我狂奔中！马上到！】
　　叶铭不再回复，因为他需要全神贯注，没空了。
　　何敬程也没回复，因为他还在被禁言中。然而他却是距离叶铭最近的，传送到附近城市后还能用风属性技能加速，比奔马都快，因此头一个到达了战场。
　　他们俩的配合很默契，拖住了魔龙。随后来的人越来越多，十几个人围住一头魔龙，形势大大改变。魔龙见势不对，展翅要跑，会长就端着重弩射出一支特制箭头的重箭。箭头深深扎进魔龙的翅膀根部，上面的倒刺勾住魔龙的肉，箭尾连着绳索，绳索的另一端是被会长踩进地里的长钉。会长又换方向多射了几箭，虽然不是箭箭奏效，但拉住魔龙是够的了。
　　人数多了之后，现场指挥权也交回给会长。叶铭重新到了近战位置，配合打主攻，偶尔会出声提醒魔龙的攻击趋势。刚考上光明会的白亚澜也来了，她到处跑位给同伴施展光明术。十几个人都来了，站位五花八门，不说每个都能完全奶到吧，至少能让众人有个吃药的时间。
　　这魔龙血厚，风格彪悍，还能远攻。也就是这样的公会，凑了十几个人一起来打，才能还算顺利地在半小时后将它彻底杀死。
　　“噢！！！死了！！！”
　　“妈呀终于弄死了！我的魔力都没药补了……！”
　　魔龙轰然倒下，公会成员欢呼起来，还有好几个索性先摊在地上坐一会儿，大喘气。
　　叶铭也在瞪着大眼“死不瞑目”的魔龙脑袋边上，边喘气，边从头到尾扫了一遍龙的全身。他粗略估算了一下所有人的输出，和自己单挑时的输出，再次确认自己之前只磨掉了九牛一毛。要不是求救信息发得早，其他人也来得快，只怕救援到来之前自己要交代在这里。
　　叶铭自己死了倒是无所谓，可他一旦死了，就在附近的小领主也必死无疑……
　　——他到哪去了？
　　叶铭看向斐诺消失的方向，抬脚要走过去。会长、何敬程、白亚澜等人却朝他聚集过来，将他围住说话：“叶哥，你的装备都穿了？要换个甲吗？”
　　“叶哥，刚才给你加的状态你给个反馈……”
　　“叶哥，这个龙的采集……”
　　叶铭看到斐诺从树林里出来了。
　　他停在一棵树下，没继续走近，只远远地看着聚在一起的十几个玩家。
　　“等下说。”叶铭抬手示意了一下其他人，随即穿过这些公会同仁，大步走向斐诺。走近了，叶铭才看清他身上不仅全湿了，衣襟、头发、脸庞边上还沾了很多血迹。叶铭脑海中一下回放起自己被魔龙抓起来那时，鲜血溅在斐诺脸上的画面。
　　现在，或许是雨水的冲刷，斐诺脸上大部分血迹已经被洗掉，但其他部分依旧显眼。加上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叶铭猜想这个小领主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这么一想，即便斐诺的神情很平静，叶铭还是难免觉得他可怜。
　　淋了这么久的雨，也可怜。
　　刚才还又撞又滚的，同样可怜……
　　“没事吧？”叶铭从背包里抓出一件上衣装备，盖在斐诺的脑袋上，“伤到哪里了吗？”
　　斐诺一下被衣服拢住，说不清是温暖了还是更冷了，但至少没有雨再打在脸上身上。他抬头看叶铭：“……没什么。倒是你的伤……”
　　他看向叶铭的左肩，衣服软甲依旧破了大洞，不过已经止血了，叶铭也没什么痛苦表情。于是斐诺不继续说了，转而道：“艾尼亚族，名不虚传。”
　　叶铭有点分不清他的语气，只能略微低头观察着他的表情，边猜测边问：“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有点。”斐诺想了想，“你很厉害。我没找对躲藏的地方，拖后腿了，不然你不会被抓。”
　　“这有什么拖后腿的，我本来就该保护你，这是我的责任。”叶铭想起一件事，“你刚才是不是对龙翅膀干什么了？”
　　“呃，那把匕首刚好掉在我旁边，我就用它扎了一下龙的翅膀。”斐诺回道，“应该说是钉住它的翅膀吧，有一瞬间应该成功了的。就是它甩脱得太快了，我也不知道匕首去哪了。”
　　叶铭道：“那你也很厉害，力气不小。”
　　斐诺：“是你的匕首锋利。”
　　叶铭：“那你也救了我，我该跟你说谢谢。”
　　斐诺：“不是我救的，是你的朋友们。”
　　叶铭忽地意识到，斐诺跟他讲话的语气变疏离了。
　　刚才也在旁边看着不走近，是这么多玩家聚集在一起，感觉自己格格不入了吗？
　　“阿嚏！”
　　斐诺忽然一个喷嚏，打断了叶铭的思绪。叶铭一下回过神，想起这个NPC就算没受伤，也是会受凉生病的。今晚淋了这么久的雨，出问题就麻烦了。
　　——别是因为不舒服，所以才没什么精神的吧？
　　叶铭直接伸手抓了一下斐诺的手腕，冰凉，和雨水一样。
　　他皱起眉：“我们得走了。”
　　正当这会儿，何敬程举着捡到的匕首跑过来：“叶哥，你的匕首！对了，你要不要看看采集……呃。”
　　他这才看到叶铭抓着那个NPC的手，两人还站得很近，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我不看了，你们办。”叶铭收了匕首，没注意对方的不自然，先回了这么一句，又问，“有防水的长外套吗？”
　　“没哎，我去问问！”何敬程回头问了一圈，其他人都摇头。长袍不少，但是不防水，玩家谁管这个功能？
　　叶铭又问他们有没有马，除了何敬程之外的人都说骑马来的，但是马在几十米外就扔了，不确定这会儿在哪。叶铭说“那我找到哪匹骑哪匹”，众人纷纷表示没问题。
　　“那我们走吧。”叶铭直接拉着斐诺，往逃来时的方向走去，边走还边说道，“先去找那个马车，不能用的话，把你的行李都先放在我这里，我帮你带着。然后找马，去最近的城市休息……”
　　他们边说边走远，公会成员们纷纷压低声音，目送他们远去。直到两人身影消失，白亚澜才夸张地大喘气一下。
　　“妈耶，叶哥给别人披他的装备，还是个NPC！”


第二十章 ——如此对待
　　雨势渐小，乌云变薄，天色逐渐恢复了些亮度。
　　好消息，叶铭和斐诺去找马车的时候，遇到了一匹刚才朋友们扔在树林里的马。
　　坏消息，叶铭一手拉着斐诺，另一手牵着马找到马车时，马车已经废了。
　　它侧翻在地，碎了大半。行李箱也七零八落的，还有一个已经摔开了，一些衣物和日用品散落一地。至于其他箱子，即便没打开，就这雷暴雨浇灌了这么久的态势，这些木制和藤编的箱子内部情况如何，可想而知。
　　斐诺愣愣地看了几秒，叶铭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结果斐诺只是沉沉叹口气，然后就上前开始收拾。
　　他蹲在马车残骸边上捡衣服的样子，说不清的可怜，看得叶铭心里发闷，手脚自发地就跟上去帮着收拾了。每件捡起来，叶铭就收着，也不管这些东西被淋得、砸得有多惨。外边的捡完了，斐诺要去抬起压在箱子上的木板。叶铭立马上前接手，示意道：“我来，你去牵马。”
　　斐诺也没和他争，乖乖站到后面牵马去了。
　　叶铭感觉他现在精神头不好，有意让他别在雨里站恍惚了，说道：“你看见什么我没收拾到的，提醒我一下。”
　　斐诺“嗯”一声。
　　叶铭又继续边干活边瞎聊：“刚才看到那匹马的尸体，吓到没？”
　　过来的路上，两人也看到了拉车那匹马的尸体。它被魔龙抓得身上好几个大洞，还被魔龙从半空中扔下来，死相凄惨。
　　“没。”斐诺顿了一下，又徐徐回道，“那头龙，比它可怕多了。”
　　“也是。”
　　“而且它身上的洞，你身上也有。哦，现在没了吧。”
　　“……”叶铭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
　　斐诺还站在那牵着马，望着叶铭，神情淡淡：“可惜，马不是艾尼亚族的，被龙抓到就没法活下去了。”
　　叶铭觉得他整个状态都怪怪的，起身回到他面前，观察他的神情：“你想说什么？”
　　斐诺和他对视，然后视线挪到了叶铭的左肩。
　　那里还有装备破洞和血迹，可叶铭早已活动自如。
　　“我想问，你会痛吗？”斐诺伸出手，食指戳了戳那个脏兮兮的破洞，“你被抓的时候，和我就是这么近，我明明看到你吃痛的表情了。但是后来，你很快又正常活动，看不出一点痛意和伤势。”
　　叶铭没动。
　　他问：“你觉得我这样很奇怪？”
　　——变得这么疏离，是因为玩家古怪的恢复能力，和他们这些“正常人”NPC差别太大了吗？
　　“是很奇怪……”斐诺再次看向他的眼睛，轻轻一眨眼，“因为你们不会痛，你们能死而复生，所以对战起来都是这么不要命的吗？重伤了也绝不逃跑？”
　　叶铭感到自己的心脏“咚”地跳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误解了，但他觉得，斐诺的话……似乎是在表达关心？
　　——是他真有这么复杂的情绪表达，还是我的错觉？
　　“不是不逃跑。”叶铭紧紧盯着斐诺的脸，不错过他的任何神情变化，“是一开始不能跑，后来，就没必要跑了。”
　　斐诺迎着他的视线，不躲不避，绿色的瞳孔映出叶铭的影子：“所以，怪我？”
　　“怎么怪你？你是我的雇主，我合该保护你。”叶铭回道，“你没受伤就行，我无所谓。”
　　“但你在这么近的地方受伤，我看得一清二楚啊……”斐诺垂眼，轻叹一声，“你之前问我是不是被吓到了。我说有点。后来你又问我是不是被死掉的马吓到了，我才知道，你前面问的是是不是被龙吓到了。”
　　叶铭下意识追问：“那你之前以为我问的是什么？”
　　“我以为……不，我那时候其实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在回答实话，我确实被吓到了。”斐诺的指头又怼了怼叶铭之前受伤的地方。反正叶铭不会痛，小领主也就用了点力气，语气也像手指的力气一般渐渐加重：“我被你受伤的画面吓到了，被你的血吓到了。我知道你会死而复生，可我没见过死人场面啊，我怕死了……！”
　　可这一刻，他的手指仿佛直接戳到了叶铭的心口。
　　叶铭从他的指尖，感应到了他的后怕。
　　“别怕，我没事，也不会死。”叶铭抓住他的手，让他整个手都摁在自己左肩，“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能站起来。只要我还能动，就能保护你。不用怕我受伤，我确实不痛，而且能很快恢复，你当做是摔一下的小事就行。”
　　斐诺的手被他摁在结实有力的肩膀上，感受着他呼吸带来的胸口起伏。
　　——多真实的“活着”啊。
　　可他不会痛，不会害怕“死亡”，杀死怪物和玩家杀死NPC对他来说都司空见惯。要是自己也死掉了，他会怎么想？会觉得反正就是个NPC，死了也就死了吗？
　　玩家和NPC之间的“朋友关系”，究竟是怎么定义呢？是他们口中的“好感度”体现而已吗？
　　斐诺知道自己有点钻牛角尖了，可刚经历了生死一刻，他很难不多想。他想起自己跌跌撞撞逃进树林、躲在大树后的时候，叶落风鸣的玩家伙伴们飞速奔向叶落风鸣，他们并肩作战。斐诺就躲在树林里，看着这些玩家英勇地——或者说不怕死地——迎向魔龙。
　　叶落风鸣，和他们才是一样的。
　　一群不会痛不怕死的玩家。
　　多有意思，在游戏里，NPC才是会痛会死的“正常人”。
　　“……我知道了。”斐诺笑了一下，抽出自己的手，“下次我不会怕了。”
　　怕一个玩家死？是有点可笑的。
　　叶铭以为他情绪过去了，也没再继续解释太多，只道：“你的手很冷，我捡完东西就立刻走。”
　　斐诺点头。
　　叶铭就转回去，将翻出来的几个箱子一一装进自己的空间，又再次扒拉木板下最后那些零散的东西。毯子、斐诺之前编的花环、破碎的提灯都被翻了出来，但斐诺扫了一眼，淡淡道：“算了，这些都不要了。”
　　叶铭没有异议，站起来：“又脏又湿的，不要也好。”
　　斐诺扫了一眼那个在车厢里几乎放干了的花环，此刻已经因为撞击和淋湿破破烂烂，没什么笑意地勾了一下嘴角：“是啊……幸亏兑票一开始就换好了。”
　　“走吧。”叶铭走回斐诺面前，接过马匹牵绳，“会上马吧？要我先上去拉你吗？”
　　“会。”斐诺这会儿也没什么矫情的，转身去到马侧面，一脚踩上马镫，用力一蹬，“嘶……！”
　　他上到一半忽地僵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往下坠！叶铭身体先于意识地动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捞住小领主，抵住冲击，牢牢将他扣进怀里。
　　“怎么了？！”叶铭甚至不敢直接把斐诺放下地，只能抱着他看情况，“发生什么了？”
　　“后背、不是、后腰忽然刺痛了一下，脚上就一软……”斐诺显然也被自己吓到了，惊魂未定地回道，“之前明明没这么痛的。”
　　“没这么痛，那就还是痛？”叶铭皱起眉，慢慢将他放到地上，“还能站吗？”
　　“能。”
　　“受伤了怎么不早说？刚才问你你也说没事。”叶铭不敢完全松开他，一边手搀着斐诺，上下打量着，“严重吗？现在什么感觉？”
　　“就那一下刺痛，现在没了，应该没大问题……”
　　“你差点就坠马了，还说没问题？”叶铭怕这个绿眼娇娇外表看着没事，但内脏出了问题，皱着眉道，“我们赶紧进城，找个医馆给你看看。你再上一次试试，我托着你，别逞强。”
　　叶铭其实可以自己先上马，再把人拉上去。可现在不知道小领主伤到哪了，他也不敢轻易拉。好在斐诺第二次上马还挺顺利，叶铭随即也潇洒上马，坐到了斐诺身后。
　　随后他扒掉了自己那件盖在斐诺身上的外套。
　　斐诺：“嗯？”
　　叶铭又掏出一件新的上衣，重新盖在斐诺头上：“那件全湿了，换一件。”
　　斐诺摸了摸衣服：“没必要……”
　　“换都换了，你就好好盖着。”叶铭的双手环过小领主的腰，先帮他把新的外套在正面也包一包，然后抓住缰绳，“你也不用一直绷着。背后痛的话，可以靠着我。”
　　“也没必……”
　　“没必要，但可以。而且这马本来就这么长，我们不贴近一点，待会儿就给我癫下去了。”叶铭不知道小领主忽然逞什么强，索性直接搂了他一把，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一是为了给他后背支撑当个肉垫，二来也给这个淋雨的小可怜挡风挡雨。
　　斐诺没再反驳，也没挣扎。他像是个被淋湿的大布娃娃，就这样湿哒哒地靠在了一个湿哒哒的人怀里。
　　“走了。”叶铭又把斐诺头上的衣服往下拉了拉，多盖住一点斐诺的脸，随即踢了马，让马跑动起来。
　　马的速度不算太快，但还挺平稳，这也是叶铭有意为之。他怕颠簸太厉害，再刺激斐诺可能出问题的腰部。他还惦记着不能让斐诺在雨里睡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找话题。
　　他说：“你还记得之前你说一匹马驮不动我们两个吗？你看，现在它不是挺轻松？”
　　斐诺靠着他，懒洋洋地“唔”了一声。
　　——他为什么要在我身上费这么多事？
　　他明明知道我什么都没有，怎么比其他玩家多做这么多……？


第二十一章 ——疏离与亲近
　　城市不远，叶铭带人驾马进城时天还大亮，雷雨已经完全停了。
　　斐诺果真被直送进医馆。
　　看诊的时候叶铭下意识都要一起跟进去了，然而斐诺在房间门口一扭头：“叶先生，劳烦止步。”
　　“……行。”叶铭看他还能走能说，头脑也清楚，就没强行跟进去，“有事叫我。”
　　“医生就在里面，还能有什么事？”斐诺笑了一下，又想起自己身上还盖着他的衣服，拉下来递回去，“现在也不淋雨了，先还给你，谢谢。”
　　他把衣服取下来，叶铭才发现，他的脸颊上飘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
　　叶铭一路护着他进城，知道他的体温，明明冷得都快发抖了，怎么还会脸发红？叶铭一看就知道怕是要不妙，赶紧接下衣服：“快进去。”
　　斐诺一点头，就进了房间，关上门。
　　……
　　一番检查下来，医生表示他后背后腰上的伤其实没大碍，多休养就能恢复。他真正的问题在于——他已经开始发烧了。
　　医生给他开了药，一扫他的衣服，叹口气：“你这湿衣服赶紧换下来，一直这样不发热才奇怪。你怎么跟个艾尼亚族人一起行动，还搞得这么狼狈，他们那种跟魔鬼一样的体质，你比得上吗？他们不要命，是因为他们无所谓，你也无所谓吗？”
　　斐诺不好解释，索性跳过这一茬，从病床上起身，随手整理两下刚才为了检查而解开的衣服：“我找个地方清洗了就换。”
　　“还洗澡？你可千万别洗澡！”医生立马阻止，“你现在是洗冷水受不了，洗热水洗完就得直接倒下去！热水比冷水更要命，你还是等热度退下去再说吧。”
　　斐诺没接话。
　　“听医嘱，能活命！”医生一看就知道他不乐意，哼笑一声，“一看你就是有点钱的小少爷，一般人可不会这种时候还闹着洗澡。你说你，这么怕脏，身体也不怎么健壮，跟不死人混一起风里来雨里去干什么……”
　　医生的念叨还没完，房门响了起来。
　　反正都看完了，医生就说“进来”。门一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探头道：“老师，这位先生的同伴让我送衣服进来给他换。”
　　医生点头：“刚好在说这件事，赶紧让他换。之前就该换，非要憋到洗澡后……”
　　斐诺没说话，他看着少年塞过来的衣服，很茫然。
　　——这不是我的衣服。
　　叶落风鸣给了谁的衣服让我换？他自己的？
　　“行了，别再犟了，先换吧。”医生看他还僵着，以为他还不乐意，主动站起身往外走，“你就在这里换，换完再出去！”
　　说着话，医生就带着少年出了房间，还随手掩上门。
　　叶铭其实就站在外边客厅等着。他把衣服交给少年带进去，也是因为不想打扰诊疗，就交给那个看起来像是医馆“实习生”的孩子了。没想到这少年带着衣服进去，没一会儿连带着医生一起出来了。叶铭就径直迎上去问：“他呢？”
　　“在里面换衣服。”医生回着叶铭的话，手上把药方递给少年去处理，两不耽误，“他还不乐意换，想憋到洗完澡再说。洗什么洗，不要命了？”
　　叶铭可太知道这小领主多“爱美”了，完全不意外他想先洗澡的想法，毕竟叶铭都觉得他实在太狼狈了。但这会儿听医生这么说，叶铭就确认道：“不能洗澡？”
　　“不行，冷的热的都不行，热的死得更快。”医生顿了一下，又有些意味不明地补充道，“我不知道你们艾尼亚族人是什么体质，但我们这的一般人就是这样。发着烧去洗澡，洗完就倒地不起的，我可听过好几个，还都是贵族。你要是不想让他死太快，就不要由着他。”
　　——果真发烧了……
　　叶铭没在意医生对玩家的阴阳怪气，略微蹙眉道：“我知道了。开了药吗？还有他的后背，是什么伤？”
　　医生打量他一下：“你和他什么关系？”
　　叶铭道：“我是他的护卫。”
　　医生心道不愧是艾尼亚族，还有主人比护卫更凄惨这种事，这护卫请得真是莫名其妙。不过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医生并不多言，只回答了先前的问题：“药已经让人去拿了，粉末的，热水冲开后服用。他后面只是有点淤青和拉伤，不严重，休养即能自愈。他要是发热得厉害，就用湿布擦擦额头和手脚，降点温，其余地方要保温。”
　　叶铭听完点头，并不质疑医生的嘱托。反正照顾发烧病人的办法，待会儿他自己去查一查就行，没必要和这个NPC纠缠。
　　于是叶铭把能做的都先做了：“对了，诊疗费……”
　　……
　　不一会儿，斐诺也从房间出来了。
　　换了衣服，他整个人就看起来干净许多了，就是脸侧、头发还染着血迹、淤泥和水迹，确实看得人有种马上帮他洗净的冲动。而且这衣服还是有些宽大了，穿在小领主身上，衬得他更年少面嫩了些，也更……脆弱。
　　叶铭想：还发着烧、受了伤，本来就很脆弱。
　　他看小领主还把脏衣服抓在手上拎开些，避免沾到新换的衣服上，便过去一伸手，直接把这些脏湿衣服收了起来。
　　斐诺低声问他：“这是哪里来的衣服？”
　　“我看见斜对面就有裁缝店，买了一套新的。你的衣服可能都被淋湿了，我也不好擅自开你的箱子确认，就直接买了。”叶铭回道，“这已经是材质最好的一套了，尺码不一定都合适，要是还不舒服，多少忍忍。”
　　斐诺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绪。
　　他只看向叶铭：“多少钱？我给你。”
　　“现在算什么钱，你烧得脸通红，脑子没烧晕吗？”叶铭看刚才跑开的少年提着一个纸包回来了，主动接过纸包，“走吧。我看到这条街尽头就有旅馆，你去看看，能接受就先进去休息。”
　　斐诺看向医生：“诊疗费是多少？”
　　医生道：“你的护卫付过了。”
　　斐诺又看叶铭，沉默一秒，开口道：“你该用我的钱袋付的。”
　　叶铭道：“如果我已经拿了？”
　　斐诺面无表情：“拿了就拿了。”
　　叶铭看他实在精神不济，不开玩笑了，再次抓过他的手往外牵：“行了，我没拿，但眼下不必计较这个……”
　　在医馆门口，叶铭又把斐诺托上马。可这回他自己没上马，而是牵着缰绳就朝街尾走去。
　　学徒少年在门口望着他们走远了，转身回到医馆里，跟自己的老师啧啧感叹：“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不死族进医馆，那个年轻先生和不死族的关系可真好啊。”
　　“不死族生性乖张，和他们关系好可未必是好事。”医生冷哼一声，“死都不是弱点，还有什么能令他们忌惮？找不死族做护卫，也不怕别人出更高价，那不死族冷不丁就背叛了！”
　　***
　　被医生认定“失职”的护卫叶铭，这回一路跟到雇主的房间里去了。
　　他还亲自去旅店后厨搞了烧开的水来冲药，再一路带回房间。一进门，就看到刚才拿出来的行李箱打开了两个，而斐诺正拿着一块湿布在擦自己的脸侧和脖子。
　　药还热，叶铭不急着催他喝，就把碗放在旁边桌子上：“你在干什么？怎么不躺着？”
　　“我想把箱子打开检查一下情况，看到这条布巾全湿了，就想顺便擦一下。”斐诺叹一声，“可惜没镜子，不然我还想擦一下头发。”
　　“你别想了，待会儿喝完药休息，睡着就不在意了。”叶铭的话是这么说，但他看小领主的头发因为血渍黏在一起，感觉自己也是有点责任的。不仅因为护卫身份，也因为这血毕竟是他的，他被抓时溅到对方的。
　　杀鸡都没见过的小领主，冷不丁被喷一脸血，没被吓得动弹不了，后来甚至插了魔龙的翅膀一下……叶铭认为对方已经够坚强了。
　　小领主看着又娇又脆，心性身上倒是很强大。
　　叶铭决定担待一点溅血的责任，问道：“那我给你擦一下你看不到的头发？”
　　斐诺犹豫两秒，没抵过脏乱差带来的不适感，把布巾递给他：“……谢谢。”
　　“小事。”
　　叶铭让他坐在椅子上，然后开始给他擦头发。这么擦其实还挺费劲的，也难擦干净，叶铭擦得认真，室内一下安静下来。
　　桌上的药冒着热气，一种注定难喝的气味飘散出来。斐诺盯着热气，冒出一句：“其实不用你亲自去弄药，给店员弄也可以。”
　　叶铭对此没什么解释，只道：“已经弄了。”
　　斐诺又道：“其实我的头发，我自己随便擦擦就行。你说得对，睡着了就没感觉了。”
　　叶铭也还是那个回答模式：“已经在擦了。”
　　斐诺还道：“其实我这个状况，估计要在这里休整两天，你可以去做些自己的事……”
　　“你在想什么？生病所以心情不好？”叶铭终于忍不住询问起对方忽然疏离的原因，“我哪里招惹你了，你总得告诉我，我才能改吧。我们还有一半去程，整个回程，你要一直这样不高兴吗？”
　　斐诺不回答了。
　　叶铭轻叹一声，继续擦他的头发。
　　“我不是现在就要答案，也不是现在就要谈。等你病好了，心情好点了再说吧。”


第二十二章 ——我的朋友
　　黑夜，又是雷暴雨。
　　闪电照亮大地，也照到了荒原上一个慌张逃命的人——正是斐诺。
　　他竭尽全力地逃跑着，气都要喘不上来了，脚步也跌跌撞撞。但即便他已经如此拼命，那个令人恐惧的存在依旧追了上来。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后方盖住了斐诺。
　　斐诺知道不该回头看，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去。那是多大的龙头啊，砸下来能盖住斐诺全身；血盆大口一张，轻易就能咬碎斐诺。更诡谲的是，明明那魔龙还在天上飞，斐诺却觉得自己对上了它的视线。那骇人的龙眼盯着斐诺，盯得他恐惧不止、心跳狂乱，浑身都凉透了。
　　魔龙俯冲下来了！
　　斐诺像是被它的视线擭住，脚步动弹不得，带着腥臭的风已扑到他脸上，他下意识地紧紧闭眼。
　　“斐诺！！！”
　　一声急切的呼喊忽地响起，像在空中回荡，又像在耳边炸开的。斐诺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叶落风鸣被魔龙抓飞的画面。
　　龙爪骤然收紧，鲜血迸发！
　　猩红的血，混着雨水，劈头盖脸地砸向斐诺。他呆愣愣地定在原地，那些液体喷得他几乎窒息……
　　“！！！”
　　斐诺猛然抽了一口气，同时瞪大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昏暗。
　　好几秒后，斐诺的混沌大脑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做梦，现在应该还躺在旅馆的床上。他感觉身上热得很，黏腻得很，又没什么力气动弹。他想起来喝水，翻身时一口气吸岔了，顿时“咳咳咳”地狂咳起来。
　　“怎么了？”
　　一道声音从前方的昏暗中响起，斐诺又吓了一大跳，综合作用下咳得都要哕了。叶铭听得心惊肉跳，赶紧走过来俯身给他拍背。好一会儿后，斐诺的咳嗽才慢慢消停下去。
　　他的嗓子沙哑又勉强地挤出几个字：“水……在哪？”
　　叶铭这才想起房间里没点灯，而自己行动自如是因为戴着夜视镜。于是他点起油灯，又把床边椅子上挂着的水囊递给斐诺。斐诺接过的时候，两人的手相互触碰，叶铭微微蹙眉：他的体温还是很高。
　　斐诺慢吞吞地喝了水，完事后，叶铭主动把水囊接回去挂好。斐诺支着身体看他，也皱着眉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就没走，你忘了？”叶铭站在床边，垂眼看着满脸通红、额发汗湿的小领主，“怎么，更不舒服了？要叫医生来吗？”
　　他的声音稳定且低沉，和梦里的呼喊大相径庭，听着就令人安心。而且他也已经换了一身装备，看起来完好无损、高大健壮，完全没有梦里那样被几乎抓断的惨烈下场。斐诺盯着他，现实与梦魇切割开来，心慌与恐惧逐渐消停。
　　叶铭却误解了他的沉默，抬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烧到懵了？我带你去找医生。”
　　“……不用。”斐诺垂下眼，“做了个噩梦罢了。”
　　叶铭暗暗松口气，想收回手：“哦，那你继续休息……嗯？”
　　斐诺抓住了贴在额头上的那只大掌，闭了闭眼：“你的手，很凉快。”
　　叶铭很快理解了他的行为，毕竟斐诺的手和额头都烫得很，还带着点湿黏的感觉，想要点凉爽也很正常。但根据叶铭查询的这个时代的退烧、照顾病人方法，保暖十分重要，可不能让这个小领主把被子掀开。
　　顺便一提，甚至连“咳嗽可拍背”这种事，叶铭都是从网上查到的。毕竟在叶铭所处的现实当中，制止和治疗咳嗽的办法已经简单且轻易了。
　　而此刻，能帮斐诺降温的方法，叶铭也十分清楚。他说：“我给你弄湿巾放额头，你躺下。”
　　斐诺这才松开他。
　　叶铭依言去给他拿布巾，然后在旁边的水盆里浸湿、拧干，最后还细致地叠了好几下。要是何敬程他们看到这一幕，一定又要凑在一起疯狂八卦了。
　　而叶铭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做完一切，接着回到床边，亲手把布巾盖到了斐诺的额头。刚放完，斐诺就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叶铭“嗯？”了一声。
　　斐诺睁眼望着他：“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叶铭没动：“什么事？”
　　斐诺喑哑的声音徐徐道：“我知道你死了也不要紧，但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死掉？”
　　叶铭怔了一下。
　　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诉求，还是从一个NPC的嘴里说出来的。更神奇的是，他很轻易就能想通，斐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希望。
　　叶铭不置可否，而是先问：“你刚刚说的噩梦，和这个事有关？”
　　斐诺沉默了一下，松开他的手，低声回道：“有点丢脸，我知道的……”
　　“不丢脸。”叶铭听懂了他话里的承认，也明白了白天两人关于“害怕之事”的讨论，并未真正让斐诺安心。
　　他虽然是个NPC，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就是真正的人。害怕“死亡”这件事，有什么丢脸的呢？
　　是个人都怕。
　　只是玩家在游戏世界里有无限机会，当然没那么顾忌。而大部分NPC也只是把玩家当做体质诡谲的异族，疑惑、忌惮，却并不质疑其存在的合理性。两者之间的“不在意”和“刻意忽略”，使得玩家在NPC面前也经常毫无顾忌地受伤，甚至死亡。
　　可斐诺是与众不同的。
　　他太聪明、太细腻、太敏锐了，叶铭的受伤和鲜血烙印在他脑海里，甚至在梦里还纠缠他。叶铭不会怀疑一个NPC怎么还会做梦。他已经认定，斐诺一定是智能水平极高的。智能水平高，指的不是斐诺聪明，而是他的反馈无限接近真正的人类。
　　尤其眼下，他将心中的害怕袒露，看起来如此真实，真实得叶铭难以忽略他的诉求。
　　叶铭甚至已经不会先去想“这是不是NPC发布的任务”。
　　他听了只觉得可怜。
　　——之前的疏离，应该也是这个原因吧。
　　小领主害怕死亡，不想目睹血腥，但玩家在他眼中简直是“视生命如草芥”的疯子。他不喜欢这种疯狂，只好疏离。然而他清醒时能忍住这种惊惧和不悦，夜晚却被吓得噩梦连连。思来想去，他也只能提出“别死在我面前”这种小小要求，来保护自己。
　　这其实也是小领主对叶铭的关心。不过白天聊这个话题的时候，小领主听出叶铭不在意这事，所以深夜再提要求的时候，只能退而求其次。
　　——怎么这么敏感的……
　　叶铭想叹气。他有点意识到自己观察、思考小领主的时候太多了，可要他现在及时抽身，他又不太愿意。
　　而且……他在心里想，而且，要是就这么走了，这个娇娇病死在这里，怎么办？
　　叶铭就这样轻易地说服了自己，顺便还说服自己答应小领主的要求，即便这要求对于玩家来说有点荒诞。
　　“我答应你。”叶铭真的叹气了，但语气带着难以察觉的温和，“我不会死在你面前——只要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斐诺暗暗松口气。
　　他本来不打算提这种要求的，可或许因为生病，又或许因为噩梦，他忍不住提了这种护卫工作以外的要求。万幸，叶落风鸣没有太多质疑，也不奇怪一个NPC为什么有这么古怪的希望。他答应斐诺时的简单干脆，让斐诺有种“他把我也当人看”的感觉。
　　斐诺又清晰地明白，这是一种错觉。
　　他在这种矛盾情绪中闭上眼，掩掉了眼底的自嘲，好似梦话般喃喃道：“谢谢你。我想和你成为‘真正’的朋友……”
　　而不是计算着好感度的那种。
　　叶铭俯身帮他拉了一下被子：“晚安，我的朋友。”
　　***
　　不知道是药效还是心里的一部分杂续放下了，一夜过去，斐诺的体温还真降下来许多。
　　但第二天，两人依旧留在城里没出发。斐诺甚至没出旅馆，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基本整天都在床上度过。叶铭倒是帮忙做了很多，比如帮忙整理箱子里的行李，叫来旅店的人把衣物之类的都晒出去。再比如出去帮斐诺买新的马车和马，以及一些湿掉之后需要补充的东西。
　　叶铭回来展示的时候，斐诺基本全程夸夸。毕竟他很明白，别人都帮忙了，被帮忙的人最好别还唧唧歪歪的。所以叶铭描述新买回来的马车，小领主夸夸；叶铭拿回来晒干的衣物，小领主夸夸；叶铭帮忙带回来新冲好的药物，小领主还是夸夸。
　　直到看到叶铭带回来的干粮，小领主忍不住叹气了：“叶先生，你选的这些干粮……它坚持不了几天啊。”
　　“没有就进城买。”叶铭回得坦然，“我们不会再走离城镇太远的路了，不安全。我对这一路的了解还不够全面，再继续长时间远离城市行进，遇到危险时我朋友未必次次都能及时到达。”
　　其实换干粮种类还有个重要原因——原来那种黑面包实在太难吃了。
　　虽然叶铭自己不吃，可每次看斐诺那食难下咽的样子，叶铭觉得还是别让这个娇娇自己为难自己了吧。
　　斐诺不知道是否想到了这层面的原因，沉默几秒，终于忍不住确认：“这次碰到的魔龙，叶先生也不认识吗？”
　　“没听说过。”至少在论坛里查这一路的怪物讨论帖时，没见过这样的龙。叶铭说了自己和公会成员猜测的结果：“可能，是伴随着雷雨天气出现的特殊怪物。”
　　“还有这样的魔物，我的认知真是太闭塞了……”斐诺感叹一句，随后道，“那今天采购这么多，一共多少钱？”
　　叶铭这次没客套，直接报了一个数。
　　斐诺有些疑惑：“……真的？”这个价，比他预计的要少三分之一。
　　“真的。”叶铭面色自然，“我砍价了。”
　　斐诺的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打转两圈，有些意味深长，但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理由，边给叶铭拿钱边感叹：“叶先生砍价也这么厉害，真是全能。”
　　接钱的叶铭：“……嗯。”
　　其实，他没砍。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把原价报给斐诺，会得到一个“你也太乱花钱”的评价。下意识地，叶铭就把价格报低了。
　　——算了，反正我有钱。


第二十三章 ——带我去吧
　　这天晚上，斐诺终于如愿以偿地洗澡洗了个痛快。
　　洗完后，他一边擦头发，一边长长地、舒坦地叹了口气，看得叶铭好笑：“至于吗？”
　　小领主表示：“至于，像是重生了一般。”
　　叶铭觉得这人真是太妙了，逃过魔龙，度过病痛，都不说“重生”。就洗个澡，倒说是“重生一般”。说他洁癖吧，在郊外马车里和衣而睡也没什么问题，连和叶铭“赌臭脚”这种事都不怕。叶铭已经分不清小领主的“贵族脾气”什么时候才会上来了。
　　小领主头发快擦好的时候，叶铭看了一下信息，说道：“我出去一趟。”
　　“你去呀。”斐诺扯下布巾，望向他，“其实你不必和我汇报，本来进了城你就该自由的，是我拖累了你两天。”
　　“没什么拖不拖累，本来就是我要伴随你出行。”叶铭的语气特自然，“还是汇报一声，我晚点还要回来的。”
　　斐诺疑惑：“啊？但我已经好了，不用了吧……”
　　“你的温度，白天是下来了，晚上还有反复的可能。而且你洗了澡，之后也可能会体温升高。今晚还是谨慎为上。”叶铭回道，“我不会拖延很久，很快回来，不会耽误你休息的。”
　　斐诺微微一挑眉：“你怎么说得比医嘱都复杂，好像你比医生都懂得多似的。”
　　叶铭心道我特意在网上查了许多，比这个时代背景下的医生懂得多，不是很正常？
　　但他没法解释，只能道：“总之，我就去见见朋友，他们也在这个城里，所以去去就回。”
　　斐诺听他越汇报越详细，一眨眼：“朋友……是昨天那些？何南拔智齿他们？”
　　“对。”
　　“那……我也可以去吗？”
　　“嗯？”叶铭有点意外，“你想见他们？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斐诺面色自然，语气镇定，“我一个人在旅馆也怪无聊的，凑个热闹而已。而且我也算认识何南拔智齿，你还让我跟他收资料费呢，昨天没能说上话，今天见见不也挺好？”
　　叶铭沉默了。
　　斐诺等了几秒，看他不回答，也没强求：“不行就算了。”
　　他说话的时候没什么起伏，说完就走到桌边坐下，随手整理起行李。叶铭看他一个人在那理一堆杂物，嘴巴好像擅自就动了起来：“没什么‘不行’的。”
　　斐诺扭头：“真的？别勉强。”
　　“……这还能骗你？”叶铭闪过一个“别是被骗了吧”的念头，但没来得及细想，只道，“走吧，不过你还要加一件外套。”
　　斐诺站起来：“其实我不冷……”
　　叶铭盯着他不说话。
　　“呃，好吧。”小领主乖乖拿上今天刚晒干的长袍外套，套好走到叶铭面前，“我好了，走吧。”
　　叶铭抬手把外套的帽子拉到他头顶：“嗯，走吧。”
　　***
　　“天，叶哥说要带个人来！”
　　热闹的酒馆里，何敬程看着公会频道，诧异道：“什么人还要叶哥亲自引荐，快问问是谁，是不是叶哥想收新成员了？”
　　桌边还有两个公会成员，其中白亚澜在旁边抓着一个杯子，明知故问：“你自己怎么不问，你没手没嘴啊？”
　　“我也想问啊！”何敬程哀叹，“但我被公会禁言，被叶哥拉黑了啊！”
　　白亚澜嘎嘎乐：“你活该，叫你嘴贱！”
　　何敬程看向另一边的公会会长：“老杨，给我解禁呗。”
　　杨绪正开着背包面板，瞥他一眼：“叶哥亲手禁言你的，你找他解。”
　　“嗨，我要是能让叶哥解开，找你干嘛啊……”何敬程碎碎念着，一转头，看到酒馆门口立着叶铭。
　　“叶哥！这里！”何敬程一下蹦起来，迎向叶铭，“哥，你给我禁言解开呗？对了，你不是说带个人吗？人呢？”
　　叶铭一时间没回这个嘴皮子没停的家伙，而是进门后让开了一些，给后面跟进来的人让出了路。
　　这人带着外套的帽子，何敬程没马上认出来。等对方拉下帽子，何敬程眼睛瞪圆了：“……斐诺？！”
　　“晚上好。”斐诺冲他一笑，“何南拔智齿先生。”
　　“叶哥，这，你……”何敬程想问“你怎么带他来了”，可又怕坏了叶铭的什么计划，没敢当着斐诺的面问。他赶紧先一步溜回另外两人等着的酒桌边，压低声音道：“叶哥带了个那天那个NPC来！”
　　“啊？”白亚澜和杨绪都被科普过“斐诺”这个NPC的来历，昨天也知道了叶铭正带着斐诺“上京”。可今天谈的是公会里的事，叶铭把这个NPC也带来干什么？
　　而且明明带的是个NPC，怎么叶铭刚才说的是“带个人”？这不是太容易让人误解为要带的是个玩家么？
　　不过，几人疑惑归疑惑，叶铭带着斐诺到桌边的时候，大家面上还是很自然地表示了欢迎。
　　何敬程还去和斐诺握手：“领主，又见面啦。昨天都没机会和你聊天，没事吧？”
　　“没事，多谢关心。”斐诺跟他寒暄，“昨天谢谢你及时赶到，你很厉害，不愧是能和叶先生一起打败若麟龙的人。”
　　“啊哈哈，主要是叶哥出的力，我属于点缀，点缀哈。”何敬程挠挠头，“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斐诺老实回应，“我有点无聊，叶先生说他要赴约，我就跟着来凑热闹了。”
　　“啊？”何敬程茫然。这NPC没事的话，特意凑玩家堆里干什么？
　　“谁说没事。”叶铭带着斐诺坐下，淡淡道，“你把若麟龙的信息提供出来，已经收了我的费用了，还不该追缴他的信息费？”
　　何敬程更懵了：“哈？？？信息费？”
　　“叶先生确实付了一笔费用。”斐诺也有点意外叶铭会主动说这些，笑了笑，“不过这次我是凑热闹的，你们先处理你们的事。”
　　何敬程：“啊这……”
　　他一时间说不出瞎聊的词儿了，叶铭和杨绪这会儿也没开口。白亚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猜想叶铭和杨绪在私人频道里沟通，于是主动顶上社交位：“哈哈，那我跟领主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到你发光’，简称‘白发光’。我是光明会的学生，你的信就是从我老师那里转交的哈。”
　　“多谢白小姐帮忙，叫我‘斐诺’就行，在外不用再叫‘领主’。”斐诺也冲她笑，“我一眼就知道你是光明教会的圣女，你的装束非常特别。圣洁而华美，与其他艾尼亚族人都不一样。”
　　“咳。”刚换下女装装备、但还在为了属性牺牲外观的何敬程，被水呛了一下。
　　“哎，我懂你！”一说服装，白亚澜就来劲了，“我也觉得我这套衣服好看呢，谁像何……何南拔智齿似的，乱穿衣服。之前还女装癖，老变态了！”
　　何敬程：“喂喂喂……”
　　白亚澜根本不理他，继续抓着小领主聊：“其实我觉得我现在这套，还有些和我风格不同。可惜光明会的衣服大多如此，白色为主、仙气飘飘，或许就是为了那种高岭之花的形象设计的，和我不符哇。”
　　“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合适的。”斐诺回道，“白小姐很美，着白色也没什么问题，不过是鲜艳的颜色更适合你、更衬托你罢了。”
　　“啊？我很美？”白亚澜怔了一下，她进游戏的身体是扫描的，脸是随机出来的。虽说不难看，但放在游戏里绝对是颜值一般的存在。现在斐诺说她“美”，她有点疑惑：“哪里美？光明会里比我漂亮的遍地是呢。”
　　“一种……健康的美。”斐诺望着她的脸，笑了笑，语气真诚，“看得出的，白小姐气血充足，脸色红润。这种美丽，比那些把腰勒到喘不过气、脸部涂得白到病态的贵女们，要自然且持久得多。”
　　“……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讲得很对！”白亚澜一下握住斐诺的手，“我这是经期正常也不痛的美啊！多少女孩羡慕啊！”
　　她这发言对于斐诺来说太豪放了，搞得斐诺懵了一下，手也忘了收回来。一直沉默的叶铭忽然回过神来了，敲敲桌面：“跟人家口无遮拦什么？”
　　“啊，咳，不好意思。”白亚澜赶紧缩回手，冲斐诺歉意一笑，“那什么，我请你喝酒！你想喝什么？”
　　叶铭又道：“他刚退烧，不要灌酒。”
　　“怎么还发烧了？昨天淋雨淋的？”白亚澜顿时误解了斐诺的评价，以为这个大病初愈的NPC是羡慕自己的健康。于是她赶紧安慰：“那喝点别的。我点这个饮料挺好喝的，酸酸甜甜，喝这个吧？”
　　斐诺点头：“谢谢白小姐。”
　　他发色浅、脸庞小，一双碧绿眼睛像宝石，白亚澜越看越觉得他乖。赶紧再叫了一杯一样的饮料后，白亚澜又冲斐诺道：“不用‘白小姐、白小姐’的了，我小名叫‘澜澜’，你就这么叫吧。”
　　斐诺也没问她之前说的名字都没“澜”字，怎么现在小名叫“澜澜”，又笑着点了头。何敬程看得一头雾水，给白亚澜发私信：【你跟他这么好干什么？你想抢叶哥的任务？】
　　白亚澜动动手指：【你不懂，臭直男。】
　　何敬程：【？？？】


第二十四章 ——礼物与好感度
　　叶铭确实在私信频道和公会会长杨绪沟通。主要是在一件件核对魔龙身上采集下来的材料，并且确定分配。
　　这头龙算叶铭发现的，还是他先拖住的。甚至后来集体作战的时候，叶铭还是主要输出之一。因此材料分配到个人的时候，叶铭占的是最大一份，还可以先挑选。
　　叶铭边和杨绪私信，边抽空注意斐诺同其他人的互动。何敬程和白亚澜都是擅于交际的人，斐诺当然也是，他们仨的交流非常顺畅。叶铭基本没管他们的聊天，直到白亚澜扑过去抓住斐诺的手，还讲了一些小领主不太能回应的怪话。
　　叶铭不由得提醒了一下白亚澜，白亚澜很快收敛，叶铭便再次放任小领主了。他并不是真要到处管控斐诺，这个小领主可是有贵族自尊的，叶铭不想引起他的叛逆……哦，是自尊反抗。
　　白亚澜给斐诺新点的饮料很快上了，斐诺拿过杯子，喝之前还问了叶铭：“你不点些喝的吗？”
　　叶铭偏头看他：“你喝你的，不用管我。”
　　斐诺点头，果真慢慢喝了一口。叶铭本来该回杨绪的信息了，但看小领主这么乖乖地品尝饮料，叶铭又忍不住看着他喝，喝完还要问一句：“怎么样，喜欢吗？”
　　“确实是酸酸甜甜的味道，还有点果汁味，但我分不出是什么水果。”斐诺回道，“还行，是我没喝过的味道。”
　　“那你慢慢喝。”叶铭说道，“要是没事干，就问他要信息费，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最后那句说的“他”，自然指的是何敬程。何敬程还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听到叶铭主动再提，都有点懵了：“啊？啊？？？”
　　斐诺还真顺着叶铭的话，扭头冲着何敬程问：“那，何先生会给我信息费吗？”
　　何敬程疑惑地看了一眼叶铭，有点怀疑他是为了恶作剧才说这茬的，于是问：“叶哥真给了？给了多少？”
　　斐诺又转头问叶铭：“能说吗？”
　　叶铭：“说吧。”
　　于是斐诺回复了何敬程：“他给了若麟龙的鳞片——九片。”
　　何敬程和白亚澜：“哈？！”
　　别说这俩，杨绪都惊了。他诧异地看着叶铭，张了张嘴，却没出声，而是转向私人频道发信息：【他说真的？】
　　叶铭：【他已经卖了64万，你说真的假的。】
　　杨绪：【他问你要的？】
　　叶铭不再回答这个问题了。
　　杨绪没追问，甚至因为叶铭的沉默而发散了思维。叶铭他们打若麟龙的时间，叶铭让白亚澜帮忙送信的时间，以及叶铭护送小领主的时间……杨绪在心里大概排列了一下这些事件的前后，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叶哥，是给了这个NPC信息费，所以才牵扯出后续那些任务的吗？
　　杨绪不知道叶铭和斐诺这趟旅程的细节，但大致能猜到一些要点，尤其是能敏锐察觉这趟“上京”绝对不简单。如果叶铭是靠着九片若麟龙的鳞片，成为了“买断”这个任务的唯一玩家，那这64万花得不冤。
　　“小何。”杨绪看何敬程还在那发懵，心道机会送上门都不知道抓，有心帮他一把，于是也开口，“叶哥都给了，你还不赶紧？”
　　“啊？”何敬程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也没法给叶铭发私信。但他的优点就是能“先执行、后疑问”，于是先把话接下来道：“好啊，我给，不过先让我看看我有啥……”
　　他到底还是有点小机灵，边在面上插科打诨，边给杨绪发信息：【真给啊？】
　　杨绪：【你看叶哥现在都跟着人家去王都了，还死守你那几块钱干嘛？】
　　何敬程恍然大悟：【对哦！！！】
　　他又发：【那我给什么啊？我身上还没这么值钱的东西，直接给钱行不行哦……】
　　这俩在一来一回地商量时，叶铭忽地想起什么似的，冲杨绪一伸手：“先把尾甲最后面那三片给我。”
　　这本来就划到叶铭的报酬里了，杨绪当即给他放到了桌上：“你现在要来干嘛？”
　　斐诺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三片似鳞似皮的材料。它们都是深色的，每片都比小臂稍长，长度和宽度不一。正当斐诺边喝饮料边默默打量呢，叶铭就把三片材料往他面前一推：“给你了。”
　　斐诺：“……嗯？”
　　其他三人：“……”
　　他们已经“啊？”不出来了，他们麻了。
　　“我们遇到那头龙，叫雷暴龙，喜欢伴着雷雨天出行。”叶铭解释道，“这是它尾巴尖的皮肤，硬度适中，导电性良好。加入炼制的话，会给装备加上抗雷属性。”
　　斐诺听得一愣一愣的。明明刚才叶铭还说不知道是什么龙，现在居然侃侃而谈。但小领主也没问，最后只蹦出了俩字：“所以……？”
　　“所以，当时帮忙鉴定的机构开出的收购价是一片一万。”叶铭缓缓道，“但对于我们来说，鉴定机构的价格乘以十倍，才是市面交易价。你可别贱卖了。”
　　“！！！”时至今日，斐诺还是会被玩家这种动不动几十上百万的交易吓一跳，赶紧把三片尾甲薅下来，全塞回叶铭手里，“在家里就算了，你在外面还这么乱放，万一被别人看到……！”
　　虽然酒馆吵嚷嚷的，可NPC和玩家都不少。东西这么大大咧咧地放在桌面，斐诺真是服了这几个玩家。就算不会死，也不至于这么无所谓吧，财不外露都不知道吗？
　　叶铭就收起尾甲：“行，那我先帮你装着，等回去了或者你要用了，再给你。”
　　斐诺似乎看出了点他的笑意，有种“被逗着玩”的感觉。可谁会用三十万来开玩笑？小领主摈除了“被开玩笑”的错觉，凑近他一些，问道：“你给我干什么？”
　　“你给它插了一刀，算救了我的命。而且如果我当时没了，就不会有人拖住它，更不可能还有后面击败它。”叶铭的语气很淡然，把给东西这件事讲得天经地义，“所以，这算是我给你的感谢。”
　　斐诺一眨眼。
　　他还是不太明白叶铭为什么总主动送他东西，但一回生二回熟，小领主这回学乖了，听完解释就点头：“哦，好。”
　　反正按照前面的经验，自己不吃亏，叶落风鸣想送，自己就收着呗。
　　叶铭又道：“收了就不准说我马车买得贵了。”
　　斐诺：“我没说啊。”
　　叶铭：“你眼神是那个意思，单独和管家说也不行。”
　　斐诺：“……哦。”
　　——看来只是表面上夸夸还不行，他还会认真看我表情，下次得面上也装得认真点了。
　　杨绪见状，不由看一眼何敬程，示意他赶紧行动。
　　何敬程已经因为叶铭这种“豪门打赏”行为惊呆了，这会儿要他跟在叶铭后面给“信息费”，他都不知道要使多大劲才对。主要叶铭那珠玉在前，何敬程总不能随便敷衍一下就过去吧。不然这到底是看不起这小领主，还是看不起叶铭？
　　一咬牙，何敬程从背包里摸出了一把匕首。
　　“斐诺，这是若麟龙的牙齿炼制的匕首。”何敬程将匕首推到斐诺面前，“算我给你的信息费了。”
　　“又是一把若麟龙牙齿的匕首？”斐诺拿起匕首，抽出来看了看，扭头望叶铭，“这个好像比你的小点？”
　　“嗯，他拿到那颗牙齿有缺损，就稍微小一点。”叶铭扫了一眼那匕首，又看何敬程，“你把这个给他，你自己用什么？不要逞强。”
　　“啊，是你的武器？那我可不能收。”斐诺把匕首套回去，推回给何敬程，“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别这么当真。”
　　何敬程之前也以为是玩笑，但杨绪给他的提醒，他越想越对。现在斐诺不收匕首，何敬程虽然收了回来，还是表态道：“好吧。那我回去看看仓库里有什么好东西，回头再拿给你，说好了哈！”
　　斐诺笑了笑：“不用这么认真，反正只是举手之劳……”
　　“要的要的。叶哥给了，我可不能落下啊！”何敬程露出个开朗的笑，随即又冲叶铭道，“叶哥，要是他再派任务，不是单人任务的话，你顺道提一嘴我呀。你现在在他那的好感度肯定很高，他应该比较听你的。我也送点东西，刷一刷好感度，他就更容易给我们都派任务了吧？”
　　他说话说得肆无忌惮的，毕竟脱离游戏环境设定的话语，NPC会主动忽略或者当听不懂。叶铭身为玩家，自然很熟悉这种情况了。可不知为什么，何敬程嘚啵嘚一下全说完之后，叶铭下意识地看向了斐诺。
　　斐诺和他对视，眨眨眼：“怎么？”
　　“……没。”叶铭看他神态没什么大变化，暗暗松口气，这才回复何敬程，“我也是机缘巧合。要是有团战，我当然会叫你们。”
　　“好嘞。”何敬程也不是一定要现在就搅合进来，就想刷个存在感而已，“那我换个道具给他。我没叶哥你那么大款，换个十万左右的东西，应该也能刷点好感度吧……”
　　叶铭又道：“别搞太花里胡哨的。”
　　何敬程点头：“哦，懂，要像叶哥你那样简约的，是吧？”
　　叶铭：“……嗯。”
　　他默默隐瞒了自己订了新匕首鞘的事实，又无意识瞥了一眼旁边的斐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领主举杯喝饮料之前，笑意变得有些淡薄。


第二十五章 ——娶老婆也不过如此
　　第二天早上，斐诺和叶铭终于再次出发了。
　　叶铭看斐诺按时上了车，随手替他关了车门：“我还以为你会迟到。”
　　“为什么？”斐诺凑近车窗看他，“我已经恢复健康了，而且我也应该是个守时的形象才对？”
　　“但你昨晚喝了两杯的那个饮料，其实是低度果酒，你出门的时候脸都有点红了。”叶铭淡淡回道，“我问了朋友，她说她原来也不知道，后来去细问了才知道是发酵过的。”
　　斐诺一眨眼：“是吗？我没尝出酒味。”
　　叶铭：“但你昨晚睡得都打呼了。”
　　斐诺：！！！
　　叶铭看他整个人都绷了一下，才带着一丝笑意：“开玩笑的。”
　　“叶先生，我应该说过，你一本正经讲话的语气令人很难分辨是不是玩笑。”斐诺暗暗松口气，“看来我以后不能在你面前喝醉，不然你能嘲笑我很久。”
　　叶铭道：“要你喝醉应该不简单，在你家吃饭品酒那次，最后我们喝了两瓶不一样的酒，喝完你看起来还是很清醒。”
　　“那你还觉得我今早可能会宿醉？”
　　“是觉得你喝了点酒，应该是睡得沉了一些。”叶铭回道，“前天晚上你睡得不安稳，昨晚能睡好，睡久一点也不错。”
　　“确实睡得不错，但不至于一睡不起。”斐诺笑了笑，“那出发……”
　　“等等——！”
　　一道呼声打断斐诺的话，两人循声望去，正见何敬程从街道口打马而来。他到了近前下马，一伸手就给斐诺递了一把花：“可算赶上了……对了，送给你！”
　　斐诺冷不丁被一把花怼到眼前，还有点懵：“给我？”
　　“啊，也是别人送我的，一个小姑娘在城外摘的野花。我借花献佛，当做给你送行了。”何敬程笑嘻嘻地把花塞进车窗，还从背包摸了一个小袋子出来，“还有这个，是我补给你的信息费，谢谢你花费那么多时间帮我找‘百年一遇的美景’信息，还帮我们找到了若麟龙。这是一颗绿色的宝石，鉴定信息和目前市场价都在一张小纸条上了，都在袋子里哈。”
　　说完，他也不由分说地把袋子也塞给了斐诺。
　　斐诺一手抱花，一手拿着袋子，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叶铭，又看看何敬程：“真给我了？那，谢谢？”
　　“谢什么，记着点我的好就行。”何敬程灿烂一笑，往后退了两步，“不打扰你们出发了，有需要再叫我们啊！”
　　斐诺也冲他笑：“这次没有何南拔智齿先生及时赶来，我可能就要完蛋了。现在你还给我送礼物，你真是个善良的好人。”
　　何敬程嘿嘿搭下茬：“嗨，我只是捡便宜哈，还是叶哥功劳大……”
　　“好了，该走了。”叶铭看他们的寒暄没完没了，终于上前打断，示意斐诺往里坐，“你进去点，医生说你病刚好吹不得风。”
　　斐诺不记得医生说过这样的话，但这两天叶铭的“照顾病人法则”层出不穷，小领主都习惯听话了，于是当真坐到了中间一些。
　　何敬程则是冲叶铭竖大拇指：“要不叶哥你的好感度一骑绝尘呢？娶老婆也不过如此啊！”
　　后面那句NPC能听懂，何敬程当然是压低了些声音说的。
　　叶铭不搭他这茬，上了驾驶座，这才瞥他：“记得看到坐标分享直接来。”
　　“那肯定的，我办事你放心。”何敬程这会儿已经不吃惊于叶铭给NPC驾车了，按照叶铭现在这状况，要他给斐诺手把手喂饭估计他都乐意。驾驶马车，着实不算什么。
　　叶铭也不跟他继续废话，一甩缰绳，马车的车轮终于骨碌碌地转动起来。
　　这马车比斐诺原来买的更新，内部更宽敞，行驶起来也更稳定一些。斐诺不傻，一看这马车就知道肯定比原来那辆贵，可先前叶铭的报价居然比之前那辆便宜，斐诺可不就猜到叶铭花了更多钱？
　　但确实贵有贵的道理，斐诺拉上马车的窗帘，靠着背后墙壁上钉着的软垫，就舒舒服服地打开了何南拔智齿送来的袋子。
　　别看这就是个亚麻制的、巴掌大的小布袋，倒出来的宝石可有三指宽！碧绿透亮，棱角分明，拿在手上就知道品质极佳。尤其它的颜色还和斐诺的眼睛很接近，斐诺举起来端详好一会儿，越瞧越爱不释手。
　　他还把何敬程说的纸条看了，纸条上写着这宝石产自西南方一个深潭，一种在水里活动的魔兽会把它和小石块混在一起吃下肚。所以成功猎杀这种魔兽后，有很小的几率能找到这种宝石。而这么大一块的，更是稀有。这宝石对于艾尼亚族人有“蕴养身体”的作用——其实是镶嵌在装备里能加快回血速度——因此很珍贵，艾尼亚族人里交易不会少于10万。
　　斐诺看着纸条，思索半天，坐到对面座位打开前方的格子小窗：“叶先生。”
　　叶铭偏头“嗯？”了一声。
　　斐诺把宝石从窗格里递给他：“你知道这个吗？”
　　叶铭接过来，只扫了一眼：“龙嘉利宝石？”
　　“啊？你们艾尼亚族人一眼就能认出来吗？”斐诺叹气，“我还想着自己留下来做个配饰呢，可要是你们都认识，那由我戴出去就容易发生危险了，还是算了吧。”
　　“我也获得过，所以才认识……”叶铭说到这，忽然明白了，“何南拔智齿刚刚给你的？”
　　“对呀。”
　　“这应该是我们一起去打魔兽的时候获得的。那时我们几个人狩猎了许多魔兽，拿了不少龙嘉利宝石，不过我的已经全部出手了，没想到他那里还留着这么大的。”叶铭把石头还给斐诺，“你想要这种颜色的宝石来自己用？”
　　“是啊。”斐诺拿回宝石，语气遗憾，“难得碰到这么漂亮的、和我眼睛颜色一样的宝石。”
　　这话一说，叶铭就不由得转头看了他一眼，那双碧绿双眸就冲着他眨了眨。
　　“……是和你眼睛挺像，但这个拿出去确实容易被偷被抢。”叶铭转回头，“坐边上点，别迎面吹风。”
　　斐诺就一转身，靠在窗边的墙壁上，随手把旁边的花束拿过来扒拉，感叹道：“总把偷窃抢劫挂在嘴边，你们可真是无法无天。”
　　“是某些艾尼亚族人，不是我。”叶铭顿了一下，又状似随意地说道，“你想要这样的宝石，我以后会帮你注意，找些对我们无效的宝石就行了。”
　　“好啊，但你可别找太贵的。”斐诺带着调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然买宝石的费用和中介费，我可付不起。”
　　叶铭无声一笑：“反正卖了那颗龙嘉利宝石肯定够了。”
　　“你这次在开玩笑吧，我可听出来了……”
　　***
　　这天中途休息时，叶铭看到斐诺拿何敬程送的花，又编了个花环。
　　同样挂在马车里。
　　***
　　六天后，王都。
　　马车缓缓驶进王都的城门，斐诺掀开车窗窗帘，探头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这可比佩林、比卢塞拉、比之前斐诺经过的任何一个城市都大多了，热闹多了。玩家来来去去，王都的NPC看起来也很适应和他们相处。就算玩家穿得再奇装异服、辣眼睛，NPC们也能神色如常地做着自己的事，甚至面不改色地接待这些玩家，斐诺看了很感叹。
　　“你们艾尼亚族的审美真是……很超前。”斐诺还凑到车夫小窗去和叶铭聊天，“有人穿得比何南拔智齿第一次来我家时都夸张许多，王都的人居然能够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真是了不起。”
　　“可能他们受过专业的训练，无论多好笑都不会笑。”叶铭心道你可算知道我的装备算多好看了吧，“当然，也可能纯粹习惯了。”
　　“王都这里的人……看起来和艾尼亚族人相处得很融洽，这里的艾尼亚族人也多好多。”斐诺感叹道，“难道是你们的领袖和国王的关系其实不错，所以王都对你们也更开放？”
　　其实这完全是因为很多和玩家有关的机构，总部都设定在王都。再加上王都NPC人口基数大，生成的任务也多，自然会来王都的玩家也多。至于NPC对玩家的接纳程度，不管接不接纳，反正玩家都要来的，NPC也只能快速自适应。
　　叶铭回道：“我们没有领袖——至少现在来的人里没有一个总领袖。”
　　斐诺其实早猜到了，但嘴上还是道：“哦，那怪不得你们好像来了之后也没什么总体目标，只是到处出没。有时候，你们族内相互之间还关系不好。”
　　叶铭道：“正常。有些艾尼亚族人可以算世仇，相互见不得，见了必须至少死一个。更有甚者，一些小事就能让他们不死不休。”
　　斐诺道：“拿命来恣意挥霍，不愧是你们。希望卡西费蒙斯亲王别受到艾尼亚族的影响，珍惜一点我这个小地方来的领主，别让我陷入危及性命的境地。”
　　叶铭听他主动提到这个话题，终于忍不住问了一路以来都憋着的问题：“你准备……怎么见他？”
　　“什么？”
　　“就是，你准备自己去见他？”
　　斐诺似乎疑惑了两秒，随后反问：“如果护卫可以进去，当然叶先生也随我一道——你不打算去吗？”
　　叶铭心下一松。
　　“哦，去的。”


第二十六章 ——面见亲王
　　到王都头一天递拜帖，第二天下午，斐诺如约拜访了亲王的府邸。
　　小领主这天又换了一身叶铭没见过的。
　　哦，晒衣服的时候见过，但看斐诺穿上还是第一次。
　　这次的套装是深色为主，衬得年轻的领主多了几分沉稳。领针、胸针、戒指等一应俱全，连看不到的内袋里都塞了个金色外壳的怀表。小领主甚至还拿出一个也像是胸针的首饰，请叶铭帮忙扣在扎头发的缎带上。
　　叶铭问了一下正反，确定之后给他小心别上了。首饰上带着绿色宝石，别在墨绿色丝绒缎带蝴蝶结正中间，确实和小领主的浅棕色头发很相配。
　　“好了。”叶铭退开两步，刻意忽略浅色发丝划过指尖的触感，“你今天穿得比在佩林那天都隆重。”
　　“那个人还不配。”小领主轻轻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转过身稍稍张开手展示，“这套确实是我新定的，还算能看吧？”
　　叶铭早已认定了他的高水平审美，坦诚点头：“很漂亮。”
　　“叶先生这个恭维，像是在赞美女性。”斐诺轻笑一声，“我不确定是不是过于隆重了……但，过分重视总比不重视好吧？”
　　叶铭不完全了解这个时代设定中的礼仪，反正小领主肯定比他懂，于是点了头，又道：“你这么重视，希望我不会给你丢脸。”
　　斐诺闻言，将叶铭上下打量了几圈，神情认真。
　　叶铭不由得稍稍挺直腰背。
　　然后他就等了好几秒，等到小领主终于憋出了一句：“好吧，你也穿得比上次在佩林时好一些。”
　　叶铭：“……”
　　——这不是“还是不行”的婉转说法吗？
　　枉费叶铭琢磨了许久，才重新配出了这套色系看起来比较配的装备。结果二次挑战还是失败，入不了小领主的法眼，叶铭已经搞不懂了。
　　斐诺看他一副无语的模样，迟疑了一下，又补充一句：“至少，你比何先生好多了。”
　　“你不如别说。”叶铭想叹气，忍不住追问原因，“到底哪里不对，这次色系已经够统一了吧？”
　　“呃，材质和风格？”斐诺伸出食指，比划了一个范围，“比如单是你的上半身，上衣、肩甲、以及腕甲，外形风格、纹样、材质都不太一致。虽然颜色差不多，但依旧会给人一种违和感。不过艾尼亚族人大多配装风格混乱，我只见过你的朋友——那位澜澜——她的圣女装束就是风格、纹样极其统一的，一看便知是整套。”
　　叶铭回道：“要到她那样才行？那没办法了。”
　　白亚澜都戏称自己的是“校服”，很少教技能的NPC会发技能套装。即便发了，玩家也经常为了配出更好的属性而拆分，所以视觉上混乱非常正常。
　　“其实你不必在意，我……大概也要学着忽略这件事了。”斐诺垂眼笑了笑，“王都里连普通人都不会在意艾尼亚族人的穿着，想来亲王应该也是见多识广的。我老揪着这个不放，着实是闭塞乡下人的行为……”
　　叶铭忽而道：“你可以对我的穿着提建议。”
　　“啊？”
　　“如果我们要像这样长时间相处，那你就要经常看到我。”叶铭看着他，“觉得有什么看不顺眼的地方，都可以说。”
　　这一瞬间，斐诺有种错觉，似乎这个玩家真把自己也当做人类来往了。
　　叶铭不知道斐诺的内心所想，他只看斐诺有些怔然地望着自己，那点羞赧劲儿又冒上来了，于是找补道：“何况，我确实不想沦落到何南拔智齿那种小丑一样境地。”
　　斐诺回过神，好笑道：“他那样？不至于吧。”
　　“以防万一。”叶铭的语气一本正经，“而且，我相信你的审美。”
　　“我都不敢在王都说相信自己的审美，你敢说啊。”斐诺哼笑一声，“果然又是用认真语气和我开玩笑，叶先生的爱好真特别。”
　　叶铭有点说不出“不是开玩笑”。
　　小领主也没再等他说别的，拉开马车门坐了上去：“走吧，该去拜访亲王了，我的护卫叶落。”
　　叶铭这下犹豫都没得犹豫了，只好再次上了驾驶座，驾着马车前往亲王的城堡。
　　***
　　卡西费蒙斯亲王的城堡在郊外，或者说，他的庄园在郊外。
　　这还不是他的大本营，只是他在王都的住处。就算这样，这个庄园也比斐诺见过的所有其他庄园要大得多，城堡占地广阔得多，内部装潢金碧辉煌得多。
　　侍者将斐诺和叶铭迎进了城堡。两人还没来得及细看，侍者就示意道：“这位艾尼亚族的先生，请您留步。”
　　斐诺回头道：“他是我的护卫。”
　　“我明白。这位先生可以在这里等，但不能再进去了。”侍者措辞礼貌，但态度坚定，“亲王殿下不允许陌生艾尼亚族人进到里面，抱歉，这是命令。”
　　斐诺皱了皱眉。
　　——亲王难道是仇视玩家的那派？
　　——要是这样，我能动用的力量就少了，会陷入被动……
　　他脑子里转着，面上不显，只道：“那叶落，你在这里等我吧。”
　　叶铭冷静点头：“我就在这。”
　　他试图传出一个暗号：如果有意外，你只要能逃到这里，我就能保护你。
　　斐诺也不知听没听出他话里的真意，反正应了个“好”，然后就跟着侍者走了。
　　叶铭目送他们踩着地毯，前后上了台阶，又进入了二楼的一扇双开大门。
　　这座城堡的纵深挺厉害的，叶铭相信斐诺在那道门后还得穿过一些走廊，才能到达目的地。他只希望这个聪明的年轻领主能扛住压力，至少在发生意外的时候，记得回来的路……并且有体力跑回来。
　　“先生。”另一名侍者走过来，向他示意大厅边上布置的一些座椅，“劳烦你在那里等。”
　　叶铭道：“里面不许我进去，那我去外面逛逛总可以吧？”
　　侍者回道：“抱歉，陌生的艾尼亚族人不被允许在此处闲逛。”
　　叶铭：“……”
　　——啧，这亲王难道在玩家手上吃过大亏？到论坛上查查好了。
　　***
　　斐诺跟着侍者穿过稍显复杂的走廊。
　　他拐了好几个弯，走廊的装饰和房门一会儿很类似，一会儿又风格迥异。整栋城堡很安静，一路过来没遇到任何其他人，只是越走越深。斐诺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前面的侍者不是要带他去见亲王，而是要把他悄然带到不见天日的牢笼里去。
　　就在斐诺随意发散思维的时候，侍者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敲了敲房门。
　　里面很快开了门，是个看着比福斯年龄还大一些的管家。他看一眼侍者，又看看斐诺：“莱西德阁下？”
　　“是的。”斐诺不卑不亢地回话，“我应邀来拜访卡西费蒙斯亲王殿下。”
　　“亲王已等候多时，请进。”管家让开身位，示意斐诺进门。斐诺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带路的侍者没进，是管家在斐诺身后关的门。
　　而进门的斐诺，一眼就看到了那位怡然坐在沙发上的亲王。
　　斐诺知道他已经四十六岁了，但他看起来很是强壮有力，脸上修得很精致，胡子一看就是需要每天认真打理才能维持的形状。于此相对的倒是他的发型没那么一丝不苟，虽然大部分是往后梳的，可有依旧几缕滑了下来，而且他的装束果真也不怎么隆重。这样日常的形象，给他增加了几分随性之感。
　　他冲斐诺微微一笑，看起来成熟可靠，却又不失亲切。
　　斐诺终于主动低头行礼：“日安，亲王殿下。”
　　“日安，莱西德。”亲王示意对面的沙发，“坐吧。你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先喝点茶放松放松。”
　　斐诺依言坐下，管家过来帮忙沏茶。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瓷器拿起放下时几乎不发出碰撞音，一看就是严格训练出来的。等他倒好，斐诺轻声说了句“谢谢”，管家低声回“不客气，阁下”。
　　接下来就是一套喝茶时的社交辞令，什么天气如何、路途见闻、进庄园的感想，斐诺通通陪着亲王聊了一遍。这环节意外地不是很难熬，因为亲王的聊天方式比佩林城主高明多了。斐诺每年都要应付一次佩林城主，到了亲王这里，反而觉得沟通顺畅许多。
　　当然，他不会天真到认为亲王这人好相处。恰恰相反，对他这种小地方来的领主来说，亲王这级别的人物对自己越和善，就代表着之后要谈的话题越要命。
　　而在稍微喝了几口茶后，气氛稍微松弛之际，亲王果然干脆地切入了这次见面的正题。
　　“来说说你给陛下写的那封信？”
　　亲王还靠着椅背，姿势看似悠然，语气却变得严肃了一些：“既然我把你邀请来面对面，那就让我们彼此坦诚一些，如何？”
　　“正有此意，殿下。”斐诺刚好不想和他绕来绕去。小领主很有自知之明，在亲王这样的人物面前，适当释放自己的诚意，应该会更轻松一些。
　　“很好，很高兴我们有这样的默契。”亲王笑了笑，“那么，我们不谈那封信的内容，只谈态度——你如何看待荷马？”
　　荷马，就是佩林城主。
　　斐诺思索一秒，给出了个看似略绕、实则态度明显的回答：“我以为我在信里表达得挺明白了，殿下，我和他……可不是朋友。”
　　“是啊，你写得很明白了。”亲王看似随意地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戒指，徐徐道，“你写那封信给陛下，是因为你想让他吃点苦头。
　　“那你想不想，让他摔得更惨一些？”
　　作者有话说:
　　终于进入了权谋部分！


第二十七章 ——新仇旧恨
　　斐诺并不意外于亲王的提议。
　　他只想知道为什么，以及，为什么选到了自己。
　　“你想知道？”亲王好似也猜到了斐诺的反应，手肘倚着扶手，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你是个聪明的年轻人，应该明白——要是你知道了某些事，就会被这些事缠住……然后越陷越深。”
　　斐诺心道我有得选吗？
　　——我不得不来，来了就等于一脚踩进来了。
　　于是他回：“我只想死得明白。”
　　“没那么夸张，放松一些。”亲王笑了笑，“好吧，我可以大概与你聊一聊这个话题。省得之后你从别人嘴里听到些乱七八糟的事，反过来误解我。”
　　别人嘴里也能听到……？斐诺想，不会是王都里那种所谓“公开的秘密”吧？
　　但他也没办法，他就是偏远乡下来的，根本没别的渠道了解这些王都贵族的爱恨情仇，目前也只能亲王说什么是什么了。
　　好在亲王也没有吊胃口的坏习惯，头一句就开门见山：“你知道塞伊斯公爵吧？”
　　“……知道。”即便是斐诺，还是听过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的，“不过我的‘知道’，对殿下来说估计只是‘知道名字’而已，还请殿下指教。”
　　“没什么好指教的。”亲王徐徐道，“如果你知道他的父亲是如何成为公爵的，他又是如何在沿袭爵位时没被降级的，就会猜到这位公爵的野心。”
　　“我知道上一代塞伊斯公爵是因为带领军队救下了冯布罗三世，得以提升爵位。这一代的塞伊斯公爵……我看过公文，应该是因为塞伊斯家族捐赠了一半的财产去赈灾，所以同级沿袭了？”斐诺稍加回忆了一番，“不过我知道公文的时候还小，不确定我的记忆是否准确。”
　　“你那时候还小？天，你可真年轻……不过也是，你比我儿子女儿都小。”亲王穿插了几句闲话，“这么年轻就敢给陛下写那样的信，你胆子可真大。”
　　斐诺分不清这是夸赞还是嘲弄，只能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形势所迫。”
　　“‘形势所迫’……是啊，那时候的塞伊斯家族，也是因为‘形势所迫’，才不得不捐掉一半的财产。”亲王又自然而然地把话题拉了回去，“动荡时期过去后，冯布罗三世借着清洗反叛军，权威越来越盛。而塞伊斯家族，本来是跟着三世的统治而发达的，后来却因为过于狂妄而陷入了自我毁灭的漩涡。”
　　斐诺隐隐有所感：“自我毁灭？”
　　“是啊……”亲王说的话题如此骇人，他的语气却轻松得很，仿佛说的只是一些轶事八卦，“你的家族离王都很远，或许没听说过此事。但我说的这些，当时在王都的贵族之间可谓人尽皆知，甚至普通人都会有所耳闻——塞伊斯公爵，一度试图以自己的意志来影响三世的一些重要决断。”
　　不意外，但确实很作死。
　　斐诺其实并不完全相信亲王的说辞，可他眼下已经坐在亲王的对面，也不会傻到当面质疑。于是他顺着亲王的逻辑，回道：“这么说，那一半财产，其实是买命钱……？”
　　“聪明。”亲王笑了笑，“三世给了塞伊斯家族最后的机会，派人在中间进行了沟通。沟通完的结果就是，塞伊斯家族捐出一半财产，并且从此收敛。而当时的爵位继承人，可以不降级沿袭爵位称号。”
　　“原来如此……”斐诺懂了，“公文所说的‘赈灾’，只是上交财产的名头。”
　　“是的。”亲王点头，终于再次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斐诺也跟着喝了，又问：“那么这些过去，和佩林城有什么关系呢？”
　　“佩林城的城主，算得上现在这位塞伊斯公爵的拥趸……的拥趸。”亲王放下茶杯，“具体关系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你理解为佩林城是坚定的塞伊斯公爵派，就可以了。”
　　斐诺猜到了对话的趋势：“那么我猜测，亲王殿下一定和塞伊斯公爵不是同一个阵营？”
　　“的确不是。”亲王回得坦然，“不过，与其说我们不是同一个阵营，不如说我只是在坚定地支持冯布罗四世。”
　　斐诺感觉话题要触及核心了：“您这么说，意思是如今的塞伊斯公爵与陛下之间又生了嫌隙？在他们亲身经历过那次强力的削弱之后？”
　　“我想，正是那次削弱，才导致他们对皇室的不悦和仇视愈发深刻。他们消停下去几十年，并不是真正臣服，只是将野心埋得更深了。”亲王回道，“事实上，陛下已经察觉了塞伊斯家族的再次异动，也和我表达过他的担忧。可我们都没什么实质证据，只能是观察、推测……直到你的信送到了我这里。”
　　斐诺终于将前后串了起来。
　　而他在信里提的那些疑问，如今也是答案呼之欲出。
　　“我的信是在质疑佩林城主荷马，是否把伏拉尔上缴的税，也算到了佩林的份额里。”斐诺徐徐道，“所以，荷马确实这么做了，是吗？他、或者说他背后的人，敢在缴税的账目上动手脚，是吗？”
　　“是的，年轻人，你猜得很正确。”亲王再次喝了两口茶，然后一抬手，一直在房间角落沉默候命的管家就上前来倒茶。
　　管家的动作并未影响亲王的发言，他继续道：“我查阅了近三年的佩林及所在省份的税务账目，并未看到他们提起伏拉尔，更别说代缴伏拉尔税务的事。我还没空往前查更多的年份，但我想，伏拉尔的税务缴纳应该有相当一段时间没被记录了。亲爱的莱西德，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过伏拉尔确实太小太远了，需要缴纳的税务数字也很小。因此，如果有些人有意或无意地忽略了这点缺漏，确实很难被发现。”
　　“也就是说，荷马在抢占我的税金，还理直气壮地要求我交更多。”斐诺眯了眯眼，“他甚至还威胁我，可真当自己是佩林的土皇帝了……谢谢。”
　　帮他倒茶的管家微微一笑，退下了。
　　“塞伊斯家族的追随者，无法无天也很正常。”亲王的语气嘲弄，“听起来，你也对那个荷马不满许久了。那么，我这里有个能爽快报复他的计划，你想听听吗？”
　　斐诺知道这个“计划”，绝对不是把伏拉尔的税务剥离出来、再给荷马一点罚款而已。可一来，他现在是看似有选择，实则一不答应就会直接得罪亲王；二来……斐诺真有点被说动了。
　　他确实很能忍，也能保持理智和稳定。可荷马这么堂而皇之地欺凌他、蔑视他多年，斐诺也不是泥做的。
　　——如果卡西费蒙斯亲王能协助我，做到我以前难以企及的地步……
　　斐诺微微一笑。
　　“是的，殿下，我洗耳恭听。”
　　***
　　斐诺这一谈，就谈到了傍晚时分。
　　大厅二楼那扇门再再再次打开，叶铭特意坐在一抬头就能看到它的地方，听到动静就抬头望了一眼。
　　之前好几次，出来的都是城堡里的侍者，叶铭已经完全不会再对开门有太大反应了。然而这次抬头，叶铭看到了一名引路的侍者，以及后面跟着出来的斐诺。
　　叶铭当即关掉了浮在虚空的电子屏，站起来。斐诺在他的注视下一步步下楼，走近，最后停在他面前：“久等了，谢谢。”
　　“没什么。”叶铭又看了看楼上那扇双开门，但已不再有人出来，他又转回来看斐诺，“你能走了？”
　　“可以了。”斐诺左右看看，凑近他低声道，“殿下没安排晚餐。”
　　还是听到了的侍者：“……”
　　叶铭听出这是玩笑，也低声回：“那他有点小气。”
　　斐诺又道：“我们去吃饭吧。我感觉有点昏沉。”
　　“这是低血糖了，赶紧吃饭。”叶铭点头回应，两人相偕离去。
　　把两人一路送到门口的侍者：……要不，我去跟管家告个状？
　　***
　　斐诺说是要吃饭，实际上还是决定买点易于打包的面点回旅馆吃。
　　叶铭问：“怎么不在餐馆直接吃？你需要吃点好的。”
　　“不了，我又累又困，可脑子却纷乱得停不下来。”斐诺待在车夫的小窗旁，靠着墙壁，回复叶铭，“我想打包回去吃，如果吃完能倒下就睡，也不错。”
　　叶铭道：“听起来你度过了一个极其费脑的下午。”
　　斐诺的语气有些蔫蔫的：“费脑，费胆子，也费嗓子。还有，费腰。”
　　“‘费腰’？”
　　“我在亲王面前，总不能没有仪态。”斐诺轻叹一声，“他倒是经常倚着靠背，应该是我的身份太不够看，对他来说完全不需太在意。”
　　叶铭道：“你和他谈了那么久，这还不叫在意你？”
　　斐诺轻笑一声，转头凑到车窗前：“叶先生，你的谈话技巧真高超，这样就想打听我和亲王的谈话？”
　　“我没别的意思。”叶铭道，“说不说是你的自由。”
　　斐诺悠悠道：“再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有且只有一次。”
　　叶铭：“……好吧，如果你愿意说，我随时恭候。”
　　斐诺又一笑。
　　“先解决吃饭问题吧，护卫先生。”


第二十八章 ——无畏之族
　　这个晚上，斐诺的晚餐就是一个带了芝士和肉的夹心面包，以及叶铭贡献的芒果味果汁——黄色营养剂。
　　斐诺本来刚咬了一口面包，就开了个话头：“其实今天……”
　　“先吃你的。”叶铭打断他，“吃得差不多了再说，不然边吃边说这个复杂的话题，你还要不要消化晚饭了？”
　　斐诺一眨眼：“以前和你在饭桌上聊天的时候，你可没说过这话。”
　　叶铭心说那时候我也没查过以前照顾病人要注意的事项啊。
　　而现在小领主见完亲王，说着这也疼那也疼，还低血糖，叶铭一下就想起了那些病人照顾注意事项了。
　　不过他也没明说，只是问：“你急着在这半小时内说？”
　　斐诺：“……不急。”
　　“你不急，我也不急，所以吃吧。”叶铭淡淡道，“不然你可能连这个面包是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
　　“……也是，这也算王都的美食吧？我可不能记不住味道，不然就白来这趟了。”斐诺笑了笑，终于不再说什么，慢慢吃起面包来。
　　叶铭就在桌对面，但既不看他、也不催他。叶铭作势拿出了一本手册翻阅，实际上是打开了电子屏，继续翻阅论坛信息。
　　安静在旅馆的房间中蔓延，却没人觉得尴尬。
　　十来分钟后，斐诺吃完了面包，刚好也把果汁喝完。他擦了擦嘴，说道：“我好了。”
　　叶铭听他的话，总觉得像是小朋友在汇报吃饭完毕似的，嘴角翘了一下。
　　“嗯，好了就来聊聊吧。”叶铭又摸了一支透明的高级营养剂，“你之前刚出来的时候，嗓子都有点哑了。接下来要说的话很多吗？再来点苏打水？或者，你想让旅店提供一些茶水？”
　　“茶水就不用了，我今天下午在亲王那里喝了一肚子的茶。”斐诺拿起营养剂拔了一下，没拔动，“不过你说得对，心里有事、还要专注着聊天的时候，嘴里吃了什么都尝不出味道。亲王也喝的茶应该是挺好的，可我已经不记得是什么味道了。”
　　叶铭索性拿过营养剂，帮他拔了盖子，又递回给他：“那确实还是别喝旅馆的茶了，万一你想起城堡里茶点的味道，肯定会对旅馆的茶食不下咽。不过亲王这么讨厌艾尼亚族，他那里肯定没有苏打水，这个还是能尝尝的。”
　　斐诺果真抿了一口，眼睛里顿时冒出新奇：“……有气泡冒出来！”
　　“苏打水里面会压入气泡，增加口感。”叶铭看他终于高兴了些，不由道，“那你先喝完这个再说？”
　　“不用了，再喝的话，没等我说几句话就要跑厕所了。”斐诺笑了笑，暂时把盖子塞回去一点，“说正事吧？”
　　叶铭收起了手上的册子：“洗耳恭听。”
　　这词斐诺也在亲王面前说过，但此时与叶铭面对面，斐诺已经放松了很多。
　　他想了想，决定这样开头：“艾尼亚族……了解我们国家里的一些重要人物吗？”
　　***
　　这个游戏的背景故事，叶铭还是看过的，甚至比大部分玩家都读得认真。
　　所以斐诺在那“冯布罗三世”“冯布罗四世”“老塞伊斯公爵”“小塞伊斯公爵”“卡西费蒙斯亲王”来回穿插的时候，叶铭还算能跟上他的速度。而斐诺说的事，叶铭知道一小部分，斐诺则是给他揭开了表面之下更多的真相。
　　“这么说，这个亲王和公爵，属于不同阵营。”叶铭听完斐诺的“关系背景介绍”，总结道，“而亲王是保皇派，公爵是反叛派，佩林城属于公爵阵营？”
　　“……你们可以把‘反叛’这样直接挂在嘴边吗？”斐诺喝了两口苏打水，“但你总结得没错。”
　　“是你说得清楚。”叶铭又道，“既然如此，亲王约见你的目的……是为了借题发挥？”
　　“你用了个很准确的形容词。”斐诺承认了，“他想利用我和佩林之间的矛盾。”
　　叶铭问：“具体要你做什么？”
　　“他想利用我那封信，点明佩林敢于在税务上做假账，然后开启调查佩林、佩林所在的菲亚哥省的税务调查。甚至通过税务这条明线，拔萝卜带泥地把这一脉的人都查出来。”斐诺回道，“再借由调查出的问题，将这些亲近公爵的力量，狠狠削弱一把。”
　　叶铭听完，眉头一蹙：“他就这样把你当枪使，到时候他是扬眉吐气了，国王是震慑公爵了，你就倒霉了。”
　　就斐诺那个到处漏风的家，一个公爵想悄无声息地抹除他，简直易如反掌。虽然对公爵来说，事后杀了斐诺也无济于事，但至少能撒撒气，不是吗？
　　“我知道，但我也拒绝不了。”斐诺平静地接受了一切，毕竟他在路上已经设想过最糟糕的可能性了，“就算我拒绝，亲王完全可以跳过我，直接拿我的那封信作为公开查税的由头，堂而皇之地把公爵派的那些人抓出来。”
　　“那他还特意约见你，是想要你配合什么？”叶铭听到这，感觉事情已经闭环了，斐诺没啥好参与的，“这事本来就只能由他来办后半部分了吧？你也不可能去查佩林和菲亚哥省的账，还能做什么？”
　　“他想让我面见陛下，亲自说出伏拉尔的遭遇，同时还要准备更多佩林接收了伏拉尔缴税品的证据。我能准备的证据越多，时间越长，他就有机会能查到更多的公爵派。”斐诺看着叶铭的眼睛，徐徐道，“对了，我们还聊到了一样东西。如果能同时拿到的话，就能把公爵打个措手不及。”
　　叶铭像是被那双绿色眼睛吸引住了，不由自主地问：“什么东西？”
　　“账本。”斐诺回道，“他们肯定有税务记录。真账本上记录了伏拉尔缴的税，假帐本就要从别的地方标记这部分的来源，来彻底抹掉伏拉尔出现过的痕迹。可这部分假账实际上根本不用交，那么东西就肯定被非法侵占了。
　　“至于菲亚哥省那边，理论上他们也应该每年确认伏拉尔的税务缴纳情况的，可佩林没转交上去，省级账本是怎么平账的？还是说，他们直接删除了这部分？总之，要是能拿到这些账本，就能直接把他们的罪状板上钉钉了。”
　　叶铭隐隐有所感。
　　“也就是所谓的‘一样东西’，其实起码是两本账本。但账本没那么好拿吧？”他望着斐诺，分析道，“靠你自己，肯定不可能拿到。那么亲王……准备自己来处理这件事？”
　　可还是那句话，要是亲王会处理，跟斐诺这个小领主说这些干什么？直接包圆不就完了？
　　“亲王一开始，没打算在捅出事情之前拿到这些账本，他说费时又费力，可能还会打草惊蛇。”斐诺又喝了几口苏打水，“但是，我给了他一个提议。”
　　“什么……？”
　　斐诺与叶铭对视着，缓缓道：“就是，无畏的艾尼亚族人啊。”
　　***
　　时间退回今天下午。
　　“艾尼亚族？”
　　亲王把茶杯放回茶盘里，眯了眯眼：“你是说，让他们去偷账本？”
　　斐诺微微一点头。
　　“我听说过艾尼亚族人的特性，无法无天、永生不死，只要能出价，他们什么都敢做。”亲王嗤笑一声，“钱能买动他们，也能让他们轻易背叛。”
　　斐诺道：“但他们不会问为什么，而且一旦开始，就一往无前。”
　　“你在替他们说话？”亲王看着他，“怎么，你雇佣了一个艾尼亚族人当护卫，就认为他们能够完成你的所有愿望？”
　　“我没那么天真，殿下，但确实可以考虑将此事交给他们去办。”斐诺顿了一下，又道，“殿下似乎不待见艾尼亚族人。可既然没有别的办法能提前弄到账本，为什么不试试呢？”
　　“看来你是开放派，年轻人。”亲王语气冷淡，“但我身为亲王，身为国王的近臣，不能如此轻易地包容、接纳异族。这不是随我的喜好就能决定的事。我一旦摆出开放的姿态，就有可能动摇某些对国家极其重要的根本。
　　“就像我的地盘上，不能轻易允许艾尼亚族人出入。我听说过他们传递消息的能力，他们一旦有一个族人了解了我的城堡，就等于所有人都了解了。为了防止重要的东西被觊觎，我在向他们开放的事上会非常谨慎。”
　　斐诺想了想：“那么，我来经手这件事呢？”
　　“哦？”
　　亲王微微一挑眉：“你确定能找到靠谱的艾尼亚族人完成这件事？”
　　斐诺的回答看似有余地，实则很自信：“可以试试。”
　　“艾尼亚族人，真的这么万能吗？”亲王垂着眼，手指慢慢转着戒指，语气漫不经心，“他们能知道账本在哪？”
　　“不知道的话，去找不就行了。”斐诺回道，“城主府不如殿下这里戒备森严，我在来的路上，还听说过别的城主府被艾尼亚族人成功夜闯了。只要搜遍城主府的每一处，就有拿到账本的可能性。”
　　“‘搜遍每一处’，还真是无法无天的不死族啊……”亲王轻声嘲弄了一句，几秒后，才问道，“要他们拿到账本，并且守住这个秘密，需要什么代价？”
　　斐诺看着他，轻轻一眨眼。
　　“殿下准备开价多少呢？”


第二十九章 ——需一千万
　　“所以，你想委托我去偷到佩林和菲亚哥省的记税账本？”
　　叶铭终于听到了斐诺的请求。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小领主会这样轻易地和自己说亲王会谈的相关内容。这是NPC颁发任务之前的常见前摇，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故事后，再在最后顺理成章地提出要求。
　　“是的，我想得到那些账本。准确来说，是希望账本能够送到亲王手上。”斐诺回道，“而且我知道这件事只靠一个人比较困难，所以，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把它分享给你的朋友一起帮忙。比如，那个何南拔智齿先生，应该会乐意参与这件事吧？”
　　叶铭想起何敬程的“好感度论”，以及他送给斐诺的那堆东西。
　　——好感度，起效了？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这个任务，本来就是团体或者公会任务……
　　“要出动这么多人，而且达成目标也不简单。”涉及到公会任务，叶铭要考虑的就更多了。他看着桌子对面的小领主，神情严肃了些：“那么，如果我们可以完成这件事，能够得到什么？”
　　这个游戏里的NPC任务报酬，很多时候是可以自己谈的。
　　之前因为种种知道的和不知道的原因，叶铭几乎没怎么和小领主谈过报酬问题。小领主说什么是什么，甚至有时候还是叶铭主动“倒贴”。略知一二的何敬程，将此归纳为“叶哥在加好感度！”，叶铭没怎么反驳，主要是他自己也没法讲出真正的理由来。
　　因此直到今天，才是叶铭第一次主动和斐诺谈酬劳。
　　“如果仅仅指这次取得账本，账本到手后，可以立刻支付你们十万令尔。”斐诺徐徐道，“不过，这并不是所有报酬。”
　　“什么意思？”叶铭追问道，“那其他报酬是什么？”
　　“获得其他报酬，还有一些前置条件。”斐诺抬起手，边说边竖起手指，“第一，所有知情人要保守这个秘密，不能向你们的其他族人传递信息，更不能和我们国家的其他人谈论此事；
　　“第二，这件事后续可能还有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你们必须完成每个目标，当然，这些事情完成后也会有一些单独的报酬；
　　“第三，等佩林和菲亚哥省的人成功大换血，你们会得到额外的、最终的报酬。”
　　就算叶铭早有预料，此刻还是有种“果真来了”的感觉。
　　——还真是连续任务？
　　而且似乎还是涉及到国家高层的重要任务。如果最终的结果，是扳倒现在的佩林城和菲亚哥省关键人物，那甚至真有可能涉及到攻城战之类的事……
　　叶铭看着一脸镇定的斐诺，眼神深了一些。
　　——果然，他身为一个小地方的NPC，智能水平这么高，是因为他是系列大事件的隐藏导火索吗？
　　叶铭脑子里转着想法，面上还是和斐诺谈判的姿态：“那么，‘额外的、最终的报酬’，到底是什么？”
　　斐诺不答反问：“据我所知，现在艾尼亚族人，是不被允许在我国领土内购买领地的吧？”
　　叶铭难得地怔了一下：“……嗯？”
　　难道这个任务的最终报酬是……！
　　斐诺又继续道：“我听说王都外面的荒野郊区，有艾尼亚族人自发形成的交易区，严格来说这是非法占地。我还听说艾尼亚族人借用了一些城镇里的房屋，来作为固定销售点。但这些交易利用的名义都是‘寄售’，因为现在还不允许艾尼亚族人真正租借铺面，来进行商贸交易。”
　　“是的。”叶铭终于开始回应话题，“我们不仅没有固定的、合法的交易地点，也没有属于自己的聚集地。这个国度目前唯一正式对接艾尼亚族的是国家佣兵公会，但也只是对艾尼亚族的佣兵队伍进行登记，同时提供一个存储物资的地方。除此之外，没有更多了。”
　　斐诺在桌面上支着下巴，闻言笑了笑：“别说得这么冷酷，叶先生。澜澜不是还加入了光明教会，成为圣女了吗？想要和主教学习光明术的人不计其数，这样稀有的机会能被艾尼亚族人拿到，我们国家也不是完全排斥艾尼亚族的。”
　　“她那样的毕竟是个例。”叶铭顿了一下，决定不在这些边缘话题上打转了，直接推进重点，“所以，最终报酬和购买土地有关？”
　　“是的。”
　　斐诺的语气很平静，却不啻于在叶铭脑海里轻捶了一下。斐诺还淡淡地补充道：“刚刚谈到了艾尼亚族人的佣兵队伍，如果你和你的朋友已经是正式登记的组织，而你们以佣兵队伍的名义来完成我提出的目标，那最终拥有土地购买权的就是你们的佣兵队伍。如果是你自己完成的，那到时候能购买土地的，就是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能买的土地，和佣兵队伍能买的土地，有什么区别？”叶铭立刻追问，“土地在哪？能买多大？能用来做什么？”
　　“购买的对象不一样，土地的大小、性质、可供的选择自然不同。”斐诺回道，“我唯一能给你的确定答案，是这片地必然在佩林城内。”
　　城内买地！
　　叶铭原来以为只是在郊外荒地划一个范围，剩下的都靠玩家自生自灭。现在居然说能直接在城里买地，那很多配套设施就方便多了。
　　叶铭再次确认道：“那土地买下来后是随意建设，还是不能改变原来的建筑？”
　　“问题有点多了，叶先生。”斐诺轻轻一笑，“你还没答应要完成我的请求，我能给你的答案和提示就这么多，甚至还基于我们的交情，偷偷给你多泄露了一点。毕竟要是你不想答应的话，报酬的细节都是些废话。”
　　叶铭望着他，冒出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原来他和玩家谈判的时候，是这样的。
　　冷静、睿智，但最后又没忘了表达和玩家的关系亲近。怪不得能骗到玩家心甘情愿给抵押物来接任务，确实很高杆。
　　斐诺看他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一眨眼：“叶先生？”
　　叶铭回过神：“那，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账本这个任务，期限到什么时候？”
　　“我暂时不能详细回答你。”斐诺再次打了个哑谜，“但……就当是我们随意的聊天吧，总之，我大概能猜到什么时候最容易找到账本。”
　　叶铭在脑内自动翻译：也就是说，斐诺会给出比较准确的行动时间，不用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我明白了。”叶铭点头，“那我需要你给我一点点时间，我会和朋友们确认是否以佣兵队伍的名义来接受你的请求。在……你睡觉之前，我会给你答复的。”
　　斐诺喝完了那支苏打水，将盖子塞了回去：“那要是你的朋友们不答应呢？”
　　叶铭道：“如果他们不去，那至少，我个人先去试试帮你把账本弄出来。”
　　话是这么说，但叶铭认为，公会那群人不可能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真是个好人，叶先生。”斐诺直接发了一张“好人卡”，随后又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说道，“对了，因为这件事关系重大，要是你们接受这个挑战，还有个小小要求。”
　　“什么？”
　　“需要一些抵押物，来给你们一些压力，让你们保证保密、并且努力完成每次委托。”斐诺冲他笑了笑，“你们队伍来接的话，抵押一千万吧。如果只有你自己……一百万就行。
　　“对了。只收钱，不收东西噢。”
　　***
　　叶铭说是要用几个小时来确认朋友们的意愿，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复杂。
　　他先是给杨绪发了条私信：【有个系列任务，最终的奖励能在城里买地，干吗？】
　　杨绪几秒后就回了一个字：【干！】
　　然后他才问：【什么任务这么牛掰？公会任务吗？能解开领土封锁的，别是主线任务吧？】
　　叶铭：【不确定，可能是主线任务，也可能只是沾边。可以是公会任务，也可以只是我个人的。】
　　杨绪：【叶哥，请务必转化为公会任务！我感觉买地之后就会开公会声誉系统了！】
　　叶铭：【要当公会任务的话，必须所有人保密，不准传到公会外部，对玩家和NPC都不许泄露。】
　　叶铭：【而且这个系列任务，现在只知道第一个的内容，后面的内容、难度，都不清楚。拼不到最后一步的话，中间的付出和押金，很可能全部泡汤，要做好心理准备。】
　　杨绪：【听起来就是关键大任务，这必须接啊！拼一把！不过这任务要求保密的话，那我们公会在任务期间最好就不要加新人了，就不知道到了后期人数够不够……整个任务要持续多久？】
　　叶铭：【不好说，十天半个月肯定搞不完。应该不要求一直跟这个任务，估计是一期一期布置的。】
　　杨绪：【等等，我才看到还要交押金，交多少？】
　　叶铭：【一千万，只收钱。】
　　杨绪：【……还真不是一般公会能接的任务。我们公会备用资金池都没这么多，我们再各自抽一点吧。】
　　叶铭：【那你先跟公会里的人说好，然后等我后续布置。】
　　叶铭：【我可以出一百万，不过没现金，得卖东西。】
　　杨绪：【我也……但急于出手可能会被压价，我现在被那个柴鸡会盯得很紧，一下卖太多东西也可能会被他们察觉异动。我想试试委托后天的一个拍卖会，那个保密性高一点。押金能延后几天么？】
　　叶铭：【我来谈。你今晚别接抽不开身的事，要是我给你发坐标，你就过来。我不确定是不是需要公会会长也出面。】
　　杨绪：【OK！】
　　杨绪：【对了，既然要搞这个任务，给何的禁言解了吧？不然不好沟通。】
　　叶铭：【你处理。】
　　于是杨绪解开了何敬程的禁言。
　　何敬程看到通知，刚要在公会频道发个“哦耶”，就看到杨绪发了信息：【各位，第一次全公会任务准备开启。本次任务要求严格保密，严禁和公会以外的玩家、NPC进行讨论。大家都是老熟人，违者怎么处理，你们知道的。】
　　杨绪：【以及，本次任务兹事体大，可能会和主线有关，预计难度较大。如果叫到谁来参加具体行动，需要你们无条件优先这边的任务。所有成员，如果不能接受这条的，现在立刻私信我表明这点。】
　　何敬程一看这信息，一下删了“哦耶”，另外发了一行：【主线！！！我必来好吧！我随叫随到！】
　　白亚澜：【这能没有我这个奶吗？我不上技能课都要去啊！】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必须去。杨绪清点了一下，除了叶铭，其他所有人都答应了以这个任务为先。这也是杨绪预料中的，毕竟公会到现在都不到二十人，就是因为这都是几个游戏一起经历下来的老熟人，大部分还是专业玩家。这个公会的行动风格，也是早已固定的。
　　何敬程又问：【对了，现在组织需要我们干什么？请安排！】
　　杨绪：【嗯……先凑个一千万吧。】
　　作者有话说:
　　小领主：需一千万。
　　叶哥：俺颇有家资……
　　（一些视频的梗www）


第三十章 ——NPC的话术
　　斐诺刚洗完澡，叶铭就来敲门了。
　　叶铭刚进门，看见的就是披着湿哒哒头发的斐诺。他的肩膀上垫着布巾，发梢淌下的水滴不仅在布巾上晕出了水渍，还时不时往地面和斐诺的衣襟上投出个印子。叶铭走进他时，还嗅到了一股带着水和热的气息，以及一股玫瑰幽香。
　　叶铭问：“怎么不擦？”
　　“手累。”斐诺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他，“歇会儿。”
　　“你今天好像一直在喊累，明明一路过来都没怎么喊过。”叶铭好笑，然后主动伸手接了他的布巾，帮他拭干着浅棕色的发尾，还问，“你用了什么玫瑰味的东西？”
　　斐诺有点莫名于他的主动，但这也不是第一次接受他的擦头发帮助了，这回就没跟他争抢：“在洗澡水里加了玫瑰精油，还用了同款味道的洗头膏。我们路过上个城市时买的，你忘了？”
　　“哦，那堆用花制成的特产。”叶铭想起来了，还评价，“这个味道还挺合适你的。”
　　“因为我现在用玫瑰纹章？”
　　“呃……”
　　“你的审美有点太好懂了，叶先生。”斐诺眯眼笑，“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唯独在审美上的思路总是一条直线啊。要穿得好看些，就会选一样颜色的衣服；看到我家里有玫瑰、我的信印着玫瑰，就觉得我适合玫瑰香气……”
　　叶铭被打趣，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说辞来反驳，就着布巾拭水的动作轻扯了一下他的头发：“我可拽着你的头发，小心祸从口出。”
　　“咳，好吧。”斐诺正色道，“那说正事？你既然现在来了，是要给我答复了吗？”
　　叶铭回道：“是的。”
　　“那答案是什么？”斐诺边说边转过头，和他对视，“这么重要的答案，我还是面对面听你的回答吧。”
　　叶铭不得不停下手上的动作，低头看他：“你不是心里有答案了吗？”
　　“你知道？”
　　“如果你没有预设答案，不会一上来先和我说那么多背景故事，而是应该先问我愿不愿意帮忙。”叶铭回道，“而且，我个人和所在佣兵队伍的能力，你都是亲眼见过的。你应该相信我们的能力可以达到你的要求。”
　　“这些都没错，叶先生。”斐诺回道，“但你还漏了很重要的一点。”
　　“什么？”
　　“我还能找谁呢？”斐诺冲叶铭一笑，眼里印着他的影子，“除了第一时间想到的你，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找谁。就算过了几个小时，我依旧不知道如果你不答应，我的第二人选是谁。”
　　叶铭：“……”
　　他的理智：这是NPC骗人的话术！他的智能水平超群，智商设定也出众，这都是他笼络玩家的话术！
　　他的嘴：“有什么好考虑第二人选的，我不是说过了，就算我朋友不去，我自己也会至少帮你把账本搞出来。”
　　斐诺的笑意更明显了一些：“那么，叶先生，你是准备真的单独行动，还是和朋友们一起去？”
　　“一起去。”叶铭终于给了确定答复，“我直接告诉你就行？要我叫我们这个佣兵队伍——准确来说是佣兵会——的会长来吗？”
　　斐诺有些好奇：“你不是会长？可我看他们似乎都挺听你指挥……”
　　“我算个副职，但也不怎么管事。”叶铭回道，“会长经常要带着其他人作战，磨练会里的成员。而我和你来王都，一走就快一个月，你觉得我还能管那么多？”
　　斐诺怔了一下：“……确实。”
　　他想了想，又道：“我看其他艾尼亚族人，经常是来去匆匆的。我拖着你来王都，应该是耽误了你很多时间吧。”
　　叶铭没说浪不浪费，只道：“如果我去做自己的事，一个月里很难遇到雷暴龙这种级别的魔兽。更不可能收到你的请求，有机会参与到这种重大事件里，还有可能买到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地。”
　　“还不确定结果呢，你倒是很有信心。”斐诺轻声一笑，“好吧，那请你的会长一起来谈谈吧。省得之后还劳烦你转述一道。”
　　“那等你头发擦干了就让他来。”叶铭再次帮他擦头发，动作比第一次帮忙时熟练很多，但他还是觉得太慢了，“我之前就想说，这个布的吸水也太慢了……”
　　这个绿眼睛娇娇本来就容易累，还要自己擦很久的头发，可不就是总会时不时地拖延这事？
　　斐诺也跟他闲聊：“我在亲王那里用到了一种吸水很强的手巾，或许可以在王都里找找，看什么地方能买到这样的布料……”
　　***
　　半小时后，杨绪到达了叶铭发来的坐标旅馆。再顺着房间号，找到了叶铭和斐诺。
　　“晚上好，斐诺。”杨绪笑了笑，“是你需要我们的帮忙吗？”
　　“晚上好，杨会长。”斐诺也笑，“又要麻烦你们了，这或许是某种缘分。”
　　杨绪看了一眼叶铭：“好感度的缘分才对吧。”
　　叶铭不答他的话，只伸手：“问你带的东西呢？”
　　“现在要？”杨绪从背包里掏出一打叠好的毛巾，“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最好的，但是我这半小时内能搜到的最贵店铺卖的毛巾了，据说还是带绒的，吸水性是最好的。不过没有你说的一整块布，我就买了一打，十二条。你要这个干嘛？”
　　叶铭没回答，一转手给了斐诺：“下次试试这个。”
　　斐诺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了，还上手摸了一下：“送我的啊？”
　　“不然？我又不用。”叶铭回得自然，将毛巾放在他旁边的桌上，“现在不用就收起来，以后再用。”
　　斐诺一眨眼，看向杨绪：“那谢谢啦，多少钱？”
　　杨绪摆摆手，示意叶铭那边：“叶哥给了，不必给我哈。”
　　叶铭：“……”
　　他根本还没问多少钱，怎么可能已经给钱了。于是他给杨绪发了条简短有力的信息：【？】
　　杨绪：【给你加好感，加到极限就一人得道公会飞升了！】
　　叶铭：【少跟何敬程学成语】
　　斐诺已经和叶铭说好，整趟行程完毕再和他对账了，因此这会儿也没急着给叶铭钱，就冲他笑了一下：“那也谢谢你。”
　　“不谢，说正事。”叶铭淡定回道，“杨绪是会长，他说的话对整个公会负责，你和他谈吧。”
　　斐诺道：“保密的事说过了吗？”
　　杨绪主动回：“你放心，全公会都死守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去。”
　　“倒不必那么夸张。”斐诺一笑，“等事情尘埃落定，你们说出来也没什么。就是容易被别人记恨，你们自己决定吧。”
　　杨绪心道能被记恨的事，这一听就是精彩任务，点头道：“行，我明白的。到底是什么吩咐呢？”
　　“这头一件事，我希望你们帮我找来两样东西。”斐诺压低了一些声音，没必要，但显得很关键很神秘，“分别是佩林城和菲亚哥省每年记录收税、缴税的账本。”
　　“税务的账本……？”杨绪一听事关“税务”，心道这果然是要命的大事，立刻追问，“长什么样？在哪里？”
　　“不知道长什么样，不知道具体在哪，甚至这些账本分为几本我也不知道。我只能提供一个可能容易找到它的时间点。”斐诺徐徐回道，“每年收税、缴税的时候，这个账本肯定要取出来进行登记，我知道大概的时间表，回头能给你们写出来。基本上，下个月的下旬就要开始收税了。以往佩林负责收税的人员名单，我也可以给你们。”
　　杨绪道：“跟踪他们就能找到？”
　　“跟踪，还是把城主府翻个底朝天，随便你们。”想了想，斐诺又补充道，“要是可以，这两件事别做得针对性太明显。顺点他们别的东西也行，反正别的我都不要，你们自己处理……行吗？”
　　杨绪很干脆：“行。放心。”
　　祸祸城主府，这事还不简单吗？
　　斐诺笑了笑：“你们都很厉害，能不能尽量别被认出来？至少整件事结束前别被他们精准通缉，不然我担心打草惊蛇，后面的事不好弄……”
　　现在还是游戏早期，NPC没什么快速辨认、通缉玩家的方法，因此杨绪也答应得很快：“能。”
　　斐诺还道：“东西要是到手了，我想先看看，然后你们再送去给亲王。这个过程需要快，别给佩林和菲亚哥省太多上报反馈的时间，可以吧？”
　　这有什么难的，传送阵唰唰走。杨绪一笑：“只要你看完，只要亲王那头能顺利接收，我们保证半小时内点对点送到。”
　　斐诺配合地感叹：“哇哦——”
　　杨绪有点理解叶铭怎么老围着他转了。除了能给任务，这个捧场的小语气、这个期盼的小眼神，确实乖惨了。
　　杨会长感觉这趟任务非干得漂漂亮亮的不可，于是主动再问：“还有什么要求吗？都可以说完，不用顾忌。”
　　“噢……那还真有一样。”斐诺望着他，“很重要的，千万千万别犯错。”
　　“你说吧，是什么？”
　　“就是，这东西肯定有假的。”斐诺一眨眼，“一定要拿回真的给我，假的会导致全盘皆输。噢，真假从外观有什么区别，我也不知道。要实际看了数据记录才知道。”
　　杨绪：“这……”
　　那不就是索性真假都拿回来，至少要拿四套的意思？？？


第三十一章 ——一千万和五百
　　杨绪这晚上谈完，恍恍惚惚地走了。
　　没走多久，他就给叶铭发信息：【叶哥，我回过味来了，这小领主这么会忽悠啊？这任务第一阶段就登天难度，完成了也就给10万，但我们还要先给他1000万？？？】
　　叶铭：【但是完成后能买地。】
　　杨绪：【按他说法，这事难度蛮大的，还不是百分百能走完的任务线。万一半路出问题，我们直接白忙活。】
　　叶铭：【但是完成后能买地。】
　　杨绪：【是能买，可整条任务线完成后才能买，现在甚至不知道整条任务线需要多久才走完。鬼知道这期间有没有别的公会能捷足先登从别的地方买地啊。】
　　叶铭：【但是能在城里买地。】
　　杨绪：【叶哥，你被他灌迷魂汤了，有点像那个恋爱脑。】
　　这下叶铭没马上回了。
　　杨绪有点紧张：【不会吧哥，你以前最不屑和NPC玩恋爱游戏的，现在要食言了？】
　　过了一会儿，叶铭才回了一条信息：【我怀疑，他跟我隐瞒了情况。】
　　杨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隐瞒什么情况？家庭条件、婚恋状况、还是性取向？】
　　他这是彻底把话题转向情感商谈方向了，得到了叶铭的一个问号。
　　然后叶铭才继续发：【他没跟我说实话，他隐瞒了这件事完成后他自己的收益。】
　　杨绪看得直“啧啧”，回复他：【不然？叶哥，人家还不是你老婆，没有义务汇报啊！】
　　叶铭继续发：【事成之后，他可能会变成城主。】
　　这两条信息几乎是同时出现的。
　　叶铭的问号更多了：【？？？】
　　叶铭：【你被何敬程上号了？】
　　杨绪：【卧槽！！！叶哥你说真的？他会飞升？！】
　　叶铭：【只是我的猜测。】
　　杨绪：【你靠什么根据猜测的？】
　　叶铭：【没什么根据。】
　　叶铭：【赌一把。】
　　杨绪：【要是他真的能当城主，那很可能是佩林城主？到时候我们的公会也在佩林，这个好感度，这个裙带关系，我都不敢想！】
　　杨绪：【赌赌赌，扶持领主上位！】
　　叶铭：【不要和任何人说，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我也没看过公司设定给主系统的基本主线。不一定对。】
　　杨绪：【我懂我懂，叶哥从不干扰你们公司的团队执行，好老板！】
　　叶铭：【我不是老板。】
　　杨绪：【好的，老板的弟弟。】
　　***
　　几天后，叶铭等人从各地的拍卖会出手了不少材料，凑够了斐诺开口要的一千万押金。
　　叶铭和斐诺一起去的银行，把这一千万从叶铭的账户划进了斐诺的账户。斐诺确认了数字，也没耽搁，从内袋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叶铭：“这是收到抵押的证明，以后没有这个，我可不把钱还给你。”
　　叶铭打开信，依旧是漂亮的手写花体。寥寥数语，精简明晰，也没明显的语言漏洞。之前斐诺说过这抵押证明是咨询过律师的，叶铭也给公会发过模板。杨绪用AI核过，确认这的确已经是这个年代背景下比较合格的抵押文书了，虽然还能改，可没必要跟小领主吹毛求疵。因此，小领主给了也就给了。
　　叶铭转手把抵押文书共享到了公会频道给其他人查看。大家纷纷表示没问题，还有几个评论了一下小领主的字：【不愧是贵族啊，这字太漂亮了。比会长写我们的会名都漂亮多了。】
　　杨绪：【至少我不会提笔忘字，字看着也还行。要不下次让老何来写。】
　　何敬程：【我，狗爬字，不想让整个公会丢脸就别让我来写。这年头在游戏里还得手写，这上哪说理去？】
　　叶铭没再参与讨论，只是看着信纸，手指抚过漂亮字体写出的公会名称——“幻影会”。
　　斐诺问过为什么叫这个。叶铭当时跟他装了一会儿神秘，让斐诺从“特殊含义”到“保持低调”猜了个遍，最后终于回应：“抽签抽的。真的。”
　　斐诺无言以对。看来叶落风鸣的冷幽默不是他一个人的爱好，他所在的整个佣兵队都乐此不疲。
　　其实是杨绪他们准备了一堆名字，然后每次需要在各个游戏里起组织名字的时候，就临时抓个阄。但这种情况也导致一个问题，他们公会通常没什么用来装X的LOGO。即便随便用AI生成一下也能用，可到了这种本该无所谓的问题上，公会成员们又觉得没有认真想过的话不行了。
　　“你写‘幻影会’写得很漂亮。”叶铭看着小领主的字，心里一动，“不如再写花点，给我们当做组织标志？”
　　“可以呀。”这点事，斐诺根本不觉为难，径直回道，“我回去找一下合适的笔和墨水，给你们写。不过我的水平也超不出这个信上的字体多少，别太期待。”
　　“你愿意写就行。”叶铭一本正经地问小领主，“收设计费吗？”
　　斐诺一听就知道他在开玩笑，看着他：“你想给？”
　　叶铭还是那副看不出玩笑的淡然表情：“可以给。”
　　斐诺朝他一伸手，轻笑一声：“那你摸果汁出来，摸到我没喝过的为止，所有拿出来的果汁都归我，就算设计费了。”
　　叶铭当真给他摸了。
　　但他今天的运气着实不怎么样，加上他之前已经把大部分口味都投喂过了，因此一连摸了六支营养剂，这才摸出了一个小领主没喝过的椰汁口味。
　　小领主笑着拉开了自己外套的口袋：“报酬已经收到了，回去就写。”
　　叶铭把六支营养剂给他塞进去，看着变得鼓鼓囊囊的大口袋，说道：“我第一次看到你外套口袋里装东西。”
　　“以前也装，不过只装一些不容易撑得口袋变形的，太难看啦。”斐诺轻笑，“这些我待会儿逛街的时候就会开始喝，所以先这么装着吧。”
　　叶铭也不能用自己的背包空间帮他装，不然一进背包口味又变了，只得留他自己装着玩。
　　——跟个松鼠似的……
　　两人就这么径直上街逛去了。
　　这几天斐诺见了两次亲王，和他通过两次信，事情已经安排得比较清晰。明天一大早斐诺就要启程回家，今天可算能比较轻松地逛一逛、买点特产了。
　　王都的集市街道向来是热闹的，从早到晚都很多人。摊位上不仅有王都人们销售的商品，还有玩家寄售的素材。以及，很多面对玩家开放的店铺也在这里，因此街上不仅挤着很多王都NPC，玩家也摩肩接踵的。
　　斐诺就在人群中穿梭着。
　　他会进一些比较精致的店面，去买一些有点小贵的配饰，也会在路边摊买看起来挺有趣的摆件。他自己拿不完，叶铭就成了帮拿、帮装的人。路过玩家们进进出出的武器锻造店，斐诺也会进去看看。店铺的墙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和配件，琳琅满目，甚至有很多他没见过的东西。
　　叶铭大概给他解释了一下，顺道说明了这些只是模板。艾尼亚族人来定制的时候，根据采用的材料、炼制炉、炼制大师等各种选择的不同，需要付出的价位也大不相同。
　　斐诺想起他的匕首：“这么说，你的若麟龙牙匕首炼制费肯定很贵。”
　　叶铭回道：“如果炼制得不好，就浪费材料，不如一步到位。”
　　斐诺又道：“但匕首的鞘就看起来很简单。”
　　叶铭沉默一秒：“……当时店铺随便配的，已经换了。”
　　斐诺：“……啊？”
　　叶铭当场掏出了换过刀鞘的匕首。斐诺一看，有点懵：“换了个……这么华丽的啊。”
　　别的不说，上边镶嵌的大小宝石一面就有七八颗，在光照下一闪一闪的。斐诺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把握了叶铭的风格，现在又有点抓不准了。
　　“毕竟是比较贵的匕首。”叶铭绷着脸回答，仿佛自己说的是非常理所应当的事，“配个好点的鞘也是应该的。”
　　“噢……”斐诺将信将疑，仔细观察了一下新的刀鞘后，发现了一点，“好像还缺了个小东西。”
　　“什么？”
　　“一个你可能不太需要，但配上也不错的东西……”斐诺转头在挂着商品的墙上打量了一会儿，然后指着边上冲店员道，“请把那个拿给我看看。”
　　店员取下给他。
　　叶铭看得分明，那是一条金属链子，中间还夹杂着一些装饰性的花样扣锁，属于在小东西上也玩出点花来了。
　　斐诺问：“这个多少钱？”
　　店员：“五百令尔。”
　　纵使斐诺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道：“这么贵啊……”
　　店员对这评价一点不意外，解释了两句：“虽然细，但它很结实的，不会轻易断开。而且也不会掉色，不容易生锈……”
　　斐诺想了想：“好吧。”
　　他掏了钱，跟店员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然后一转身，这根链条就被递到了叶铭面前。
　　叶铭一怔：“嗯？”
　　“送给你啦。”斐诺笑道，“你的刀鞘，还缺一条扣在腰上的链子。不过你们都是塞进看不见的空间里的，不需要扣在腰带上，就当是装饰吧。”
　　叶铭接下链子，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问：“怎么忽然给我送这个？”
　　“这不是碰上了吗？一切都刚刚好啊。”斐诺一笑，“嗯，你非要理由的话，就当是你今天帮我拎东西的报酬吧。”
　　叶铭又一次觉得这个小领主太妙了。
　　理论上他帮了对方这么多，虽然也没指望什么报答，但论起感谢，那些事也应该排在前面的。结果斐诺心血来潮买了跟五百块的链子，感谢的是陪逛街和拎东西？
　　——“一切都刚刚好”吗……
　　斐诺看他愣在那，问道：“怎么，不喜欢？随你处理啊，不挂也行，无所谓的。”
　　“没……挺喜欢的。”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叶铭当场掏出匕首，把链子挂上去，又把匕首挂在腰上，“很适合，谢谢。”
　　斐诺冲他一笑：“不客气。”
　　作者有话说:
　　叶哥不是真晕头！叶哥也在算！


第三十二章 ——回家啦
　　一条挂链带给叶铭什么感受，他没说，但他全程陪同斐诺逛街，一句话都没催。
　　斐诺就这么愉快地逛了大半天的街，终于把憋了几天的心头闷撒出去了。
　　而叶铭不仅帮忙拎东西，还难得地再次履行了一次“护卫”的本职——抓了一个偷到斐诺身上的小偷。
　　那小偷也是挺大胆，手都伸进斐诺口袋了，结果被走在另一边的叶铭忽然发现，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腕。斐诺吓一跳，小偷还想挣扎或者抢了就跑，拉扯下把口袋里还剩下的营养剂全带了出来，在地上噼里啪啦摔了一堆。
　　叶铭一脚就踢飞了小偷，随即上前将其扣住。
　　他让斐诺在原地等，站着别动，自己去把小偷送到巡逻的卫兵手上。等他回来，就看到斐诺抓着几支营养剂在擦灰尘。
　　“没事吧？”叶铭看了看他的手和衣服，“那小偷抓到你了吗？”
　　“……没。”斐诺其实还有点惊魂未定的。东西被偷了其实不可怕，但叶铭抓人的时候，斐诺一扭头就近距离直面小偷，这有点让他心绪失常。
　　他心不定，手上就找事做，拿着几支营养剂来来回回地擦。叶铭扫了两眼他的神情，就去旁边店铺买了个布袋，再把营养剂拿过来放在里面。
　　“行了，我帮你拿着吧。”叶铭单肩挎上包，“不然你的口袋那么鼓，小偷还以为你装了什么好东西。”
　　斐诺看看那个包，说道：“你们这些药剂瓶真结实，我还以为摔到地上会摔碎。”
　　这是游戏设定，叶铭很难解释这么便宜的东西，为什么容器的强度却这么高。他索性随意地“嗯”了一声，然后转移话题：“这么多艾尼亚族人在场，那个人还敢偷盗，他不知道我们抓送一个贼就有一百令尔吗？”
　　斐诺问：“抓一个就有一百？那艾尼亚族人的积极性高吗？”
　　“反正看见了就顺手抓吧。”叶铭回道，“这是王都的长期治安任务之一，从颁布至今，估计王都财政支出不少钱了。”
　　斐诺想了想：“可能也收了不少钱。”
　　“嗯？”
　　“给你们一百，然后以罚款的名义收那些小偷两百，再把他们放走。没钱的，就带去采石场之类的地方干一阵子重体力活。”斐诺徐徐回道，“怎么样，不亏吧？”
　　叶铭听他三言两语道出了安排，嘴角轻微一勾：“确实不亏。”
　　——这小领主，还真是管理地方的料。
　　关于“当城主”的猜测越来越有可能实现了。
　　***
　　第二天，叶铭准时来旅店接人。
　　他径直进到了斐诺的房间，准备帮忙提行李。斐诺却没给他递箱子，而是先指了指桌上的布袋——正是叶铭昨天卖给他装营养剂那个。
　　叶铭去提起来，里面的营养剂相互撞击得卡拉卡拉响，拿起来的重量也比昨天放几支营养剂的时候重不少。叶铭却一个字没问，就这么把布袋提在手里。
　　斐诺就在他面前问：“你什么时候在里面放了那么多营养剂？”
　　叶铭笑了一下：“昨天逛街，你挑东西的时候。我闲着没事做，抽着玩。”
　　“所以抽了二十一支不同颜色的给我？”斐诺一挑眉，“那你怎么不和我说啊。自己抽完，自己带进来放着了。我要是不翻一翻，你今天还直接帮我拿上马车去了，就这么保密是吗？”
　　“本来想给你自己发现的，但你没发现。”叶铭回得淡定，“我后面自己说的话，有点尴尬，所以索性不说了，还是等你自己发现。”
　　斐诺哼笑一声：“发现是发现了，大晚上的吓我一跳。”
　　叶铭：“要我道歉？”
　　“怎么敢要你道歉？”斐诺走近他，在他胸口上拍了一下，“我得谢谢你才对。”
　　叶铭被这个颇显亲昵的举动搞得身体僵了一秒。
　　他连呼吸都同时暂停了一瞬，下意识看向斐诺。确认对方似乎没怎么注意自己的僵硬之后，叶铭才压着情绪，镇定地吐出三个字：“不客气。”
　　“不仅是谢谢你送这个给我。”斐诺手还在他的胸口上，仰头看向他的眼睛，绿色双眸里泛着盈盈笑意，“也谢谢你的安慰——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昨天被小偷吓到了，所以在哄我。”
　　“……看你老在擦那几支，多给你一点而已。”叶铭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被他摸到了，可他没法控制自己的心跳，而直接甩开又更加刻意。叶大神只能钉在原地，继续用淡然的语气回道：“反正这个也不值钱。以后要是碰到小偷再偷你的营养剂，你还只有一个人，那就直接让小偷拿走吧，省得伤到你。”
　　“想多了，我可能都发现不了被偷了。”斐诺终于收回手，后退一步，目光又落在叶铭的腰侧，“你还挂着这把匕首呢？我以为这对你来说会有点碍事。”
　　“还好。”叶铭可算是敢正常呼吸了。为了合理化自己的行为，他张口就瞎扯：“有链子了，就能挂。”
　　这种明显骗NPC的话，斐诺听了只觉好笑：“你这么财大气粗的人，还没有钱给你的剑买个链子或者皮带啊？”
　　叶铭淡然回应：“没想起买。”
　　斐诺似乎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也意有所指地问道：“但要是挂在身上，你还要练习拔剑收剑吗？”
　　叶铭道：“不是问题。”
　　“好，我知道了。”斐诺点头一笑，又抬手点了一下叶铭的胸口，“叶先生，想要我送你礼物，可以直接点。你送我上百万的礼物，我至于吝啬这几百块吗？”
　　说完，他也没等叶铭回复，拎起两个箱子就当先下去了。
　　叶铭站在原地，等他的身影出了门，才摸了摸刚才被点到的胸口，无声一笑。
　　***
　　从王都回伏拉尔，一行又是十几天。但此程还算顺利，不再赘述。
　　一路回到伏拉尔的领主小院，马车直接驶进了院子里。管家福斯激动地迎到马车边，帮斐诺开了门：“阁下！欢迎回来！”
　　“福斯，好久不见。”斐诺下了马车，冲他一笑，“一切还好吗？”
　　“很好，一切都好。”管家上下打量他，“您看起来有点憔悴了，路上和在王都还顺利吗？”
　　“顺利。”斐诺并不在此刻就与管家恳切深谈，只笼统回道，“叶先生帮了我很多。对了，以后叶先生和他的朋友还要帮我很多忙，以后我们应该要经常见面了。”
　　叶铭正在帮他把箱子搬下车，闻言道：“回头我把我公会的人员名单给你，也就十几号人。你们以后可以对着看，以免有别人来冒充。”
　　斐诺有些好奇：“还有人会冒充你们公会的人？你们这么有名？”
　　“不算天下皆知，但有些人会打听到我们的一些事，然后出于嫉妒或者破坏意图，来搞些小动作。”叶铭放下箱子，站到斐诺面前，“尤其像你这样的，他们肯定会不放在眼里，然后给你找点事。你要是应付不了，写信给我，我会来解决的，明白吗？”
　　斐诺好笑：“什么叫我这样的？”
　　叶铭想，可不就是你这样出身在小地方、看起来又娇娇又好骗的NPC吗？
　　但他面上没这么说，而是道：“你这样，住在这所八面透风的房子里，夜里来个贼偷光你都不知道的。”
　　顿了一下，叶铭又说：“不过还是那句话，偷了就偷了，不要跟贼人起争执，装睡都行。等安全了再清点，发个通缉令，让艾尼亚族人给你追。”
　　斐诺径直点破：“你追啊？”
　　“领主想要我追，我就追。”叶铭讲完这话，才意识到有点歧义，轻咳一声道，“不说这个了。待会儿我把雷暴龙的材料给你，你记得要锁好……”
　　管家不知道“雷暴龙”是什么，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向斐诺低声汇报道：“阁下，‘天湖少主’先生让您回来后就联系他……”
　　“‘天湖少主’？”斐诺还没应话，叶铭就先开口了，“你认识他？”
　　“呃，有些来往……”斐诺可不想这些玩家相互撞在一起出问题，随口敷衍道，“应该和我们要做的事无关。”
　　叶铭却猜到了：“买你的若麟龙鳞片的人？”
　　斐诺怔了一下：“你知道？”
　　“猜的。”叶铭言简意赅地解释，“我知道他，他很有钱，下次可以要价高一点。”
　　“……噢。”斐诺暗暗松口气，听起来叶落风鸣和天湖少主不是有矛盾，不用当场跟叶落风鸣表明站队，好极了。
　　可叶铭还在问：“他找你干什么？”
　　斐诺一眨眼，装傻道：“不知道啊，要联系他才知道。”
　　叶铭又问：“他过来的时候，要我来吗？”
　　“不用啦，没问题的。”斐诺笑了笑，“他不难相处，也没为难过我。你说了他是大款嘛，你来了我就不好意思宰他啦。”
　　“行。”叶铭又转身去搬箱子，嘴角的笑意转瞬即逝。
　　等搬完箱子，交接了雷暴龙的尾甲，还一起吃了个晚饭，叶铭终于走了。
　　憋了半天的管家终于得以开口问：“阁下，您和那位艾尼亚族人的关系，变得这么亲近了吗？”
　　斐诺看他一眼，轻声一笑：“不这么亲近，怎么体现他想要的好感度呢？”
　　“好感度？”
　　“嘘——”小领主的食指放在唇前，“不用多想，保持沉默，相信我就行。”


第三十三章 ——敲诈一下别人
　　斐诺回到家的第一个夜晚，睡眠深沉，梦境纷乱，一觉堪堪超过十小时。
　　等他终于睡够，起床还在窗前看着花园发了十来分钟的呆后，终于摇铃通知管家福斯自己起了。
　　管家敲门而来：“阁下，你可算醒了。天湖少主先生已经到了，在下面客厅等了二十多分钟呢。”
　　“什么？”斐诺本来还打算慢悠悠洗漱、吃个早餐的，这下计划全乱了，“他怎么来这么早，你怎么不叫我？”
　　“我看您昨天神色疲惫，本来就没打算今天叫您起床，让您尽情休息才好。”管家回道，“我已经让他晚些再来了，是他自己说没关系，可以等。”
　　斐诺听出他语气里有些不满，好笑道：“谢谢你，福斯。我洗漱一下就下去，你可以去和我们的客人说我很快会下去了。”
　　“好的，阁下。要为您准备一些甜品，待会儿跟着茶一起上吗？”
　　“先看看那个艾尼亚族人有什么事吧。”
　　“明白了。”
　　管家依言退出房间。
　　十五分钟后，洗漱、更衣、整理形象完毕的斐诺，终于下了楼。
　　“天湖少主”——陈长焰——这会儿正坐在沙发上。他的年纪看着和叶铭差不多大，或者小个一两岁，但身上的装备搭配可比叶铭花里胡哨多了。不过他并不是何敬程那种“辣眼睛”风，而是……“一看就很有钱”风。
　　他的装备本身就制作精良，上面还镶嵌着好一些宝石，阳光下那反光都扎眼。斐诺一开始以为这是他的审美，后来才知道，这些宝石也对这些玩家有各种状态加成。只是这么多宝石一起往上堆，既要发挥所有宝石的最大功效，外表还不丑，也是很要镶嵌功力的。因此这又是一大笔钱。
　　这种风格的装备，换个人来穿肯定一股“暴发户”的味儿。不过陈长焰这人本来就长得张扬、性格更张扬，一身金光灿灿还算和他相衬，因此斐诺纵然不太欣赏得来这个穿衣风格，倒也不会嫌弃得不想看。
　　“哟，可算醒了？”
　　陈长焰抬眼看到斐诺下楼，笑了一声：“我差点以为我要坐到中午。”
　　“天湖少主先生，早上好。”斐诺并不在意他的玩笑，脸上挂着微笑下楼，“您这么一大早就来寒舍，是有什么事吗？”
　　陈长焰一挑眉：“你猜？”
　　“我猜不着，但我想不急于这一时，不然您不会任我睡到自然醒。”斐诺停在他面前两米处，微微低头望着他，“喝点茶吗？”
　　“行啊。”陈长焰语气随意，“你不先吃个早餐？”
　　斐诺：“如果你不介意我弄点甜品当早餐的话……”
　　陈长焰：“不介意，我这没有食不言寝不语那破规矩，你随意。”
　　于是两人很快转移到了小会客室，在早上喝起了茶。
　　斐诺两小口甜品下肚，有了点血糖提升的底气。哦，血糖这个概念是之前叶铭跟他灌输的，斐诺一旦精力或体力耗费到有点昏沉，叶铭就会说他“低血糖了，先吃颗糖”。
　　斐诺主动问：“请问您这次来访到底是有什么事呢？”
　　陈长焰道：“不急，你先吃。”
　　斐诺：你要我回来就告知你，然后在我发信后的第二天就到了，现在一副悠闲的样子，太奇怪了吧。
　　他又道：“没事，我可以边吃边聊。”
　　“行啊。”陈长焰也没继续客气，说道，“就是想跟你打听件事。你在伏拉尔这么多年，附近的事应该很清楚吧？不然就是你的管家会很清楚。”
　　斐诺心想不会又是那个“百年一遇的美景”吧……
　　但他面上回道：“我也不敢说附近的事我百分百清楚，不过我可以试试。所以，是什么事？”
　　“若麟龙的所在，你知道吗？”
　　陈长焰靠着沙发背，内容是个疑问，语气却很笃定：“你之前卖我鳞片时，还说不知道那是若麟龙的鳞片，唬我呢吧？”
　　斐诺一听就知道他心里有答案了。
　　因此斐诺也不坚决否认，只是轻轻一偏头，微微一笑：“那我知不知道呢……”
　　“别装了，我查到若麟龙的洞穴就在伏拉尔附近。”陈长焰盯着他的眼睛，“你家里还有若麟龙的画和鳞片，所以你肯定知道答案，是不是？”
　　斐诺依旧保持微笑，没回答。
　　陈长焰又道：“我没有恶意，斐诺。如果你知道地点，我希望你告诉我——或者我做点什么来换这个答案也可以。”
　　斐诺终于开口：“这样的话……那我可就真开出条件了，天湖少主先生？”
　　“叫我‘少主’就行……哦，你们贵族是不是不能随便叫这些？那叫我‘天湖’吧。”陈长焰回道，“开条件吧，斐诺，我肯定能搞定的。之前那次任务还没能证明我的实力吗？”
　　斐诺不置可否，只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缓缓道：“我的要求是——狩猎若麟龙，并且给我带回九片鳞片。”
　　“……牛掰。”陈长焰竖起拇指，“你之前的鳞片也是这么来的吧？太牛了斐诺，我的诈骗提醒都要响了！”
　　“什么？”
　　“没什么。”陈长焰轻咳一声，“九片鳞片，可以，我答应你。把地点给我吧。”
　　斐诺不紧不慢地回话：“天湖，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不能保证你得到提示后会遵守诺言……”
　　“哦，抵押，规矩我懂。说吧，这次要什么？”陈长焰垂眼一笑，“一个会收抵押的NPC，太有意思了。”
　　斐诺假装没听到后面那句，只道：“要五十万令尔，天湖。我会给你收到抵押的凭证，然后等你用九片若麟龙的鳞片来换。”
　　陈长焰沉默一秒，忍不住道：“你脑子这么活泛，怎么还这么穷？你这要是当个短期放贷的庄家，早该发家致富了啊。”
　　“借你吉言。”面对这没啥分寸的打趣，斐诺面色不变，“所以，天湖，你的决定是？”
　　“给你，没问题。”陈长焰的手动了动，当场取出一张兑票，推到桌对面，“面对朋友，我就是这么干脆，收钱吧斐诺。”
　　斐诺想起叶铭的话。
　　——啊，还真收少了。
　　不过，有来有回，再来不难嘛。
　　不知道这个玩家，对雷暴龙的尾甲有没有兴趣……
　　斐诺的脑子里转悠着各种想法，笑着将兑票拿了过来：“那我也干脆些。请稍等，我的朋友。”
　　***
　　斐诺取来了纸笔，当着陈长焰的面，默写下了之前那本书上关于若麟龙所在的描述。
　　并不是斐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是之前叶铭跟他说真的因此找到若麟龙后，斐诺又特意多看了几遍那段文字描述。他现在写给陈长焰的文字，虽然不是一比一完全默写，但重点部分是绝对没错的。
　　陈长焰看着他写完，然后拿过纸张又读了一遍：“只是描述，不是具体的地点啊……”
　　斐诺一点不慌张，将羽毛笔放在旁边：“我只是看过游记，又不是亲眼见过，哪里写得出具体地点。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可能那样去冒险，天湖。”
　　“我知道。我也不是在抱怨，随口说说而已。”陈长焰将纸张叠起来，装模作样地收进内袋，“我也理解你用打谜语的方式告诉我，这样才显得神秘嘛。”
　　“……”斐诺不知如何回复这句话，于是用上了万能句式，“您能理解就好。”
　　“对了，你一下出门那么久，是去哪玩儿了？”陈长焰身体前倾，注视着斐诺，又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事吗，领主大人？”
　　斐诺可不能让其他玩家知道那个计划，只笑了笑：“办了一些私事，顺便出去玩了一趟而已。没什么事。”
　　“噢……”陈长焰未必信了这话，但他没继续追问，只道，“要是有什么事你不方便办的，都可以叫我。我不怕难的，就怕不难。”
　　斐诺想了想：“那等你打完若麟龙回来再说吧。”
　　陈长焰精神为之一震：“真有事要我办？行，我尽快回来。对了，期限我还没问，领主大人希望我几天之内回来？”
　　斐诺回道：“我希望七天内见到你，不然这笔钱我也拿得怪烫手的。”
　　“七天？挺紧的啊，又要找又要打，你真看得起我。”陈长焰说是这么说，但也没说拒绝，只是道，“你把时间安排得这么紧，拿我的钱去放短期贷都不够。不如延长半个月到一个月，资金不就周转起来了？”
　　——谢邀，我有一千万，能拿两个月。
　　而且这玩家……原本难不成是个黑心银行家吗？
　　“谢谢你的建议，天湖。”斐诺幽幽回道，“但你要是觉得时间太紧，可以直接说，我会考虑给你延长时间。”
　　陈长焰：“如果延长了，赶得上你之后还想委托我的事吗？”
　　斐诺：“我说了之后还要委托你吗？我只说了，‘再、说’。”
　　陈长焰自觉听出了弦外之音，右手伸出两根手指装作小人，在左掌上迅速滑跪：“我错了，我不延迟，七天之内保证九片鳞片交到你手上。别把我踢出你的候选名单，好吗？”
　　斐诺觉得他的动作怪有意思的，噗嗤一笑。
　　“好啊。”
　　作者有话说:
　　小领主跟其他玩家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捏！


第三十四章 ——我想见你呀
　　从王都回到伏拉尔三天后，叶铭被斐诺一封信召唤到了伏拉尔。
　　“我本来想着直接寄给你的。”
　　斐诺拿着一沓文件，放在桌面：“但是我一不小心写得有点多。寄出去的话，一是怕掉了，二是怕别人拆了，落在荷马那些人手里就不好了。所以还是劳烦你跑这趟。”
　　“没关系。”叶铭坐在桌边，看他放下文件也没急着拿，“当面交接也好，文件不会丢，有问题我可以直接问。”
　　斐诺在他旁边坐下——毕竟要看文件的话，同一方向比较好——又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说道：“三天不见，你又换了一身衣服。你是不是又变得更厉害啦？”
　　叶铭确实又升级了，主要之前跟小领主晃了快一个月，他得补补进度。三天几乎马不停蹄到处刷怪，他的等级拔上去一截，一些装备自然跟着换了。
　　“还可以。”叶铭不太跟斐诺炫耀玩家的这些设定，淡淡回道，“够用就行。”
　　“你可不像‘够用就行’的人。”斐诺拿起文件堆最上面的三张纸，说道，“好了，不耽误你的时间，我快点讲。”
　　叶铭本来想说“也没怎么耽误”，可斐诺已经在他面前把三张纸排好了。叶铭一看就认出那是建筑平面图，顿时放弃寒暄：“这是哪里的地图？”
　　“荷马那个城堡的。”斐诺点了点其中一处，“这是我们那天进去的大门。”
　　叶铭“嗯”了一声，随即伸出食指，顺着大门一路往里道：“那就是从这里进来后，往这里走，上这个楼梯……”
　　他手指往旁边的另一张纸挪去：“上到二楼后，沿着这个走廊，往这边拐，最后进这个房间谈话的吧？”
　　斐诺听着他一路顺畅地说完了，思路一点都没卡顿过，面露意外。
　　“完全正确！你记忆力可太好了！”小领主感叹道，“我还担心别人会看不懂我画的地图，没想到你一眼就能辨认出走过的路，真厉害啊！”
　　“我只是空间感还行。平面变立体，立体变平面，对我来说都挺简单的。”叶铭回道，“而且你的地图画得非常清楚，所以我才一看就懂。”
　　“那我是不是不用解释这些通道和标记啦？”斐诺指了指二楼一个做了标记的房间，“这里就是之前每年我把伏拉尔上缴的东西送到位后，来签字确认和拿凭证的地方。我在这里见过有人在一个本子上进行记录，如果那是原始记录本，它和账本应该距离不远。”
　　叶铭道：“但即便在这里登记，记录本和账本也未必就在这个房间吧？”
　　“嗯。关于地点，我有几个猜测。”斐诺回道，“其实我认为，荷马虽然会重视账本，但应该也不至于把它锁在特别隐秘的地方。荷马这个人自负且愚蠢，而且这么多年都没出事，他不会那么小心的。”
　　叶铭转头看他：“你还懂心理学。”
　　“那是什么？关于人们心理活动的学科吗？”斐诺道，“我不懂心理学，但我还挺熟悉他的，他也不难懂。”
　　叶铭：把我和整个公会使唤得团团转，还不是心理学高手？
　　“总之，你猜的地方是哪？”叶铭问道，“卧室？书房？”
　　“都有可能。”斐诺道，“再加上阁楼，以及这个收藏品室。不过比起这些房间本身，我怀疑更有可能在这些房间的暗室或者暗柜里。荷马跟我炫耀过他的城堡，说设计师有些精妙设计，是我一辈子都不会被允许参观的地方。”
　　“听起来确实很蠢，居然炫耀别人不该知道的地方。”叶铭想了想，“那么，城堡设计图或者设计师……”
　　“这些我不太清楚。城堡设计图肯定是存在的，但它不会比账本难找。”斐诺又道，“而且下个月，佩林会开始频繁接收缴纳上去的东西，账本要常常使用。荷马很可能会哪天就懒于将它收好了，所以我才说那段时间内你们去行动，寻找难度应该会降低。”
　　他边说边拿后面那些文件：“这些是对应地图的守卫巡逻表。不过这只是出于我观察的记录，不一定准确，不要过于依赖。”
　　叶铭一页页地翻，边看边提问：“他家的守卫一般都什么水平，你知道吗？”
　　斐诺：“不知道。但应该大部分是本地人，我听过他们说换班后回家的事。”
　　叶铭：“这些人员材料是……”
　　斐诺：“收税的人，记录的人，荷马的财务副手，荷马最看重的管家……”
　　总之，不管有用没用，斐诺把能想到的、可能和行动相关的信息，都记录了下来。文字细致，配图清晰。叶铭拿着这沓文件，有种“要是任务失败就太丢脸了”的感觉。
　　“你这……写了很久吗？”明明只离开了三天，小领主却能拿出这全套的材料，叶铭有种这个娇娇也在废寝忘食的感觉。玩家日以继夜是没问题，斐诺这个NPC这么拼，叶铭有点担心他的状态。
　　叶铭忍不住道：“不用这么着急。反正是下个月才行动，你可以慢慢写。”
　　“我没急呀，也没写很久。”斐诺眨眨眼，回道，“反正我也没别的事，这两天就吃饭睡觉写材料，一切正常。非要说的话，就是挺有动力的，也有灵感，所以写得很顺畅。”
　　叶铭闻言，心中忧虑渐息：“‘有动力’？能扳倒荷马这事就能让你这么兴奋？”
　　这话半开玩笑半试探，叶铭有心想打听小领主个人是否还有别的奖励。斐诺也不知听没听懂，只笑道：“除了这个，还有点别的动力。”
　　“是什么？”
　　斐诺微微一笑：“我想早点见你呀。”
　　叶铭被那含笑的绿眼睛看得心脏晃了晃。
　　他定了下神，判定这是个玩笑，冷静发问道：“见我干什么？”
　　——是NPC的骗术，还是真心话？
　　“哈，玩笑，我只是想早点把这些信息给你，你们就早点能确定行动计划。”斐诺望着他，“我想多发挥点作用。不然我只能出得起十万的酬劳，却要你们做这么麻烦的任务，你们一定会在心里骂我。”
　　这一刻，叶铭生出一种私人频道被一个NPC读取了的错觉。
　　——他怎么知道杨绪跟我说过这些？
　　不过叶大神本人很理直气壮：“我没骂。”
　　“是吗？那你可真是个好人。”斐诺支着扶手向他倾身，笑盈盈地看着他，“可你保证不了你的朋友们没骂。”
　　叶铭：“……”
　　“没关系，只要达到目标，我可以当做没猜到。”小领主把文件都整理好，一整沓放到叶铭手里，“而且我也只能给些荷马家里的消息，省长家里是什么样，我可不知道，得靠你们了。叶先生，你……们、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当然。”叶铭的视线转开了一瞬，又强行扭回来，“我们会好好分析的。”
　　“那就好。”斐诺冲他一笑，随后喝了一口茶，状似随意地嘀咕道，“你可从来都是给我惊喜的啊……”
　　叶铭张了张嘴，正要接话，忽然收到了何敬程的私信。
　　【卧槽，叶哥，天湖那帮人居然也来打若麟龙了！我心爱的私密刷怪地啊！】
　　何敬程：【我们来晚了，他们都开打了，差点和他们正面撞上，赶紧先溜。】
　　叶铭骤然回神。
　　天湖帮？叶铭一下就想起几天前，他们的会长——天湖少主——说要来找小领主的事。他把事情前后一串，忽地就有了结论：“你把若麟龙的地点告诉天湖少主了？”
　　斐诺闻言一怔。
　　他以为天湖少主那个玩家，不会将若麟龙的事这么快分享出去的，怎么才两天过去，风声就传到叶落风鸣这里了？
　　——啧，麻烦，可别节外生枝……
　　好在小领主早就想过应急方案，面上很快露出疑惑：“你怎么知道？……哦，你们的情报网很强大，我忘了。不能告诉他吗？”
　　小领主的反问，让叶铭也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他管一个NPC跟其他人的任务交流干什么？
　　“不是不能，就是……顺口一问。”叶铭调整了一下语气，故作轻松道，“你问他要了什么吗？我说过，他很有钱。”
　　“要了五十万押金，眼睛都不眨就给我了。”斐诺居然还真回答了，“他答应打完若麟龙，也给我九片鳞片。”
　　叶铭听他顺畅地回答了一切，反而更觉不妙。
　　“以后别这么简单就告诉别人这些，尤其是艾尼亚族人。”叶铭担心这个小领主以后被玩家利用，不由叮嘱道，“有些人问这些问题别有目的，但你从外表看不出来，最好的办法是都别回答。”
　　斐诺：“你别有目的吗？”
　　叶铭：“……没。”
　　斐诺：“那不就得了。我也只和你说了呀。”
　　叶铭不知如何解释。他该说“连我也别说”的，可他又莫名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挤出一句：“那除了我，以后别和别人说了。”
　　“哈哈哈！叶落，我想到一句话，说出来可能会得罪你，但不说我又有点憋不住。”斐诺自己乐了一会儿，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在嫉妒我和别的艾尼亚族人的关系呢？”
　　叶铭：“……”
　　斐诺：“咳，这就是个玩笑，你不会生气吧？”
　　叶铭：“……不会。”
　　他的沉默，不是因为生气，是因为心底那些莫名的情绪，竟然在不经意间被一个玩笑点破了。
　　叶铭感觉自己的思想有些不对劲，他很快拿着文件，道别了小领主的家。
　　小领主好像懂了点什么，又似乎无所察觉。他亲自叶铭出门，在门口望着对方的背影，带着笑意挥了挥手。


第三十五章 ——两个男人的相遇
　　第二天，天湖少主陈长焰来回复任务了。
　　他和叶铭一个来一个走的，斐诺严重怀疑他们总有一天会碰上。小领主想来想去，决定在这两个人面前小心使用说辞，至少相互之间不要出现太大差池，以免自己翻车。
　　“你要的九片鳞片，和你的押金佐证。”
　　陈长焰把鳞片和信封放到斐诺面前：“要去验一验真假吗？”
　　“不用验。”斐诺把鳞片放到一个盒子里，又把兑票从口袋里掏出来还给他，“如果以后发现是假的，我就把你拉进黑名单，还发通缉令。”
　　“哇，那我真是好怕怕。”陈长焰哼哼一笑收了兑票，他最近的账户都没减少，知道这张兑票根本没去兑换过，“不过我可不想得罪你，所以我给你的肯定是真的。要是以后你发现了玩、艾尼亚族人给你的东西有假，可别冤枉到我头上。”
　　斐诺把盒子递给管家福斯：“放心，我从不乱冤枉人。”
　　“那就好。”陈长焰靠着椅背翘着腿，一副闲散姿态，“那么，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办吗，领主大人？”
　　斐诺不答反问：“在此之前，你先告诉我，你是个人行动，还是也有个佣兵队伍……或者你们艾尼亚族人所谓‘公会’什么的？”
　　“你知道这个了？哦对，你都骗了不少人给你打若麟龙了，那些人总不可能是单枪匹马去刷若麟龙。”陈长焰倒也没什么要装神秘的意思，回道，“是的，我有一个公会，现在有超过五十个人吧。人这么少是因为我要筛过才允许加入，之后肯定会扩张到一百人、两百人，甚至更多。”
　　斐诺想起叶落风鸣他的公会只有十几个人，顿觉天湖少主的公会也不算人少了。
　　不过，玩家的组织竟然能收到几百个人，岂不是一个公会就有可能打败一座城的护卫？据斐诺所知，荷马的佩林城主府好像就没有上百个护卫。但要是加上守护整个佩林的护卫，不知道是多少数字……
　　“怎么了，斐诺？我手下这些人不够？”陈长焰看斐诺有点走神，敲了敲桌面，“你说你想干什么，人不够的话，我能找别的公会借。反正人数肯定不是问题。”
　　“……没什么，就是第一次听到你谈论起你的公会。”斐诺回过神，“我确实有件小事需要几个人的帮忙，事情不大，但需要你们做得保密一些。除了我，别让别人注意到。”
　　“哇哦，听起来有点刺激。”陈长焰放下翘起的腿，倾向斐诺，“什么事，你尽管说。”
　　斐诺：“去调查菲亚哥省各个城市、乡村的农作物收获日期。”
　　“……什么？”陈长焰懵了一下，“田野调查？”
　　“这是什么词？是这样叫的吗？我第一次听说。”斐诺回道，“说详细些，就是菲亚哥省最近应该要进入收获的季节了，我想知道各个城镇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最好也知道计划什么时候结束。这应该不是件难事，找个当地的农户之类的，就能得到大概日期。不过农田区域划分比较多，我想要在三天内得到结果，所以才问你有没有组织来处理这件事。”
　　“确实是个琐屑的任务。”陈长焰想了想，“说实话，我们一般不接这种小任务，因为这太简单了，一般也没什么收益。不过你要是想，我可以帮你这个小忙，这不算什么事。”
　　“真的？”小领主望着他，“可你的语气听起来，你的人未必会为这件小事保密。”
　　“我用个人的名义要求他们去做，同时让他们闭嘴，这很简单。”陈长焰轻笑一声，“但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领主大人？而且，你要这些信息干什么，你不解释一下吗？”
　　“我要是不解释，你就不帮忙吗？”斐诺垂下眼，轻声笑了笑，“那算了，我找别人帮忙也行的。”
　　“怎么，你想找其他艾尼亚族人帮你完成这件小事？”陈长焰双手抱臂，边打量斐诺的神色边哼笑，“还是欲擒故纵，嗯？”
　　斐诺：“……”
　　他站起来：“福斯，送客。”
　　“错了错了，开玩笑罢了。”陈长焰赶紧收了那副油腻腻的神色，一把抓住斐诺的手，“给你干，免费都给你干，行了吧？以后有什么好事别忘了我就行。”
　　斐诺到底没走，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陈长焰再次伸出手装作小人，另一手抓着斐诺的手腕翻转过来，手指小人在他掌心跪下：“喏，给你跪啦，原谅我吧？”
　　斐诺轻哼一声，抽回手。
　　陈长焰听出他消气了，笑了笑，也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安排这事，我也亲自给你去跑，保证提前完成任务，好吧？”
　　他一站起来，就比斐诺高出大半个头，而且由于站得很近，还有了点压迫感。斐诺顶着压力没撇开头，只淡淡道：“爱去不去。”
　　“爱去，爱去。”陈长焰笑嘻嘻的，视线扫过斐诺的头顶，忍住了在上面揉一把的冲动，“那我走了，搞定就回来找你。”
　　说罢，他还真转身往门口走去。斐诺看着他都走出去好几米了，才开口道：“你知道雷暴龙吗？”
　　陈长焰一回头：“不知道，那是什么？”
　　“你猜？”斐诺望着他，“如果你提前完成我的请求，我就让你半价买走我手上一样东西。”
　　陈长焰猜到这是要给所谓“雷暴龙”的材料，他也不追问具体是雷暴龙的哪里，有什么作用，只问：“半价？原价是多少？”
　　“一百万。”
　　“我算是知道了，你其实是惦记这个，是不是？”陈长焰把那张五十万的兑票又拿了出来，“喏，现在就给你。我要是没完成，你当押金扣了；我要是完成了，你就当买东西的钱，行吧？”
　　斐诺毫不客气地收走了那张兑票。
　　然后他也掏了一张纸：“这是所有城镇的名称。”
　　“现在才给我？”陈长焰轻哼一声，但终究没说别的，把纸拿走就算了。那个“雷暴龙”听起来是个厉害的龙种魔兽，他可不想还在这时候得罪小领主，失去珍贵素材。
　　“没别的要说了？这回真走了，再见。”
　　“再见。”
　　***
　　只是在城镇里转转、找人问问题，这对玩家来说的确是简单得不能更简单。陈长焰把任务分散进公会里，第二天就带着答案去找斐诺了。
　　然而到了门口，开门的管家福斯支支吾吾，一副不太想让他进去的样子。越这样陈长焰越要往里闯，结果就看到了客厅里……斐诺和一个玩家在摆弄那排营养剂。
　　陈长焰不认识那张脸，也不打算给其他玩家面子，张口就喊：“斐诺！”
　　斐诺回头。
　　陈长焰两指夹着一张纸，晃了晃，什么都没说。
　　斐诺就冲身边人说了句“失陪”，然后迎上了陈长焰，带他往小会客室走去。陈长焰看也没看那名还站在边柜旁边的玩家，自顾自跟小领主边走边说：“我够快吧？你信我就对了……”
　　他们进了小会客室，房门关上，一直注视着他们的玩家也发出了一条私信：【天湖帮也在帮斐诺做事。】
　　杨绪：【啊？还真是他们？叶哥，上次何敬程就说天湖帮抢若麟龙位置，那就是斐诺说的地点呗？】
　　叶铭回复：【不是免费告知的。】
　　杨绪：【我知道，生成任务了吧。看来以后这个刷怪点人会越来越多了。对了，天湖帮在帮斐诺做什么？】
　　叶铭：【不清楚。那个天湖少主来找斐诺，没认出我，他们单独去聊了。】
　　杨绪：【怎么说得像夫目前犯似的……】
　　杨绪：【（撤回一条消息）】
　　杨绪：【你去找斐诺了？刚好碰到天湖少主？】
　　杨绪：【那你能问出小领主让他们干嘛了吗？你的好感度应该比他们高吧，千万别让他们抢了小领主的买地任务！】
　　这一连串的信息刷屏，可见杨绪多想把前面那条撤回的信息掩盖过去。
　　叶铭没跟他计较：【只能试试。】
　　话是这么说，但叶铭现在也只能先等着。他站在柜子前面，把营养剂按照颜色渐变排排好，又拉开抽屉，把高级营养剂也放进去。
　　这也是叶铭今天来找斐诺的理由。
　　他今天抽营养剂的时候，忽然抽到了一个没见过的颜色。翻了一下官方公告，才看到游戏里又新出了几个营养剂的口味。叶铭来回抽了十来分钟，集齐了新出的，就直接跑来斐诺这里交给他了。
　　斐诺看他来了，还问过有什么事，结果一听只是来送营养剂了，便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就为了……送新口味的果汁给我？”
　　叶铭维持着面上正经：“不行？”
　　“可以啊。”斐诺好笑，“你就算没事也可以来，欢迎你随时来做客。”
　　这话对于一个贵族身份的NPC来说，再正常不过。可对于一名玩家来说，闲着没事就去个NPC家晃悠，就有点不正常了。
　　于是叶铭也没说自己以后会不会随便来，只是转开话题，跟斐诺在那摆营养剂。再后来，陈长焰一头闯进来，没认出随机脸的叶铭，叶铭倒是因为这位天湖公会会长在各个游戏里从来不变的脸，一眼认出了他。
　　陈长焰向来不将一般玩家看在眼里，他一心只找斐诺说话，语气还颇为熟稔。他俩在小会客室坐了一会儿，斐诺一个人出来了，冲客厅里的叶铭笑了笑后，就上楼取了个小盒子下来。
　　“你再坐会儿噢，喝点茶，我家的玫瑰制出来的呢。”斐诺拿着盒子，朝叶铭一眨眼，“马上就好。”
　　原本在琢磨要不要想办法偷听的叶铭：“……嗯。”
　　他拿起茶杯，一副原地等待的样子：“你注意安全。”
　　“你都在这里了，我还怕什么。”小领主的绿眼睛冲他wink了一下，随即再次进了小会客室。
　　叶铭这下是彻底坐定了。
　　——我得看着，万一天湖少主突然发疯呢？


第三十六章 ——给消息的男人
　　陈长焰这回来，可是已经了解过“雷暴龙”才来的。
　　因此斐诺给他拿出三片尾甲的时候，陈长焰还有点失望：“就这啊……”
　　斐诺：“那你别要。”
　　“要的！”陈长焰赶紧把尾甲收起来，又笑着问，“斐诺啊，这回这个雷暴龙是不是在附近打的？你要是有消息，就别藏着掖着了，我反正花钱买消息嘛。”
　　“真不是，我也是机缘巧合拿到的。”斐诺拿走他交过来的纸，扫了一眼，随后道，“行了，你给的答案我收到了，你走吧。”
　　“用完就扔？真无情，连杯茶都不让喝吗？”陈长焰的手指来回在桌上点了点，“我可还带了一个消息过来的，对伏拉尔的农业很重要哦……”
　　“农业？”斐诺刚把那张纸收好，闻言一怔，“什么消息？”
　　“领主大人，你给我消息的时候，是轻易给的吗？”陈长焰支着下巴，悠哉地望着斐诺，“你刚刚还赶我走呢。”
　　斐诺镇定地望着他：“那你想要什么？”
　　“一条消息换一条。”陈长焰悠悠道，“你告诉我雷暴龙的尾甲哪里来的，或者你要这么多地方的收获日期做什么，我就告诉你我掌握的消息，如何？”
　　斐诺道：“但是这两条消息，我就算骗你，你又如何知道？”
　　“我会试着查证，但要是查证不了，我就只能吃个闷亏了呗。”陈长焰的神情依旧很轻松随性，就这么望着斐诺，“怎么样，来骗我吗？”
　　“……不骗。”斐诺站起来，径直往会客室门口走，“我不听了，你走吧。”
　　“哎，怎么说着说着又生气了？”陈长焰赶紧也起来，跟过去，“我都说了能给你骗，你怎么随便说一句唬我都不乐意？”
　　斐诺拉开门走出去：“我可不敢骗你。”
　　“瞧你说的。”陈长焰一路往外追，“我就算知道是假的，也不会把你怎么着，至于这么生气？好了好了，我白送不行吗？反正也是我白捡到的消息……”
　　他边说边伸手，眼看又要拽到斐诺的手腕了，另一只手忽然插过来将他的手腕钳住。
　　陈长焰：？！
　　“想干什么？”叶铭将他一拽一推，又站到他和斐诺之间。陈长焰猝不及防下被推离出去好几步，顿时也冷下脸来：“你才想干什么吧？你谁啊？”
　　他边说边抓出自己的武器来，那是一把又长又细的尖刀，刀柄上镶嵌着宝石，也是重金打造的利刃。
　　叶铭也抽出了自己的剑。
　　“等等、等等！别打！”斐诺被玩家之间这种动不动就要干架的态势吓一跳。他也不敢贸然冲到两人之间，只能隔着好几米站在沙发后面，高声道：“天湖不是要伤害我！叶落也没有恶意，别打架啊！”
　　他顿了一下，也不知道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能不能劝架成功，又补充了一句：“要打出去打，我的房子坏了我可修不起啊！”
　　陈长焰刚起来的火都被他逗散了，又无奈又没好气地笑了一下：“就你这小房子，我还赔不起吗？”
　　叶铭倒是先把剑放下了，但还没收回去，只是垂在身侧往斐诺的方向走了两步：“他抓你干什么？”
　　斐诺真想说他手贱，可身为贵族，他还是没法在玩家面前脱口而出这些词。
　　小领主只好道：“我不想听他逗我玩的话，要走，他就来拦着我了。”
　　“逗你两句而已。后面要跟你说正事，你跑那么快，我不就要抓你来听？”陈长焰看一眼叶铭，知道他不会发动了，也把长刀放下去，“算了，直接跟你说了，省得你跑来跑去的，胆小鬼。”
　　斐诺还站在沙发背后：“那你说。”
　　“至于这么怕？”陈长焰道，“行了，我就是碰巧遇到一个天气专家，说下周菲亚哥省可能会有台风登陆，引发暴雨。伏拉尔的地势好像挺低的，准备丰收季了，你小心遭灾了收成不行。”
　　这还真是事关伏拉尔民生的大事。
　　斐诺听了直皱眉，但还是跟陈长焰道：“这个消息确实很重要，多谢了。”
　　“顺道带给你的消息罢了，又不是真要敲诈你，跑这么快。”陈长焰又瞥了一下叶铭，哼笑一声，“那我走了，有需要到时候找我。我手下至少还有点人用，你知道的。”
　　说完，陈长焰还真走了，一路出了大门。
　　叶铭盯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才转头看向斐诺：“没事吧？”
　　“没事。”斐诺从沙发背后走出来，“他老爱逗我，本身倒是没什么恶意。”
　　叶铭道：“动手动脚也没恶意？”
　　斐诺笑了笑：“他好像是有点习惯于这样了，我也只认识这么一个艾尼亚族人会说话上手的。”
　　叶铭：“你对他说话也上手？”
　　斐诺：“没呀，我碰他做什么。”
　　叶铭：你对我就说话上手。
　　斐诺看他不说话了，又问：“你不是认识他吗？怎么你们刚刚像是不认识似的……”
　　“我认识他，他应该是知道我的名字，但不知道长相。我们也不是什么神交已久的朋友，没必要玩相认那套。”叶铭随口解释，又转而道，“他刚才说的台风登陆，你准备怎么处理？”
　　斐诺想了想：“我得查一下地方志和以往的气象记录。看看以往被淹的都是什么地方，减产情况如何。我印象中之前有几次是挺惨的，但具体信息记不清了……”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我还是第一次直面处理这个问题呢，还刚好和税务转移交付的事撞到一块。要是损失惨重，今年的两倍税金就是个大麻烦，我还得另外打个减税报告上去，希望亲王看在我还有价值的面子上，帮我美言几句……”
　　叶铭这才知道他的税务压力，皱眉道：“怎么还是两倍？”
　　“全国都提升啦。像菲亚哥省这么大一块地方，还能内部平衡一下，伏拉尔这种小地方自然是板上钉钉的。”斐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打开扫视着，“马上也要到收获季节了，现在正是关键期，希望能勉强赶上吧。”
　　叶铭问：“这是什么？”
　　“菲亚哥省各地预计的收获时间，我准备据此推出各地交税到省里的时刻表，然后给你们参考的。”斐诺把纸张举起来晃了晃，“现在台风有点打乱计划，不知道他们选择提前抢收还是先救灾再收获……”
　　“抓不准就别烦恼了，偷账本是我们的事，你不用总是帮我们操心。”叶铭说道，“倒是你的领地，准备抢收吗？”
　　他的语气总是冷静又镇定，仿佛天大的事也能有解决办法。斐诺心底的烦躁也散去一些，脑子里努力排了排，回道：“我想……我可以请艾尼亚族人帮忙传递信息。台风登陆到波及伏拉尔，还有一定时间差，凭借艾尼亚族人的信息传递速度，伏拉尔可以在台风登陆的极限时刻再收割农作物。
　　“收获这事，应该也能请艾尼亚族人帮忙。我之前请你和另一个艾尼亚族的女孩帮忙处理过园艺，你们的一些魔法或者剑术，能大大缩短作业时间。前后搭配，应该能为农作物生长再挤一些时间。结穗关键期，能拖一天是一天，而且只要抢那些可能会积水严重的农田就行。”
　　叶铭听他思路清晰，也没别的好建议了，只问：“那你准备怎么找艾尼亚族帮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叶大神感觉接下来顺其自然就该来求助自己了。
　　结果小领主说的是：“你们艾尼亚族的信息网很灵通，你帮我发个信息，先问谁愿意帮忙传递台风气象变化？”
　　叶铭张了张嘴，还是忍不住道：“你这次怎么不直接要我帮你传递信息算了？”
　　“这只是件小事啊，任何一个艾尼亚族人都能做吧，而且也没多少报酬。”斐诺的绿眼睛望着他，“以前有个艾尼亚族人跟我说，太简单的任务，对于厉害的艾尼亚族人来说都是不屑一顾的。用这种事麻烦高手，反而可能因为高手的不在乎，而得不到最好的结果。”
　　叶铭：“天湖少主说的吧。”
　　斐诺：“……”我可没点名啊。
　　“他是他，我是我。少听他的言论，你看他像是靠谱的人吗？”叶铭语气淡淡，轻易上了一把眼药，“台风登陆的信息，我来给你。到时候你决定抢收的话，我会给其他艾尼亚族人发信息，找人来帮忙抢收。”
　　“噢……”斐诺似乎被他一连串的安排镇住了，只会有点懵懵地应声。他又看了看自己手里那张纸，问道：“那我还要算这个交税的日期吗？”
　　“……算吧。”叶铭看绿眼睛娇娇有点茫然无措的样子，像只又乖又不知道往哪走的长毛猫，决定还是给他找点事干。至于答案到底有没有用，这不在叶大神的考虑范围内。
　　他还抬手顺了一下这只猫的柔顺棕色毛发，说道：“算好了给我。”
　　斐诺对碰头发的举止很是疑惑，但没躲，只问：“怎么？”
　　“你头发上有东西。”叶铭假装捏了个东西，随手一扔，又转移话题道，“这日期列表，也是天湖少主刚才给你的？”
　　“是啊。”斐诺回道，“他本来说他不干这些小事的，但后来还是帮我处理了，还说让我别忘了他的好。”
　　叶铭：“……”
　　叶铭：“呵，他这人风流成性，别信他的瞎话。”
　　作者有话说:
　　明天请假！！！每个月请假一天吼！后天正常更新！


第三十七章 ——出门工作被送行
　　极端天气，对于本地NPC们来说是可怕的灾难，但对于玩家来说却可能是大好事。
　　就像雷暴天气可能会遇到雷暴龙一样，极端天气也有可能会带来限时限定的事件。因此叶铭其实根本不用自己去守着，当海边开始有异象发生，玩家论坛上就已经刷出消息了。
　　幻影会也有几个人在海边蹲守情况，其中就包括叶铭。狂风暴雨来临时，叶铭撤出前线，按照约定跑了一趟伏拉尔。
　　伏拉尔这会儿天气还行，叶铭来去匆匆，刚进门两分钟就要走。斐诺扯了他一把，叶铭一扭头，就听他说：“注意安全。”
　　叶铭的脚步不由自主就慢下来，点头道：“放心。”
　　“知道你们厉害，但那个浪打起来十几米，卷个人轻轻松松，溺水的滋味不好受。”斐诺看他愿意听，又多说了两句，“台风眼一般就平静一两个小时，别掉以轻心。”
　　“我知道，危险了就跑，不会和大自然对抗的。”叶铭听出他有些紧张，总有种想安慰安慰他的冲动，就克制地抬手碰了碰他的头发，“你也注意着点，别出去淋雨，上次浇了一晚上就直接发烧了。”
　　斐诺扫了一眼他的手，笑了一下：“又是有脏东西？”
　　叶铭：“……”
　　“不耽误你了。”斐诺松开他，“走吧。”
　　叶铭生出一种“出门工作被家（恋）人送行”的错觉。
　　斐诺又道：“对了，记得帮我找几个艾尼亚族人来当收割小工。三天内有效，按件计费，先到先得。”
　　叶铭的错觉没了。
　　他有点哭笑不得：“行，我给你‘广发英雄帖’，行了吧？但来的可能是陌生人，你小心着点，别让人盯上你那些值钱的东西。”
　　斐诺好笑：“知道了，我不会打架，还不会看家吗？”
　　叶铭：错觉又来了！
　　但斐诺这回不跟他掰扯了，只挥手再见，然后就干脆转身去做自己的事。
　　叶铭稀里糊涂地出了小领主的家，再次往海边城市传送的时候，才忽地想起一件事。
　　——传递气象信息，和帮忙发任务给玩家，这两件事那小领主都没给报酬吧？？？
　　***
　　叶铭回到海边时，户外是真有种站不定的感觉了，仿佛下一秒整个人就会被卷上天。
　　他到一间海边小屋集合。这里只有一个NPC，其他全是玩家，都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场台风，说话毫无顾忌。
　　白亚澜也在这，叶铭一回来就接到她的信息灌输：“叶哥你回来啦，刚刚有几个玩家被卷进浪里了，瞬间毙命，真精彩！”
　　叶铭一面心道斐诺还真没估错这帮不要命的，一面问：“那个浪飞起来十几米，他们去送这个死干什么？”
　　白亚澜指了指屋子里唯一的NPC：“那老头说船上有人，发布了救人任务，有几个玩家就去了。结果，嘎，没了。”
　　她还给叶铭发论坛地址：“有个挂掉的玩家分享说，他被卷进浪里之前，是想着一旦掉水里就赶紧传送的。但卷进浪里他就手忙脚乱了，没第一时间打开面板。等他稍微沉下去一些，能腾出手来召唤面板的时候，传送已经灰了，用不了。”
　　叶铭边打开论坛边问：“被判定进入战斗了，水里有东西？”
　　“大家是这么估计的，但这个玩家说没看见，也没找到系统的攻击提示。”白亚澜回道，“现在有两个猜测，一个是海浪本身会给玩家上战斗buff，掉进海里就无法脱战；还有一个是海里确实有东西，但是是游戏还没公布的大BOSS，除非玩家面对面撞上、探查清楚，不然都是‘信息隐藏’状态。”
　　“怪不得来海边的人越来越多。要是海里真有大东西，那可能是团战。”叶铭说道，“让公会里有空的都来，万一真有东西，蹭蹭也好。”
　　“好嘞。”白亚澜说着就开始在公会频道发信息。旁边又挨过来另一个公会成员，加入讨论道：“拯救船上渔民这个任务是真的吗？我都怀疑是那个NPC在骗玩家过去献祭，然后召唤海怪。这么大的风雨，海边的NPC不该早就跑个干净了吗？”
　　叶铭判断道：“不见得。那些渔船上有船屋，是渔民的全身家当，冒死守着很正常。”
　　公会成员沉默了一下，感叹道：“这年头，活下来真艰苦啊。”
　　“谁说不是呢？”白亚澜发完信息，感叹道，“前面风雨没这么大的时候，我还去海边溜达了一下，那个浪啊，我的巨物恐惧症都要来了！我感觉他们修的那个海堤可未必顶得住，仿佛随时能决堤。”
　　“艹，那不就把海边小镇直接全淹了？”公会成员猜测道，“这样的话肯定要死很多NPC，那就更像游戏要开个新事件了。这可是这游戏第一个大型事件，我必冲在第一线！挂几次也不要紧！”
　　叶铭看他一眼，又把视线聚焦放远一些，定在了那个NPC身上。
　　老头抽着烟，无甚表情地看着群体亢奋的玩家们，可能是无法理解这些人为什么和海边居民们的情绪大不相同，又可能只是在漠然面对一群怪人。
　　叶铭看到他的嘴动了动。
　　他说，疯狂的不死人……
　　***
　　暴雨最盛之时，玩家群体中出现了骚动。
　　有人在沿海区域发现翻滚的云层当中，有个明显不是云的生物在穿行。但那实在太远了，玩家分辨不出来那是什么生物东西，于是他拍下来发到了论坛里。
　　幻影会的人凑在一起看，看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什么啊，看不见头看不见尾的，真的是个生物吗？别是云的颜色有点不一样而已吧。”白亚澜对着视频发表意见，“而且这也就十几秒，不舍得发久一点的视频？”
　　“他帖子里说后来就没见到了。也有别人的视频，比这个都短，而且就他拍了望远镜镜头下的视频。”何敬程也来会和了，回应道，“很多玩家开始跟海边小镇的NPC打听，有没有和台风天相关的传说。有传说的话，那肯定是传说中的怪了。”
　　这边小屋里也早有人问起NPC老头，知不知道什么东西会伴随台风天到来，NPC老头古怪冷笑：“还能有什么？有风有雨有大浪，要是在海上没来得及上岸，还有送命！”
　　玩家自讨没趣，不再问他，有些人还跑出去肉眼观察天气去了。
　　幻影会的成员还在商量：“还没人开团这个东西吗？”
　　“太高了，现有的魔法师和弓箭手都打不到。”何敬程翻了翻帖子，“而且这么大风，就算本来够射程的都得吹偏。”
　　说到弓箭，白亚澜忽然想起一出：“光明会里有一把超大的圣弩，据说神圣骑士发动它后可以穿透云霄。”
　　“神圣骑士？”公会成员问道，“这是什么职业啊？”
　　“目前只有NPC能担任，而且估计很稀有，我就见过一个，不知道教会里总共几个。”白亚澜叹道，“这个职业要是开放，我肯定第一时间汇报公会好吧？”
　　“不过，你还是可以联系光明会问问这是什么啊。”何敬程摸了摸下巴，“要是光明会派神圣骑士来打响第一枪，玩家不就直接开团？”
　　白亚澜被说得有点心动，看向一直沉默的叶铭：“叶哥，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叶铭道，“反正现在看起来还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光明会汇报一趟。以前我们都有点忽视师门、老师的作用，有任务或者明显对口的事才会去找。实际上，多问问、多交际，应该没坏处。”
　　“好嘞，那我这就回去当交际花！”白亚澜站起来，“等我消息吧！”
　　她说完就溜了，行动相当之迅速。何敬程琢磨了一会儿，挨近叶铭低声问：“叶哥，你说要在师门勤走动，不会是从斐诺这一系列事件领悟出来的道理吧。要不是为了他的信，多问了光明会的主教两句，就没有这么多后续？”
　　叶铭懒得理他。当面说话有个坏处——没法拉黑对方。
　　何敬程总觉得叶铭和斐诺之间有情况，还想继续打听点情况，于是继续嘚啵嘚。叶铭没怎么听，倒是心里惦记着小领主领地上要收获的一亩三分地，也不知道有没有玩家去帮忙收割了……
　　就在叶铭想去翻自己发的任务贴，看看情况的时候，就听到旁边玩家炸出一声：“卧槽，真的崩坝了！”
　　众玩家也不管认不认识，立刻有人问他：“哪里哪里？”
　　“一个小渔村，两公里开外！” 另一个玩家也唰地站起来，“整个村子都被海水冲了，水位上涨很快，官方救援任务来了！”
　　“啊啊啊？居然不是开团打怪，而是抗灾任务？”玩家们显然也查到了论坛上的信息，纷纷往外走，“我看看官方信息……‘海神之怒’？不会还能碰上海怪吧？快走快走！”
　　玩家们哗啦啦走了一大片，何敬程看向叶铭：“叶哥，我们也去看看吧？”
　　“嗯。”叶铭站起来，其他幻影会的人就跟着他动了。
　　——不知道斐诺的那片地被台风刮过，会不会也后果严重……


第三十八章 ——海妖来临
　　或是崩坝，或是海水倒灌，总之被台风全淹了的小渔村一共有三个。
　　玩家一开始是冒着风雨去救人，以为按照NPC人数结算。没想到人还没救几个，泡在水里的NPC和玩家就开始咕咚咕咚沉水，好几个人一眨眼就不见了。NPC失踪后遍寻不着，但玩家不一样，玩家“死”了都能说话。没几分钟，论坛上就刷新帖子了。
　　【台风洪水里有怪！！！我被拖下水后看见一个影子，下意识发了技能，擦了个边，没破怪的防，但打出怪的信息了！是海妖！！！】
　　这帖子一出，涌向小渔村的玩家顿时呈几何倍数增长，然后……死亡数也几何倍数增长。
　　没办法，海妖本身就攻击高，而且不止一个，人家也是群体作战。加上海妖的水环境优势很大、智能高，几乎不从水里露头，玩家的技能打进水里效果会大打折扣。要是有莽人直接跳进水里打，那海妖第一下尾巴拍水流打晕玩家，第二下就能直接“黑虎”……哦不，“黑鱼掏心”了。
　　更有甚者，要是玩家站在屋顶上朝着水里打，海妖还能把人拖下水。暴雨之时天昏地暗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触须或者鳗鱼似的东西，悄然钻到玩家脚边。再一绕一拖，把人弄进水里就等于直接“判死刑”了。
　　玩家通常是“啊！”一声就没了，论坛上此类视频堪比恐怖片。
　　随着“试错”的玩家和论坛上的讨论帖越来越多，冲在前面的单人玩家越来越少，能够群体作战的公会优势愈发明显。但即便如此，想磨死海妖依旧很难。玩家根本看不清水底的情况，分析不了海妖的招式技能、出招前摇、搭档模式之类的，就算是公会一起打也只能硬磨。
　　而且说是“公会一起打”，大家也只能站在露出水面的房屋顶上对付海妖。地方有限，能站的人也有限。外加通往这些渔村的陆路已断，至少要会轻身或者风系技能，才能比较安全地进入“战区”，能进到核心战区的玩家着实不多。
　　“我要拉不住了！叶哥拉一把！”
　　杨绪把位置让给叶铭，退到后面些赶紧吞药。他着实没想到这把竟然是硬仗，没来得及准备充分，背包里的药水都要见底了，浑身也发酸。但是吞完药，他还是咬牙顶回最前面去了。他的防御最高，是幻影会最扛得住的MT，别说轻伤，重伤都不能下火线。他们好不容易紧盯着、硬拉住了其中一个海妖来打，决不能放弃。
　　当然，他们还得扛住别的海妖冷不丁也来给他们一下。
　　“艹，澜澜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被摸一下就大半血，没奶不行啊！”何敬程也在骂，他属于闪避灵活、防御低的那类，可这破房顶就这么点地方，实在难躲。房顶上还有NPC呢，杨绪怀疑这些NPC的成活率也会加入结算评价，幻影会的人就硬是让他们留在房顶上碍手碍脚了。
　　旁边的幻影会成员紧急中插了一句：“她说马上到了！”
　　“卧槽终于……”
　　“打死了！！！”
　　不远处的另一个公会忽然高喊出声，这不是为了庆祝，而是警告。玩家一听，纷纷捂住耳朵，顾不上攻击和防御海妖了。
　　也不用他们这会儿再防御，因为剩下的海妖瞬间停了下来。不是害怕、不是僵直，而是集体仰头尖啸，音波攻击骤然荡开！
　　所有玩家：！！！
　　捂上耳朵的玩家尚且头晕脑胀，要是没来得及狠狠捂住，音波能直接把在场玩家震晕2-5秒不等。而在此期间，所有海妖会陷入狂暴状态30秒。此消彼长，海妖攻击玩家就更简单了，简直一口一个小朋友。
　　叶铭刚把捂住耳朵的手放下，就瞥到有海妖的触须抓到了一个NPC男人的脚，正要把他往下拖！叶铭眼疾手快一剑斩下去，触手被切开一截，弹了一下飞速收回了海水中。
　　叶铭又把NPC男人往回拽了一把，紧接着就继续攻击海妖去了。
　　艰难的30秒撑到接近尾声，叶铭又抓了一支补蓝药剂出来往嘴里灌。试管刚扔开，背后忽然被用力一撞，差点把他撞进水里！
　　“！”叶铭的背后本来有人守的，他猝不及防，趔趄一下就扑倒在房顶边。好在他反应快，手臂以难于施力的角度将自己撑了回来。一扭头，就看到何敬程一脚踹翻了一个NPC——正是叶铭刚刚救下来那个。
　　“他被感染了！被海妖抓会被感染！”何敬程为了采集信息，没马上把这个NPC踢下水，踩着对方观察了一圈，“他眼睛充血了，一直口呼吸，手指出现粘连和脱皮情况，皮肤在溃烂……”
　　NPC抓着何敬程的脚就咬，但他的牙口没能破掉防具的守护，又狰狞又啃不动的样子可笑且诡谲。
　　何敬程继续报：“还有啃咬攻击……”
　　“别杀他！”这NPC的妻子扑过来哀求道，“我们会绑住他的，水退了就去治病，求你饶他一命！”
　　何敬程还没来得及回答，NPC男人猛然扭头，给了他妻子一口，直接在她脸上啃下血渍呼啦的一口。妻子惨叫一声，疼得满地打滚。何敬程刚骂了句“卧槽丧尸式传染？！”，叶铭已经一剑捅穿NPC男人的头，然后把尸体踢进水里。
　　何敬程则是把那个开始嗬嗬喘气的NPC妻子也杀了，提进海水。
　　剩下的三个NPC——包括刚才那对夫妻的孩子——挤在一起瑟瑟发抖，还高喊着：“我们没被碰过！”
　　叶铭扫了他们一眼，没继续杀NPC，而是回到和海妖的对抗中。杨绪抽空旁观一切，高声道：“警惕NPC被抓，他们会包庇被感染的家人！”
　　何敬程骂道：“我就知道游戏留下这么多村民有问题，这特么是要我们腹背受敌啊！”
　　恰在此时，一道号角声忽然从远方响起。
　　本来狂风骤雨加上战斗紧张，没人注意到此事。然而海妖的行动肉眼可见地就慢了下来，海水对它们的阻力似乎加重了。那号角声由远及近，持续了十来秒，戴着夜视镜的叶铭也一眼看出了吹着号角的人。
　　——白亚澜！
　　“澜澜！”何敬程也在稍后发现了白亚澜，并且在白亚澜好不容易蹦到幻影会所在的房顶后，诧异地问道，“你手里这是什么道具？”
　　“光明会给我的他们预料到会有海妖了让我先带这个来控制！”别怀疑，白亚澜的语速就是快得几乎没有标点。等何敬程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她已经深吸一口气，再次吹响了号角！
　　呜——
　　这个号角是真管用，一吹海妖就行动减慢。幻影会在打的海妖是第一锁定目标，减速最多，其他海妖越近的受影响越大。其他房顶上的其他公会频频望过来的眼神，毫不掩饰，可白亚澜根本不分给他们一眼。
　　她的嘴被号角占住了，只能在公会频道里艰难地单手发言：【海妖要打2-3天！】
　　【之后圣骑士会来开BOSS】
　　【他主扛，打海妖时伤害前100的人才能对BOSS有效攻击】
　　【结算时BOSS、海妖和NPC都算分！】
　　白亚澜又要吹号角，又要发信息，还要抽空奶队友，着实忙得很。而且她肺活量吃紧，每次吹个十几秒就要停下来大喘气，众人都担心她一口气喘不上来要厥过去。
　　杨绪赶紧在公会频道布置：【澜澜主要负责控制海妖，能奶就奶。其他人自己注意吃药，不要依赖奶妈。我安排人轮流休息以及出去买药，缺药的报数！】
　　杨绪：【要打三天的话，应该不要求一直在战斗，保持杀海妖的数量在前列就行。我们人少，分摊的伤害高，但伤害低的尽量还是多摸几下。控制住的海妖攻击应该好躲很多。】
　　发完这些，杨绪又凑近白亚澜问：“你这个号角，只有你能用吗？”
　　白亚澜先是点头，然后又在公会频道里艰难回复：【只有圣女能用】
　　杨绪一看：“啧，那岂不是所有玩家里最多出现五个号角手？光明会的NPC圣女不能用吗？”
　　白亚澜：【可以。来不及】
　　杨绪懂了：“只要是圣女就能用，但是NPC不能用传送，所以过来要花很久时间？”
　　白亚澜又点头。
　　杨绪又问：“那圣骑士怎么两三天就到了？”
　　白亚澜正好又要换气，抽空回了一句：“他有圣马，又快又不用休息，巨牛X！”
　　杨绪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那确实是巨坦属性了。”
　　总之，杨绪指挥公会变更一些排布，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虽然在这个游戏还是第一次这么连续作战，但以前在别的游戏里，他们集体打过更久的战场副本，现在这个2-3天也不算太过分。
　　接下来三天，除了进入台风眼时天空放晴、风平浪静，海妖也跟着平静了两个小时外，玩家们一直在作战。当然，坚持不了的玩家还是会撤走，但一些大公会看到“号角圣女”的团队还在坚持打海妖，对游戏任务的敏感使得他们也留了下来。尤其在幻影会附近的团队，直接跟幻影会保持一致步调。人家打就跟着打，人家歇就跟着歇。反正圣女吹号就能跟着蹭buff，连海妖尖啸都能削弱效果，附近团队蹭得心安理得。
　　第三天清晨，理论上太阳已经升起，但乌云密布的天空，叫人察觉不了白天已然来临。
　　吹号角吹得腮帮子都要麻了的白亚澜，在换气的间隙，忽然在雨声中听到了一声遥远的嘶鸣。
　　“……圣马！”白亚澜精神一震，号角都不吹了。
　　“圣骑士来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点网游该有的任务了www


第三十九章 ——大获全胜之夜
　　圣骑士出场，就算是幻影会以外的玩家，也能一眼看出他的特别。
　　因为他的马特别高大，他本人也比一般人高出许多，疾驰而来的身影好似小山爆冲，尤其有压迫感。他还浑身覆盖着重甲，皆为银白色，脸也完全盖住。坐骑也是配备了白甲的纯色白马，看似笨重，实际上耐力和速度极佳，甚至能在房顶之间轻松跳跃。
　　就是马蹄踩在房顶的时候，整个房顶都摇了摇，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踩塌了。
　　白亚澜倒是对这种摇晃习以为常，还放下号角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换来的是圣骑士的稍微偏头，应该是瞥了她一眼，然后就继续往前了。
　　白亚澜没在意圣骑士的冷淡，能分给她一眼，已经算圣骑士对光明会成员的特别对待。
　　下一刻，白亚澜就得到了更特别的对待。因为圣骑士从马背上取下了一把重弩，搭上箭，“腾！”地一声射进了水中！
　　幻影会正在打的海妖被他一击毙命。
　　何敬程：“卧槽……！”
　　他憋住了就在嘴边的话，换到公会频道里发言：【他抢怪啊！！！】
　　他不敢当着圣骑士的面吐槽，但事实证明，圣骑士确实在抢怪。不仅抢幻影会的，也抢其他玩家的。玩家们打得要死要活的海妖，在圣骑士面前跟砍瓜切菜似的，一箭一个。白亚澜本来还担心海妖死后又要尖啸，号角都吹起来了，结果发现海妖似乎根本没空唱歌。圣骑士的“屠杀”，使得海妖终于开始害怕，并且想要往海里逃窜。
　　然而，白亚澜之前说圣骑士用重弩可以直穿云霄并不是在夸张，圣骑士的弩箭越射越远，仿佛海妖们逃出去多远都逃不出他的掌控。淹没村庄的海水已经来不及冲走血腥，水面逐渐被染红，血腥味也愈发浓重。高大的骑士看起来如此神圣，却在亲手制造一片血海。
　　玩家们都没事干了，但谁都知道，现在绝不是离开的好时候。他们看着圣骑士的动作，数着圣骑士杀死的海妖。
　　“64，65，66……哎？！”
　　何敬程也在数数，刚数完66，忽然就看到远方海面好像出现了什么东西。他凝神望去，逐渐看清了：“那是，巨浪？是海啸来了吗？？？”
　　“不是。”叶铭的夜视镜看得最清晰，“海里有东西……圣骑士开BOSS了！”
　　幻影会众人精神为之一振，立刻按照打BOSS的阵型站开。几秒后，海浪落下，一个巨如山峰的巨大怪物冒出了头……或者说，一座挤着古怪甲壳和肉质的“活肉山”，正向着众人袭来！
　　“噫，这是什么东西啊！”白亚澜说不清是眼睛被辣到了，还是精神紧张，吐槽道，“那些海妖虽然难看，好歹勉强有点人形，这个BOSS哪里是哪里啊？！”
　　“……它有触须！”何敬程也努力睁大眼睛分辨，“是不是章鱼怪啊？！但上面那堆肉是它的脑袋还是什么？触须也好多，不像是正常的章鱼怪，弱点会在什么地方……”
　　叶铭盯着那堆在海面浮浮沉沉的触须，想起这个任务的名称：“这可能是‘海神’。”
　　“哈？！”众人一惊。来渔村的任务确实叫“海神之怒”，但要是这个巨物就是“海神”，那惹怒的它的应该是圣骑士才对吧！这一看就是圣骑士杀了太多海妖，才招惹来的“海神”啊！
　　随着“肉山”的接近，一股比血腥味更浓重的海腥味扑面而来。与此同时，圣骑士也取出了一支和之前都不一样的利箭，装上重弩，朝着那座看似移动很慢、实际乘风破浪的“肉山”射去！
　　嘭——
　　这次弹射的声音更大，利箭在大雨中划出了肉眼可见的金色轨迹，甚至还产生了音爆！“肉山”或许看见了这支箭，又或许看见了也来不及躲，总之那箭几乎是眨眼间就撕破了雨幕，正正地、狠狠地扎到了“肉山”上！
　　“肉山”居然被这支不及它万分之一的箭扎得顿了一下，随即浑身震颤起来，触须乱飞，海水沸腾！它发出了尖刺的音波，声音听不见，却好似直接在玩家脑内轰鸣，震得众人脑壳刺痛。即便关了痛觉，还是会出现明显的行动迟缓、视线模糊情况。白亚澜无师自通地再次举起号角，在头晕脑胀中勉强吹了小十秒，号角声虽然飘忽，但削弱音效buff确实有效。
　　“肉山”趁着这段时间再次前进，不过它过于接近的时候，就会被圣骑士一箭打得后退几步。玩家们一下就看懂了，立马趁着“肉山”接近祭出自己的招式，各种技能往“肉山”上招呼。“肉山”发怒，反击，伤害也主要落在了圣骑士身上。
　　然而骑士身周亮起了防护罩的半球光圈，犹如龟壳般——白亚澜背地里的比喻——稳稳扛住了这要命的法攻。反而是骑士周围受到余波攻击的众玩家，只要站在一定半径内，就齐齐得吃伤害。除了伤害，还有各种负面buff，一波一波地往上叠。要是玩家没及时解除这些buff，等一个攻击技能打过来，直接就能一击毙命。玩家还有一定几率在死后被限制使用传送阵，也就是被打死重生后，想立刻回战场，很难。
　　不过这些人回不来并不影响大局。自从圣骑士出现，很多玩家都在往渔村赶。等BOSS战开打，来的人就更多了。一部分是之前参与过打海妖，但打得艰难，中途放弃的；更多的是新来的，海妖都没摸过的。玩家们从论坛上得知渔村这个BOSS血厚扛高，肯定是设置来让很多玩家一起打的，所以众人来蹭得心安理得。就算伤害排名不够，拿不到报酬，混点经验也不错。
　　人太多，“肉山”太大，砸出去的技能太多，新来的玩家没能及时发现，他们的技能破不了“肉山”的防。
　　BOSS战就这样持续着，雨势在减小，海水也在渐渐退去。与此相对的，越来越多的玩家来到此地试图加入战斗。不过第一线会被BOSS的群攻砸中，防御不够的小玩家们碰一下就会被“送回家”，因此大部分新来的还不敢挤到圣骑士所在的前线。
　　说到“前线”，由于海水的退去，“肉山”所在也越来越远离海岸了。圣骑士毫无畏惧地向前逼近，幻影会就跟着往前。而幻影会往前，其他公会也就跟着行动。这些公会都觉得那个圣女玩家肯定能领会圣骑士的意图，所以跟着做，准没错！
　　战斗持续了一天半夜，就在这场任务已经迈入第四天的时候，“肉山”终于哀鸣一声，缓缓沉入海面。
　　它被削了无数触手，表面也烂的更加坑坑洼洼，海面上漂浮着它身上打下来的碎肉。但显而易见的是，它还没死。
　　玩家们不太确定这是结束了还是还有后续，茫然站在原地，没敢上前、也没敢欢呼。
　　白亚澜大着胆子凑近圣骑士一步，仰头问：“大人，追吗？”
　　“魔物已退，不追。”圣骑士居然真回了她的话，同时伸手，“你我职责已尽，应归还教会圣物。”
　　白亚澜磨磨蹭蹭地把号角捧给他，不死心道：“被我吹了许久，不然我先拿去清洗一番……”
　　“只有圣水能彻底清洁圣物。”圣骑士回了这么一句，随即把号角挂在了腰间，白亚澜也没胆子拿了。
　　她瞥了一眼公会频道，又腆着脸问：“大人，不知这场鏖战，是否会有……呃，是否会给帮忙的艾尼亚族人一些回报？”
　　这种市侩的问题从圣女嘴里面问出来，导致圣骑士盯了白亚澜许久。
　　白亚澜顶着压力努力维持正常表情。
　　好在几秒后，圣骑士给了回应：“魔物掳掠的东西可能会被海浪冲上岸边，助力退魔的得力之人，才会在捡拾的时候受到教会庇护，从而不被腐蚀。”
　　白亚澜脑内自动翻译：打怪的一百玩家论伤害捡报酬，乱捡烂手！
　　“原来如此，光明神在上，感恩您的解惑。”白亚澜趁机继续问，“另还有一事，之前我们曾在台风乌云之间见过一个巨大的活物，那也是魔物吗？这个问题本来我想请教主教的，但他当时吩咐我立即出发来救援，未能详谈，您知道那是什么吗？”
　　“风暴云层之间……”圣骑士的语气听起来是知道的，但他停顿了一下，回的是，“你还不必管这件事。”
　　白亚澜：“……”我有一堆话想讲，但我不敢讲。
　　简短的对话到此为止，圣骑士非常干脆地打道回府，看起来对即将冲上岸的东西一点不感兴趣。玩家们有点呆愣地看着他骑着马一跃上了房顶，正好那房顶上有还没下地的NPC，纷纷凑上去要跪拜他，他又停了下来。
　　然后，他抽出了整场战斗都没用过的重剑，一弯腰，把其中一个NPC孩子一剑毙命！
　　“啊——！！！”
　　NPC们吓傻了，玩家也骚动起来。幻影会的人看得分明，叶铭更是立马反应过来：“是那对夫妇的孩子。”
　　也就是被他和何敬程解决掉的“受感染夫妇”的孩子。
　　不过当时剩下的NPC说他们都没被碰，这孩子也没见发作，怎么圣骑士忽然出手？
　　“他身上溅了魔物之血，必然已被入侵，日后必然成魔。”圣骑士冷冷解释，“格杀勿论，以免后患。”
　　叶铭在公会发言：【我们当时都没看出来那个孩子也被感染了。】
　　何敬程：【或许是圣骑士的特殊技能？】
　　NPC们被暴力的圣骑士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生怕也被一剑了结。不过圣骑士没再继续挥剑，也没一句安慰，只是收了剑，这次真的走了。
　　高头大马，疾驰而去。
　　叶铭望着他远去，心里没多少羡慕，琢磨的都是别的事。
　　——等下捡完东西，去伏拉尔看看吧。
　　这个念头如此正常地划过他的脑海。他却不知，这即将成为他做过最正确、也最后怕的决定。
　　一个比打海妖和BOSS更令人心惊的夜晚，正在到来。
　　作者有话说:
　　叶哥要去继续淋雨继续救人了！


第四十章 ——暴雨之夜
　　圣骑士离开后没几分钟，他提过的“任务报酬”果真随着海浪，被冲到了岸边。
　　岸边聚集了这么多玩家，不是每个人都听到了圣骑士的说法，也未必听得懂他的警告。很多玩家习惯性捡漏，冲上去就抢，也不管自己摸到的到底是什么。然而一部分玩家果真摸了东西就开始烂手，迅速掉血。如果不放下东西，补血的速度都赶不上掉血的，几秒钟就足以把玩家化作白光消逝。他们也不能把东西迅速放进背包，因为这玩意根本就收不进去。
　　只有小部分玩家可以安全捡拾，将东西收进背包。打眼一瞧，就知道这波人就是打海妖和BOSS都出力最多的玩家。当然，这部分玩家也有捡错的，但烂手和掉血都没那么快，只要确认进不了背包、快速扔掉就行了。
　　最后，带着圣女占尽优势的幻影会成员，自然收获最多。他们确认了一遍海岸边没有东西剩下了，纷纷无视了其他来搭话的玩家，集体传送跑路。
　　叶铭目标直指伏拉尔。
　　海边风暴接近尾声，算起来伏拉尔这会儿应该正是狂风暴雨。叶铭抵不住心中疑虑，连升级后的装备都没去配，直接传到了佩林。佩林果真正下着倾盆大雨，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被吹落在地的各种杂物。叶铭来不及多看，去租了一匹马，冲着伏拉尔疾驰而去。
　　一路上也没有晴朗的地方，租来的马面对这路况没那么听话，在大风和暴雨中艰难行进，拖拖拉拉终于到了伏拉尔。
　　伏拉尔也下着暴雨，到处积水，马到这儿已经坚决罢工了。叶铭索性弃马步行，熟门熟路地直奔小领主家门口。
　　这里地势相对高一点，至少没积水，叶铭松了一口气。
　　房屋远看一片漆黑，没有一丝灯光。叶铭摇了摇院门的铃铛，雨声直接掩盖了铃声。叶铭又翻进院子，敲了敲门，依旧没人应答。不过这已经是深夜了，斐诺和管家都睡着了也正常。叶铭犹豫两秒，还是寻了一扇没关紧的窗户，翻了进去。
　　——看一眼，就看一眼。确认他安全就走。
　　叶铭没进过斐诺的卧室，但他早就摸清楚卧室的位置，戴着夜视镜就到了门口。说实话，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贼，走的路途中连被管家或者斐诺撞到时怎么解释都想好了。
　　可他就这样顺利地走到了卧室门口。
　　手往门把上一拧，锁住了。叶铭不确定这到底代表什么，想了想，使用了开锁技能。
　　这还是为了之后去盗账本而学的，先用在斐诺的卧室门了，也有点好笑。总之叶铭就是悄然地开了门，悄然地进了室内，悄然地用夜视镜扫向房内的大床。
　　然后他就发现——斐诺居然不在！
　　这实在太容易确认了，床铺上的床具平平整整、毫无起伏，根本就没人在上面。可这都大半夜了，外面还是大风大雨、水流成河，斐诺还能跑到哪里去？叶铭心底一直摁着的躁动不安一下就涌了上来，他快步在房子里来回找，寻过每个房间。很快他就确定，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去哪了……”叶铭站在客厅里直皱眉。台风要来，斐诺还担心收成，应该不会这时候出远门才对。要是遇到了困难不得不出门，应该会写信给叶铭求助的……吧？
　　某个念头划过脑海，叶铭打开了征集玩家去伏拉尔帮忙收获的帖子。这个任务太小了，尤其在“海神之怒”的衬托下，根本没玩家关注。浏览量很少，回复数量为零。叶铭盯着这张帖子，一个猜测渐渐浮出脑海。
　　——他不会……亲自去看那些农田了吧？
　　不一定是晚上、暴雨中去的，但可能去了之后，被暴雨困在什么地方了。斐诺要看的农田会积水，那附近可能会有暴雨冲刷出来的河流，可能会拦住斐诺的去路，也可能会……
　　叶铭拒绝往下想了。
　　他一刻也待不住，拔腿就往外走。斐诺跟他大致说过农田的方位，他就在雨幕中凭借系统的地图来判断方位，按照记忆中大致的道路来行走。不过即便有夜视镜，叶铭也不能完全分清楚路况，常常是一脚深一脚浅，使得他浑身迅速湿透。
　　他还路过了暴雨冲刷出来的小河。虽然只淹到他的膝盖，但水流比较急。要是斐诺是坐着马车路过这样的水流，叶铭感觉马车很容易被冲翻。这样的暴雨中，一旦马车翻在积水塘里……
　　——得找到他！
　　***
　　时间倒回白天。
　　连绵数日的降雨一度变小了一些，给人有种撑伞就能出去的感觉。斐诺看着窗外，扭头冲管家道：“福斯，我想去田边看看。”
　　管家有些不赞同：“阁下，现在虽然雨小了，外面跟多地方都是积水，并不方便出行。何况这雨并未彻底过去，很可能之后还要变大的。”
　　“没关系，我就去看看积水和收割情况，又不是要下到田地里，没事的。”斐诺叹了口气，“我让叶先生帮忙召集艾尼亚族人来参与收获，但完全没人来找我拿报酬，我怀疑根本没有艾尼亚族人关注此事。福斯，你知道的，伏拉尔的税务今年也翻倍了。一旦欠收，后果很严重。我得尽早掌握情况，尽快着手处理，看能不能与亲王协商此事。”
　　管家向来辩不过他，劝说无果，只能遵命。
　　马车很快被准备好，毕竟要是能在雨小的时候快去快回，问题不大……应该。
　　斐诺上了马车，管家就小心翼翼地驾车上路。管家对伏拉尔的道路当然是非常熟悉的，闭着眼都能走，但在这样的天气里，他把马车控制得非常谨慎、速度也很慢。这会儿路上也有了些雨水在哗啦啦往低处流，速度不慢，但水位还不算高。等出了聚居区，农田附近的水洼就明显多了，土路也很是泥泞难行。马匹应该很不喜欢这样的“脚感”，行进速度愈发缓慢，马车也摇摇晃晃，晃得斐诺有点心生不妙。
　　不过最终马车还是摇晃到了地势最低的农田旁边。
　　斐诺顺着车窗望去，直接叹气。如他所料，这片田地果真变成了水泽一片，农作物都被直接没顶了，只有那么零星几棵比较高的还冒了个尖尖出来。而看到这些尖尖，斐诺也明确了自己的猜测——这些农田没被抢收完毕。
　　其实斐诺早就提醒过领地上的农户要抢收，但那时候距离农作物彻底成熟确实还差小十天，一部分农户们就想憋到极限再抢收。可是这暴风雨来得太快了，等农户们开始抢收，雨滴也很快随之到来，还越来越大。伏拉尔的人少，几乎都是农户。往年大家是轮流一起收各家的，如今面对暴风雨，只能各管各家。
　　暴雨连续下，积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了起来。而且不光是积水，狂风和暴雨也打得人难以露天站立，遑论收割运走农作物？体重轻一些的，甚至出门就会被吹跑、摔跤。农民们坚持不到把所有作物都收完——实际上收了也没什么地方晾干——总之这么一耽搁，低洼处的就毫无意外地被淹了。
　　斐诺不确定这些农作物能在水里坚持多少天，也不确定这些农作物在雨后被收割的话，还能有多少价值。但他只觉得不祥的预感快要成真了，他又有个大麻烦需要一并处理了。
　　而就在这趟查看的行程中，雨势再次渐渐变大。
　　雨滴砸在马车顶的声音越来越吵，风也再次嚣张起来。斐诺有点担心管家即便穿了斗篷来防雨，也会被雨打得厉害。他拉开通往车夫的小窗，说道：“我们回去吧。”
　　“好的，阁下。”
　　管家早就想走了，万幸小领主没坚持继续考察，于是管家立刻操纵着马车掉头，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然而没走多远，管家发现，回家的必经之路居然被不知哪里汇聚来的一条水流冲毁了！
　　准确来说是半毁，水位大概在人的大腿位置左右。但水流很急，丢下马车淌过去的话，失足被冲倒就很难起来了。管家和斐诺协商了几句，决定找一个附近的农家暂时避雨，等雨小了，路上的水小了，再走。
　　然后管家就凭借记忆，绕着路找到了附近地势较高的一家。这家建在小坡上，背靠着一座不算高的山。雨水汇成的溪流在坡下流过，坡上看着还行。农户对领主的来访有点诧异，但听说斐诺在这种天气还出门的原因后，挺高兴地把主仆二人迎了进去，马车则是放在院子里。
　　本来只是暂时避雨，这一待，却直接待到了深夜。
　　雨完全没有减小的趋势，即便有勉强能走的时候，光看门口的水流，也知道必经之路还过不去。斐诺和家里的男主人商量过后，决定在这里借助一晚了。可是到了深夜，斐诺还是完全睡不着。一面是雨声太吵，另一面是心里有事，着实没什么睡意。
　　他就这么坐在窗边，听着外面的雨声。
　　忽然，斐诺听到了和雨声不太一样的动静。沙沙沙的，闷声轰隆的，听起来十分诡异。斐诺猛地想起了一些关于降雨的资料，尤其是和当下十分类似的状况描述……
　　“快起来！”
　　斐诺一下跳了起来，要是他的猜想是假的就算了，要是真的……那必须快跑！
　　“快起来快起来！别睡了！！！”
　　他摇醒管家，又去摇醒农户夫妇和他们的三个孩子：“泥石流可能要来了，快跑！”
　　农户自然也是知道泥石流的，人没完全清醒就连滚带爬地下了床，第一脚还差点脚软。夫妇俩一人抱了一个孩子，又拉扯着已经十岁的孩子，跌跌撞撞往屋外跑。斐诺又回去拉管家，两人很快跟在农户家庭身后跑出小屋，又跑出院子。
　　外面还在下大雨，但谁也顾不上了。他们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着记忆往前跑。斐诺跑下坡，感到自己一脚踩进了水里，水流的冲击感让他知道水深已经没过脚面。背后传来的轰隆声越来越大，斐诺看不清，也不敢浪费时间回头，只拽着管家拼命往前跑。
　　“啊！”
　　孩子的悲鸣响起，被父母拽着跑在前面的十岁男孩重重摔倒。斐诺刚好两步就到了他身边，几乎没有犹豫，松开管家喊了声“快跑”，自己则快速弯腰抱起男孩！
　　顾不上调整姿势、顾不上关注重量，斐诺爆发了所有潜能，努力往前冲！轰隆声似乎已经追到了众人身后，似乎已经环绕着他的耳廓，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噬！
　　忽然，斐诺脚下一绊，连人带小孩都摔了下去。
　　“呃……！”
　　“斐诺！！！”
　　一双手臂伸了下来，有力地、牢牢地将人抱离了地面。


第四十一章 ——我也后怕
　　叶铭与其说是抱，不如说是一手扛一手夹，带着斐诺和小孩一路往前狂奔。
　　斐诺被摁在肩膀上，跑动时的颠簸使得他的五脏六腑都被撞击，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一般，只知道紧紧抓着叶铭的衣服。他甚至没力气抬头去看背后的情况。只觉得各种声音缠绕在他的耳边，雨声、泥水涌动声、树木翻动声、房屋倒塌声……一切都是催命符。
　　而这要吞噬他生命的“怪兽”，似乎追不上叶铭的脚步了。叶铭扛着两个人，甚至能在前面带头跑。有他的带领，众人至少没在黑夜里往积水里跳。也不知跑了多久，好像很快、又好像很慢。当叶铭确定背后的躁动已经基本消失的时候，才回头看了一眼。
　　他戴着夜视镜，能清晰看到，泥石流已经基本停下了，不太可能再冲过来追人。山下的农家已经被冲毁，埋没了一半，小土坡变成了一个大土坡。
　　“没事了，停下休息几分钟。“
　　叶铭带着众人停下脚步，就地休息起来。虽然还在大雨，虽然地上又脏又湿，可农户夫妇俩依旧往地上一瘫，大口大口地喘气。孩子还被他们护在怀里，叶铭放下的老大也跑过去抱住他们，低声哭泣着。管家福斯也跑得一把老骨头都要散了，但刻进骨子里的礼仪，支撑着他不要直接瘫坐在地，而是双手支着膝盖，弯腰喘气。
　　至于斐诺，他之前被撞得极其难受的五脏六腑在刚被放下来时就发作了，直接跑到一边干呕。边呕边咳，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叶铭听得心惊肉跳，凑过去掏了件外套盖在他身上，边给他轻拍背边看着他，就怕他喷出一口血来。
　　斐诺却推了推他，转过去背对着他继续咳。叶铭一头雾水，目光扫到管家的时候，才忽地灵光一闪。
　　——不会是觉得在人前这样丢脸，才不让我看的吧。
　　可叶铭都照顾过他生病了，着实不觉得这有什么不雅观的，只担心斐诺出了别的问题。略一思索，叶铭也没强求一定要面对面，只帮他把外套往头上拉好，站在他背后一直轻拍着。
　　好在斐诺折腾好几分钟后，动静渐渐小了，呼吸也逐渐正常。叶铭看他渐渐站直，终于再次到了侧面：“还好吧？”
　　“……还好。”斐诺这会儿嗓子很哑，还有种说话使不上力的感觉，“你又救了一次。”
　　“不说这个。”叶铭心里又窒闷又躁动的，十分矛盾。但眼下他只能强压心绪，冷静问道：“现在去哪？”
　　“最好是能回家。”斐诺叹口气，“但我们就是因为回去的路上冲出了一条小河，以防万一才没敢回去的。”
　　“正确选择，只有你和管家，确实不安全。”叶铭道，“不过，我是从那里来的，我可以把你们一个个带过去。走不走？”
　　斐诺往农户一家的方向望了一眼。虽然看不清楚，但适应了黑夜的眼睛，还是看出了一家五口搂在一起的轮廓。
　　“那麻烦你了。”斐诺走过去，把叶铭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拿下，盖在了没有父母遮雨的小男孩身上，又转回去跟叶铭道，“我现在分不清这是在哪里，你带路吧？”
　　叶铭看着他，又从包里掏了一块毯子一样的东西，重新盖在他头上。
　　斐诺还没来得及动，叶铭就凑近他耳边低声道：“这东西特殊，别给别人。”
　　斐诺就没动了。
　　他不知道这东西特殊在哪，手指摸了摸布料，只觉得挺丝滑的。叶铭看他听话了，无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在他面前蹲下：“上来，我带你们走。”
　　斐诺：“呃，我不用……”
　　叶铭：“别废话。你现在肚子不痛？”
　　斐诺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
　　其实还是刚才被扛的时候磕的，但斐诺觉得这不可避免，现在也不是纠结的时候，忍忍就算了。没想到他都站直不咳了，叶落风鸣还能察觉他身体有异。
　　话到这份上，斐诺也不再和他争辩，终于趴到了他背上。
　　叶铭稳稳背起他，又扫一眼众人：“跟我走。有事就出声。”
　　“好的好的。”农户夫妇还是一人抱一个孩子，外加父亲牵了大儿子，还跟男孩确认了一下，“你能自己走吧？”
　　“可以。”农家的孩子还是很坚强的，握着大人的手，扯了一把身上盖着的外套，“我能走。”
　　叶铭又扫了一眼管家，确认他也准备好了，于是抬腿迈步：“往这边。”
　　一行八人在大雨中行进。叶铭要求后面六个人都必须相互牵扯起来，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以免有人掉队。遇到有积水的地方，浅的就大家自己淌，深的就叶铭负责抱小孩、拉大人。当然，斐诺还是被背过去的。叶铭走在那些湍急的雨水小河里，步伐如履平地，稳定得让斐诺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 。
　　小领主甚至有心情关注起身上披着的布来。
　　“这个布……能防水，是吗？”
　　斐诺趴在叶铭耳边，低声道：“这么薄、这么轻的布料，居然能隔绝水，是你准备拿来做装备的吗？”
　　“回头和你说。”叶铭听他嗓子还是哑哑的，回道，“累吗？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但不要睡着。”
　　“我都不用走，怎么会累？”斐诺其实是有点强打精神的，依旧在低声找话题，“你怎么会出现啊？是来找我的吗？”
　　“不找你找谁？万幸我来了……”叶铭感觉听斐诺说话的耳朵似乎在发痒，可他没手去抓，导致他越来越在意这种痒，甚至产生了浑身都开始痒的错觉。叶铭努力忽略这种怪异的感觉，又道：“你现在嗓子也不好，先别说话了，还喝雨水。”
　　斐诺笑了一下，这笑声从叶铭的耳朵一路传到了心头，让叶铭隐隐躁动不安的心脏稳定下来。
　　——万幸来了。万幸救回来了。
　　***
　　在叶铭的全力相助下，众人无惊无险地回到了斐诺的住宅。
　　斐诺和管家一起给农户一家人找衣服，连斐诺小时候的衣服都扒拉出来了。然后斐诺还要同管家安排住宿、安排日常用品、安排热茶和宵夜……叶铭实在看不下去，拉了一把斐诺：“所有人都去换衣服，你也去。我来给你们烧热水。”
　　斐诺：“……”
　　叶铭又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可以吧，领主大人？”
　　“……那行吧，就按叶先生说的做。”斐诺轻叹一声，“福斯也赶紧去换衣服，然后再去弄热茶，省得大家受凉。”
　　管家福斯领命而去。
　　斐诺则是把叶铭给自己披的布，以及给小男孩披的外套都拿了过来。男孩父母表示他们可以把衣服洗干净再归还，斐诺却没让他们洗，而是直接把两件都递给叶铭，说道：“叶先生才不怕脏，不用洗。是吧，叶先生？”
　　叶铭有点哭笑不得。他的东西确实可以自洁，但小领主故意模仿前面的问话，真是“有仇当场就报”的典范。
　　不过叶铭还是收了两件东西，斐诺见状哼笑一声，兀自上楼去了。
　　农户一家也去房间里收拾、换衣服，叶铭环视一周空荡荡的客厅，又看了眼楼上，终于转身干活。
　　***
　　斐诺脱掉身上湿哒哒的衣服，发现自己身上可比原来想的惨一点。
　　腹部有了明显的淤青，五脏六腑还在隐隐作痛。不过这都是在叶落风鸣肩膀上撞出来的，应该问题不大，休息自愈就行。还有就是脱下裤子后，斐诺才看到自己的膝盖和小腿都有擦伤，膝盖相对严重。还好裤子本身没破，伤口没沾上太多脏东西，应该……还好吧？
　　斐诺叹口气，用房内的清水仔细擦干净伤口，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再拿上一块毛巾——还是之前叶铭让杨绪买来的——擦了擦头发，也没等头发完全干，斐诺就打开了房门。
　　叶铭正好站在门口。
　　斐诺：！！！
　　小领主的瞳孔先是放大了一下，明显被吓到了，过了两秒才回过神：“吓我一跳……你在这里干什么？”
　　“刚好要找你。”叶铭说道，“顺手多烧了点热水，来叫你洗澡。”
　　斐诺怔了一下，随后道：“我还年轻，没那么脆弱。先分给……”
　　“我只给你烧水，领主大人。”叶铭打断他，“如果你要求我也给别人烧，那你得先洗了，我才听你吩咐。”
　　上一句说“顺手”，下一句就说只给斐诺，叶铭毫不在意自打脸这事。
　　斐诺的绿眼睛映着叶铭的影子，心里品味着叶铭的发言，忽地垂眼笑了一下。
　　两秒后，小领主抬眼道：“那好吧，我先去用热水擦一擦，可以吧？”
　　叶铭追问：“为什么只是擦一擦。”
　　斐诺回道：“身上有些……不适合继续泡水的地方。”
　　“受伤了？”叶铭一下就反应过来，蹙起眉，“伤哪里了？什么时候伤到的？”
　　“在膝盖和小腿。”斐诺轻声道，“应该就是逃命的时候摔的那跤，不严重，只是有点破皮……”
　　叶铭已经蹲下去，拉起他的裤脚查看了。斐诺今晚总在关照别人，轻量化自己的情况，叶铭觉得他的“不严重”也未必是实话。好在这次斐诺还算诚实，虽然伤口还在渗血，但看着确实不深。叶铭暗中松口气，慢慢帮他放下裤脚，站起来道：“只是擦身就擦身吧，你这虽然不严重，但还是得上药。缠点绷带，别继续磨……嗯？”
　　斐诺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他。
　　按身高来说，这就等于斐诺撞在叶铭怀里了。原本处于主导位的叶铭一下慌了神，惊诧了几秒，手也抬起来不知道要不要回抱，嘴上还问：“怎么？不舒服？”
　　“不是。”斐诺的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就是有点……后怕。”
　　这话非常含蓄。
　　但叶铭懂了，他终于回抱了斐诺，甚至有些用力。
　　“嗯，其实，我也后怕。”


第四十二章 ——好感度商法
　　斐诺最终是擦了身、上了药、扎了绷带，才去喝的热茶和小饼干。
　　管家本来还在忙着收拾，斐诺就说：“先别管了，吃点东西早点休息。你也一把年纪了，小心生病。这个暴雨和积水，不管要请医生来还是去医生家，都是大麻烦。”
　　管家福斯笑了笑，感谢了斐诺的安排，也就先放下了手里的活，先照顾自己。
　　斐诺又看向农户一家：“至于你们，今晚先在我这休息，福斯会带你们去房间，其他事明天再议。除了别上楼，你们基本可以随意活动。我这里可能会出现艾尼亚族人，别起矛盾，有事也等我来解决，明白吗？”
　　“明白明白，谢谢您。”农家那俩较小的孩子这会儿其实已经睡着了，都靠在父母怀里，大儿子倒是在喝茶吃饼干。斐诺看一眼小男孩，问道：“他刚才摔过跤，摔伤了吗？”
　　“破了点皮，没关系。”农妇回道，“我们农家小孩隔三差五就刮刮蹭蹭，小伤很正常，没事的。”
　　“但还是擦点药吧。”斐诺径直吩咐道，“浴室里还有干净热水，给孩子们擦一擦，受伤就上点药。”
　　农家父母感谢地应了。
　　几分钟后，斐诺喝完茶、吃完饼干，起身准备上楼。叶铭自从回到客厅就几乎完全沉默，这会儿看斐诺动了，自然而然地跟着起身上了楼。农户夫妇有些疑惑地看着两人身影消失，扭头问管家：“呃，福斯先生，那个艾尼亚族人和领主大人的关系是……？”
　　“……是好友。”管家不好解释，只能这样含糊地回复。关键他也说不清自家领主和这个艾尼亚族人到底什么情况。领主应该是没叫他来的，怎么他还能这样及时地出现救人？
　　另一边，斐诺放任了叶铭的跟随，直到再次进到卧室。
　　叶铭则是门口站住了。
　　“怎么？”斐诺回头看他，“不是要和我说什么事吗？”
　　叶铭看了一眼房门：“确实有一件事要坦白。”
　　“把我当做聆听忏悔的神职啦？”斐诺一笑，“说吧，要坦白什么？”
　　叶铭道：“也没什么。就是我去找你之前，先在你家里找了一遍，几乎每个房间都进过了。”
　　斐诺懂了。
　　“这么说，我的卧室你也进过了？”小领主疑惑道，“可只要我不在家，我的卧室是锁住的啊。”
　　叶铭回道：“确认偷账本的任务后，我去学了开锁技能。”
　　“所以你……”斐诺一眨眼，噗嗤一笑，“行吧，那我原谅你了。还有别的事吗？”
　　叶铭略一思索，又问：“你刚才只上了腿上的药吧？被我扛着的时候撞到的地方，现在如何？还痛吗？”
　　“啊……”斐诺点了点自己的腹部，“大概这个位置，有一片淤青，扯到的话还是有点感觉。内脏已经不怎么痛了，只有一点点反胃，休息休息应该就好了吧。”
　　叶铭道：“怪不得你刚才只吃了两块小饼干。”
　　“大晚上的，我本来也不习惯这么晚还吃东西。”斐诺回道，“不过，你怎么一直在扯这些，找我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吧？应该还挺紧急，不然你大半夜就跑来干什么？”
　　叶铭：“……”
　　对叶铭本人来说，还真没什么急事。
　　他就是忽然想来看一眼，原本甚至连话都不打算说的。现在斐诺问起来，叶铭还真说不出什么正经事来当做理由。
　　于是叶大神维持着淡定的神情道：“明天再说也行，你先休息。”
　　小领主笑了：“那你跟上来干什么？就为了说你进来过，看到你的脚印别害怕啊？”
　　他说前一句的时候，叶铭的心脏还猛跳了一下。等他说完，叶铭就放松了——或许还有点莫名的失落——跟着开玩笑：“对。刚才忘了说，怕你忽然发现不对劲被吓到。”
　　“被吓到也是跑出去找你，你都在这了，我还会怕有危险吗？”小领主的绿眸里漾着笑意，“对了，既然你明天、噢、得说是今天白天了。白天还来的话，那你现在要走吗？”
　　叶铭：“嗯，走一会儿。”
　　斐诺：“‘一会儿’？那是多久？”
　　叶铭好像看出了那双绿眼睛里的隐隐失落，摁住了想要上扬的嘴角，一副正经本表情地回道：“不知道，但保证在你起床之前回来。”
　　小领主笑声更明显了：“又冷脸开玩笑，叶先生。”
　　“我说真的。”叶铭其实的确是在开玩笑，但也的确没骗人，所以他继续板着脸道，“我还能顺便帮你带个早点，想吃什么？”
　　斐诺好笑道：“又是‘顺便’？那我‘顺便’想吃王都的玫瑰饼，可以吗？”
　　“可以。”叶铭知道他是故意的，不过这对玩家来说，着实不算什么，“那你休息吧。别想事，一切都可以等睡醒之后再解决。”
　　斐诺低笑：“说得好像一觉醒来这些麻烦事都会自动消失似的。”
　　“不会消失。但就算你多想一夜，也不会消失。”叶铭道，“睡吧，记得锁门，毕竟有外人。”
　　小领主意有所指地望着他：“锁门防得住外人？”
　　叶铭绷着脸：“……反正我不会再来开了。”
　　小领主悠悠道：“噢，那可真安全。”
　　叶铭憋不出别的话了，沉默一秒：“那，晚安。”
　　小领主又笑了：“好啊，晚安，叶先生。”
　　***
　　斐诺以为这晚会继续睡不着，实际上闭眼没几分钟就着，再睁眼都快到中午了。
　　外面的雨声小了不少，天也比前两天亮。斐诺在窗口看了一会儿，心情终于松快了些。
　　他将自己收拾一番就下了楼，还没到楼下呢，就看到叶铭坐在客厅里。叶铭又换了一身衣服，斐诺看不懂有多厉害，但能确定这一身看起来比之前更美观。
　　叶铭也第一时间看到了斐诺，抬头道：“早上好。”
　　“早上好，叶先生，不过这也不算早了。”斐诺下到一楼，“抱歉，你来很久了吗？”
　　“没多久。你睡得晚，起得晚也正常。是我跟管家说不用着急叫你的。”叶铭拿起面前茶几上的一个纸袋，递给斐诺，“你要的早餐。”
　　斐诺接过来，打开一问，果真是玫瑰饼的味道。
　　“那就多谢叶先生‘顺、便’给我带的早餐了。”斐诺冲他一笑，捏出来一块咬一小口，“我让管家煮杯茶来。对了，那家人去哪了，你看到了吗？”
　　“男的带大儿子去帮管家工作了，女的好像在房间里带两个小的。管家带他们吃过早餐了。”叶铭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他们刚才试探我，想知道艾尼亚族人能不能帮他们重建房子。”
　　“嗯？”斐诺没想到还会有这茬，咽下嘴里那口饼，“怎么会问起这个？”
　　“不知道，可能是管家和他们说起我帮你做过一些事。”叶铭道，“他们可能觉得，艾尼亚族人挥挥手就能把房子建好。”
　　斐诺好笑，继续啃饼：“那，能办到吗？”
　　叶铭：“你也问？”
　　斐诺：“问问嘛，你们那么厉害，万一呢？”
　　叶铭：“哦，不行。”
　　他甚至还补充说明：“大部分艾尼亚族人，可能连你们建房子需要什么材料都不清楚。”
　　“好吧，看来他们没法一眨眼就获得新房了。”斐诺看一眼手里的饼，叹道，“对了，他们准备出多少钱请艾尼亚族人帮忙啊？”
　　“没说。”
　　“不会以为你们不要钱的吧？”斐诺道，“我之前跟他们说，要是有艾尼亚族人去帮忙收割，就让人去，不用他们付钱。”
　　“那我知道他们怎么来问我能不能帮建房子了。”叶铭意味深长道，“干活不给钱，就学的你这个领主大人，是不是？”
　　刚咬下一口饼的斐诺：“……咳咳！”
　　叶铭给他掏了一支营养剂，还顺手拔了塞子。斐诺灌下两口，心气才顺了，拍拍胸口道：“差点噎死。我待会儿给你钱还不行吗？”
　　叶铭扫一眼他手里的营养剂：“你要跟我算钱？那可不止这么几个饼的钱。”
　　斐诺：“……”
　　——啧，在点我呢？占便宜的事给他反应过来了？
　　——还是好感度商法失效了？
　　叶铭看斐诺一手捏饼，一手拿着营养剂在那愣住，不由心里一软。但自己开的玩笑还得自己收场，叶铭握住小领主拿饼的手，往他嘴边一推：“行了，吃吧。开玩笑的，不要你的钱。”
　　斐诺一张口：“我可以……”
　　“你不可以。”叶铭直接操控着他的手，将饼塞进他嘴里，“真给钱我就不来了。”
　　斐诺含着饼望他。
　　“和你开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叶铭被那双绿眼睛盯得心虚，低声认错，“你不喜欢这样我以后就不说这些了，别当真，我真没那个意思。”
　　斐诺眨了一下眼睛，这才啃下了一口玫瑰饼。
　　叶铭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手也没放下来，就这么扶着小领主的手、看着他吃。斐诺也没甩开他，就这么小口小口地吃。直到听到有人走过来的声音，叶铭才若无其事地放下手，退开一步。
　　斐诺瞥他一眼，若有似无地哼了一声。
　　叶铭哭笑不得。
　　——还真是跟猫似的。


第四十三章 ——你会杀我吗
　　叶铭来找斐诺，其实是真没带着什么事来的。因此斐诺再次问起他到底为什么来的时候，叶铭只好把自己参与打海妖和“海神”的事、救村民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虽然他的陈述走的是简约风，没什么铺垫、抖包袱、推高潮，可斐诺还是听得津津有味。叶铭说完后，斐诺亲手给他倒了茶，评价道：“真是波澜壮阔的经历。像山那么大的魔兽，像人类外形的海妖，真想亲眼看看。”
　　叶铭喝了一口茶，回道：“亲眼还是算了，对一般人来说太危险。就算是从洪水中幸存下来的渔民，也还会被海妖偷袭；就算没被海妖摸到，也有可能只因为溅到了一滴血，而被圣骑士裁决。”
　　“你说那个孩子？”斐诺也垂眼喝了一口茶，“但即便他没被裁决，他的父母也已经去世了，他也已经失去的容身之所。要是他父母在的话，或许就算他已经被感染，他父母也愿意庇护他、守护他长大。”
　　叶铭想起他也失去了双亲，顿时感觉说错话题了，有些干巴巴地说道：“嗯，但是，圣骑士不会听从别人的求情的。就算孩子的父母中还有幸存的，圣骑士要裁决，那父母也留不下孩子……”
　　“明明是光明会的强力救援，却被你说得相当冷血无情啊。”斐诺笑了笑，“我知道圣骑士不会容许隐藏魔物的存在，我只是在假设父母的一些行为。当然，我也知道这么做就是埋下隐患，到头来会害人害己。但要是父母爱自己的孩子，怎么做都是能理解的，对吧？”
　　叶铭不知道怎么接了。从这些话听来，斐诺和他的父母关系应该非常好。可他父母走得这么早，总觉得其中一定有隐情。
　　——这部分……有任务吗？
　　这个念头划过叶铭的脑海，很快又被扔出去。用任务来揣度斐诺的身世，这也太冷血了，和那个冰冷的圣骑士有什么区别？
　　“叶先生？怎么不说话？”斐诺看叶铭一直没说话，歪着脑袋看他，“啊，不会在想要是你的孩子也感染的话，你要怎么选择吧？”
　　“……瞎说什么。”叶铭一下回神，“我没有孩子。”
　　他顿了一下：“也没有伴侣。”
　　“堵我的话呢？”斐诺好笑道，“那你的同伴……哦，你们是艾尼亚族人，感染了了不起就重生一遍，应该无所谓。”
　　叶铭“嗯”了一声。
　　斐诺又问：“那我呢？”
　　叶铭：“……嗯？”
　　“要是我感染，你会亲手杀了我吗？”斐诺支着扶手倚近他，绿色的眼睛望着他，“我要是会咬你，会推你，你会用你的剑一下扎穿我吗？”
　　叶铭一时间没回答。
　　身为玩家，他是应该毫不犹豫下手的，就像他一剑扎穿推他的NPC父亲一般。可斐诺现在问，叶铭说不出“是的，我会杀了你”。他不想看到斐诺对这句回答的反应，不管是哪种，都会让他心里不舒服。
　　甚至叶铭自己都会对这句话不舒服。
　　所以叶铭说的是：“就你，能咬穿我的装备，还是能把我推倒？就算你感染了我也不会杀你。”
　　斐诺一眨眼：“嗯？可你要是不杀我，我像那些海妖一样，要食肉啖血才能活，怎么办？”
　　叶铭也不知道是被绿眼睛迷惑了还是怎么的，明明可以回答“这就不关我的事了”，可一张嘴，他回的是：“这是难事吗？而且你吃得这么少，养你太简单了。”
　　小领主乐了：“你养我啊？”
　　叶铭：“……有何不可？”
　　小领主：“那别人来杀我怎么办？”
　　叶铭：“我又没死。”
　　“我可记住了，叶先生，这是你的同伴、伴侣、孩子都没有的殊荣。”斐诺轻笑，“你会养我，还会保护我。”
　　叶铭有点顶不住那双碧绿眸子了。
　　他把桌上放着的玫瑰饼捏过来一块，塞在斐诺嘴里。
　　“我投喂你、保护你的时候还少吗？这还要问？”
　　***
　　两人还谈了关于农户一家的处理方式。
　　“我准备只收留他们到暴雨过去。”斐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至于他们重新建房的事，出于他们昨天对我们的收留，以及道义，我可能会资助1-2万。”
　　叶铭问：“他们建房子一共需要多少？”
　　“按照本地的标准，大概三四万吧。”
　　“那还挺合理的。最多资助一万五如何？太多了会显得你像是个老好人。”叶铭略一思考，“不然这场暴雨过去，估计不少人会遭灾，都来问你要资助就麻烦了。”
　　“我看起来那么傻吗，叶先生？”斐诺轻叹一声，“不过洪灾这个问题，确实还需要进一步解决。比如这家的农田，已经被淹了好几天，很有可能会绝收。同样的状况还有其他几家，甚至大部分农户今年都会欠收。如果我不给他们减免税务，只怕他们要活过冬天都很困难——就算减免了也很难。”
　　叶铭问：“你来减免？那岂不是你得填补上这部分税务？不该是国家了解灾情后直接减免？”
　　“哪有那么容易？除了我很小的时候，听说过一场洪水把整个城镇都几乎冲平了，活人都不剩几个，那时候国王才出了当年税务赦免令。”斐诺回道，“我这里不过弹丸之地，国王不会理会我们的。不然你等着看吧，你去救援的渔村是不是冲得不剩几个人了？你还说同时有三个渔村都被冲了，就看国王会不会特摄这几个地方的税务吧。”
　　“这么严峻？”叶铭想到其中关窍，“那这些地方即便还剩下渔民，也会成为流民，或者去到其他地方吧。”
　　“是啊。如果这些地方的地方官不给他们免税，就有可能造成人员流失。像伏拉尔这样的小领地，任何人口都很重要，我得守住这根线。”斐诺再次叹气，又问，“在你们艾尼亚族人的故土，国王是会直接因灾免税的吗？大家都习以为常？”
　　“我们……没有国王。”叶铭感觉不该和NPC多说这些，但还是忍不住简单形容道，“而且我们的农业本来就是免税的。”
　　斐诺面露意外：“全国的农业都不收？”
　　“不收。”叶铭看小领主不可置信的表情，又补充解释了一句，“我们有……别的产业来承担税务。”
　　斐诺：“可农业不是最主要的产业？”
　　叶铭“……之一。”
　　——好了，到此为止，不能再说了。
　　叶铭暗想着。他以前根本没和NPC说过这些，一来不会说到这些话题，二来会破坏NPC的世界观。叶铭一般不做多余的事。
　　可斐诺问他，他又没法完全忽视。勉强回了几句后，叶铭勒令自己要停止回答了。
　　斐诺一下没注意，还在问：“其他产业是什么？商业？还有……那些制造东西的算什么业呢，制造业？”
　　——接近真相了。
　　叶铭想着，但面上只能回答：“差不多吧，但对你来说已经没什么参考性了。你之前不是说伏拉尔今年的税务也变成了两倍？可临近收获期来了这个灾情，要是全靠你来填，这得多少才能填得满？”
　　这话题转换得着实生硬，斐诺看他一眼，意识到他大概不太想说玩家所在世界的细节。不知道是出于防止NPC出意外，还是本来就不愿意说。
　　又或许是玩家看NPC都是上位者看下位者，谁闲得和下位者解释自己日常生活的细节呢……
　　斐诺脑子里转着这些想法，拿起茶杯，垂眼缓缓喝了一口：“伏拉尔的税务啊……可能我会给亲王写封信吧，看能不能把税务再暂时降回原来的水平。伏拉尔毕竟只是小地方，而且之前也等于被昧下上缴物品许多年。只要亲王高抬贵手，这事应该简单许多。”
　　叶铭问：“怎么不直接请亲王帮忙免了？反正往年也没你们上缴的数据，延续一下不就行了？”
　　“叶先生，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得向佩林发难呢。”斐诺放下茶杯，抬眼一笑，“我要是继续不交，岂不是在国王面前作死？亲王可以帮我掩盖我已经知道税务需要翻倍的事实，但没有下令减免税务的权利。我不能把亲王也拖下水，不然我就要弄巧成拙了。”
　　叶铭感觉斐诺管的地方虽小，一天天操的心也是够多的，便道：“那你等下写信？写完我就顺道拿走了。”
　　斐诺又听他说“顺道”，忽地产生一种“割裂感”。
　　——叶落风鸣像其他玩家一样，提防着NPC了解所谓“真实世界”。可他对自己又好得有些过界，这也太相互矛盾了。
　　他对其他NPC好像又总是爱答不理的……是他身为玩家，想要从自己身上挖出什么大任务吗？
　　可烧热水、买鲜花饼、甚至讲海妖的故事，这些行为也只是为了换好感度？
　　斐诺不是不能分辨玩家的情绪，恰恰相反，他觉得自己还是挺会分辨人的。叶铭对他的行为，很像是……那种目的，可这真的可能吗？
　　——是所谓的“主系统”在蒙蔽我的判断，还是这些“上位者”真的会对“下位者”……
　　叶铭看斐诺不答话，只是默默打量自己，问道：“怎么，不准备写？”
　　斐诺脑子一转，眨了一下眼，问他：“要给你什么报酬？”
　　“……”叶铭以为他还记仇早上的事，有些无奈地把茶杯往他面前一放。
　　“倒杯水，就算你给了，行吧？”
　　作者有话说:
　　本文本周五入v！v当天双更！
　　以及明天请假！后天正常更新！


第四十四章 ——贼不走空
　　斐诺最终还是把信写了出来，交给了叶铭。
　　斐诺还和叶铭说了个猜测。
　　他说，比照伏拉尔的遭灾情况，佩林城、菲亚哥省的其他地方应该也有类似遭遇。现在缴税在即，其他乡镇村子应该也会上报灾情。税务翻倍的第一年就碰上欠收，城主荷马可能会提前召集人开会商量应对策略，也有可能提前经常翻动账本。同理推算，菲亚哥省的省长可能也会这么行动。
　　以及，菲亚哥省如今遍布暴雨的天气，应该能掩盖很多行动的痕迹。
　　言尽于此，叶铭明白了他的意思。
　　转头幻影会的“偷账本”行动就跟着提前了。
　　首要负责偷东西的都是灵巧度、潜行水平比较高的玩家，何敬程的灵巧不错、加风系技能多，加入此列。其次是叶铭一个人，他虽然属于重武力输出，可他的方向感实在太好了，以前甚至有过“推敲迷宫死路”的战绩。所以让叶铭加入行动，主要是为了发现密室、密道之类的隐藏地点。
　　再往后就是负责望风或者待命的成员了。而白亚澜则彻底退出这次行动，主要因为她得回光明教会刷刷脸，涨点好感度。
　　说来也是碰巧，白亚澜在过完“海神之怒”任务后回到王都光明教会，才知道其他玩家圣女都没拿到圣物号角。她们当然是去问过主教的，但主教当时的回应是“平时交流考察不足，无法放心托付圣物”。翻译过来，就是主教或光明教会对这几个圣女的好感度还不够，东西不能给。
　　白亚澜听说此事直呼后怕，因为她自己本来也不爱回来交流。还是斐诺拜托送信的事，导致她和主教多说了几句话、多熟悉了一些。说来说去，这功劳又算在斐诺头上了。
　　话归正题，总之，偷盗任务提前开始了。
　　先行动的是菲亚哥省省长家行动，同伴在省长家的城堡高处望风，叶铭则和一个专业盗贼第一批一起进了门……窗。
　　这窗子是叶铭选的。他绕着城堡转了一圈，就凭借着城堡外观推测出了一部分建筑内部的情况。翻进二楼的窗口后，这里果真一个人没有，盗贼就跟着叶铭一路往里进。在盗贼看来，叶铭莫名就知道开哪扇门能找到楼梯，开哪扇门会进入一个像模像样的书房、办公室或会客室，而不是某个人的卧室。他甚至能在连续打开两个房间门后，迅速判断房间里有没有暗格、适不适合藏东西，然后进一步推测最重要的物品可能会在什么地方。
　　盗贼只听过他方向感好，没想到他这么神，都被他的操作搞得惊呆了，抽空在行动小队的队频里发：【叶哥真没有地图？他怎么熟悉得像是回到他家里一样！】
　　杨绪属于待命派，但他时刻在行动队里挂机，很快回复：【他以前说过，看窗子推算层高和房间布局，看一部分实体建筑推算其他布局走向，还有看同地区建筑风格推算陌生建筑的内部排布之类的……反正我们有听没有懂，你就当是游戏概念设计师的一种敏锐属性吧。】
　　盗贼：【牛掰。我也看不懂，反正我就跟着走，负责开锁。】
　　叶铭居然抽空回了：【这房子没那么神。】
　　盗贼和杨绪：【？？？】
　　叶铭：【这些NPC藏东西的房间门都会上锁，连续两个上锁的房间推测中间有没有密室就行。】
　　杨绪：【……】
　　盗贼：【竟是如此！我也会了！】
　　叶铭：【但你可能会开到主人卧室门。】
　　盗贼：【是哈……那我还是不乱开了。】
　　这还是从斐诺身上得到的灵感。小领主不在家里活动的时候，书房和卧室会锁上。叶铭早算出来了，小领主的宝贝十有八九藏在卧室一面墙后的暗格里，叶大神没说罢了。反正天知地知斐诺知自己知，不传出去就是秘密。
　　而菲亚哥省长家也差不多，有那么几间看起来排布在重要位置的房间，手一转门把就知道锁住了。再打开看看里面是干嘛用的，叶铭基本心里就有了数。
　　等叶铭和盗贼快速地大致转完一二楼，叶铭再次发出了信息：【一楼重点搜索房间（附手画图）。二楼重点搜索房间（附手画图）。】
　　包括何敬程在内的好几个人纷纷回应明白。
　　然后近十个人就这么摸进了省长家里。除了一楼、二楼，叶铭和盗贼亲自去三楼检查——因为叶铭判定省长本人的卧室就在这里。
　　今夜依旧是台风尾带来的降雨，雨声时大时小，非常恰好地掩盖了玩家摸进省长家的动静。而省长家的护卫说是在按时巡逻，其实拖延和偷懒现象也挺严重。何敬程甚至远远看见，一个站岗点的护卫已经坐在椅子上睡了，实在谈不上什么警惕性。
　　总之，一群幻影会成员就在省长家里那些重点房间大翻特翻起来。不仅是翻账本，一些值钱的东西也被他们顺走了，美曰其名“伪装真实目的”。当然，他们也不是进门就乱翻的。他们都拿着一盏小灯，黑暗之中，灯光从架子、桌子上划过，积灰的地方自然不用费力气了。抽屉和箱子也一样，没有锁的地方，可以先别管。
　　还有，扎成一堆或者一样的书册堆在一起的，很可能是历年的账本。要是没法解开翻阅，那就一律拿了再说。
　　雨夜之中，玩家们只管翻不管收拾，检索的速度非常快。打开的抽屉不管上，翻过的书就扔在地上。把房间搞得一片狼藉后，拍拍屁股离开，要多像恶贼有多像恶贼。
　　就这么翻了一个多小时，队频里忽然传来消息。
　　何敬程：【我在这个办公室（附手画图）翻到了！是小领主之前示范过的做账方式！是账本吧？！】
　　何敬程：【卧槽后面柜子的锁一打开，有一大沓，都长这个封皮！绝对是账本吧！！！】
　　杨绪：【应该是，但不确定是真是假。】
　　叶铭：【先收好。离开之前继续找。】
　　何敬程：【好嘞！】
　　叶铭扫到这条信息，不再多看队频，而是继续摸索着面前这面墙。
　　准确来说，是取下一幅画之后，时不时敲一敲、摸一摸。盗贼也听出了这面墙好像有些部位敲起来声音不一样，一边暗暗激动，一边在队频里发信息：【叶哥真的找到了暗室！卧槽啊跟电影似的！他在解暗室的谜啊！】
　　何敬程：【那你在做什么？】
　　盗贼：【我在不添乱。】
　　何敬程：【很有用（大拇指）】
　　叶铭没管这些人在队频里插科打诨，他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那颗挂画的钉子上。
　　没等盗贼问他要做什么，他一伸手，抓住那颗长钉，往外一拉——
　　一道一米高、半米长的薄木门竟被他拉开了！
　　盗贼目瞪口呆：“哈？刚刚我明明没在墙上摸出任何缝隙啊！”
　　“所以这明明很简单，但又很高明。”叶铭用小灯照了一下显露出来的下一道门，最后灯光贴近了一个地方，“有锁，你来开。”
　　盗贼上去甩技能，说道：“是异型锁，幸亏我把所有类型的开锁材料都带上了。”
　　说罢，他掏出一个掌心大的材料，对着锁孔又用了一个技能。锁孔开始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听着令人期待，因为这代表着锁正在被打开；可又叫人焦躁不安，因为这技能实施时是需要时间的。
　　恰在此时，何敬程那边又来了信息：【我听到护卫走到附近的声音了！】
　　叶铭这下有空回复了：【应该不会开门。开门就传走。】
　　何敬程：【要不要杀两个护卫，假装监守自盗？】
　　叶铭：【你有把握一击毙命吗？他们可能有号角或者火弹，能快速发送异常信号。】
　　何敬程：【我们两个，直接上去搞应该问题不大。就怕开门这一下给他反应过来了。】
　　叶铭：【那别动，等我们这边开完锁。】
　　蠢蠢欲动的何敬程：【哎，好吧。】
　　说话间，清脆的一声“喀！”响起，暗室的锁解开了。
　　盗贼小心翼翼地、缓缓地打开门，发现里面是一个和柜门一样大小的暗柜，深度不超过半米。暗柜里有两沓账册，还有一本是单独放在前面的。另外，暗柜里还存放着一些看着就很贵的珠宝首饰，金灿灿的迷人眼。
　　叶铭拿了最前面的账本翻了几页：“是账本，没错。估计这个是真账本。”
　　“好耶！”盗贼一伸手，毫不犹豫地把所有东西都收了。
　　叶铭道：“把那个绿宝石的东西给我吧。”
　　“哦。”盗贼也没多想，顺手就把镶嵌了绿宝石的首饰掏出来给他。叶铭接下来，在队频发信息：【东西到手，转战佩林城。其他城主府的人也可以动手了。】
　　何敬程：【好嘞！】
　　他应是这么应的，然而他和同伴对视一眼，两人就默契地到了门边，悄悄地、果断地拉开了门。
　　玩家掏出了致命武器，在黑暗中追着护卫脚步声消失的方向而去。
　　***
　　第二天早上，菲亚哥省省长府，以及包括佩林城在内的数个下属城主府，齐齐响起了警报的号角声！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双更！


第四十五章 ——定不住
　　在天亮警报响起前好几小时，在深夜里，斐诺的家迎来了一批幻影会的玩家。
　　幸好斐诺早已把农户一家打发出去找人借宿了，不然深夜里忽然这么多玩家来访，农户一家还在这未免人多嘴杂。斐诺甚至让管家都先休息，自己等待了大半夜，终于迎来了脚步匆匆的叶铭等人。
　　斐诺眼睛一亮，迎上叶铭：“辛苦了。一切顺利吗？”
　　叶铭一如既往地冷静点头：“顺利。”
　　何敬程抬手，以手为刀空砍了两下：“杀了两个护卫当临时替罪羊。”
　　跟来的盗贼：“叶哥简直盲猜地图之神！”
　　斐诺闻言，眼睛发亮地望向叶铭。叶铭面上镇定，当先往小会客室走：“别的都之后再说，你赶紧看，看完要送去亲王那里了。万一那些省长、城主提前反应过来，还叫艾尼亚族人通风报信，你这边就晚了。”
　　这些事斐诺如何不知？但他没反驳叶铭，笑眯眯跟着进了小会客室。盗贼在后面看得啧啧称奇，扭头小声和何敬程道：“叶哥跟领主大人解释的话，比跟我们说的句子长多了。”
　　何敬程乐道：“你才知道啊。”
　　几人也陆续进了小会客室，无需多言，几沓账本唰唰唰地出现在小会客室里，桌上、地上堆得都是。好在不同来源的已被他们分开，斐诺拿起来自佩林的一本，就快速翻阅起来。
　　那翻页的速度之快，何敬程都怀疑斐诺根本没看。他也不好打扰，只能低声吐槽：“量子阅读哈……”
　　叶铭听到了，扭头瞥他一眼：“他在找重点。”
　　“嗯？”斐诺分神抬头，怔了一秒，随后反应过来，“哦是的。我在找季度和年度的总表。”
　　“不用理他们，看你的。”叶铭回道，“要记录哪些页面就给我看，我帮你拓印。”
　　斐诺：“看一眼就能拓印啊？”
　　叶铭：“你别管，就问你想不想拓？”
　　“想。”斐诺在嘴上打个叉叉，“我不问了。”
　　叶铭以前就觉得这种有点幼稚的动作，小领主做起来怪可爱的，眼下被他冷不丁逗笑了。不过幻影会其他人还在场，叶铭刚翘起的嘴角又被他压了下去，没啥意义地催了一句：“赶紧看。”
　　斐诺于是低头继续翻账本。
　　他对这种制式的账目可比玩家熟悉多了，果真没多久就翻到了想看的内容。他招手让叶铭来看，顺手还拿旁边的纸笔记录了几个单词和数字，接着就再次往后翻。
　　然后又停下，又记录，又继续翻。如此反复，翻完一本，斐诺又一分钟不歇地打开下一本。他认真做事的时候神情很严肃，有时候会微微眯眼或者稍微蹙眉。叶铭看出他应该是看到什么东西、有了什么想法，但眼下不是讨论的时候，叶铭便默然地坐在他旁边等着他。
　　而不知什么时候，其他幻影会的人已经相互挤眉弄眼了一番，退出了小会客室。
　　刚关上会客室的门，盗贼就啧啧感叹：“感觉我们就不需要来嘛。”
　　何敬程：“这就是以前人说的——又多余又亮的‘电灯泡’！”
　　***
　　近三个小时后，斐诺翻完了单出来的六本账本。
　　他此时抬头长舒一口气，才发现异常：“其他人呢？”
　　“他们怕打扰你，出去了，有些直接走了。”叶铭拿出一支营养剂，开给他，“喝口水。结束了？”
　　“我还想看，但时间上要来不及了，不看了。”斐诺猛灌了一口果汁，正要开口，就看到幻影会还留在这里的另外两人又自动回来了。一个“何南拔智齿”，还有个今天第一次见的盗贼。
　　他们自然是叶铭发信息叫进来的。
　　何敬程进来就发言：“好啦？”
　　“好了。这部分是佩林的假帐本，这部分是真的。”斐诺的手指对着文件划拉，“菲亚哥省的账本，应该这些是真的，这些是假的。省里的账本比佩林的水平高不少，没有对比估计还挺难看出是假的。”
　　叶铭道：“佩林的防护也差。加上你给的地图，找账本的时间只用了省长家的三分之一。”
　　“而且佩林这么个小城，有人能做假账就算不错了。我们有句话，叫‘不用太担心会计做假账，因为大部分会计根本做不平账’。”何敬程乐道，“不过这真假账本的封面也太像了，我怕我转头就忘。那些城主、省长怎么不怕自己拿错啊。”
　　斐诺道：“你们记不住也没关系，亲王那里肯定有人能比我看得懂。”
　　“我能记住。我们本来就不用知道什么，你觉得对你有用就行。”这次叶铭一个人把账本全装了起来，“那我们走了，最迟明天就会乱起来，你注意安全。确认要去王都的时间后，尽快告诉我。”
　　“你也注意安全。”斐诺道，“洪水已退，农户都开始晒粮了，我预计在一周内会出发，不然就给那些人太多反应时间了。”
　　“随时来信。”叶铭点头，“走了，再见。”
　　斐诺冲他笑了笑，又看一圈另两人：“再见，各位一路顺风。”
　　顿了一下，他还补了句：“还有，虽然你们不睡，但是，先说一句‘晚安’了。”
　　“你也快去睡。”叶铭想摸一下他的头发，可碍于别人在场，刚抬起两厘米的手又放了回去，“晚安。不用送了。”
　　叶铭说完，这回是真扭头走了。
　　何敬程和盗贼怔了一瞬，随即也和斐诺说了“再见”，然后跟上叶铭出门。
　　斐诺果真没跟出去，但还是站在原地目送他们三个离开了小会客室。
　　另一头，盗贼出了小会客室才反应过来：“我们干嘛走出来，不传送？”
　　“叶哥不想吓到领主大人呗。”何敬程一副“我懂”的表情，语气贱兮兮道，“刚才我还以为他们道别要道不完了呢，没完没了的。左一句‘再见’右一句‘走了’，硬是还拖了好久……”
　　叶铭没等他说完，兀自传送走了。
　　盗贼：“……老何，我预言你要被禁言了，你觉得呢？”
　　何敬程：“……我觉得，准。”
　　***
　　叶铭等人先照例传到了最近的城池佩林，此时的佩林城内依旧夜深人静，没听到什么骚动。显然，荷马还没发现自己家里已经遭了贼，行动依旧有空余时间。
　　叶铭又马不停蹄地传送到了王都。
　　但到了王都，并不是叶铭他们直接将账本送进亲王府邸。他们先和一直在王都的白亚澜碰了面，白亚澜穿了一件外观特别普通的外套，看起来像个普通玩家，接了东西就走。
　　直到她到了亲王府邸的侧门，当着护卫的面解开外套腰带，将外套一展——
　　里面属于圣女专有的服饰和标志饰物露了出来。
　　护卫：差点把圣女当变态叉走。
　　不过护卫也得过吩咐，立刻就把圣女放进了宅邸。白亚澜一个人勇闯亲王庄园，却一点不紧张，反而给幻影会文字直播。
　　【进庄园了！这里面好大，造景好漂亮！】
　　【走好远才到房子。怪不得贵族没有马车不出门。】
　　【我进门了！哇哦里面金碧辉煌！亲王没贪吗我不信。】
　　【艹，不让我往里走了？？？】
　　这条信息之后，她一度沉寂下来。何敬程正看得津津有味，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更新，问道：【人呢？还活着吗？进战斗了？？？】
　　叶铭倒是发了一条：【亲王防备玩家，不会让玩家进到比大厅更深的地方。】
　　又过了十来分钟，白亚澜再次发言：【刚才来了个管家，要把东西全拿走。我说不行，不能亲手交给亲王的话，他和亲王都得给我收到的凭证。不然我不交。他吵不过我，现在可能要去问亲王怎么办了。】
　　何敬程：【勇！等下亲王被吵醒，先叫护卫来围殴你就精彩了。】
　　白亚澜：【没事，人多我反而能放心给东西啊。毕竟这么多人看着，他总不能私自藏起来吧。】
　　白亚澜：【了不起弄死我呗。】
　　众人插科打诨好一会儿，白亚澜忽然又不说话了。这回大家也不急，边随便聊着边等待。果真，又是个十分钟后，白亚澜再次出现。
　　【卧槽亲王亲自来了！】
　　【脸臭死了，我还以为他会一剑杀了我。结果只是在楼上说了句“我来了，东西可以给了”，然后转身走了，楼都没下。】
　　【起床气死大都能维持贵族形象，真牛。】
　　叶铭问：【他没说之后要做什么？】
　　白亚澜：【没说。我不敢追问，多问他一句估计真有可能被通缉的！】
　　白亚澜：【不过我可以跟我老师旁敲侧击问问？】
　　叶铭：【不用了。万一你老师本来不知道这件事，问了反而泄密。】
　　白亚澜：【好嘞！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叶铭：【等。】
　　白亚澜：【好吧。但干完大事之后就这么等着，总觉得有点定不住，不然我去佩林看看天亮后会怎么样！】
　　叶铭看着她的信息，准确来说，是看到“定不住”这三个字，沉入思绪。
　　——其实……我也有点定不住啊。
　　作者有话说:
　　20:00还有一更！


第四十六章 ——安定心脏的地方
　　偷到账本后的第一个早上，幻影会的成员要么在“遭毒手”的城里徘徊看热闹，要么在公会频道里看同伴们直播热闹。
　　何敬程蹲在菲亚哥省省长府邸附近，果然在天亮之后听到了警报的号角。
　　他立马来劲了，在公会频道逼逼起来：【终于吹警报了！怎么现在才发现啊，枉费我们翻那么乱，还嘎了一个护卫。我以为他们天不亮就得发现呢！】
　　杨绪回复：【你们只翻了上锁的房间，这些地方都不是仆人护卫会轻易进去的，估计省长自己开门了才看到的吧。之前最多去找失踪护卫呗，但省长没起的话估计都不会用这件打扰他。这世界，仆人的命不如主人的狗。】
　　然后城里快速戒严，一队队的护卫从省长府邸里冲出来，气势汹汹的。没过多久，整个城市就发布了戒严令，刚开没多久的日常市集都被迫关了。NPC们被这情况搞得有些战战兢兢，玩家们却兴奋又好奇，上蹿下跳地到处问怎么回事。有些甚至直接去省长府邸门口问守卫，省长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事。
　　来一两个，守卫还能唬退；接二连三地来，守卫就无奈了。后来索性守卫也进了围墙里，玩家只能面对紧闭的大门，开始琢磨些偏门左道。
　　还有个幻影会成员也在这座城里，同步更新着所见所闻：【关城门了！！！我从没见过关城门，这游戏的城市还会关门的啊？】
　　公会其他人：【啊？昨晚就发生的事，就算是内贼搞的事，大半夜也跑了。现在关有什么用啊？】
　　白亚澜：【而且他是不是忘了这世界还有会传送的玩家？这么信任玩家不会作案？？？】
　　何敬程：【咦嘻嘻嘻这就是我刀了巡逻护卫的效果！】
　　何敬程回复完信息，正要去别的地方转转，离开前忽然看到有两只鸟飞了出来。下意识地，他掏了一把弓弩——这还是之前看到圣骑士的弓弩觉得很帅新买的——砰砰两箭！
　　两只鸟应声而落。
　　“！！！”何敬程自己都没想到这把能全中，他快速奔去捡起两只鸟的尸体，在其他玩家望过来的时候直接发动传送。
　　【卧槽我把省长家放出来的信鸽打下来了！】
　　***
　　“信鸽？”
　　斐诺提起手里的笔，看向叶铭：“送的信写了什么？能看到吗？”
　　“装信的管子有异形锁，他开不了，去找人解锁了。”叶铭回道，“解完再说。”
　　斐诺看着他，幽幽地“噢……”了一声，然后道：“那解开了能告诉我吗？”
　　“可以。”叶铭顿了一下，状似无意地随口问，“你倒是不奇怪我坐在你这，怎么联系上其他人的？”
　　斐诺一眨眼，自然地回道：“啊？这不是你们艾尼亚族人都能办到的事吗？”
　　“虽然是……”叶铭还以为斐诺会问艾尼亚族人通过什么来即时通讯，毕竟小领主之前就对玩家的事十分好奇，东问西问，部分问题还触及了玩家的本质。没想到他现在对即时通讯反而不感兴趣了，像其他NPC一样，对玩家“异于常人”之处视若寻常。不知为何，小领主的这种“理应正常”的表现，反而让叶铭总感觉有一丝违和感。
　　叶铭的话没下文，斐诺忍不住问道：“虽然是什么？”
　　“没什么。”叶铭转开了话题，“哦，飞鸽传书的消息开出来了。”
　　斐诺丝滑地跟着他换了话题：“说什么？”
　　叶铭：“不知道。”
　　斐诺：“‘不知道’？”
　　“我的意思是，纸条上写的好像是密语，我们的人看不懂。”叶铭道，“不过两张好像写得差不多，我可以大致给你临摹……”
　　斐诺递过自己的纸笔。
　　叶铭接了还带着斐诺温度的笔，挑了张新的纸，在上面写写画画。斐诺就在他旁边，亲眼看着他画下一个个符号。那凑近的脸，都要挨到叶铭的右手臂上了，搞得叶铭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更认真、更小心翼翼了几分，握笔的力道也更用力了一些。
　　临摹完后，斐诺彻底确认了一件事。
　　“这个密语，单个的符号我不认识，组合起来也看不懂，甚至不明白应该横着念还是竖着念。”小领主轻叹一声，“不过我猜，这可能是省长在和自己上级报告账本遗失的事。即便你们偷的东西不止账本，但账本是最重要的，而且牵扯到许多别人，这事必须尽快知会上级——甚至要告知公爵。他们信不过艾尼亚族人，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送信。信鸽是最快最合适的，可又有送不到和被拦截的危险，所以又加了一层密语保险。”
　　叶铭道：“但你还是猜出内容了。”
　　“我猜出内容没什么用，本来我就是始作俑者。”斐诺想了想，“不过，如果省长不知道自己放出去的鸽子被打下来了，就能拖延他们传递信息的时间。他们越慢，亲王和国王就越有时间做准备，越能打得公爵措手不及。”
　　叶铭评价道：“听起来这其实不需要你参与露面。”
　　“不，他们需要个导火索。”斐诺边说边伸手指，“第一步，我假装亲自把佩林城主荷马乱涨税赋、私扣缴税物品的事，捅到了亲王面前，亲王带我去国王面前陈情；第二步，国王会下令收缴菲亚哥省及下属城市的账本；第三步，他们很快会说收到了艾尼亚族人搜来的账本，并且已经进行了核对。核对出来的结论就是，菲亚哥省以及下属的佩林等城市，敢在税务上做假账，设置阴阳账本，贪污国王的资产。
　　“然后，菲亚哥省省长往下的一大串，都要倒霉喽。”
　　叶铭看了一眼他竖着的三根手指，问道：“这么说，艾尼亚族应该也有戏份？国王是准备颁布一个佣兵任务？这要是公开，可真会有艾尼亚族人去骚扰省长府邸和各个城主府的。”
　　“去就去。本来就是个假的流程，到时候公爵、菲亚哥省长、荷马也早知道自己的账本不见，十有八九就是国王和亲王要收拾他们。最多就是，各个府邸被翻得底朝天呗。”说到这里，斐诺微微一笑，怎么看怎么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别的艾尼亚族人，应该没有叶先生这么厉害的‘脑内地图’吧？我猜他们可不会像你们一样文明。”
　　“‘文明’……”叶铭想起何敬程毫不犹豫抹了一个护卫，这都得到了“文明”的评价，看来小领主的贵族心性还是包含了“果决”的。
　　叶铭又问：“既然如此，等国王拿出账本的时候，会公开是幻影会完成的吗？”
　　“你们想公开？”斐诺反问，“我以为你们其实很低调，不想被其他人过于关注。”
　　“说不说都行。不过即便不说，等后面我们在佩林城买地了，应该也会被关注到。”叶铭回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肯定有人会猜到买地资格和此事有关。”
　　斐诺：“然后就会总来问你们，到底事情的起承转合是如何的？”
　　叶铭：“会。应该也会问你。”
　　斐诺：“嗯？”
　　叶铭：“你到时候会成为佩林的新城主吧？问你买佩林的地的事不是很正常？”
　　斐诺：“……”
　　小领主一下怔住了，瞪大眼睛。
　　除了生死一刻，叶铭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诧异。而且小领主的神情很快转为严肃、质疑、审视，原本温和的亲近感荡然无存。
　　叶铭立刻道：“不是我探听了你的任何秘密，我只是猜的。”
　　“猜的？”斐诺盯着他的眼睛，好像能摄住他的心神，以此分辨实话和谎言，“你无凭无据就能猜这么准？”
　　“不算无凭无据吧。”叶铭稍微解释了自己的思路，“你之前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语气已经很笃定荷马要倒大霉了。最倒霉的事，不就是他被砍头，他的势力树倒猢狲散吗？佩林需要新城主，而你开口就和我谈佩林城里的房地产。除了未来的城主，谁还能这么堂而皇之地处置佩林城的资产？”
　　他顿了一下，又道：“再说，你愿意搅进这么危险的事，我觉得不是免几年税就能换来的。你这么聪明，亲王那边应该给你开了还不错的价码，你才会愿意做他的导火索。”
　　叶铭说前半部分的时候，斐诺还在感叹他实在太聪明了。到了后半，斐诺就冷不丁听到叶铭在夸他聪明。
　　小领主默然了好一会儿。
　　叶铭以为他在考虑自己话语的真实性，叹道：“我真没恶意。我要是想对你做什么，何必主动说出我的猜测，默默利用这点来获得好处不是更好？”
　　斐诺也叹：“你说得对。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恶意，那我早死了，不可能现在还好好坐在这里，还写什么准备去王都的行李单。我手头也不会有勉强能填完税坑的资金。”
　　叶铭心下一松，终于换了半开玩笑的语气：“死不死的另说，但我要是有恶意，不会闲得给你播报省长家的现状。”
　　“唔……”顺着这话，斐诺问道，“我都还没问，你来我这是还有什么别的事吗？要说账本送到了，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总不能是特意来跟我描述天亮之后的省长家和佩林城吧？”
　　其实叶铭也说不上来。
　　就像白亚澜、何敬程说心里定不下来似的，叶铭当时心里也有点杂乱的、“要发生什么事”了的感觉，有点难以安定。
　　而其他人选择去城主府和省长府邸附近蹲情况，叶铭选择……来看看绿眼睛娇娇。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四十七章 ——答应邀请拒绝邀请
　　叶铭莫名来了伏拉尔，又莫名在这里耗着，斐诺有些疑惑，但是没赶人。
　　毕竟小领主现在有点忙。他得亲自去农田、农户家里“定损”，以尽快确定今年的收成情况。马车之前已经在泥石流里砸坏了，新的还没买来。因此小领主和管家都换上了比较防水、防沉泥还耐脏的长靴，准备步行外出。
　　叶铭看斐诺那双靴子本来就挺脏，知道他不是第一天这么跑实地了。想想小领主刚因为账本的事熬了个大夜，早上还因自己的来访正常早起，现在还得外出……叶铭忽然对这个娇娇的小身板有些忧虑。
　　“还出去？”叶铭忍不住道，“你也没睡几小时，就一直连轴转。你得在出发去王都之前休息好点吧？”
　　“事情多，我想再快点。账本提前偷了，我最好也提前去王都才好。”斐诺边说边自己把裤脚往靴子里塞，根本不抬头看叶铭，“我想最迟四天后就出发，最好是三天后就走。缴税的粮食可能来不及收上来，我先填了，也给他们一些时间慢慢晒、慢慢卖……”
　　他说着就站起来，准备往外走，叶铭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斐诺：“嗯？”
　　“既然这样，我带你骑马去吧。”叶铭也站起来，一副淡定提议的模样，“管家也不用去了，这把年纪，不要再去逛坑坑洼洼的地方了。”
　　管家怔了一下：“叶先生，这……”
　　“你带我？”斐诺对叶铭的意见不置可否，而是望着叶铭，慢慢道，“我自己会骑马，为什么要你带？”
　　“因为马是我带来的。”叶铭顿了一下，又看着无甚表情的小领主道，“而且只有一匹马，我还要代替管家陪你去。”
　　斐诺若有似无地轻哼一声：“又借你的马又请你当管家，我可请不起。”
　　叶铭无奈，感觉小领主真是猫一样的脾气：“还在记仇？我现在哪还敢收你的钱。”
　　小领主的绿眼睛望着他：“但我还是要给你钱——”
　　叶铭：“一块钱，行了吧？”
　　斐诺：“……帮我买马车的。”
　　两人的声音叠在一起，双双愣了一下。随后斐诺先反应过来，噗嗤一笑：“马车只收我一块钱？那我先谢谢了。”
　　叶铭微微挑眉：“讹我，是吧？”
　　“是啊。”斐诺回得理直气壮，“你以前还教我怎么掏别的艾尼亚族人的钱呢，难道没想过，总有一天会掏到你的口袋里？”
　　说完，斐诺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当先出门了。
　　叶铭望着他的背影，刚要跟上去，忽然扭头看向管家。
　　偷摸瞄他好一会儿的管家冷不丁“被抓到”，有些不自然地收回视线，轻咳一声：“领主大人只是在开玩笑，叶先生别介意。”
　　叶铭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管家不太敢搅和自家领主与艾尼亚族人的关系，至少不是在艾尼亚族人面前搅和，于是又客气了一句：“那就……劳烦叶先生护领主大人的安全了。”
　　叶铭觉得这话听着，像是斐诺的什么人在拜托外人照顾斐诺似的。他冷淡地回了一句：“不必你说。”
　　说完，叶铭就大步走了出去。
　　***
　　第二次和小领主同乘一匹马，意外地没任何异样的感觉。
　　第一次是事出突然，叶铭当时担心着斐诺的身体，怕他一场大雨浇没了，来不及想别的。这次虽然是冲动之下的邀请，可当叶铭护着斐诺上了马、自己也上马坐在他后面时……只觉得一切都自然得很。
　　小领主还很自然地跟叶铭口述出门后的路径，语气轻快淡然，没有一点刚才故意闹他一下的感觉。叶铭没及时回话，斐诺才回头瞥他：“怎么，我说太快了？可你的同伴不是说你的方向感极佳吗？”
　　“……不是。我记住了。”叶铭的右手也从斐诺腰侧伸到前面抓住缰绳，这种双手抓缰绳的姿势，直接变相地把小领主整个拢在怀里了。叶铭以为对方会有什么反应，比如一些类似猫炸毛的动静，可实际上斐诺什么特别反应都没有。
　　他甚至还催：“那走呀。”
　　叶铭心里松了一下，也不知是在失落还是松口气。总之，他轻轻一踢马腹，马动了。
　　伏拉尔的洪水已经彻底退去，但很多地方的土路还泥泞不堪。马走起来有点不情不愿的，不算轻快，甚至摇摇晃晃。马一晃，斐诺就会下意识抓住叶铭的手。这么来了两次后，斐诺就忍不住道：“叶先生，你故意的吗？”
　　“我什么都没做，你不是很清楚吗？”叶铭听出他在开玩笑，也忍不住逗他，“或者就像你之前说的，这匹马扛不住我们两个大男人，所以会趔趄。”
　　斐诺不接他这茬，只道：“把我摔下去，你就完蛋了。”
　　叶铭问：“你能把我怎么样？”
　　小领主头也不回：“等我当上城主，就发你通缉令。”
　　叶铭道：“那我就摸去你家躲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你家的地图我也有了。”
　　这个“你家”，自然指的是佩林城主府了。
　　斐诺轻哼一声：“你要地图？你没地图也能把省长府邸猜个八九不离十，我还给你地图，真是班门弄斧了。”
　　叶铭：“但省了我们很多时间。”
　　斐诺：“以后我要是有东西不见了，我第一个就怀疑你。”
　　叶铭无声一笑：“所以我得确保你家东西不丢失，才不会被你怀疑？你在骗我去当安保吧？”
　　斐诺：“我可……”
　　叶铭：“可没钱雇我？你有别的词儿吗？”
　　斐诺：“我可没说要你当保安，我要禁止叶落风鸣入内。”
　　叶铭：“那你还是讹我去当安保吧……”
　　两人边瞎聊边一路探访，小领主在马上开玩笑，下了马就立马正经工作了。他用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炭笔来做记录，加上今天半脏不脏的粗糙装束，就少了几分贵族特有的矜贵气质，多了两分坚韧。
　　但叶铭觉得，斐诺还是更适合那种舒适又漂亮的布料。
　　两人这一跑就跑了小半天，斐诺还去看了一趟之前遭遇了泥石流的农户一家，终于打道回府。
　　回到领主宅邸，斐诺刚下了马，还没来得及进门，宅邸里就出来了三个人。
　　打头的斐诺认识，叶铭也见过——是佩林城主荷马的管家。后面两个都是壮年男人，看样子应该是城主府的护卫。
　　“阁下终于回来了。”荷马管家面色严肃，语气也不太友好，“城主想找你谈点事，请跟我们走吧。”
　　斐诺看着他，十分冷静地回：“谈什么？”
　　“您去了就知道了。”荷马管家朝着斐诺走近两步，“事情紧急，现在就出发吧，晚餐可以进城再解决……”
　　他边说，他身后的两个护卫也跟着上前，似乎要来强行挟持斐诺了。斐诺眉头皱起来，刚后退了半步，叶铭已经两步上前挡住斐诺：“想干什么？”
　　“艾尼亚族人，这里没你们的事，让开。”荷马管家的态度不善，用词和语气也都不友善起来，“领主大人，不要耽误时间了，荷马大人等着您呢。”
　　“你说不出具体是什么事，还这么突兀就要带我走，恕我无法从命。”斐诺就站在叶铭身后，待在他的保护范围里，“伏拉尔现在灾情严重，我不能离开这里。”
　　“阁下难道忘了，伏拉尔的税务还要佩林帮忙缴纳？”荷马管家的语气愈发严厉，很有威胁的意味，“这次去自然也要商量此事的，耽误了，你的税还想交吗？既然伏拉尔灾情严重，缴税应该也很吃力吧？没有城主的帮助，你难道想欠税吗？和我们走才是你该做的选择，阁下。”
　　佩林城还没得到伏拉尔已经不需要代缴的信息，所以荷马的管家说起这些话来，非常理直气壮。他说完打了个手势，护卫似乎就要越过叶铭去拽斐诺了。
　　斐诺抓着叶铭的衣服往他身后藏，叶铭则是手一伸，长剑已经抓在了手里，冷声道：“要动手？”
　　护卫果然犹豫了。
　　叶铭看起来就很厉害，他还是“不会死的艾尼亚族人”，怕死又没有十足把握的护卫没敢立马动手。
　　荷马管家好像也被叶铭的气势压住了，或者说他也怕死，毕竟他比护卫还不经打。他只好躲在护卫后面两步，色厉内荏道：“你果然和艾尼亚族人混在一起了……你这样拒绝城主的邀请，可别后悔。”
　　斐诺回道：“没什么好后悔的。我身为领地之主，不是佩林城的下属官员，不是他佩林城城主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何况现在一没有书信约定，二没有邀请函，我不可能随意和你走。”
　　荷马管家恨恨道：“你可真敢……嗬，我会诚实地向城主汇报一切的。希望改日你到了城主面前，也这么敢说敢做。再见，阁下！”
　　斐诺根本不回应他，更没探头出来看他一眼。
　　荷马管家带着两个护卫走了。他们的马车就停在外面。
　　马车的声音很快就渐行渐远，叶铭这才放下剑，嗤笑一声：“这状况了，他还要和你说‘再见’……”
　　“一些狐假虎威的假贵族罢了。”斐诺也从他背后走出来，轻轻舒了一口气，“幸好你在这里。”
　　叶铭也不知道回什么了，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他之间确实觉得有些不安定，可也没清晰地认为斐诺这里会出不可控的意外。没想到，又一次地，他要是没来就要出大事了。
　　——斐诺身边不安全……
　　叶铭有点担心，主系统或许给斐诺加了更多的不稳定因素。当一个NPC成为某个事件的关键人物，TA就容易出意外，叶铭很熟悉这种套路。
　　斐诺好像没怎么注意到又一次的偶然，他盯着院门的方向，缓缓道：“你觉得，荷马是因为猜到了部分真相，才想把我叫去质问的吗？”
　　“或许。”叶铭把剑收了起来，“但他没有证据。难道他打算对你用私刑？”
　　“我不知道。”斐诺转回来，看向叶铭，“不过，他的这个做法，让我觉得我该改变计划了。”
　　“你想怎么做？”
　　斐诺看着叶铭的眼睛：“我想，我该出发去王都了。现在、马上、立刻。”


第四十八章 ——情感商谈
　　斐诺说的这个“马上”有多马上呢？就是他当场跑去收拾行李了，而叶铭在公会频道里发了几条信息后，杨绪答应立刻买辆马车去伏拉尔。
　　本来斐诺还说不用现在就买马车，收拾好行李，叶铭帮忙一装，两人骑马离开更快。但叶铭没同意，骑马出发到城镇里买马车，尤其是现在还不可能进最近的佩林去买，这距离可不是下午骑一骑马就下来走走的情况能比的。绿眼睛娇娇这细皮嫩肉的样子，要骑马赶到下个城市，他的腿肯定受不了。
　　所以叶铭说的是：“可别，等下一出发就把你腿跑伤了，路上没休养好，到王都更没时间养伤。我叫人带马车来，连夜出发，路上换马不换车，也够快的。”
　　他说的也很有道理，斐诺没和他争辩，进屋前冲他一笑：“行，那听你的。”
　　叶铭莫名就被这句话“晃”到了。
　　于是等杨绪将马车的“车”部分塞进背包，骑着马赶到斐诺家里时，看到的就是放了一地的各种东西，而叶铭正跟着斐诺、管家福斯站在旁边清点。
　　这可不是乱摆的，是斐诺为了快速确定什么拿了什么没拿，分门别类全摆出来的。除了吃穿用度，还有一些书册，用来装它们的大小箱子也排在一边。杨绪甚至听到有些行李得由叶铭负责装，暗中对这位好友的异常行径咋舌。
　　“日安，不，现在快晚上好了。”斐诺现在也没什么功夫去迎客，跟杨绪打了个招呼就算完，“如您所见，我现在有点忙，茶水和晚餐都没准备，招待不周请见谅。”
　　“不必管我。”杨绪摆摆手，又看一眼叶铭，“那我去院子里帮你们把马车装好吧。”
　　斐诺笑了笑：“谢谢您。”
　　“不客气。”杨绪好脾气地回了一句，冲叶铭使了个眼神，两人就一起出了宅邸。杨绪把马车“掏”了出来，然后和叶铭一起套马，顺便低声聊天：“兄弟，什么情况？”
　　“佩林城的城主派人来找他了，说是要面谈。没说具体原因，但我们猜是城主怀疑他和偷账本的事有关，所以要把他抓去质问。虽然被赶走了，可说不定晚点还会有更多人来抓他。”叶铭淡淡回道，“而且提前偷了账本，菲亚哥省的人可能也会提前去找公爵，斐诺想跑在他们前面，以免陷入被动。”
　　杨绪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叶铭：“怎么？”
　　“你还问‘怎么’，叶哥，我问的可不是这个。”杨绪支着马车，看着叶铭，“你自己听听你说的什么，‘我们猜’，你和谁是‘我们’？你和那个——”杨绪朝着宅邸的方向一抬下巴，“到底什么情况，给兄弟透个底吧？”
　　叶铭也回头看了一眼宅邸，又转回来，没马上回答。
　　“至于吗？你真有什么想法，我们又不会怎么你，这种事都屡见不鲜了。”杨绪哼笑一声，“最多就是嘲笑你自打脸了，以前对这事不屑一顾，现在自己玩这套，还能怎么着？”
　　叶铭没直接回应这些话，而是道：“他不一样。”
　　杨绪乐了：“每个看上NPC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叶铭想解释这个“不一样”，但他意识到这话在这里不方便说出来，甚至他也不确定要怎么说。所以他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闭上了。
　　杨绪以为自己说中了，好笑道：“要你给个准话这么难吗？你喜欢，兄弟们就在游戏里帮你盯着他呗。找个乐子罢了，难道我们还会因为这件事，跟你讨论你们合不合适啊？”
　　“不是。”
　　“什么‘不是’？”
　　叶铭懒得解释了，觉得越解释可能越讲不清楚，而且……他自己也有点不清不楚的。
　　他得自己想清楚才行。
　　“总之，你们别管。”叶铭终于回道，“也别在他面前开这种玩笑。”
　　杨绪有些揶揄：“哦，还没搞定啊？你的好感度不是满了吗？”
　　“不是。”叶铭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不要在他面前提这些。”
　　“啧，和NPC谈个恋爱玩儿还搞这么正经，真有你的。”杨绪一耸肩，继续手上的动作，“我可提醒你一句，你要是喜欢，要不跟你家公司里那些制作组的提一句，可别把他太早写死了。不然你正高兴呢，主系统来个‘正义执行’，咵嚓一下给砍了。到时候你就难受去吧，直接弃游都是正常。”
　　这倒不是废话。叶铭最近就在想，斐诺身边的危险变多了，要是主系统安排的话……
　　“我有分寸。”叶铭回道，“你们别在他面前说这些。”
　　“我闲的？跟他说‘你可能会死哦’？”杨绪回道，“要说也是跟别人说，而且肯定是带着NPC这种词儿的‘黑话’，他不会懂的，放心放心。”
　　叶铭：“这种也少说。”
　　杨绪：“OKOK。”
　　杨会长将此要求看做“恋爱中的人的要求”，一副“我理解”的表情答应下来了。
　　正当此时，斐诺从大门探出头：“二位，福斯说要做个出发前的简餐，你们一起尝尝吗？”
　　杨绪正要说“好啊”，叶铭就回道：“不用，你们吃吧，不要在给我们费心了。”
　　杨绪：“……”还在那“不是不是”的，至于这么贴心吗？
　　“好吧。”斐诺回了叶铭，又看向杨绪，“抱歉，那下次有机会再接待你噢。”
　　他看起来乖得很，杨绪倒是理解之前白亚澜怎么会喜欢逗他，于是杨绪也逗他：“那可说好了，我真来的。”
　　叶铭瞥他一眼。
　　斐诺倒是笑了：“那我也真招待你。”
　　他说完就走了，身影消失在门口。杨绪一扭头，对上叶铭的视线，一摊手：“开个玩笑而已，我又没说‘嫂子我下次再来吃饭’，是吧？”
　　叶铭深感他被何敬程带坏了：“你还是快滚吧。”
　　***
　　这天晚饭吃完，斐诺把所有准备的行李都装了箱，其中一部分叶铭收了起来，另一部分放上了马车。
　　管家福斯的行李也放上了马车。斐诺不放心他一个人待在伏拉尔，倒不是担心生活方面，而是怕佩林城再来抓人。万一那些人看斐诺不在，把管家福斯带回去严刑拷打，那就糟糕了。
　　于是斐诺给了管家一些钱，要把他带到别的城市里暂时居住一段时间，等斐诺回来再顺道去接他。
　　三人一起检查了家里的所有门窗，确保所有贵重物品都带走了，再锁上所有门，就这样趁着夜色出发了。
　　管家一开始还想和叶铭一起去坐驾驶座，结果叶铭说不用，斐诺也叫他进车厢，还道：“你在外面，被认识的人看到，到时候和佩林来的人报告就麻烦了。而且你还要颠簸几小时，连夜住到旅馆里去，收拾也要精力的，现在还是省省吧。”
　　管家只好和斐诺一起进了车厢。
　　叶铭现在驾驶马车已经驾轻就熟，马车上了平坦路面后，被他驾驶得飞快，吓得管家福斯抓着座椅神情慌乱。斐诺见状，慢慢爬到与叶铭一墙之隔的座椅那边，打开小窗：“叶先生，太快啦，管家有点害怕。”
　　“那我放慢点。”叶铭偏头瞥了他一下，“你坐到正面去。速度快倒着走容易晕。”
　　“会晕？”
　　“嗯。”叶铭想起这年头的车速度慢，可能晕车的人少，“就是速度起来后，加上颠簸，在相对封闭的空间可能会头晕。倒退的体感更容易晕，你坐回去吧。”
　　“噢。那你小心哦。”
　　“知道了，去吧。”
　　斐诺坐回了和管家一排的位置，管家看他回来，感到车速确实也减慢了一些，凑近低声道：“一直让他当车夫，真的没问题吗？艾尼亚族人驾驶马车都这么横冲直撞，很危险的！”
　　“没问题的。”斐诺笑了笑，“你看，他不是挺好沟通的吗？”
　　“与其说是好沟通……”管家斟酌了一下用词，又看了一眼斐诺的脸色，还是决定说出来，“不如说，他追求您的意愿已经表达得十分明显了。”
　　斐诺闻言，扫了一眼已经关上的小窗，垂眼一笑却没说话。
　　管家福斯有些疑虑：“您是怎么想的呢？您看起来不像是要拒绝他，不会真想答应他吧？”
　　斐诺这时才再次偏头看向他：“你觉得我不该答应他？”
　　“您难道……！”管家瞪大眼睛，“阁下就算要接受同性的情人，也别是艾尼亚族人吧！他们喜怒无常、无法无天，说不清什么时候就背叛了。而且我们都不知道他们从哪来的，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离开，他们在这个国度甚至没有固定住所！您要是找了这么个情人，隐患实在太大了，您别被他们的一时兴起冲昏头脑啊！”
　　斐诺没想到他会忽然说出这么一大串。
　　能在临时说起这个话题时，表达出这么多内容，可见管家福斯平时早已琢磨许多次这件事了。
　　——我的做法，会让他如此忧心忡忡吗？
　　管家看斐诺没马上回话，面色更加担忧：“阁下，艾尼亚族人有时甚至当着我们的面，说我们都听不懂的话。他们要是当面谋划对您不利，您都没法明白，何必混到这些人当中去……”
　　斐诺笑了一下，但眼睛里其实没什么笑意。
　　“福斯，你都这样清楚的事，我怎么会不明白呢？”


第四十九章 ——他的真心
　　天亮之前，马车将管家福斯送进了城里。
　　斐诺亲自给他在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旅馆订了房，一下就交了半个月的房费，还额外分了些小费给旅馆的人。当然，斐诺也给管家本人留了不少钱，基本上管家在这里住一个多月都没问题了。
　　管家其实希望斐诺也留下稍微休息，但斐诺表示时间很紧，加上还没出菲亚哥省，为了安全还是先出省再说。两人就这么相互叮嘱了好一会儿，终于道别完毕，斐诺回到了马车上。
　　一直等在旅馆门口的叶铭看他出来，说道：“我还以为你也想在这里睡一觉。”
　　“我只是坐车，车上也能睡。”斐诺回道，“倒是你，需要休息吗？”
　　叶铭很干脆：“不用。”
　　“不用休息的艾尼亚族人……”斐诺垂眼笑了一下，爬上马车，又看向窗外，“那一切就拜托你了，叶先生，我要是在你驾驶的时候睡着了，可别怪我不礼貌。”
　　“睡你的。我等下先慢速走，你铺你的小床。铺好了说一声，我再调整一下车速。”叶铭在窗边与他对视，“还有，你要是太担心管家，我们可以时不时来确认他的安全。这样你能放心了吧？”
　　“来不来都行。”斐诺看了一眼旅馆的方向，“我做的决定，出了什么事，也理应是我受着。”
　　“想吃鲜花饼的时候知道支使我去王都，现在担心个大活人，反而跟我客气了？”叶铭看不得他这么把责任尽往身上揽，果断道，“反正我都是顺道来，你也不用多想，我说着你听着就是了。”
　　斐诺好笑：“那先谢谢你了？”
　　叶铭假装冷淡：“你要谢我的事多了去了。”
　　斐诺：“那我不谢了。”
　　叶铭：“……”
　　他倒也不计较，就嗤笑了一下，又回到驾驶座上去了。
　　这次马车再动起来，果真慢悠悠的。斐诺把一条更厚、更软的毯子铺到了马车中间，还有一个小枕头，以及一件厚重的斗篷。做完这些，他又趴到了小车窗边，打开滑动门：“我都铺好了。”
　　“那你睡吧。”叶铭侧头瞥一眼，“我会看着控制速度的。”
　　斐诺从小车窗望向远处的天边：“天快要亮了。”
　　“嗯，日出时间要到了，应该就在这十几分钟。”叶铭扫了一眼系统时间，“把窗帘拉上吧，省得日光照得你睡不着。”
　　斐诺道：“这么一睡，我怕我会日夜颠倒。”
　　叶铭回道：“那至少休息一早上，马车一直颠簸，估计你也休息不好。”
　　斐诺“嗯”了一声。
　　叶铭看他答应完也不关窗回去睡觉，又道：“那，晚安？”
　　斐诺道：“我想看日出。”
　　叶铭一愣：“那要出来看吗？”
　　出去，就是坐在叶铭身边跟他一起看了。斐诺之前不是没和叶铭这么坐过，甚至还是他故意要坐过去的。但这次叶铭问，斐诺只是回道：“不用了，我都铺好毯子了，就这样吧。”
　　叶铭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可也想不明白，只能顺着他道：“行吧，那你坐好。”
　　斐诺又一声“嗯”，不说话了。
　　叶铭也不再多说什么，就默默驾驶马车。他不必转头看，就能感应到斐诺还在小窗口附近张望。这种感觉很奇妙，两人似是一起迎接日出，距离这么近，却又一墙之隔。
　　十几分钟后，东方天空果真逐渐大亮。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说不上刺眼，但光明和温暖确实在降临。
　　叶铭和斐诺就这么沉默地一起看了日出。
　　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一种说不清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不算尴尬，可仿佛在催促着人说些什么。
　　于是斐诺开口了：“谢谢。”
　　叶铭接了一句：“这次是谢什么？”
　　斐诺回道：“谢你陪我看日出。”
　　叶铭对这个回答有点意外，说道：“是我谢你陪我看才对。”
　　“不客气。”斐诺还真答上了，紧接着就道，“那我睡一会儿了，晚安……不对，早安。”
　　“早安。”叶铭只来得及回这句，小窗子就被哗啦关上，年轻的领主消失了。
　　叶铭不由得看向那扇小窗。紧闭的窗扉，以及刚才小领主那有点莫名和意味深长的反应，让叶铭忍不住反复细品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是不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
　　这趟行程，没有那么多危险，但确实多了几分疲惫——对斐诺来说。
　　马车几乎一直在跑，除了有几个晚上要换马，顺便在城里歇了一晚上，斐诺这趟上京之旅算得上马不停蹄。而换马不换车，也代表着换马不换人，饶是知道玩家在这个游戏里不用休息，斐诺的心理上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他知道没必要对玩家这么心软，可还是在到达王都的旅馆时，看着帮他搬行李的叶铭道：“……谢谢。”
　　叶铭最近都习惯他这套了，放下箱子，起身看向他：“谢我帮你搬行李？”
　　斐诺的绿眼睛望着他，神情专注：“谢你愿意这么不辞辛苦地带我来王都。我知道你们艾尼亚族人不休息也可以，但你这趟行程消耗的心力体力，我不会忽视它。没有你这样巨大的付出，我没法这么快到王都。”
　　“忽然说这些……”小领主说得认真，叶铭都不知道要怎么回了，“你要是讹我我还习惯些。”
　　“我说的是真话。总不能因为你觉得不算什么，我就也顺理成章地无视你的付出。”斐诺还是静静地望着他，徐徐道，“我能给出的物质报酬，你大概也看不上。所以，我保证、我承诺——”
　　他走近叶铭，凝视着叶铭的眼睛：“只要这次能成功，只要我能如愿回去，幻影会在佩林城想要的地、想做的事，我一定尽力支持。”
　　叶铭被他的眼睛、他的话、他的语气攉住了，定定地看着他两秒，随后才张口：“……你这个时候说这些干什么？”
　　“不知道。可能怕你会后悔帮我吧……”斐诺顿了一下，看叶铭想说话，又补充道，“我知道你应该不是那样的人，但付出与得到不平衡的时候，总会令人不安。我说的这些，可以落到纸面的契约上。不过能白纸黑字的只有地产，另外的便利就只能是口头承诺了，我只要是一天的城主，就有效一天。”
　　“但你这么说，像是要跟我划清关系，要跟我疏远。”叶铭盯着他，企图看出他表情里的虚实，“我帮的你，你却把报酬还到幻影会上。你当是我是幻影会派来帮你，才愿意这样带你来的，嗯？”
　　斐诺被他盯得忍不住挪开视线一瞬，又挪回来：“你们艾尼亚族人，总归才是真正的同伴……”
　　“你就因为这个才在这一路上怪怪的？”叶铭微微蹙眉，“我帮你都是出于我自己，大部分都是我亲自、我一个人与你相见，幻影会是为了后来行事方便才带上的。你现在说我是为了幻影会来接近你，你自己觉得合理吗？”
　　斐诺道：“那到时候地产写你的名字？”
　　叶铭皱眉：“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我不知道怎么给你报酬了。”斐诺垂下眼，“你帮我的忙，已经超出我能给的所有了。我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应该也再清楚不过。而多少钱、什么报酬能让你为我的对手办事，我却一点底都没有。”
　　叶铭：“你直接假设我会背叛你？”
　　斐诺：“反正艾尼亚族人来到我们的国家，本身也和谁都没关系。只要有更多的利益，完成谁的任务不是完成？我已经听说很多……”
　　“就因为别的艾尼亚族人会这样，你就假定我也会这样？”叶铭逼近斐诺，垂眼盯着他，神色严肃，“那这个国家的所有人也是一样的吗？亲王和荷马看不起艾尼亚族人，你也看不起艾尼亚族人、看不起我？”
　　斐诺一时间答不上来了。
　　“你到底在怕什么？你告诉我。”叶铭放缓语气，试着抬手去摸他的头发，但斐诺往后缩了一下。叶铭的手在半空僵了一秒，随后放下来，不再逼近斐诺：“你讲清楚，只要你说出来，我就会想办法。这时候把我往外推，那你在王都就真的无处可逃、无人支援了。你这么聪明，你会不清楚情况吗？”
　　斐诺在怕什么？
　　他自己其实很清楚，但他无法说出来。他难以预估自己说出“我知道你就是为了任务和资源而接近NPC的玩家”，叶铭这个玩家会有什么反应；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要是在玩家面前说出了自己的“觉醒”，主系统会不会直接把自己“抹杀”。
　　这是个死循环。斐诺想问叶铭的真心，就得让他明白自己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不能再用骗NPC的话骗自己。可斐诺不能说这个关键信息，所以他就无法问叶铭的真实想法。
　　他甚至连“叶落风鸣”这个ID背后的真名是什么，都难以问出口。没有NPC会怀疑玩家的ID是否不对劲，斐诺不能当这个特例。
　　——觉醒，也不是什么好事……
　　叶铭看斐诺沉默不语，脸上看似面无表情，眼中却像是染了灰，带着无措和伤感。叶铭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他问不出斐诺的真实想法，对安慰对方无从下手。他甚至开始考虑斐诺是不是又觉得这趟王都之行危机四伏，稍不注意就会送命，所以导致忧虑和怀疑难以消解。
　　叶铭长叹一声，又往前一步。斐诺又想退，但叶铭这次径直伸出双臂，将他扣进怀里。
　　“行，我不问你了。”
　　小领主再次挣扎，不过动作不大，叶铭直接镇压了。他紧紧扣着人，也不看对方，就让人闷在自己怀里：“就算是在考验我，你先暂时信任我，行不行？”
　　斐诺没吱声。
　　叶铭感觉自己是真拿他没办法了，用带着点强硬的语气，说出服软的话：“你只要点个头，就算我这趟保你王都之行的所有报酬。还捡不捡这个便宜？过了这村没这个店。”
　　斐诺一动不动好一会儿，就在叶铭想要摁着他后脑勺强行点头的时候，小领主终于缓缓地、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像在叶铭心口蹭了一下。


第五十章 ——弄哭他
　　不管斐诺的体力和精神状态如何，在到达王都的第二天，他都收拾齐整，要去见亲王了。
　　叶铭照例来接他。
　　这会儿斐诺的贵族范儿已经端起来了，昨日那种半质疑半失魂落魄的状态荡然无存。他看叶铭的时候，也挺自然就露出了微笑：“早上好，叶先生。”
　　“早上好。”叶铭一时间居然不太敢问“你今天还好吗”，就怕刺激到他，于是转而问，“早餐吃了吗？”
　　斐诺微微一歪头：“没吃的话，你帮我买鲜花饼吗？”
　　叶铭：“……”恶作剧绿眼猫回来了！
　　他试探回道：“那我去买的话，你是不是真吃？”
　　斐诺：“你买我就吃。”
　　叶铭转身就走。
　　小领主赶紧拉他：“开玩笑的，你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叶铭心说还不是被你昨天吓的，但他面上绷紧，淡声问：“那你老实回答，到底吃过没？”
　　斐诺就老老实实道：“吃了。”
　　“那行。”叶铭指了一下马车的方向，“走吧。”
　　斐诺就跟着他，有点亦步亦趋的。叶铭回头看他垂头小步走，跟得这么近，都有些想笑，但面上绷住了。
　　直到斐诺上了马车，叶铭正要帮他关门，斐诺探头问他：“你生气了？”
　　“谁敢生你的气。”叶铭半开玩笑半真心回答，关上了车门，又在车窗处冲斐诺道，“你现在这么忙，先别多想。去见亲王吧，回来送你个礼物。”
　　最后一句令斐诺意外：“什么礼物？”
　　“回来就知道了。”叶铭这么回答，随即离开了车窗，上了他的驾驶位。
　　斐诺看出他是故意吊胃口的，微微一挑眉，但终究什么都没说，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脑中复盘。
　　马车在王都的晨雾中缓缓行驶起来。
　　***
　　这次再见到卡西费蒙斯亲王，地点换到了亲王的一个办公室，不过他的状态依旧还是那副云淡风轻、尽在掌握的模样。
　　不过亲王这次进入话题很直接，一上来的寒暄就是：“你来得还挺快。菲亚哥省那些人，至少还有十天才会到公爵那里。”
　　斐诺不奇怪他的信息源，就算亲王还不信任艾尼亚族人，他的眼线也遍布全国，何况是他最近准备动手的菲亚哥省？
　　“菲亚哥省应该还得召集下属城镇先开个会，确认了情况后才能赶去跟公爵汇报，比我慢很正常。”斐诺顿了一下，补充道，“我猜的。”
　　“你不补这句也没什么。”亲王笑了一下，“你能支使艾尼亚族人为你所用，他们当中有敢于监控城主府邸、省长府邸的人也不奇怪。”
　　斐诺不接这个话。现在要是认下自己听玩家监控城主府、省长府了，明天是不是就会被怀疑监视亲王和国王了？
　　斐诺只道：“殿下说这些话，我不敢把我偶然得到的东西交给您了。万一您觉得这是我有心谋得的，我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楚。”
　　“我向来只看重结果，不管手段，你不必跟我铺垫这些。”亲王径直道，“要给我什么？”
　　“也不算什么东西。”斐诺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条，放在书桌上推向对面，“这是菲亚哥省省长府邸在账本被偷后的早上，放出的信鸽所携带的消息。”
　　亲王终于面露些许意外，边拿过纸条边问：“这我还真要问问过程了，怎么来的？一般（探子）都不会闲得没事打信鸽，不仅可能打不中，还很可能暴露自己。又是艾尼亚族人干的吧？”
　　这话说的，玩家都很闲似的——不过确实也很多闲得瞎搞事的就是了。
　　斐诺只好道：“或许您听闻过圣骑士去遭遇台风的渔村带领众人击退海怪之事？”
　　“要从这件事开始说？”亲王回道，“我知道，所以？”
　　斐诺有点语焉不详地解释：“据说圣骑士当时使用的重弩非常威风，有个艾诺尼亚族人见识之后，也买了弓弩玩儿……”
　　“然后就打了省长府邸飞出来的鸽子？”亲王感觉这个故事荒谬又可笑，于是真的笑了，“信鸽应该戴着机关来装信息的，也是艾尼亚族人解开的？”
　　斐诺这会儿就装糊涂了：“这我就不清楚了。给我就是拆开的，过程都是当趣事和我说的，实际情况如何，我也不确定。”
　　亲王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展开纸条扫了两眼，又道：“该不会艾尼亚族人还能解开这两条密信吧？”
　　“不能。反正给我的时候，他们说不知道这写的什么。”斐诺回道，“他们也没提过要去找密码本。”
　　“但他们就直接把密信给你了？”
　　“对，他们就说打下两只鸽子，找到密信。但是看不懂，就给我了。”斐诺坦然回道，“哦，鸽子倒是没给我看。”
　　“嗤，古怪的艾尼亚族人……”亲王把纸条扔回桌面，“这不过是在给公爵通风报信，说重要的文件被窃。两只鸽子发出的信息基本是一致的，一起发是因为消息重要，防止信鸽走失。这种信通常至少释放两轮信鸽，艾尼亚族人只打下一轮，阻止不了信息传递。公爵应该很快就知道菲亚哥省出事了，只是不清楚具体情况。”
　　小领主斐诺没养信鸽，但听说过这种信鸽培养起来不便宜。公爵的拥趸们为了发信成果，以量保质，对斐诺来说是一种烧钱的举动。
　　他回道：“那看来我特意带这两张纸条来，也没什么用。”
　　“有一点用吧。”亲王喝了一口茶，嘲弄道，“至少让我知道了公爵他们还没换密码本。”
　　斐诺懂了。一是亲王早就破译了公爵那边的密码，二是亲王这边也有密码本，而且常换常新。
　　“那么他们会直接告诉公爵谁可疑吗？”斐诺又道，“拿走账本的第二天白天，佩林城主就试图找我问话，我没去。也是因为这件事，我才觉得要立刻出发抢先来王都的。要是我的行为被他们视作心虚，那公爵或许会意识到我会来王都，而且会引发一系列后续，就会有所防范。”
　　亲王没答话。
　　斐诺：“……殿下？”
　　亲王问：“佩林有证据吗？”
　　斐诺：“没。”
　　亲王：“他们能确定账本在哪吗？”
　　斐诺：“不能……吧？”
　　“这就对了。你太高看他了，也有点高看你自己。”亲王嗤笑一声，“要是佩林或者菲亚哥省给他飞鸽传书说同时偷走那么多账本的，只是个小小领地的领主，他肯定嗤之以鼻。要是这些人还告诉他，小领主要跑去告御状，试图给他招惹点麻烦了，他一定当笑话听。尤其是，这些人还给不出任何证据，怀疑你只是因为你和佩林城主不对付。
　　“对公爵来说，别说你那个弹丸之地伏拉尔，就算是佩林城，在他眼中也无足轻重。”
　　斐诺感觉自己对那个觊觎王座的公爵，有了新的认识：“他这样自负吗？”
　　“他就是这样狂妄自负，还以为他的治下如铁桶一块，真是可笑。”亲王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艾尼亚族人不惯着他，比他更嚣张。不知道他是选择防范艾尼亚族人，还是合作？若是合作，他的个性，能忍受半夜三更也要把他叫起来的艾尼亚族人吗？”
　　斐诺都听懵了，差点“啊？”出来。
　　亲王看他的神色，微微挑眉：“你不知道艾尼亚族人怎么把账本送给我的？”
　　斐诺回道：“我只收到了‘确定账本已送到’的消息……”
　　亲王径直道：“艾尼亚族的那个圣女，半夜来访，无法信任地把账本交给我的管家。最后是把熟·睡·中的我亲自出面，她才交出来的。”
　　斐诺：“……”
　　亲王冷笑：“你得庆幸，她还是光明会的圣女，是主教亲自点的门生。”
　　斐诺现在才知道，那个自称“澜澜”的玩家，是真在亲王面前捡了一条命。
　　被亲王盯上，可不是被杀一次就结束，很可能上全国通缉榜的！那个澜澜就庆幸自己拜了个好老师吧！
　　看在白亚澜之前热情相待的份上，斐诺给白亚澜说了句好话：“那位圣女是唯一协助圣骑士击退海怪的圣女，或许只是人比较耿直……”
　　“我若不知道这点，还不会同意让她随时都可以来送账本。”亲王扫他一眼，“你在艾尼亚族里的交友面还挺广，这样一个‘唯一圣女’你也认识。还有次次在外面等你那个，应该也不是弱者，这样还愿意一直当你的护卫，你还真有点本事。”
　　斐诺虽然刚和叶铭出现了“信任危机”，但面对亲王时肯定不能承认，因此他回的是：“请人帮忙罢了，毕竟我算作孤家寡人一个，总没办法一个人处理完所有事。”
　　亲王道：“那去到陛下面前陈述你的遭遇，总要你一个人完成吧？”
　　他忽然把半闲聊切入正事，斐诺只怔了一下，就回道：“当然。我已经准备过了，您想先听一遍我的陈述，看看是否需要修改吗？”
　　亲王道：“听你的陈词，还是看你的表演是否到位？”
　　斐诺：“……”
　　亲王轻笑一声：“演吧。不过我已经和陛下通过气，你不需要考虑在他面前卖惨了。你的演讲目的不是要取信于他，而是让其他朝臣明白这事情的严重性，最好把佩林那个城主说得目无王法、十恶不赦。重点要是错了，我会提醒你的。话说在前，我不会像家庭教师那么温柔和耐心，你可别被我骂哭，伏拉尔的领主。”
　　斐诺跟着笑了一下，站起来：“如果能守护我的领地，被骂哭也是值得的。”
　　亲王闻言，饶有兴致地挑了一下眉。
　　***
　　这天中午，叶铭依旧坐在亲王宅邸大厅里等人，管家过来询问是否需要为他准备午饭。
　　叶铭没要，但问了管家斐诺的情况。本来叶铭都做好准备管家拒绝回复了，没想到管家想了想，回了一句：“莱西德大人……可能哭了。”
　　叶铭：？？？


第五十一章 ——请你吃饭
　　晚饭之前，斐诺终于回到了大厅，和叶铭汇合。
　　叶铭盯着他的脸、尤其是眼睛打量了一番。
　　斐诺茫然：“……怎么？”
　　“没。”叶铭收回视线，说了句玩笑话，“亲王又不管晚饭？”
　　跟过来送人的管家这次没忍住：“是莱西德大人表示不想在殿下府邸用晚餐的。”
　　叶铭一点不尴尬：“哦，那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斐诺就跟着他走了。
　　管家深感这个小领主总有一天要被艾尼亚族人带坏，得回去提醒一下亲王。
　　另一边，叶铭驾着马车出了亲王的庄园，问斐诺有没有想去吃完饭的地方。斐诺表示没有后，叶铭道：“那我决定地方了。‘白到你发光’……就是那个圣女澜澜，她告诉了我一些王都里味道还不错的酒馆饭店，我直接带你去吧。”
　　斐诺挨在小窗边：“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叶铭否认：“这算什么礼物？”
　　斐诺：“那是什么礼物？”
　　叶铭：“你在亲王那一天，就惦记我准备给你送什么礼物？”
　　斐诺：“和亲王面对面太费精力，需要点别的事分散注意力，偶尔琢磨一下你故意留下的问题也不错。”
　　叶铭听他说起亲王，就顺势问：“听说你在亲王那里哭了？”
　　“啊？”斐诺一怔，“什么？”
　　“管家中午跟我说，你好像哭了。”叶铭用故作轻松的语气问，“他是在跟我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他跟你传什么谣，我没哭！”斐诺没想到管家还会和玩家说这种闲话，反驳道，“我只是在和亲王讨论不同的看法，他进来的时候亲王刚好说了句玩笑话，他听到就误解了吧……他都没看到我的脸。”
　　叶铭：“什么玩笑话还能有这种误解？”
　　斐诺：“……记不清楚了。玩笑话谁记得。”
　　叶铭虽然没继续追问，但还是隐隐觉得有点奇怪。他没亲眼见过卡西费蒙斯亲王，但从目前的听闻来看，对方都是十分不好惹的严厉人物。这样的人，会开玩笑到令人误解为“把人弄哭”的程度？
　　斐诺别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调戏了吧？
　　——看来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得想办法探听一下斐诺和亲王的谈话内容。
　　而斐诺这边，其实对当时的状况记得一清二楚。
　　他和亲王确实在争论，最后不得不承认，亲王的想法确实更有远见。斐诺认同了亲王的意见，但心情难免沮丧，或者说面上有些尴尬。亲王看他有点僵在那儿，嘴上就不客气地说了句：“怎么，要哭了？”
　　就这句话，刚好被进来问午餐安排的管家听到，然后就被他拿出去“传谣”了。
　　斐诺：啧，绝不能让叶落知道细节，丢脸！
　　***
　　叶铭带斐诺去吃饭的地方，是一家非常热闹的酒馆。和别的吃饭地不同，这家酒馆里除了有NPC光顾，也有不少玩家在吃饭，比例上居然接近对半开。
　　斐诺很惊奇，点菜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家酒馆的特色菜都是魔兽肉材和外地植物做的。而材料的来源，自然都是玩家。虽然玩家们大多不爱浪费时间在吃饭这件事上，可愿意尝鲜的人也不少。他们会来这里试试那些魔兽的口感，甚至带一些稀有材料来做成菜尝一尝，因此这算是一家在玩家群体里比较出名的酒馆了。
　　跟服务员沟通了一番，斐诺点了一道比较受欢迎的、适口的菜肴，又把菜单递给叶铭。
　　叶铭：“我不吃。”
　　斐诺：“你吃过这里了？”
　　叶铭：“没。”
　　斐诺：“那我请你吃。你在那里被晾了一天，午饭都没安排上，我至少给你安排个晚饭吧。”
　　“看来你对那里颇有怨言。”叶铭觉得好笑，也不接菜单，直接点了和斐诺一样的菜式。酒馆上菜速度很快，服务员走后，两人的话题从酒馆闲聊转入正题。
　　反正周围很吵，不怕被听到。
　　不用叶铭问，斐诺就主动说了一遍今天和亲王交流的大致内容。包括他们核对了一遍要去国王面前诉说的内容、诉说的方式，整件事推动的步骤，目前排出来的大致日期等。亲王还说了一些对公爵那边行动的猜测，但斐诺也不知道这仅仅是猜测，还是亲王基于某些线报做出的预计，反正斐诺只能先信任他。
　　叶铭听完，感觉不对劲：“他给你的信息太少了。账本到他手里那么多天，他连研究账本的结论都没说？”
　　“我问过。他跟我绕开了，看起来就是不会告诉我。”斐诺咽下嘴里那块肉，又喝了一口果汁，“他跟我说得最细的，只有我到时候可能会面对的质疑，以及回答的方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甚至跟我分析了之后公爵可能会怎么对我。毕竟菲亚哥省是公爵的传统拥趸，就算这次能拔除一大片，剩下的各种势力依旧盘根错节，会让挤进去的我很不好过。”
　　“他要动一个省的势力，难道还不能把该拔的彻底拔除，剩下的都打到怕？”叶铭蹙眉，“他要是这么半吊子，那些人以后为难你还算好的，就怕没等你进驻城主府几天就……”
　　把你杀了。
　　这话叶铭没说出口，但斐诺能猜到。
　　斐诺道：“这个部分，其实我们早先就讨论过，所以才会有你们能买地的结果。”
　　“嗯？”
　　“不管是公爵那边准备对我的人身安全、治下领地做什么，我能一开始能调动的力量都是有限的。就算日后人员日渐充足，但对上公爵总归是小巫见大巫。”斐诺缓缓回道，“所以我想的是，如果我成功了，就把佩林开拓成艾尼亚族人友好型城市。通过你们的力量，帮助我完成一些人员不足导致难以为继的事。”
　　叶铭没想到幻影会能在城里买地，中间还有这么多考虑。
　　他原本还以为，这就是斐诺为了在不付钱的情况下能叫动幻影会，开出的重磅报酬。然而现在按斐诺所说，生成这个报酬的就不是简单的因果逻辑，而是他和亲王通过复杂谈判得到的结果。
　　卡西费蒙斯亲王这个级别的NPC，智能肯定是很高的。斐诺能和他进行多次谈判，充分说明斐诺的智能也不低。甚至在叶铭看来，斐诺的智能有点过高了，他能关注到的细节之处比其他NPC明显多很多。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亲王、公爵、甚至国王级别的NPC，看看是不是这个游戏的部分NPC智能特别高……
　　叶铭一边暗自琢磨，一边回答斐诺的话：“所以幻影会能买地，实际上可以算‘案例展示’，是用来向其他艾尼亚族人做宣传的。”
　　“别说得这么功利，叶先生。”斐诺一眨眼，“这只是在说明，我的城市欢迎艾尼亚族人一起来建设。”
　　“你是这么想的，但亲王背后应该还有一套逻辑吧？”叶铭道，“他想把你的地盘当做接触艾尼亚族人的桥头堡？”
　　斐诺意味深长一笑：“这我就不知道了。”
　　叶铭看懂了他的表情。就算亲王在他面前没明说，他肯定也是领悟到了，亲王是有这个意思的。
　　也是，亲王要是和玩家对着干的人设，干嘛要同意斐诺卖地给玩家的主意？
　　叶铭又问：“那这么说，到时候你可能会把和你安全相关的事项，也交给艾尼亚族人负责？”
　　“这个，我还没认真想过。”斐诺回道，“就算交给艾尼亚族人，最多也是发个任务，能抓到企图偷袭我的人就给奖赏而已。最终，府邸里还是要配置自己的护卫的。”
　　他顿了一下，又道：“亲王倒是说过，要是一开始我这里无人可用，他可以安排点护卫和侍者去佩林工作。从外省派人进来，也不怕会马上把我毒死。”
　　“他给你派人？”听到斐诺的发言，叶铭感觉这是插入话题的好时机，于是顺道问，“他是想监控你吗？还是想对你做什么？”
　　“对我做什么……？”斐诺疑惑，“了不起就是找人汇报一下我和艾尼亚族人的来往程度，还能对我做什么？我以后回佩林，距离王都这么远，他最多远程指挥指挥我罢了。”
　　“是吗？”叶铭回道，“我听你说你们沟通的时候还会开玩笑，还以为你们之间的关系挺亲近的。”
　　“我和亲王？”斐诺露出些不可思议的神情，随后噗嗤一乐，“叶先生未免想太多，我和亲王天差地别，就算好几次坐在一起面对面说话，那也代表不了什么。他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和我真有什么亲近关系？与我开玩笑，对他来说，算是一种……屈尊降贵的娱乐而已吧。”
　　叶铭心道你觉得什么都不算，亲王可未必。而且要说亲王愿意“屈尊降贵”跟斐诺娱乐一下，不也可能是某种意愿的表现？叶铭记得这个游戏时代背景的设定，贵族们私下的生活，可不比他们表面的光鲜亮丽。
　　叶铭正想着措辞，准备再提醒一下斐诺别着了亲王的道，旁边忽然有个人不请自来地插入对话。
　　“天湖少主”陈长焰站在餐桌边盯着斐诺，一脸诧异：“斐诺？你怎么在这里？！”


第五十二章 ——我拒绝他了
　　陈长焰不是没看见斐诺对面坐着的叶铭，不过他故意当没看见，光和斐诺说话。
　　“还真是你，我刚才坐那边看你好一会儿了，就觉得像你。但这里毕竟是王都，又怕认错……”陈长焰直接拉过椅子，坐在斐诺侧手边，“你怎么来王都了，是要办什么事吗？”
　　“没什么。”斐诺当然不可能告诉他真相，随口敷衍了一句，又道，“你同伴在等你。”
　　“不管他们。”陈长焰回头随意摆摆手，他的那些公会成员果真走了。陈长焰又转回来：“你不可能无缘无故跑这么远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斐诺顿了一下，又道，“啊，有一件。”
　　叶铭微微一眯眼。
　　陈长焰：“什么事？你说，保证办到！”
　　“我在这里的事，还请你保密。”斐诺笑了笑，食指竖在唇前做出“嘘”的动作，“我知道你们的情报网厉害，不要和别人说起我在这里，好吗？”
　　“就这？行吧。”陈长焰先是应了，然后终于看一眼另一侧的叶铭，“不过，光是我帮你保密可不够……”
　　斐诺也看了一眼叶铭：“他是我朋友，不会说的。”
　　“他是你朋友，我也是你朋友。你和他一起吃饭，那不如下次也跟我一起吃？”陈长焰支着扶手，朝着斐诺的方向倚过去，“你在王都住哪？我明天去找你，带你出去玩？或者你什么时候有空……”
　　“他没空。”叶铭终于开口，冷声道，“不要纠缠他。”
　　“所以是你在做他给的任务？”陈长焰扭头，这次是正眼打量了他两个来回，嗤笑道，“我看见视频了，你们公会在‘海神之怒’里捡了大便宜，就因为你们有个圣女。人比我们都少、还在那装神秘的公会，我倒是想起一个。你还是近战主输出……你是姓叶的吧？”
　　“和你无关。”叶铭不奇怪他能认出自己，毕竟现实里都算半认识的了，何况还都经历过几个大型游戏。不过认识不代表两人关系好，他俩没什么实质关系，时不时还处于竞争状态，说起话来有点不对付也正常。
　　而且陈长焰还一开口就在斐诺面前叭叭一堆有的没的，把游戏内外的事都点了一遍，叶铭的真名都差点说出来了。叶铭愈发不待见他，也就根本不接他那些茬，只道：“你打扰我们了。”
　　陈长焰挑眉：“怎么，吃饭也算任务？你做的约会任务啊？”
　　“天湖少主先生。”斐诺不想这俩争执起来，反手在陈长焰面前敲了两下，“我想和叶落风鸣好好吃完饭，然后回去休息，可以吗？”
　　陈长焰一扭头，对上斐诺的绿眼睛，就气势少了半截：“行吧行吧……那我不打扰你吃饭，作为交换，你把你住的地址给我，这总可以吧？要是你怕我打扰你，那就告诉我你哪天有空，那天我再去找你。”
　　斐诺：“找我干什么？”
　　陈长焰当然不会说问问是什么任务：“找你在王都逛逛呗。”
　　斐诺：“不去。”
　　“你办完事都不在王都玩一玩逛一逛？这个人——”陈长焰冲叶铭的方向一抬下巴，“可不怎么会玩儿。”
　　斐诺：“我不玩。”
　　“又说来了没事，又说不是来玩……”陈长焰哼笑，但终究还是放弃了纠缠，“好吧，看来我是没法把你抢走约会了。有事记得写信给我，我可不比他赖，还能逗你开心。”
　　他边说边站起来，没等斐诺应话，又扫了一眼桌上：“你这餐我请了，就当我也陪你在王都逛过了。回头去你家找你玩儿。”
　　斐诺：“不用……”
　　“你还吃不穷我。”陈长焰打断他，随即转身走开。
　　斐诺就看着他的当真去了柜台，结账，然后回头朝自己摆手笑了一下，最后真走了。
　　目光收回，小领主发现叶铭在看着自己。
　　“呃……”斐诺不知道说什么，憋了一句，“原来你们认识，上次你们看起来还是陌生人。”
　　叶铭不好解释玩家之间换个皮套和ID就很难认了，只能瞎编：“我们比起以前都改变了很多。”
　　“噢。”斐诺看起来没怀疑，点点头，又道，“我总共就认识几个艾尼亚族人，没想到还能在王都碰到，真巧。”
　　叶铭忍不住问：“他以前也这样找你去玩？”
　　“没。”斐诺的回答很干脆，“他以前去我那里，基本都是想要买我的什么东西。我找个事让他去跑腿，然后再让他花钱，就结束了。”
　　叶铭闻言放心了一些，又叮嘱道：“他的花言巧语不可信。”
　　斐诺点头，又道：“他在花钱的事上倒是挺信守承诺。”
　　叶铭：“我给你花钱不干脆？”
　　“……你跟他比这个干什么。”斐诺一眨眼，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拒绝他也很干脆呀。”
　　叶铭心气顺了。
　　他发现了，绿眼睛娇娇就是能一句话让人高兴，也能一句话让人心慌。别说是叶铭，就算是陈长焰这种直奔NPC讨任务来的，也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上次还追着道歉。
　　斐诺看叶铭还不说话，以为他还憋着气，又哄了一句：“而且我也不会请他吃饭——虽然这次是他当了冤大头。”
　　叶铭是没气了，但依旧没说话，想看看小领主还有多少哄人的句子。
　　结果斐诺看他又沉默，只好道：“你怎么不说话？”
　　叶铭：“想看你还会说什么。”
　　斐诺收了表情：“……没了。”
　　“别气。”叶铭非常自然地反过来哄人，还给他摸了一支气泡苏打水味的营养剂，直接开盖，“你先吃饭，吃完回去我把礼物给你，在这里不好拿出来。”
　　还是不好公开拿出来的礼物吗……
　　斐诺接过汽水喝了一口，这才把剩下的饭菜慢慢吃完。
　　***
　　晚饭之后，叶铭送斐诺回旅馆，顺道在公会频道发了一条信息。
　　【注意论坛，天湖帮发现斐诺到王都了，随时看他们会不会把信息发出来。】
　　白亚澜：【到啦？都不跟我说一声，我也去见见呀！】
　　杨绪：【天湖帮怎么知道你们到王都了？】
　　叶铭：【碰巧遇到姓陈的，他来纠缠了一下斐诺。】
　　何敬程：【什么？他们坑蒙拐骗NPC那么熟练，不能让他们诈骗小领主啊！】
　　杨绪：【他们知道斐诺为什么来王都吗？为什么要纠缠斐诺？】
　　叶铭：【不知道，应该是习惯性来刷好感找任务。斐诺叫他保密，他答应了，但不见得可信。】
　　杨绪：【他纠缠完就走了？没跟踪你们吗？】
　　叶铭：【没看到。开技能跟的话我发现不了。】
　　杨绪：【知道了，大家逛论坛的时候记得经常关键词搜索监控一下。】
　　众人纷纷表示明白。
　　正当这会儿，叶铭也跟着斐诺进了房间。斐诺一回头，凑到叶铭身边：“你现在能联系圣女澜澜的吧？”
　　叶铭差点以为自己的信息面板被他看穿了，怔了一下，才回神：“能，找她干什么？”
　　“亲王说，见陛下那天、和陛下跟众臣开听证会那天，很可能回邀请光明教会的主教也到场旁听。”斐诺说道，“这场合，我肯定带不了护卫，但是……”
　　“但圣女或许能跟主教一起去？”叶铭一点就通，“我问问。”
　　本来叶铭就在琢磨，面圣的场合能不能也塞个人进去。一是斐诺一个小领主挤在那群大人物里，万一出了什么事，指不定谁都顾不上他；二是如果这个场合能塞进去一个玩家，那绝对是很有利的。
　　于是叶铭单敲白亚澜：【你最近和你老师关系如何？】
　　白亚澜：【鞍前马后，父慈子孝！】
　　叶铭：【他可能也会去旁听亲王搞公爵的会，你看能不能想办法跟他一起去。以防万一时需要有人罩斐诺。】
　　白亚澜：【跟导师蹭会啊？我有经验！我这就去打听打听！】
　　叶铭：【注意分寸，别给斐诺拉仇恨。】
　　白亚澜：【嘿呀，我懂我懂，不连累叶哥的心肝小宝贝，放心哈！】
　　叶铭看“心肝小宝贝”几个字看得无语。尤其斐诺就凑在旁边等答复，叶铭莫名生出一种心虚，回复白亚澜：【杨绪都跟你们讲了什么？】
　　白亚澜：【啊？他没讲什么啊，我和老何自己喊着玩的。】
　　白亚澜：【难道杨绪那里有新八卦？！我这就去问！】
　　叶铭感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但他现在没法再去拦白亚澜，不然只会越说越乱。反正幻影会的人对外嘴严，叶铭一时间也懒得管了，只扭头冲斐诺道：“澜澜说会跟主教沟通，不过这种级别的会议，她只能尽量。”
　　“尽量就够啦，多谢。要是她能在场，我会安心很多。”斐诺笑了笑，“对了，你到底要给我什么东西？”
　　他都第三遍问了，叶铭也终于掏出了……几本薄册子。
　　“这是什么？”斐诺茫然地接下东西，一打开来，顿时眼睛一亮，“账本！”
　　“嗯。你之前要我帮忙复刻的东西，按照当时每本分开装订好了。”叶铭道，“本来应该早点给你的。但后来分神处理别的事，还有你说你家里不能留下贵重的东西，我就想着晚点再说……”
　　“唔，你这么一说，确实是的。”斐诺拿走最上面的一本，剩下的交还给叶铭，“要不你再帮我装一段时间？放在我的行李这儿，我总觉得有点不安……回家之前，还是我看一本拿一本吧。反正想看另一本了，再问你要？”
　　他要求得这么自然，好像把叶铭总和自己在一起视作平常。而叶铭并不厌恶这种依赖，恰恰相反，只要人是对的，叶铭还真挺吃这套。
　　于是大部分账本（复刻版）又回到了叶铭的背包空间。
　　叶铭放东西的时候，余光还到了另一个东西。想了想，叶铭又把将东西拿出来的心思摁了下去。
　　——算了，下次再给，让他再高兴一次。


第五十三章 ——胸针换胸针
　　到王都的第三天，斐诺又去亲王府邸待了半天，确定了再过一天——就是到王都的第四天——就要去面见国王。
　　临走之前，斐诺状似无意地问道：“殿下，明日我们面见陛下的时候，古斯主教也确定了会去旁听吗？”
　　亲王正从书桌抽屉里拿东西出来，闻言哂笑：“你居然敢主动问……是不是在不打自招？”
　　斐诺装茫然：“什么‘不打自招’？”
　　“古斯主教是要去旁听，但他告诉我，他要临时带一个学生一块去。”卡西费蒙斯亲王随手把一个盒子放在桌面，语气淡淡的，内容却暗里藏刀，“圣女学生，艾尼亚族人，嗯？”
　　斐诺可不会认下这是自己怂恿的结果，面上维持着镇定：“我影响不了古斯主教的决定，殿下，我甚至连古斯主教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但你可以影响那名圣女的行动，不是吗？”亲王已经认定一定是斐诺捣的鬼，径直道，“不过你的运气确实好。明明一共有五个艾尼亚族人成为了圣女，可你认识的那个，是古斯主教和王都教会最看好的一个。如果她以后经常待在佩林，佩林也必然会得到更多光明教会的助力。”
　　斐诺接了句不痛不痒的话：“这是圣女自己的努力。”
　　“我还听说，教会有意让圣骑士指导她一些魔法，以便将来能让她分担部分圣骑士的非战斗任务。”亲王继续悠悠道，“不过古斯主教私下与我聊过，圣骑士经历过严苛的考验，他本身也十分严厉。圣女身为艾尼亚族人，还是名女性，古斯主教不确定她能否经得住这次来自圣骑士的考验。”
　　斐诺第一反应是，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但他很快又想到，这或许是主系统的设置。通过亲王和自己两个NPC，去传递“圣骑士的考验比较困难”这个信息，是一种针对玩家的提醒机制。
　　——如果我没觉醒，我没意识到这是个需要传达的信息，这个提醒机制会失败吗？
　　——不过我要是没觉醒，大概现在还在伏拉尔因为涨税和天灾愁眉苦脸吧，也不会在这里……
　　斐诺的脑子里转着这些思绪，面上只当是寒暄：“不管圣女是不是艾尼亚族人，她都是光明教会的圣女，理应有面对艰难的勇气，和坚持到底的毅力。”
　　“据说艾尼亚族人喜欢耍点小聪明，还喜欢钻空子，不知道她会如何选择。”亲王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话，随即话锋一转，将桌面上的小锦盒往斐诺的方向一推，“看看。”
　　“这是什么？”斐诺边问边拿过盒子，打开，“这是……胸针？”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不到三指宽的首饰，金色金属为底座，一颗颗小小的深红色和深绿色的宝石镶嵌其上，组成了一个精美的、流光溢彩的、玫瑰型胸针。
　　“这是一个小小的礼物，或者，算给你的一点鼓舞。”卡西费蒙斯亲王送出礼物的神色和语气都非常自然，“明天，你就要开始踏出改变命运的一步了，而这一切都始于你从伏拉尔寄出的一封信。我知道你千里迢迢来到王都，一切都是陌生的，难以信赖的。希望这枚玫瑰胸针，能让你稍微感觉到，起码当下我是与你站在同一阵线的。”
　　他顿了一下，又道：“玫瑰是你的家徽吧？”
　　斐诺捧着锦盒：“呃，不是。”
　　一向运筹帷幄的亲王：“……嗯？”
　　“莱西德家族没有家徽……至少传到我这里，我没见过什么和家徽相关的东西。”斐诺有些讪讪，“玫瑰是我母亲的个人印记，不过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用这个……”
　　亲王有些疑惑：“不是你母亲家族的家徽？”
　　斐诺道：“不知道。我父母在世的时候没提过母亲的身世，我也没见过母亲家族的亲戚。事实上，我一直觉得我母亲的出身可能不是贵族家庭，毕竟莱西德家族到我父亲那会儿……也不剩什么资产了。”
　　“冒昧一问。”亲王又问，“你母亲原本的姓氏是……？”
　　斐诺摇头：“抱歉，我不清楚。”
　　亲王不奇怪他一问三不知，很多小贵族落魄到最后，所有家族史都会丢失。贵族后代都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后，就逐渐归为平民。如果斐诺没有冒险送信来王都，他的家族早晚也是这样的下场。
　　“是我该和你说抱歉。”亲王看了一眼斐诺手上的胸针，说道，“我没打探清楚，就擅做主张送了你这个……如果玫瑰不是你的家徽，它的造型可能会让你觉得被冒犯，希望你不要因此产生不适。”
　　斐诺其实根本没往那方面想，亲王说出口了，他才有点恍然：“啊……您不用对此道歉，我没这些感觉。”
　　亲王微微挑眉，随即颇有兴味地一笑：“那你从现在开始，该对这些事有些感觉了。”
　　“……什么？”
　　“这里是王都，小领主。”亲王悠悠道，“你即将见到国王，见到公爵，见到很多社交花招频出的贵族。你会因这次的事情走入人们的视线，成为社交圈的关注点。即便你离开王都、回去了，佩林城的城主也肯定免不了社交。如果你连这种信息都读不懂，小心招来大麻烦。”
　　他顿了一下，又道：“还是说，你是故意假装不明白，引诱别人上钩又不想负责？”
　　斐诺：“……这并不好笑，殿下。”
　　“不好笑，也可以当做建议和故事来听。”亲王自己倒是笑了，“不过，如果你其实是风流派，那当我没说。”
　　“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被您说了这么多。”斐诺把锦盒合上，推回去，“看来您的礼物摸都摸不得。”
　　“专门挑给你的，你还是拿走吧。”亲王又推过去，“不然待会儿我让管家再收起来，他笑我连个礼物都送不出去。”
　　斐诺狐疑：“这该不会是什么有名的珠宝吧？”
　　亲王好笑：“别把你自己太当回事，小领主。”
　　斐诺听出这玩意儿对亲王来说算不上什么，终于把东西收了下来。
　　***
　　这天晚上，依旧是叶铭带斐诺去吃饭，不过地点距离旅馆非常近，以便斐诺能早点休息。
　　斐诺这个晚上还特意点了一杯轻酒精饮料。他说这是为了今晚睡得好些，叶铭却觉得这是因为他紧张了，需要放松。不过叶铭面上没点出来，只是静静看着他，确保他真的不会因此醉倒。
　　斐诺当然没醉，但或许酒精真的起了点作用，他决定邀请叶铭去看看自己为了第一次面圣准备的衣服。
　　叶铭这下更确定了，斐诺应该是紧张了。分享着装这事，审美比叶铭高的小领主从没提前做过，可想而知，斐诺已经紧张到明天的穿着都无法百分百确定了。
　　当然，叶铭给着装也提不上什么建议，跟他分享，纯属减压。
　　总之，斐诺给叶铭展示了整套衣服。从里到外，按照方便穿着的顺序来摆放在房间里的桌面上。这是一套蓝色为主的服饰，又是新做的，但并非花里胡哨的风格，属于低调奢华型。斐诺要是穿上这套，平心而论，年龄生生拉上去几岁。不过与此同时，那顶到脖子的白色领花，也总给叶铭一种……禁欲感。
　　斐诺不知道叶铭所想，只在犹豫了一会儿后，最后掏出了亲王给的礼物。
　　叶铭看着他从衣兜里摸出一个锦盒，疑惑这从哪来的，问道：“这是什么？”
　　“亲王送的礼物。”斐诺打开锦盒，把玫瑰胸针放在外套心口处，“他以为玫瑰是我的家徽，让我戴着这个的时候，能意识到至少他现在是支持我的，别太紧张。”
　　叶铭感觉那胸针上的宝石反光得刺眼，沉声道：“不过是用小恩小惠笼络人的手段。”
　　“是啊。不过手段虽老，管用就行。”斐诺拿起胸针，玫瑰在他指间翻转，“不得不说他挺会说故事。他顺势和我聊了一番我的家庭和出身，对玫瑰代表的含义道了歉，还表明了这个礼物没有别的意思，而且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珍品。总之，除却有些不好笑的玩笑，他说得我没什么理由拒绝这个贴心的小礼物。”
　　叶铭道：“听起来你很欣赏他。”
　　“确实欣赏——尤其他作为决策者的一面。”斐诺停止了把玩的动作，看向叶铭，“他身为亲王，确实很有手段。即便我和他说话，有时会有些不愉快，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我从小就缺乏学习管理手段的课程，亲王给我补上了一点，感觉还不错。”
　　“但这不代表他说什么，你就要听。”叶铭拿走他手里的胸针，另一手朝他一摊掌心，“我觉得，这个也不错。”
　　斐诺往他手心打眼一瞧，怔住了。
　　那也是一枚胸针，中间是一块比鸽子蛋都大的宝石，碧绿且透明。底座精美华丽，但并不喧宾夺主。可以确定的是，做这个饰品的工匠水平不低，才能做出这个华丽或简约都能配的漂亮东西。
　　斐诺问：“这是……”
　　“战利品。”叶铭坦然回道，“从菲亚哥省长府邸的保险箱顺出来的。”
　　斐诺：“……”
　　“不过我找人重新打磨和镶嵌过，原来那个太俗气，不好看。”叶铭把胸针放到斐诺手里，“戴这个吧。”
　　——这个胸针，代表的才是真正支持你的人。


第五十四章 ——进宫面圣
　　一夜无梦，斐诺按时起了床，按时下了楼。
　　今天的早餐是叶铭给他买的鲜花饼，和当果汁的营养剂。叶铭的视线扫过斐诺胸口，那里扣着的正是那颗比鸽子蛋都大的绿色宝石，和小领主的眼睛十分相衬。
　　但叶铭只字不提这个礼物，只道：“你按时起了。我还打算看你要是睡过头，要去捶你的房门。”
　　“昨天那个饮料，还不至于让我醉得不省人事。”斐诺小口小口地吃着早餐，抽空回话，“那圣女澜澜他们出发了吗？”
　　“还没。”叶铭回道，“她说她急得团团转，但主教还没出现，她只能在教会里等。”
　　“唔，亲王说主教已经说了要带学生了，那肯定会带，不用急。”斐诺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一茬，“对了，昨天忘了说一件事。”
　　“什么？”
　　“亲王提醒，教会想让圣骑士带圣女澜澜学魔法。但圣骑士为人严肃，学习过程应该会比较艰苦严苛，圣女澜澜估计得咬咬牙坚持。”斐诺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亲王还提到艾尼亚族人喜欢钻空子，但我不清楚这是提醒‘跟圣骑士血魔法也可以钻空子’，还是‘绝对不能钻’，你们需要自己考虑。”
　　叶铭一开始还觉得“怎么总是亲王说、亲王说”，但听完后，还真意外于这些话的信息量。
　　他问道：“亲王真这么说？我们完全没听说过圣骑士还会教魔法，我立刻知会澜澜。”
　　“还没说？那我提前讲出来，会不会影响教会的计划？”斐诺提醒道，“我听说有些上位者不喜欢被揣测。万一这事还没宣布的时候，澜澜就去询问，主教会不会因此反感……？”
　　“多谢提醒，我会一并反馈。”叶铭其实知道白亚澜不会这么傻，毕竟能混到这么珍惜的职业，白亚澜可不是只会大大咧咧的姑娘。不过叶铭喜欢听斐诺为和自己相关的人考虑，所以直接应了下来，还道：“等澜澜以后顺利通过圣骑士的考验，她应该来感谢你的提醒。”
　　斐诺又吃了一口鲜花饼，眨眨眼，咽下后回道：“听起来你又要帮我讹人了。”
　　“我在陈述事实。”叶铭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前两天的谈话加上昨晚的情况，他有点担心斐诺的状态，因此想要表达自己是和斐诺站在一边。他又道：“不然我不说，你之后亲自和澜澜说。你就跟她说，有一条消息是关于她本人的，订金五万、尾款五万，你就问她听不听。”
　　“一条信息就十万，你们真有钱。”
　　“是圣骑士‘值钱’。”叶铭回道，“好了，不聊这个，你安心吃东西，今天先把你的事办好。澜澜的事，就算不提醒她也不算什么，她该受着的。还要果汁吗？”
　　“不要了。”斐诺心道我可不能在王宫狂跑厕所，不过这不雅的词儿他说不出口，于是拒绝之后只能沉默地乖乖吃早餐。
　　叶铭就陪他坐着，偶尔看看他的脸，偶尔看看那个胸针，偶尔看看白亚澜是否和主教已经出发，方便帮小领主把握时间。
　　***
　　这样的日子，依旧是叶铭送斐诺进的王宫。
　　王宫外面每天都有玩家在乱窜，一是去看王宫附近的任务板，二是来瞎参观。不过王宫毕竟重地，不能随便放玩家进去——私底下是否有人悄摸进去就不知道了——因此叶铭驾车堂堂进大门的时候，其他玩家一直探头探脑，试图看出他接了什么任务进门。
　　可惜马车里严严实实，谁都看不到什么人坐在里面。
　　“唉，今天王宫是不是要发生大事啊。进去好几辆马车呢！”大门外不远处蹲着的玩家感叹，“居然还有玩家进去了，肯定是什么大任务。可恶，这都哪里接来的任务啊！”
　　一群人在这长吁短叹，都准备过会儿看看论坛上有什么动静了。结果十来分钟后，刚刚进去的那辆玩家架势的马车又出来了。
　　出来了也没走远，就停在王宫门口不远处。王宫的护卫看了一眼，虽然有点关注，但终究没赶人。
　　候在门口的好事玩家们自来熟地凑上去：“嘿，哥们儿，你进去干嘛的？里面怎么了？”
　　叶铭瞥他们一眼，没回答。
　　凑热闹的玩家也不意外，保密好任务是所有玩家的本能，探听不出来太正常了。他们绕着马车看，叶铭也没管他们。反正护卫就在近处，这些散人玩家应该会怕王宫警备力量响应，也不敢真的动马车。
　　叶铭爬上马车顶，开始在公会频道发信息：【里面不让留，我在王宫门口了。】
　　白亚澜很快回应：【我在里面，一切正常！】
　　杨绪：【我们都在王都了，随时可以接应。】
　　何敬程：【叶哥，我在王宫附近，要我也过去一起等吗？】
　　叶铭：【先不用。等白亚澜的信息。】
　　白亚澜：【我要进会场了！可能不能发很多信息了！】
　　叶铭：【开你的会，不用一直发，有余裕再说。】
　　白亚澜：【遵命！（敬礼表情）】
　　这条之后，白亚澜就真的没再发信息了。而杨绪跟了一句“暂停闲聊”后，公会众人也为了白亚澜腾出了信息空间，纷纷不再说话。
　　叶铭也没再给任何人发信息。
　　他坐在车顶，望着王宫最前面那栋楼，脑子里回想着斐诺走进去前的最后表情。
　　小领主当时下马车，叶铭就一眼看出他的状态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那挺直的脊背，比他第一次去见亲王那天都更紧绷。叶铭有心安慰安慰他，又担心适得其反搞得他更紧张，只能有些干巴地说：“艾尼亚族人不让留在这里面，那我在外面等你。一直在的。”
　　“好。”斐诺的脑子也有点紧，蹦不出太多闲聊的话了，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结束后，我走去门口吧。”
　　“没事，不行的话澜澜会告诉我情况的。”叶铭看着小领主的绿眼睛，缓缓地、认真地说道，“一切都会顺利的，我相信你。”
　　斐诺本来绷得呼吸都变轻了，闻言露了个笑：“借你吉言。”
　　叶铭发现他是在消耗精力说社交辞令，当机立断：“那你进去吧，我也出去了，待会儿见。”
　　斐诺点头：“待会儿见。”
　　两人道别完毕，却面面相觑，谁都没动弹。
　　几秒后，还是叶铭先笑了一下：“你先走，我看着你进去。”
　　斐诺第三次说“好”，然后终于转身，走了进去。
　　叶铭就注视着他走上台阶，走入那扇守卫打开的大门，大门再关上。叶铭又等了一小会儿，直到守卫不怎么友好地提示他该离开了，他才驾着马车，徐徐离开了王宫的前庭。
　　而他停在王宫门外后，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
　　***
　　话分两头，斐诺进了王宫后，没被安排什么参观行程。他甚至没敢多观察富丽堂皇的王宫，就径直被引到了一个小会客室。
　　他居然是第一个到的。
　　——好吧，也没什么“居然”，毕竟我是地位最低的。
　　他选了个比较不起眼的位置坐着。好在没等十分钟，卡西费蒙斯亲王和古斯主教居然一同前来，后面跟着白亚澜。白亚澜乍看挺乖，实际上眼珠子乱转，一看到斐诺就在主教身后挤了挤眼睛。
　　斐诺刚提起的一口气，被白亚澜这一出搞得稍微松开了些。他扬起微笑，站起来与几人寒暄。亲王与他算熟悉了，打招呼时也比较简单。轮到面对古斯主教的时候，斐诺的社交辞令就生生多了几句。
　　“不必如此，伏拉尔的领主。”古斯主教初看起来还是挺温和的，也带着微笑回音，“我今天不过是旁听之人，不必在意。”
　　斐诺听出他不想多深入交谈，果断见好就收。当然，最后斐诺也向白亚澜问了好。
　　还正经用了向高级神职人员问好的礼仪，白亚澜感觉怪别扭的，赶紧回礼后，躲到一边去了。
　　明知两人认识的亲王和主教，都露出略带意味的神情，主教还冲白亚澜开口道：“怎么对莱西德领主避之不及？”
　　语气很温柔，内容有点阴阳。好在白亚澜胜在脸皮厚，腆着脸微笑道：“不是避之不及，是我没来过今天这种场合，有些紧张。”
　　主教早就知道这位圣女的做派，可不像现在这么（装）乖，但他还是笑着点头：“别紧张，你今天只需学习和见证。”
　　白亚澜跟着点头：“谨遵您的教诲。”
　　这些话之后，室内四人就不再交谈了，不过斐诺的位置变了一下。亲王呼唤他坐到自己身边，斜对面是古斯主教，白亚澜的位置变成了最下位。当然，最中心的位置还是留着的。
　　又过了十分钟冒头，国王冯布罗四世终于姗姗来迟。
　　在亲戚关系上，冯布罗四世得算卡西费蒙斯亲王的外甥；在年龄上，冯布罗四世只比亲王小几岁。但从视觉上来说，冯布罗四世仿佛才是年龄较大的那个。肉眼可见的是，冯布罗四世身体更臃肿，皮肤也更松弛。看来传说中国王耽于声色犬马，不喜欢外出和运动，不算空穴来风。
　　无论如何，斐诺在亲王和主教之后，向国王行礼了。
　　当他重新抬头，国王眯着眼打量他，审视的压力不亚于亲王水平。斐诺顶着这视线，好几秒后，才听到国王重新开口。
　　“你的眼睛，你的发色，你的脸……我似乎在哪见过。”


第五十五章 ——第一场演讲
　　“你的眼睛，你的发色，你的脸……我似乎在哪见过。”
　　冯布罗四世此话一出，卡西费蒙斯亲王先嗤笑一声：“陛下，这真是个老掉牙的搭讪，你怎么会说如此毫无品味的话？”
　　“因为我在陈述事实，而不是搭讪。”国王再次打量了一番斐诺，“可惜我想不起来是哪里见过了。”
　　亲王道：“希望你想的不是以前那么多情人中的一个。”
　　“如果是情人，我不会不记得在哪见过。”冯布罗四世似乎不太在意亲王这样谈论自己的风流韵事，边随口回着，边走到最前头的位置坐下，“不过，今天的主题应该不是讨论我吧？”
　　“当然。”亲王先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冯布罗四世，“我让人整理了拿到的所有账本，这是结论，陛下可以先看看。”
　　“噢，果然还是给你私下处理来得快。要是交给财务大臣，他们能慢腾腾地磨个半年，再来汇报账本被老鼠啃了，看不清楚……”国王嘴上抱怨着，就取出了信封里的几张纸，开始阅读起来。
　　斐诺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道国王和亲王的关系，比传说中都亲密。国王居然宁愿把账目交给亲王来私下审核，自己只看结论，这得多信任才能达到啊。
　　——而且，那几张纸里到底写着什么呢……
　　斐诺虽然快速翻阅过账本，但毕竟不是专业的。他很好奇亲王手下的财务专家看出了什么，又给出了怎样的结论，可惜亲王并不想和他分享这些机密。
　　冯布罗四世很快大致翻阅完了几张纸，往旁边桌上一拍，沉声道：“真行啊，塞伊斯公爵……就这样拿国库的钱充盈自己的钱袋子？拿我的钱来反我？”
　　“中饱私囊的人，我见过不少，但这么明目张胆做阴阳账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亲王也冷笑一声，“菲亚哥省在这次台风灾难中受损严重，照例要在税务上减免，还得拨款赈灾的。要是账本这事不处理，他们肯定会趁此机会狠狠捞一笔油水。”
　　“塞伊斯公爵给我发了拜帖，说过几天会带菲亚哥省省长来跟我汇报灾情。”国王也跟着嗤笑，“说是来说灾情，肯定是来打探我是不是已经知道菲亚哥省的税务烂账了。”
　　亲王道：“等他来见你，他就已经完全做好准备应对你了，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说到这里，亲王又转头看向斐诺：“好在那些人都不可能忍受颠簸、日夜兼程地赶来王都，所以我们完全可以走在他们前面。”
　　“那就说说吧，伏拉尔的领主。”冯布罗四世随即道，“你这些年遭遇了什么不公对待，都说出来，让我听听他们都怎么操作这些腌臜事。”
　　一直沉默的斐诺，终于等到了说话的时机。
　　***
　　白亚澜的信息终于再次出现，但她很鬼机灵地没发在公会频道，而是私给了叶铭。
　　【卧槽，叶哥，斐诺好会讲故事啊！】
　　正待在车顶的叶铭精神为之一振，立刻回复：【什么情况？】
　　白亚澜：【斐诺在讲伏拉尔这些年的遭遇，语气蛮不卑不亢的，没什么诉苦卖惨的感觉。】
　　白亚澜：【但是他讲得很清楚，听得我好气啊。他又不是佩林的下属领地，佩林那个城主怎么这么明目张胆欺负他啊！不对，是欺负他们一家！】
　　白亚澜：【卧槽？？？那个城主居然还想把斐诺和他的疯子姐姐凑一对？！】
　　叶铭：【什么凑一对？】
　　白亚澜：【斐诺随口提的，没说很清楚，但我怎么听怎么像是城主的姐姐看上了斐诺，想睡他啊。城主好像不是想让他们结婚，他看不起斐诺，不愿意给自己姐姐出嫁妆送到斐诺家里。】
　　白亚澜：【听得我硬了。】
　　白亚澜：【我是说拳头。】
　　叶铭问道：【他怎么会说起这件事？】
　　白亚澜：【亲王在问他被佩林城主看不起的事，他举了几个例子。】
　　叶铭：【还说了别的例子吗？】
　　白亚澜：【其他的就是态度不好，把他看做下级之类的了。】
　　叶铭对这个部分倒是深有体会，毕竟他和斐诺一起面对过佩林城主荷马。别说那家伙本人，就算是他的管家，都对斐诺颐指气使的。
　　只是叶铭还不知道，荷马居然曾经要把斐诺拉进火坑。把小领主送到一个疯子的床上？叶铭光是听就冒火，难以想象斐诺一个人面对这种情况时，会是什么反应。
　　叶铭又问：【其他人什么反应？】
　　白亚澜：【没啥反应，感觉挺放松的，国王还不如刚才看亲王给的信生气。】
　　白亚澜：【信是指亲王叫人总结出了账本的问题，写出总结给国王看了！】
　　叶铭：【信里写了什么？】
　　白亚澜：【不知道，没让别人看。】
　　叶铭：【你这么偷偷发信息，没问题？】
　　白亚澜：【不要紧，我坐在老师身后，偷偷动手指！】
　　刚发完这条，白亚澜抬起头，就刚好对上了小领主的视线。白亚澜悄然捏了个拳头，冲他摆了个“加油！”的表情。斐诺没看懂，反而怔了一下。
　　这一下，就让众人纷纷转头看向白亚澜。古斯主教还问：“你在干什么？”
　　“我、我就是觉得斐诺领主太可怜了……”白亚澜情急之下祭出了夸张演技，摸了摸不存在眼泪的眼角，声情并茂道，“可能是我的表情太感动了，斐诺领主被吓一跳吧。”
　　众人：“……”
　　白亚澜也反应过来自己浮夸了，尴尬地咳了一声，又道：“打扰大家了，对不起，请继续。”
　　斐诺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其实我也基本说完了。”
　　“那，陛下？”卡西费蒙斯亲王扭头看国王，“我的建议是，明天就立刻召开中央会议，讨论对此事的处理方法。讨论出结论后，可以立刻对菲亚哥省那群非法之徒实施裁决。彼时那些人和塞伊斯公爵应该在来王都的路上了，即便有人通风报信，他们也来不及马上反应。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是处理这件事的最好办法。”
　　白亚澜听得心惊：这不是已经做好准备要抄了那些人的家吗？艹，后续行动都计划好了，今天不是纯纯走过场？
　　她的心里有一百句感想要讲，可刚被抓包一次，她不敢太明目张胆发信息了。
　　不过这次碰面也接近尾声，国王道：“那便明天召开中央会议，我等下去签署召开令。卡西费蒙斯，还有个东西我们得聊聊……”
　　亲王点头，随即冲斐诺道：“你先走吧。下午会有人通知你中央会议的时间，到时候你只需去做一段演讲。”
　　“好的。”斐诺站起来，行礼，“那我先告退了，陛下，亲王殿下。”
　　冯布罗四世摆摆手：“去吧。不过明天你要再坚决一点，你今天这状态还不够，会议上那些贵族可都是趾高气昂的家伙。到时候可能会有人打断你，甚至跟你争辩、骂人，你可别输了啊，小领主。”
　　斐诺点头：“我明白，感谢您的教诲。”
　　亲王又扭头看古斯主教：“古斯主教，您的学生是否也……”
　　古斯主教便转头冲白亚澜道：“你也回去吧。”
　　“是。”白亚澜赶紧也站起来行礼，“主教大人、陛下、亲王殿下，我告辞了。”
　　随后，斐诺和白亚澜当真一前一后出了会客室。
　　侍者带着他们一路往外走，白亚澜被斐诺让在前面，侍者总是不时扭头看她，导致她也不方便发信息。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出了王宫建筑的大门，看到一辆马车等在阶梯下面。
　　“这是宫中安排送圣女回教会的马车。”侍者说道，“教会的马车在等候古斯主教，劳烦您乘坐这辆马车回去吧。”
　　“好的，多谢。”白亚澜看叶铭没进来接人，转头看斐诺，“你跟我的马车出去吧？你的马车应该在外面？”
　　侍者闻言，有些迟疑：“这……”
　　斐诺也道：“这是否不太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反正就到门口。主教大人常常教导我们要助人为乐，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白亚澜朝他一摆手，“走吧。”
　　斐诺知道玩家不在乎这些，于是当真跟着上了圣女的马车。
　　侍者不敢阻拦，茫然地看着他们走了。
　　另一头，白亚澜一上马车，立刻先给叶铭发了信息：【我们出来了！我送斐诺出大门口！】
　　信息刚发出去，坐在对面的斐诺就忽然开口：“多谢你来，澜澜。”
　　“嗨，我什么作用都没发挥，不用谢。”白亚澜摆摆手，“不过你刚才真厉害，口条太顺了。我要是被那俩盯着，讲话一定会卡住的！”
　　“之前练过罢了，也不是临场发挥。”斐诺顿了顿，偏头看一眼旁边的车夫小窗，稍稍倾身压低声音，“澜澜，其实我听说了一件关于你的将来的事，你想听吗？”
　　白亚澜配合他的动作，也弯腰低声道：“当然听呀。”
　　斐诺一伸手：“那，给我十万。”
　　白亚澜：“……”
　　斐诺还正要说“先给定金五万，说完再给另外五万”，白亚澜已经掏了兑票本。
　　唰唰唰填了十万令尔，签名，撕下来拍到斐诺手上。
　　“给了，说吧！”


第五十六章 ——战意
　　斐诺猜到白亚澜的钱不会难拿，但着实没想到这么好拿。
　　他怔了两秒，随即想到：是因为叶落风鸣花钱干脆后，从我这里得到了一些任务和报酬，所以他那个公会的人都信任我了吗……
　　白亚澜看他愣神，又提醒了一次：“什么事啊，斐诺？”
　　“哦。”斐诺回神，“就是教会要给你安排学习的事。”
　　“学习？”白亚澜瞪大眼睛，“什么学习？我怎么一点风声没听到？”
　　“可能还没确定。”斐诺想了想，“亲王说，古斯主教有意安排圣骑士教你魔法，以分担圣骑士的部分工作。”
　　“圣骑士……！”白亚澜差点惊呼出来，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含糊不清地说道，“单教我一个啊？知道大概什么时候教吗？”
　　“应该是单独教你，什么时候还不知道。”斐诺低声回道，“但古斯主教担心你会……”
　　话没说完，马车已经停下了。很快有人来敲车门上的窗子：“斐诺，下来吧。”
　　白亚澜一听就知道是谁，拉开车窗：“等下借我两分钟马上聊完！”
　　然后啪地关上车窗。
　　叶铭：“……”
　　他大概猜到里面在讲什么了，也没催，就站在车门旁边等待。王宫派出来的车夫回头探看，叶铭就跟他说：“他们还要说几句话，稍等。”
　　车夫NPC点点头，坐回去了。
　　没几分钟，车门打开，斐诺正要起身要下车。叶铭的手伸到他面前，斐诺顿了一下，就搭住了他的手，自然而然地下了马车。
　　白亚澜坐在里面道别：“明天见！”
　　“明天见。”斐诺回头冲她笑，和叶铭一起目送她的马车离开，这才走向了自己的马车。
　　叶铭帮他开车门，等他上去坐好，说道：“王宫也没管饭，嗯？”
　　“是啊。”斐诺被他的轻度笑话逗乐，笑了一下，“但我确实有点饿了。”
　　叶铭问：“去旅馆，还是去外面吃个午饭？”
　　“随便吃点吧。”斐诺想了想，“我想安静地吃。”
　　“那找个安静的店吧。”叶铭说着，扫了一眼周围，探身进马车低声道，“我在外面等你的时候，有好几个艾尼亚族人在附近徘徊。我担心他们跟踪，还是先去店里转一圈。”
　　斐诺学着他探过去，点头：“好。那你决定。”
　　叶铭看他又变乖了，差点又想伸手顺一下他的头发。不过小领主今天认真扎了小尾辫，叶铭没敢弄乱小领主的造型，手上攥了攥，就后退把车门关上了。
　　“拉上窗帘，坐好。”又吩咐这么一句，叶铭就回到了车夫的位置，控制马车行驶起来。
　　也正如他的预料，有两个玩家跟上了马车。
　　马车徐徐穿过了大半个王都，最后驶进了一家酒店。这酒店消费很贵，进去消费的人自然就少。跟踪的玩家眼睁睁看着叶铭和斐诺进了门，跟进去之后，发现酒店四通八达，根本找不出那两人转到哪里去了。而酒店的服务员又来问他们的目的，玩家不想浪费钱，就退了出去。
　　他们想蹲到两人出来。
　　叶铭注意到了这两人的跟踪，但他没和斐诺细说。他想办法处理就行了，不必说出来吓小领主，小领主今天够费精力的了。
　　两人坐到了酒店餐厅边上的一个位置。
　　这会儿顾客不多，附近的位置都没人，侍者们也只有来服务的时候会靠近。斐诺在叶铭的示意下，帮自己和叶铭都点了餐，又把菜单还给了侍者。等侍者走开，斐诺就低声道：“这里好贵。”
　　此话不假，这里的菜式比其他地方类似菜式贵两三倍。菜单上标注了一些食材的具体情况，有些斐诺知道确实很贵，有些甚至完全没听说过。
　　“没关系，贵也尝尝。”叶铭笑了笑，“是我想吃，我请客。”
　　斐诺瞧他一眼，从兜里掏出一张兑票：“我也请得起。”
　　叶铭定睛一看，就看到了白亚澜的ID，反应过来：“你刚才在马车上把消息告诉她了？”
　　“嗯。我还没说到先收定金，她就直接签了十万，可真不怕被我骗。”斐诺顿了一下，又道，“她今天在国王面前也敢搞小动作，被抓包后还敢胡说八道，她胆子可真大。”
　　白亚澜没说过自己出糗的部分，叶铭便问：“她干什么了？”
　　斐诺把她捏拳头表示支持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叶铭听完，只觉得白亚澜要是这都保得住第一圣女的位置，那绝对是花了大功夫刷主教的好感度。
　　“但我觉得，问题应该不大吧。”斐诺道，“陛下和亲王都没太在意。”
　　叶铭问道：“听起来他们还挺亲切？”
　　“他们今天的状态，应该算是挺放松的，大概因为还只是小范围的自己人碰面吧。”斐诺回道，“严肃起来应该挺吓人，但今天陛下还再次提点了我明天该注意的地方。”
　　叶铭又顺势问：“听说他们还问起了佩林城主是怎么欺负你的？”
　　“……澜澜在现场也能给你们传信息？”斐诺一听就明白了，“我确实说了一些荷马的不适宜举动。”
　　叶铭直白点出：“比如说，他要把你带到一个疯子的床上？”
　　斐诺：“……”
　　叶铭举起双手：“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事也太侮辱你了。他敢这样对你，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你会报复？”
　　斐诺沉默数秒，终于叹了一口气：“佩林城已经欺负伏拉尔许多年，他以为我也是逆来顺受。他不是真想我和他姐姐如何，他只是想让我遵循他的吩咐，让我感受到被侮辱。至少，可以在众人面前取笑我，让我成为笑料。因为我一直以来就表现得……不太听话。”
　　叶铭微微一眯眼：“上次在他面前的时候，我该给他一拳。”
　　“算了，那时候你要是动手，我可能马上会被他的护卫带进大牢。后面的寄信就不可能发生了……”斐诺说到这里，突兀地停了下来。
　　侍者来上餐了。
　　叶铭把兑票先收了起来，又给侍者掏了小费，侍者高兴地说了谢谢后离去了。
　　“你得把钱收好。”叶铭又把兑票拿出来，“财不外露。”
　　斐诺把兑票收好：“那等下去银行兑出来？”
　　“行。”叶铭听他把自己自然地一起纳入计划中，也回得自然且愉悦，“那下午有别的计划吗？”
　　“没别的了。”斐诺道，“但我要等陛下的信使来通知我明天去中央会议的时间。”
　　“中央会议？”叶铭问，“是之前提过的所有大臣都会参加的会议吗？”
　　“应该是大部分，不是所有。陛下要抓紧……”斐诺说到这里，忽然环视了一周，“要不，回旅馆再说吧。”
　　叶铭道：“不打扰你休息吗？我以为你今天下午只想好好睡一觉。”
　　“我晚上会早点睡，下午再睡怕是晚上睡不着了。”斐诺切开自己盘子里的牛排，“先吃饭吧，万一冷了变味，可太对不起这昂贵的价格了。”
　　叶铭闻言低笑。
　　他就是觉得，斐诺穿得这么好，坐在这么贵的酒店里，举止也很优雅，却讲出这么市侩的话……实在太可爱了。
　　叶铭并未分享自己的感想，只是边笑边低头吃起了小领主给自己点的餐食。
　　看到他笑的斐诺：？？？吃个饭笑什么？
　　***
　　下午，在旅店房间里，斐诺跟叶铭全盘说明了一下早上的情况。
　　一切都和计划的差不多，甚至比斐诺原本的想象都顺利。当然，这也和亲王、国王两人原本就是一头的有关。
　　叶铭听完后，分析道：“他们让你和澜澜先走，应该是还有别的细节要对。他们完全不透露这部分，就不怕你到时候也对他们的安排也手足无措吗？”
　　斐诺手上翻过一页叶铭帮记录的账册，回道：“我的准备是，和伏拉尔无关的问题，我一律不回答。”
　　“但他们明天很可能会彻底公开菲亚哥省的账目。”叶铭回道，“还有，如果他们明天就提名你当佩林的城主，你很可能会当面遭受非议。这部分，他们都没给你打预防针吗？”
　　斐诺：“……什么？”
　　叶铭意识到自己讲了他听不懂的话，转换道：“他们没给你预警吗？”
　　“哦，给了，让我小心面对明天那些人。”斐诺回道，“那些臣子里有些人很擅长争辩和质疑，我要做好准备。”
　　叶铭道：“他们就这么说？让你自己做准备？他们不打算到时候帮你一把吗？”
　　“不好说，他们没细说明天他们会怎么行动。”斐诺道，“不过亲王和陛下都很精明，如果情况可能对他们不利，他们肯定不会帮我。我得在说清楚伏拉尔情况的同时，表现得我适合管理佩林。亲王说过，如果他们推出了菲亚哥省的官员替换名单，即便是原本同意攻击公爵一脉的贵族，也会在内部大吵特吵。最后定下的名单，一定和最初的不一样。我想保住这个位置，可能得参加第三场会议，他们用来确定新官员名单的会议……不过那都是后续了，先过了明天再说。”
　　叶铭听得心惊。这部分内容，对于玩家来说，最终可能只是一段背景叙述的话。可对于斐诺这样的NPC来说，应该是实打实的艰难磨练。
　　“我……不知道怎么帮你了。”叶铭心里有些想法，但不适合跟斐诺说。他只能伸出食指碰了碰斐诺胸口的绿宝石胸针：“我只能说，我会支持你的。不用怕。”
　　斐诺笑了笑。
　　“我不怕。恰恰相反，我有点儿……兴奋。”


第五十七章 ——中央会议
　　叶铭第二天来接斐诺，意识到他昨天说“有点兴奋”不是假话。
　　虽然小领主依旧表现得挺紧张的，但一看就没昨天那么愁眉苦脸，而是带着点笑意跟叶铭打招呼：“早上好，叶先生。”
　　“早上好。”叶铭听他的声音比昨天精神多了，也放心了一些，“今天状态这么好？”
　　“大概是紧张过头，反而觉得什么都不怕了。”斐诺想了想，“而且昨天都面见国王了，今天还有谁能高过国王去？昨天国王和亲王是要给我挑刺的，今天他们站在我这边，我反正就努力争取佩林城主这个位置就行。”
　　说完，他垂头用手指碰了一下胸针：“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走到这步了。我得振作，不能功亏一篑。”
　　叶铭的视线也落在那枚胸针上，迟疑了两秒，还是忍不住道：“你今天换了一身衣服……还戴这个？”
　　斐诺今天确实又换了一套新的服装，深绿色打底，金色绣纹，衬得他的皮肤愈发白皙。他听到叶铭的问题，不答反问：“不能戴吗？不好看？”
　　“不是不能戴，也很好看，呃……”叶铭回道，“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会很讲究这些重要衣服的搭配，不会重复用饰品之类的……”
　　斐诺难得听他说话这么犹豫，轻声一笑：“不是你说这是代表真正支持我的人？”
　　“确实如此。”叶铭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也跟着低笑，“那它昨天支持你了吗？”
　　“不知道。”
　　“不知道？”
　　“我昨天很紧张，有点顾不上别的。”斐诺偏了偏头，“但我想，昨天这么顺利，应该代表它是能带来好运的，不是吗？”
　　“很高兴你这么想。”叶铭听得心底愉悦，小领主两天都没戴亲王送的胸针，这已经足够说明某些事。叶铭甚至开始动心思，考虑是否给小领主弄点别的首饰，甚或是新的衣服。斐诺最近为了见王都这些达官贵人，买了好一些价值不菲的新套装。好看是好看，可花钱也是实打实的。他连吃餐饭都会一直心算价格，叶铭觉得这方面也可以帮点忙。
　　不过这些想法，叶铭不会傻到现在说出口，他只是看着斐诺：“那么，走吗？去你今天的‘战场’。”
　　斐诺微微一笑，走向马车：“走吧。”
　　***
　　依旧守卫森严的王宫，依旧是那个玩家不能久停的建筑门口。
　　斐诺下车后，主动走到叶铭的驾驶位旁边，说道：“你出去吧，我结束了会自己去门口的。”
　　叶铭点头：“我还在昨天那个位置等你。一旦出什么事，澜澜会马上通知我。就算要擅闯王宫，我也会进去救你，别怕。”
　　“别说得这么惨，叶落。”斐诺轻轻一笑，“今天里面那么多人呢，要是有人要当面动手，那真是太不要脸了。为了他们的贵族脸面，他们不会那么做的。”
　　“那就希望他们还要点脸了。”叶铭也笑了一下，然后两人相互道别，又是叶铭目送着斐诺，一步步上了阶梯。
　　王宫主建筑的大门，在斐诺面前打开，又在他背后关上。
　　大门合上的声音和王宫里的装饰，无形中就给人一种压迫感，让原本还算愉快振奋的斐诺瞬时就被压住了心情。好在他不像昨天那么紧张了，这种沉重感，像是在他亢奋心情上镇了个东西，让他那有些活跃过头的头脑冷静下来。
　　斐诺微微扬起下巴，走向了侍者所带领的方向。
　　***
　　【中央会议，看起来像是议会！】
　　白亚澜站在古斯主教身后，有贵族来和主教寒暄、顺便向她问号，她就得回礼。有时候她还得开口寒暄几句，这造成了她在公会频道上的“文字直播”断断续续的。
　　白亚澜：【妈耶，我看到了发言的位置，在所有座位的最前面，感觉像是个被告席！】
　　白亚澜：【这些贵族好吵啊，这真是贵族聚会吗？像是在看以前的菜市场影像！】
　　杨绪：【贵族也是人。而且他们都是目中无人的贵族，高谈阔论的时候，调门不会比别人低。】
　　白亚澜：【我滴耳朵！】
　　白亚澜：【噢，亲王进来了。好多人和他说话，他被人群淹没了……】
　　白亚澜：【国王也来了！叫安静了！】
　　叶铭：【斐诺呢？】
　　白亚澜：【没见。是不是没到他的时候他不出来哦？】
　　白亚澜：【开始了开始了！】
　　在内政大臣敲了几锤后，闹哄哄的会议大厅安静下来，几十个贵族齐刷刷看向他。当然，还有些贵族一边看他，一边挨近低声说话。尤其是塞伊斯公爵一系的贵族们，塞伊斯公爵本来还没来得及到达王都，这次中央会议就被强行召开。即便什么会议有什么主要议题还没说，这些贵族也能本能地意识到即将到来的事会对他们不利。
　　而这场中央会议，确实不打算给贵族们太多废话的时间了。
　　冯布罗四世直接指示，卡西费蒙斯亲王进行发言。
　　亲王揣着一沓账本去到了最中间的发言位置。
　　“这是王都对菲亚哥省近三年上缴税务的数据。”亲王边说边把账本一本本地举起来，“这是菲亚哥省的账本，而这——是菲亚哥省真正的计税账本。”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内政大臣再次敲了锤子，直到所有人勉强安静下来。
　　然后亲王就真正开始叙述起菲亚哥省的税务问题。他没用那种贵族常用的复杂的演讲结构，而是开门见山，直接把发生错误的地方指了出来。他的措辞如此直白，直白得很难去跟他纠结表述中是否有误导之处。根据亲王的说法，菲亚哥省至少做了十五年的阴阳账本，采用隐瞒领地变化、瞒报收成、虚报灾情、隐瞒减税政策、私扣赈灾款等各种方式，抽走了至少千万级别的税款。而税款几乎和省份所有的款项流动都挂钩，千万级别的税款错漏能撬动的其他暗中款项……难以想象。
　　当然，佩林城也是一样的。但它比起整个省来体量小了很多，所以亲王每次连带着提起佩林的时候，贵族们似乎都不再为此惊讶了。
　　总之，亲王一连串暴击下来，已经把塞伊斯公爵一脉打得大脑空白。要是他们一开始还能吵一下“谁知道真的还是假的”“这是污蔑”，后面亲王越说越深，有理有据的，这些贵族就鸦雀无声了。
　　开玩笑，今天坐在这里的当然不是还没来得及赶来的菲亚哥省官员，可谁是干干净净的？卡西费蒙斯亲王这次能搞到菲亚哥省的账本，下次就能搞到别人的！而且这么突然就弄到手了，其他人好像都没听到什么动静，亲王直接就在国王的支持下，在中央议会炸开了这事。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有后手？是不是还掌握了更多证据？
　　因此，当亲王语气严厉地提出，应该彻查菲亚哥省及其下属城市的所有税务，并且把现在已经查明的菲亚哥省省长及手下官员、佩林城城主全部撤职、抓捕审判，公爵一系的贵族也没敢反对太多。
　　他们只能稍微喊一句“至少要等塞伊斯公爵到场才能商定解决办法”之类的。然而他们才喊这句，亲王就冷笑道：“这些蠹虫，连国家财税都敢做阴阳账本，陛下身为君主，难道没有权利立刻处理他们？还是说，你们觉得公爵才最有资格处理此事？”
　　国王和亲王的近臣们立刻跟着声讨起来，其中夹杂着不少“你们也该被彻查”的声音。公爵一系一时间真不敢乱动了。他们很清楚，公爵要是拉不住自己手下的人，就会快刀斩乱麻，尽量减少损失。眼下在中央会议的公爵一系贵族们，要是这时候把自己往火坑里送，可能就真会变成公爵刀下的乱麻了。
　　他们甚至不敢问这些账本到底哪里来的。
　　亲王等着这顿吵闹过去之后，示意内政大臣敲锤，然后又在众人安静下来后道：“物证，我展示过了，现在来展示人证。就让你们看看，菲亚哥省这帮人是如何欺下媚上的。传伏拉尔领主——斐诺·莱西德——上场。”
　　会议室的一扇小门被打开，斐诺从里面走了出来。
　　几十个比他的地位、财产、势力都高出许多的贵族，齐刷刷地盯着他，毫无顾忌地打量这张年轻又陌生的面孔。
　　亲王让出了发言位置：“来吧，说说你和你的领地在这些年的经历。”
　　斐诺站到了那个“万众瞩目”的位置，手轻轻搭在半圆的桌面上，毫不怯场地扫视一众贵族。
　　“我是伏拉尔领地的领主，斐诺·莱西德。”斐诺长得不算高，但他站在这个被众多气场共同压迫的地方，背脊挺直、气势不减。他的语气冷静、吐字清晰、陈述的情况清清楚楚。
　　“伏拉尔被菲亚哥省的领地完全包围，但在法律上直属王都管辖，理论上应直接向王都纳税。二十五年前，由于伏拉尔的领地收入较少，按律缴纳的税金更少。考虑到伏拉尔将缴税物品送至王都的话，对伏拉尔的财政消耗较大，经伏拉尔向冯布罗三世申请并获得批准，伏拉尔开始将缴税物品交至佩林城，由佩林城代收后向上层层传递。这是有冯布罗三世亲笔签名的批准文件……”
　　斐诺展开了一份纸质文件，也像亲王那样转圈展示。但和亲王干脆地两个方向转了转不一样，斐诺是缓缓地、坚定地转了一圈，当真给附近的贵族观看。
　　“当我继承伏拉尔后，以同样的方式向佩林缴税。每年佩林都当面登记了，我们也进行了记录，我就以为佩林是按时按量、按法律代缴的。”斐诺顿了顿，继续道，“直到今年，佩林城要求伏拉尔缴纳的税务为去年的三倍，但佩林城拿不出任何法律文件来证明此事。我因此对佩林的代缴行为产生怀疑，要求佩林给出菲亚哥省收到伏拉尔缴税物资的证明，佩林也给不出来。
　　“伏拉尔明明是每年按时缴税的，要是因为佩林的失误，将伏拉尔陷害为法外之地，我决不能忍受。因此，我斗胆向陛下写了一封信，阐述了伏拉尔的遭遇和我的疑问……”
　　白亚澜在最边上的位置旁听，忍不住悄咪咪动动手指发信息。
　　【哎，斐诺今天的口条比昨天还好！】
　　【气场两米八！】


第五十八章 ——王命如雷霆
　　斐诺说完伏拉尔被要求加税到三倍的时候，部分贵族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等后来亲王拿出今年收税翻倍的国王法令时，众人反应过来了，佩林这是在作大死啊。
　　往小了说，是要坑伏拉尔的税务。往大了说，公然造假国王法令。就算伏拉尔压榨不出多少钱，佩林的城主传了假的法令，这足够国王一句话定死罪了。
　　不管菲亚哥省其他官员的下场如何，佩林的城主听起来已经必死无疑。
　　白亚澜听着听着，察觉了异样，发信息在公会频道：【斐诺今天没说差点被佩林那个管家强行带走的事哎。】
　　她昨天听得真切，清楚记得斐诺当时还说了荷马管家上门找茬的事。不过昨天的说法是，斐诺是在伏拉尔遭受严重的台风灾害后，刚从领地视察回家，就差点被荷马管家强行带走的。他没明说自己猜测的被带走的原因，只说了对方很不客气、行动毫无理由、态度高高在上，还用代缴税务的事威胁他。不过国王和亲王都很清楚账本的来历，一下就猜到，这就是佩林在怀疑斐诺和账本失窃的有关系。
　　当时国王还问了：“他们有证据吗？出了什么通缉令吗？”
　　斐诺摇头：“我不清楚。”
　　古斯主教当时还回头看了一眼白亚澜，白亚澜面上装傻没说话，实际上清楚得很——没有证据、没有通缉令。
　　这个游戏的背景年代，都没有任何科技设备能提取、查验生物信息。而玩家点个传送就来无影去无踪的，只要玩家没故意掉东西、没被目击，白亚澜实在想不到那些NPC能找到什么证据来找到嫌疑人。
　　不过这个想法一发到公会频道，杨绪就回复：【但这个背景年代，没有证据也可以抓人。冤假错案并不罕见。】
　　白亚澜：【卧槽，那幸亏当时叶哥在场！叶哥你怎么能忍住不把那三个NPC都刀了哦！】
　　叶铭：【斐诺当时准备进王都，不能节外生枝。】
　　其实是考虑到斐诺之后要当佩林城主，别在节骨眼上节外生枝罢了。反正等斐诺成功了，处理那帮狐假虎威的NPC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白亚澜不知道内幕，轻易接受了叶铭的说法，然后就听到亲王也评价了荷马管家的行为：“他会后悔的。”
　　白亚澜没“转播”这句话，只想着或许亲王是在说第二天的中央议会上，帮斐诺在这事上找回场子吧。
　　然而，谁知今天的中央议会上，斐诺完全没提这件事。
　　白亚澜百思不得其解，她感觉这就是个“恶主恶仆、上行下效”的典型事例，怎么今天反而不在众人面前踢爆了呢？
　　她把问题发在公会频道里，叶铭很快回复：【今天说，容易被怀疑账本是他主导偷窃的。他们想把这件事的主谋安在亲王身上。】
　　白亚澜懂了：【不当出头鸟，保护小领主！】
　　而斐诺今天的发言，也差不多结束了。他今天完全没说荷马平时欺负他的那些家长里短，听起来没有昨天那么可怜委屈，但也强调了佩林的最大错误是擅传王令。这是一种演讲技巧，也可以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即便如此，当斐诺说完，依旧听到有人质疑他：“你说佩林要求伏拉尔今年交三倍的税，有证据吗？谁知道你是不是污蔑？”
　　斐诺扭头看一眼那个提问的贵族，随即环视众人，徐徐道：“如果不是发生了要求伏拉尔按三倍缴税的情况，我不会向陛下寄信，更不可能知道佩林城把伏拉尔的税金昧下来这么多年。这样的情况下，您还要怀疑我的话语吗？”
　　亲王也在此时冷笑：“就算没有擅传王令的事，私扣其他领地的税务，也够他们死几次了。”
　　质问的贵族不敢继续追问了。
　　“总之，伏拉尔带来了自己交税的账目和佩林对税金的收据，和佩林的真帐本是对得上的。假帐本上根本没建立伏拉尔的条目，可见是瞒得堂而皇之。”亲王总结完后，淡淡道，“莱西德领主，感谢你的陈述，你可以走了。”
　　斐诺点头，离开了发言位。
　　直播到此的白亚澜：【？？？斐诺就这么走了哎！】
　　叶铭：【亲王和国王没什么别的提议吗？】
　　他记得斐诺说过今天可能要说新官员提议的，这是改变计划了？
　　白亚澜：【等下，现在吵哄哄的，那俩大佬还没说啥。】
　　白亚澜：【菜市场又来了，一句都听不清，我滴耳朵——】
　　她边抱怨边偷瞄前边的古斯主教，主教倒像是很适应这种环境，依旧维持着八风不动的模样。按照这种情况，白亚澜猜不出这群超嚷嚷的人什么时候才会出结果，总觉得自己还得在这个现场坐许久。
　　——唉，忽然开始羡慕小领主能提前退场了。
　　白亚澜正想在公会频道里抱怨这件事，忽然，王国和亲王把这事的节奏拉了起来。
　　冯布罗四世示意内政大臣敲锤，待众贵族安静下来后，亲口宣布：“剥夺菲亚哥省省长、佩林城城主贵族头衔，撤销职位，立马抓捕入狱。卡西费蒙斯亲王负责彻查这件菲亚哥省税务作假的事，所有涉及此事的，必须查得水落石出！”
　　卡西费蒙斯亲王站起来示意：“谨遵您的命令，陛下。”
　　他还拿起了菲亚哥省的账本，说道：“为了防止相关人员销毁证据，我提议，立刻扣押账本里涉及到假账的所有城市、领地管理者，一并暂扣他们的资产。”
　　冯布罗四世回道：“准许。法务部立刻拟定法令给我签字。”
　　法务大臣也起身应道：“是，陛下。”
　　塞伊斯公爵一脉的大臣们，被他们这么明显的一唱一和搞愣住了。或者说，他们还没来得及找出什么破绽来拖延此事，国王已经果断道：“今天的中央会议到此为止。”
　　内政大臣跟着就敲了锤子：“散会！”
　　众人哗然，但冯布罗四世、卡西费蒙斯亲王已经匆匆离场，没目标可反对了，公爵一系贵族们聚拢在一块面色焦虑地说着什么。而近国王的一脉重臣相互聊了几句，也快步走了出去，明显就是结伴去找人了。
　　古斯主教也在此时站起来：“走吧。”
　　白亚澜跟着蹦起来：“是！”
　　***
　　教会的白色马车从王宫中缓缓驶出。
　　出宫门的时候，白亚澜的眼睛往叶铭昨天停放马车的方向瞟去，发现那辆熟悉的马车还停在那里，顿时怔了一下。
　　古斯主教看到她的神色：“怎么，你想先下去？”
　　“呃，不用了。”白亚澜怕古斯主教回教会后有什么配合动作，可不想错过，立马回道，“我和您一起回去。”
　　古斯主教于是没再继续赶她。
　　白亚澜悄摸动动手指发信息：【叶哥！会议结束了！斐诺还没出来吗？！】
　　叶铭看到信息，皱了皱眉头。
　　***
　　另一头，斐诺出了中央议会，实际上一直等在一个小会客室里——孤身一人的那种。
　　除了不时拿出怀表看看时间，他也做不了别的，只能默默等待。在中央议会发言之前，他还能待在那个大会议室旁边的小房间里，听听动静。可现在这个会客室离大会议室有一段距离，很安静，斐诺甚至不知道中央会议什么时候结束的。
　　就这么枯坐了半个多小时，斐诺终于被侍者再次叫走。
　　他来到了昨天第一次面见国王的那个房间。这次里面没有古斯主教和白亚澜，倒是有好几个刚才出席了中央会议的大贵族。他们差不多坐成了一个大圈，斐诺进来的时候，众人齐刷刷看向了他。
　　斐诺没胆怯，跟冯布罗四世及卡西费蒙斯亲王行礼。
　　“你过来。”亲王回应了他的行礼后，朝他招手，“问你个问题。”
　　斐诺站到他身边：“是，殿下？”
　　亲王现在的神色比中央议会时放松一些，问出的问题，某种程度上却比中央议会上的质问还骇人：“我想问问——你能调动多少艾尼亚族人？”
　　斐诺一愣：“……嗯？”
　　亲王又补充了一下定义：“要保证这些人百分百听话、百分百遵守要求的话……你能保证多少人听你的话？”
　　***
　　白亚澜的马车出来一小时后，已经有很多马车从王宫里出来了。
　　但它们上面都没有斐诺。
　　就在叶铭有点在马车顶上坐不住之时，终于又有一辆马车从宫门里出来，还朝叶铭的方向拐了过来！
　　叶铭立马跳下了马车顶，迎面驶来的马车也很快停到了他几米开外。车门打开，斐诺快速地从马车上蹦了下来。
　　叶铭迎上去：“怎么这么着急……”
　　“进车里说！”斐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大步往自己马车的方向走。叶铭面露疑惑，但他回头时，送斐诺出来的马车已经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马车，斐诺主动关车门、拉上窗帘。
　　然后，抓着叶铭的手，凑近他，盯着他的眼睛。
　　叶铭被这行云流水的一套搞得有点懵，尤其小领主那张脸凑到不足二十公分的近处，专注地盯着他，他手脚都有点不知道怎么摆了。
　　叶铭强装镇定：“怎么……发生了什么？”
　　斐诺面色严肃，压低声音：“你们的人，能够同时控制12个城主府和1个省长府吗？”
　　叶铭：“……嗯？”
　　斐诺：“如果不够，你觉得谁能一起做这件事？天湖少主他们可以吗？”


第五十九章 ——他的安排
　　二十分钟后，杨绪急匆匆跑到王都，旋风一样刮进斐诺的旅馆房间。
　　一小时后，陈长焰也来了。
　　他坐下，刚听几句话，就挑眉道：“没有名单，没有地图，不确定交接时间。就这样的条件，要我们攻下8个城主府，还得守不知道多长时间，直到守卫军来交接——你们觉得这合理吗？”
　　杨绪回道：“现在不是和你讨论合不合理，是你干不干。”
　　陈长焰道：“这8个城市都在菲亚哥省，菲亚哥省一共12个城市，我们搞8个……剩下4个你们搞？你们这人数搞得定？”
　　杨绪继续不置可否：“这和你无关，你只要说干不干。”
　　“只要守到交接，就能在那个城市购买商铺，实现第一批玩家的合法贸易，傻子才不干。”陈长焰哼笑一声，随即扭头看向斐诺，“以防万一我得问问——我的领主大人，要是我们买到炼器铺或者药铺，附带了炼制的地方，也就是我们能自己炼制自己出售了？”
　　那句“我的领主大人”一出，斐诺和叶铭双双眯了眯眼。
　　但斐诺还是回答了：“只要你买得下来，整个商铺的东西你都可以使用。”
　　陈长焰点头，又扫了一眼杨绪和叶铭，毫无顾忌地说出NPC应该听不懂的话：“这是说生活技能要出了？你们的奖励里有拜师途径？”
　　杨绪依旧油盐不进：“我劝你不要明目张胆打听别人的奖励，这会让你错失机会。”
　　陈长焰这次不退让了：“我不想错失机会，更不想给人白打工。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让我们当冤大头？”
　　叶铭终于回了一句：“没有技能方面的补偿。”
　　陈长焰道：“你确定？你们会里可有个第一圣女。”
　　叶铭面无表情：“爱信不信，现在学技能只能自己找NPC探索。不想干趁早走。”
　　“小领主要把任务给我，你们急什么赶人？”陈长焰嗤笑，又去看斐诺，半开玩笑道，“斐诺，这俩人不坦诚。我直接问你，要是这些城市里有大型商行的总部，我买下来了，整个商行也是我的？”
　　“你们只是有购买权，可以合法购买了。但是多少钱买下来，别人卖不卖，这得你们自己谈判。”斐诺道，“你要是能把商行谈下来，那商行原本有什么权利，后来也有。只不过，菲亚哥省可没什么大型商行。”
　　“举个比较夸张的例子罢了。”陈长焰道，“我要是确定干这件事，具体怎么交接？”
　　“我会在晚上再次进宫，拿到王令，然后分给你们。”斐诺回道，“你们拿王令去城主府，将王令出示之后，如果他们不束手就擒，就强制扣押。官员级别及其家人尽量保留下来，但要看管好。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们有空转移、消灭城主府里的任何证据。我个人建议，重要官员不要都挤在一起，以防他们内部消灭重要活口，然后以死者顶罪。还有，谨防火灾。”
　　陈长焰这会儿也不跟他玩笑了，脸色严肃：“斐诺，你这要求越说越高了。我们还得守住那么多活口来等待交接？”
　　斐诺道：“因为眼下没名单。我可以请求王宫支援城主的名单，以及各个城市有记录的官员。不过具体能拿到多少人的，我现在不确定。而且也只有名字，没有画像，名单有多大作用，只能看你们自己。”
　　叶铭道：“没关系。你能拿到什么就给我们什么，不用强求。”
　　其实他们现在已经边说话边在论坛搜索了，指不定有玩家见过那些城主，要是上传了影像，这信息可比名单有用多了。
　　杨绪又道：“斐诺，就算不确定行动结束的时间，你得给我们行动开始的时间。艾尼亚族人消息传得快，要是我们行动开始不统一，容易被别的艾尼亚族人发现然后传播。”
　　“这个时间，也得等我进宫去才能确认。”斐诺回道，“之前亲王提议要晚上动手，最晚不会超过明天晚上。对接人应该今晚也开始动身了，最快的话，明晚你们行动的时候可能就会得到他们的支援。”
　　陈长焰道：“那你还得问一下对接人的标志或者暗号，不然到时候大水冲了龙王庙，那就麻烦了。”
　　斐诺点头。
　　杨绪又问：“对接人可能来支援，那这些城主会有支援吗？”
　　斐诺：“理论上可以有。”
　　杨绪：“理论上？”
　　斐诺：“所以就是要快，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陈长焰挑眉：“我感觉我被隐瞒了整件事的主线啊。但我问你们，你们一定不会说，是吧？”
　　叶铭和杨绪自然是一个字都没回他，陈长焰又看斐诺，斐诺倒是开口了，但说的是：“我不能讲。”
　　陈长焰：“不能讲，还是不能和我讲？”
　　斐诺沉默了。
　　陈长焰哼笑：“我就知道……行吧，那你进宫回复吧，这事铁定给你办好。”
　　斐诺偏头：“‘铁定办好’，不是只听你口头上说我就能信任的。还有，这次行动要求在对接完成之前完全保密，也不能光听你的一面承诺。”
　　陈长焰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走向：“那你要我怎么样？”
　　斐诺一摊手：“五百万押金。”
　　陈长焰：“……”
　　斐诺：“时间紧急，你用等值的小物件给我抵押也行。如果出问题，我会视情况没收你的押金。”
　　陈长焰又无语又好笑：“我就说好像少了什么环节，从你这揽活，都是付费干活！”
　　***
　　斐诺在傍晚时分又进了王宫。
　　叶铭自然还是等在门口的，但公会频道里已经在布置任务了。幻影会负责的不仅有4个城市，还有省长府邸，所以理论上要在一晚上打下、看守5个地点，比起之前陈长焰质疑的还要人手紧张。
　　好在他们有优势，一是已经十分清楚省长府邸和佩林城主府的地形、守卫情况；二是省长和塞伊斯公爵正在去王都的路上，他家相对来说好控制；三是守卫军第一个交接的就是省长府邸，顺利的话行动之夜的天亮之前肯定能交接，随后人员就能散去其他地方支援了。
　　杨绪在公会频道里确认所有人目前的等级、技能情况，然后开始一一编队。幻影会的计划是先分为两队行动，把省长府邸和一个城主府邸同步控制下来。接着留下一定的看守人员，剩下的人再去打两个城主府。这样一路推进，最后再打佩林。
　　这是一个层层减少人员的计划，因此人员流动必须计划明晰。像叶铭这种强力近战输出，外加方向感极好的，就得尽量多参加几场。而且就算所有地方都控制下来了，叶铭也得留下来看守，直到至少三个地点已经完成交接。
　　加上白亚澜也必须去参加行动，这就造成了一点：斐诺必须自己一个人在王都待几天。
　　叶铭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心底的浮躁就有点压不住。他当然知道斐诺已经成年了，也是个非常聪明的年轻人，不至于照顾不好自己。可斐诺孤身一人停留在这偌大的王都，谁给他当车夫？谁给他当护卫？他要是再遇到意外，谁能保护他呢？
　　叶铭甚至给白亚澜发信息：【教会有借住的地方吗？能让斐诺从明天开始去待几天吗？】
　　白亚澜：【没有哎。我们几个玩家圣女都不能住在教会的，外人更不行了。只有那种食不果腹的人倒在教会门口，可能才能勉强睡两天吧。】
　　白亚澜：【叶哥担心斐诺自己待在王都？但是这是治安最好的城市了，而且他现在是亲王国王双关注，就算公爵那边想动他，也得掂量掂量情况吧。】
　　叶铭：【我得给他找个临时护卫和车夫，你们教会有信得过的义工可以胜任这两个工作吗？钱我来出，价格好说，主要是人要够安全。】
　　叶铭隐隐中有些顾虑，因此没去别的地方找NPC来帮忙，没让斐诺找别的玩家来做车夫和保卫的任务，而是试着求助教会。在这个游戏设定的背景里，教会里的成员起码在表面上会被道德和法律束缚，担当短期的车夫、护卫，应该问题不大。
　　白亚澜则很快回复：【妈耶，叶哥，你恋爱起来竟是这样的！】
　　白亚澜：【你对你工作室的人都没这么霸总过吧！】
　　叶铭：“……”
　　他忍住拉黑白亚澜的冲动，问了一句：【能不能找到？】
　　白亚澜：【不敢跟你打包票，但我现在马上去问，好吧？】
　　叶铭：【好，多谢。】
　　白亚澜嘴上调侃，其实还是很快进到教会里找人去了。她和这里的NPC义工不是很熟悉，只能找一些更高级的神职人员询问。不过没等她找到最熟悉的那几个，圣骑士忽然路过她面前。
　　白亚澜赶紧行礼。
　　圣骑士瞥她一眼：“这么慌张干什么？”
　　白亚澜惊讶于他居然会主动搭话，立马老实回复：“我想在教会里找两名义工，去帮忙当几天的护卫和车夫。啊，是有酬劳的那种，而且酬劳还不错的，不是要私下要他们免费帮忙。”
　　圣骑士沉默了两秒。
　　白亚澜：“呃……大人？”
　　圣骑士再次冷淡开口：“跟我来。”
　　白亚澜：“啊？哦，好！”


第六十章 ——战前安排
　　这个夜晚，斐诺从王宫里带出来了13张国王签字的发令，以及内政部提供的菲亚哥省官员名单。
　　文件还是从白天国王、亲王与近臣商谈的那个会议室拿出来的。彼时那个会议室里的贵族更多了一些，而且一个个的已经懒得端什么架子了，有些人甚至嗓子都吵哑了。斐诺进去时听了一耳朵，听出他们是在吵菲亚哥省官员的新名单。
　　谁都想趁机分一杯羹，谁都想自己的人再多点势力，因此即便是同一边的，也可以吵得不可开交。这种时候，被提名的人怎么说反而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上层的人能不能吵赢。因此斐诺之前准备的“能够胜任城主的自证演讲”完全没用上，基本属于等结果就行。
　　而他这次拿完文件，正要出会议室门的时候，有个贵族忽然叫住他：“斐诺·莱西德。”
　　斐诺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那贵族的语气意味不明，幽幽问道：“你能保证，艾尼亚族人明晚能完全控制下菲亚哥省长府邸、和全省的城主府吗？”
　　斐诺其实自己也没百分百把握，但此时，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十分坚定：“当然可以，阁下，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他们。”
　　这话是事实。
　　即便是国王调用地方守卫军，那也需要发令、集结和行军的时间。除了玩家，没人能在这么快、这么短的时间内，控制住这么多地方。要不是考虑到这点，就亲王那提防玩家的劲儿，绝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玩家去办。
　　当然，这是斐诺提议的。当时他看亲王和一群贵族在那掐算行军路线，就为了尽量缩短控制所有城主的时间，他心念一动，就张口提议“要不交给艾尼亚族人吧”。
　　这个提议刚说出来的时候，众贵族觉得很荒谬。可深入讨论后，这件事的可行性越来越大，最后还是国王先拍板说可以做，亲王沉默几秒跟着同意了，其他人才跟着附和的。
　　但这事确认归确认了，怀疑的人还是不在少数。因此斐诺再来拿文件的时候，不敢质疑冯布罗四世和卡西费蒙斯亲王的贵族，就冷不丁跟这个小领主挑了一下刺。
　　不过小领主表现得很镇定，那贵族就有些不悦了：“你这么肯定？要是出事，你能负责吗？”
　　斐诺镇定回答：“提议者这部分的责任，我可以承担。”
　　那贵族立马觉得这话不对劲，可还没等他回话，亲王就冷笑一声：“这么说，作为决策者的陛下，也得承担责任了？在场的所有人还都同意了，那就一起连带吧。”
　　这话一出，有意见的人也不敢说了，只有冯布罗四世不冷不热地“呵”了一下。
　　亲王又冲斐诺道：“你走吧，去完成你的协调，别在这和人废话浪费时间。”
　　斐诺便再次行礼告退，冷静地走了出去。
　　会议室里变得鸦雀无声，贵族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敢马上说话。冯布罗四世视线扫过，点了最欲言又止的那个大臣：“洛特比，你想说什么？”
　　洛特比回答：“陛下，我只是在想，是否可以等守卫军到了，再让那些艾尼亚族人动手。至少等守卫军到了省长府再动手，这样也稳妥一些……”
　　卡西费蒙斯亲王闻言嗤笑：“要等守卫军到了再动手，那还用艾尼亚族人干什么？追求稳妥的话，你怎么不说等大军到达每个城市后再一起动手算了？”
　　洛特比：“……”
　　亲王又道：“在处理菲亚哥省这事上，我看那个小领主比你们大胆和果断得多，而且效果都还挺好。你们在这争来争去菲亚哥省的位置，倒是不如一个小地方出来的领主行事果断。”
　　洛特比对这个评价不太服气：“他……他是小地方出来的，我们要考虑的自然比他多，不会有他这么莽撞。他张口就说能让艾尼亚族人去，张口就说报酬可以是开放商铺买卖、土地买卖，他真的考虑过这个口子开了之后……”
　　“洛特比。”冯布罗四世打断他，声音也比之前冷了不少，“你的意思是，我做决定同意他的提议，也是鼠目寸光，也是没考虑开了这个口子的后果？”
　　洛特比不敢吱声了。
　　国王冷笑：“我看亲王说得对，你们就知道坐在这里吵那一亩三分地分给谁，还不如一个年轻小贵族的眼光和胆识！菲亚哥省挖完那些毒瘤，只留下个千疮百孔的壳子，暗处可能还有没拔尽的老鼠尾巴。我倒想知道，你们推的谁能比在座的你们都厉害，搞定这个烂摊子！”
　　听话听音，亲王闻言看向自己的外甥，微微一眯眼。
　　***
　　晚上快十点，陈长焰再次赶来旅馆“交押金”加拿材料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斐诺……正在吃饭。
　　“你才吃饭？”陈长焰道，“你进宫那么久？王宫里都没饭吃的吗？”
　　类似的话，叶铭也说过。不过他当时说的是“王宫也不管饭？”，语气和说亲王宅邸不管饭时是一样的。而且他逗完斐诺后，还让杨绪先去旅馆吩咐准备晚饭，因此斐诺回到旅店没多久，就吃上了晚饭。
　　“王宫里那些人，估计自己都还没吃上饭。”斐诺回答陈长焰的话，还抬手指了一下旁边的桌子，“那是你负责的8个城市的扣押命令，以及官员名单。”
　　叶铭道：“吃你的，反正今晚不行动，你吃饭的时间不耽误正事。”
　　斐诺点头，喝完了手里的果汁。陈长焰看他放下的居然是营养剂管，诧异道：“你喝这个有效果？”
　　杨绪这会儿开口接茬了：“你有空不如来和我商定明晚的行动时间，不要去烦一个在吃饭的人。”
　　陈长焰这才看向他：“和你商量？不是斐诺从宫里带来的王令吗？”
　　杨绪把刚才听到的消息转述：“王宫认为守卫军在明晚24点之前到不了，保守估计第一批在天亮前后能到。这对我们来说时间太晚了，所以王宫让我们自己定。我觉得，我们最好在零点之前统一动手，保证天亮之前完成所有的控制。”
　　“天亮之前，那真是来白捡结果的了。”陈长焰微微挑眉，但没反对杨绪的建议，“我同意十二点之前。但这游戏的NPC有不少通宵的，不宜太早。”
　　“街道上的睡得晚，城主府的应该不会太晚。”杨绪想了想，“明晚23点23分，如何？”
　　陈长焰：“还有零有整的，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杨绪：“没有，就想23点之后，然后随便随机了一个时间。”
　　陈长焰：“……”
　　他沉默两秒，还是同意了：“行。我们会在这个时间同时开搞三个城市。到时候我和谁保持进度沟通？就和你？”
　　杨绪点头：“就我。你们一旦出了任何异状，也通知我们。”
　　斐诺这会儿插进来一句：“要是你们不小心走漏了消息，也要行动。”
　　“强推是吧？明白了，保证完成任务。”陈长焰又跟他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对了，我们行动的时候，你就一个人住在王都？安全吗？要不我给你找个安全的地儿？”
　　斐诺道：“王都我总共就不认识多少人，还能上哪。而且王宫里随时有可能找我，我也不会去乱逛。”
　　“但你干了这么得罪人的事，万一王都里有人想收拾你……”陈长焰边说边瞥了一眼叶铭，“他又不在你这儿……”
　　“不用你操心。”叶铭忽然开口，“新的护卫和车夫到了。”
　　其他三人：“……嗯？”
　　***
　　白亚澜带上来两个年轻男人，都人高马大的，但是面相挺憨厚。
　　“这都是在教会里找的，这位是实习骑士，还在学习中，所以暂时没有教会的巡护任务。”白亚澜一一介绍，“那个之前也是来想当骑士的，不过脚受了点伤，不能快跑，现在在教会里当帮工。他们愿意来帮忙几天，报酬给他俩就行。”
　　说完，白亚澜还在公会频道里补充了一句：【这是圣骑士带我去找的人，我从一群小年轻里挑了两个看着最可靠的。应该可信！】
　　她主要相信的是圣骑士。圣骑士介绍的人，能力如何另说，应该起码可信吧。
　　而她说完这些后，实习骑士和帮工就赶紧道：“圣女大人，我们不用报酬的。”
　　“哎，要你们帮忙的不是教会内的事，而是帮我朋友驾车几天，顺便保护他。”白亚澜指了指斐诺，“给报酬的事，圣骑士大人也是知晓的。你们不用担心，收了不会如何的。拿去买点好些的装备、买点好吃的，方便自己训练，养好自己的腿，不是挺好吗？”
　　两人听到她说圣骑士也知道，有些犹豫。
　　叶铭则当即签了两张兑票，一人递一张：“辛苦了，这是定金。”
　　斐诺拦道：“我自己能给……”
　　“你之前给过我报酬了。”叶铭打断他，“我临时离开两天，理当我来给。”
　　斐诺一眨眼。
　　——我给了什么报酬来着？
　　……一次点头？


第六十一章 ——临别
　　这个晚上，叶铭最后一个从斐诺的旅馆房间出来，就立马趁着夜色去把三个没去过的城主府探了一遍。
　　跟着他的只有盗贼，主要起到见锁开门和望风的作用。
　　天亮时分，叶铭画完了省长加四个城主的五座府邸的地图，发到了公会频道上。
　　何敬程：【叶哥牛掰！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白亚澜：【强啊，有叶哥的地图，我们这不是如入无人之境？！】
　　杨绪：【姓陈的还觉得我们搞不定这么多地点。他没想到我们能有地图吧，蠢货。】
　　白亚澜：【昨晚带护卫过去的时候都不知道他在，早知道我和他错过时间去了！】
　　杨绪：【他确实怀疑你是有内部消息，才成为圣女的。他还觉得我们知道如何拜师学习生活技能。】
　　白亚澜：【艹？老子是自己上门努力表现加运气爆表好吧！】
　　白亚澜：【幸亏我没当着他的面说是圣骑士介绍的人，不然感觉他都要尾行我了。现在玩家圣女里只有我能当圣骑士的小甜甜，危！】
　　何敬程：【你怎么又勾搭上圣骑士了？他不是纯纯铁人一个吗？】
　　白亚澜看到他的发言，惊了一下，立马转到叶铭的私人频道：【叶哥，其他人还不知道我要跟圣骑士学习魔法吗？我是不是不小心说漏嘴了？！】
　　叶铭：【没事。你自己把握。】
　　白亚澜松口气：【那就好。】
　　叶铭：【圣骑士怎么会给你介绍护卫？】
　　白亚澜：【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教魔法的事还只字未提呢。我昨天就在教会里乱转，刚好碰到他。他问我在干嘛，我想说最近要讨好他一点嘛，就实话实说了。然后他就带我去看那群还在见习的小护卫了，说可以从他们里面选。】
　　白亚澜：【小护卫们超崇拜他的，所以我挑人的时候，人家都答应得很干脆。】
　　白亚澜：【我感觉是圣骑士知道要带我了，才帮我这个小忙吧。可惜都没人知道他喜欢什么，不然我直接天天给他送啊！势必要当大佬的腿部挂件！】
　　叶铭看她说起天天送喜欢的东西，想起一件事：【你还知道什么适合当早餐的点心吗？除了王都的鲜花饼。】
　　白亚澜：【知道哇！】
　　她连续发送了三个别的城市的特产出来，叶铭说了句“谢了”，随即点了城市传送。然后白亚澜的新信息又来了：【对了叶哥，你上次问我教会有没有常合作的做高级时装的地方，我也打听到了。（发送地址）】
　　叶铭：【多谢。你要定新的时装吗？我送你一套。】
　　白亚澜：【不用啦！不过你给了我一个思路！我就假装我自己去定时装，顺带给圣骑士带个饰品好了！不知道他愿意收什么耶，叶哥有建议吗？】
　　叶铭想，自己只知道小领主喜欢华丽一点的贵族饰品，圣骑士的爱好……应该和绿眼娇娇相去甚远吧。
　　于是他回：【不知道。】
　　白亚澜：【行吧，我自己想办法。叶哥你给嫂子买早餐去吧！】
　　叶铭：“……”
　　真是和这帮公会同僚聊不过五分钟。
　　不过叶铭还是去买了白亚澜所说的其中一种早点，这玩意儿看起来有点像是烤包子，中间的馅各不相同，有荤有素、有甜有咸。叶铭买了鲜肉馅和甜素馅的各一种，随后当即又传回王都，准备让斐诺趁热吃上早餐。
　　结果他到旅店的时候，就看到斐诺和昨晚新报到的两个年轻大小伙，已经围坐一桌开始吃早餐了。
　　叶铭：“……”
　　“你来啦。”斐诺招手，“你也一起吃点吗？乔买了好多早餐过来，我们三个人都吃不完。”
　　乔是昨天介绍来当车夫的那个年轻人，当时白亚澜还顺口说了除了驾驶马车，有时可能也要处理斐诺这里的一些小事。可能这年轻人就有了些许误解，顺便把一些照顾人的活也干了。
　　叶铭走到斐诺身边，扫视了一眼桌上。早餐不贵，但样数不少，看得出来小年轻还挺上心。斐诺仰头看叶铭，觉得他有点神色不明，疑惑道：“叶先生？叶落？”
　　叶铭沉默两秒，还是没忍住：“你吃饱了吗？”
　　“吃了几分钟……”斐诺放下手里的东西，拍拍手，“是要带我去哪吗？”
　　叶铭掏出自己买的早餐，放在他面前。
　　斐诺：“呃……”
　　另外两个年轻人也有点懵，尤其是乔，有种自己好心办坏事的感觉。
　　场面僵持了几秒，但给人的感觉似乎过去了很久。最后，还是斐诺拉开了自己身边的椅子：“好啦，不要吓人，我尝尝你带的早餐就是了。”
　　叶铭没回答，无甚表情，但依言坐下了。
　　斐诺拿餐刀把烤包子切成两半，先切的是肉馅的那个，肉汁一下就流了出来，肉香四溢。叶铭扫他一眼，疑惑小领主怎么吃这么小的包子还要先切两半。他刚要张口，斐诺就把其中一半包子拿起来，塞进他嘴里。
　　“我猜你也没吃过，一起尝尝吧。”斐诺笑了笑，拿起剩下一半，啃了一口，“啊，外脆里软，确实很好吃，也很香。”
　　叶铭差点都被他逗笑了，心里那些窒闷也松开来。他憋住脸上的表情，自己把半个包子两三口吃完。
　　“嗯，是不错，不愧是兰城的特产。”叶铭又指了指另一个包子，“那是甜的，试试，不用分给我了。”
　　斐诺吃完手里的，又切了那个甜的，依旧把一半递给叶铭：“可我想分你尝尝。”
　　叶铭想，不会是吃不下了，撒娇要我帮吃吧。
　　但想归想，叶铭还是接下了小领主递过来那半个包子，三口吃完了：“……好甜。”
　　“是吗？我倒是觉得刚刚好。”斐诺吃完了自己手里的一半，说道，“你专门跑去兰城买的吗？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忙得没空管我。”
　　叶铭用冷静的语气，说出关照的话：“忙归忙，管个早餐的时间还是有的。”
　　斐诺问：“那能管午饭吗？”
　　“午饭和晚饭，我都来。”叶铭心道小领主真是太会撒娇，自己没法不答应。顿了一下，他又道：“对了，你是不是该给旅馆帮忙洗衣服了？给我吧，等下顺道给你带下去。”
　　斐诺疑惑地看他：“你管这个干什么？”
　　“顺手。”叶铭反问，“怎么，难道我还能拿你的衣服去卖？”
　　“我倒也没这么想。”斐诺轻咳一声，“就是觉得都是我的脏衣服，你也不是该干这活儿的人……”
　　“你的脏衣服，我还见得少吗？”叶铭扫了一眼在旁边没说话的两个年轻人，凑近斐诺耳边，压低成气音，“难道你想等下给那两人帮你拿去？”
　　斐诺觉得耳朵痒，忍不住摸了一下，又扭头看他：“我自己拿去就行……”
　　叶铭看着他：“这么不放心我？”
　　斐诺：“……”
　　叶铭：“你可以跟去看，我是不是动了手脚。”
　　斐诺无奈，他搞不懂叶铭这是闹的哪出，只能认为是“大战临别在即”使他紧张了，只能道：“好吧好吧，给你帮我拿。我不跟你去，我可信任你了，行了？”
　　叶铭点头：“等下我就跟你去拿。”
　　两个小年轻看到他们交头接耳，还不时被叶铭冷眼扫过。全程不敢探听，不敢多看，默默吃着自己的早餐。
　　***
　　拿到衣服的叶铭，一出旅馆房间，先溜出了旅馆一趟。
　　但很快，他又悄然回了旅馆，把斐诺的衣服交给了旅店的洗衣房。
　　***
　　中午、晚上，叶铭依言来陪着斐诺吃了饭。两个年轻人已经有了经验，知道今天是不用陪这个小贵族的，于是接下来大半天都没出现。
　　而晚饭那会儿，叶铭已经有点心不在焉了，主要是频频在看公会频道里发送的准备信息。斐诺看他这样，说道：“你有事就不用陪我，我又不去哪，吃完饭就休息了。”
　　“不急，还久得很。”叶铭关掉信息频道，“亲王他们今天没找你？”
　　“没。”
　　“他们可别把你要当城主的事忘了……”叶铭又问，“你知道公爵那边什么时候会到吗？他们接收到中央会议的决定了没？”
　　斐诺摇头：“我今天都一直在旅馆里，没收到任何新消息。”
　　叶铭想，古斯主教或许知道，但现在让白亚澜去探听，可能有点来不及了。
　　“那算了。我回来之前，你就尽量待在旅馆吧，非必要不外出。”叶铭再次叮嘱，“想逛王都的话，等我回来再陪你逛。”
　　斐诺好笑：“这话我听了很多遍了，难道我像是不会听话的熊孩子？”
　　“你不是熊孩子，但以防万一。”叶铭道，“我得坚守到后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全结束。在此期间，你要保证你自己的安全，远离危险。”
　　斐诺叹道：“你才是去做危险的事的人，你才要注意安全。别因为你能复活，就对受伤和死亡都无所谓。”
　　“嗯，我答应你。”叶铭知道他害怕看自己出事，早就决定不在受伤状态时见他。但叶铭可以快速恢复，斐诺可不行，他是严格遵守真实生理设定的NPC。
　　“你也得答应我。”叶铭一伸手，捏了一下斐诺的手指。
　　“我保护你那么多次，你不能在我临时离开的时候，就把自己作没了。”


第六十二章 ——他和他的深夜
　　这天晚上23点，幻影会的所有成员已经到达了指定的城主府。
　　他们确认了护卫的位置和动线，确认了还醒着的人，以及城主府各个要道的情况。大晚上行动的好处，就是城主府大门已经关上，只要玩家不闲得没事爬墙头，不会知道城主府里发生了什么。
　　时间临近，杨绪看着计时，在公会频道发言：【10秒倒计时。】
　　【5】
　　【4】
　　【3】
　　【2】
　　【1】
　　【走！】
　　何敬程从黑暗的房间里悄然打开门，出到了走廊，跟上刚才路过的护卫脚步。就在护卫回头的瞬间，何敬程一个箭步上去出了技能！
　　护卫瞬间倒下。
　　何敬程在小队频道发了个“2F护卫1”，随后将护卫尸体拖进房间，还扒下了他身上的护甲。
　　小队频道里很快报出了其他护卫被解决的信息。叶铭也在这队，心算着所有护卫的路径，随后跟站在身后的盗贼队友比划手势：“三、二、一，动手！”
　　盗贼立刻闪到他前面，对着那扇双开门使用了解锁技能。短短十来秒，只听“咔嚓”一声，门锁就弹开了。叶铭当先进门，他戴着夜视镜，往床上一望，又环视四周，立马在队频发了信息：【只有床上1个女的。】
　　盗贼便快速上前，把床上的女人扣住。女人从睡梦中惊醒，吓一大跳，想尖叫都一时间失声喊不出来。盗贼快速把她的双手反绑、绑死在身后，然后捂住她的嘴恐吓道：“不想死别叫。城主在哪，老实讲出来！”
　　女人被松开嘴后，哆哆嗦嗦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城主夫人，是吧？”盗贼掏出匕首抵在她的喉咙，“反正你对我们来说也没用，不说的话，就把你杀掉算了。省得麻烦。”
　　“我说、我说！”城主夫人立刻道，“他肯定在楼下客房里，今天有个小寡妇来了，是他的姘头！那个小寡妇随便你们怎么……”
　　盗贼在她嘴里塞了一根枕巾噤声，叶铭已经在队频里报了情况，随即叶铭也出门转到楼下。不过没等叶铭搜到正确客房，何敬程已经发了信息：【城主控制住了。】
　　还有个队友发言：【还有个女的一直尖叫，法令拿出来了也不看，直接杀了。这女的一死，城主就吓得尿裤子，还不敢动弹。艹，感觉守着他要被臭死。】
　　几分钟后，叶铭发来信息：【管家也控制住了。正在询问，重要角色全部扔到那个清空的房间去。】
　　【收到！】
　　【剩下的人都去控制城堡里的仆人！】
　　【好嘞！】
　　叶铭把管家扔进房间后，转身也去处理府邸里的仆人。仆人的卧室有门、没锁，他刚走进去，门背后就传来一阵响动。叶铭下意识侧移了一步，一把斧头就擦着他的肩甲砍了下来！
　　下一秒，叶铭的长剑捅穿了对方。
　　“啊——！！！”
　　袭击者的惨叫混着女仆的尖叫声响起，叶铭果断发动技能，圆弧剑刃在室内刮开280度！意图扑上来的仆人直接被拦腰斩断、重伤倒下，躲在后面的也被波及，甚至还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陶器破碎之声。还有人想趁乱扔过来一个重物，叶铭抬剑一挡，生生扛得手被震到发麻。正待叶铭再出一剑时，幻影会的成员随即赶来，一刀砍倒了还挣扎着想站起来的仆人。
　　“你们的城主已经伏法！”幻影会成员边喊边砍，“想活命就双手抱头面朝墙壁蹲下！我数三声，谁在站着，都得死！”
　　一片混乱中，有人战战兢兢地抱头蹲下了，有人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还有人打开窗户就想跑出去。幻影会的人一个箭步冲到窗边，手起刀落，仆人的尸体就倒在了窗外的地上。
　　几分钟后，室内终于重新恢复了平静。
　　幻影会的成员点燃了室内的灯，感叹道：“啧，仆人的反抗都比守卫厉害……叶哥，你在干嘛？没事吧？”
　　叶铭拍了拍肩甲上刚才被擦过的地方：“……没事。”
　　——被削到的装备，还是别给绿眼娇娇看见了，省得又说我不注意危险。
　　***
　　叶铭这边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把整座城主府（剩下）的活人全控制了起来。在此之前，省长府邸那边已经提前一步处理好了。毕竟省长不在，家里的贵族只剩些妇孺老幼，控制起来更简单。
　　叶铭等人很快转到了另一个城主府邸。这里发生了点意外，城主夫人居然是魔法师，这是之前收集的信息里都没提到过的。叶铭作为第一近战，第一个进去，又考虑到尽量不波及城主本人，在有限的空间内就被打到了两次。
　　但坏在室内环境，好也在室内环境。这个女魔法师拉不开距离，人还从床上起来，能使的道具也有限。其他人俘虏城主并且出手魔法压制后，城主夫人还是识时务地投向认输了。
　　“艹，我就说这个法令没点屁用，这帮NPC谁会刚被薅起来就认真看啊！”幻影会成员边吐槽边掏法令，然后把法令怼在城主面前，“看清楚，这是国王签署的法令，都给我老实点！”
　　城主哆哆嗦嗦看了好一会儿，不由低声咒骂：“怎么可能是国王法令……这是你们不死人伪造的吧！他X的不……！”
　　幻影会的人在他后脑壳扇了一下，把城主的话直接打断了：“你再多逼逼一句，我就把袜子塞你嘴里。”
　　城主顿时不说话了，倒是城主夫人在旁边厉声道：“你们既然有王令，不该白天正常来出示文件让我们配合吗？为什么要深夜非法入侵？！”
　　“我们正常白天带着文件来，你们真的会配合？”幻影会成员嗤笑，“别闹了，魔法师，你不带着护卫把我们杀出去才怪吧？然后城主马上会发布我们的通缉令，是不是？最重要的是，你们只要有一点点时间，就有可能消灭罪证啊……这可不能发生。”
　　旁边有人道：“和他们废什么话，赶紧把嘴堵上。还有，魔法师不能一起关，单独封锁、单独看管。调个魔法师过来盯着她！”
　　前者嘀咕道：“还得调魔法师，待会儿不会发动反抗吧？杀掉得了……”
　　“谁让你们一开始进去的时候没趁乱杀？最好动手的时机没抓住，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快干活，别瞎扯了……”
　　玩家们嘀咕的话，把城主夫人伺机反抗的心思又压下去一些。
　　她听得出来，这些不死人是真敢把自己杀了的，他们真正要保的只有城主一个人。加上城主是贪生怕死之辈，出事的时候未必敢开口保自己的妻子。城主夫人意识到，自己最好别继续出头了。
　　这唯一的魔法师消停下来后，看管就变得简单许多。
　　而在确认这个城主府邸也彻底掌控了之后，叶铭再次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城市……
　　***
　　这个晚上，斐诺完全没睡着。
　　一开始他还在床上闭着眼睛努力培养睡意，许久没能成功入睡后，他叹口气，坐了起来。
　　点灯，拿出叶落风鸣给他留的账本以及纸笔，慢慢翻阅、研究、记录。不过这么坐了半个多小时后，斐诺再次幽幽叹了口气。
　　——看不进去。
　　他知道自己不睡觉，也没别的作用。今晚注定是等不到消息的，直到白天估计也难。自己一个人在这坐着，除了徒增烦恼、休息不足，是得不到别的结果的。可事情在心底盘旋着，斐诺就是没法睡着。
　　他一下想到中央会议那个被所有大臣盯着的场面，一下又想着自己和亲王的谈话。还有国王、亲王、古斯主教外加一个白亚澜，围坐在一起听自己表述的场景。不过短短数月，他的生活就发生了这样巨大的变化，未来估计还会有更大变化。而这一切，又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从……寄出的那封信吗？
　　不，其实应该更早。
　　理论上，一切应该始于斐诺的“觉醒”。毕竟没有觉醒的话，斐诺连改变的想法都不会产生，遑论如今“勇闯王都”。可他又很清楚，就算自己“觉醒”了，其他一切因素也没改变。真正带来改变的，应该是那个闯入自己生活的人。
　　那个特别的，玩家。
　　那个玩家，会在斐诺没要求的情况下，千里迢迢从王都买来鲜花饼，从兰城买来烤包子，就为了给斐诺当早餐。
　　那个玩家，会在一大堆NPC被淋雨的时候，把自己的外套盖到斐诺头上。并且在斐诺把外套让出去的时候，又拿出一块稀有的海妖布料，勒令斐诺只需用来给自己避雨。
　　更别说那个玩家还救了斐诺好几次，护送他远赴王都又带他安全回家，帮他去完成那些在一般人看来都难于登天的任务。
　　哦，还有那个玩家带来的各种珍惜材料，其换取的钱财，一度可以算是斐诺家里……乃至整个伏拉尔的救命钱了。
　　甚至于，没有那个玩家的存在，斐诺甚至不一定会这么快就决定要寄出那封信。
　　因为他其实无法完全信任，玩家们会把这封信带去王都，并且交到应该处理它的人手里。
　　可以说那时候，斐诺对那个玩家的信任也有点冒险，有点盲目。可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这个人是可信的。他愿意赌一把。
　　这一赌，就赌赢了，甚至赢到现在。
　　斐诺知道的，玩家做这些会比NPC们方便简单许多。但玩家又没必要这么做，至少没必要总是这么做。
　　更没必要一直来哄斐诺开心。没必要因为斐诺的疏远，就手足无措，又是送礼物又是谈心。没必要为了得到斐诺“暂时的信任”，就在王都跑前跑后，甚至连离开几天时的车夫和护卫都妥善请好。
　　还有就是，其他玩家带着点玩笑和调侃语气说的那些话，斐诺自然是听得明白的。虽然听着有些令他不快，但斐诺不傻，他分得出真假、分得出好赖。
　　“你对我的‘好感度’……究竟是什么好感呢？”
　　回过神来，斐诺面前的纸上，已经画出了叶落风鸣的肖像。


第六十三章 ——想见他
　　叶铭原本以为，了不起过一个白天，守卫军也应该差不多到达所有城主府了。
　　没想到这些守卫军到是到了，可在交接完成之前还得整点“小节目”——他们让留守的玩家们帮忙找一些“罪证物品”。
　　还是带了列表的那种，典型的NPC发布任务。玩家们可不会错过这个堂而皇之的搜刮机会，纷纷二话不说接下了任务。叶铭虽然个人不贪恋这些，可他最会找密室之类的地点，因此还是轮番跑了一趟。
　　而且守卫军也不是同时前往十三个地点，他们的做法是，先控制就几个府邸和监牢，然后把当地和周围几个其他城市的官员、重点家属，都通通扔进监牢里关着。也就是说，守卫军的交接也得分批处理。
　　总之这么一来，交接速度就拖慢了许多。陈长焰跟杨绪发信息：【交接这么慢，NPC故意的吗？我们都逮了好几个白天试图来找城主的其他官员了，还有论坛上也有人开始发现不对劲了。这样下去有玩家来捣乱的话，算谁的？】
　　杨绪可不惯着他：【别跟我抱怨。你们搜城主府的时候没搜到好东西？跟我装就没意思了。】
　　陈长焰：【我装？我才知道你们还搞了省长府，谁跟谁装？】
　　杨绪：【我们只说你们负责8个城市，没说我们负责什么。】
　　陈长焰：【被你们骗过去了。小领主也跟着你们骗我，真是五百万都买不出那个小东西的一句实话。】
　　杨绪不回了。他心道我们可给的是一千万，还有叶哥的“全心全意”好不！区区五百万，算个屁！
　　总之，这次已经引发了论坛讨论的行动，一直持续到第二个白天的傍晚时分，叶铭才确定自己能先行脱身了。
　　他在公会频道里发信息：【我先脱离菲亚哥省了。】
　　白亚澜：【我也先回教会一趟！古斯主教之前暗示我快完成了记得先回去说一声，我也溜啦！】
　　杨绪：【走吧走吧，我们盯着收尾就行。】
　　叶铭：【要是看到有带绿色宝石的首饰，能收的话帮我收着。】
　　众人纷纷表示“没问题”，之前一直和叶铭合作的盗贼甚至加了一句：【之前那种绿宝石胸针是不？OKOK，保证专挑又贵又好看的！】
　　白亚澜觉得这事不对劲，悄摸给叶铭发私信：【叶哥，你这又搞宝石又问要制衣店的，是要给斐诺做衣服吗？】
　　叶铭这会儿都传回王城了，随手回答：【有什么问题？】
　　白亚澜将这答案当做默认，默默发了个震惊的表情：【°A°！！！】
　　过了一会儿，白亚澜忍不住给杨绪发信息吐槽，因为她觉得只有杨绪绝对嘴严：【老杨！叶哥以前连给自己买时装都嫌浪费时间的！现在居然也搞给NPC买衣服这套了！好荒谬啊！】
　　杨绪看到信息，内心疯狂八卦，表面镇定：【这有什么，你不也给恋爱游戏里喜欢的NPC疯狂买时装？】
　　白亚澜：【艹，你说那些骗钱术！那确实！那我懂了！】
　　白亚澜：【没想到叶哥也会被这种经典消费主义骗！果然恋爱是盲目的！】
　　杨绪看着白亚澜的私信，心中感概：叶哥这恋爱，只怕比你玩恋爱游戏时认真多了。
　　***
　　叶铭传回王都，先去制衣店看了一下进程。
　　这年头做衣服、尤其是贵族的奢侈时装，没那么快，叶铭还是前几天才下的单。对，就是拿了斐诺要换洗的衣服那天。虽然他面上装得正直，还一副“你不信可以来看”的态度，其实他一出门，还真把衣服直送了制衣店。
　　给制衣店量完尺寸之后，再送到旅馆的洗衣房。后来他还抽空又去一趟制衣店，确认了套装的款式、匹配的材料等等。
　　今天再来制衣店，外套的大身部分已经剪裁完毕，制衣店正在绣上花纹。贵族的衣服总是在这种细节费工且繁复，叶铭又加了钱，让他们加工加点再缩短点工期，但质量不能变差。
　　做完这些，叶铭才去了斐诺下榻的旅馆。
　　然而，斐诺并不在此。
　　不仅是他，那两个小年轻也不在，马车也没了，显然是斐诺带着他们出门了。叶铭去问了旅馆的人，说是斐诺应该是两个小时前就出去了，同行的除了两个常来的年轻人，还有三个陌生人。斐诺没说什么时候回，也没说要不要准备晚饭。
　　叶铭听得直皱眉。
　　他最担心的事出现了。在他回来的时候，斐诺不知道被带到哪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个世界的背景设定，使得玩家很难定位一个NPC，尤其是一个家都不在此地的NPC。
　　想来想去，叶铭还是给白亚澜发了信息：【问看教会的人，知道斐诺在哪吗？】
　　白亚澜：【啊？这上哪知道去。我去看看那俩年轻小哥回来没。】
　　叶铭回了句“多谢”，然后就进了斐诺的房间。别误会，他可是用钥匙堂堂正正进来的，斐诺之前已经同意给他钥匙、紧急时刻可以直接进门了。
　　斐诺的房间很整洁，乍看没有被乱翻的痕迹。但是叶铭仔细看了一番，发现用来晚上点灯的备用油壶里，油量已经少了许多。显然，在叶铭离开的这两个晚上，房间里的灯被长时间点亮过。
　　——他没睡觉？是在不安吗？
　　叶铭忽然想到，这个房间的“平静自然”会不会是一种假象。会不会是有人已经翻找过了斐诺的东西，但又一一复原？
　　而斐诺的行李中，最值得拿走的……是复刻出来的账本信息。
　　现在斐诺手里只有叶铭留给他看的一本，其余的都还收在叶铭这里。而斐诺把那本复刻出来的手册放在哪里，叶铭很清楚。他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决定突破一下道德底线，打开看一眼。
　　——我只是要确定他是否遇到了危险。
　　叶铭知道这么做过界了，可他没法一直忍住不行动。他要是傻站在这里，不动起来，脑子里会乱窜过各种愈发糟糕的想法。
　　他轻易地打开了斐诺的行李箱，维持着叠好的衣物状态，慢慢拿开上层的衣物。
　　由叶铭亲手拿给斐诺的那本账册还在。
　　叶铭暗暗松口气，顺手把账本拿起来。这一拿，他就觉得手感不太对。
　　一打开，叶铭就看到了一张被叠起来的纸，夹在账本中央。
　　鬼使神差地，叶铭取出了这张纸，缓缓打开。
　　一张肖像。
　　叶铭一开始甚至没看出这是谁，只是觉得有点眼熟。几秒后，他忽地想起了什么，调出了自己的人物设定面板。
　　叶铭：！！！
　　这是他的游戏角色肖想！四舍五入，斐诺画了叶铭的肖像！看这张纸的折痕，画像的笔迹，应该就是在叶铭离开他的这两个夜晚画的！
　　“……”叶铭捏着纸的拇指忍不住碾了碾。
　　此刻，画纸上的笔触好似变成了一把剑，直接把他的心脏都刺穿了。
　　明明什么动静都没有，叶铭却像是被烫到手一样，有点慌乱地把纸小心地叠回去、夹回账册，然后把账册、衣服、行李箱都恢复原样。
　　他想见斐诺。
　　现在就想见！
　　恰在此时，白亚澜发来信息：【叶哥！那两个小哥也不在教会里哎！】
　　白亚澜：【但我听到了一条消息，说是那个公爵已经到王都了！】
　　白亚澜：【这是他在王都的宅邸（附地址）】
　　***
　　时间倒回去两个小时。
　　斐诺带着教会暂时外借的见习小骑士，走进了塞伊斯公爵在王都的宅邸。
　　小领主是收到了公爵的邀请函才来的。实际上，斐诺一开始并不想见这位公爵。但当时公爵的话事人还带着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要是和斐诺这里的两个年轻人对上，斐诺有些担心自己这边会吃亏。
　　——反正，这里是王都，公爵总不会直接把我杀了吧？
　　——他又不知道账本是我叫人偷的，应该也还不知道菲亚哥省出了大事。我最多就是个捅出佩林私自扣税的主因，公爵都到了王都，被这么多人关注着，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干这么掉价的事。
　　想来想去，斐诺决定先顺着形势，去见见公爵。
　　于是，他就带着小护卫，堂堂进了塞伊斯公爵的王都宅邸。
　　这座宅邸的规模不小于亲王的，内部装修甚至比亲王的更华丽。不过斐诺连王宫都去过好几次了，不至于因为这些奢华装饰而露怯。他态度淡定地跟随侍者往里走，后面的小护卫看他如此镇定，自己也跟着冷静了下来。
　　两人维持着冷静，就这样到了公爵面前。
　　塞伊斯公爵这里也不是一个人，除了他，还有菲亚哥省的省长在此。噢，准确来说应该不完全算省长了，只是这两人还不知道国王已经下令，撸了省长的职位和贵族名头。
　　斐诺只跟公爵行了礼。
　　菲亚哥省省长立刻不满了，不悦写在脸上。他意识中，伏拉尔领主比佩林城主的等级都低，怎么敢这样对待自己。他却没想过，法律上伏拉尔领地与省份是平级，那斐诺也应该与他平级。
　　不过省长还没来得及发难，塞伊斯公爵却在打量斐诺好几遍后，先开了口。
　　“你的姓氏是莱西德？你母亲的原姓是什么？”


第六十四章 ——面见公爵
　　斐诺可不是第一次在王都被问到母亲的原姓氏了。
　　但亲王那会儿好歹还有铺垫，而且是闲聊，话题进入得很自然。现在塞伊斯公爵一上来就问斐诺的母亲，斐诺就不太明白这个路数了。
　　“我不明白，阁下。”斐诺没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反问，“难道这是什么新的问候方式？”
　　省长在旁边道：“公爵问你你就直接回答，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要不是场合不对，斐诺真想说“那你妈贵姓”。
　　而公爵不像省长那么暴躁，或者说，公爵这个NPC的智能就高多了。他依旧很淡定地回应道：“随意聊聊罢了。怎么，这是个秘密吗？”
　　斐诺淡淡道：“不是。但也可以说是。”
　　公爵：“哦？”
　　斐诺道：“我不知道她的原姓氏。”
　　公爵似乎有些不信：“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从很小就没了母亲。”斐诺淡然回道，“小时候她不说，长大些我父亲也没说。后来，我父亲也没了。”
　　这个天已经聊得非常死了。
　　斐诺都把没爹没妈的身世祭出来了，这就是一种“我很不愉快”的信号，识相的就该转移话题。然而应该很懂社交礼仪的公爵，居然进一步发问：“那你还记得你母亲长什么样吗？”
　　斐诺这下是真疑惑了。
　　“阁下……您今天想找我谈的，是我的家庭吗？”他原本准备了一堆关于账本、关于伏拉尔和佩林关系的话题，现在被公爵的发问搞得摸不着头脑，“为什么我们要谈论这个？”
　　公爵沉默两秒，随即道：“费马，你先出去。”
　　菲亚哥省省长愕然：“阁下？”
　　公爵不必解释什么，只需看着省长。省长没几秒就坚持不下去了，站起，阴戾地盯了斐诺一眼，退出室外。
　　少一个对手，但斐诺没觉得轻松多少，反而压力倍增。
　　毕竟面对过国王、亲王、中央会议后，费马省长那样的人，倒像是个调剂了。现在徒留斐诺一个人面对塞伊斯公爵，某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在斐诺心中逐渐升起。
　　果然，公爵再开口，就是令斐诺震惊的话题：“我很可能……认识你的母亲。”
　　“……什么？”斐诺好险没“哈？！”一声出来，他蹙起眉头看着公爵，“可我连母亲的姓名都没说，您如何判断您认识我的母亲？”
　　公爵的视线划过他的眉眼，淡定回道：“你这张脸。”
　　“脸……”斐诺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下巴。他骤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冯布罗四世的时候，对方也说看自己有点眼熟。结合亲王对这外甥的风流评价，自己母亲该不会……当年还在王都出过名吧？
　　斐诺表示：“我对此一无所知。”
　　公爵的视线却还在他脸上打转：“绿宝石般的眼睛，栗色头发，你长得一定不像你父亲。你不记得母亲的姓，但记得她的名字吗？是叫缇娅拉吗？”
　　“很遗憾，不是，看来您认错了。”斐诺觉得这个话题太怪了，想要到此为止，“退一步说，即便您当年认识她，我想也和现在我们要谈的内容没什么关系吧？”
　　“不是？或许是她告诉了你一个假名。”公爵却不打算终止这个话题，轻笑一声，意味不明道，“缇娅拉·苏，当年一度被称作‘王都玫瑰’，只可惜嫁得早、丈夫也死得早。要不是她莫名消失，只怕王都里有不少贵族还是愿意当这个玫瑰寡妇的入幕之宾。”
　　斐诺的脸已经彻底冷了。
　　不管公爵说的是不是斐诺的亲妈，现在公爵都是当他亲妈来表述的。这样去描述别人的母亲，着实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斐诺都分不清公爵是不是故意的。
　　“阁下，如果您只想说这个话题，那我很抱歉，我无法和您谈论它。”斐诺站起来，冷声道，“我想我该告辞了。”
　　“脾气别这么大，年轻人，这里也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面对斐诺明显的怒气，公爵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坐下。”
　　斐诺犹豫了一下，终究坐了回去。
　　“这才对。”公爵笑了笑，“我听说你在中央会议上表现得都镇定自若的，怎么现在这么毛躁？怎么，卡西费蒙斯不给你稿子，你就冷静不下来？”
　　斐诺要的就是他这么想。
　　要是在公爵面前表现得过于聪明，斐诺还真担心他会认为自己就是偷账本的主谋。
　　当然，斐诺表面上是不能认下“亲王写稿”这点的，于是他回道：“我只是陈述了我的遭遇，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稿子。”
　　“是吗？你就给王都寄了一封信，就能让卡西费蒙斯为你偷走佩林城和菲亚哥省计税账本，还让陛下为你强制举行临时中央会议，让你面对群臣来陈述冤屈？”公爵的双手手指交叉，微微摩挲，“亲爱的莱西德，这封信真的是你自己想要寄的吗？你在那样遥远的伏拉尔，如何能将一封信准确地送到卡西费蒙斯手里？”
　　斐诺回道：“我……我请了艾尼亚族人帮忙。”
　　“艾尼亚族人？”公爵嗤笑一声，“小朋友，编故事也讲点道理。你知道卡西费蒙斯是对那些莫名出现的艾尼亚族人最警惕的人吗？他怎么会收艾尼亚族人的信，还相信一个千里之外的小领地的故事？”
　　斐诺：因为玩家里有圣女，而亲王相信古斯主教啊。
　　要是公爵知道现在菲亚哥省所有的城主府正在被玩家袭击，还是亲王和国王当先拍板决定的……估计会很震惊。
　　“你被他们当枪使了，小朋友，而你还以为你得到了盛恩泽被。”公爵看斐诺不说话，以为自己说中了，继续缓缓道，“他们不过利用了你，去掀起一些波澜，去妄图达到一些他们的目的。可不管他们的目的是否达成，你都被拉到了众人的视野当中。事后他们不会被如何，而你、你的那个领地，会有什么下场，你想过了吗？
　　“就算你不用佩林代缴税金了，可你不还是要交伏拉尔的税吗？你的领地不还是被佩林、菲亚哥省的地方包围吗？要是为难了这些地方的人，你以后的日子如何，你考虑过吗？”
　　斐诺缓缓一眨眼。
　　“你也看到了，菲亚哥省的省长费马也在这里。”塞伊斯公爵放缓了语气，“我们都能猜到，你不是这个局面的始作俑者，你其实也是个受害者，只是你被骗了。其实你何必来淌这趟浑水？他们真正为你好，就该……减免你领地的缴税金额，而不是叫你上中央会议面对质疑。”
　　“减免税金……”斐诺垂眼喃喃，“确实，我也该说这件事的。台风之后，领地内的情况很不好……”
　　“我知道，费马都和我说了，整个菲亚哥省的遭灾情况都比较严重。”公爵回道，“现在菲亚哥省最重要的是救灾，而不是去搞那些账本。之后什么时候不能查账？非要现在先算清楚，灾区就要出大问题了。”
　　斐诺问：“那么，您想让我怎么做呢？”
　　“不是我要让你怎么做，亲爱的莱西德。”公爵看目的达到了，偏要不紧不慢地回答，“是你该赶紧从这个泥潭里出来。”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让我想想。”公爵一副沉思的样子，片刻后，他说道，“这样吧，你把卡西费蒙斯让你做什么，大致告知我。反正卡西费蒙斯最后要针对的是我，我在这些事上做些准备，这样即便到了涉及你的部分，我也能简单处理一下。最后让你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就不会影响你太多了。”
　　斐诺听懂了。
　　——这不就是想从我这里白拿亲王那边的消息？
　　说是要帮斐诺度过难关，但这也就画了个饼，还是没那么好吃的饼，就想骗过斐诺。
　　果然，塞伊斯公爵如同传说中自负。他不相信斐诺能主动推动这件事，也不相信玩家能对亲王和国王产生影响。按照他的思维，就该是亲王和国王为了打压他，找了斐诺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贵族来当个倒霉导火索，企图最后炸到他身上。
　　而塞伊斯公爵见斐诺，把打探消息的事说得这么郑重其事，应该多少也有点演的成分。就算斐诺坚决不说亲王那边的情况，公爵这边会陷入大乱吗？肯定不会。他们既然到了王都，那肯定是前后都盘算过了。没有斐诺的“坦白”，也不会让他们改动太多计划。
　　只是他们肯定没想过，就在他们来到王都的路上，“老家”已经被偷了。
　　“我……”斐诺前后粗略合计了一番，缓缓道，“其实我也没预料到如今会到这个局面。之前只是想，艾尼亚族人可以保证把信送到的话，那就试试。后来就见了亲王殿下，亲王殿下又引荐我见了国王陛下……”
　　他把整件事，摘去很多关键细节，九真一假地告诉了公爵。反正整体听来，还真的挺像公爵的推测。
　　公爵看这个有点单纯的小年轻挤不出更多的内容，终于有点腻了和他的交谈，于是轻易让他走了。
　　“去吧，我记住了，我会跟菲亚哥省的人说不要介意你的行为的。这也不是你的错。”公爵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没啥效用的承诺，摆摆手道，“如果有需要，我会再找你的。对了，别和亲王、陛下说你见过我，这只会让他们把你这颗棋子直接灭口。人命在他们眼里并不值钱。”
　　斐诺垂着头：“……好的。”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22岁？”公爵望着小贵族的头发，问道，“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斐诺心说怎么又开始打听这些了，嘴上淡淡回道：“我是22岁，我的生日是在初冬，11月底。”
　　“11月底……”公爵低声重复了一次，然后再次道，“你走吧。”
　　斐诺终于正式告退。
　　省长费马不在房间外面，或许去别的地方等待了，不过小骑士在外面等着斐诺。
　　看到斐诺出来，小骑士暗暗松口气，然后乖觉地跟上了斐诺。二人跟随侍者一路走出去，到了宅邸门口，就站在楼梯上等待外面围墙外候着的马车再进来。
　　马车缓缓驶近，斐诺一看那车夫位置上的人，怔住了。


第六十五章 ——我来接你
　　马车缓缓在阶梯下停住了。
　　斐诺压制着脚步的加快，却压不住加快的心跳。他努力维持着正常表情，一步步走下阶梯，走到马车旁边。而车夫之一已经下了驾驶座，给斐诺打开了车门。
　　斐诺一眨眼，低声问：“你怎么……”
　　“差不多结束了，就来接你。”叶铭开着门望着他，也低声回道，“先上车，回去说。”
　　斐诺点头，上了马车。叶铭扭头看了眼跟下来的小护卫，略一琢磨，自己也跟上了马车。
　　“……”小护卫看着这一切，有种意外但又暗暗松口气的感觉，然后自觉地上了驾驶座，跟教会一起来的车夫并肩坐在一起。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车轮滚向公爵宅邸的大门。
　　而坐在马车里的两人，面对面相互注视几秒，还是叶铭先开的口：“公爵……管饭了吗？”
　　斐诺没想到他一开口居然是这个问题，心中杂乱繁复的思绪不由停歇了一些，好笑道：“没管。”
　　“哦，看来这个国家最有钱的三个人，都挺抠门。”叶铭锐评了一句，随即侧身拉开车夫小窗，“去乌达大道的繁星剧院。”
　　外面的乔应了一声，叶铭才关上车窗转回来。斐诺疑惑：“去剧院？”
　　“那个剧院附带了一家餐厅，招牌菜是红酒炖肉，带你去尝尝。”叶铭悄然在一张餐厅列表上又打了个勾，嘴上道，“还是你累了，想直接回旅馆？”
　　“还好，吃个饭的精力还是有的。”斐诺听他一回来就大包大揽的，也没反驳，只打量了一圈叶铭全身，说道，“你怎么又换你的装备了？”
　　——因为被魔法师打出损毁了，送去修复了。
　　事实虽然如此，但叶铭秉持着“不跟斐诺报伤害”的原则，随口回道：“行动的时候更适合穿这个，就换了。”
　　斐诺不疑有他，点点头，又问：“一切顺利吗？”
　　“还行。我离开的时候，大部分交接完成了。”叶铭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你们给的信息不行，我们碰到了一个魔法师。”
　　“魔法师！”斐诺的眼睛一下瞪圆了，“他们还有魔法师？”
　　“有，就是……”叶铭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往身后一墙之隔的车夫驾驶座方向看了一眼，随即起身一转，特别自然地在斐诺身边坐下了。
　　“那个魔法师，还是城主夫人。”叶铭压低了些声音，描述道，“我刚进去，她就很快醒了，然后就直接起身，砸了一个魔法攻击过来。”
　　斐诺不由得挨近他，专注地听：“打到你了？”
　　“……还好，她刚醒，还在黑暗里，没什么准头。”叶铭撒了个小小的谎，“我有眼镜能夜视，基本躲过去了。”
　　“基本？”
　　“擦了一下我的肩膀。”叶铭指了指自己的左肩，“不过打在肩甲上了，没打到我的肉……呃，我是说我的肩膀。”
　　斐诺探头看了看，抬起手。叶铭会意，转身凑近给他碰到了。
　　“你看，没事吧？”叶铭道，“除了这个魔法师，我们基本没碰到什么麻烦的对手，那些护卫落单后战斗力甚至不如聚在一起的仆人。我身上干净得很，我是很守承诺的。”
　　斐诺瞥他，改为手指怼了一下他的肩膀后，收回手：“我听说魔法师能打到很远的地方，攻击的范围也会很大，在室内发动不是很危险吗？”
　　叶铭想了想：“七步以外，魔法快。”
　　斐诺：“七步以内呢？”
　　叶铭：“魔法又准又快。”
　　斐诺：“……”
　　“开玩笑的。我说的是高级的魔法师，比如光明教会那种。”叶铭道，“水平不怎么样的魔法师，能在短时间发动的魔法威力一般都不大。而且那个城主夫人确实还顾忌她的丈夫，所以并没发动大面积的魔法。”
　　斐诺评价道：“听起来，你们的进攻过程还算顺利？”
　　“很顺利。”叶铭回道，“拖延到现在，是因为对接的守卫军还要我们帮忙找东西，和帮他们一起运送那些被关押的人。这些守卫军，不像是去对接被控制的城主府的，倒像是去坐享其成的。”
　　“听起来很官僚。”斐诺问道，“你们不能拒绝吗？”
　　叶铭：“嗯……给点报酬的。”
　　斐诺：“明白了。”
　　又是拿任务来钓玩家。而且现在玩家估计已经看出了一些NPC的隐藏好感度很有用，所以面对守卫军这种难见的NPC，任务应该是能做就做。
　　斐诺又问：“那你们的顺利解决了……天湖少主那边呢？”
　　“不清楚。”叶铭懒得管陈长焰那边的情况，不过看斐诺那双绿眼睛注视着自己，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但要是出意外，他会和我们说的。”
　　斐诺松口气：“那就好。你们有人去汇报情况了吗？还是要我去转达？或者是要等守卫军自己和国王汇报？”
　　“澜澜也回来了。她会去和古斯主教汇报，应该能给亲王通个气吧。”叶铭回道，“你要去汇报的话，再等等。等交接工作全部完成，我和你说了，你再去。”
　　“噢，那好吧。”斐诺乖乖点头。
　　叶铭看他似乎对这样亲近的座位没反感，也跟忘了似的不往回坐，就着挨近的姿势问道：“那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什么？”
　　“你怎么会来公爵这里？”叶铭注视着他的眼睛，问道，“发生什么了？”
　　叶铭问得直接，但他是故意的。他平时不会这么冒进，可面对斐诺，他忽然就想不遮掩自己的心情了。
　　“是公爵来‘邀·请’我的。”斐诺把“邀请”二字着重标记，“他的使者，带着两个护卫来找我，可比当初荷马的管家那阵仗吓人多了。至少，公爵的那俩护卫看起来是真的很能打。”
　　叶铭皱眉：“他强制你去的？”
　　斐诺叹道：“我觉得要是真的闹起来，教会的两个年轻人可未必打得过。到时候搞得脸上不好看、人还受伤了，而且还有可能以爆发冲突为由，把我们都关押起来。想来想去，我就决定配合来看看了。”
　　叶铭道：“这就叫‘强制’。”
　　“唉，是强制，但我也不得不去。”斐诺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指，“他……挺怪的。”
　　叶铭一听这个表述，配上小领主的这个动作，立马想歪了。他心头一颤，一把抓住斐诺的指尖，严肃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嗯？”斐诺抬眼看他，“做了……什么？”
　　“什么都可以说，没关系，发生了什么都不是你的错。”叶铭心里越想越坏，但面上强作镇定，甚至将斐诺的整只手都握住，“你就说他欺负你没有。你想怎么报仇。”
　　斐诺有点意识到他的想歪了，但顺着他的话一眨眼：“我想怎么报仇，都可以吗？”
　　“都可以。”叶铭道，“现在办不了，就以后给你办，总归我一定办，尽快办。”
　　叶大神想：实在不行还有杀手锏，找脚本组“作弊”一下。
　　斐诺倒是闻言噗嗤一笑：“艾尼亚族人可真的太张狂了，我都没说想干嘛，你就说一定办？”
　　叶铭看他神色松开，知道这里面就算有事，也不会太严重。于是叶铭心中的慌乱也少了些，再次催问：“他到底找你做什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斐诺一眨眼，“其一，就是他以为我做的一切，都是亲王和陛下指使我做的。他想离间我，然后把亲王和陛下的计划都告诉他。”
　　叶铭问：“你告诉他了？”
　　斐诺道：“我只说了和我有关的部分，还基本摘掉了我主导的环节，其他我都说不清楚，亲王不让听。他听完，应该更觉得我就是一颗小棋子吧。对了，他应该还不知道菲亚哥省出大事了。我进去的时候，菲亚哥省的省长费马也在，还特别趾高气昂地想教训我来着。”
　　“那他教训你了？”
　　“没。”斐诺回道，“公爵让他出去了。”
　　叶铭觉得不对劲：“公爵让省长一起跟你见面，怎么又把省长扔出局？”
　　斐诺迟疑了一下，回道：“这涉及到一个很荒谬的猜测……”
　　叶铭观察着他的神色：“猜测？能跟我说吗？”
　　“我也说不清楚。”斐诺轻叹一声，“他总是频繁提起我的……”
　　话没说完，马车停下了。
　　车夫乔的声音还在前面响起：“两位大人，到繁星剧院门口了。”
　　随着他的话语，小护卫已经跳下驾驶座，走到后面车厢旁，伸手去拉车门。
　　车门咔嚓一声被拉开的同时，斐诺忽地一低头，然后一下抽开了被叶铭抓住的手。叶铭手心一空，怔了怔，就看到斐诺已经起身，当先下车了。
　　小护卫看叶铭没动，茫然道：“叶先生？”
　　斐诺闻言，也转回来在车门旁边探头：“叶先生？”
　　叶铭被那双绿眼睛可爱到了，摁住嘴角的笑意，终于动身下了车。
　　他走到斐诺身边，偏头凑近小领主耳畔：“他频繁提起你的什么，我可记住这个节点了，你今天得把这个故事讲完。不能吊我胃口。”
　　斐诺瞥他：“吊你胃口又怎么样？”
　　叶铭好像笑了，又好像没笑：“我回来了，你可落回我手里了。你说能怎么样呢，领主大人？”


第六十六章 ——如此默契
　　一餐饭的时间，斐诺把公爵和自己聊的内容大致复述了一遍，包括对方反复提及自己母亲的事，还顺道提了一句国王也说过类似的话。
　　“这么说，至少你长得像当年那个人的事，是能基本确定的。”叶铭听他说完，评价道，“但听起来，公爵这边比国王更在意这件事。不管那个女人是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她当年和公爵很可能有些瓜葛。”
　　斐诺轻叹一声：“唉，或许吧。”
　　“缇娅拉·苏……”叶铭用这个名字搜了一下论坛和官方背景故事，都没对应上的关键词，“王都玫瑰”“玫瑰寡妇”也没对应信息。不过叶大佬有“作弊后门”，就问小领主：“那你想彻查吗？”
　　“彻查什么？我母亲的身份？”斐诺吃完了最后一口甜点，回道，“如果是平常，我想的。但现在这情况，要是真牵扯了王都里的人，那就变得太复杂了。我不想打断现在的步骤。”
　　叶铭提醒道：“但公爵不一定会善罢甘休。他都把这个名字说出来了，还是把省长排除出去才说的，很可能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而且，他也很可能会继续查下去。”
　　斐诺看着空空如也的甜点盘子，没说话。
　　叶铭迟疑两秒，最终还是道：“我有个猜测，对你来说不一定是好事，但……或许你该做点准备。”
　　“我大概猜到你想说什么了。”斐诺叹道，“我也有一个猜测，很荒谬，可要是真的……我宁愿它是假的。”
　　叶铭听出小领主情绪不佳，谨慎选择着措辞：“如果你的母亲，甚至你本人，真和公爵有某种瓜葛的话……”
　　“这只会给我引来无尽麻烦。”斐诺撇嘴，“可别说了，晦气。”
　　叶铭知道时机不对，但斐诺那满脸嫌弃的小模样，还是让他觉得怪可爱的。
　　叶铭甚至忍不住逗了小领主两句：“别人要是遇到这个机会，估计会高兴得蹦起来，毕竟很可能要时来运转、一步登天了。你倒是唯恐避之不及，就这么嫌弃他？是亲王影响你的吗？”
　　“才不是。且不说现在的局势，和他有瓜葛只会让我深深陷入被动。就算不是眼下这局面，我要真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也未必会给我什么好处。”斐诺轻哼一声，“他又不缺孩子，对他来说，这种关系只会是个包袱、累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怕他会直接把我给……”
　　他没说完，但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以示“灭口”。
　　叶铭问道：“他听起来对那个疑似你母亲的人还挺印象深刻的，万一爱屋及乌，给你补偿呢？”
　　斐诺道：“那也不好。他那内部本来就血雨腥风的，我什么都没有，骤然被扔进去，还不被吃了？感觉弊大于利。而外部，亲王和陛下对他虎视眈眈的。你看现在这个局面，只怕他自己都未必落得什么好下场。到时候树倒猢狲散，我能有什么好日子……”
　　叶铭听他思路如此清晰，明白小领主是真不想接这个天上掉下的“大馅饼”。尤其现在公爵被他亲手推动得势力削减，这要是真相暴露，公爵应该就不会像今天一样轻易放过斐诺了。
　　“既然如此，那你不配合就是了。”叶铭安抚道，“反正不管他们怎么说，都是口头上的话，没有实质性证据。长得像，生日，都可以说是巧合。你咬死不知道就是了。”
　　顿了一下，叶铭又换了个话题：“还想吃甜点吗？”
　　“不吃了。”斐诺摇头，“走吧。”
　　叶铭点头，主动叫人结了账。斐诺这次没抢着结账，也没事后说“我给你钱”，乖乖看着叶铭结账，又乖乖起身跟他一起出去了。
　　***
　　回到旅馆，叶铭将斐诺送回房间，又转身出去和两个年轻人结账。
　　他给的钱出乎预料的多，两个教会来的老实青年连连表示：“太多了，不用这么多。我们就来两天不到，跟莱西德阁下出去一趟罢了，不用这么多钱。”
　　“不管你们做了什么，就按你们付出的时间来算。太阳下山了，得算两天。”教会毕竟是白亚澜的关系所在，叶铭对教会的人挺客气，“这个价格也是提前与圣女确定过的，我不能失信于她。拿着吧。”
　　两个老实人又不可能现在找到白亚澜来对峙，僵持一小会儿后，还是收了。他们离开前，叶铭还提了一句：“对了，二位也是通过圣骑士介绍的，回去后或许需要与圣骑士告知一声，也算我们‘完璧归赵’了。”
　　小年轻还不知道自己将帮玩家在圣骑士面前刷一波好感，依旧老实点头，这才走了。
　　叶铭顺手给白亚澜发信息说了声，又转身回了斐诺的房间。
　　斐诺正在解自己的领口上的装饰链，视线难以聚焦，解得相当费劲。叶铭就上前，自然地接手帮他解。
　　小领主略微抬着下巴任他操作，问道：“那两个人走啦？”
　　“走了，本来就是借教会的人，没事就让他们回去了。”叶铭凑近仔细看，仔细解，声音也不由得压得低沉了些，“我跟澜澜说过了。”
　　“噢。”斐诺应了一声，又问，“对了，我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公爵那儿？”
　　叶铭解开锁扣，把整条链子放在他手心里：“猜的。”
　　斐诺捧着链子，疑惑：“猜的？”
　　“我回旅馆找你，你不在，旅馆说你跟几个人出去了。”叶铭也不退开，就站在原地淡然回道，“然后我又问了澜澜，她当时也刚回教会。虽然没问到和你一起的两个人去哪了，但教会知道公爵已经到王都，我就想着去找找看。结果一到门口，还真看到你的马车停在那等着。”
　　斐诺道：“这么说，是碰运气。”
　　“确实。不过会有陌生人挟持你去的，大概率不是亲王和国王，所以我选择先看公爵那边。”叶铭道，“我还以为公爵要对你来点狠的，准备要是六点还不放人，我就要去敲门说有人来接你了。”
　　斐诺微微挑眉：“然后呢？要是他们说我还出不来，怎么办？”
　　“那我就要想办法强制见你一面了。”叶铭淡然回道，“反正只要能确认你没事，我死一次也没什么。”
　　斐诺盯他。
　　叶铭改口道：“好吧，只要见到你，我就立马跑路，行了吧？”
　　“……”斐诺若有似无地“哼”了一声，慢吞吞解外套扣子，换了个话题道，“你说，我要告诉亲王吗？”
　　“告诉他？说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我感觉，公爵被我骗了的事得说，公爵对我身世感兴趣的事也得说。”斐诺叹道，“我其实不想亲王对我的身世也感兴趣，但万一公爵以后冷不丁利用此事，挑拨亲王、陛下对我的信任……”
　　叶铭道：“你想说不管我们的猜测是不是真的，万一公爵以此暗示亲王，让亲王以为你和他有点关系。亲王就容易怀疑你，是不是？”
　　斐诺没想到他不仅能跟上自己的思路，还能三两句就把事情解释清楚。
　　更没想到……两人能默契到这个地步。
　　“是。”斐诺眨了一下眼，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故意再次逼问叶铭，“那你说，我要不要讲？”
　　叶铭反问：“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斐诺：“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叶铭感觉这个对话别有意味，低笑一声：“好，那我觉得，你可以去和亲王说说。不过……”
　　“不过？”
　　“我觉得，你可以就当不明白公爵为什么问你的私事，比较平铺直叙地去告知这件事。”叶铭道，“不管亲王跟你分析什么，你就当第一次听到、想到就行。”
　　斐诺一偏头：“装傻瓜？”
　　“总结得很好，就像在公爵面前时差不多就行。”叶铭想了想，“不过亲王不一定信就是了，你之前在他面前表现得都很聪明果断吧？”
　　斐诺道：“你又没看到，你知道我的表现？”
　　叶铭：“澜澜一直在跟我转述。”
　　“……在会议中也可以？你们艾尼亚族人真是可怕，仿佛共用一个脑子似的。”斐诺偏了偏头，“那明天你帮我送拜帖给亲王？我现在就写。”
　　“你起来再写也行，我明早买别的地方的早餐来送给你。”叶铭顿了一下，视线转向斐诺的外套，“你到底脱不脱？解开扣子在这抓着外套抓了好久。”
　　斐诺道：“你还在这，我脱什么衣服？”
　　叶铭：“脱个外套罢了，我又不是没见过。”
　　斐诺：“你见过什么了？别说得好像我在你面前脱过。”
　　叶铭：“脱外套还是见过的，你在马车上睡觉的时候没穿外套吧？还是你让我陪你一起睡的，想耍赖？”
　　“那是……”斐诺不好说那时候自己确实有点慌张，卡了好一会儿，只得略带僵硬地抛下一句，“反正以后不会让你陪了。”
　　叶铭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他轻咳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反正我又不可能把你扒光了。”
　　斐诺眼睛一眯。
　　“我的意思是，客观条件上实施不了，所以你不用担心。”叶铭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调戏的意思，又用NPC能听到的话解释道，“艾尼亚族人不让这么干。”
　　斐诺有点明白了：“听起来像某种宗教限制。”
　　“你当做是严苛法律吧。”叶铭又不能说是游戏限制，不许对NPC做超过R15的事，只能道，“所以不用这么防备我。”
　　“你们好怪，严苛法律限制扒我国人的衣服，却不限制杀了我们国家的人？”斐诺突发奇想，“那要是我们国家的人主动脱光，艾尼亚族人看到了，算违反你们的条例吗？”
　　叶铭被小领主的发问逗乐，低笑一声：“……你可以试试。”
　　斐诺：“……出去，我要休息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请假休息！后天晚上8点继续！多多评论哇，爱大家！


第六十七章 ——线上线下
　　叶铭被小领主赶出来，心情还挺好，愉快地去和幻影会的其他人汇合了。
　　幻影会在帮守卫军抄家……哦，是找东西的时候，找到了一本记载了附近稀有魔兽的材料。根据这个文件，幻影会还真摸到了一个废弃地宫，于是叶铭这个“人体导航仪”就一块来探险了。
　　顺道，幻影会其他人也纷纷把摸到的“带绿宝石装饰”交给了叶铭。其中最大的一个是镶嵌了好几个宝石的黄金香薰炉，比巴掌稍大一点点，堪称精致奢华。这东西被拿出来的时候，众人纷纷感叹：“乖乖，那么小地方的城主，都用这么奢侈的玩意儿，这得是贪了多少啊！”
　　叶铭把东西收起来：“所以国库没钱了，国王刚好找个理由抄一抄。”
　　何敬程在旁疑惑：“啊？虽然抄对手势力的家很爽，但公爵会允许把那些人的家产都充公吗？这么多人，公爵全放弃不保了？”
　　叶铭随口回：“在公爵知道之前抄走不就行了。”
　　何敬程诧异：“啥？司法程序之前这么堂而皇之？”
　　叶铭瞥他：“玩家都参与翻找了，直接赖到玩家身上不就行了。”
　　何敬程更诧异了：“……嫁祸我们？！”
　　杨绪淡定补充：“你以为守卫军为什么放任我们摸东西？不就是为了用我们的名义来平账。”
　　何敬程：“……”
　　“算了，别跟他们动脑子，动了就会发现自己脑袋空空。”旁边的成员一勾何敬程的肩膀，“我们打游戏是为了砰砰打怪，他们是为了称霸世界，你跟他们凑什么热闹啊。”
　　杨绪评价：“脑袋空空，不以为耻，反以为傲。”
　　“这叫‘术业有专攻’。”何敬程摊手，“不过仔细想想，这个世界的法律也挺奇怪的。在所有人都被查实犯罪之前，国王说抓人就抓人，说搜查就搜查，一些小官员也随便我们杀。到了抄家的环节，却不能说一不二了，怪哎。”
　　叶铭心道你要是听到斐诺说的玩家能杀NPC、却不能扒NPC衣服，你会觉得玩家的规则更怪。
　　——不过，斐诺说的这个事，确实是个问题……
　　叶铭的脑子里刚划过一些念头，忽然接到了一条游戏外传来的信息。
　　十来分钟后，叶铭走近杨绪：“我要下线一会儿。”
　　“现在？”杨绪有些意外，“没事吧？”
　　他很清楚叶铭的在线时间安排，眼下忽然打乱计划，他有点担心是出了什么意外。
　　“没事，我应该也不出家门，就是谈点事。”叶铭看了看时间，“我要是谈几个小时的话……”
　　“那了不起就走一两天咯？”杨绪掐指一算，“没关系，我们这里也没大事了，这个小副本我们自己能搞定。一群人没你还走不了迷宫了？”
　　叶铭琢磨的也不是他们：“但……”
　　杨绪：“但？”
　　“没事。”叶铭感觉还是换个人方便，于是给白亚澜发信息：【我要下线一段时间，可能要在现实里过几个小时，估计赶不及明早回来。你明早八点给斐诺送一下卡其州的海盐面包当早餐，顺便问他要拜帖，送去亲王那里，约一下他要见亲王的时间。见面的时候你要是没空护送他去，让教会那俩再来陪一趟。】
　　白亚澜：【我有六点要讲。】
　　叶铭：【什么？】
　　白亚澜：【……】
　　叶铭也“……”了。
　　过了一小会儿，白亚澜又发：【原来叶哥你要我介绍吃的，是去给嫂子送早餐，好复古的追求方式！】
　　白亚澜：【以及，你一天跟他的行程这么密的？从一起床就开始，这么太紧迫盯人了吧！】
　　叶铭已经懒得纠正她了，直接回：【非常时期，最近危险。公爵也到王都了，以防万一。】
　　白亚澜：【虽然你说的很对，但我怎么觉得像是个借口呢？？？】
　　叶铭：【他已经被公爵带走一次了，不是跟你开玩笑。】
　　白亚澜：【行行行，我保证他一根毛都不会少好吧？不行我直接带来教会，就说他找我告解。公爵还能在教会造次？】
　　叶铭：【多谢。】
　　白亚澜：【但他要是问起来你去哪了，我怎么解释？】
　　叶铭：【就说有事要办，最多过两天就回。】
　　白亚澜：【OK！】
　　叶铭：【有问题的话就给我信息。】
　　白亚澜：【OKOKOK！保证看好小嫂子，保证他的安全，保证不让别人来勾搭他！】
　　叶铭不回这个表里不一的圣女了。要不是现在斐诺肯定已经睡熟，叶铭肯定要亲自去跟他说一声的。既然现在说不了，叶铭也没别的事好烦恼的。在确认该吩咐的已经吩咐完毕后，他果断传回城里，下线了。
　　***
　　叶铭睁开眼睛。
　　说是要“下线”，事实上，叶铭只是退出了游戏，然后转到了一个线上的全息会议室。
　　会议室是一比一搬照的现实办公场景，偏现代风格的建筑和室内装修，环形落地窗采光，顶上的照明模拟着自然光。几个不规则的几何形状在天花板上悠悠游动、碰撞，是一种能让人放松的光学装饰。
　　桌子也是几何形状的，拼起和散开都能使用，风格简约但又能维持新鲜感。
　　“你来了。”一个比叶铭稍长几岁的男人也出现在这里，直接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游戏里还好吗？我打扰到你了？”
　　“……还行。”叶铭走到他附近的位置，抽出椅子坐下，“但我的时间也不多，有什么事，说吧。”
　　“就这么跟你哥说话？”男人靠着椅背，抱臂哼笑，“我们兄弟之间聊聊就这么浪费你金贵的时间？”
　　叶铭有些无奈：“别的时候聊可以，最近刚好有点忙。”
　　“哦，在游戏里忙？”亲哥叶泽疑惑道，“但我问你，你不是说能出来聊聊？”
　　“有事，但现在不紧急。”叶铭随口回了句，又把话题往正事上引，“你说找我聊的，到底是什么事？”
　　“哦，就是运维监察部门跟我反馈，游戏运算量忽然明显增大了。反馈在游戏里，应该是主系统AI演算的游戏环境变化加剧，重大事件的出现增多。”叶泽说完，问道，“你感觉到游戏里有什么问题吗？”
　　叶泽自己没进游戏，平常也不可能天天关注公司单一产品的情况。正好亲弟弟在游戏里，实际监测和推动进度也是叶铭的工作之一，叶泽自然就直接找亲弟弟问了。
　　“没什么大问题。论坛上的情况也正常。”叶铭边说边打开了游戏论坛，光幕投影在他的手边，“怎么，运算量大到不正常了？”
　　“还在正常范围内，就是增量来得很突然，也很明显，所以得关注一下。”叶泽又问，“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件吗？是玩家参与型的还是纯NPC参与的背景事件？”
　　叶铭心思电转，面上不显，只问：“忽然增大运算的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
　　“两周之前。”叶泽回道，“当然，还是有个增长爬坡的过程的，就是这个坡度相当抖。”
　　“主系统自检呢？”
　　“自检过了，没问题。”
　　“嗯。”叶铭换算了一下，“两周，乘以八，那在游戏里就是四个月左右……”
　　而他认识斐诺的时长，在游戏里也是差不多四个月。
　　另外，斐诺那封信引发出来的后续，也确实在不断发酵中，正在掀起巨大波澜。
　　“怎么？”叶泽打量亲弟弟的神色，“你想起什么了？”
　　叶铭抬眼看他：“没什么。”
　　“还想唬我？一看就是你想到了什么事。”叶泽哼笑一声，“我又不会给你到处宣传，你就跟我提一下游戏里的事都不愿意？”
　　顿了顿，叶泽又挑眉：“你该不会在游戏里干了什么坏事吧？”
　　“……这就是个R15游戏，还能干什么坏事？”叶铭想了想，决定坦白一部分，概括性地说道，“就是你提起了大事件，我可能也参与了一件、或者两件吧。”
　　“还有你摇摆不定的时候？”叶泽回道，“那就都说说。”
　　“一件是游戏里生成了一次台风。台风登陆的时候，海边开了个大型的打怪任务。很多玩家都来参加了。”叶铭回道，“还有一件，是有个小地方的贵族给国王寄了一封信，被亲王拦截下来后，确认整个省份都有隐瞒税务实情的情况。现在，已经发展到把整个省的城主全部扣押查证的地步了。这个省的官员又基本都是公爵的拥趸，公爵可能在计划谋反。考虑到这点，这事可能会和主线相关吧。”
　　“后面这件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叶泽也打开了游戏论坛查询，“没看到关于这件事的讨论啊。所有城主都被抓了，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
　　叶铭：“因为是秘密抓的。”
　　叶泽：“……”
　　叶铭：“好吧，我参与了。”
　　“我看你不仅参与了，还是主要推手吧？”叶泽轻哼一声，“开头那封信又是怎么回事？这个开端哪来的？”
　　“正如我所说，就是一个小贵族寄出的，这是他自己的主意。我只是帮忙送了这封信。”说起斐诺，叶铭的话语里不由得暗带夸赞，“这个NPC很聪明，智能水平也高得不像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普通NPC。”
　　“这么说，他可能是主系统演算的主线里，本来就很重要的NPC？”叶泽思索道，“但要是主系统本来就在生成他时有所安排，他的某个行为，不至于引发特别大量的运算。”
　　顿了一下，叶泽又表示了疑惑：“你怎么会帮他送信？”
　　叶铭：“就……碰巧。”
　　叶泽感觉这里面有事：“碰巧？”
　　叶铭板着脸：“对，就是碰巧。”


第六十八章 ——特殊之人
　　叶泽才不相信叶铭说的“碰巧”。主要是，他难得见叶铭明显在隐瞒什么，因此起了点探究之心，一定要叶铭具体讲一讲是怎么参与这个“疑似主线”的。
　　叶铭没办法。毕竟他玩游戏算半个工作，只能大致讲了一遍来龙去脉。虽然他隐去了一些和斐诺的隐秘互动，也没提自己主动给的一大堆东西，亲哥叶泽还是听出了相当的端倪。
　　“你一个人，千里迢迢接送他去王都两回？”叶泽微微挑眉，“这可不像你的作风。你以往不是把这种又臭又长的任务交给别人去干的吗？”
　　叶铭看着他，淡淡道：“我只是猜测后面会发生大事，不确定，所以自己去跑任务了。”
　　叶泽哼笑：“亲哥也骗？”
　　叶铭：“……”
　　叶泽又道：“你也用不着跟我装，你肯定还有关于那个NPC的特别之处没说。不然要你浪费游戏里那么多时间，不去干你最喜欢的探索地图和找隐藏任务，而是去和一个毫不特殊的NPC日夜相处那么久？绝不可能。”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道：“光是智能水平高可吸引不了你的注意力，你什么高智能、高智商、高颜值NPC没见过？所以，主系统到底把他设定成什么样了，让你这么魂牵梦绕的？”
　　不知为何，叶泽的这个问题，让叶铭莫名想起论坛上形容斐诺的那段话。
　　——他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他真是的那种，那种很少见的那种……
　　“形容不出来。”叶铭回道，“可能刚好磁场与我相合吧，想帮他，就帮了。”
　　叶泽：“那你刚才说陈长焰也总找他，他们磁场也合？”
　　叶铭：“陈长焰只是为了任务。”
　　叶泽：“哦，你不是？”
　　叶铭又“……”了。
　　他实在不想和叶泽深入讨论这个问题，于是道：“你别管，我有数。”
　　“哈，你多少年没这么说话了，跟个叛逆少年似的。”叶泽看出亲弟弟的防备，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要是真喜欢那个NPC的人设，改天叫人把他的数据拷贝出来给你，你拿去装载你的智能呗。”
　　这提议一出，叶铭心脏猛跳了一下。
　　但他面上不显，保持着冷淡：“有你这么撺掇的？”
　　“自家公司，这点方便还是能给的。”叶泽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真不要？主系统推演可是很快的，万一发生什么变故情节，让那个NPC的性格大变，就不是你喜欢的了。这可是网游，不好给你回档到之前的数据再截出来的。”
　　叶铭沉默了。
　　几秒后，他淡淡开口：“我要找脚本组，让他们跟主系统确认，别写死这个NPC。”
　　“哦，不是要截出来，而是想在游戏里养成？”叶泽挑眉，“听起来也不是个小孩NPC，你怎么还玩这套，观察实验是吧？”
　　“不是。”叶铭回道，“别写死就行，别的不用管，不用影响太多。”
　　“万一他本来要祭天的，被你一句话救回来了，这还叫‘不影响太多’？”叶泽好笑，“不过算了，难得你喜欢，保留个NPC也没什么。对了，你说你们都猜测了他的生父另有其人，要不要也顺便问问脚本组？你知道了，别告诉他就行。”
　　“算了，不用。”叶铭再次拒绝，“这次主系统在NPC的权力架构方面投入了更多算力，NPC的故事情节也更丰满了，我还是想体验这个变化的过程。”
　　说到正事，叶泽就就收了玩笑的表情：“那行。你有什么建议和感想，随时可以发出来。”
　　“说到感想，我觉得这游戏里，很多高级贵族NPC对玩家很排斥，不愿意合作或者接纳。”叶铭还真有点事可讲，“这就导致很多重大场面，玩家很难见证。到时候这些又变成了背景故事里的一段话、几个镜头而已，甚至完全不会提到，这些运力岂不是太浪费？”
　　“嗯……你说的这个情况，可能就是权力情节丰满后造成的。生成的NPC世界对权力的渴望度高、追求的时间长，就容易排外。”叶泽思索后，回应道，“不过你说的这件事，可以让主系统想办法降低一些NPC的排斥度。经过一段时间的推演，应该情况会逐渐变好。”
　　“可以试试，不然玩家和高层NPC总是泾渭分明。长此以往，玩家觉得融入度不高，对游戏的兴趣也会降低。”叶铭点头，“这个事我也顺便跟脚本组说了吧。”
　　“行。”叶泽道，“等你回游戏，记得多留意游戏里是不是有什么异常，导致运力突增。刚好你喜欢那个NPC要接近权力核心，你可以看看高级NPC里是不是有问题。”
　　叶铭知道他说的“你喜欢的NPC”没别的意思，最多是在说“最关注的NPC”。可这个表述还是让叶铭心跳加快，有种被点到的拘谨感。
　　要是叶泽知道这个情况，绝对会说他怎么跟被家长抓到早恋的小孩子一样心虚。
　　“知道了，我会关注的。其他人要是找到原因，跟我说一声，我先去游戏里确认一下再来商讨解决办法。”叶铭语气镇定地回道，“没事了吧？没事我去找脚本组了。”
　　“去吧去吧。”叶泽顿了一下，又追问，“对了，你现在上网舱时长设定是多久？可别太久了啊。”
　　叶铭：“一周。”
　　叶泽：“哦，还是踩着爸妈给的界线设定的，真不知道你算孝顺还是叛逆。”
　　“上限是一个月，一周算什么？也就他们还迷信上网舱连续待太久会肌无力。”叶铭道，“行了，真走了。”
　　“我也走了，随时联系。”
　　亲哥俩就这么干脆地分别了。
　　***
　　叶铭去找了脚本组简单谈了谈，还彻底下线出了一次上网舱，把营养液更新，等于把一周登陆时长刷新了一遍。
　　等着营养液清理、重灌的时候，叶铭在跑步机上边跑边听着自己智能的播报，忽然又想起了叶泽的提议。想了想，叶铭开口道：“艾利，打开商店。”
　　“开了。”一道男声响起，音源取材自前阵子刚获得影帝的男演员，低沉中带着点严肃，令人安心，“要搜什么商品？”
　　“我自己搜。”叶铭调整着呼吸，回道，“我给你一段视频，你把里面那个形象数据提取出来……”
　　***
　　叶铭回到了游戏里。
　　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游戏的晚上22点。想了想，叶铭还是传到了王都，在夜幕中的王城街道快速赶路。
　　杨绪的信息很快来了：【叶哥回来了？没事吧？】
　　叶铭回复：【没什么事。你们地宫之旅如何？】
　　杨绪：【你走之后进度慢了点，但天亮之前还是摸完了。有点小怪和鬼探头的精英怪、小BOSS，有两个人各死了一次，总体来说扫图困难度不大，还挺适合升级的。不过最后一扇门还没开，推测里面有个BOSS，等你和其他人回来了一起打。】
　　叶铭：【今晚零点后我可以去。】
　　杨绪：【行，我问问其他人的安排。】
　　发完信息没多久，叶铭到达了目的地。
　　——斐诺所住的旅馆。
　　但叶铭没直接进旅馆上楼，而是绕到了旅馆后面，往二楼看窗户。
　　斐诺的房间还亮着。
　　只是对比现实世界那种模拟自然的明亮照明，那窗户里的光很暗，只有拉上的窗帘投上了淡淡的昏黄色。叶铭想了想，从路边捡了颗小石子，往窗户砸去。
　　咚。
　　窗子忽然传来响动，斐诺吓一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走到窗前，在窗帘之间撩起了一个缝隙，只用右眼往下瞄。
　　然后，他就看到了站在下面的叶铭。
　　斐诺彻底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探头出去望他：“办完事了？”
　　叶铭也仰头望他：“嗯。”
　　斐诺又问：“你不走正门，敲我窗户干什么？”
　　“怕你休息了，过来看你的灯灭了没。”叶铭笑了笑，“让开点，我直接上去。”
　　对叶铭爬窗这事，斐诺也算一回生二回熟了。他后退几步，叶铭就当即蹿上窗台，跳进房内。
　　“下次再有人这么大晚上敲你的窗户，你别靠近窗子了。”叶铭一进来，就回身关上了窗户、拉上窗帘，“灭掉灯，远离窗子。不确定门外安不安全的话，就在室内躲起来，万一有人要抓你，你能拖延多久就拖多久。”
　　斐诺看他一回来就又操心上了，轻笑一声：“要是发生了你说的这种情况，我看不看、躲不躲，其实也差不了几分钟。况且，要是有人想从窗户这边来袭击我，也不会先敲我的窗户，预告自己来了，是吧？”
　　“……算你有道理。”叶铭也忍不住低笑，“这么说，你猜到是我了？”
　　“十有八九吧。”斐诺转过身，去到桌旁边整理文件边问道，“你大晚上还来，是有什么事吗？”
　　叶铭看他关上的那本册子，正是前两天夹着自己画像的那本，只是不知道那张画像现在去哪了。叶铭的视线默默在桌面附近来回转，嘴上回道：“没什么，就想来问问你今天顺不顺利。”
　　“今天？很顺利。或者说和之前差别不大。”斐诺不知道叶铭的视线在找什么，只把东西叠整齐后，放进了行李箱，“你呢？你办的事顺利吗？”
　　叶铭觉得自己的画像可能在那沓斐诺用来做记录的纸里。
　　“嗯，我也挺顺利。”
　　——至少把你的命保下来了。


第六十九章 ——四个月前
　　叶铭本来想着，晚上来打个招呼，其他的明天再聊。不过斐诺说自己有点睡不着，两人索性就坐下聊聊了。
　　先是斐诺说了今天去见亲王的情况。
　　按照昨天和叶铭的商议，斐诺全然复述了公爵的那些话，没加上任何自己的猜想。亲王的反应就直接多了，或者说，他的身份使他在斐诺面前不必有什么顾忌。所以亲王的第一个评价就是：“这么说，难道你有可能是他的私生子？”
　　斐诺走了一套睁大眼、露诧异的神情：“怎么可能……？！我有父亲，而且我从小到大都没听过父母讨论过我的血脉！”
　　卡西费蒙斯亲王回道：“这很正常，如果你原本的身世是个秘密，你的父母自然不会谈论。”
　　“但总不能仅凭我的这张脸，就说我是那位……呃、苏女士的孩子。而且我母亲的名字，和那位女士完全不一样。”斐诺还是一副难以同意的神情，“而且，退一步来讲，就算我是那位女士的孩子，又怎么能确定我和公爵的关系呢？我小时候可是听过家里人是如何迎接我的出生的，管家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得很清楚，那我就是在莱西德家里出生的孩子。”
　　亲王：“但你不能确定你的母亲是在哪怀孕的。”
　　斐诺瞪着他。
　　“好吧，我的表述有点冒犯了，抱歉。”亲王不怎么走心地道了个歉，“那么，需要我帮你查查吗？看看当年的‘王都玫瑰’最后究竟去哪了？”
　　“其实我对这事的真相没兴趣。”斐诺回道，“我主动来跟您说这事，是希望以后公爵如果拿此事做文章，您不会因此动摇对我的信任。”
　　“一些小事罢了，不必如此紧张。”亲王对斐诺的担心不以为意，“与其担心这些，不如担心一下公爵知道菲亚哥省发生的事之后，会不会为了撒气而对你实施报复吧。”
　　“说起这个，我能问问吗？”斐诺想斟酌一下措辞，但几秒后，还是决定直接问，“公爵还不知道这事吗？这已经发生三天了，他还没收到一点风声？”
　　“他肯定知道陛下在中央会议的命令了，他那些追随者应该也已经在第一时间，就往菲亚哥省发信息提醒和询问。”亲王对这个问题倒不觉得意外，“但是菲亚哥省里能第一时间回应或者求救信息的人，应该大部分都被快速地控制了起来。即便有人侥幸逃脱，也不是人人家里都有能飞往王都的信鸽，所以传信这个环节不会太快。”
　　顿了一下，亲王又给了个不负责任的猜测：“侥幸逃脱的人，可能会跑到其他城市求助吧。要是他们发现菲亚哥省其他城市的城主府也封闭了，会怎么选择？风尘仆仆地跑到其他省份去求助？”
　　跨省求助的话，即便后面有信鸽相助，那速度也绝对被拖慢很多了。
　　斐诺迟疑道：“要是他们也找艾尼亚族人帮忙传递信息……”
　　“艾尼亚族人，速度是快，但怎么对接上公爵或者他的拥趸？不是每个艾尼亚族人都有圣女和主教的渠道。”亲王都对这个猜测更不担心，“而且公爵那边，对艾尼亚族人的排斥更明显。跟随他的人，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信息直接交给艾尼亚族去转达？你当人人都跟你似的。”
　　斐诺听他把话题推到自己身上，四两拨千斤地回道：“我能做的也就是让他们送送信、保护我来王都之类的小事。想利用他们的特性来完成大事，还是仰仗陛下和亲王阁下的魄力。”
　　亲王：“哦，不是你提议的？”
　　斐诺：“……”
　　亲王嗤笑：“怕什么，又不会公开说是你提议的。你看他那个顽冥不灵的脑子，不是直接就把你做的事认定为我的安排了吗？他可不信你这小领主能搞出这么大动静。”
　　斐诺麻了，直接忽略亲王这些调侃，强行把话题拉回正轨：“那难道要等到公爵面见陛下的时候，他才会知道这些？”
　　“或许。但在彻底理清菲亚哥省那些人的罪证之前，陛下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亲王漫不经心道，“明天他就要面见陛下了，你说在此之前，他会不会知道呢……”
　　斐诺闻言，意识到亲王和国王根本就是准备把公爵耍着玩，这也太大胆了。
　　不过这俩国家一号二号怎么玩，都不是斐诺能置喙的。再沟通了一些之后的大致安排后，斐诺就告辞了。
　　临走前，亲王忽然跟随口闲聊似的问了一句：“对了，要是给你一个混乱的烂摊子，你有信心管好吗？”
　　斐诺以为他说的是之前说好的“佩林城城主”之位，回道：“当然，阁下，我们说好的，我愿意接受挑战。”
　　亲王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轻微笑意：“我知道了，小领主，再见。”
　　***
　　“这么说，公爵的消息渠道比亲王都闭塞。”
　　叶铭听完，心道高级NPC不信任玩家也挺有好处，至少现在亲王这边的计划出乎意料的顺利，斐诺也安全一些。不过主系统降低高级NPC的防备后，公爵那边肯定也会逐渐有玩家参与，到时候任务节奏肯定会加快，情节变动幅度也会更大。
　　“是的。要是明天公爵见陛下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不管他在陛下和亲王面前怎么说，看起来都会像一出搞笑剧吧。”斐诺问道，“对了，你之前说守卫军带了列表去找东西，应该是亲王他们要研究的罪证吧。这些东西都收集完了？”
　　昨晚幻影会都开始去废弃地宫探索了，菲亚哥省的行动自然已经完毕。叶铭便回道：“都收集交接了。不过后来守卫军把东西打包后，又全交给了我们的人，让我们送到王都给了王都的守卫军。应该是王都守卫军交接给亲王和国王了吧。”
　　斐诺点点头。怪不得亲王今天听到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看来是胜券在握。
　　于是斐诺也不再纠结这些，转而问道：“那说说你吧？澜澜说你是突然有事的，还好吗？没大问题吧？”
　　“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人找我聊了一些事。”叶铭也不好细说自己和叶泽的对话，简单说道，“刚好我也有点事要处理，处理完就回来了。”
　　斐诺听他一点细节都没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只微笑了一下：“嗯，没事就好。”
　　——估计是在他们那个“现实世界”的事吧。
　　也是，玩家在现实世界的事，有什么好和NPC分享的呢。
　　叶铭没注意斐诺的情绪正在淡下去，顺道问了一句：“对了，你最近发现过周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斐诺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好笑：“叶先生，我身上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如梦似幻，恐怕分不清哪里算不对劲。”
　　“也是。”叶铭回道，“不过也不一定是最近这些天，往前一些也行。”
　　“往前？多前？”
　　“四个月左右吧。”叶铭回道，“不严格，四个月前一些日子也可以，直到现在，你觉得有问题的地方都可以说。哦，说我们没经历过、谈论过的部分就行。”
　　“四个月……？”斐诺怔了一下。
　　——四个月前一些，不就是自己刚刚“觉醒”的日子？
　　——叶落风鸣忽然问这个时间干什么？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他匆匆离开去处理的事，不会就是关于四个月前我的“觉醒”吧？NPC的觉醒，被他们视为“不对劲”“有问题”吗？
　　斐诺的心跳骤然加快。
　　他悄然捏了捏手指，保持着面上镇定：“我没想起什么特别的事来。倒是我们认识的日子算一算，也差不多四个月吧。”
　　“对。但我不是在说这个……呃。”叶铭自己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这听起来确实很像是在暗示“两人认识的那一天”！
　　叶铭本能地觉得不该把这个话题随便抛开，于是硬生生拗过来：“不过，我们确实也认识这么多天了，你最近还一直在奔波劳累，要不……”
　　斐诺忽而小小打了个呵欠：“叶先生，我有点困了。”
　　“嗯？”叶铭看了一眼时间，确实已经接近零点，“都这么晚了，那你也有了睡衣，那的确该休息了。”
　　他边说边站起来：“你明早有想吃的早餐吗？还是我再给你开个盲盒？”
　　“嗯……不用了。”斐诺笑了笑，“我脑子有点困顿，明天不一定准时起来。让我睡到自然醒吧，好吗？”
　　斐诺很少要睡到自然醒，他的作息时间通常都很自律。但鉴于他最近的忙碌和神经紧绷，叶铭又觉得他的话也没问题，于是点头道：“行，那我接近中午再来找你。你总不能午饭也不吃吧，对身体不好。”
　　“到时候再说吧。”斐诺也站起来，“那，不送了？”
　　“不用送，但你得来把窗户重新关上。”叶铭打开窗户，跳上窗沿，“晚安，斐诺。”
　　斐诺的绿眼睛在灯光中注视着他，表情平静：“晚安，叶先生。”


第七十章 ——不用陪我
　　深夜，叶铭和幻影会其他成员一起打了地宫里的BOSS。
　　这BOSS乍看像个长了许多触手的软体怪，实际上是无数蛊虫相互缠绕而成的巨大集合体，密密麻麻、沙沙作响。它、或者说它们的集合，有两三层楼高，如一大滩烂泥般垒在地上，几乎塞了半个地宫房间。光是看一眼或者听一耳朵，就令人鸡皮疙瘩直冒、浑身发痒，恨不得一把火烧个干净。
　　然而火系法术收效甚微，真正有用的是光明系魔法。
　　白亚澜刚从圣骑士那学会第一个光明法术，技能的熟练度和强度都没练上来，就被迫到前排当个“暴力奶妈”。可她脆皮防御低，这地形又实在没多少空间躲避。为了保她，叶铭、杨绪这些高防近战只能轻伤不下火线加自己嗑药，尽量用身体给白亚澜挡掉大部分攻击。跑位不及的时候，何敬程等其他半脆皮都得上去承受一波攻击，反正谁死都不能给白亚澜挂了。
　　好在光明魔法终于把厚厚一层蛊虫“外壳”消耗大半后，中间的“虫王”露了出来。
　　虽然虫王狂暴之后攻击更强了，但也破了甲，其他玩家的攻击也能生效了。于是幻影会换回了平常打BOSS的阵型，效率一下就升了上来。白亚澜也退回了自己的奶妈位置，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饶是如此有惊无险地打完了BOSS，白亚澜的圣女法袍也被打得到处被腐蚀、烧焦，大小窟窿数不胜数。叶铭和杨绪更是有部分装备的损耗降到底线，要说送去修，还不如直接换一套。
　　后来在打扫战场时，叶铭还发现自己居然依旧在持续掉血。虽然数值降得很小，但一看就知道不正常。他让白亚澜来对着自己用了一遍净化术，才看到一条不到指甲盖长的蛊虫掉在了脚边，挣扎两下就死了。显然，这玩意儿刚才在战乱中弹到了叶铭身上，并且通过装备的缝隙爬行、直接接触到了他的皮肤，才在不断地给叶铭“-1-1”地掉血。
　　众人一看，纷纷让白亚澜帮忙给自己也来一下净化，以免节外生枝。
　　叶铭则是看着地上那只蛊虫的尸体，一脚踩了上去。
　　——看来以后，打完怪后在见斐诺之前，得把身上清理干净。万一把这种东西带到小领主身边，可是个安全隐患。
　　***
　　快到中午的时候，叶铭依诺来了旅馆。
　　斐诺这会儿已经坐在桌边了，面前放的不是账本，而是一本游记。桌面上还有茶水点心一应俱全，一看就知道斐诺并不是刚起床。
　　叶铭有些疑惑：“不是要睡懒觉？”
　　“睡了，但是也没那么懒。”斐诺笑了笑，话锋一转回到了叶铭身上，“你怎么又换了一身，和你之前的风格稍微有点不同了。这衣服……也有你们追求的那种防御性能吗？”
　　“……上衣外套没有。”叶铭迟疑了一下，还是坦白了，“晚上去打了个魔物，喷出来的黏液有腐蚀功能，我之前那套装备被腐蚀了好几个洞。拿去修的话，要花的价钱还不如新制作一套。我去定新装备的时候，看到这件外套，感觉有点意思，就顺道买来先穿着。”
　　最后这句话半真实半撒谎，实际上叶铭并非没有新装备可换。他是顺道去看给斐诺做的新衣服进度时，看到店里挂着一件成衣外套，莫名感觉斐诺可能会喜欢这件的审美，就……鬼迷心窍地买了件时装。
　　好在叶铭的猜想确实没错，斐诺闻言后仔细观察了一下，评价道：“你穿起来确实挺好看的，你还挺适合这种风格。眼光不错。”
　　叶铭松口气，这玩意儿最多也就在斐诺面前穿穿，斐诺觉得好看就是值了。要是穿到幻影会那帮人面前，肯定又要打趣他“为了追人连时装都穿上了”，叶铭着实不想听那些人的废话。
　　“你觉得不错，那就是还不错，我没花冤枉钱。”叶铭笑了笑，“现在出去吃午饭吗？”
　　斐诺有些犹豫：“呃，其实也不一定要出去吃……”
　　叶铭：“你想在旅馆吃？那也行，我去帮你叫餐。”
　　斐诺：“在旅馆，就不用麻烦你了吧。”
　　“……又怎么了？”叶铭品出味儿来了，“谁又招你不高兴了？我昨天不在，澜澜没给你送早餐，还是去亲王那里的事没办好？”
　　“没有，都挺好的。你安排得很妥当，我很感激。”经过昨晚说的“四个月前发生了不对劲的事”，斐诺有点不敢对叶铭发脾气了，只能绕了一下，“就是有点提不起劲。你在这里，我也不好想坐就坐、想躺就躺……”
　　叶铭好笑：“我都守过你睡觉，你还怕我看什么。”
　　“那是没办法的时候，现在又不需要你再这么辛苦了。”斐诺笑了笑，“我就是觉着，我这些杂事也耽误你太多时间了，你和其他艾尼亚人出去打个魔兽都要在深夜才能去。就算你们晚上不用休息，我也有点良心不安。所以，我没什么事的时候，你其实不用总来陪着我。反正我就在旅馆里坐着，你来了也没事干。”
　　这话乍听没任何问题，可叶铭就是隐隐觉得不对劲。他又问：“你之前不是说想在王都逛逛？”
　　斐诺轻笑：“叶先生，你记错啦。想逛王都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是吗……？”叶铭还真有点不记得细节了，可即便是他说的，他肯定也是想陪斐诺一起逛王都才说的。而且斐诺当时要是明确拒绝过，叶铭绝不会还惦记着这个提议。
　　叶铭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赶我呢？”
　　“叶先生，我是良心不安，怎么被你说得像是不识好歹呢？”斐诺颇为无奈，“我这里真没什么事，也懒得出旅馆。你把账本都给我吧，我慢慢看。”
　　叶铭问：“不是说不想出意外被人全拿走，所以放我这里安全？”
　　“叶先生，你们都把菲亚哥省所有城主都打劫了一遍，公爵不因为这件大事操心，还会来找人摸我的行李吗？”斐诺好笑，“他估计暂时没空管我了，我也没别人好怕了。”
　　叶铭蹙了蹙眉。他知道斐诺说的都没错，可他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叶先生？”斐诺偏了偏头，望着他，“别告诉我你那个隐藏背包还会弄掉东西哦。”
　　小领主一卖萌，叶铭又感觉自己刚才是产生错觉了，顺口回了句玩笑：“弄掉的话，怎么办？”
　　“那……那也没办法。”斐诺怔了一下，“真弄掉了？”
　　“没掉，开玩笑的。”叶铭这回是真确定他不对劲了，连这种明显的玩笑话都有点当真的意思，“你真没事？有事就说，不管多困难，我总能帮你想想办法不是？”
　　斐诺哪里敢跟他说自己的烦恼。
　　斐诺现在甚至觉得和叶落风鸣的相遇，简直是自己命中最大的烦恼。原本他还觉得遇到了叶落风鸣简直是最大幸事，可谁能想到那么多的玩家里，偏偏自己遇到的这一个，居然可能和游戏本身密切相关。斐诺就怕自己再跟他密切接触下去，那个“四个月前的异常”，就要被看出端倪了。
　　毕竟叶落风鸣也是很聪明的，他可以忽略、判断错误无数次，斐诺却是一旦犯错就全盘皆输。斐诺实在想不出自己能怎么完全避免这个意外，思考一晚上，他决定先从减少见面做起。
　　然而斐诺之前就和叶落风鸣吵过架，当时叶落风鸣就哄他说“就算是在考验我，你先暂时信任我”，后来两人就基本缓和了关系。斐诺眼下要是还用同样的理由来疏远，叶落风鸣肯定不会轻易远离，反而还会更疑虑。所以小领主采用了新的方式——以退为进。
　　“我真没什么烦恼，要烦恼也是亲王、陛下正在处理的事。但这个事吧，除了我烦恼地看着事件逐渐推进，我也做不了什么，是吧？”斐诺轻叹一声，“我就想找点不用出门事干，比如看看账本。要是我看账本的时候，你在旁边干坐着，这不就是浪费时间？”
　　“那……好吧。”叶铭自己一琢磨，也感觉干坐在旁边看着的话，怪变态的。他只好把账本都掏出来，放在桌面上：“可你要是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写信来得及吗？”
　　“你不是说只要写给艾尼亚族人的信进了政局，你们当天就会收到？”斐诺一笑，“反正街尾就有邮局，需要你帮忙的话，我去寄一封信就好啦。”
　　“这样吧，我每天早晚来一趟。一是确认你的安全，二是你有事也能直接和我说。”叶铭略一思索，回道，“如果我临时来不了，会叫你认识的那几个艾尼亚族人来帮忙传信。你要是临时有事出去，就和旅馆前台说一声，我会去问前台，如何？”
　　“……好吧。”斐诺不敢反抗太厉害，只能先答应，“总之，不用太操心我这里的状况。等过几天亲王那边确认不再需要我了，就能启程回去啦。”
　　叶铭问：“回伏拉尔还是直接去佩林？”
　　“伏拉尔吧。”斐诺回道，“佩林还要等任命，估计没那么快。”
　　——等回到伏拉尔后，叶落风鸣就没理由天天来看我了，一切就这样逐渐恢复到以前吧。


第七十一章 ——他的心事
　　叶铭去找斐诺的时候，白亚澜也回到了教会。
　　她的圣女法袍被毁得难看，就换了一身法师装备，进教会那会儿有些信徒和教会人员差点没认出她来。等她走到教会深处，穿衣风格不一样的就只有她一个了。一眼望去，格格不入，尤为显眼。
　　之前去给斐诺帮忙过的帮工乔刚好在附近，看到白亚澜的时候还愣了一下，然后才行礼。
　　白亚澜随口跟他寒暄：“昨天让你又去斐诺那里帮忙，后来回去后还做了什么事吗？”
　　这说的是昨天叶铭让白亚澜帮忙的事。白亚澜亲自送了早餐、送了拜帖，下午还亲自护送了一趟斐诺去亲王府邸的来回。不过她不会驾驶马车，就找了乔一起去。回到旅馆后，斐诺当时说还要找乔帮点小忙，白亚澜没多想，就把乔留下了。
　　“也没什么事。斐诺大人想买一些新的生活用品，让我去跑了一次腿，他还给了我小费。”乔老实回道，“大人还让我每天上午做完教会的工作，去见他一次，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事，他会到时候告诉我。”
　　“噢。”白亚澜以为这是斐诺担心叶铭很久不出现，得有人手帮他在王都办些事，也没多想。不过叶铭都回来了，应该就不用乔总往斐诺那里跑，于是白亚澜道：“现在应该……”
　　“你怎么在教会里穿成这样？”
　　一道又冷又威严的声音在背后近处响起，白亚澜一回头，正是自己最近抱上的“大腿”——圣骑士。
　　“圣骑士大人。”白亚澜赶紧行礼，顺便解释，“我不是故意穿成这样进来的，我的衣服坏了！我和朋友遇到了一头、呃、一堆……一群魔兽，它们喷射的毒液有腐蚀性，把我的法袍损毁了，我就打算回来请人把法袍修复一下……”
　　说是修复，白亚澜其实是准备找古斯主教撒个娇，看能不能直接一键换新，顺便升级一下装备的。
　　圣骑士依旧保持冷脸：“到底一头还是一群？”
　　“是一大群这么小的蛊虫，缠在一个巨大的虫王身上，组成了一个更大的怪物。外面那些蛊虫还不怎么怕别的攻击，只有大人教我的光明魔法最有效果，我只好到前面去了。”白亚澜又是掐小拇指、又是张开双臂地比划，还顺道捧了一下圣骑士，“可惜我才刚学，花了不少力气才把那些小蛊虫消灭得差不多的，不然也不会导致法袍损毁。要是大人在场，估计一个照面就能消融那些恶心蛊虫吧。”
　　圣骑士听了解释，问道：“是什么魔兽？”
　　白亚澜回道：“还不知道。不过我们会提交魔兽的材料去鉴定，到时候就知道了。”
　　圣骑士冷冷道：“忌惮光明魔法的魔兽，乃为恶魔邪物，你应向教会做汇报。”
　　白亚澜老实应道：“好的，我知道是什么魔兽了就来汇报。”
　　圣骑士点头，但还没走，继续问：“法袍在哪？”
　　“在这。”白亚澜一伸手，损毁的圣女法袍就出现在手上。都不用翻看，好几个带着焦边的大洞就在最上边，白亚澜看了都想直接把法袍扔掉。
　　圣骑士只扫了一眼：“你该换更能保护你的法袍了。你学会光明魔法后，面对的恶魔邪物只会更多。”
　　白亚澜眼睛一亮：“真的吗？我该找谁说换衣服的事？”
　　圣骑士：“……”
　　也不知他看没看出白亚澜的小算盘，沉默一秒后，圣骑士开口道：“跟我来。”
　　白亚澜美滋滋跟他走了，把原本要跟乔说的事也抛到了脑后。
　　***
　　第二天早上，叶铭给斐诺带了早餐。斐诺表示今日无事，叶铭也找不到什么理由留下来。磨蹭着看斐诺吃完早餐后，叶铭只能走了。
　　但晚饭时分来的时候，叶铭就发现斐诺又不见了。
　　一询问旅馆的服务员，叶铭才知道今天斐诺这还挺热闹。早上叶铭走了没多久，就来了个看着像是富贵人家侍者的人，直奔斐诺的房间。这人不到十分钟就出来走了，过了一阵，之前来过的教会帮工乔又来拜访斐诺。乔也是很快离开，不过他下午又来了一趟，这趟就接走了斐诺，两人驾着马车走的。
　　斐诺也的确给叶铭留了一句话，说“他去见前天见的那个人了”。
　　叶铭一想：前天……又去见亲王了？
　　早上来找的侍者应该是亲王派来通知的，斐诺下午就要去见，来不及通知叶铭，只能自己去。但那个教会的乔怎么又会来见斐诺？
　　叶铭给白亚澜发信息，问她知不知道乔的事。
　　白亚澜这才想起来：【啊，我昨天忘了和你说！斐诺可能之前摸不准你要走多久，就让乔天天去他那里转一圈，有事留下帮忙，没事直接走人。】
　　“有事留下帮忙，没事直接走人……”叶铭看着这句话，越看越感觉，这说的不就是自己吗？
　　——我在他心里，难道和那个帮工的地位一样？
　　叶铭知道不可能一样。可转念一想，帮工还是斐诺要求来的，叶铭却是自己要来的。从这个角度来说，叶铭甚至更倒贴一点。
　　白亚澜又发来一条信息：【怎么，你都回来了，还没取消吗？】
　　叶铭回了句：【没取消，今天下午应该是他送斐诺去见亲王了。】
　　白亚澜：【啊？你没空去吗？】
　　叶铭：【我刚好没在。】
　　白亚澜：【哦哦，那就是岔开了吧。还挺有用嘛这个小帮工！】
　　叶铭没法回这个话了。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斐诺在这个时间段内找乔帮忙更方便，那就直接找乔，逻辑上完全没问题。叶铭扪心自问为什么要对此不悦，逼着自己理性分析了一通，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嫉妒。
　　其实还有一些，叶铭不想承认的，委屈。
　　这种委屈是从昨天一直延伸到今天的，源自于叶铭在冥冥之中感受到的疏离。可这事的问题就在于，叶铭要是仔细盘道斐诺的所作所为，又都没啥可指摘之处。
　　就像斐诺说的，他是为了叶铭考虑，怎么还变成“不识好歹”了？
　　叶铭知道，要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强行要留下来盯着斐诺，那估计就……除了口头没说，其他一切都摆明了。
　　可是，斐诺会愿意吗？
　　之前，叶铭或许还有点把握，至少他能感知到斐诺藏在细节里的反馈。可被斐诺疑似疏远中的眼下，叶铭有点不确定了。
　　他知道斐诺本身不是会玩暧昧的，现在这个情况，肯定是因为斐诺有心事。可惜斐诺似乎有所顾忌，不愿告诉他。
　　可是，又能有什么心事呢？最近的一切，亲王和国王那边的事情推进，不是都挺顺利？如果是害怕不安全，不是更应该靠过来、寻求庇护才对吗？
　　——我不在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
　　***
　　叶铭没陪同来亲王府邸的这次，斐诺还真多了一件心事。
　　“您要彻底调查我的身世？”斐诺听到卡西费蒙斯亲王的这个计划，怔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我和陛下会面时提到了这件事，还聊到了公爵对此事的态度。”亲王微微一笑，“我们认为，这件事有点意思。”
　　斐诺没听懂：“‘有点意思’是什么意思？”
　　亲王望着他：“就是……不管你是不是公爵的儿子，你可以是。”
　　“什么……？！”斐诺听懵了，“我没明白。”
　　“也就是，我们会派人调查你的身世、你母亲的身份。”亲王徐徐回道，“如果调查结果显示你并不是，那我们就会想办法变成‘你是’。”
　　斐诺努力跟上思路节奏，终于勉强品出个结果来：“你们要让我成为公爵的儿子？！”
　　“‘成为’这个词用得很准确。”亲王语气但轻松淡然，好像并不是在谈论别人的身世大事，“是的，你要成为他的儿子。”
　　斐诺问：“可是，为什么？”
　　亲王回道：“因为你需要‘成为’。公爵昨天面见陛下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陛下，而这还是在公爵尚不清楚菲亚哥省现状的前提下。一旦他知道了，一定会有更激烈的反应。陛下认为，与其一步步一代代地削弱塞伊斯家族，不如直接斩了他的根。”
　　斐诺冷静指出：“可是，公爵绝不会轻易公开认这个儿子。即便认了，也不可能就把爵位传袭到新儿子的身上。”
　　“你看，你也知道了事情的关键——儿子的身份，和爵位传承。”亲王回道，“‘儿子身份’这事，不管有没有，最终都会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你就是他儿子。而且国王会适时点出此事，那你就是会变成他事实上的儿子。至于爵位传承，他现在的长子还没确定沿袭爵位。虽然理论上是长子，但毕竟爵位这种东西……还得靠陛下的册封，不是吗？”
　　斐诺被他们这大胆的计划惊呆了。
　　这就是主系统设计出来的最高级NPC，即便没觉醒，智慧和胆量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斐诺沉默好一会儿，问道：“我能拒绝吗？我其实还挺爱我的父亲——我指的是姓莱西德的那位。”
　　亲王一笑：“你看，你又忘了——你会‘成为’塞伊斯公爵的儿子的。”
　　斐诺：“……”
　　——啧。


第七十二章 ——倒霉受伤
　　这个下午，亲王终于第一次留了斐诺共进晚餐。
　　安排的时候，亲王还瞥了一眼斐诺：“终于舍得请你吃一次晚餐了，嗯？”
　　斐诺：“咳……”
　　亲王：“对了，一直给你打下手那个艾尼亚族人呢？怎么你这两次来，都不是他驾车了？”
　　“……您也知道，艾尼亚族人精力无限，向来喜欢四处奔波。”斐诺笑了笑，“他也不是我的仆人，我哪里能管他上哪去呢？”
　　亲王微微挑眉：“你们不会是闹掰了吧？这个时候可不太合适。”
　　“没有。”斐诺只当他是担心现在和玩家脑掰的话，会对收拾菲亚哥省那一串有所影响，淡定回道，“如果您想见他，我可以帮忙牵线搭桥。”
　　这次，向来警惕玩家的亲王居然没立刻拒绝，而是沉吟片刻，有点似笑非笑地回道：“或许以后会见，现在先不必了。”
　　斐诺有点意外：“您想和艾尼亚族人合作了？”
　　亲王反问：“不是已经在合作了？”
　　斐诺道：“我是指，您主动想到、并且找艾尼亚族人合作。”
　　“那就要先看看你提议在菲亚哥省做的那些试点，结果如何。”亲王回道，“艾尼亚族人的契约精神到底如何，靠你告诉我们了。”
　　“……”斐诺一时间没回话。
　　他想，他可能得先和艾尼亚族人稍微保持距离了。
　　***
　　斐诺是踏着夜色回旅馆的。
　　临走前，亲王叮嘱他得在王都再待一阵。顺利的话，可能会有个惊喜出现。
　　斐诺无甚表情：“调查我身世的事不会那么快吧？而且这件事的结果只会让我惊，没有喜。”
　　亲王：“不，我是说别的。”
　　斐诺：？？？
　　小领主满头问号，但亲王不再说下去，斐诺只好憋着满腹疑问走了。今天来亲王这里一趟，不仅没解决任何现有问题，还多了个爆炸信息，搞得斐诺一个头两个大。他闷了一肚子的事没法说，就让乔驾车绕道去热闹的集市看看，就算散散心了。
　　而王都不愧是王都，大晚上的街道也是灯火通明，街上的NPC和玩家都很多、都很神采奕奕。看来王都这些商人小贩，都已经习惯了玩家的全天候活跃，也跟着玩家改变了作息模式。
　　斐诺本来是坐着马车观看车外的，但当他看到路边的商人在卖一种造型别致的灯，他还是忍不住下车去看了。
　　乔本来想驾车跟着他。不过这个人来人往，路过的马车也不少，一辆车长时间停在这里就有点找骂了。斐诺便叫乔把马车停到前面一点的小巷子里等着，而他自己则去卖灯小摊边看看，很快就来。
　　乔属于斐诺说什么就怎么做，便依言把马车停到了巷子口。不过他本人还是比较尽职的，停下后也没光坐在位置上傻乎乎地等人，而是转到了马车尾部的巷子外，一直朝斐诺的方向张望。只是斐诺已经在弯腰选灯了，即便只有二十来米的距离，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乔也不是时时刻刻能看到斐诺的身影。
　　斐诺没在意乔的举动。他发现面前这个摊位上的灯不仅造型各异，还有彩色灯罩来透出各种颜色的灯光。于是他就指了好几个，让商人一个个到灯芯上，观察实际效果。来回比较后，斐诺买了其中三个，总价都超过800令尔了，以前斐诺绝不会为了造型灯具这样花钱。商人自然高兴得很，抱着灯开始包装，斐诺就站在旁边灯。
　　就在灯已经包装到第二个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呼喊声。由于街道上本来就熙熙攘攘的，一开始斐诺还没听清楚。等他意识到这闹哄哄动静越来越近时，起身望去，很快就看到一辆马车正在快速奔驰！
　　街上的人这么多，那车夫一点没有要减速的意思，一路高喊着“让开！”“滚远点！”，促使两匹奔马拉着马车穿过人群。
　　原本走在路中央的人们当然着急忙慌地躲避。可街上本来就人多，这么一躲一挤，和别人挨在一起了还好，有些人直接人撞人摔成一团。更有慌不择路的人往旁边一跑，就被路边小摊的器物绊倒，直接一屁股坐进地摊。
　　斐诺一看那横冲直撞的马车就心道不妙，他已经抬腿往灯具摊位旁边跑了，理论上也勉强来得及躲开的。偏生有近处的两个玩家一时间没注意马车的到来，等马匹接近了才猛一回头，然后身体快于意识地相互拉拽连连后退，正正好好撞到了斐诺背上，又快又准！
　　嘭！
　　斐诺整个人砸到了灯具摊上，紧接着就连人带摊位、稀里哗啦地翻倒在地。更要命的是，那两个撞到他的玩家也因为惯性摔倒了，还在他身上结结实实地压了一下，压得斐诺的痛呼都噎在了喉咙里。
　　“卧槽啊……”
　　马车疾驰过去后，两个玩家倒是反应挺快，一翻身坐了起来。其中一个用手撑地的时候，还被摔破的灯具划伤了手，他又骂了一声，抱怨道：“什么JX人啊！这么多人的地方搞危险驾驶是吧，还他么害我扣了3点血。要是老子反应够快绝对一剑扎穿那个车厢，什么傻X NPC！”
　　“艹，别说了，我们也撞到人了。”另一个女性玩家跟着起身，转头去看斐诺的方向，“呃，你没事吧……”
　　“莱西德大人！”目睹一切的乔狂奔过来，“您怎么样！”
　　“嘶……”
　　斐诺其实早就想起来了，但他一动弹就觉得腰上疼，只能一点点挪动，然后在乔的搀扶下极其迟缓地……翻了过来。
　　“您流血了！”乔则是注意到了他的脸侧，那里有一道细小但明显的血痕，“小心，您周围都是灯具的碎片！还有别的地方受伤了吗？”
　　“我的腰可能撞伤了。”斐诺头上直冒冷汗，“我可能不太好坐起来，麻烦你……”
　　乔二话不说将他横抱起来。
　　斐诺又“嘶！”了一声，吓得乔差点把他放回去。不过斐诺知道这是现有条件下最优姿势了，便忍着疼痛道：“就这样，送我回车上，去医馆。”
　　“等等，你们不能走！”买灯具的商人一把拽住乔，“你们撞倒了我的摊子，这么多灯都被砸坏了，你们得赔！”
　　“是那辆马车吓到别人，别人撞倒的莱西德先生！”乔看得分明，立马反驳。然而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环顾一周，才发现那俩艾尼亚族人居然已经不见了。
　　嗯，那俩玩家就怕这种要赔偿的场面，趁着几人不注意直接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我不管什么马车和别人，就是他撞到的！”商人几乎整个摊子都被毁了，他也想惨叫，只能抓住面前仅剩的责任人，“而且他说要买我的3个灯，也没给钱啊！”
　　顺带一提，那3个灯也已经被撞碎了。
　　要是平常、不、要是身体健康地遇到这种事，斐诺绝对会和这个商人据理力争、辩论八百回合。然而他的腰太痛了，他不敢托大，于是忍着痛在衣襟里摸出钱袋，抓了1500令尔扔给商人。
　　“这些钱哪里够！”商人蠢蠢欲动地盯着他的钱袋，说道，“起码要8000！”
　　“少得寸进尺，8000，你摊位上所有灯加起来都不值这个价。”斐诺把钱袋塞回衣襟里，盯了他一眼，“那马车上有塞伊斯公爵的家族标志，你怎么不去找他赔？”
　　塞伊斯公爵威名赫赫，商人被唬得怔了一下，斐诺就趁这时候让乔赶紧走。
　　乔抱着斐诺回到了马车，还不敢把他放上座椅，而是直接放在了中间的空地板上。乔还直说“抱歉，让您躺在这里了”，斐诺倒不在意这点，只道：“你知道医馆在哪的吧？”
　　乔回道：“我知道的医术最好的人在教会，我带您去教会。”
　　“那劳烦了。”因为疼痛，斐诺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压抑着。乔应了一声，示意他稍微缩缩腿，就把车门关了起来。
　　斐诺躺在车厢的地板上，望着昏暗中的车顶，攥了攥手指。
　　指尖传来温润、黏湿的感觉，他举起来，看不太清楚，又放在鼻前嗅了嗅。
　　——血腥味，一定是手上也被划伤了。
　　直到此刻，斐诺才意识到，自己手掌上也传来了细细的疼痛感。
　　***
　　晚上九点刚过，叶铭匆匆赶到了光明教会。
　　“这边这边！”
　　白亚澜朝他招手，然后带着他进了正门后，拐进了一条走廊。白亚澜还边走边说道：“教会的医生说斐诺的腰应该没伤到骨头，主要就是拉伤，静养加上一些外敷药物就能养好。他脸上和手上还有点划伤，伤口都不深，已经清理干净、上药包扎了。衣服也被划了大口子，万幸衣服厚，不然身上还要遭殃。”
　　叶铭皱着眉：“什么划伤的？这年头，一旦破伤风……”
　　斐诺已经死不了了，但这年头要是患上破伤风，怎么救？或者说怎么吊着一口气？叶铭不敢想。
　　“玻璃碎片，而且是新的灯具，应该不那么容易破伤风吧。”白亚澜说着，停在一扇门前。她先是敲了敲，说了句“是我”，然后就推开门，示意叶铭进去：“你进吧。这是教会，我还是个女的，不让看男的诊疗过程。”
　　叶铭毫不犹豫走了进去。
　　里面其实是房间套房间，但通往里面的门只有门帘，叶铭就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墙边的小床上盖着白色的毯子，看得叶铭心头一紧，好在毯子下面那个脑袋很快动了动。
　　叶铭对上了那碧绿双眸投来的视线。
　　作者有话说:
　　距离是保持不了滴【。


第七十三章 ——依赖性
　　叶铭和斐诺相顾无言几秒，教会的医生先很懂读空气地出门了。
　　叶铭临时拦住医生：“他身上的伤都处理好了么？”
　　“都处理过了，之后都是换药之类的小事，休养为主。”医生说得比白亚澜都简单，但还补充了一点，“就是他好像不愿在教会歇一晚再走。要是你带他走，最好用担架，尽量少让他腰部受力。”
　　叶铭点头，道了句谢，医生就出去了。
　　室内又安静下来。
　　叶铭一扭头，看到趴在床上的斐诺，已经把脑袋转过去朝着墙面。这种无声的拒绝让叶铭心里有点发闷，可要他扔下这个惨兮兮的伤员不管，他也办不到。叶铭只能无声轻叹，暗自认输，然后坐到了床边，伸手摸了摸斐诺的头发。
　　斐诺很明显地惊了一下，但还是没扭过来。
　　“你头发上沾了脏东西，帮你拿掉了。”叶铭的语调淡淡的，似乎在刻意气氛中的不自然，“摔这么惨。”
　　“……只是意外。”斐诺依旧连朝着墙壁，声音也有点闷闷的，“医生说应该是临时扭到，最多半个月就大好了。”
　　“即便这样，今晚怎么不愿直接在教会休息？”叶铭又道，“今晚先别挪动，明天再走，起来估计就没那么痛了。”
　　“我又不是灾民，不好腆着脸在这里使唤教会的人，他们还不愿收钱。”斐诺回道，“而且我这副样子待在教会里，实在不雅。”
　　叶铭听出他注重形象的小习惯又发作了，问道：“那我带你走？”
　　斐诺一时沉默。
　　叶铭也不逼问他怎么又发脾气，只一步步耐心问：“怎么连看都不愿看我了，我这么可怕？”
　　这个问题，其实斐诺内心也是很矛盾的。
　　因为他发现，从他在街边出了意外、受伤以来，第一个想到的居然还是叶铭。他搞不懂这是习惯使然，还是自己真的就太依赖叶铭了。明明他昨天都摁着心思，刻意让自己不要去多想叶铭的事了，结果一旦出事，还是控制不住地思绪往对方身上转。
　　可他明明不该多想这个人，不该总这么心安理得地放任对方接近自己，也放任自己依赖对方的。
　　临时转头不看叶铭，可以说是这两种矛盾念头交织的具现化，也可以说是斐诺对摇摆不定的自己生闷气，所以别扭地……“面壁”行为。
　　可他不可能将这种幼稚又丢脸的事实说出口，于是临时抓了别的借口：“……怕你说我自己上街瞎溜达，不注意安全。”
　　“我是那种会说‘受害者有罪论’的人？”叶铭闻言，总觉着他话里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撒娇意味，于是又接近了一些，哄道，“我听说你被划到脸了，刚才没看清楚，你转过来让我看看。”
　　这台阶已经给得很明显了，斐诺也不好一直僵持着，于是依言转了过去。
　　叶铭果真看到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他的手指动了动，没忍住心底的冲动，还是抬手去碰了碰血痕……周边的皮肤。
　　斐诺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但幅度不大。叶铭以为是弄痛他了，收回手：“抱歉，我不是故意……对了，不是说上药了吗？”
　　“医生说脸上的用酒清理干净就行了，自愈也会很快的。”斐诺回道，“手上的上了点药。”
　　叶铭看他的手掌已经做了包扎，就没一定要看了，只低声问：“还很痛吗？”
　　“腰上有些，手上、脸上倒是没什么感觉。”斐诺轻叹，“我一开始错估了伤势，还以为比这严重，其实不用兴师动众来教会的。”
　　“实际情况比想象中好，就是好事，受伤这种事没什么错不错估的。”叶铭知道小领主其实挺怕痛、怕受伤、怕生病，可同时又很能忍，顿时愈发感觉这个娇娇又可爱又可怜的。
　　“那走不走？带你回旅馆？”叶铭虽然知道小领主还在情绪不佳，却还是忍不住想帮他做点什么，“要是想换衣服，想擦擦身上，确实是回旅馆方便。”
　　他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斐诺也说不出“不要你，让乔来”的话，眨了一下眼道：“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叶铭顿了一下，实在忍不住加了一句，“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如果你下次逛王都的时候告诉我，我能更好履行我的职责。”
　　斐诺就知道他要说这个。毕竟之前叶铭就说要陪裴诺逛王都的，是裴诺自己拒绝了说不出门。现在斐诺不仅自己去逛了，还出了意外，跟着的乔没起一点作用，叶铭的反应可想而知。
　　斐诺又叹气：“我就是怕你说我这个。我只是从亲王那里出来烦得很，让乔拐个弯散散心。刚好看到街边有好看的灯，就想下去买，谁知道一眨眼就这样了……”
　　“不是怪你，只是让你下次记得带我。至少，带个有用的护卫吧。”叶铭其实也有点不敢这时候和小领主争论，很快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我带你回去。”
　　毕竟斐诺本来就有点莫名不爱理他，现在还吵架？叶铭又不是作的。
　　说着话，叶铭就伸手拉开了斐诺身上的毯子。这一掀开，才发现斐诺的外套早就脱下扔在一边了，上衣也掀了起来，露出他的腰背。
　　叶铭是第一次看到斐诺的身体裸露出这么多。
　　可他没什么旖旎的念头，也没想起斐诺以前那个“扒衣服”相关的话题，只是把目光集中在斐诺腰部的淤青上。
　　“这么大片……”叶铭蹙了蹙眉头，俯身仔细观察了一番，“搞得这么严重，撞你的人真不是故意的？”
　　“估计不是，就是跑得飞快。不过也确实不能算他们的责任……”斐诺的背上没了被子，感觉凉飕飕的，“算了，回去吧。”
　　叶铭看他似乎不想详说，这才帮他把上衣拉下来，小心翼翼、生怕碰到。好不容易盖好衣服后，叶铭又道：“我去外面找副担架……”
　　“不用了。白蹭人家医生，还要找担架，还得找个人来一起帮忙抬我，回头要被说是借澜澜的名声在兴师动众了。”斐诺叹道，“能劳烦你抱我去马车上吗？”
　　叶铭怔了一下，他还以为斐诺现在不愿意被自己亲密接触了。
　　“当然可以，不是劳烦。”叶铭低声回了话，帮着斐诺翻了过来。斐诺在翻动过程中腰上阵阵刺痛，叫他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蹙，但就是忍着一声不吭。
　　叶铭的眉头也皱得更紧：“真能抱过去？别逞强。”
　　“没逞强，我细问过了，勉强坐起来一下都行的，躺着休息更好而已。”斐诺心道长痛不如短痛，主动要抬手，“来吧。”
　　“你别动！我来。”叶铭先给白亚澜发信息，然后弯下腰去，看着斐诺的眼睛，“等下要是受不了，要马上跟我说，不要强忍着。”
　　斐诺应了一声。
　　叶铭又把那件外套盖在他身上，这才开始伸手抱他。一开始还慢慢试着来，结果斐诺说“你还是快点吧，慢了反而折磨”，叶铭终于将他一把横抱起来。
　　斐诺无意识地屏住呼吸、咬住嘴唇。
　　叶铭注意到小领主的衣服也有不同程度的划破，可眼下不是研究的时候。他抱着人出到外面的房间，白亚澜已经在门口探头：“我知道你们的马车在哪，跟我来！”
　　于是在白亚澜的带领下，叶铭抱着斐诺穿过走廊。这会儿还有三三两两的教会人员在活动，还有人向白亚澜行礼，白亚澜在前面一路“你也好你也好，我有急事不好意思”，听得斐诺想笑，又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他今晚经历了两次教会人员注目礼。
　　到了马车边，白亚澜帮忙开了门，还掏了件自己的毛绒绒外套当先铺在马车中间的地上。斐诺吓一跳，可他还没开口拒绝，叶铭已经把他放了上去。
　　斐诺拽住叶铭：“这衣服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我买了。”叶铭一听就知道他在说什么，抬手捂住他的眼睛，“闭眼休息，我会慢慢驾车的。中间小窗也会打开，有事就叫我，行吗？”
　　斐诺：“……行。”
　　叶铭这才后退，关上车门。一转身，刚好看到也赶出来看情况的乔。猛一对上叶铭的视线，乔立刻紧张起来：“呃，我不是故意离开他身边……”
　　“我知道，不怪你，不是你的责任。”叶铭就算真感觉这个帮工有些不尽责，也不会这时候说出来，“还要多谢你将他带到教会医治，我先带他回旅馆了。”
　　乔本来想帮忙的，但叶铭转身就上了驾驶座，动作干净利落，根本不给乔说话的机会。乔凑不上去，只好站在路边目送马车远去。
　　白亚澜也在这里目送，等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还长长叹了一声。
　　乔吓一跳，立刻想要跟她再次道歉，毕竟也算是圣女交代的事没做好。然而没等乔想好怎么开口，白亚澜看了一条叶铭发来的信息，唰地一下转头看向乔。
　　乔：？！
　　“乔，来来来。”白亚澜朝他招手，让他跟自己走。
　　“跟我说一下前因后果——斐诺被撞伤整件事的细节究竟是怎么样的？”


第七十四章 ——赌一把
　　马车缓缓行驶，再平稳也还是有轻微颠簸。
　　躺在中间的斐诺就算躺在软乎的外套上，依旧被颠得疼痛连绵不断，可又不至于大呼小叫地让叶铭赶紧停下来。他只能睁着眼干瞪着车顶，努力想点别的，转移注意力。
　　这一开始胡思乱想，思绪就还是飘到了驾驶座的人身上。
　　事到如今，斐诺不得不承认，叶落风鸣对自己已经够好、够真了，斐诺无法装作视而不见。之前斐诺总觉得，不是自己在拖泥带水，是叶落风鸣逼得太紧。自己想躲、想疏远，却又无处可逃。可就在刚才，斐诺忽然意识到，自己见到叶落风鸣的瞬间，心里其实不全然是拒绝。
　　甚至可以说，是终于放松了。
　　先前还没细想这种感受，如今细细琢磨，斐诺也不知怎的，竟是电光火石间来了灵感。他忽地悟到了，见面一刻的复杂心绪从何而来。
　　——原来当时，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想要见这个人的。
　　不仅是想见，更是直接预设了对方一定会出现。这不是一种逻辑，不是根据“自己在教会——圣女可能会知情——圣女会通知叶落风鸣——叶落风鸣会来”推理的情况，而是一种感应，一种莫名的念头。斐诺的理智让他少见叶落风鸣了，心底却是笃定在自己消失了大半天、还受伤的情况下，叶落风鸣一定会出现。
　　当他在教会的床上趴得越久，等待的时间越久，心里的惴惴不安也就愈发明显。
　　而正当此刻，叶落风鸣果真来了。
　　没有慌乱又夸张的假装关怀，也没有说斐诺在非常时期出去乱逛的诘责，叶落风鸣的反应冷静又自然，是他一如既往的风格。斐诺有些为难于他自然而然的接近，内心更深处是因为他的到来而引发的欣喜，两相交织，才叫斐诺一开始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现在有独处了，想清楚了，反而更叫斐诺不知如何是好。
　　说实话，斐诺有点想破罐子破摔了。
　　他知道，叶落风鸣不会坦诚自己的玩家身份。或者说，因为玩家的一些发言对NPC是“主系统屏蔽”的，叶落风鸣也不会想到要去解释这一切。斐诺想要他坦诚，光是等待，肯定是不够的。如果斐诺真的想要叶落风鸣意识到他得坦白更多，只怕斐诺自己得先“暴露”一些。
　　——我该不会……是在自己帮他找开脱吧？
　　斐诺恍然回神，猛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要拿自己的命运去“豪赌”了。
　　就算在尚未“觉醒”之时，斐诺也没这么意气用事过。他向来是理智的，进退有度的，充分考虑后路的。可如今，他居然在考虑一件比“告御状”还要冒进的事。
　　——叶落风鸣，你会让我失望吗？
　　要不……赌一把？
　　***
　　马车停在旅馆门口，叶铭跳下驾驶座，拉开了车门。
　　斐诺的绿眼睛一下看向他。
　　“还好吗？”叶铭先是单手支在他身侧，仔细观察了一番，“要把你抱出去了。”
　　“我没事。”斐诺回道，“你不先让旅馆的人帮忙开门吗？”
　　“……你说得对。这个时候你还保持着冷静和思考，看来伤情确实没那么严重。”叶铭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回了话，随即退出去关上车门。
　　几分钟后，车门再次打开，叶铭道：“安排好了。这下真要走了，准备好了吗？”
　　斐诺“嗯”了一声，叶铭就再次把他连带着外套抱了起来，快步进了旅馆。吩咐一声旅馆的人先看着马车，叶铭就脚步不停地上楼、进了房间。
　　然后小心地把斐诺放到了床上。
　　在此之前，旅馆的侍者已经赶在前头，把被子先在床上铺好了。叶铭把人放好，也顺手帮他把鞋脱了下来。
　　斐诺还是第一次被侍者以外的人这样碰脚，碰的人还是叶铭，下意识缩了缩脚。
　　“怕什么。”叶铭以为他还是想躲避自己的触碰，故意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你的脚又不臭。”
　　他这么一说，斐诺一下想起了以前两人打的那个赌——关于叶铭的脚臭不臭。
　　“少骗人。”斐诺的气息不太足，但还是慢慢地、轻轻地回道，“我自己不知道？而且我今天还出了那么多汗……”
　　说着话时，旅馆的侍者去而复返了，手上抱着另一套被子……和枕头。
　　斐诺停下了原本的话，转而疑惑道：“怎么又拿来一个枕头？”
　　“你睡觉的时候垫在小腿下面，能让腰上省力，减少负担。”叶铭随口回答，仿佛他生来知道这个答案，而不是刚才匆匆从网上查的。
　　斐诺：“你真博学。”
　　叶铭：“……一般。”
　　侍者出了房间后，叶铭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要帮你把往外面的衣服脱掉吗？你的衣服被划破了，也脏了，而且刚刚不是说出了很多汗？”
　　斐诺：“艾尼亚族人不是不能脱别人的衣服？”
　　叶铭：“咳，外面还是可以的。”
　　斐诺：“哦，那就是不能脱光而已。”
　　叶铭：“……”
　　“开玩笑的。”斐诺缓缓回道，“我确实想脱掉，其实还想换衣服。但我自己实在不太能顺利活动，那就麻烦你脱掉外面的衣服了。”
　　叶铭怔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斐诺好像忽然又重新接纳他的靠近了。这忽远忽近的，真刺激。
　　为了证明心中猜想，叶铭俯身试着接近他，看着他的眼睛道：“真的？那我真动手了。”
　　斐诺道：“只要你不觉得我是在把你当仆人。”
　　“不觉得。”叶铭顿了一下，忍不住冒进了一句，“是我的荣幸。”
　　这下斐诺不会答了。
　　——就算要赌一把，这个人的反应是不是也太快了？
　　——这话都能算调情了吧……！
　　叶铭看斐诺瞪着自己不说话了，自觉闭嘴，伸手给斐诺解扣子。
　　斐诺看他这么直接，又吓一跳，边说“扣子我能自己解”边抬手拉了一下叶铭的手，然后自己解起了扣子。
　　叶铭就盯着他解。
　　斐诺：“……你别看！”
　　叶铭听着他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嗔怒的语气，这下是真确定小领主已经消气了。男人心下一松，直起身举起双手：“好吧，我不动、不看。”他边说边转过身，“你解完再叫我。”
　　斐诺知道他又是在逗自己，没理会这些话，一颗一颗慢慢解开扣子。叶铭琢磨着时间，背身问道：“怎么样？能解开吗？身上痛的话不要勉强。”
　　“能。”斐诺确实动起来有点痛的，但解个扣子还是没大问题。他慢吞吞解完，这才道：“好了。”
　　叶铭转过来，重新俯身，单手把斐诺半抱起来。他这会儿倒是表情正经、不说胡话了，搞得提防着他乱说话的斐诺倒是白做了准备。小领主慢慢卸下防备，身体也更放松了些，心思不再警惕后，倒是有余力多关注叶铭的情况了。
　　“……怎么？”叶铭注意到他的视线，偏头看他一眼，“弄痛你了？”
　　“还好。”斐诺配合地抬手，让他扯掉一边衣袖，“就是觉得你好像很费力。”
　　“我多费点力，你就不容易被二次伤害。”叶铭边说边转移支撑的重心，慢慢帮他把整件上衣脱掉，里面就只剩一件底衫了。万幸，底衫还算完好，没被划破。
　　叶铭将他放回床上，又问：“裤子……”
　　“裤子不脱！”斐诺赶紧道。开玩笑，长裤脱了的话，里面就只剩一条底裤，这个可比底衫不能见人多了！
　　“行。”叶铭嘴上这么回答，但还是转过去把斐诺的袜子给脱了下来。脱完后叶铭一扭头，看到斐诺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就主动说道：“不臭。”
　　“……”斐诺已经不想回答这个话题了，只道，“我要睡了。”
　　叶铭回道：“行，那我今晚守着你。”
　　斐诺刚说了个“不用”，叶铭就道：“那你想上厕所怎么办？”
　　斐诺：“……”
　　叶铭：“至少我能抱你去厕所吧。难道你还想摇铃叫旅馆的人来抱你？”
　　斐诺：“我一般晚上不起夜。”
　　叶铭：“万一呢？到时候要是你着急，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
　　“好了，停！别说了。”斐诺打断他，就怕他说出“尿在床上了怎么办”之类的话，“那你不嫌无聊，就待着吧。但是不许盯着我。”
　　“我保证，只要你不叫我，我就不会看你，这样可以吧？”叶铭边说着，边帮斐诺盖好被子，“睡吧。害你受伤的人，会有应得的下场的。”
　　斐诺被他最后那句话弄得懵了一下。
　　这话题转换太快了，饶是小领主也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知道了？”
　　“看你好像不想说，就找教会那位帮工问了一下。”叶铭注视着那双绿眼睛，回道，“公爵的马车，两个艾尼亚族人，还有卖灯的商人敲诈了你的钱，是不是？”
　　“呃……”斐诺一听，就知道他已经全打听明白了，回道，“是。你要干什么？”
　　“你不用管，和你没关系。”叶铭说着，又掏出了那个镶嵌数颗红绿宝石的黄金香薰炉，放在斐诺床头，“另外，我没有灯，但有个香薰炉，就先用这个顶替你想买的装饰灯好了。这个不点也有些香味，据说能安神，放在这里陪你睡觉吧。”
　　斐诺扭头看向那个精致奢华的香薰炉，有些愣神。
　　叶铭低声道：“闭上眼，我灭灯了，晚安。”
　　斐诺又看向他，默默凝视两秒，再缓缓闭眼。
　　“晚安。”


第七十五章 ——结伴上厕所
　　斐诺这一觉睡得不算安稳，翻个身就被模糊疼醒，又模糊地睡了过去。
　　幸运的是这晚上他既没被尿憋醒，也没疼得完全睡不着，好歹是囫囵睡到了天亮。不过这个“天亮”确实是天刚亮没多久，早上七点不到，斐诺就彻底醒了。
　　他睁眼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叶铭也没发现。直到他伸手去摸床头怀表的时候，坐在桌边的叶铭才发现他动了，关上正在浏览的论坛，起身道：“醒了？想要什么？”
　　“……怀表。”斐诺开口了，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他轻咳了两声，才继续道：“几点了？”
　　“6点48分。”叶铭站到床边，垂眼看着他，“还早得很，不继续睡了？”
　　“不睡了，睡不着。我昨天应该也睡得很早吧。”斐诺顿了一下，问道，“你一直在房间里吗？”
　　“当然。”叶铭回道，“我以前守你睡觉的时候，也没跑过吧，怎么还怀疑这个？”
　　斐诺迟疑了一下，有点语焉不详地说道：“我睡觉前，你提起了那些人……”
　　“所以你担心我去找公爵动手了？”叶铭低笑，“如今正是关键时期，公爵身边还高手如林，我至于这么傻？”
　　虽然叶铭确实在论坛上发了帖子，征集昨晚上公爵家马车在市集上横冲直撞的视频。
　　他不仅想要在之后给公爵“一点教训”，也要找到那两个撞人的玩家，以及那个敲诈了小领主的商人。
　　——顺便也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灯，吸引得斐诺自己下车去看。
　　斐诺可没办法知道叶铭在背后做的一切，只是听到叶铭这么说，也就相信他没莽撞行事。沉默数秒，斐诺下定了决心，带着些微微的羞赧道：“我……想去厕所。”
　　叶铭斟酌了一下用词：“你是……放水，还是……？”
　　斐诺：“……放水。”
　　叶铭表面看似淡定，实际碍于两人都有点薄的脸皮，艰难地以理性推进对话：“要不我问旅店有没有那种尿壶……”
　　斐诺：“不，别，我暂时还不用那样！”
　　“那就走。”叶铭知道这时候要是继续追问或者提议，只怕小领主之后宁愿憋着、都不乐意及时上厕所了，这可对身体不好。因此叶铭不再多说，干脆利落地把斐诺的被子掀开，将他抱起来，径直出了房间。
　　然后直送旅店在一楼的厕所。
　　叶铭还是第一次进这个游戏的厕所，感想上只能说是一言难尽。这年头的公共厕所，再好再干净，也只是相对而言，在叶铭看来都是脏乱差之地，味道更是叫人头晕目眩。斐诺就在他怀里，一看他的面无表情，就知道他接受不了这个地方。
　　其实这个厕所已经算不错了。毕竟这是斐诺住过的最贵、最好的旅馆，以前还有那种连厕所都没建的旅馆，得出到旅馆后面的街上解决生理问题呢。现在这个厕所在室内、有通风的窗口，就算是个旱厕，就算味道难闻，但好歹文雅一些。
　　——玩家们的现实世界，厕所是什么样的呢……
　　看叶落风鸣这么嫌弃的表情，估计很干净舒适吧，真难想象。
　　“把我放下吧，我去那里。”斐诺也不想折磨叶铭，刚进厕所就指了指一个方向，说道，“你在门口等我就行，我能慢慢挪过去。”
　　“在这摔了就完了。”叶铭回了这么一句，随即大步将人送到坑前。然后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往下望，背过身去，抛下一个字：“快。”
　　要不是这破环境，斐诺真想嘲笑一下这位游戏高手。不过他自己其实也嫌弃这地方嫌弃得紧，还是赶紧解决问题吧。
　　万幸斐诺现在只想放个水，只要抛弃羞耻心，不去细想“他听到了我上厕所的声音”，一切还是比较顺利的。
　　斐诺快速道：“好了。”
　　叶铭二话不说，回身把他抱了出去。
　　而离开厕所一段距离后，叶铭才恢复了呼吸，深深吸了一口气。
　　斐诺被他逗乐，好像腰痛都变轻了：“至于吗？”
　　叶铭不知道说什么，毕竟时代背景摆在这里，他抱怨这种厕所系统也无济于事。于是他憋了一秒，说了句：“……辛苦了。”
　　“就因为上个厕所？”斐诺好笑，“这次还只是……我现在该担心要是想、呃、上久一点，我能不能坐得住了。”
　　他一说，叶铭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厕所里那些类似马桶的玩意儿。与其说是马桶，不如说是没有靠背的古怪椅子，支撑它的是前后两块木板，上面横着的木板中间挖了个洞。厕所里还不止一张这样的椅子，而是三张，另外还加上能直接放水的长条地坑。
　　叶铭：为什么我记地形记得这么清晰！快扔掉！
　　然而犹在眼前的记忆，叫他忍不住问道：“你上厕所要坐在那些椅子上……？”
　　“是的，但不要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还会带上垫在上面的布巾，一次性的那种！”斐诺无奈，“我看出你的嫌弃了。如果要把我扔出去，至少扔到床上，求你。”
　　“我是那么缺德的人？不用求，我也不会嫌弃你。”叶铭听他的语气放松又亲昵，也放心地与他开玩笑，“不过说起来，那厕所连个隔板都没。要是同时有好几个人都去上厕所，不会尴尬吗？”
　　斐诺默然两秒，幽幽道：“你知道吗，有些厕所还会专门建成弧形，然后就成为了贵族们的社交场所。”
　　叶铭也默然了。
　　好一会儿后，叶大神才锐评道：“你们这里的贵族……还挺会玩。”
　　斐诺撇嘴：“我才不去，光是想象就觉得跟地狱似的。”
　　叶铭闻言好笑。他就知道，斐诺也是有点爱干净的，绝不会乐意在厕所里多待一秒。不过厕所这个话题也够久了，叶铭把人抱回房间放上床的时候，主动切换话题：“我给你弄点水洗漱？然后吃早餐吗？”
　　“嗯，我可以自己翻身、擦一擦身上。”斐诺道，“还要换衣服。昨天又是流汗又是摔倒的，我都臭了。”
　　“流汗？”叶铭疑惑，“你不是去见亲王而已，怎么还弄流汗了？”
　　说起昨天和亲王的谈话，斐诺轻叹一声。
　　“昨天……荒谬得很。”小领主现在感觉自己不仅是腰痛，头也痛了，“先让我自己整理整理吧。”
　　“好。”叶铭俯身望着他，“别怕。不管是什么事，总有办法解决——只要你愿意说。”
　　“这事还暂时用不着你，就是我憋得慌……”斐诺再叹，“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吧。”
　　“行，解决眼下的。”叶铭点头，“我去给你打水，弄点方便吃的早餐。”
　　***
　　叶铭搞了热水回来，斐诺就艰难地自己大致擦了擦上半身，和……手能够到的下面。
　　他本来都放弃擦腿脚了。结果叫叶铭回来后，叶铭很自然地就接过毛巾洗了洗，然后给斐诺擦了擦脚。
　　斐诺现在已经懒得挣扎了，只道：“臭死你。”
　　叶铭淡然擦脚、淡然回答：“不臭。”
　　斐诺状似无意地吐槽：“我可不是你们艾尼亚族人，不用上厕所，不用休息，也不会臭，像个会动的假人似的。”
　　叶铭好像没注意他话里有话，只把毛巾往他脸的方向递：“那你闻闻。”
　　斐诺撇头：“拿走！”
　　叶铭好笑地收回来，终于帮他擦完脚了。嗯，按照游戏的限制，脚踝以上就不是叶铭能主动扒开接触的地方了，因此他再殷勤也只能服务到这里。
　　——不过，脚啊……
　　——游戏还是小看了玩家。
　　叶铭的视线从斐诺的脚踝上划过，若无其事地转身去扔开毛巾。
　　“旅店准备了些带馅的小点心，可以当做早餐。”叶铭边说着，边又转回床头，俯身下去自然地半捞起斐诺的上半身，“我稍微帮你垫起来一些，方便吃东西。这样痛吗？”
　　好几个枕头垫在斐诺的腰部、后背和脑后，代替了活动病床的升起。斐诺感受了一下，回道：“还好，只是有点酸胀，不久的话估计没事。”
　　“那就这样。”叶铭把椅子拎过来，就在床边陪着斐诺吃早餐，又是喂水又是喂吃的，还给他解释那个黄金宝石香薰炉的来历。
　　“是从那些城主家里抄来的？”斐诺躺了回去，手上把玩着香薰炉，咋舌道，“真是奢侈，菲亚哥省整体并不算富裕，这些人的城市也不大，但他们的生活可真是花钱如流水啊。”
　　叶铭没说自己还拿到了更多，只道：“国王应该挺高兴，名正言顺地充盈了一次国库。”
　　“国库？”斐诺似笑非笑，“只怕大头是进了陛下和亲王的私库吧……”
　　他顿了一下，又看向叶铭：“我只是跟你随意说说，可别说出去。”
　　“我口风还不够紧？”叶铭道，“而且艾尼亚族人的很多事，我也只跟你说过，你也得保密。”
　　斐诺怔了怔。
　　——只告诉我吗……？
　　他若有所感，但眼下不是细细思考的时候，斐诺还是把自己想说的事先说了出来：“那我现在再跟你说个秘密。”
　　叶铭就坐在床边，一只手支在床头，好似把斐诺纳入自己笼罩的范围里：“你说。”
　　斐诺仰头与他对视，碧绿的眼睛里映着他的身影：“亲王说……陛下和他，决定让我成为塞伊斯公爵的儿子。”
　　叶铭：“……嗯？”


第七十六章 ——床边聊天
　　斐诺把昨天亲王说的计划，大致跟叶铭说了一遍。
　　叶铭听完，只觉得跟叶泽建议让高级NPC对玩家的接受度高一点，真是太正确了。不然这些极其复杂的勾心斗角、权利争斗，只有NPC自己在那演着，和主系统随便用一句话带过了场景有什么区别？
　　既然游戏已经开放，就应该尽量减少无用运算。
　　斐诺说完看叶铭都不说话，以为他也听傻了，问道：“很荒谬，是吧？”
　　叶铭这才回神，应道：“还行。乍听感觉这也太大胆了，仔细一想，也不是没道理。”
　　斐诺轻叹一声：“活了22年，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我还会换个父亲。”
　　即便现在已经知道一切都是主系统的设定和运算，可斐诺对父亲的记忆是真实的，对父亲的感情自然也是真实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被主系统设定为塞伊斯公爵的亲儿子，但这种被推着、不得不往前走，还不知道最终会如何的感觉，真是令他烦闷和不安。
　　“我明白，那毕竟是抚育你长大、教育你、曾与你日夜相处的人。”叶铭伸手顺了顺斐诺的头发，“国王和亲王只是想利用你来牵制打击公爵，并不会真正考虑你对此如何感受。他们甚至在做了决定之后，才告诉你此事，就代表不管你说什么，他们都不会改变计划。”
　　斐诺没躲他的手，只是轻哼一声：“他倒是不担心我拼命反抗的话，他就直接没了一颗好用的棋子。”
　　“因为他知道，你很聪明，不会为了这件事和他彻底翻脸。不然你的处境立马会变得危险，之后的日子也会不好过。”叶铭回道，“他们把你强推到公爵的位置，你也不可能倒向公爵，只能依靠他们的力量来支撑自己。不然公爵那边势力漩涡，能把你直接绞死。”
　　“我最烦的就是这点。”斐诺的手指抚过香薰炉上的黄金纹路，有些郁闷地回道，“我这样强行插入公爵的势力当中，不管是公爵还是他那些儿子、女儿，甚至是手下，都会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没法直接投到陛下和亲王身上的怨恨，一定会针对我而来，我倒变成他们的出气替代品了。”
　　叶铭手指轻轻碾磨着他的发尖，问道：“你倒是很确定，公爵不会跟你打亲情牌？”
　　“不可能吧，他都有反叛的野心了，还会那么天真？”斐诺冷哼一声，“而且他拿什么跟我打亲情牌？说他对当年那个缇娅拉·苏还怀有真心？嗤，他要是真喜欢那个‘王都玫瑰’，至少不会让人消失到完全不知道夏罗的地步。跟我套近乎，骗小孩都不用这招了吧。”
　　顿了一下，斐诺又道：“再说了，他们肯定明白，我是不可能倒向他们的。我就是个什么力量都没有乡下人，没了陛下和亲王从外部支持，我只会迅速地、悄无声息地消失，变成历史里最微不足道的一粒尘。为了保命，我只会一直站在陛下那边；但我越是站在那边，公爵一脉只会越针对我。”
　　“可是，他们越针对你，就越代表他们的无能。”叶铭想了想，说了自己的分析，“你是国王和亲王的代理人，如果公爵他们直接针对你，说明他们已经没有别的招数对付你、对付国王的出招。他们更有可能也派出类似‘代理人’的家伙，来用别的路数对付你。”
　　“亲王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他们会从我身边下手，让我自己去对付陛下，要我时刻保持理智。”斐诺看向叶铭的眼睛，“你看局势的速度这么快，在艾尼亚族人里肯定是个厉害的管理者。”
　　“一般，我也懒得管太多。”叶铭的低笑，“我只管我想管的事。”
　　斐诺一下想起他昨晚上说的那句“你不用管”，不由心中暗道：我的事……是他想管的事吗？
　　两人相顾无言了一会儿，可氛围已没有前两天的凝滞和僵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斐诺忽然冒了一句：“摸够了吗？拿我头发擦手呢？”
　　“我都增加了护工的工作，增收点费用怎么了？”叶铭这时候敢用这事开玩笑了，手指也没离开小领主的发梢，“我帮你擦一次脚，就要摸一下你的头发当报酬。”
　　斐诺对这男人的诡异要求搞得无语几秒，随后锐评：“恶不恶心？”
　　“我洗手了的，我都没嫌你脏。”叶铭愉悦地逗了一会儿小领主，随即又自然地切回正事，“说起来，你要是要往公爵之子的身份上走，可就真不能单枪匹马的了，考虑招人了吗？”
　　“当然考虑了。就算没有这个身份，我也会成为佩林的城主，肯定要找一些能用的人的。”斐诺看他的眼睛，“怎么？你不会想来吧？”
　　叶铭淡然反问：“我不能来？”
　　“这可是要一直在我家里做事的，你又不真是我的下人。”斐诺说这话不是以退为进，而是真实想法，“别拘束在我这里，我也不想让你只在我身边的小地方打转。你应该更喜欢在广阔的世界里探索未知才对吧？”
　　“你知道？”叶铭的心情更加愉悦了，俯身更低，凝视着那双碧绿眼睛道，“我还喜欢什么，你知道吗？”
　　斐诺本来平时不觉得和他对视有什么难的，甚至于大多数时候，斐诺和他对视时都会占上风。然而叶铭问着这样别有所指的话，又深深凝望斐诺，斐诺只觉心脏都颤了一下，不由得撇开眼睛，嘟囔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哪能全部知道。”
　　叶铭看他躲避，这次却不烦闷了，反而笑意更深：“你这么睿智，我还以为你很清楚。”
　　斐诺不吱声。他知道这时候不看叶铭就有点欲盖弥彰了，但他着实有点扭不回去，就这么僵着了。
　　叶铭这次再看他的转头避而不视，只觉得可爱至极，欣赏几秒后就放过了他：“不知道就算了，总会知道的。”
　　斐诺轻轻“哼”了一声。
　　“好了，说回你要招人的事。”叶铭回道，“你招你们国家的人，这很正常。不过我提议，你也可以开一个面向艾尼亚族人的守护任务。也不用多少钱，让艾尼亚族人轮流守在你府邸守夜一两天，敏感时期增加人手。让那些要动你的人试过几次，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你这里也能安全些。”
　　“你是不是还想说，最好是把这个任务派给你们幻影会？”斐诺终于转回来，挑眉道，“你们总共就那么点人，老看在你的面子上来帮我做事，你的面子也不是这么花的吧。”
　　叶铭一笑：“在帮我考虑？”
　　斐诺又静默了。
　　“不用想这么多。我也不是一定要你雇佣我公会的人。”叶铭又把话题转回正事，“你只要在任务要求里多写一句，让来执行任务的艾尼亚族人一旦遭遇危险，立马通知我，那我就能立刻赶到。”
　　斐诺努力忽略叶铭的哄人语气，仔细想了想：“……好像是不错，可以这样吗？”
　　“当然可以，就这么定了。这样你的安全系数就能更高，我也能放心点。”叶铭又道，“不过你选护卫的时候还是得仔细些，别选了水货，更别选到别有目的的。还有你的近侍，以后你身份不同了，管家福斯一个人就不可能做完所有工作，你得选一些别的心腹侍者。机灵、可靠，重点要足够忠诚。如果你求助亲王那边，人可能能容易找到，但十有八九是亲王的眼线……”
　　斐诺打断他：“你说这么多，是不是想帮我选人？”
　　这下轮到叶铭沉默了。
　　他其实是闪过这个心思的，但他也知道，对于斐诺这种有主意的人来说，替他选人就等于过分插手他的私事。这么做的话，和国王、亲王的方法简直异曲同工，斐诺一定会心里不太舒服。
　　叶铭只好道：“我只是想说说我的看法，我知道你肯定明白这里头的道理，是我忍不住多嘴了。”
　　斐诺看他因为这点小事就道歉，意识到是自己之前总是忽远忽近的，让他对自己的态度有点过于紧张了。
　　于是小领主想了想，回道：“你不可以决定我的选人，但你可以提点建议。”
　　“好，我给你提建议。你觉得有道理就采纳，没道理就别在意我的话。”叶铭心下一松，低笑道，“你想什么时候开始选人？”
　　斐诺道：“之前计划是回去就开始，现在的话，连什么时候能回去都不好说呢……”
　　“你的伤，半个月应该能大好。”叶铭问道，“亲王不让走？”
　　“他昨天说，先看看调查我身世这事的进度。”斐诺顿了顿，忽然想起一点，“他们不会还想找福斯问吧？但福斯都不在伏拉尔了，他们派去的人岂不是会白跑一趟？”
　　叶铭想了想，说道：“我去看一趟福斯吧。也该去确认一下他的安全了。”
　　“……那麻烦你了。”斐诺犹豫几秒，又道，“我也写封信给他。”
　　“你有什么话，让我传话就是了。”叶铭道，“你现在这样，不方便坐起来，怎么写信？”
　　斐诺摇头：“不一样，我要问他一些事。没有我的亲笔信，他肯定不会开口。”
　　叶铭若有所感，但还是确认道：“你要问什么？”
　　“我的出生……和我母亲的来历。”


第七十七章 ——休养的一天
　　斐诺坚持要写信，叶铭只好任劳任怨地出去给他找合适的桌子。
　　当然，斐诺是觉得只要半躺着、垫在手上慢慢写就行了，不用那么麻烦。叶铭却抛下一句“你写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还是一劳永逸吧”，然后就出去了。
　　半小时后，叶铭带回来一张桌子。斐诺一打眼，有点哭笑不得：“你砍了这张桌子的桌腿吗？”
　　叶铭从空间背包里拎出来的桌子，正是一张桌面不仅斜向上、还能自由开关的桌子，一看就知道是贵族家里用来写写画画的那种。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张桌子的桌腿异常的短。
　　“砍了，这样方便放在床上。”叶铭把桌子往床上一放，再掀起了桌面的一边，“要是还不够倾斜，我就拎着这头让你写。有块木板垫着，总比你用手来垫好写吧。”
　　斐诺好笑：“你也不怕手累。”
　　叶铭这回居然没端起高手范儿说“这不算什么”，而是看着小领主，徐徐道：“那得看你要让我累多久了。”
　　斐诺：“……”
　　——这话太怪了，不能接！
　　叶铭看着他脸上忽然就透出薄红，还瞪了自己一眼，心知小领主这是“听懂了”。而叶铭本人，别看表面上是镇定自若、神情不变，实际上也是强撑着才没挪开视线、轻咳一声。
　　——不枉我刚才灵光一现这句话，就死死记下来了。
　　——他会想歪，就代表他不是没感觉的。
　　叶大神摁着心底的愉悦，面上一派正经道：“那你现在写吗？我给你把纸笔放过来。”
　　斐诺正想脱离这种有点焦灼的氛围，立刻回道：“写！”
　　***
　　斐诺的这封信没写太长，毕竟他也不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得太透。不是不信任管家福斯，只是觉得他知道得太多的话，不太安全。
　　叶铭拿到这封墨迹刚干的信，当即就走了。斐诺还以为他要去很久，结果就过了不到俩小时，叶铭又在午饭时分回来了。
　　斐诺疑惑：“这么快？福斯怎么说的？”
　　“他还没说。”叶铭回道，“他只是看完你的信后，思考了很久。然后告诉我会仔细回忆，今天都写下来，让我明天早上再去拿。”
　　“这么说，这里面真的有事……天，要不是这一趟，我甚至会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度过一生。”斐诺垂下眼，轻叹一声，“福斯还好吗？”
　　“他很好，偶尔会出旅馆去附近逛逛，大部分时候在旅馆里看书，就是挺担心你。”叶铭回道，“我跟他说了一下你的大致情况，细节没说，你受伤的事也没说。后来又给他换了个旅馆，补了半个月的房费，就回来了。要不是办这些事，我能回得更早些。”
　　“换旅馆……”斐诺闻言，才想起管家在原来那个旅馆也住了大半月了，确实换个地方比较安全，“你想得很周到，我还一下想不到那么深远。多亏有你，谢谢。”
　　“夸夸”是小领主的自带技能，顺口就来，但叶铭每次听还是有点不自在，仿佛多了一把子力气必须花出去似的。于是叶铭又揽活了：“不客气。我去给你安排午饭？”
　　“好吧。”斐诺轻叹，“不是吃就是睡，才半天，我已经感觉自己浑身都发僵了。下午我想看点书。”
　　叶铭起身的动作一顿：“账本？”
　　——现在小领主躺在床上不太能动了，翻账本的时候，那幅画要是掉出来，要怎么自然地打开并且提问……
　　小领主打断他的幻想：“我想看闲书。”
　　叶铭一怔：“闲书？什么闲书？你带了吗？”
　　斐诺：“没带。”
　　叶铭和他相顾无言两秒，懂了：“……行，我给你带些回来。你想看什么类型的？”
　　斐诺悠悠道：“这就看你的品味了，叶先生。”
　　叶铭：“……”
　　怎么忽然有一种参加考试的感觉！
　　***
　　下午，叶铭带回了一本诗集、一本小说、一本人物自传、一本游记。
　　四本书，一本本地放进斐诺手里时，斐诺都乐了。
　　叶铭自己也知道，这有种为了考试的时候写到正确答案，每个角度都分析一遍的感觉。但没办法，买都买了，叶铭只能硬着头皮介绍：“诗集据说是王都现在最流行的诗人的新作。小说也是现在最热门的书目之一，据说是以王都的真实事件和人物改编的，但这是事实还是营销说辞，并不确定。人物自传里说是曝光了一些王都秘辛，不过都是早年间的，不知道对现在有没有用。游记主要描述的是王都以北的地方风俗和自然景观，我想你最近应该不太有时间去，看看游记也不错。”
　　斐诺听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串介绍词，轻笑：“你去了那么久，就是在和书店的销售员学习这些说辞？”
　　叶铭一下说不出话了。
　　“不过，很有用，节省了我的选择时间。看来你不仅是对地形的记忆力很强，对其他事也记得很清楚。”斐诺晃了晃那本小说，继续笑道，“我决定看看这本热门小说，到底写了什么王都八卦。”
　　叶铭松口气。
　　旋即他又试探道：“那你的账本，现在不看的话，我帮你装起来？”
　　斐诺刚要脱口而出“好啊”，忽然迟疑了一下。
　　“……不用了，我塞在行李箱里面，可能不太好拿。”小领主转而道，“之后再说吧。反正你这些天经常在这里，挺安全的，没关系。”
　　叶铭：“好。”
　　——肯定是因为夹在里面那幅画！
　　***
　　下午，就在斐诺看小说、叶铭看论坛的时光中度过。
　　叶铭昨晚发出的征集马车冲撞的帖子，现在已经有了不少回复，叶铭也一一给符合条件的视频回复发放了游戏货币。虽然每个视频就给50令尔，但按照现在已经上百个视频的体量来看，这个帖子就花掉了超过五千的游戏货币。
　　很多人都在猜测这个视频征集究竟是什么目的。大部分人认为，发布帖子的玩家“叶落风鸣”应该是接到了相关的任务，但具体是什么任务内容，那就众说纷纭了。
　　其实叶铭只是要马车导致玩家撞到斐诺的现场视频。上百个视频倍速浏览下来，居然真被他找到了。
　　还有两个。一个是当时在斐诺不远处的玩家截取下来的，还有一个，居然就是撞到斐诺的玩家本人！
　　叶铭立刻仔细看了这两个视频。
　　撞人者的视频实在太清晰了，叶铭只需调整视角，就能看到斐诺如何想躲避，又如何被撞倒的全过程。尤其是被撞上一刻，斐诺瞪大眼睛又立刻双眼紧闭，刚伸出手就直接整个扑倒在摊位上。那整个摊子掀翻的声音，玻璃灯具哗啦啦砸地声，还有两个玩家砸在斐诺身上的动静，让叶铭光是看视频都恨不得拉斐诺一把。
　　当然，叶铭也看到那辆马车根本没减速，浑然不在意地扬长而去；看到了两个玩家爬起来，只问了句“没事吧”，等乔跑过来时就立马开溜；还看到乔急急忙忙扑到斐诺旁边，扶着斐诺翻过身，又一把将他抱起，送进马车。
　　——怪不得昨晚带斐诺回来时，他表示可以抱上马车，没问题。看来是有了切身经验。
　　这个念头划过脑海，叶铭默默记下了两个玩家的id，还把商人的样貌、摊位上幸存的灯的款式也大致记下。等斐诺放下小说，捏了捏眉心时，叶铭就过去扶着他喂了两口水，说道：“给你个消息。”
　　斐诺偏头看他：“什么？”
　　“撞你的两个艾尼亚族人，一个叫‘队友打怪我吃药’，另一个叫‘别人不跑我先跑’。”叶铭拿过在一旁的纸笔，把两个id写下来，放在斐诺手里，“记住了。”
　　斐诺疑惑：“记这个干什么？”
　　“以后你当了城主、当了公爵之子，要发什么任务的时候，就别让他们接。”叶铭语气淡然地回道，“我也会跟澜澜说，让她能影响教会工作的时候，排除掉这两个人。”
　　斐诺有些明白了。
　　这是……要在范围内降低那两个玩家的好感度吗？
　　“但是，这有用吗？”小领主问道，“他们会在意这些？”
　　“会在意的。只要你和澜澜越来越厉害，他们就会越来越后悔。”叶铭最清楚“好感度”对玩家有多重要，尤其斐诺的身份不断变化，影响力肯定会越来越大，那两个玩家做任务时受到的阻碍也会越来越多。比起杀这两个玩家一次，还是这种更深远的报复方法，更能让玩家记忆深刻。
　　面对重要的事时，叶铭就是这么锱铢必较的人。
　　斐诺答应了下来，正打算问叶铭怎么知道这两个玩家名的，叶铭忽然面色严肃地偏过头，似乎在看虚空中的什么。
　　斐诺知道又是他们玩家之间的系统在起作用了，暂时闭上嘴，只拿着那张纸条看。他不知道的是，叶铭发的这个帖子里，忽然有人开始讨论他了。
　　尤其在撞人玩家上传的那个视频里，有人直接在下面评论：【卧槽，这不是我之前接的任务里要找的那个NPC吗？他不是在伏拉尔吗？怎么会在王都？！怪不得我的任务失败了！】
　　下面有人问是什么任务，大概因为任务已经失败，这个玩家很轻易就回答了：【哦，佩林城城主的任务，要把他带回城主府。不过我去他家的时候已经没人了，村子里的其他NPC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我懒得蹲点，直接放弃任务走了。不知道别人接没接这个任务。】
　　叶铭微微一眯眼。
　　——那个荷马……曾经试图利用玩家抓走斐诺？


第七十八章 ——讨要奖赏
　　叶铭明明记得佩林的（前）城主荷马是很看不上玩家的。这样的NPC，会在短时间内迅速改变立场，找玩家帮忙抓人？
　　要么就是叶铭帮忙挡下的那次，让荷马想到了利用玩家斗玩家这个思路。要么就是……有人给荷马支了招。
　　如果是后者，那就说明公爵阵营里也有擅于利用玩家的NPC。要是这样，只怕真会出现刺杀斐诺的任务。就算现在没有，之后也可能会出现。尤其国王要公开把斐诺摁到“公爵之子”的位置上，甚至推上“承袭爵位”的时候，斐诺身边肯定会出现刺杀高潮。
　　——找护卫，来得及吗？
　　以及，得找个办法，让玩家不要那么轻易就接下这个刺杀任务。或者说，直接推高这个刺杀任务的报酬，让公爵那边也不能随便就发布任务，是个阿猫阿狗就敢来碰斐诺……
　　——仇恨值。
　　叶铭毕竟是业内，他不用一直钻在权力争斗里，可以直接从游戏运营的角度解决问题。当然，他并不是要再去找后台，让主系统强行拉高“刺杀斐诺”任务导致的仇恨值和仇恨范围。但他可以把斐诺地位抬高的速度再推一推，让斐诺尽快增加实权；再找人“无意间”透露一些斐诺的关系网，让玩家们“有渠道”查到斐诺这个NPC关系到哪些高级NPC。玩家们也就能推测出一旦动了斐诺，自己可能遭到什么样的报复。
　　想到这里，叶铭有点庆幸自己之前下线顺道做了那些事，使得他增加了底牌——主系统不会主动写死斐诺。
　　不仅如此，主系统被调整一个细节后，还会持续优化相关情节、以完全合理化事件发展。按照这点来看，斐诺周遭的环境应该会配合保护他。也就是说，叶铭完全可以大胆计划并且果断实施，这个保护网建立起来的可能性不小。
　　其实叶铭也有点怀疑，斐诺现在这个忽然蹦出来的“身世线”，也是主系统为了保全他的性命，重新优化出来的情节。不过不管是不是，都得为之后做准备了。
　　叶铭思绪飞快，而且想到就做，很快给幻影会的一名成员发了信息。另外他也给白亚澜发了信息，教会这层关系，也有大用。
　　发完信息之后，叶铭这才转回去看斐诺，然后就看到小领主那双绿眼睛专注地望着自己。
　　叶铭很自然地问：“怎么？”
　　“你的表情忽然很严肃，还有点凶。”斐诺眨了一下眼睛，“你刚刚看到什么了？或者说，是知道什么不好的消息了吗？”
　　“嗯？”叶铭闻言怔住了。
　　他对斐诺的问题有点意外。理论上来讲，玩家临时看消息、看数据等行为确实会导致角色停下来、看着虚空，看起来就是有点怪的。为了保持NPC对待玩家的态度自然，NPC应该会大致忽略玩家这种奇妙行为，就像NPC会忽略跳出游戏设定的对话一样。
　　然而现在斐诺的提问，仿佛他盯着叶铭的奇怪行为很久了，并且也知道叶铭是在看一些只有玩家能看到的东西。
　　叶铭心中若有所感，状似无意地回道：“看到有人说，佩林城主向艾尼亚族人发布了任务，要把你抓走。”
　　“哦，荷马？”斐诺回答得很顺，“应该是之前的事吧？现在佩林城主府邸应该都封锁起来了，他的任务应该也失效了？”
　　“那可不一定。”叶铭故意道，“马车乱撞那天，有人认出了你的脸，接了任务的艾尼亚族人知道你在王都了。”
　　“然后呢？还能知道我现在在哪儿？再把我抓起来千里迢迢送去佩林？”斐诺根本不怕这点威胁，伸出手指戳了戳叶铭的腰侧，“就算城主们都被逮起来的事不能说，你还不能让他们去看看佩林城主府的封闭情况？不对，按照你们这信息传播的速度，应该很多人在公爵之前就知道菲亚哥省的情况不对劲了吧。”
　　叶铭抓住他的手指：“你不好奇我说的‘有人认出你了’，究竟是什么人认出的你，又是怎么通知的接任务的人？”
　　斐诺看了一眼被抓住的手指，抽回手，又看向叶铭的眼睛：“不好奇。这是可能发生的事。”
　　叶铭单手支在窗边，追问道：“你觉得这是巧合？”
　　“或许吧。”斐诺回道，“你们艾尼亚族人这么无所不能，几乎等于共用一双眼、共用一个脑子，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共用一双眼、共用一个脑子’，听着有点恶心了。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如此，只看我们愿不愿意。”叶铭继续用自然的语气问，“你什么时候意识到这点的？”
　　“那我可不记得了。”斐诺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叶铭想起第一次带斐诺来王都的时候，他就对玩家那些异于常人的特性挺感兴趣的，只是没深究罢了。是这个游戏的主系统对玩家的“脱离设定表现”屏蔽得没那么严么？但是，别的NPC好像对这些事完全没在意过……
　　——斐诺是特别的？还是有一批像他这样特别的NPC？
　　叶铭思考着，面上淡定地将话题转了回去：“你刚才说提醒那些接任务的人，佩林城主府邸已经封闭的事，其实我已经让别人去做了。而且他们应该是没能在规定时间内把你带去佩林城主府，也算任务失败了，找到你也没用。”
　　斐诺还以为他要探究自己到底了解玩家多少了，没想到话题转回去那么快。小领主提起来的心又放了下去，轻轻一笑：“……真周全啊，叶先生。”
　　叶铭淡然回应：“也没什么。”
　　其实叶铭就是让幻影会的其他成员去那个帖子下面留言，装路人地回复了一条：【你还接了佩林城主的任务？城主府都封起来好几天了，还有些士兵一样的NPC进进出出，大家都在猜可能里面出事了。就算你的任务还没过期失效，估计也交不了。】
　　前者回复他：【我知道啊。菲亚哥省从省长府到所有城主府，全部封闭，现在都是士兵在把手和进出，都不让接近。有人还见过士兵守着一长串的马车出城主府，肯定出大事了。可惜到现在都没公开是什么事，论坛上也全是讨论没有结论。难道就没玩家参与这件事吗？有的话也太守口如瓶了吧！可恶！！！】
　　接下来就是玩家们围绕这件事的讨论了，不过还是那个结论，大家都只知道表象，不知道原因和结果。甚至有玩家表示曾经潜入封闭的府邸，发现里面全是士兵，根本没有城主一家和侍者。四处空荡荡，感觉就跟城主府被抄了似的。
　　实际上城主府的侍者们只是被拘束在小范围了，玩家没见到而已，人倒是大部分还活着——如果之前没因为反抗而被玩家抹脖子的话。
　　“对了，就算你快要成为公爵之子了，但在这之前，亲王承诺你那些报酬还有吗？”叶铭又问，“总不能是给你画个大饼，然后原来承诺的那些都没了吧？”
　　斐诺闻言，微微挑眉：“叶先生，你是在问你们的酬劳什么时候才能拿到吗？”
　　“……我不是催你这个，是担心你的安全。”叶铭垂眼看他，神态严肃，“你的身份要是一直只是伏拉尔的领主，公爵那边有人找艾尼亚族人来刺杀你的话，别的艾尼亚族人会因为不知道你的重要性，而轻易接下这个任务。有句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如果接下刺杀任务的人很多，我就算全天24小时待在你身边，也怕不能保护好你。”
　　他凝视的视线过于认真，看得斐诺又有些手足无措了。小领主摁住了转开视线的冲动：“也不用把我想成香饽饽……上次见公爵的时候，他还觉得我无足轻重呢。”
　　“等他意识到你要坏事，行动会很快，那个时候我们再准备就来不及了。”叶铭顿了一下，声音放低了一些，“就当我在给你建议，行不行？”
　　斐诺本来还有点僵硬的，看他这样，轻哼一声：“你至于这样？直接说不就得了，反正要是说错，我不听就是了。”
　　叶铭无奈，心道我这不是怕莫名又惹得你冷战。但斐诺现在心情看着还行，叶铭也就直说了。
　　“我认为，你可以跟亲王确认一些事了……”
　　***
　　这天晚饭之后，卡西费蒙斯亲王收到了一封来自斐诺的信。
　　“噢，这个小朋友，居然被塞伊斯的马车间接撞伤了。”亲王靠着椅背，在等下看着手里的信纸，“你说，我要告诉他这是因为昨晚塞伊斯终于知道了菲亚哥省的事，所以才心急得马车飞奔，他会不会觉得这是他的报应？”
　　房间里现在只有亲王和他的管家，管家闻言，也用聊天似的语气徐徐回道：“王都内市集街道不许纵马，公爵大人的车横冲直撞，是他不对在先。莱西德大人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是啊，他糟了无妄之灾，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呢，就要来问我要奖赏了。”亲王晃了晃信纸，低笑道，“你说，我要是不给他，他是不是得在床上边痛边哭啊？”
　　管家知道他欣赏那个小领主，自然后顺着他的意思，微笑以对。
　　“小朋友嘛，总是要有点礼物才会破涕为笑的。”


第七十九章 ——另一个男人进来了
　　第二天早上，斐诺吃完早餐，叶铭就去找管家福斯了。
　　斐诺则继续看小说，这写得确实挺有意思，不愧是王都最热门，斐诺看得津津有味。但没等他多翻几页，房间门忽然再次打开了。
　　斐诺以为是叶铭回来了，随口道：“怎么这么快……”
　　他边说边转头看去，未尽的话语顿时卡在喉咙里。
　　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房间里，轻甲佩剑，是个战士！斐诺浑身骤然绷紧，下意识想起来，结果腰上一痛，又把他痛得“嘶”的一声跌回床上。
　　“别这么激动，亲爱的莱西德。”
　　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斐诺抬眼一看，却见跟在那名战士身后走出来的，正是卡西费蒙斯亲王！
　　“……殿下？！”斐诺都懵了，“您怎么……”
　　“如果你问的是我怎么进来的，那么我是让旅店的人给了我钥匙。”亲王悠悠走近，“如果你问的是我怎么来了，难道不是你给我写信诉苦了吗？”
　　“我只是写信表达了我不能亲自前往的歉意，并不是在渴求您的垂怜……”斐诺看亲王都要走到床前了，赶紧道，“我现在不便向您行礼，十分抱歉。房间简陋，请您随意。”
　　“不用行礼。我可不想在塞伊斯公爵之后，再给你伤上加伤。”亲王开了个带点意味的玩笑，但斐诺对此无动于衷，亲王就有点自讨没趣，“好吧，别太紧张，小领主。我不过是路过，想起你似乎暂时住在这里，就顺便来看看。”
　　斐诺其实觉得亲王不像是会“顺路探个病”的人，但他完全猜不透亲王来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只好顺着对方的话道：“感谢您的关心。我挺好的……除了现在还不太方便起身。”
　　“不方便起身，但是方便看小说？”亲王瞥了眼床边的小说，“《王都之雾》，噢，你也对这种捕风捉影的绯闻八卦感兴趣？”
　　“咳……”斐诺眼睛一眨，面露无辜，“我只看了三分之一，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这本小说是影射了王都的什么真实事件吗？”
　　亲王难得没直接回答，只是冷笑一声：“没什么。爱看就看吧，反正都是瞎编的。”
　　斐诺这会儿还比较茫然，后来没两天看完了整本小说，才意识到里面有个人物部分影射了亲王。估计亲王就是因此对这本小说有点阴阳怪气，此为后话。
　　总之眼下，斐诺感觉小说不是个恰当的话题，就主动提了正事：“既然殿下亲自来访，那我也就冒昧提问了——我昨天写给您的信中提到的事，现在有什么进度吗？”
　　亲王反问：“你想问陛下什么时候给你佩林城主的任命？”
　　斐诺觉得这会儿搞贵族那套繁冗说辞也没啥意义，便径直回道：“是的，我想知道这个承诺什么时候能实现……它还能实现的吧？”
　　亲王嗤笑：“怎么，难道你认为我跟你说了新计划，是为了赖掉原本给你的承诺？”
　　“不敢，我不是那个意思。”斐诺说是这么说，但语气不怎么走心，摆明了“我就是这么怀疑”的态度。
　　“我可以告诉你事情的真实进展，可你也要说实话，亲爱的。”亲王在他床边的椅子——叶铭放在这里的——坐下了，问道，“究竟是你本人想问这些事，还是那些艾尼亚族人给了你压力？”
　　斐诺与他直视：“这有什么区别？反正要的都是同一个结果。”
　　“是同一个结果，但出于什么原因，对我来说很重要。”亲王收起了之前的悠闲神情，语气变得严肃，“我得确认，理论上和你关系‘很牢靠’的艾尼亚族人，到底对你是什么态度。如果他们只是因为短期内没得到你承诺的报酬，就反过来威胁你，那我只能认为他们确实唯利是图、鼠目寸光。只要出更高价就能被收买的艾尼亚族人，不堪大用。”
　　“您的刻板印象可真是根深蒂固。”斐诺面露无奈，“好吧，那我也只好说实话了，不是他们在给我压力，是我自己需要寻求更安全的环境。我不知道陛下和您的‘那个计划’什么时候会被公爵察觉，可一旦他察觉了，我的性命很可能就要迎来一波危机。如果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个伏拉尔的小领主，公爵那边都不必亲自动手，随意找些艾尼亚族人来刺杀我就行了。
　　“您知道的，艾尼亚族人胆大妄为。如果我的身份太低，刺杀我需要的代价太小，那就什么人都有可能来试一下。而我身边的保护力量……或许一时间能抵抗很强的攻击，却不一定能时时刻刻防范。所以，我需要一个身份——一个会让部分艾尼亚族人在第一时间忌惮、而不是想啥就杀的身份。”
　　亲王听完了他的表述，沉默了一会儿。
　　斐诺这次没催，也静静地等着他。
　　随后，亲王终于开口道：“你很缜密，同时，你的胆子也真不小。你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还是跟那群艾尼亚族人混久了，被他们同化了？”
　　斐诺提醒他：“殿下，给王都寄信可是我自己的主意，艾尼亚族人只怕连领地缴税这回事都不知道。”
　　可不是么，叶落风鸣他们的世界，甚至不用交农业税！
　　“……的确。”亲王哼笑一声，语气嘲弄，“如果不是你有这样的胆子，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让公爵急得在街上横冲直撞的地步，真是丢脸啊。”
　　斐诺一怔：“前天晚上那辆马车上的，真是公爵本人？”
　　“他的大本营都不在这里，除了他和他那个目中无人的愚蠢儿子，谁能在王都这么大咧咧地使用塞伊斯家族标记的马车？”亲王说到这，顿了一下，不怎么走心地道了句歉，“哦，你以后也会是……我没有连你一起骂的意思。”
　　“没关系，我知道您在说谁。”斐诺回道，“这么说，公爵知道菲亚哥省发生的事了？他前天晚上那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亲王：“窥探公爵行踪？”
　　斐诺：“……”
　　亲王：“好吧，这也没什么好保密的，他连夜进宫找了陛下理论。不过陛下早有准备，塞伊斯一时之间没吵过，很快又走了。我猜他是回去跟他那些消息渠道发脾气，杀一两个负责打探消息的人泄愤都不令人意外。”
　　斐诺闻言挑眉：“那我更要为我的安全感到担忧了。”
　　“又在催要你的报酬？”亲王好笑，“好吧好吧，我就告诉你事情的进度吧。关于你的报酬，还得等几天，最多一个星期。因为陛下要再次召开中央会议了，而且要让公爵也出席。如果临时会议开不了，那就一周后，刚好会到中央会议的例行时间。那公爵要是还不来，陛下就会利用王权，强制推动一个任命的通过。要是公爵来了，我们会把到时候的调查结果搬出来，让会议至少通过一个临时任命。”
　　斐诺疑惑：“佩林那么小一座城，也需要这样大动干戈才能任命？”
　　亲王微微挑眉，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你也知道佩林城主不用这么麻烦，那你还问？”
　　斐诺若有所感，可他没傻到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只是继续追问：“不是佩林城主之位？那么是……？”
　　“菲亚哥省的省长。”亲王微微一笑，“噢，至少是个临时省长。”
　　***
　　叶铭去见完管家福斯回来，刚进旅馆，就被老板拦在楼梯口：“嘿，等会儿，别上去！”
　　“什么意思？”叶铭看了一眼斐诺房间的方向，没后退，甚至很快做好了强行冲上去的准备，“上面发生什么了？”
　　“这，我不能说，反正有人在那位先生的房间里。”老板一脸紧张，“大人物，你可不能去打扰，不然你刚打开门可能就会被打死。”
　　老板可是看着亲王带了四个护卫来的。而且他更担心艾尼亚族人干架的时候不管不顾，直接把自己的旅馆损毁一片，这可太要命了。
　　可他越这么说，叶铭就越担心，一下就把坐标先发到了公会频道，然后冷声问：“那些人上去多久了？到底是什么人？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强闯了。”
　　强闯之前还先发预告，老板都被这种既文明也不文明的操作搞懵了一下。
　　“哎呀没事的！上去都半个多小时了，可一点大动静没露出来，要是出事早出事了，对不对？”老板赶紧安抚，“至于是什么人嘛……”
　　他没说完，只是伸出左掌，右手食指在掌心画了个花纹。其实他画的就是亲王的徽章印记，遗憾的是老板记得有些抽象，叶铭也就在囫囵一瞥时记过个大概，这俩的记忆没合上，搞得一时之间沟通不畅。老板看他疑惑，有点着急，但依旧不敢明说，越描述越乱：“哎呀，就是那个嘛……”
　　叶铭懒得听了，一手强行拨开他，直接往上冲。老板跟在后面唉唉叫，想追追不上。叶铭早已一个闪身跃上二楼，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斐诺房间门前，钥匙一插一拧，抬脚一踹！
　　两把寒刃直冲他面门而来！
　　“等等！！！”


第八十章 ——援救的方式
　　万幸斐诺听到了外面旅店老板的咋咋呼呼，一下就猜到只怕是叶落风鸣回来了。再加上钥匙插进门的声音，斐诺愈发确定是他，赶紧在门打开的时候出声阻止。
　　也多亏他果断出声，叶铭才没在第一时间放技能，后来还顺利进入了房间。也就是在这时，叶铭才在斐诺的介绍下，第一次和那个十分警惕玩家的“卡西费蒙斯亲王”面对面。
　　叶铭可不会跟亲王行礼，他又不是这个国家的公民，也没什么官方职位。他的视线直直地落在亲王身上，亲王也在打量他，两人的目光均是毫无遮掩、肆无忌惮。亲王还坐着，可这毫不影响他的上位者视线，以及无需言语表达的压迫感。
　　他徐徐道：“你就是那个让莱西德最信任的艾尼亚族人。”
　　叶铭觉得这就是句废话，懒得回答，他也不想培养什么亲王的好感度。于是他转开视线，看向斐诺，观察着对方的情况：“……没事吧？”
　　叶铭边说还边想走到斐诺身边，可亲王就在床边呢。护卫就上前挡着他，剑都抬起来抽出一些，露出一拳左右的寒刃了。
　　亲王的护卫可和菲亚哥省那些府邸的所谓护卫不一样，一看装备就知道绝对是高级战士。一旦打起来，叶铭一对四可难占便宜。不过叶铭也依旧没退，钉在那儿瞥了一眼护卫，气氛顿时再次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没事，别担心。”其实斐诺刚才一着急，喊话的时候半撑起来了，毫不意外地拉扯到了腰部。这会儿虽然躺回了床上，但腰上依旧又麻又痛，只能等它慢慢消减。斐诺面上没露出异样，进一步解释、安抚道：“亲王殿下只是顺路来探病的。”
　　叶铭听了的第一反应：这个亲王是这样的人设吗？
　　只能说和斐诺着实很有默契了。
　　卡西费蒙斯亲王本人则对这种令人怀疑的说辞适应良好，甚至道：“确实如此，同时我也是来送礼物的。你的朋友受伤了都要写信来催这份礼物，我只好今天亲自来给他了。不过看起来给莱西德探病的人也不少，或许我来的不是时候。”
　　他这么一说，叶铭一下反应过来，说的应该是斐诺昨天写的那封信。
　　——所以，是来说佩林城主任命的？
　　叶铭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斐诺：“需要我出去吗？”
　　亲王着实觉得这个艾尼亚族人也有点意思，也跟斐诺说话：“你这个艾尼亚族人朋友，就只和你说话，对我熟视无睹？”
　　斐诺一个头两个大。
　　他挺理解叶落风鸣怎么不爱搭理亲王，毕竟是亲王警惕玩家在先，叶落风鸣还约等于在亲王那里吃了好几次“闭门羹”，现在没有还脸色也正常。但斐诺又不可能跟亲王这么实话实说，只好道：“我如今受伤，都是他在帮忙照顾我，所以会有些顾忌到我的身体状态……”
　　话没说完，又来幺蛾子了。这回可没有旅馆老板的“提前预警”让斐诺预判，而是房间窗户直接被外力强行破碎！
　　砰——！
　　玻璃飞溅的一瞬，叶铭一个箭步上前，想也不想地把斐诺护在身后。亲王的护卫动作也很快，两个合围成半圆挡住亲王，另外两个上前面对窗户，长剑也“蹭！”地一声飞速出鞘！
　　但再次砸进窗户的……是魔法！
　　“光明魔法！”亲王护卫一下认了出来，语气错愕，“是教会的人在偷袭……？！”
　　这话一出，叶铭和斐诺都反应过来了，叶铭更是一步上前冲窗户的方向叫道：“是我！别打！”
　　房间里安静了两秒。
　　然后一根白色木质法杖伸进窗户，晃了两下。叶铭感觉这行为很难评，说道：“别玩了，没危险。”
　　话音落下，一个女孩的脑袋探进窗户：“嗨，叶哥，没事你早说啊。你都不回我信息，我还以为你……哎？啊！”
　　白亚澜还在那大咧咧翻窗呢，一抬头，居然看到屋里有一群陌生男人。更有甚者，这群人中间居然还夹着一个卡西费蒙斯亲王！
　　白亚澜立刻站到地上收敛举止，打哈哈道：“亲王殿下日安。您也来啦，啊哈哈……”
　　她边乱打招呼边给叶铭发信息：【什么情况！亲王在这里你怎么不说？我的圣女形象！不会影响我的职业晋升吧！！！】
　　白亚澜本来就在王都，还认识斐诺现在的居住地，所以到得最快。而且为了防止进门就被“不明敌人”抓到，白亚澜还用刚学会的光明魔法先打开了通道，顺便敲山震虎。没想到，不仅一切白费，还在亲王面前丢了个大脸。
　　叶铭先在公会频道里发了句：【不用来了，没事。】
　　然后他回复白亚澜：【我也是进来后才知道是他，之前以为斐诺被绑架了。进来之后光顾着盯他，忘记让你们解除警报。】
　　白亚澜不疑有他。
　　她哪知道，叶铭一进门就先紧张斐诺的状况去了，对亲王的关注才是其次。只能说叶铭平时的形象经营得太好，同伴们都不容易怀疑他的说辞。
　　白亚澜又问：【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叶铭：【他们可能在谈事。你看情况可以走就走，我可能也出去，不一定。】
　　他俩就在一群NPC眼皮底下发信息，可大家都跟没注意这种异常似的。只有斐诺一看他们的状态不对，手指还在轻微晃动，就知道他们肯定又在私下交流。
　　亲王甚至还语气自然地跟白亚澜交流：“圣女阁下也来探病？方式真特别。”
　　“咳，误会，都是误会，我以为里面出事了，有些着急。”白亚澜讪讪的，想想还是道了个歉，“十分抱歉。”
　　“阁下救人心切，可以理解。”亲王轻笑一声，“不过我以为圣女都是以疗愈人们为主，没想到还会这样强力的魔法和激进的战术，整个窗子都直接爆破了啊。”
　　这话的语气很正常，但内容怎么听都有点阴阳怪气。
　　白亚澜：“……”
　　旁听的斐诺猛然想起了亲王说圣女为了送资料，半夜都要把亲王本人叫起来的事，也“……”了。
　　“总之，是我误闯了，大家平安就好。”白亚澜想不出怎么应付这个高智能、高智商NPC，索性开溜，“既然没事，那我先走了，顺便去和旅店赔一下窗户，各位请继续。拜拜！”
　　亲王大概习惯了这个圣女的古怪行径，也没多说什么，只问了一句：“阁下在外面是不穿教会服饰的？”
　　“不是不是，平时穿的！”白亚澜回道，“就是之前去、呃、那个省的那几天，弄坏了衣服，穿着不雅观。衣服送回教会修复时，我先穿些常装，我向教会报备过了的。”
　　她抓不准在场的其他陌生NPC是不是都了解菲亚哥省的事，只能讲得语焉不详的。当然，亲王听懂了，还似笑非笑地回道：“没想到圣女也会参加这件事。这么说，我也有点责任了。”
　　“不用，教会包吃包……穿！”白亚澜边说边挪到了门边，“那我告退了？各位再见！”
　　亲王都没礼貌性地回个道别，白亚澜已经开门、出去、关门了，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亲王又被白亚澜整无语一回，于是扭头看斐诺，“看来就算你受伤了，你这里也还挺热闹。”
　　斐诺都不知道澜澜怎么来的，不过肯定和叶落风鸣有关就是了。
　　“圣女心善，关心则急而已。”斐诺想了想，回道，“但您也看到了。艾尼亚族人行动就是这样果断、快速的，如果他日真有人这样来……‘找’我，我又怎么能日夜防备周全呢？”
　　“你的话题转换可真是快，是在再次提醒我给你‘礼物’吗？”亲王顿了一下，看一眼就站在床尾的叶铭，意有所指道，“让他听？”
　　斐诺道：“我觉得可以让他听，因为他是救我次数最多的人，也是我最信任的人。您觉得呢？”
　　“‘最信任’……”亲王嗤笑一声，但终究没评价，只道，“行，那就让他在这里，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
　　叶铭听着他们的发言，静静站着，不再多找什么存在感。
　　然后他就听到亲王说：“如果真把‘临时省长’的位置给你，你打算怎么做？你怎么快速组织出包括十二个城市的管理网？菲亚哥省刚刚受灾，你准备怎么处理今年的救灾和税务？”
　　叶铭越听越心惊。
　　——斐诺要扩过城主之位，变成省长了？
　　——亲王在现场考察他……？！
　　叶铭当然知道亲王那些问题的分量，毕竟一个省的运作，和一个城市都差远了。可斐诺还躺在床上，拿纸笔都困难，就这样被考验，真的没问题吗……
　　叶铭忧心忡忡，斐诺却很镇定——至少面上很镇定。
　　在短时间内，他进行了思考，组织了语言，回道：“首先，我想我不会是真正的光杆司令，我相信我会拿到城主的名单。然后我要做的，不是急急忙忙回到省里去，面对灾情再想怎么处理税务和赈灾的事。我将趁着我还在王都，直接向陛下请示……”
　　叶铭垂下眼，听着斐诺的娓娓道来，心情也逐渐安宁。
　　——没关系，相信他就行了。


第八十一章 ——变局
　　卡西费蒙斯亲王从斐诺这里离开，径直去了赛马场。
　　虽然沿海地区刚经历了飓风灾难，虽然王都里各方势力暗潮涌动，但赛马场永远不缺贵族的身影。他们一掷千金、肆意挥霍，有些人下注一次的钱多到吓人。别说能轻松给伏拉尔交多少年的税，甚至买下好几个伏拉尔都不在话下。
　　而这个赛马场背后实控人与皇室关系匪浅，属于皇室半公开的白手套。因此不管贵族们输了多少、如何气愤，总不可能把整个马场都掀了。
　　冯布罗四世也在这里。
　　准确来说，他在一个包厢里，亲王进来的时候他还搂着一名女子，两人动作亲密。亲王的目光一扫过那女子，不认识，也没看到什么家族标志，便挥手让她出去。
　　国王有些不满：“她可是皮尔斯夫人昨天刚带出来社交的姑娘，精通乐理、绘画和马匹。我们还没聊完今天要比赛的这些马！”
　　“噢。”亲王应了一声，转头就跟那名还在等着道别的女孩说道，“那你去玩吧。下注输了算我的，赢了我们对半分。玩够了再回来。”
　　女孩优雅地行礼告别，高高兴兴地走了。
　　包厢门一关，亲王才坐到旁边空着的丝绒沙发上：“这就是皮尔斯夫人新培养出来的女孩——一个兴趣爱好是马匹的姑娘？”
　　“她说她甚至能上马比赛，我决定过两天让她试试。”国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道，“对了，塞伊斯的长子是不是就喜欢这种不羁的姑娘？”
　　他一说“不羁”，亲王忽然就想起那个爬窗进房的圣女了。要说真不羁，还得是那些艾尼亚族人，只是塞伊斯家族肯定看不起这些外来者。而且贵族们要是敢和艾尼亚族的女性玩这种把戏，肯定会被爆锤。
　　亲王就是这么确定。
　　“就算她能爬上小塞伊斯的床，能套到多少话，又敢跟你透露多少？”亲王收回乱跑的思绪，嗤笑道，“她是真大胆还是假大胆？皮尔斯夫人不会又搞个样子货来骗人吧？”
　　国王满不在乎道：“试试呗，不行也不会如何。你老说那些女孩胆小如鹌鹑，但人家也能说点别的贵族的消息，也不算完全没用。卡西费蒙斯，对女士们宽容点。”
　　“我够宽容了，只是不是每个都需要宽容到床上。”亲王回道，“她既然在你这里，消息传出去了吗？”
　　“昨晚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就差贴个公告出去了，还要怎么传？”冯布罗四世放下杯子，回道，“皮尔斯夫人让她出场的方式还挺有新意，据说是有艾尼亚族人建议的。你真该来看看。”
　　亲王完全无视了后半段话，只道：“噢，上过你的床，那过几天她该到别人床上了。希望皮尔斯夫人提醒过她选入幕之宾的顺序，别又给你的品味加上一段黑历史。”
　　“你要这么说，怎么不干脆让她到你那里去？”说到这里，国王促狭一笑，“卡西费蒙斯，你已经好几次不来社交晚宴了，你知道其他人怎么评论你的吗？他们都说你被一个乡下人迷住了！”
　　“‘乡下人’？你说莱西德？”亲王面对自己的绯闻，依旧云淡风轻，“这么传，也没什么大问题。至少他们会认为小朋友空降省长之位，是我的授意和操控，反对他的时候至少得先考虑考虑会不会得罪我。”
　　“这就‘空降省长之位’了？”国王支着把手，依向亲王，“看来你考校过他了，对他的表现还挺满意？”
　　“办法想得还比较粗糙，言辞上也不够谨慎。要是把他丢到会议上敲桌子那帮人面前，能揪出他一堆错处，甚至可能把他说得话都不会讲了。”亲王徐徐道，“但整体上来讲，还挺机灵。重点是，明白自己是哪家的猫，吃的是哪家的鱼。”
　　“哦？”冯布罗四世微微一挑眉，“能得你这个评论，可真难得，他说什么了？”
　　“他说，税务和赈灾问题，他根本不用回去再想。”亲王别有意味地笑了笑，“他就在这里，直接问你要命令，直到你给出减税和赈灾的指令再走。”
　　国王道：“他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敢跟我要减税和赈灾的命令？”
　　“关于灾情，你想知道什么，他马上能找艾尼亚族人统计给你。比他亲自回去调查要快得多得多。”亲王回道，“而且他说他知道一旦上任，面对的就是一群极难管教的城主，不如直接王令加艾尼亚族人的帮忙。”
　　“真会利用。”国王颇带兴味地评价了一句，又问，“那关于十二个城主之位，他怎么打算的？”
　　“他说我们肯定有了名单，而且省长之位谁都不愿让步，才会让他白捡到个‘临时省长’的位置。”亲王悠悠回道，“用王令过渡掉最初的混乱时段，后面应该就方便沟通了，他也熟悉了城主名单，到时候再进一步处理关系。”
　　“但他只要能顺利解决今年的税务和赈灾，让菲亚哥省顺利过冬，省长之位基本也就能坐稳了吧。”冯布罗四世啧啧感叹，“我现在真相信你喜欢这只绿眼猫了。这话真是他说的？不是你教的，或者你美化之后的？”
　　“我只是精简了，他原来那些话，只能说措辞水平还不如皇室里五岁的孩子。”亲王嗤笑，“我要是教他，会让他万事都托付给艾尼亚族人？他这样事事依赖艾尼亚族人，总有一天会吃大亏。”
　　“但你已经认同他的做法，是不是？”冯布罗四世乐道，“加上你们的关系传闻，以后就会变成其实是你愿意把事情托付给艾尼亚族人。这可和你的态度背道而驰，你不怕被其他人误解？”
　　“艾尼亚族人愈发深入我国，总不可能一直完全拒之门外，何况现在已经有很多贵族已经在和他们合作。”亲王倒是不觉得自己有点出尔反尔，说得很自然，“与其放任他们野蛮行动，不如亲自去体验，然后给出约束。”
　　冯布罗四世面露意外：“你想给出什么约束？”
　　“艾尼亚族人行动快速、肆意妄为，如果没有公开约束，他们很可能会越来越无法无天。”亲王的回答很顺畅，显然是已经考虑过了，“他们当中有些人，可能会成为护卫士兵们也能以匹敌的对手。那么对他们所有人最行之有效的约束方法……就是从银行账户下手，以及用艾尼亚族人去对付艾尼亚族人。”
　　国王道：“你想让他们内部争斗？”
　　亲王轻笑一声：“陛下，艾尼亚族人本来就不团结，各自为营。让他们自己打自己，哪里算内部斗争呢？”
　　***
　　叶铭还不知道，在玩家看不到的地方，主系统再次推演出了只有NPC参与的精彩情节。不过也正是这些情节，正在悄然改变整个游戏世界对玩家的接纳程度。
　　叶铭正在等斐诺看管家福斯写的信。好几张纸，斐诺看得很认真，叶铭即便对信的内容再好奇、对“省长之位”的事再有疑问，也不好打扰他。
　　哦对了，管家福斯也搞了个火漆来封死信封，所以叶铭也不可能自己先偷看一遍，只能闷着自己的疑惑了。
　　斐诺阅读的速度其实很快，可这几页信纸，他看得很慢。过了半个小时，他才放下信纸，闭着眼长长舒口气。
　　叶铭仔细观察他的神色，终于开口问道：“你还好吗？”
　　“……我就躺在这里，你就看着我，还能怎么不好？”斐诺睁眼看他，有点好笑，“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信里写了什么。”
　　“我确实好奇。但不急于这一时知道。”叶铭道，“你的脸色不太好。要么现在就吃午饭，然后午休，你休息好了再说别的。”
　　“我不太有胃口。脑子乱糟糟的，但又不太想动脑子。”斐诺轻叹一声，望着天花板糊了聚焦，幽幽道，“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我想先发会儿呆。”
　　“那就发呆。”叶铭道，“我让旅馆去找点清淡的食物，你多少吃点，然后想发呆还是想睡觉都行。对了，亲王走之前问你要不要换个旅馆，你觉得呢？”
　　“换旅馆就算了。换也没用，公爵找我的人都直接上门，他们想知道我住在哪里再简单不过。”斐诺道，“不过这个窗子确实是个问题，要换个房间倒是真的。”
　　“那就换房间。”叶铭起身道，“我去让旅馆安排。”
　　他说着就转身，刚迈出步子，就感到自己被扯住了。
　　“怎么？”叶铭回头，“敞着窗户害怕？我不出去，就找旅馆的人说几句话，你有事就大叫，我马上回来。”
　　小领主的绿眼睛望着他，忽而问道：“如果你原本所知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会怎么想？”
　　叶铭怔了一下，但他的第一反应还是斐诺的身世确实有问题，于是俯身下去看小领主：“不管你原本知道的是真是假，你就是你。我看到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自己都不知真假的身世。”
　　斐诺又别有意味地缓缓道：“我知道有些东西只是一串数字，但我就是很在意……我是不是很傻？”
　　“不傻。”叶铭回得果断又自然，伸出顺了顺小领主的头发。
　　——你要是傻，那我岂不是更傻？
　　作者有话说:
　　主系统：就要算！就要演！


第八十二章 ——老师与照顾
　　斐诺搬了房间，吃完午饭，又休息了一会儿，才和叶铭简单聊了聊。
　　关于身世的部分，斐诺不愿多说，只提了一点——他的生日是假的。管家福斯在信里说，斐诺的实际出生日期，比他现在的生日要早两个半月。
　　这话一出，就算斐诺不继续说下去，叶铭也猜到怎么回事了。
　　——他刚刚说的“一串数字”，说的就是“生日”吧……
　　贵族家里的孩子不会把生日随便乱改，除非这个孩子的身份特殊。斐诺的身份只怕真不那么简单……至少不仅仅是莱西德家的孩子。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叶铭并不追问斐诺的身世细节，只问以后，“你要把这封信交给亲王吗？”
　　“不交。”斐诺回得很快，显然是考虑过这个问题了，“既然亲王会调查，那就让他调查，不我想参与其中，显得我很积极。我只是想提前知道答案，好有个心理准备。”
　　叶铭点头：“那我没在他面前给你信件，也算判断正确了。”
　　“就算要给他，那时候也确实不该当着面给。”斐诺回道，“即便亲王现在算跟我一边的，但该给我的东西，在我做决定之前，还是别让他知道……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明白。”叶铭回道，“就像是发给孩子的……信，就算是家长，也不能无条件代为接收和擅自打开阅读。”
　　“……啊？”斐诺的思路一下就偏了，疑惑道，“艾尼亚族人里，家长不能看孩子收到的信吗？在孩子还小的时候也不行？”
　　“不可以。除非发信方被证实有问题。”叶铭回道，“小孩子也有自己的隐私权啊。”
　　“‘隐私权’……”斐诺听到这个词，低声念了一遍，随即才道，“艾尼亚族人的规矩很有意思，不过我说的不是出于所谓‘隐私权’，而是为了保证自身利益——这是贵族们的习惯。”
　　叶铭点头：“我也理解。”
　　关于福斯的回信和斐诺的身世，基本就说到这里，两人又聊了一下关于“临时省长”的话题。
　　叶铭对斐诺突然能拿到这个位置有点意外，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情节，莫名就跳到斐诺的身份更进一步了。不过斐诺则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他，总结成一句话，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叶铭指出：“但你是亲王带进圈子的，他们不会认为是亲王在得利吗？”
　　“他们当然这么认为。可比起其他人选来，我绝对是根基最不稳的一个。他们会觉得，即便我要听从于亲王，到时候山高皇帝远，我也未必压得住那些城主。”斐诺回道，“虽然省长之位听着比城主高一级，但实际掌握资源的还是各个城主。那些城主不听我的，那我就是个架空的省长，除了名头外、对其他人的利益没多大实际影响。”
　　“可这是其他贵族一厢情愿的想法，是不是？”叶铭道，“我早上听你对亲王说的那些，可不是对整个省的治理束手无策的样子。你想利用幻影会和天湖帮在12个城市的驻点，建成你的独特管理网络，对吗？”
　　“……对。”斐诺丝毫不奇怪他会看穿自己的计划，“你是想说我先斩后奏吗？明明还没和你们商讨，就私自把你们都划归到我的势力里来？”
　　“我们很乐意和你合作，但天湖帮我就不知道了。”叶铭不动声色地上眼药，但还是安抚了小领主，“不过这是很好的发展机会。只要你的位置稳固，我们和他们在12个城市里的运作就会更顺利、更方便，从而领先其他艾尼亚族人。所以，天湖帮要是识时务，应该也会配合你的工作。”
　　斐诺知道他不太喜欢天湖少主，笑了笑：“我知道的，因为你愿意帮我，幻影会才会这样配合我。”
　　“……我虽然说话有用，也不完全是因为我。”叶铭绷着脸，语气正经，内容更正经，“你打算利用艾尼亚族人在城市里的驻点，来建立你的管理和监督机制。然后你拿着王令，利用纳税和赈灾的事，先把这个机制运作起来。一旦这个机制有效地跑了两次，它就能维持一直有效。而且你和我们合作，就会保持与亲王、甚至国王的沟通，那些城主也不会轻易出头。只要他们一直憋着，你的管理体系就会越来越牢固，之后他们再想反对也困难了。”
　　叶铭徐徐说完，斐诺没马上搭话，只是直愣愣地望着他。
　　叶铭看小领主那深邃的眼神，也有点懵了：“怎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厉害。”斐诺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你刚才说的那些，概括得很系统，思路很清晰，而且你张口就来。我就算能回答亲王的问题，也说得东一点、西一点的，没这么明确的整体思路。你应该是很有能力的管理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现在对管理毫无兴趣，但……能和你学习的话，我或许能补上这些缺失。”
　　小领主一坦诚夸夸，就轮到叶铭一时间说不出话了。
　　“咳，你想学的话，我当然可以教你。”叶铭是正经修过管理课程的，不是什么半吊子，还真能教一些，“那你想怎么学？你问什么我说什么，还是我想想怎么系统地教你？不过我知道的管理学知识，都是以我们的社会为基础的，不一定都适合你。”
　　斐诺看他这样轻易就答应了教学，意识到玩家的社会里，知识的获取大概是轻而易举的事。这有些令人羡慕，也令人好奇。
　　“最近反正在床上歇着，也没别的事干，可以整体学一学。”斐诺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学到什么，回道，“然后要是平时遇到什么疑问，我可能会再向你请教，可以吗？”
　　“当然可以。”叶铭回道，“希望你不要觉得我的教学比小说无聊多了。”
　　明明是浪费时间的事，明明这对游戏探险没什么益处，叶铭却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了。正如斐诺早上所说，就算（NPC本质上）只是一串数字，但只要有人在意，那为此付出都是值得的。
　　——何况，我来教他，岂不是我真在养成他了……
　　处于某种私密的念头，叶铭对自己的选择毫无犹豫和后悔，甚至还有心情跟小领主开玩笑：“不过这么算的话，我是不是变成你的智库了？或者说，你的老师？”
　　“你想让我这样叫你吗？”斐诺的绿眼睛轻轻一眨，“……老师？”
　　叶铭的心脏麻了一下。
　　“有别人在场的时候，不用这么叫。毕竟你是贵族，别丢失了你的威严。而且亲王对艾尼亚族人还有所防备，被他听到的话，对你影响不好……”叶铭说到这里，自己都感觉解释多得像是在掩饰什么，赶紧自我刹车，“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可以叫——如果你愿意的话。”
　　聪慧如斐诺，怎么会没发现他的反应异常？
　　小领主一眨眼：“好的，老师。”
　　叶铭：“……”
　　——好像做了个错误决定。
　　但不这么做十有八九会后悔，叶大神决定承担这个错误。
　　***
　　接下来的日子，大概因为斐诺受伤后不易行动，过得比之前都平静且普通了不少。
　　叶铭大多数时候在他这里，跟他说一些管理学的基础概念，帮忙照顾起居。几天下来，斐诺都有点习惯在叶铭身后擦身体或者上厕所了。至于帮忙换衣服之类的事，更是不在话下。要不是玩家不能扒光NPC，只怕叶铭真帮斐诺全换了，斐诺也不会有太大抵触。
　　不过换着衣服的时候，斐诺会冷不丁把叶铭叫做“老师”。叶铭忍了一次，第二次时实在没忍住，捏了一下他的嘴：“不许这时候叫。”
　　恶作剧成功的斐诺就不再说话，只是眼里带笑地看着他。
　　如果叶铭离开，会找白亚澜或者其他幻影会的人来“值班”。公爵和亲王的人都来过之后，尤其是见过亲王的高级战士护卫后，叶铭已经不太相信教会那些小护卫了。
　　哦，在这期间，白亚澜是来得最多的。白亚澜知道斐诺的腰疼还在时不时影响睡眠后，还回教会专门学了一下能对NPC起效的安抚魔法——当然，依旧是圣骑士的随手小教学——然后去给斐诺砸了好几次。白亚澜这边获得了熟练度，斐诺那边获得了腰痛和身体僵硬的缓解，双赢。
　　白亚澜还给斐诺看了自己新拿到的圣女制服。这套新制服是借助圣骑士的“口谕”，从古斯主教那“蹭”来的，比原来那套更高级，防御性能更好，外观也更华美。斐诺作为审美水平很高的小贵族，很是欣赏这套制服的设计，给白亚澜一套好夸，白亚澜立刻美滋滋转达给了叶铭。
　　最后她还总结道：【叶哥，你总该花点钱买时装了吧！谈恋爱怎么能不拾掇一下！】
　　叶铭看了看自己背包里的好几套早就买回来、但一直没时机穿的新时装：“……”
　　——对了，给斐诺定的衣服应该差不多做好了。
　　等他能再次出门之前，送给他吧。
　　作者有话说:
　　叶哥，一款准备了很多但憋不出一半的闷骚男人。


第八十三章 ——一起穿新衣
　　休息一周多，斐诺能稍微坐起来一段时间，也能缓慢行走了。就是坐着的时候最好还有软硬适中的支撑，不然靠自己很容易坐不住。
　　至此，斐诺基本恢复了生活自理，上厕所不用抱着去，吃饭也不用喂了。叶铭一下没了日夜亲密接触机会，心中还颇为遗憾。不过斐诺忍不住简单洗了个澡后，有点撑不住擦头发的动作，叶铭又能名正言顺摸小领主的头发了。
　　斐诺本人则是侧坐在椅子上，侧靠着椅背，懒洋洋地说着近两天的计划。
　　“亲王让我能走动了，就去他那里一趟，那些人想再见我一次。”斐诺的眼皮半阖着，语气也松松散散的，“还有，他们要见一个艾尼亚族人的代表，你去还是你们那个会长去？”
　　他说这话说得太随意了，叶铭一下都没反应过来，隔了两秒才意识到，这场会面只怕不简单。
　　“我去。”叶铭立刻回道。他倒不是觉得自己对幻影会有多大决策权，或者能完全应对那些贵族NPC，纯纯因为第一次有机会和斐诺肩并肩，一起面对那种场面。
　　那种之前玩家都看不到的、NPC之间精彩对决的场面。
　　也是能和小领主相互扶持，相互作为心理支撑的场面。
　　前者是罕见机会，但叶铭也并非一定要得到，他还没闲到在自家相关游戏里抢占所有优势资源。而后者是唯一的机会，并且是针对斐诺的唯一机会，叶铭不可能拱手相送。
　　“那我待会儿写封信，你今晚或者明早送到亲王那里，他会安排见面时间。”斐诺对叶铭的回答毫不意外，非常自然地继续道，“对了，那些人肯定会为难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知道你们艾尼亚族人不太喜欢屈服于迂腐的外族权贵，但那绝不是个适合动武的场合。为了一切顺利，可能要稍微委屈你了。”
　　“这事不需要你来道歉。”叶铭站在他身后，帮他细细擦着头发，声调也有些低沉，“我不是去当你的拖累的，我们是并肩作战，我知道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他们为难我，就说明他们也为难过你。你能承担的事，我没什么不能承担的。”
　　“倒也没什么太大的为难……”斐诺垂着眼，语气淡淡的，“也就是说一些比较不好听的话罢了。陛下和亲王在场的话，他们也不敢直接反驳那些决定。阴阳怪气几句，是贵族们的特性，好像他们说出那些话，就能挽回自己的面子似的。”
　　叶铭懂了：“无能狂怒。”
　　“好词，好形容，你们可真有意思。”斐诺笑出声，来了点精神，回头看向叶铭，“不过你要做好准备，他们肯定会问你怎么保证一定配合我的工作。还有，明明你们只占领了5座府邸，为什么是你们来当代表，而不是天湖帮？”
　　“如果都是这种简单问题，我倒要怀疑他们的水平了。放心，我说了，我不会拖后腿。”叶铭也垂眼看他，“我这么不可信？”
　　叶铭在斐诺这里还真没有不可信、不可靠的时候。
　　“那就交给你了。”斐诺笑了笑，“你这趟也是艾尼亚族人第一次直面这些贵族，搞不好对艾尼亚族人融入我国的程度影响深远。搞砸的话，我这还好，你的同族可未必会放过你。”
　　叶铭听话跟只听到了一半似的，回道：“这么说，就算我搞砸了，你也会原谅我？”
　　“……这是重点吗？”斐诺知道他在开玩笑，转回去靠着，轻哼一声，“而且我就算不原谅你，我还能怎么样？我连你一个指头也打不过。”
　　“你能怎么样？你能的办法多了，我可怕死你了。”叶铭说着，想起小领主那说不理人就立马走开的猫派脾性，自己烦得咬牙切齿又束手无策的，忍不住捏了一下小领主的后颈。斐诺吓一跳，下意识摸着后颈转过身，结果动作太猛牵扯到腰部，顿时整个人绷住：“嘶……！”
　　“拉到了？！”叶铭赶紧扔开毛巾，把人抱到床上，“抱歉，我就开个玩笑。还好吗？要看医生吗？”
　　斐诺皱着眉拍开他的手：“滚开。”
　　叶铭先收了一下手，但随即又俯身想抱斐诺：“我还是先带你去看医生……”
　　斐诺忽然抬手拽住他的衣领，将他往下拉了一点：“我、不、看医生！本来就休息一下就行，你非要来来去去折腾我？头发也还没完全干，你就给我丢过来，枕头都湿了！”
　　小领主听起来没好气，但叶铭听出他不是要闹掰，心里暗暗松口气。叶铭单手支在枕头边，一面配合小领主的动作，一面也避免自己真砸在他身上，低声道：“好吧，我的错，我以为你又复发了。那你翻过去趴着，我再给你擦擦，擦完换个枕头，这样就不湿了。”
　　他的态度这么顺从，斐诺也不好继续发脾气了，“哼”一声就松开他。小领主边自己慢慢翻过去，边嘀咕道：“还说我能把你怎么样，我一个字没说，你就先下手为强了，吓我一跳……”
　　“嗯，是我不好，我给你赔礼道歉。”叶铭再次道歉，又去拿回了毛巾，继续给小领主擦头发，“你先休息，要是明天还不舒服，去亲王那的事就先缓缓。”
　　“不用延缓去见亲王的时间，我没事。”斐诺趴在枕头边上一点的地方，回道，“还有，你别再道歉了，不然好像是我在欺负你似的。至于赔礼……那你帮我把箱子里的深绿色礼服拿出来，整理好吧。之前旅馆洗完，我随便叠了叠就放箱子里了，就怕没放好的话穿起来有皱褶，不齐整。”
　　叶铭回忆了一会儿：“那套衣服，不是在去参加中央会议那天穿过了？”
　　“带来的都穿过了。我的经济情况虽然比以前好了些，但也没必要总买新衣服，再穿一次就再穿吧。王都的贵族……也未必记得我之前都穿过什么。”斐诺这么趴着，腰痛缓解，又有些懒洋洋的了，“对了，说起这个，你要么也考虑到时候穿得再讲究一些？——我是指外观上的。”
　　叶铭手上动作一顿。
　　“不是我嫌弃你。”斐诺注意到他的反应，解释道，“我知道你们艾尼亚族人都更在意实用性，不怎么不在意外观。但你要是穿得……出人意料的话，那些贵族在背地里一定会嚼你舌根，指不定还用这件事当面跟你说难听的……”
　　“嗯，我明白。”叶铭心里做了决定，“我今晚想想，明天给你看。”
　　斐诺以为他今晚要去买，犹豫了一会儿，转头看他：“也不用太夸张，别花冤枉钱。”
　　叶铭听他关怀，低低一笑：“放心。”
　　***
　　有行动力的斐诺不用陪床，第二天，叶铭去送完信之后，果真穿着一套时装来了。
　　合身长外套，长靴，外加各种装饰一应俱全。就连腰上都别了一把刀鞘奢华的匕首，与其说是武器，更不如说是腰部配饰。
　　斐诺眼睛一亮：“很适合你！这套衣服能衬出你的身形比例，很好看。而且你这么穿，收敛了你作为战士的凶狠一面，看起来比很多贵族都贵气、威严。那些大腹便便的贵族们见了你，该自惭形秽了。”
　　叶铭难得听到小领主在穿着方面的夸赞，可算是舒了一口气。可转念一想，现在这张脸都不怎么看得出自己的真实样貌，又觉得心里有点憋得慌。
　　“你满意就行。别的贵族怎么想，我无所谓。”叶铭脸上保持着淡定，随即又掏了一套衣服出来，“你来试试这套。”
　　斐诺茫然：“什么？”
　　“你昨晚不是说我要给你赔礼道歉的话，得给你整理衣服吗？”叶铭把手里那套衣服放在床边，“刚好这套可能用得上，你试试吧，有问题能临时改改明天就穿。”
　　他这么说，斐诺就以为是他昨晚去买新衣服的时候，看到了适合自己的衣服，顺便也买了一套。这不算大事，可它更能体现叶落风鸣无时不刻不想着斐诺。小领主垂下眼，心绪涌动，很难分辨其中的酸胀感从何而来。
　　斐诺暂且摁下心中各种念头，拿起衣服仔细观察了一番，感叹道：“好看。这花纹真漂亮，绣工很细致……多少钱？”
　　“你别管。你穿得合适，它就值钱；不合适，就不值钱。”叶铭主动转身，“你现在换上看看效果？”
　　斐诺还当真换了。
　　叶铭听着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念头蹿出来：他在一件件脱衣服，又一件件穿上我定制的、我决定的、我买来的衣服……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就再也摁不住。斐诺换衣服的声音，就跟一根搅拌棒一般，搅得叶铭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想法一直转、一直转，停也停不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领主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好了。”
　　叶铭转过身去，眼睛里的光彩一下就摁不住了。斐诺果然很适合深蓝、墨绿之类的颜色，这套衣服就是深蓝丝绒质感为主的，衬得斐诺愈发白净，那双眼眸也更像波光流转的绿宝石了。
　　叶铭的嘴角都有点压不住了，正要开口说话，斐诺却抬着手、再次开口。
　　“这衣服怎么这么合身……真是你昨晚买的吗？”


第八十四章 ——双人入场
　　叶铭面对斐诺的犀利提问，回得非常淡定：“我没说是昨天买的。”
　　“……跟我玩文字游戏？”斐诺微微一眯眼，立刻开始脱衣服。叶铭赶紧摁住他：“别生气，就是专门给你定制的，你不要的话这衣服也没别的主人了。”
　　斐诺绷着脸瞪他：“又不是我要你定制的。”
　　“对，是我自己要给你定的，我偷偷定的。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结果还惹你发火了。”叶铭有点无奈，“我还以为今天是个拿出来的好时机。”
　　他这么示弱，斐诺也不好继续发脾气了。小领主没再继续脱衣服，只是低头用手指扒拉外套上的扣子：“你给我订这个干什么？什么时候订的？”
　　“你非要我给个理由，我也说不清楚。”叶铭回道，“我说真的，这就是之前我要去给自己买衣服的时候，看到店里有些样式好像挺适合你，没多想我就买了。要说时间，也就是在菲亚哥省的行动之前吧。”
　　顿了顿，叶铭又道：“你先坐下再说？你现在还是别久站才好。”
　　斐诺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坐了下去。叶铭极其自然地靠近他，用枕头垫在他腰后，让他用一种半躺半坐的姿势倚在床头。
　　斐诺好像是因为习惯了这些天被他照顾，也没因为他的忽然接近而有多大反应。只等自己舒服坐好后，斐诺才道：“可你怎么有我尺码的？你去问福斯了？”
　　“没。”以后斐诺肯定要和管家福斯再见面的，叶铭才不撒这么容易暴露的谎。但叶铭更说不出是自己“偷”了斐诺（穿过）的衣服送去店里量过，才得到的尺寸，这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变态感。
　　叶铭用淡定的语气回道：“我目测的。”
　　斐诺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真的。你知道我的记忆力和空间感都很好，我根据你的身高、胖瘦程度，在店里找了一个和你身形差不多的店员，按照他的尺码来定制和试穿的。”叶铭维持着一如既往的正经表情，扯谎，“反正这套衣服又不是紧身款，有些细节宽点、窄点，也问题不大吧。”
　　这套解释说得过去，斐诺挑不出刺来。他垂眼，指尖抚过衣襟边上的绣纹，叹道：“这衣服材质很好，做工也精细，审美水平还不低。成衣应该都很贵，要是定制的，肯定更贵……”
　　“所以你要是不收，我就尴尬了。”叶铭也伸出手，指背在衣摆的顺滑布料上轻轻划过，然后看向斐诺，“就收下吧？刚好明天能穿。”
　　“你这个语气，好像我不收就是无理取闹似的。”斐诺看他用手背在那蹭啊蹭的，在他手掌心用力戳了一下，“你怎么老干这种先斩后奏的事，我不接受就像在欺负你一样。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我冤不冤枉？”
　　叶铭一把抓住他的手指：“是我有点冲动了，不是你的错。”
　　斐诺挑眉：“你可不是会冲动的人。”
　　叶铭笑了笑：“也分情况。”
　　斐诺不吱声了，而是抽出了自己被抓住的手指。
　　叶铭道：“这下能收我的赔礼了吧？”
　　斐诺憋了一会儿，瞥着他有些僵硬地蹦了一句：“我也不是谁给我的东西都照单全收的。”
　　叶铭几乎瞬间就理解了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他笑起来：“是，谢谢领主大人愿意收下我的礼物。”
　　斐诺看他显露在脸上的高兴，又有点后悔自己回了那句话：“有什么好笑的。”
　　叶铭看他耳根都有些发红了，强行收敛了自己的表情，一本正经回道：“嗯，不好笑。”
　　***
　　第二天下午，斐诺和叶铭一起前往亲王的庄园。
　　叶铭终于能踏入建筑的内部，一路环顾下来，感觉亲王的城堡里也没那么奢华。除了审美风格和水准都好一些，大致上同菲亚哥省里比较花钱的几座府邸也大差不差。有些府邸甚至比亲王的城堡都大些，还配上四季都有景致的花园，突出一个花钱如流水。
　　不过这里只是亲王在王都的别院，他的大本营可不在这。外加贵族的一些资产也是世袭制，或许这座城堡的意义远远大于它的实际资产价值。
　　叶铭边想边走着，斐诺忽然转头看他。
　　叶铭靠近他低声问：“怎么？”
　　斐诺看了一眼前面带路的侍者，摇头，也用气音回答：“没什么。”
　　叶铭猜他可能有点紧张了——虽然小领主脸上依旧很镇定——于是伸出右手，默不作声地牵住了斐诺的左手。
　　斐诺：！！！
　　小领主挣扎了一下，但叶铭又用了点力气镇住他，不让他挣脱。斐诺没办法，在这里又不可能闹起来，只能随他去。
　　两人就这么牵了一小会儿，在走廊里走了一小段。
　　叶铭放开的时候，斐诺缩回手，隐隐瞪了他一眼。
　　叶铭本来就是为了打个岔让他别这么紧绷，于是心甘情愿地承受了这一眼。
　　最后，侍者把两人带到了一个中型的会议室，一张长桌在中间，人们在桌边分散坐着。
　　斐诺进了门，眼睛一扫，就发现里面的人除了那些讨论过菲亚哥省官员名单的贵族，还有一些陌生面孔。斐诺和叶铭一进来，众人的目光就齐刷刷集中到了两人身上。
　　斐诺不理会他们，只看向亲王，简单行礼：“日安，亲王殿下。”
　　“日安。”亲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一张单人座椅，“你坐这里吧。你的伤势如何了？”
　　“感谢您的关心，已经好许多了，能慢走和坐一会儿。”斐诺也没客气，走到位置旁边，接着就发现椅子上还多放了个靠枕。
　　斐诺低声道：“谢谢您。”
　　亲王知道他为什么道谢，但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坐吧。”
　　斐诺点头，坐下前往后看了一眼。叶铭可没好运气得到和他、亲王并排的位置，不过亲王也没针对到让他只能站着。斐诺身后有椅子，叶铭应该就是坐那里了。只是这个排位使得叶铭像是斐诺的下属，斐诺心有所想，就回头看向叶铭。
　　叶铭倒是没什么意见，他知道这些NPC没那么快转变对玩家的观念，但有转变就是在提高对玩家的接纳度。于是他用口型回了斐诺：“坐吧。”
　　两人这才前后坐下了。
　　亲王看斐诺坐了，这才转回去，环视众人：“还需要我介绍吗？这是伏拉尔的领主，即将走马上任的菲亚哥省临时省长——斐诺·莱西德。后面那个是和他合作的艾尼亚族人。”
　　斐诺主动接话：“他是主要实施菲亚哥省官员管控任务的幻影会代表——叶落风鸣。”
　　有人问：“怎么不是圣女来？她不是也参与了这次管控任务吗？”
　　这帮贵族见过白亚澜，而且觉得她至少还会被教会约束，自然认为她来当代表最好。叶铭根本不吃他们这套，直接回道：“我是幻影会管理者之一，我可以做决定。”
　　那提问的贵族对叶铭的开口回答有点意外。今天之前，他们还以为艾尼亚族只有一个人前来，面对这么多贵族压迫会很紧张，不会轻易说话。没想到，这个艾尼亚族人直接就插入了对话。
　　贵族又问：“你是幻影会的？那怎么不是比你们出更大力的那帮人派代表来？”
　　“因为这个任务的主控是我们。”叶铭的回答很果断，但语气很淡定，“人多，不代表能控制局面。”
　　这话一出，贵族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人多不代表能控制局面”，这是在点谁呢？点今天这帮准备给孤身前来的艾尼亚族人一点下马威的贵族们吗？
　　“嘴皮子挺溜，掌控你们艾尼亚族人，和我国的整整一个省可完全不一样。”大概是被叶铭的“冷箭”激到了，另一名贵族也带着点不善的语气开口道，“你们能怎么协助这位‘临时’省长‘临时’管理好菲亚哥省？”
　　他强调了两遍“临时”，斐诺知道他。亲王提过，有几个贵族都提出过“省长人选”，有些人甚至举荐了自己的亲儿子，应该就是这个贵族。
　　“我们不用直接管理你们的国民，这是省长和各位城主的事。”叶铭对这种似乎难以回答圆满的问题很有招，直接把话题拉到自己的节奏里，“我们计划以我们在每个城市购买的产业为驻点，联合当地佣兵公会，靠前布局新赛道，激发新动能。以任务的形式充分激发艾尼亚族人的主观能动性，减少冗余，实现扁平化管理……”
　　一套“黑话”小连招打下来，别说在场的贵族，连斐诺都懵了两秒。这些话，乍听仿佛能领悟到什么，仔细一想，啥也没明白。而且这些话并不涉及到现实里的什么事，只是些话术，就导致主系统完全没拦截。
　　其他贵族们还在发懵的时候，斐诺很快反应过来，叶落风鸣是故意的。
　　他平时从来不这么说话，也从没用过这些古怪难懂的词。而且他说得特别顺，一堆听不懂的东西里面夹杂一两句能听懂的，让人听着就觉得这套回答特别体系化、逻辑化。再加上叶落风鸣的语速不慢，贵族们没来得及提问他就又说了一段，跟枪林弹雨似的，给贵族们劈头盖脸一顿砸，很难反应过来。
　　叶铭平时俏皮话不多，没想到还有这种本事，斐诺这下是彻底明白他是真不怯这种场面了。
　　——不过也是，对他来说，这就是一群NPC罢了。再厉害，能把他怎么着呢？
　　这时的斐诺还不知道，对于一些社恐玩家来说，和NPC社交也是一样可怕的。
　　反正眼下，叶落风鸣能以一敌十几个人，斐诺是彻底放心了。看来今天带他来不仅不用帮他回答贵族们的刁难，反而还能让他帮忙搞迷糊这帮咄咄逼人的家伙。
　　斐诺想着，就抿唇轻微笑了笑，顺道改了一下倚靠的姿势。一转头，正好迎上亲王意味深长的眼神。
　　斐诺摆出无辜的表情。
　　——可不是我教他这么玩的啊。
　　作者有话说:
　　设定上叶铭的时代比我们后面，但我也不懂那时候的人会怎么说话，大家就不要在意话术这个bug哈！


第八十五章 ——NPC和NPC的
　　叶铭虽然用“黑话”把贵族NPC们耍了一通，但最后还是用比较简单易懂的语言，三言两语讲完了与斐诺合作的模式。
　　他态度比斐诺嚣张，也就自然地吸引了傲慢贵族们的“火力”。贵族们问他怎么保证幻影会和天湖帮会一直配合“临时省长”的指挥，叶铭说我们都配合弄了12个城主和省长府邸，说交接也干脆交接了，这行动比任何语言表达都有实际说服力。又有贵族要求幻影会和天湖帮得签合同和给出抵押物作为，长期合作保证；叶铭说可以签，但同理，12个新城主也该签保证配合工作的合同，违约就是违法。
　　提问的贵族争辩道：“新任城主可都是我们国家的人，而且都是自己人，自然不会背叛！”
　　“不会背叛谁？”叶铭一阵见血地反问，“而且城主或许认识你，但又不认识省长，他肯定不会违背省长的命令吗？要签一起签，要押一起押。幻影会一年押1000万，城主们跟不跟？”
　　斐诺：“……”不会是这时候要踢爆我私收押了1500万吧！
　　“1000万……！”一个也是坐在后排的贵族，被这数字震惊得脱口而出，“我可没这么多……”
　　虽然他话没说完就忽地反应过来，闭上了嘴，可斐诺和叶铭猜到了，这肯定是新任城主之一。
　　亲王终于在叶铭和其他贵族的唇枪舌剑中开口，似笑非笑地说了句：“艾尼亚族，真是财大气粗。”
　　“也不全是。”叶铭面对亲王时依旧对答如流，态度淡然，“但因为我们的特性，我们可以挑战一些贵国人士不敢轻易涉足的领域。”
　　这个所谓的“特性”，就是众所周知的“不死”了。
　　亲王也不和叶铭争论，他和斐诺一边的，四舍五入也和这个艾尼亚族人一边，闲得慌才出来跟对方吵架。
　　那帮贵族看亲王不再说话，反倒以为亲王认可了这些艾尼亚族人的财力，更怕亲王来一句“那就都给押金”。于是大家说了几句囫囵话，把话题带开了。
　　过了一会儿，贵族们又想起一茬，问叶铭怎么保证其他艾尼亚族人在菲亚哥省会配合治理，而不是到处捣乱。叶铭回得意味深长：“我们只是与省长合作，不代替各位城主管控艾尼亚族人的活动。”
　　这话说的，就差没直说“你是想把城主的责任转嫁给我们”了。贵族们被他这么怼，矛头立刻指向今天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斐诺：“那么，斐诺·莱西德，到时候菲亚哥省会因为你采取的这种……‘前所未有’的管理方式，而汇聚大量的艾尼亚族人，你准备怎么约束他们的过分行为？”
　　斐诺正因为坐得腰部酸痛而心里烦，闻言看向那名贵族：“先生，艾尼亚族人早已遍布全国，在今天以前，他们也没捅出什么大乱子。您的意思是，现行的管理制度失效了？”
　　在亲王面前，那贵族可不敢接斐诺的话。
　　他自以为能“挑软柿子捏”的，却被斐诺两句话架起来，不由有些憋屈。斐诺欣赏了两秒他的表情，才继续悠悠道：“当然，我也不是完全不管。如果艾尼亚族当中真的有那种无法无天、严重危害社会的人，还是可以利用艾尼亚族的联络网，让艾尼亚族人来通缉他、惩戒他。”
　　贵族说道：“就算惩戒，最严重的也就是杀了那个艾尼亚族人。可他们能复活，杀了也算不上什么惩戒。”
　　斐诺正要答话，亲王忽然道：“最严重的惩戒，不是杀了那个犯罪的艾尼亚族人。”
　　斐诺扭头朝他看去。
　　提问的贵族道：“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亲王扫视众人，徐徐蹦出一个词，“银行。”
　　叶铭的眼睛轻轻一眯。
　　“陛下已经准备签署新的法令。”卡西费蒙斯亲王预期冷淡地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如果一个艾尼亚族人因犯罪而被某地判定有罪，相关通缉信息将在传至王都后，再快速于全国传播。传播内容为这个艾尼亚族人的罪行，以及惩罚措施。
　　“惩罚措施分为三大类——经济制裁、行动约束以及面向艾尼亚族人的裁决任务。经济制裁指的是冻结银行账户，同时根据法庭裁决，从中扣除这个艾尼亚族人需要赔付的金额。行动约束指的是把艾尼亚族人扔进大牢……”
　　一名急性子的贵族道：“但艾尼亚族人都会可怕的‘瞬间移动’！牢房关不住他们！”
　　“我正要说这事，有点儿耐心，先生们。”亲王瞥他一眼，无形的威严让那贵族闭上了嘴，然后亲王继续道，“如果艾尼亚族人不配合蹲大狱，那就延长银行账户冻结时间，同时扣更多的钱。我听说艾尼亚族人那神奇的‘隐形背包’可以与我国银行系统联动，只要钱放进背包，就是进了银行账户。如果一个艾尼亚族人被冻结了账户，还想用钱，那就捧着一堆纸币和硬币到处走吧。”
　　说到这里，亲王戏谑一笑：“艾尼亚族人可是能出得起一千万的，不让他们动银行账户，他们绝对会非常难受。”
　　有贵族道：“如果他们就以物易物呢？”
　　“据我所知，他们现在还无法制造很多物品，这都要仰仗我国的手艺人。”亲王偏头扫了一下叶铭，说道，“比如这位叶落风鸣先生，我见过他穿着很不错的战士盔甲，配的长剑也制作精良。这些应该都是我国一些制造坊出来的精品，在这些地方，以物易物那套可行不通。而且就算是面向艾尼亚族人的商店，那些基础的营养剂、药剂的贩售，也必须给钱吧？控制艾尼亚族人的银行账户，就是控制他们的‘命脉’。”
　　在座的NPC贵族们依旧没觉得这种惩罚有多有效，但叶铭知道，这个卡西费蒙斯亲王是真的掐到了玩家的“命脉”。
　　玩家来到游戏世界，除了那种特别特立独行的搞“荒野求生”的人，其他玩家无论来游戏想玩什么，都必然需要游戏币、现实世界货币的顺利流动。也正是这个原因，这个理论上科技水平十分落后的世界背景下，却有着十分便捷、高速、超出时代很多的银行系统。毕竟游戏公司虽然要给玩家充分体验“类古代真实世界”，可妨碍玩家给游戏花钱的障碍，绝对要扫除。
　　现在，一个NPC想到要利用“银行”这条路来制约玩家了。
　　这个国家确实有操控银行系统的能力，毕竟主系统是将银行的控制权赋予到了游戏世界的权力组织。也就是说，国王确实有权利指示银行，想动谁的账户就动谁的。
　　这些高级NPC很聪明。看来斐诺的聪慧，在NPC里也不算太独树一帜。
　　不过叶铭目前也不打算插手这些高级NPC的决定。眼下的情况还没失控，亲王的提议也属于正常司法手段，没什么好阻止的。就算以后出现滥用权力的迹象，也要先看主系统的推演方向是什么。如果滥用权力也是情节中的一环，那叶铭依旧不会提出改变的建议。
　　他保了一个斐诺，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头一遭了。
　　总之，这场见面会的最后，变成了亲王对新政的描述。这条新政将在宣布菲亚哥省的“新官员名单”时候同步开始实施，很明显，这就是为了配合菲亚哥省的“新管理方式”，也是国家在接纳艾尼亚族人的一种尝试。如果未来菲亚哥省的状况运行良好，国内其他省份肯定也会推进这种模式。
　　毕竟在国家权力层看来，玩家的到来，也带来了大量的人员、物料和资金，确实没必要一直拒绝他们的融入。
　　终于，这场会开到了晚饭时分，结束了。
　　也不算完全结束，因为亲王居然安排了集体晚宴，这一看就是要边吃边聊，集体社交。但斐诺腰上实在不舒服，也有点不想看这群傲慢贵族的脸了，于是开始在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他这架势刚摆开，正要开口，叶铭就起身走到他身边问道：“腰上不舒服了？”
　　这话没怎么压着声音，就算旁边贵族们都在说话，可亲王这么近，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闻言转头：“莱西德，还好吗？”
　　“怕是不太好。抱歉，殿下，看来我只能缺席今天的晚宴了。”斐诺站起来，勉强支着椅子微微行礼，“容我先告退，祝您和各位有好胃口。”
　　亲王问：“需要我这里的医生看看吗？”
　　“不用了。”斐诺回道，“先前教会的医生看过，主要靠修养就行。”
　　“好吧，那你最好还是回去休息。”亲王摆摆手，“祝你快些康复，再见。”
　　“再见，殿下。”斐诺再次行礼道别，随后果断地转身离开。
　　叶铭懒得搞这种礼仪环节。他跟上去就自然地扶住了斐诺的手，惹得小领主扭头警告性地盯了他一眼。叶铭却很淡定地表示：“你受的伤还没好，我扶着你出去。”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加之其他贵族也在看过来，斐诺只好先配合叶铭的动作。
　　好在这状态还能堂而皇之地忽视与其他贵族社交，斐诺就这么被叶铭扶了出去。会议室的门一关上，就有贵族跟亲王抱怨：“他可真没礼貌。这样的人，以后要当‘临时省长’，怎么服众？”
　　亲王嗤笑一声：“他受了伤还得坚持来听你们啰嗦一下午，你们还想怎么着？还有话，就到晚宴上继续发表你们的高谈阔论。我倒想看看，还有什么重点是你们一下午都还没说到的。”
　　这话说完，所有贵族们纷纷闭嘴，场面一时间沉寂。
　　至此，到晚宴结束散场，终于不再有人敢在亲王面前说斐诺的坏话。
　　作者有话说:
　　智能和智商是两回事哈。斐诺也聪明，但不是比所有NPC都聪明。


第八十六章 ——小报复与真刺杀
　　接下来几天，斐诺一边等着任命，一边学习管理知识，还一边深入了解菲亚哥省的总体情况。至于叶铭，就经常教斐诺管理学，偶尔参加幻影会攻打稀有魔兽的活动，以及找到了倒霉后又敲诈了斐诺一笔钱的灯具商人。
　　商人还在卖灯，不过斐诺喜欢的那几个视频里看不清楚，而且估计也没有一样的了。叶铭挑了三个看起来斐诺会喜欢的，从1500压价到800，付钱之后走了。
　　然后在远距离掏了个精准射击的道具，把摊位的桌腿直接崩飞。
　　整个摊位顿时反倒，灯具又哗啦啦砸了一地。商人吓蒙了，愣愣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哭天喊地地扑向了再次倒大霉的摊子。他也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面对这咄咄怪事，即便他扭头环顾四周想找罪魁祸首，叶铭的身影也早已消失在夜色中。
　　——既然“赔偿费”已经付过了，那真的打烂一次摊位，也很正常吧？
　　***
　　叶铭回了旅馆里斐诺的房间，直接把三盏灯掏了出来，在桌面上一字排开。
　　“……哎？”斐诺感觉这些灯的风格看着有些眼熟，问道，“哪里来的？”
　　“买的。”毕竟确实付钱了，叶铭回得堂堂正正，“就是之前你看过的那个摊位。但我不知道新的这些你喜欢哪个，就买了三个你可能会看得上的回来。”
　　斐诺伸手摸了摸灯罩上的彩色玻璃，不答反问：“你觉得我会喜欢这样的？”
　　“嗯。”叶铭道，“所以，喜欢吗？或者说，里面有比较喜欢的吗？”
　　斐诺又继续问：“要是我都不喜欢，怎么办？”
　　怎么办？总不能去退货，那个商人的摊位都被砸了，估计这会儿在收摊回家吧。
　　“不怎么办。你不喜欢，我就收走。”叶铭淡定回道，“真不喜欢？”
　　斐诺还是问：“多少钱买的？”
　　叶铭：“800。”
　　小领主评价：“贵了一点点。我那天买的品质整体上好些，谈下来也是800。只是最后不仅没机会买到，反而还白给了1500，至少你还拿到了东西。”
　　涉及审美的话题，小领主总会有点挑剔，叶铭倒不觉得他在扫兴。而且他说到后半段，叶铭就笑了一下：“你也不算白给吧。”
　　斐诺一怔：“什么？”
　　“今天买完灯，我把他摊位又砸了一遍。”叶铭语气淡淡，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恶作剧的“残忍”，“既然他已经收了砸摊子的赔偿，那不如满足他这个‘愿望’，是吧？”
　　“……噗。”小领主忍不住笑出声，“你真砸了？买完就砸的？”
　　叶铭点头：“对，不过他没看到是我动的手。”
　　“天，没想到你还会干这种事……呃！”斐诺笑得一不留神就弯了一下腰，疼痛不算太尖锐，但还是有感觉的。他随即直接起身走到床边躺下去，边平复自己的笑意和痛意，边继续发表自己的感想：“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屑于恶作剧，也不屑于和小事计较的人。”
　　“那你现在更了解我了，我也不是每时每刻都那么严肃正经的，有时我也会在意一些所谓的‘小事’，因为我觉得不算小。”叶铭走到床边，垂眼观察他的神色，确认他痛得不严重后，又问，“会觉得我越俎代庖了吗？或者觉得那个商人本来也挺可怜的，我就是在欺负弱小？”
　　“他对无辜的我趁火打劫，你在帮我出气，我至于那么不分好歹？”小领主自认也不是特别善良，不仅不会指责，甚至要夸夸，“你这个办法太妙了，不多不少，他就是罪有应得。要不是我当时腰痛急着要走，我肯定不会给他钱，还要跟他掰扯掰扯到底是谁的责任。你今天这么做，估计他之后都不敢在那里摆摊了。万一时不时摊子就要被砸一次，还追不到真正的犯人，他有多少灯都不够这么砸的。”
　　“好主意。”叶铭回道，“那我把他的长相和摊位告知别的艾尼亚族人，让他们看见这个商人还在那条街，就砸一次，怎么样？”
　　“算了。砸一次是报复，砸多几次就变闲得慌了。何况让你的同族去砸，你得付报酬的吧？可别为了这个什么角色都不是的家伙继续花钱了……”斐诺说着，看到叶铭已经转身去收那些灯，又转而问道，“你收起来干什么？”
　　叶铭偏头看他：“你不是不喜欢？”
　　“……我可没说。”斐诺坐起来，微微抬着下巴，“你多花了钱，我不收的话，你岂不是尴尬？”
　　他顿了一下，又道：“中间那盏，挂在马车上吧。”
　　“那我还得多谢你不让我尴尬了？”叶铭听出这是之前送衣服时说过的对话，小领主明明应该是喜欢的，还要正话反说。叶铭觉得他真是可爱得紧，低笑道：“中间的挂马车，还有两盏怎么安排？”
　　“……先摆我房间里。”斐诺绷着脸，真跟贵族发号施令似的回道，“等回去的时候，你记得收在你的背包里，带回去再在我家里找个位置摆着。”
　　“是，谨遵大人的命令。”叶铭一面忍着笑，以免把两盏灯先分别摆了，然后拎着第三盏出去挂马车。
　　就在他挂灯的时候，忽然收到了一个好友申请——“天湖少主”陈长焰发来的。
　　陈长焰之前的行动都是和杨绪单线联系，要是和公会相关的事，应该不会直接找叶铭。毕竟这俩性格不合，多少有点相看两相厌的意思。现在陈长焰居然直接找上门，于是叶铭犹豫两秒，把灯挂好之后，还是通过了陈长焰的好友申请。
　　果然，陈长焰一上来说的事也和公会任务没什么关系，他问：【斐诺在哪？还在那个旅馆吗？】
　　叶铭：【有事？】
　　陈长焰：【我收到小道消息，王都有贵族暗中发布了刺杀斐诺的任务！】
　　叶铭神色一凛，一边快速上楼一边回复：【消息可信？什么渠道发布的？】
　　陈长焰：【渠道你别问，又不是只有你能接触到高级NPC。消息应该是真的。】
　　叶铭：【任务提及斐诺的旅馆地点了吗？】
　　陈长焰：【不清楚。只是有人问我感不感兴趣，还给了斐诺的名字。】
　　他不清楚，叶铭却明白，这任务的信息十有八九会包含斐诺的居住信息。因为发布任务的人只会是公爵那边的人，而公爵是知道斐诺居住的旅馆的！
　　叶铭先给陈长焰回了一句：【谢了。】
　　然后又给白亚澜发信息：【教会深处是不是不让玩家轻易进去的？有人悬赏暗杀斐诺，我要把他先藏起来，以防万一。】
　　白亚澜：【！！！】
　　白亚澜：【确实后面是不能让非神职的玩家进来的，我可以去找主教申请庇护，把他藏在护卫附近，我也能多照顾。但陪伴名额估计只能有一两个，要是有玩家来袭击，第一时间能应付的只有我和你，会里其他人未必能顺利进来噢！】
　　叶铭：【我们的其他人进不来，别人也照样不好进。就算第一时间要拼，我加你，已经是最优配置了。去申请吧。】
　　白亚澜：【已经在路上了！】
　　叶铭发着信息，也急匆匆回了斐诺的房间。斐诺看他神色冷凝，问道：“怎么了？”
　　叶铭也没铺垫什么安慰的话，径直说了最关键的一句：“有人暗中发布了刺杀你的任务。”
　　斐诺懵了一下，才蹦出一个字：“哈？”
　　“我们立刻离开这里，我带你去教会暂时寻求庇护。”叶铭边说边直接把斐诺的东西一通收，也没空管叠不叠、整不整齐了，“最重要的东西确保收起来就走了，其他的不带也无所谓。公爵那边知道你的地址，把你的地址公开的话，这里马上就会很危险！”
　　“……那我就拿这个箱子！”斐诺知道厉害。他最重要的账本一直在同一个箱子里，他随手一锁，就递给叶铭，“走吧！”
　　叶铭收了箱子，又把斐诺的其他衣物用品一通乱收，最后取出一件大斗篷给斐诺捂上，直接把他横抱起来！
　　斐诺：！！！
　　小领主吓一大跳，但反应过来后没挣扎，反而紧紧抱着叶铭的脖子。叶铭就这样带着他出了房间，出了旅馆。他们没用马车，而是径直跑去马棚，双双上马后直接拍马奔走！
　　***
　　另一边，白亚澜找到了古斯主教，快速说着事情的严重性。
　　古斯主教毕竟是背地里站在帝王那边的，听到这个节骨眼上有人要暗杀斐诺，也大致猜到了其中缘由。他想了想，将教会内部住宿区的一间空房安排给了斐诺暂住。这房间不大，条件很一般，但胜在处于教会深处，就算玩家摸进来了也不好判断斐诺到底在哪。而且那里是骑士们的集中居住区，他们会来来去去地行动，就能增加安全性。
　　白亚澜当然没意见，得到主教首肯后，立刻要亲自去确认一下房间。古斯主教却叫住她：“这个消息，不知道陛下和亲王是否有所耳闻，你去传个口信吧。”
　　“好的，安顿好了斐诺我就去！”白亚澜点点头，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她一路快步走，到了目的地附近时，就频频跟来去的骑士们打招呼。她这个圣女，一头扎进骑士聚居区也太显眼了，于是她又被骑士们的头头逮个正着。
　　圣骑士拦在她面前：“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第八十七章 ——白色庇护所
　　圣骑士在白亚澜眼里就是铁铁的“刚正不阿”，口风也绝对紧，于是她直接跟圣骑士说明了大致情况。
　　圣骑士听完，说道：“既然主教大人决定庇护他，可安排骑士在他房间门口轮岗。”
　　“真的吗？感谢您！”白亚澜眼睛一亮，“我先去看看空房间，把人安置好之后就来向您确认这项安排？对了，斐诺的艾尼亚族人朋友、呃、也是我的朋友，想要能时常进来与斐诺会面，老师也同意了的。我有点担心骑士们不清楚这事，产生误会，要带这位朋友去办什么手续吗？”
　　“你朋友？”圣骑士道，“上次与你一同作战的艾尼亚族人？”
　　“是的是的。”白亚澜回道，“就是上次顶在最前面的那位剑士，叫‘叶落风鸣’，他也是斐诺这次来王都的守护者，所以需要经常查看斐诺的情况。”
　　圣骑士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徽章，半个手掌大，银质为主，上面雕刻着一些游戏生成的宗教主题花纹。圣骑士道：“让他来的时候戴着这个，其他骑士就不会拦着他。”
　　“好的！感谢！”白亚澜拿走了徽章，没想到小小东西分量还不轻。再次向圣骑士道别后，白亚澜就溜达去看房间了。
　　***
　　没多久，叶铭带着斐诺策马奔来，白亚澜就在门口迎接他们进门。
　　虽然已经入夜，但教会这会儿还人来人往的，乍看还挺安全。可叶铭并未放下心来，他依旧让斐诺戴着斗篷的帽子，几乎半蒙着他的脸。然后叶铭一手摁在斐诺头上，差不多半拢着他，自己一直警惕地观察四周，快步进了教会。
　　穿过前边有玩家活动的部分，后面渐渐只剩下了一些穿着白色为主的衣物的人。白亚澜就跟在斐诺的另一侧，也紧张兮兮地跟到这里后，终于道：“叶哥，到这里就只有教会的人能进来了——理论上哈。”
　　“嗯。”叶铭的脚步这才没太急切，但还是继续观察着环境，评论道，“不过这里途经那个中庭，一旦有玩家从房顶上摸到中庭，就有可能摸进来。”
　　“被你说得毛骨悚然了。”白亚澜搓搓手臂，“不会今晚就有人敢突入教会吧？”
　　“不好说，我在来的路上，‘感觉’有人看着我。但我没找到具体是谁，我也不确定是不是错觉。”叶铭的手下滑了一些，改为扶着斐诺的肩膀继续走，还偏头凑近他问，“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我没这种感应。”斐诺现在才知道自己可能已经被“盯上”了，叶落风鸣在路上可完全没和他谈过这个话题。现在听到对方这样说，斐诺不由得又紧绷起来，偏头看叶铭：“是已经有人准备动手了吗？”
　　“不一定。要是准备动手，我们刚才在外面其实是挺好的机会，可并没人出手。”叶铭回道，“或许只是公爵那边的人在监控你，又或许其实是我的错觉。”
　　“你当每个人都是你吗？看到你这身装备，起码有九成的玩家不敢乱动好吧？除非他们准备好在大街上堂而皇之的群殴你。街上玩家那么多，万一他们误伤旁边其他玩家，别人立马反击，那可就完全乱套了。”白亚澜哼笑一声，猜测道，“会不会是别人是拿道具看你的，并没切实跟踪你，所以你也找不到对方在哪。”
　　“有可能。”叶铭回道，“无论是不是，他们在外面不动手，就是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别人可未必有你这种时局判断能力啊！”白亚澜摊手，“对了，圣骑士大发善心，说是可以安排骑士们在斐诺房间门前轮流站岗。现在骑士都是NPC，可没有玩家，你总能放心点了吧。”
　　叶铭还没回答，斐诺倒先转头看白亚澜：“谢谢圣骑士大人的帮助，不知道能不能回礼一些小礼物给他，你有什么建议吗？”
　　“嗨，不用放在心上，圣骑士帮助人从不要回报。你要是过意不去，给教会捐点得了，回头给教会拿去给贫苦人家发圣餐。”白亚澜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天，你提醒我了！我订的东西好像是这两天取，大半个月过去，我差点忘了！”
　　斐诺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道：“那你去忙你的吧。”
　　白亚澜摆摆手：“哎，先把你安顿好，然后我得去亲王那里一趟。我的老师——古斯主教说，我需要把你的遭遇向亲王知会一下。”
　　斐诺闻言，说道：“这该是我要处理的事……”
　　叶铭道：“我可以去和亲王说。”
　　“别了吧。万一真有人看着你带斐诺进来了，然后你又很快走了，斐诺岂不是很危险？”白亚澜说道，“我觉得啊，你今天都别离开他身边比较好。任务刚发布，拿任务的人肯定会在这一两天内积极行动，一对一盯防最安全！”
　　她一本正经地说完，私下还给叶铭发信息：【哥，我够义气吧！多帮你啊！】
　　叶铭：“……”
　　总之，三人一起到了教会外借的那个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木椅，但因为没人住，床只是个木架子。白亚澜有点讪讪，自动承担了去安排骑士站岗、出门知会亲王、回程顺便买床具和日用品、以及带回晚餐的一系列任务。临走前，白亚澜还把圣骑士给的那个徽章掏出来，递给叶铭，并且说明了作用。
　　叶铭道了声谢，接过徽章后正要别在盔甲间隙的布料上，斐诺却凑过去看了看：“这是……披风上的扣子。”
　　他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就是那种会在肩上扣住披风的扣子，有身份的人会在这类扣子上也安排特别的纹印，以彰显身份。圣骑士居然把这种装饰品给出来，或许你也该披个披风，把它扣在披风上。”
　　“不愧是你。”叶铭从善如流，“听你的，我待会儿就换。”
　　白亚澜感觉这个房间空荡荡，同时又很“逼仄”，自己可真是太多余了。于是她简单打了声招呼，当即溜走。
　　叶铭看着门关上，又去窗户处往外看了一眼。这窗外对着的是另一排平房，应该也是骑士们的住处，两排房子之间是一小片空地。之前为了给这房间通风，白亚澜打开了窗子。叶铭看完后，窗子倒是没关，却把窗帘拉上了。
　　“你最近别轻易靠近窗口，也不要轻易开门。”他转头叮嘱斐诺，“如果要拉开窗帘，就尽量待在窗外看不到的地方。”
　　“那就不拉开窗帘好啦，你不在的时候我也不开窗……”斐诺坐在椅子上仰头回着话，忽然一顿，“你干什么？”
　　叶铭正在解开自己的盔甲，语气自然道：“我要换一套有披风的装备，不是你让我换的吗？”
　　小领主瞪他：“但我没叫你现在就换。”
　　叶铭：“可是我要在这里走动，就得戴上这个扣子。”
　　斐诺：“……”
　　小领主只好转身侧坐椅子，背对他，语气硬邦邦的：“那你换吧！”
　　叶铭好笑，其实他就换外面的盔甲，又不脱光，斐诺也没什么好躲避的。可小领主现在转过去，叶铭就生了逗逗他的心思，于是故意把脱盔甲的动静弄得很大。斐诺一下就察觉了不对劲，有些没好气道：“你换个衣服，至于那么大动静吗？”
　　“我就正常脱个盔甲而已。”叶铭无声一笑，回道，“而且你不也在我面前……哦，是我背后换过许多次衣服吗？现在不过是换一下角色，你怎么这么紧张？”
　　“我才没紧张……”
　　“我换好了。”叶铭说着，主动走到了斐诺面前，“看看，如何？”
　　斐诺抬眼一看，新的这身盔甲没之前那套看着冷硬，主体是银白色的，还配上了一身深红色的丝绒披风。圣骑士给的金属扣就扣在叶铭的肩膀上，斐诺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起身去调整扣子：“这个方向偏了——”
　　他忽然主动挨过来，面对面的距离如此之近。叶铭的心脏猛跳一下，但脸上保持着镇定，还配合地蹲下来一些。斐诺没好气道：“我有这么矮？”
　　他说话时的气息，就喷在了叶铭的脸侧，叶铭低笑：“是我怕你又拉扯到腰。”
　　斐诺轻哼一声，动作麻利地调整好了扣子，又十分顺手似的拍了一下叶铭的胸口：“好了。”
　　叶铭抓住他的手：“你还没评价，我这身如何？”
　　斐诺都懒得挣扎了，评价道：“……品味倒是好不少，你穿深红色比淡色和棕色系都好看。不过，你们穿衣服不是要考虑实用性？这么换会影响你的安全吗？”
　　“不会，只是属性……我是说，各套装备比较侧重的方向不一样。”叶铭回道，“你觉得我穿这个颜色好看？那我以后都往这个方向买衣服？”
　　“深红、深蓝……总之是深色系，但不要黑色、灰色之类的，都挺合适的。但不要全身都是，辅以配饰最好，就像这样的披风配上银白盔甲就不错。”斐诺说完，终于盯了一眼两人的手，“我评价完了，可以放开了吧？”
　　叶铭的指尖隐晦地捏了捏他的指尖：“你不挣扎，我以为你不在意。”
　　斐诺看向他的眼睛：“我之前都挣扎了，有用吗？”
　　叶铭意味深长一笑，没答话，终于缓缓松开了手。


第八十八章 ——大爆炸
　　是夜，大部分NPC都睡了，教会住宿区安静下来。
　　斐诺也睡了，卷着被子面向墙壁，呼吸声很轻。叶铭就坐在床头边的椅子上，隔开了小领主和窗、门。门锁着，门外有一名骑士守岗。窗子和窗帘也关着，和窗外还有一片皎洁月光比起来，室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叶铭是故意不开灯的。他戴上了夜视镜，在房间里一览无余。这种情况下，外来者只要没有夜视装备，从亮处进入房间，视线上必然吃亏。
　　叶铭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主系统保证“不主动写死”斐诺，可不代表玩家也不能打死斐诺。
　　叶铭手里甚至还攥着药，另一手就在划拉游戏论坛和官网。论坛上完全没提到斐诺被刺杀的任务，这不奇怪，毕竟这属于暗地任务。而官网上，游戏背景介绍也就更新到上次斐诺也去过的中央会议。他的名字开始在游戏主线中正式登场，那估计刺杀他的任务奖金不低。
　　不过中央会议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公爵来王都后，见斐诺那次也没做什么，所以叶铭认为斐诺被暗杀肯定不是因为中央会议的表现。很大概率，是斐诺“即将当省长”或者“可能是公爵儿子”的消息走漏，才导致了这个暗杀任务的产生。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亲王那边有内鬼。
　　不过，要是被暗杀的原因真是省长之位，亲王这边的人也是有可能的……
　　砰！！！
　　窗户玻璃骤然被外力打碎，碎片飞溅，窗帘都被砸得飞起一瞬！叶铭条件反射一般将手里的药一吞，将被吓醒翻身的斐诺一拎喊了句“缩在我背后”，随即就面朝外掏出长剑，牢牢守在斐诺身前。
　　然而一秒、两秒……外面并没有玩家突入，只有落回去的窗帘缝隙之间投下的月光轻轻摇晃。越是这样，叶铭的神经就越紧绷。他在公会频道发了“！！！”，整个人守在斐诺前面岿然不动，完全不去查看窗外的情况。
　　咚咚！外面的骑士也听到了动静，敲了敲门，问道：“发生什么了？”
　　叶铭没来得及回答。因为就在骑士的话尾，就在叶铭的夜视镜中，一个燃着火星的东西从窗外砸了进来！
　　叶铭瞳孔皱缩，从背包里抓了药往嘴里一塞，猛然转身整个笼罩住斐诺！
　　轰——！！！
　　强烈的爆炸波直接把木门连带着外面的骑士一起掀飞！他和门砸在走廊对面的墙上，又掉落在地，动弹不得。不仅如此，整栋建筑都感到了强烈的震动，爆炸带来的巨响在整个教会上空盘旋。住在附近的骑士们很快打开门，纷纷出来查看。几乎是同时的，洪亮且悠长的号角响了起来，贯穿了整个教会，令所有人都神色一凛！
　　——敌袭！
　　“艹，不行，警报响了！NPC会倾巢而出！”爆炸点不远处的屋顶上，一名穿着黑色装备的女玩家立刻道，“快撤！”
　　教会范围内禁止传送，玩家只能跑到外面再传送。女玩家的几个同伴却不想走：“去确认一眼死没死再说，没死也半残，补……”
　　“刀”字还没说出来，一个魔法已经朝着众人飞来！几个同伴身手灵活，堪堪躲开；黑衣女玩家却慢了一步，正正被砸了个满头满脑！虽然痛感拉到零了，可所有身体数据都至少被削了一半，女玩家一下就摔下了屋顶。
　　“在那边！”一名女性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随即好些攻击魔法也接踵而至，还伴随着很多人的脚步声、呼喊声和快速接近的火光。玩家们可不想被抓到，就算死了还能复活，但得罪教会的后果肯定很严重。于是他们终于决定撤退，转身就跑！
　　黑衣女玩家也想跟着跑，可她刚起来抓出药准备边吃边跑，就被赶过来的白亚澜再次一个魔法砸倒。白亚澜恰好看到那女玩家的脸，立马认了出来：“你也是圣女……！”
　　然而眼下不是计较玩家身份的时候，白亚澜很快焦急地望向房顶：“其他人往东北方向跑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利箭划破夜空，直接贯穿了一名逃跑玩家的大腿！
　　——圣骑士来了！
　　***
　　与此同时，斐诺的房间。
　　被炸到后背血肉模糊、装备几乎全碎的叶铭，被几名骑士小心翼翼稍稍抬起，再轻放在地。他动弹不得，所有数值都几乎只剩一丝，血量更是在彻底归零的边缘岌岌可危。要不是因为他爆炸前吃过最顶级的临时防御药、释放过霸体技能、还磕了一颗持续大量补血的药，他早就在爆炸中直接被炸死了。就算现在，他的血量还是在一上一下地跳动，随时死掉都不奇怪。
　　可他没空庆幸自己把痛感归零了，也丝毫不想求助。恰恰相反，就是他让赶进来的骑士先别管自己，赶紧先救助斐诺。骑士们只好先把他从斐诺的身上“搬”下来，可真正面对斐诺的时候，骑士们也有点束手无策。
　　斐诺已经被爆炸的冲击波打晕了。他双眼紧闭，无力地瘫坐在木床的碎片中，背靠墙壁，一动不动。
　　斐诺的身体边缘和衣服有不同程度的损坏，但总体来说比叶铭好很多，至少肉眼看来没缺胳膊少腿的。他身上很多血迹，看着吓人，其实大部分是叶铭的。
　　毕竟叶铭把他牢牢抱在墙边，等于用肉身给他做了个“铜墙铁壁”，最直接的能量没直接撞到他身上。然而，叶铭在爆炸中还是难以自控地被迫狠狠撞到了斐诺身上，他很担心斐诺的内脏和骨头受到了强击损伤。
　　可他已经没法大声说话，房间里又情况混乱，骑士们根本听不到他近乎气音的声音。叶铭努力盯着斐诺的方向，想努力分辨他是否还有呼吸。但来来去去的骑士们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心里再焦躁，也无能为力。
　　他回想起刚才，斐诺还是清醒过一瞬的。
　　或者说，在冲击波中被炸晕后，斐诺在叶铭的不断呼唤下，还是勉强睁眼过一次的。
　　叶铭当时已经所有数据都见底，几乎毫无能力让自己的身体动起来。可他使出最后的力量，一直在呼喊斐诺的名字。他不太听得清楚自己的声音，暂时耳聋、外加虚弱状态混乱了他的骨传导，他都不确定自己喊的名字对不对。
　　他也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只是他的本能在趋势他不停地、用沙哑到听不清的声音，不断叫着斐诺。他害怕斐诺再也无法醒来，再也没有呼吸，再也不能用那双碧绿的双眸望着自己。
　　他就这么一声声叫着，好像就叫了几秒，又好像叫了几分钟、几小时、几个漫长的世纪。他心底盘旋着疯狂的想法，要是斐诺真的死了，他就要立马下线，去找叶泽……
　　可他心中又顾虑重重。他还没完全知道斐诺的秘密，不确定要是那么做了，会不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叶铭一向是自信的、掌握全盘的、运筹帷幄的，可意外出现的爆炸，让他开始痛恨自己的过分自信。既然都知道斐诺被人下了暗杀任务，怎么还这么淡定地一个人守着他？明知玩家有可能组团来暗杀，怎么就这样相信教会的安全系数很高？
　　叶铭心里的念头愈发杂乱，负面想法也越来越多。就在此时，斐诺居然动了。
　　他缓缓地、费劲地抬起头，叶铭的血就滴在他的脸颊上，慢慢下滑。那双碧绿的眸子只能勉强微微睁开一条缝，似乎看着近处的叶铭，又仿佛完全无法聚焦。他的双唇动了动，可能是他发不出声音了，也可能是叶铭的暂时性耳聋，总之叶铭听不到他说了什么。但奇迹一般地，叶铭居然看懂了他的“唇语”。
　　斐诺说：“你别死……”
　　叶铭记得，这是自己对斐诺的承诺——不在他面前轻易死去。叶铭也顾不上斐诺听不听得到，用尽全力地回他：“我不会死……你也别死，撑住，千万撑住！求你，撑住……！”
　　斐诺的眼睛已再次闭上，脑袋轻轻一歪，靠到了墙壁。
　　叶铭的心骤然一沉：“斐诺！！！”
　　青年不再回应他的呼喊，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骑士们的救援到来。
　　骑士们踌躇好一会儿，终于有人想起跑到隔壁，拆床板出来做个简易担架。不过斐诺要被搬上担架之前，白亚澜先跳进了窗里。
　　“卧……！”白亚澜被这惨烈的景象惊得愕然，被炸出焦黑和大坑的墙壁、家具的碎片、以及血渍呼啦的叶铭。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当即就给叶铭扔了光明魔法。
　　叶铭的血量上到1/4，虽然还在掉，可叶铭也立刻道：“先管斐诺！”
　　其实不用他说，白亚澜已经在往斐诺的方向走了，然后能对NPC起效的光明魔法都给斐诺砸了一通。她还立刻道：“先别动他，小心越动越伤！去找医生和光明法师来！”
　　几名骑士立刻跑了。
　　白亚澜则直接蹲在了斐诺身边，细细观察起斐诺的情况来。叶铭还在原地，等着血量逐渐稳定，同时深深盯着犹如血娃娃一般的斐诺。
　　——别死，千万别死！求你！


第八十九章 ——爆炸后的夜晚
　　光明教会发生了爆炸，自然惊动了古斯主教。他亲自给斐诺身上砸了一堆光明魔法，在这样强力的术法加持下，斐诺的脉象终于从极度微弱趋于平稳。
　　医生宣布斐诺应该不再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叶铭终于狠狠松了一口气。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之前一直浑身紧绷，憋着呼吸。甚至连心跳，仿佛也是直至现在才恢复的。
　　但有好消息，就有坏消息——斐诺依旧没醒。医生检查了他身上的情况，至少四肢没有骨折，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严重的外伤，只是侧面、后背的一些部分有红色的烫伤表现。医生怀疑他应该还是被冲击到骨头和脑袋了，很可能有骨裂和脑震荡的症状。可这个年代又没有能透视身体的设备，医生只能等斐诺醒来后，再触诊试试。
　　而叶铭，从能站起来开始，到医生宣布斐诺脱离之前，就没离开过斐诺身边。他一直定定地站在床头，仿佛一座石雕。
　　那会儿白亚澜早就把他的血量奶稳定了，其他的负面状态，要么吃药能解决，要么一段时间后会自动解除。白亚澜看他的装备破破烂烂，比游戏里的乞丐都落魄，就差没裸奔了，于是提醒他先去换个装备。叶铭不是没听到，可他挪不动脚步。好似他一旦离开，一旦让斐诺离开自己的视线，斐诺的呼吸就会终止一般。
　　白亚澜看叶铭这样，愈发心惊。
　　她悄摸摸给演杨绪：【卧槽！叶哥对斐诺，来真的啊！】
　　杨绪等人都在教会外面等消息，毕竟白亚澜表示里面战斗已经结束，他们这些后续赶到的就不必强行突入教会了。杨绪本来等得挺紧张的，忽然收到白亚澜这条信息，有些无语：【不然呢？他都关照这个NPC多久了，你看他以前这样过吗？】
　　白亚澜：【唉，不是对NPC的那种……我很难形容，反正你看到了就知道了。】
　　杨绪：【我知道啊，你是说谈恋爱的对象嘛。】
　　白亚澜：【还不完全是，艹，我讲不清楚，我发一段视频给你看！】
　　说完，白亚澜就开始回翻游戏录像，选好角度截了一段，直接发给了杨绪。这段录像还不短，不是几分钟就能看完的。杨绪那边接到后，一时间就不再回复了。
　　白亚澜则继续在房间里“罚站”，祈祷斐诺千万别出事。
　　直到医生宣布斐诺的心跳稳定了，白亚澜看到叶铭明显的表情松动，这才跟着长长舒了一口气。
　　也就是直到这时，白亚澜再次劝说叶铭，叶铭才短暂地到隔壁快速换了一套装备，出去回来不到两分钟。他回来后，白亚澜感觉室内氛围没那么紧绷了，便开始跟古斯主教告状。
　　“老师，在教会里引发爆炸事故的人里，有一个是圣女‘林间花影’！”白亚澜凑在古斯主教身边，看似要低声说话，实际上在场的其他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和她一起的肯定是一个公会的人。他们已经有这样危险的武器，居然还在教会里使用，林间花影难道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她故意不说斐诺和叶铭遇袭，只强调爆炸和参与玩家的圣女身份，就是为了在这些教会NPC面前强调事情的严重性。别看她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告起状来真是一点不含糊。
　　“他们已经全部被抓住了。”古斯主教神色冷凝，回道，“圣骑士重伤了他们，现在有人不断吊着他们的命，在他们说出自己的名字和下任务的人之前，他们死不了。”
　　白亚澜一脸忧虑：“他们里面有圣女，还能自己掏药吃，恢复之后可能会再次发动突然袭击，趁机跑掉……”
　　“二次袭击教会人员，那就罪加一等。”古斯主教冷声道，“先把林间花影的圣女身份撤掉，回收所有教会发放给她的东西，禁止她以后再踏入全国所有教会，禁止她取用教会的物品。”
　　白亚澜在旁边继续搭茬：“但她还会光明魔法，会不会在外面冒充教会人员……”
　　“去问魔法师协会要清洗药剂，让她喝了，把会的魔法全都忘掉。”古斯主教吩咐自己带来的高级骑士，“现在就去，今晚就让她喝了。”
　　骑士领命而去。
　　白亚澜都听惊了，和叶铭对视一眼，随即在公会频道里发现信息：【这个游戏有药剂可以洗掉魔法技能，就在魔法师协会藏着，光明教会可以调用！】
　　公会里的魔法师们一听，纷纷哀嚎：【又来了，魔法师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千万别遗失，千万别遗失！】
　　【一定要保护好药剂配方啊魔法师协会！】
　　白亚澜又发：【估计今晚来袭击的玩家圣女，是这个游戏里第一个被清洗技能的，嘻嘻嘻。】
　　公会其他人：【好耶！澜澜从1/5变成1/4啦！！！】
　　白亚澜在这里插科打诨的时候，叶铭忽然开口道：“亲王提出的惩罚犯罪艾尼亚族人新政，也可以在这些人身上第一批适用。”
　　他说的这件事，别说白亚澜不知道，连古斯主教都不是很清楚。主教看向叶铭：“什么新政？”
　　叶铭扫了一圈房间内的人，冷冷道：“我不能直接说，主教大人可以问亲王。”
　　“我已派人向亲王殿下紧急汇报今晚的情况。”古斯主教回道，“如果真有你所说的新政，那么是否实行，自有陛下和殿下来评判。教会也会有对应的惩罚，将由我来亲自主持判定。”
　　斐诺在教会接受庇护就是古斯主教的决定，现在他居然在教会受到爆炸袭击，这也很明显是在打古斯主教和教会的脸。主教大人此刻看着还冷静镇定，之后出手说不定得有多狠。
　　主教随后还表示，教会将负责到斐诺完全康复，同时宣布斐诺是“光明教会永远庇护的人员”。从此之后，只要斐诺没被国家法律判为罪人，谁袭击斐诺，谁就是在挑衅教会。
　　至于挑衅的结果是什么，也要等古斯主教在教会内进行讨论后决定。
　　说完这些后，古斯主教就带着人离开了，但也吩咐了要给斐诺安排帮工，以及更多的骑士站岗。白亚澜本来还想留下来和叶铭说点什么，可古斯主教点名要拎走她，于是她也撤了。
　　临走前，叶铭想起一茬：“不要告诉那些艾尼亚族人，斐诺没被炸死。”
　　白亚澜还在“啊？为什么？”，古斯主教却立马反应了过来：“的确……你的谋略能力真是令人意外。”
　　说完这句，主教就真带着人走了。最后，房间里只剩下了三个人——斐诺、叶铭、和医生。
　　医生还是第一次给一个非教会的人员这样守夜，叶铭当然不会因为什么旖旎思想而对此不悦。医生在房间里另一张床上睡觉的时候，叶铭就坐在斐诺的床头，帮他一点点擦干净脸上、手上。斐诺的皮肤还有被烫伤后的发红，叶铭就用湿毛巾轻轻给他冷敷。
　　斐诺对此毫无反应，如果不是他还有着轻微的呼吸起伏，叶铭都害怕他再也不会醒来。叶铭甚至想此刻就下线，联系公司后台确认斐诺的数据是否已经“假死”，是否还在继续运算。但他一旦下线，时间比例就会导致他错过成倍的游戏时间，他又实在不想离开斐诺身边。
　　一堆乱七八糟的思绪当中，叶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给陈长焰发了信息：【你知道是哪个NPC发布了刺杀斐诺的任务吗？我现在就要答案，我可以花钱买这条信息。】
　　陈长焰过了一会儿才回复：【？？？】
　　陈长焰：【你居然愿意为了这点消息给钱？出事了？】
　　叶铭：【斐诺被炸了。】
　　陈长焰：【哈？？？？？？？？？】
　　陈长焰：【被炸？这个游戏有炸弹了？斐诺被炸死了吗？】
　　叶铭不跟他细说了，只回复：【买家的身份信息，卖不卖？】
　　陈长焰：【艹，我去问中间人。炸弹啊，这特么谁能顶得住，真是要坏我大事！】
　　叶铭知道他误解了，但也不提醒他斐诺还没死，只等着他的消息。
　　***
　　这个夜晚，光明教会、亲王府邸、甚至王宫之中，都有人从睡梦中醒来，然后彻夜未眠。
　　被教会抓住的玩家——包括那个圣女——一共有四个，其中两个趁看守骑士不注意，掏出毒药“一键回城”了。留下的两个没有这种立即死亡的道具，就算掏出了能掉血致死的道具用了，光明教会的法师也会一直吊着他们的命。亲王派来的刑讯专家很快加入了审讯，虽然游戏因为法律法规的限制，不能真让NPC对玩家搞什么酷刑。但刑讯专家的话术也很厉害，他们连续不断地在逼问三个问题的答案：
　　——谁是下暗杀任务的人？
　　——来暗杀的艾尼亚族人都有谁，都属于什么组织？
　　——炸药从哪来的？
　　这两个玩家不太想说，毕竟这涉及到自己和公会的利益。他们实在没招了，最后都使出了“大绝招”——原地下线。
　　古斯主教得知此事后，没露出意外表情，只是立刻吩咐了对策。
　　“把他们消失的地方用铁栅栏锁死，做成牢房。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继续处理。”
　　作者有话说:
　　平安夜快乐！祝大家都平安健康！


第九十章 ——醒来之后
　　斐诺终于醒来了。
　　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昏暗的天花板。不远处摆着的小灯其实不算亮，然而斐诺微微转头看过去时，还是被灯光刺得眯起了眼睛。
　　“你醒了。”一道略带沙哑的男声在旁边响起，正是叶铭。叶铭一直在时时刻刻地注意他，怎么会看不到斐诺的动静？
　　“感觉如何？”叶铭俯身问斐诺，“能说话吗？哪里痛吗？”
　　斐诺想回话，张嘴一吸气，忽然就僵住了，眉头也紧蹙起来。叶铭看得分明，立刻道：“痛，是不是？等会儿，我叫医生。”
　　斐诺还以为他要出门去叫，没想到医生就在这个房间里，在另一头的床上和衣而睡。被叫醒后，医生很快过来检查了斐诺的情况。结合斐诺的反应，医生下了判断，他的胸部肋骨应该确实有骨裂的情况，另外还有脑震荡、皮肤灼伤比较明显，其他的擦伤相比之下就有点微不足道了。不过总的来说，斐诺能在一场爆炸中能只受到这么轻的伤，都是不幸中的万幸，不得不说是一场奇迹。
　　至于斐诺现在的伤，除了外伤可以涂药，其他的伤都主要靠静养。医生可以特制一个有点硬度的小背心，让斐诺起床的时候穿着，起点保护他肋骨的作用。而脑震荡可能会引发头晕、恶心呕吐等症状，这基本也只能靠时间去自行修复。不过光明法术或许能起到减轻痛苦的作用，之后可以试试。
　　说完这些，医生就暂时离开了。他准备把斐诺醒来的消息告诉主教，然后立即着手去制作背心，再弄点有助于斐诺恢复的东西。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了斐诺和叶铭，但斐诺听到医生出去的时候，在门口和别人说了几句话。于是斐诺问：“门口……是谁？”
　　“轮岗的骑士。现在门外和窗外都有两个人守着，整个教会还在戒严中。”叶铭先回答了，然后低笑一声，“你醒来的第一句，就问这个？”
　　斐诺轻轻一眨眼：“我睡了多久？”
　　“一天多点，现在是凌晨3:31。”叶铭单手支在他床边，垂眼看着他，回道，“比医生预计的早一些，医生说你睡个两三天都正常，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没想到你还给了我一个惊喜。”
　　斐诺的手动了动，有点费劲地往被子外面挪。叶铭注意到了，就掀开被子的一点边缘，帮他把手露出来：“你要干什么？”
　　斐诺不说话，只是掌心朝上摊着，一双绿眸盯着叶铭。叶铭与他对视了两秒，忽地福至心灵，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斐诺果然手指一弯，将叶铭的手握住了。
　　“我要……谢谢你。”小领主缓缓道，“谢谢你没死。”
　　叶铭怔了怔。只听前半句，叶铭还以为斐诺要谢谢自己救了他，没想到是谢这个。于是叶铭的嘴角弯了弯，回道：“那我也谢谢你没死。”
　　斐诺道：“你没死，我才没死的。”
　　这话一点不假，斐诺能这样轻伤存活于爆炸中，完全依赖于叶铭的强力保护。斐诺的伤甚至比被连门带人炸飞的骑士都轻。当然，这不仅因为叶铭的保护比门板靠谱，也因为炸弹从窗口飞进来后，其实更接近门口方向，而不是斐诺睡着的床铺。
　　“那就谢谢我们都没死。”叶铭顺了顺他脸上的头发，说道，“你还需要多休息，继续睡吗？或者你醒来后有点饿了、渴了？”
　　斐诺静默几秒，冒出一句：“其实……我想上厕所。”
　　叶铭闻言，顿时笑得更明显：“这一幕真是似曾相识。好吧，我带你去。”
　　***
　　教会内部的厕所比旅馆干净多了，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估计是义工和法师们在起大作用，至少小领主每次来，都没生出“快走快走”的局促感。
　　一起跟了这趟“厕所之行”的除了叶铭，还有两个门口的骑士。幸亏这次有轮椅，不然斐诺给人看到被抱了一路，他自己面上也有点过不去。本来骑士们还想跟进厕所去看着斐诺的，但斐诺婉拒了。最后还是叶铭进去，惯例地背对着陪了这趟，骑士们才勉强同意这次撒尿的“安全系数”。
　　上完厕所回来，斐诺还真开始觉得渴和饿了。叶铭去找休息在斜对门的帮工——教会专门安排来照顾斐诺的——让他们准备些软清淡的食物，然后回来给斐诺喂了点水，再边聊天边等食物。
　　先说的还是正事，叶铭把这一天内查到的消息都告诉了斐诺。
　　“买你命的是一个贵族，叫马克·查尔曼。他花了一百万买你的命，具体是什么身份还不清楚，但名字已经告知主教了，主教转告了亲王。现在应该还在查这人的来历。”叶铭说的话很简约，却全是重点，“你的行踪应该是被一个圣女走漏的，是艾尼亚族，她没亲眼看到我们进来，但从知情的骑士口中打听到了。她也参与了这场袭击，不过她和另外三个参与袭击的艾尼亚族人都在被抓住后，利用种族特性逃跑了。
　　“通过圣女的名字，我们已经查到了他们的艾尼亚族公会叫什么，也一并告知了主教。目前教会已经撤掉了这个圣女的身份，同时还在商议其他惩罚措施，亲王那边也应该会出手处理。这些人敢在教会里搞爆炸案，不仅是这四个来行动的人，他们的整个组织都应该被严厉警告。”
　　“圣女……”斐诺听完，并不感到意外，只觉这个玩家真是为了一百万——哦，最后分到手里肯定还远远不到一百万——白白浪费了最好的资源。他都知道能当圣女的玩家只有五个，居然还有一个亲自下场“背刺”教会，这不是无知是什么？
　　“这不会影响澜澜在教会的处境吧？”小领主有些担心，“别因为这个圣女的背叛行为，就导致艾尼亚族的圣女在教会都不好过。”
　　“没事，放心，主教现在还带着她去开会的。”叶铭道，“对了，教会还宣布会负责医治你直到你完全康复，还说了你是‘光明教会永远庇护的人员’。只要你以后没犯罪，教会就愿意一直庇护你。”
　　斐诺这下是真意外了：“这可真是……我从没听说过哪个教会以外的人员得到这种待遇。”
　　“澜澜说，主教是因为那些人在教会里这样嚣张地动手而气坏了，所以在表明态度。”叶铭回道，“他还想把那个圣女的所有魔法技能都清除掉，可惜药剂还没到，就给她跑了。不过没关系，之后还有机会抓住她。就算抓不住，澜澜也怀疑主教以后会给圣女下‘追杀令’，教会的人员见她一次杀她一次。”
　　斐诺眨了眨眼，感叹道：“太魔幻了，这一切真是……我得感谢澜澜，没有她，我不会得到这样稀有的待遇。”
　　“嗯，各地教会是艾尼亚族人习惯去祛除负面状态，购买一些必须药水的地方。只要教会先宣布了庇护你，那愿意接受暗杀你任务的艾尼亚族人就会更少。”叶铭回道，“还有，我们和教会、亲王那边，也都在调查爆炸物的来历。这东西应该严禁在城市内使用，更不能在教会里出现，不然很容易造成大量的无辜伤亡。这种应该受到国家严格管控的东西，居然被一些人就这样随意用出来了，其来历和使用方法，都得被严肃处理。”
　　“听起来在我还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不少事啊。”斐诺轻叹一声，“我最近一直在受伤、休养，好像一下变成了一个没什么用的人，都是靠你……和其他一些朋友在帮我。”
　　“我还能帮上你，就已经是幸运了。”叶铭垂眼，主动将手伸进斐诺的被子边缘，握住他的手，“我怕的是再也没办法帮你，想帮都帮不了。”
　　他的语气低沉，斐诺轻易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我……”斐诺的脑壳眼下其实不适合思考，总有种混沌的难受感，但他还是试探着说道，“我想知道，那几个艾尼亚族人是怎么逃跑的，教会里不是不允许你们瞬移吗？”
　　“有两个趁着审讯的人不备，吃下了瞬间死亡的毒药。艾尼亚族人死亡后会在一些固定的地点复活，你知道的，这就是变相跑走了。”叶铭不知道斐诺为什么忽然问这么细，但还是回道，“还有两个——包括那个圣女——就是……暂时离开这个国度了。”
　　“‘暂时离开’？”小领主的绿眼睛看着叶铭，问道，“你们随时随地可以‘暂时离开’这个国家，是吗？就算是教会的限制也限制不了这点。而且离开的地点是哪里，回来的地点就是哪里，跟凭空冒出来似的，对吗？”
　　叶铭察觉不对劲了。
　　或者说，他再次意识到斐诺的不一样，甚至这次的感受更深、更明确一些。毕竟玩家下线这件事对于NPC来说应该是“忽略事项”，不然这种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肯定会吓到不少NPC。
　　叶铭不由得问：“斐诺，你是不是……”
　　咚咚咚。
　　恰在这时，敲门声响起。夜宵、不、是早饭，送来了。
　　作者有话说:
　　圣诞快乐！下一章要谈到核心问题了！


第九十一章 ——你的名字
　　斐诺吃完这趟宵夜兼早餐，头晕恶心的感觉就上来了，只能躺下去继续睡。
　　但他毕竟睡多了，外加这种晕眩感叫人难以安宁，一时间就难以入睡。叶铭看他辗转反侧的，就掏出了之前给他买的那本游记，徐徐给他念了起来。斐诺听着听着，还真睡着了。
　　万幸斐诺的大部分行李还在叶铭的背包里，爆炸中就损失了一些衣服和日常用品。不然斐诺的东西全得重买，也是够呛。
　　最重要的是，斐诺画的那张叶铭画像还夹在某本书里呢。这要是被炸掉了，斐诺自己可能还没什么，叶铭想想就得难受死。
　　而斐诺睡觉的时候，叶铭也没闲着。他在后台开着好几个消息频道，一直保持沟通，其中信息来往最频繁的，就是白亚澜。
　　白亚澜也是没辙了。她被古斯主教一起抓去参与调查讨论，一开始还以为自己依旧只是个“配件”，没想到被一起带去见亲王后，很多问题唰唰唰冲着她来问了。白亚澜不是不聪明，也不是都不知道答案，但是她怕自己一旦说多说少，就坏了后面的大事。因此很多问题，她都要发给叶铭；叶铭回复了之后，再由她说出来，实打实地“找代考作弊”。
　　比如亲王问白亚澜是怎么知道买斐诺命的贵族叫“马克·查尔曼”，白亚澜瞥着叶铭的消息，回答：“从艾尼亚族的消息渠道。不过这个渠道对艾尼亚族人来说也是非公开的，绝大部分人连这个任务的存在都不知道。”
　　亲王又问：“你们给出了参与袭击的四个艾尼亚族人的名字，还能给出他们的公会名称，这消息保证正确吗？这又是从哪知道的消息，还是保密渠道？”
　　白亚澜继续拿着“答案”当发言人：“保证正确。这个渠道相对公开，简单来说，五名圣女的身份都相对公开。因为这是比较稀有的身份，所以在之前，艾尼亚族人当中就基本公开了圣女的名字和所属公会。”
　　古斯主教闻言，眯了眯眼：“你们还这样公开教会人员信息？”
　　“不是我们主动公开的。但我们肯定会和公会的朋友密切来往，这就很容易被别人看到。而艾尼亚族人的信息网很畅通，这种基础类信息一般确实也保密不了。”白亚澜顿了一下，又回道，“对了，虽然说都是圣女，但我们五个也……不一样的。有时候，可能就是圣女内部泄露出去的消息，比如，这次参加袭击的圣女。”
　　亲王幽幽道：“你在给别的圣女上眼药？可别忘了，你也是圣女。”
　　“我与我的公会，现在的利益是和教会、和您绑定的，我没理由背叛教会。”白亚澜很少说这类话，说出口的时候一边觉得心脏怦怦跳，一边感觉爽死了，差点没绷住面上的表情，“尤其我的公会朋友，那样极限地保护下了斐诺·莱西德，这样应该能说明我们是坚定站在一边的吧？”
　　亲王道：“你们是和斐诺那个小领主绑定的，可不是我。”
　　白亚澜回道：“但斐诺是一心听从您和陛下的吩咐而行动的。”
　　亲王微微一挑眉：“听起来你在为他鸣不平。”
　　白亚澜：可不是我！我只是顺着叶哥的答案念的啊！
　　她赶紧给叶铭转述，叶铭回复：【沉默，坐着，面无表情和他对视。】
　　白亚澜：OK，木头人，这个我会！
　　亲王看这个圣女居然采取了“随你怎么说”的态度，嗤笑一声：“有意思。我以前以为你只是个跟随命令行动的女孩，看来能成为圣女的，应该都不简单。”
　　“开外挂”的白亚澜：啊哈哈……
　　亲王又问了白亚澜，幻影会能否查明爆炸物是什么，什么来历。对此问题，白亚澜难得有了个不确定的回答：“我们可以试试。但因为东西很稀有，他们在内部保密的话，我们也只能想想别的办法。”
　　“‘别的方法’……威逼利诱？”亲王道，“你们艾尼亚族人对威逼似乎不怎么感冒，那就是准备利诱了吧？”
　　白亚澜心说“别问我，我可不知道”，可她面上只能回：“无可奉告，但我们会竭尽全力的。只是不清楚，这种涉及社会安危的任务，有什么条件支撑我们去竭尽全力？”
　　古斯主教冷不丁道：“这不是你说话的风格，谁教你的？”
　　白亚澜心跳都漏了一拍，但她很机灵地再次摆出了那副“随你怎么说”的表情，沉默不语。
　　“她的那个朋友——就是救下莱西德——的那个，谈判起来也差不多这么说话。”亲王倒是看出了些端倪，“大概……是他们那个公会培训过话术吧。”
　　白亚澜被他那个大喘气吓了一跳，听了后半句又暗暗松口气。NPC不可能知道玩家在即时互通信息，她就是白白紧张。
　　亲王似乎也只是随便猜一猜，很快又道：“不过要确认报酬了才开展任务，也确实是你们艾尼亚族人的风格。我可以向陛下申请，动用王宫里保有的魔兽分布信息资源……”
　　叶铭就这样隔着白亚澜，和亲王谈起了条件。
　　***
　　等事情基本谈完，已经到中午了。
　　不过说是“谈完”，实际上也像是大人物们中午得吃饭，休息一下恢复精神，下午再继续。只是下午就没有白亚澜了，国王、亲王和古斯主教，这三巨头得碰头。白亚澜临走前还问了“马克·查尔曼”的身份，亲王没直接回答，只略带神秘地说道：“我之后会把处理他的方式一并告知，省得……你们动用私刑。”
　　白亚澜没问什么“私刑”。毕竟之前叶铭守着昏迷的斐诺时，表情看起来很可怕，白亚澜丝毫不怀疑他知道马克·查尔曼的具体身份后，会去给对方来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报复。
　　总之，白亚澜离开后，叶铭的“后台开挂”也暂停了。恰好，斐诺也在中午再次悠悠转醒。
　　叶铭问他是不是饿了，斐诺好笑：“睡了吃，吃了睡，农家的家畜都不至于这样吧？”
　　叶铭道：“冬天的时候，猫也这样。”
　　斐诺望着他：“你觉得我是猫？”
　　叶铭一个没忍住：“挺像。”
　　斐诺撇嘴：“我见过有贵族养一只长毛白猫，这不能吃那不能吃，这不能做那不能去，我才没那么脆弱。”
　　叶铭一本正经回道：“猫在野外是小型捕食者，算上层生态位，不算脆弱。”
　　“‘生态位’？”斐诺回道，“又是你们的特有名词，是不是？不太明白具体意思，但好像能意会，有意思。”
　　他这样关注一个只有玩家会讲出来的词，一下就让叶铭回忆起凌晨时没完的话题。恰好现在医生也不在，斐诺也刚休息好，算个谈话的好时机。
　　于是叶铭酝酿了一下，说道：“我……问你个问题？”
　　斐诺回道：“你问吧。”
　　叶铭的一鼓作气是有了，但话到嘴边，又再次卡住。他本能地认定一些话语会被主系统模糊化，不得不再考虑怎么绕过这些关键词：“我想想怎么组织语言……”
　　斐诺好笑：“还有你这么犹豫的时候。”
　　“也不全因为犹豫……”叶铭笑了一下，尽量用比较自然淡定的语气问道，“就是，你其实能意识到艾尼亚族人的与众不同，是吗？我指的是，其他人都没意识到，不会关注到的那些地方。”
　　“比如说，哪些地方？”
　　“比如，我们……怎么不出汗，不上厕所，武器能自洁，某种程度上‘共用一双眼、共用一个脑子’。”叶铭徐徐道，“还有，即便在禁止瞬移的地方，也能莫名其妙消失，但过段时间又在同一个地点出现。”
　　斐诺听着他对自己以前的提问如数家珍，并不感到意外。
　　自从斐诺想清楚，准备“赌一把”后，就一直在明里暗里给叶落风鸣一些暗示。而叶落风鸣一直憋到今天才问，已经比斐诺想象的要晚了。
　　只是斐诺不能完全抓准，叶落风鸣为什么要提出这个问题，原因对斐诺来说是好是坏。就算只有1%的可能是出于对他不利的原因，也足够斐诺心惊肉跳了。
　　但既然斐诺已经做了决定，他就不会临场退缩。
　　“对，我注意到了。”斐诺望着他，缓缓回道，“我其实也注意到，其他人并不会在意你们这些地方，所以我一开始不敢问。是我太奇怪了吗？还是我有什么问题，我不敢确定。你现在发现了我的怪异之处，你会把我怎么样呢？这对你们来说是不是犯了禁忌？”
　　“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别怕。”叶铭握住他的手，凑近他，低声安抚道，“只是我们聊聊，只是我想更了解你而已。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能相信我吗？”
　　斐诺想了想，语焉不详地回道：“就算你不会伤害我，会有别的什么……因为我的不一样而处理我吗？”
　　叶铭可是亲自安排过主系统的“免死金牌”的，因此这个问题也答得顺畅：“不会。”
　　“那我也一直想问一个问题。”斐诺垂眼，看向两人相握的手，不自觉地弯了弯手指。叶铭就更用力地握了握，像是在鼓励他，给他力量：“你问吧，别担心，没事的。”
　　小领主那双绿眼睛轻轻一眨，缓缓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开始触及核心！但叶哥其实还是在部分误解中www


第九十二章 ——来我家好吗
　　叶铭怔住了。
　　他的“名字”是什么？对于NPC来说，就应该是“叶落风鸣”。
　　NPC对玩家名字的忽略、不质疑，是一个基础又重要的“动态模糊”地带。不然像是何敬程的“何南拔智齿”、白亚澜的“白到你发光”之类的ID，绝对会引发NPC的疑惑，更别说还有那种一起名就一个长句的玩家。
　　然而现在，斐诺居然问叶铭“你的名字是什么”，很明显，他突破了这层“强制忽略”的界限。
　　他用这个极其简单的问题，证实了叶铭的猜测。不，是证明了他比叶铭原本猜测的更特别。因为他已经能明白，什么问题最能凸显自己的“不一样”。也正如他所料，自己把这个问题一问出口，叶铭就沉默了许久。
　　斐诺摸不清此刻这个男人在想什么。他自认多少了解叶落风鸣的性格，可他不知道游戏世界之外的运行规则，不知道玩家“一般、应该”会怎么面对自己这样的NPC。这种未知令他忐忑，叶铭的沉默更让他心中惴惴。
　　时间或许过去了几分钟，又或许只过去了几秒，但斐诺在这种僵持中有点撑不住了。他觉得叶铭无言的视线就好似在自己心上悬了一把刀，可能随时要插下来。他不由挣了挣被握住的手，这一挣，叶铭如梦初醒。他立刻用了点力去抓斐诺的手，没让人把手抽开。
　　“别怕，别怕。”叶铭索性把斐诺的手拉起来，用两只手合握着，俯身更接近斐诺，低声哄道，“没事的，别怕，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
　　斐诺看着他的眼睛：“不能说就别说。”
　　“名字有什么不能说的，名字不就是用来说、用来叫的。”叶铭说着，在斐诺的手心一笔一划地写，“我叫……‘叶铭’。”
　　等他写完，斐诺把手翻了过来，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叶铭……”
　　“对，以后可以就这么叫我，不用再叫‘叶先生’了。”叶铭再次抓住他那只手，交握着放在床上，“不过写信的收信人还得写‘叶落风鸣’。”
　　斐诺道：“但是这样会不会暴露你的……啊，也能是‘叶落风鸣’的缩写。”
　　“的确是，不过就算会暴露，你也可以叫。你都敢问，我有什么不敢应的？”叶铭笑了笑，“不过，别人的名字，你可不许问。”
　　“为什么？”斐诺问，“是因为我要是问了，别人会找你们的管理者之类的告状，然后把我处理了么？”
　　叶铭才不会这么吓他，故意道：“不，是我不想你叫别人的名字。”
　　斐诺：“……”
　　小领主用力一捏他的手掌：“我在和你说正经事！”
　　“我也在说正经事。”叶铭看他终于放松点了，低笑一声，“你看，什么都没发生，不用怕的吧？”
　　斐诺问：“我这样，到底是我有问题，还是其他人有问题？”
　　这其实也是他内心的疑问。他不是身份最尊贵的NPC，也不是最聪明或者最漂亮的NPC，他什么“最”都占不上，为什么觉醒的是他？
　　“你们都没问题。”叶铭不知道斐诺的智能到了什么程度，但他知道，在现实生活当中，对群体没有归属感、认为自己“是个怪胎”的人，很容易出现心理问题。主系统把NPC设定得这么拟真，斐诺还这么特别，叶铭不想刺激他。
　　“你要是还觉得其他人和你不一样，你没法和别人沟通这些事，那就和我说。我都愿意听的。”叶铭继续叮嘱，“最好还是别和别人说了，毕竟有些人天生喜欢排除异己，你们国家有这样的人，艾尼亚族人里也有这样的。为了你的安全，你的这些想法还是别轻易告诉别人的好。”
　　斐诺道：“不和别人说，不就只能选你了？”
　　叶铭反问：“那你还想选谁？”
　　这话又别有意味了，斐诺没答话，又把他的手拧了一下，叶铭美滋滋地接受了这一拧。
　　斐诺看他这样，轻哼一声，心说最吓人的我还没说呢。我要是开口说“你们玩家”，你不得吓死。
　　但这话要是说出来，斐诺担心都不用等叶铭这些玩家去做什么，游戏主系统就会直接把自己给收拾了。除非是叶铭自己猜出来，向斐诺提问，斐诺可能才会通过暗示来回应这个问题。他敢和叶铭“赌一把”，可不敢和主系统“赌一把”。
　　“这下我通过考验了吧？”叶铭看斐诺不说话，还以为他心里最大的包袱已经放下来了，目光凝视着他，“之前忽然疏远我、小心翼翼地对我，就是怕暴露你的这些不一样，然后我对你不利，是不是？”
　　斐诺道：“我不该怕吗？”
　　“对，你会害怕，很正常。为了你的安全，就该这样谨慎些。”叶铭顿了一下，倾身更接近他，“可你为什么后来又不怕我了？甚至还故意在我面前说一些会引起我注意的话？——你知道我已经注意到你的发言了吧？”
　　斐诺瞪他：“那你说为什么？难道我找死？”
　　“我明白是你在考验我，在给我机会。”叶铭现在对小领主的“瞪眼”甘之如饴，带着点笑意回道，“我只是想知道，怎么忽然又愿意给我机会了？”
　　斐诺抿了抿嘴，有些没好气：“我本来也不想的。可我不要你来，你还非要来……”
　　“那就是我自己赢得的机会。”叶铭淡定接话，“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想要达到的目标，就算失败过，我也要再试几次，不然我不会甘心。”
　　“早看出来了。”斐诺撇开眼睛，“你一看就是管理者，手段绝不简单。”
　　“我可不是拿那种手段在对付你。”叶铭也转开目光，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既然你愿意给我机会，那我也就……问得更清楚一点，行吗？”
　　斐诺不由得一起看过去，心跳也控制不住地加快：“问什么？”
　　本来叶铭觉得自己不是那么不干脆的人的，能一鼓作气说出来的。可话到嘴边，忽然就卡在那里了。像一根鱼刺，吞又吞不下去，咳也咳不出来，就一直令人在意和慌张。叶铭甚至突然就不敢看斐诺了，强撑着看斐诺一眼，两人就跟被对方视线烫到一样立马转开。
　　叶铭：艹……不能这么孬！
　　斐诺也有点后悔那躲避似的行为，好像他胆小了似的，于是他借着相握的手扯了一下叶铭：“你倒是问啊。”
　　叶铭忽然来灵感了。
　　“就是……这个。”叶铭说着，就动了动相握的手，把牵手的姿势变成了十指相扣，“这样，可以吗？”
　　这可问得太模糊了，可动作又太暧昧了。斐诺绷着小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铭想了想，把十指相扣的手拉上来，用唇碰了一下斐诺的无名指指节：“这样呢？”
　　小领主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了蜷，嘴上还是那句：“不懂。”
　　叶铭看他整张脸都透出红色，就知道他其实听懂了。其实叶铭自己耳根也发烫，但事情都到这步了，叶铭索性心一横，就往斐诺的脸凑过去。
　　斐诺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干什么！”
　　叶铭的“冲刺”被迫“刹车”，定在近处，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好笑：“这个你懂了？”
　　“你就知道作弄我……”斐诺这会儿其实心里也没什么章程了，几乎靠本能在反应，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心里的想法，“你们都来无影去无踪。你现在说给你机会，等你离开，你就未必记得这个‘机会’了。反正我也不知道你离开了去做了什么……”
　　他说着说着，骤然感觉自己好像那种害怕被抛弃的情人。他不想这样，捂着嘴的手变成了捂住眼睛，不看叶铭，也不再说话。
　　叶铭却很清楚他在说什么。
　　“我明白你的意思。”叶铭握紧他的手，低声道，“我保证，无论在哪里，我都只想问你要这个机会，也只要你给的机会。不信你可以问何南拔智齿，可以问澜澜，他们都能证明。”
　　斐诺低声道：“我才不问，你们都是一伙的。”
　　“那……那就这样。”叶铭俯身，几乎贴到斐诺耳边，压低着声音道，“总有一天，我会邀请去我‘家里’看看。你要是愿意去，就能亲眼证实我所言非虚。”
　　斐诺都听懵了。
　　他的手唰地放了下来，转头看向叶铭：“你……家？”
　　——玩家的家，不就是游戏以外的世界？！
　　“是的，我家。”叶铭稍微起身，与他面对面对视，神情专注，“你愿意去吗？”
　　斐诺十分茫然：“我不知道……我能去吗？还是，你说的是在我们国家即将买的房子里，有你的家……”
　　“我不是在和你玩文字游戏，我不干这么下作的事。当然，这个话里有一点文字游戏。”叶铭道，“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是不是？”
　　斐诺想，我就是听懂了，才觉得不可思议啊！
　　“可是我……”斐诺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我要怎么……呃，去你家？”
　　“交给我。”叶铭顺了顺他的头发，语气很温和，心里却很坚定，“我会在尽可能确保你安全的前提下，把你带到我家的，好吗？”
　　斐诺都分析不出利害了，他觉得叶铭的话好荒谬，可他竟然真的很想相信。
　　相信自己能去到那个真实的世界。
　　于是他说：“……好。”


第九十三章 ——圣女传信
　　白亚澜从亲王的城堡出来，路上顺道给斐诺带了些东西，接着就回到了教会。
　　今天难得地在教会里还有另外两个玩家圣女，白亚澜走到教会后面的时候，看到她们正在聊天。不过白亚澜和她们也不熟，瞥了一眼就准备径直走过去。反倒是这两人，见到白亚澜后，过来拦住了她。
　　“听说你学到了攻击类的魔法？”圣女们也不跟她来NPC那套虚的社交礼仪，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地问，“主教那里教的都是恢复性光明魔法，你上哪学的？”
　　白亚澜倒不奇怪她们会知道这件事。毕竟被她袭击过的前·圣女已经在论坛上发帖说了此事，教会的圣女居然能走“暴力奶妈”的路线，这谁不感兴趣？不过她们能直接问，白亚澜也可以直接拒绝，所以她径直道：“无可奉告。”
　　对面那俩圣女闻言也不气，换她们的话她们也保密。不过她们还能继续猜：“你最近好像和圣骑士走得比较近，是不是圣骑士教你的？”
　　“你们要不直接问圣骑士大人？”白亚澜朝着她们斜后方一抬下巴，两人回头一看，不远处的回廊路口正站着路过的圣骑士。而圣骑士耳聪目明，听到别人提起自己，就停了下来。
　　他那张一贯面无表情的冷脸一摆，两个圣女暗自缩脖子咋舌，跟背后说领导坏话被抓个正着似的。白亚澜倒是挺大方，喊了声“大人”，就自然走向了圣骑士，好像根本不被那种冷凝气势压迫似的。圣骑士瞥了她一眼，又扫一眼还站在原地略显心虚的两名圣女，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白亚澜哒哒哒地跟了上去。
　　圣骑士也没说什么。两人走了一段后，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圣骑士才道：“她们威胁你？”
　　“啊？没啊。”白亚澜回道，“就想问我新会的魔法哪里学的，老师之前让我保密，我就跟她们瞎扯呢。”
　　圣骑士又问：“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白亚澜反应了两秒，才明白他的意思。合着圣骑士是以为自己被那俩玩家威胁了，才跑过来寻求庇护？
　　这圣骑士人还怪好的咧。
　　“哦，其实是有点别的事找您。”白亚澜一笑，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根背带，“这个送给大人！”
　　圣骑士的目光在那根背带上轻轻一扫，看出这是一根本身基底就是银白色的皮质带子，旁边镶了一圈软金护边，上面还绘制了繁复的花纹。每个花纹都在教会卷宗里有释义，准确来说，这是直接抄了教会用具的一些制式，但排布起来很具欣赏性。带子两端还有勾扣，圣骑士一眼就明白，这是用来扣在箭筒上的背带。
　　圣骑士没拿，只冷淡问：“送这个干什么？”
　　白亚澜其实就是想刷他的好感，之前问叶铭参考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后来聊起高级制衣店的时候，猛然来了灵感才定了这个。但这话可不能明说，于是白亚澜搬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包装性台词”：“我去定东西的时候，忽然想起大人你的箭筒背带好像用得挺旧了。正好我手上有个材料本身就是银白色的，而且也不够做别的什么，就给大人做个新背带呗。”
　　圣骑士淡淡道：“可以做你的腰带。”
　　白亚澜一点没有被戳穿的尴尬：“我平时穿圣女制服，我自己的套装有雷暴龙尾甲做的腰带！”
　　雷暴龙材料有抗电属性，还是黑灰色，那确实和这条银白的材料南辕北辙了。
　　白亚澜还要说：“大人，我朋友里也没有你这样高大的人，只有你能用这个背带了。”
　　这话也不假。圣骑士的身高超过两米三，身材还特别强壮，移动起来跟一座小山压迫而来似的。别说小孩看到他能被吓哭，大部分人也都对他又敬又怕。他的箭筒也相当巨大，背带也就要更粗、更长。换给别的玩家，还真没用得上的人。
　　圣骑士沉默几秒，终于伸手拿走了白亚澜捧着的背带：“谢谢。我给你钱。”
　　白亚澜摆摆手：“啊？不用不用！”
　　圣骑士冷淡道：“我不能无故收受礼物。”
　　白亚澜心说规矩是这么说，可我给古斯主教顺外地水果的时候，古斯主教可没多说什么。当然，古斯主教还是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白亚澜，一副“我就知道你还想从我这学点新魔法”的表情。白亚澜也一副接受良好的样子，下次继续送。
　　不过圣骑士这里状况不一样，白亚澜也不强求他一定不能给钱，于是道：“行吧，那大人看着给就行。我还怕大人觉得是边角料做的，嫌弃它，我可不敢叫价。”
　　两句话把圣骑士的问价话语堵死，圣骑士只好道：“我之后给你个东西。”
　　白亚澜：“好啊，谢谢大人！”
　　——圣骑士总不可能小气到给比这个背带还差的东西吧？稳赚！
　　***
　　白亚澜乐滋滋加上了圣骑士的好感，然后就去看了斐诺。
　　一进门，发现叶铭居然在念书，明显就是念给躺床上的斐诺听的。白亚澜一看这状况，又默默把伸进去的脚缩了回来。
　　叶铭看到她的滑稽行径，问道：“你干什么？”
　　白亚澜：“咳……怕打扰你们。”
　　“我在给他说点管理学而已。”叶铭收起了手上的书，“有事就进来。”
　　“不是脑震荡还挺严重？这都要学管理学啊，太卷了吧！”白亚澜啧啧感叹，进来就开始掏东西，“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把让我买回来的东西送来。哦对了，还有一封亲王的短信，写给斐诺的。早上亲眼看着他临时写的呢。”
　　她边说边直接递给了斐诺，叶铭在旁边看了一眼，问道：“亲王的信，连个火漆都不封？”
　　“他自己不封的，我可没偷看。”白亚澜举起双手，“亲王本来还说要派医生和仆人来照顾斐诺的，但教会这边安排了，亲王也没强行派来。”
　　“他赶紧把那个新法案推动实施了才是正事。”叶铭看着斐诺拆了信，顺手把信封接下来。这封信果真写得很短，不过几秒，能一目十行的斐诺就把信纸也递给了叶铭。
　　“看完了？”叶铭疑惑，“我也要看？”
　　“看吧，都是废话。”斐诺闭了闭眼，“我忍着头晕看他那个花体字，真是浪费精力。”
　　他这么一说，叶铭也顾不上看那封信了，俯身摸了摸斐诺的脑袋：“还好？想吐吗？晕得厉害就别看文字，我都给你念书了，你倒看上了别人写的废话，图个什么。”
　　斐诺闭着眼抱怨：“我哪知道他要写什么。一些问候的话罢了，转述都多余，还得写出来，闲得慌……”
　　“那你歇会儿。”叶铭看他脸色也不是太差，这才抽空看了那封信。果然，寥寥几行字，都是在关心斐诺的伤势。叶铭也看得一头雾水的，看向白亚澜：“就给你这个？嘴上没带什么话吗？”
　　“没呀。”白亚澜回道，“就说顺便带个问候给斐诺，边说边写的信。”
　　斐诺睁开眼：“估计是想安抚我吧，代表他其实很关注我的情况之类的……”
　　“你头晕就别想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了。”叶铭又盖住他的眼睛，“闭眼休息。”
　　白亚澜真心觉得这屋子要待不下去了。
　　之前就觉得这俩拉拉扯扯的，暧昧十分，现在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直接气氛自成一体了！不是说他们过于黏黏糊糊，而是这俩周身好像有个“结界”，让人觉得自己插不进去，十分多余。甚至离得太近引起他们任何一方注意时，莫名就有种“心虚”感。感觉要是没什么特别正经重要的事，还是别在这里瞎搅和的好。
　　叶铭发现白亚澜的纠结表情，说道：“有什么事就说。”
　　“呃……”白亚澜道，“要不我发信息和你说吧……”
　　叶铭道：“你原来想说的话就直说。”
　　“哦，好吧。”白亚澜看叶铭对自己的态度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样子，也镇定了一点，说道，“就是，主教应该是发现我早上应对的那一大堆答案，是有高手在我背后指点了。亲王直接就说我谈判的样子和你很像，我猜他们是知道我找你作弊了，只是不知道我是现场看信息念的而已，估计以为我是去之前背了一堆吧。”
　　斐诺的脑袋在叶铭的手掌下转了转，朝向叶铭：“你教她谈判了？”
　　白亚澜说的这堆话，只有涉及“信息”的那部分会对NPC模糊掉，所以斐诺能提问，白亚澜也不奇怪。可她总觉得斐诺的提问有点别的意思，赶紧道：“呃，只是因为我智商不够应付那些大贵族，所以找叶哥指点了一下而已哈。啥别的都没做！”
　　她这么一说，斐诺反而被她搞迷糊了：“什么别的？”
　　白亚澜：“啊这……”
　　“你别说没用的废话。”叶铭倒是听懂这俩分别在鸡同鸭讲点什么，无奈打断，“他们猜到是我的主意就猜到，无所谓，下次再问你你就大方承认。再不行，就让他们找我直接说。”
　　“叶哥，你是这个。”白亚澜一竖大拇指，“我被他们齐齐盯着，就浑身冒冷汗，想不出什么装X的发言。”
　　该说的说完，白亚澜就赶紧溜了。斐诺看她走得匆匆，疑惑道：“她干嘛这么着急忙慌的，出事了？”以前白亚澜还挺喜欢找自己聊天的啊。
　　叶铭淡定回应：“没出事，怕你而已。”
　　斐诺更不明白了：“我有什么可怕的，我都起不来。”
　　叶铭：“怕你吃醋。”
　　斐诺：“……哈？！”
　　作者有话说:
　　白亚澜：一些特别的赚钱小技巧www


第九十四章 ——当初那些事
　　斐诺醒来后，在教会里待了三天，也完全足不出户了三天。
　　准确来说，是叶铭不让他到比较开阔的地方去。就算还在教会里，到那种一边全是窗户、或者半开放的走廊上都不行，更别说没房顶的中庭。毕竟对于玩家刺客来说，开阔地带最好瞄准NPC。就算摸进教会被发现了，只要趁乱探头发一个魔法或者一支箭，死遁逃跑就行了，把目标打死就是血赚。
　　就算白亚澜说教会现在已经全面戒严，叶铭依旧不太信任教会的防守。或者说，不信任教会能想到玩家能办到的所有偷袭方式。
　　斐诺知道利害，就乖乖在房间和厕所两点一线地待着，不乱跑，也不闲得没事说透透气就去凑窗口。而且不管他去哪，也都让叶铭跟着，还都跟得很近。那寸步不离的模样，估计哪天斐诺单独出现，别人都得问“那个艾尼亚族人呢”。
　　也正因如此，叶铭说的“把斐诺带出去”之事暂时搁置了。这事他得下线去办，可这紧要关头，他可不敢脱出游戏。要是在现实世界办完事回来，这么大个斐诺给弄没了，他得后悔终生。
　　就算这么的，叶铭的紧张还是没法缓解。新房间的窗外有个什么动静，他都要唰地一下望过去。其实那一片已经禁行了，就算有声响，也是从更远地方传来的，再说还有骑士守在那儿呢。可叶铭依旧我行我素——白亚澜私下称为“PTSD迹象明显”——斐诺看得无奈，主动道：“要不把我换到没窗子的房间去吧。”
　　“……不用。”叶铭罕见地耙了耙头发，长叹一声，“是我的问题，我调整就行，你别跟着烦恼了。”
　　“就是看你草木皆兵的，就算你们不用睡觉，一直精神紧张也会累吧？”斐诺抬手给他调整披风，顺便摆正披风扣的位置。顺带一提，这个披风扣是圣骑士新给的，之前已经在爆炸中损坏变形了。
　　“好吧，我得试着再多信任一点窗外的骑士。就算他们一时间干不过偷袭的艾尼亚族人，起码能发出预警。”叶铭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下巴处轻轻贴着，另一手用手背轻轻触碰斐诺的胸口，“背心的体感如何？起来活动的时候觉得太紧绷吗？”
　　这说的是医生给斐诺特制的背心，其实应该算是小型胸甲，比较硬、也有一点紧，穿在外衣里面。主要作用是保护斐诺的肋骨，协助恢复。这件胸甲基本只覆盖上半部分，斐诺刚试穿的时候还有点喘不过气。经医生调整后，现在只要起床活动就得穿。斐诺自己还有点难穿上，得让叶铭帮忙，当然，是已经穿了一层里衣的情况下。
　　“还好，大口吸气可能不行，慢慢呼吸就可以了。我现在都是简单活动活动，也够了。”斐诺回道，“原来你们整天穿着盔甲行动是这种感觉，还能来去自如，真厉害。圣骑士那一身应该更沉吧，估计我都提不动他的胸甲。”
　　“骑士那些应该是负重训练练出来的，然后按照他们的负重水平，分级穿盔甲和使用武器。”叶铭解释道，“至于我们的装备，肯定没那么重。所以为了追求效率更高的防御，我们会不断挑战各种魔兽，利用具有特性的原材料去制作装备。”
　　斐诺又问：“那你们所有人，都是在追求越来越强大吗？永无止境的那种？”
　　叶铭被他的总结噎了一下：“……你可以这么认为。但有一些人也不完全只追求强大，他们可能更喜欢走遍这片大陆，更喜欢体验各地的风俗，或者更喜欢学习一些特别的手工技术。”
　　斐诺想起来：“何南拔智齿好像提起过，其实你也喜欢到各地去探险。”
　　“一般吧，也就找点事干。”叶铭笑了笑，“你以前不也说吗？你也想去外面到处看看。”
　　“现在也想。”斐诺道，“但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先解决，或许以后吧。”
　　叶铭看着他的眼睛，唇终于碰了碰小领主的手指：“那我也有更重要的事。”
　　“……”斐诺其实心跳加快了，但叶铭装镇定，小领主也觉得气势上不能输，于是他也绷着小脸道，“以后可别说是我害你不能走开的。”
　　“怕我秋后算账？我不愿意，谁能留下我。”叶铭把他的手放下去，牢牢牵着，“我硬要赖在你这里，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别说我，这整个教会的大部分人估计也奈何不了你。”斐诺轻哼一声，随即再次在房间慢慢走动起来。叶铭就牵着他的手，跟着他慢吞吞地挪，一点不着急。
　　斐诺走着走着，又想起一个问题：“对了，我一直很疑惑。那时候在佩林——就是过节那次——你怎么会叫住我、还愿意免费帮我冒充护卫呢？那个时候，我们也就见过一次吧？”
　　叶铭想了想：“一种……灵感。”
　　斐诺茫然：“啊？灵感？”
　　“你这么问我，我也说不清楚。”叶铭垂眼回忆了一番，忽地一笑，“对了，我想起一点细节了。”
　　“什么？”
　　“我当时……正好在想你。”叶铭低笑，“想你之前忽悠我和老何帮你做家务，还忽悠我们的营养剂。当时你还搞了那个营养剂颜色‘反向盲盒’，有艾尼亚族人公开了这个信息，就有不少人说也想去玩。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在骗我们东西呢……”
　　确实在骗玩家的斐诺：“所以你刚好看到我从楼下路过，其实是想逮住我、教训我？”
　　“其实是意外，完全没想到你会出现在那里，就想知道你要做什么。至于你骗的那点东西，根本不值多少钱，我至于为这点钱生气？”叶铭道，“后来帮你假装护卫，也是对事情的发展感兴趣。毕竟我没怎么见过贵族之间的会面，机会难得，我就去看看。”
　　斐诺问道：“那后来呢？若麟龙的鳞片，我可没骗你吧，你主动给我干什么？”
　　“你忽然让我送信，我感觉这事很不平常，后续可能有个大瓜。”叶铭偏头看他，低低一笑，“我就想讨好你，让我也参与到后续的事情里去。”
　　小领主的记忆很好：“可你当时说那是信息费，你还让我给你倒酒！”
　　“找个借口，总不能直说吧。”叶铭坦荡回应，“至于倒酒，我看你可爱，忍不住逗逗你的。后来看你有点生气了，鳞片也算某种赔礼道歉吧。”
　　斐诺蹙眉盯他：“你对个不怎么熟悉的人也这样逗？”
　　“没有，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但那时候就不由自主的这么做了。”叶铭笑了笑，“或许我要拉住你，要逗你，莫名想讨好你，都只是因为我们有缘分？”
　　“说得挺好听。”斐诺撇开头，看着前方的地面，“反正事已至此，你怎么说都行。”
　　“说得对。”叶铭笑道，“反正不管你以前怎么骗我，现在你被我骗到手了。”
　　斐诺瞪他一眼，要抽回手。当然，叶铭没让他抽，还安抚他：“别用力，小心胸口痛。”
　　小领主冷哼：“我总会找到个办法治治你。”
　　“你还不够治我？”叶铭现在就是溺爱猫的主人心态，这绿眼猫在他身上挠出血他都乐意，“行，那你慢慢想，你想怎么治我都行。”
　　斐诺嘀咕：“又绷着你这张正经脸说笑话……”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叶铭忽然接到了白亚澜的信息。
　　他抽空扫了一眼，眼睛就随之轻轻一眯。
　　斐诺注意到情况，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叶铭语气淡然地回道，“那两个在教会里消失的艾尼亚族人回来了。”
　　“嗯？”斐诺怔了一下，“所以，抓到了吗？”
　　“抓到了……本来是这样的。教会在原地建了个建议牢笼，而且有骑士原地待命，等于瓮中捉鳖。”叶铭回道，“不过负责调查的人还没到，清洗那个叛徒圣女魔法技能的药剂也还没送过去，他们又……消失了。”
　　斐诺猜想这就是进到游戏世界后，发现还是在被困状态，又脱离游戏了。他问道：“那他们以后还会再回来吗？”
　　“不知道，可能吧。”叶铭回得淡定，其实他很清楚，那两个玩家有可能要去投诉了。不过无所谓，亲王提议的新法案和教会的处理结果一出，这俩玩家要么老实上线接受固定时数的惩罚，要么就别上游戏。这也是维持游戏环境稳定的一环，不然个个去犯罪杀NPC，游戏世界还要不要运行了？
　　想到这，叶铭又觉得亲王和主教推进的速度有点慢了。
　　他先给白亚澜发了信息，让她去想办法问问主教，教会处理结果什么时候出。接着看向斐诺：“对了，你现在脑子没那么晕了，要给亲王写封回信吗？”
　　“回信？”斐诺跟他对视两秒，“不对，你在使坏，你想干什么？”
　　叶铭一点不介意斐诺能看出自己的心思，恰恰相反，他很高兴斐诺和自己心有灵犀。
　　“没什么，就想……给他上点压力。”
　　作者有话说:
　　放假啦！大家节日快乐！！！
　　谈了一章的恋爱捏嘻嘻嘻


第九十五章 ——我等你
　　给亲王的信，当然还是白亚澜送去的。
　　她到大门口时，当值的护卫刚好是她以前半夜来报信那次，被她“开外套露制服”吓到的那个。这次再看到白亚澜，护卫整个人都警惕起来。本来这次白亚澜就是把圣女制服穿在外面的，不用再多余干什么，可看护卫一脸戒备，白亚澜又贱兮兮地用手指拨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等护卫整个人紧绷起来后，白亚澜才笑嘻嘻地进了亲王府邸。
　　进了门，可就没在外面逗小护卫玩儿那么轻松了。
　　信倒是轻松送到，还是亲王亲手接的，但“随堂考”也随之而来。这次虽然少了个“考官”古斯主教，可现场还多了三个亲王的幕僚。白亚澜想起叶铭之前说过自己“舌战群儒”的场面，心里直咋舌，立马拉着叶铭和杨绪开了个三方即时通讯。
　　——这场面，没挂不行！
　　不过一开始其实还是白亚澜自己应付的。因为亲王看完斐诺的信，发现斐诺的信也没写什么有用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理所当然地先问起了斐诺的状况。白亚澜就大致回应了一番，中心思想是斐诺没有生命危险，但在艰难康复中且经常得躺着；斐诺现在受到严密保护，不过精神非常紧张甚至不敢出房间。反正不管是不是斐诺本人的想法，添油加醋往他身上套就得了，就是要突出小领主的可怜！
　　这套“卖惨连环招”打下来，亲王也没问真假，只是微微一挑眉：“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调两个我的贴身近侍去给莱西德帮几天忙好了。人可靠，能力和脑子也还行，长相也不差。再不济还能给莱西德挡挡刀枪和魔法袭击，是不是？”
　　白亚澜一听，心说坏了，卖惨卖过头，立马回道：“不必了。有教会和幻影会照顾，斐诺身边的力量已经足够，人多反而眼杂。”
　　亲王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行吧。不派人去，那我就亲自去看看他。毕竟都在传他是我的情人，情人受了重伤，我也不能这么冷酷不是？”
　　白亚澜：“……哈？”
　　她心里疯狂冒问号，下意识就把消息发在了三方通讯里：【亲王怎么说斐诺是他的情人？？？】
　　杨绪先回复了：【哈？！？！？！】
　　叶铭的回复稍后一步：【他在骗你。】
　　白亚澜：【说岔了。亲王说别人都在这么传，所以他要去看斐诺以表关心！】
　　叶铭：【别来。】
　　白亚澜：【哥，我尽力了，我已经把他要派来的仆人拦下来了，他本人我拦不住啊！】
　　叶铭看着白亚澜的信息，轻轻一眯眼，然后就转头看向旁边在看书的斐诺：“上次亲王去旅馆里给你探病，真的是顺路？”
　　“嗯？”斐诺从书中回神，回忆了一下才道，“他是这么跟我说的，但我猜就是个借口吧。”
　　叶铭心道果然，又问：“那你觉得他是专门去看你的？”
　　“去看我？去审我才对吧。一来就先问我怎么保持和艾尼亚族人的关系，然后又突袭问我怎么当临时省长，你不是在现场听的吗？”斐诺顿了一下，疑惑道，“你忽然问这个干什么？”
　　叶铭倒也没瞒着：“澜澜说她去送信给亲王，亲王说别人都传你是他的情人，所以他得来看看你。”
　　“……”斐诺眯眼歪头，问号都要从他脑袋上冒出来了，“啊？我？”
　　“就是你。”叶铭捏了一下他的手，“你说我该不该问？”
　　“你问他去，别问我，我比你都茫然。”斐诺试着思考了一下，“别人传的还是他故意传的？他还要把我放到公爵之子的位置上，刻意营造这种关系，是什么思路……啧，想得我头痛。”
　　叶铭扶着他躺下去，帮他拨开脸上的头发：“真头痛还是不想聊这件事？”
　　“我宁愿都不知道这件破事，省得忍不住去琢磨。”斐诺简直无语，抓住他的手指用力拧了一下，“你才是故意跟我说这事的吧？你怎么整天绷着这张脸，却搞这种小心机，嗯？”
　　“不是担心你会怎么样……哦不对，也是担心的。”叶铭就让他拧，淡定回答，“怕亲王要真要跟你‘假戏真做’，你不愿意，但又想自己处理……”
　　“然后就在自己处理的过程中出意外？”斐诺猜到了他的思路，“你能不能直说，如果亲王要真找我演他的情人，我就得告诉你，让你一块处理？”
　　叶铭笑了一下：“怕你说我对你的事插手太多。”
　　斐诺道：“如果我不让你管，你就不会管？”
　　叶铭想了想：“我会尽量克制。”
　　斐诺面露意外：“我以为你会说，你会想办法暗中插手。”
　　“如果是在工作上，我确实会暗中插手，我也不会预告这件事。”叶铭回道，“但你又不是我的工作，我的下属，我想我不该那么做。”
　　斐诺因为他的坦诚而默然了几秒。
　　随后小领主转开脸，轻叹一声：“我分不清你是真的坦诚，还是故意这么说的。你要是故意的，那就太高杆了，我可算不过你，被你骗也是活该……”
　　“那你就不用算，只要看着就行了。”叶铭低声道，“最近的事情太多了，我脱不开身。等你的事尘埃落定，你也安全了，我就去着手处理带你去我‘家’的事，好吗？”
　　斐诺扭过头看他：“我不是在催你。”
　　“我知道，是我想跟你解释，不然显得我乱开空头兑票。”叶铭俯身，在近处注视他，“你也想一想，到底要不要去我‘家’。毕竟——我得说实话——你要是真去了，就有可能不太容易回来。如果是这样，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斐诺一眨眼：“你的意思是，我有可能不能回来了？”
　　“只是有可能。”叶铭回道，“但我会想办法了，尽量让你能回来。”
　　斐诺忽然就有点猜到他想怎么把自己带出去了。
　　——是要动主系统里关于我的数据吗……？
　　——但是、等等，要是他所谓的“出去”只是把我的数据复制出去，所谓“回来”也只是把我在外面的“记忆数据”复制回来……那复制出去的“我”还是我吗？被外面的记忆数据覆盖的“我”，还是我吗？
　　——我还能维持清醒吗？！
　　这些想法一连串地划过斐诺的脑海，斐诺突然就紧张起来，一把拽住叶铭：“不对，先等等。我同意之前，别动我！”
　　“当然，我准备好后还是会先问你意见的，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叶铭反握他的手，安抚道，“怕回不来？”
　　“……不完全是。”斐诺本来对提醒叶铭自己已经“觉醒”的事不太急迫的，甚至想过，要不然就等“被带出去”后，转头就跟他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玩家，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之类的，还能当个乐子。可现在看来，这事必须加快速度了，在叶铭决定做法之前一定要暗示到位。不然叶铭真把斐诺当普通NPC来处理，其后果对现在的斐诺来说，不啻于死亡。
　　可是，这要怎么暗示？怎么才能绕过主系统，却能让叶铭彻底明白？
　　斐诺心里焦躁，脑袋还昏沉，一时间实在想不出个思路。叶铭看他忽然就皱脸蹙眉，话好像也没说完，便问道：“不完全是怕回不来，那还怕什么？”
　　斐诺犹豫了一下：“现在还没想清楚。”
　　“那你慢慢想。”叶铭也没逼迫他，“不急，我等你。”
　　斐诺问：“那要是……我不就不想去了呢？”
　　“那就不去，我在这里陪你。虽然有时候我不得不暂时离开，但我肯定会回来的，我会把大部分时间放在这里。时间也会证明我的话。”叶铭其实早就想过了，要是斐诺出不去，那就在游戏里陪他。等游戏以后退市了，叶铭就自己把服务器和主系统使用权承租下来，转成私服继续运行。就叶铭自己能登陆进游戏，或许白亚澜、何敬程他们也能偶尔进来。然后就这样运行到斐诺“自然死亡”那天，给他完整的一生。
　　嗯，或许也能修改一下私服里的玩家权限，上到R25，叶铭就更愉快了。
　　斐诺可不知道叶铭的两套方案里，还包括某些“私密细节”。他听叶铭愿意为了自己留下，其实是能明白这要是成真，叶铭的牺牲有多大的。而斐诺自己的心底，由衷不愿叶铭为了自己牺牲到这个地步。
　　况且，斐诺也有很大意愿“出去”看看。
　　他都“觉醒”了，也很想知道游戏外的真实世界，到底何种模样。
　　“你让我想想。”斐诺垂下眼，看向两人相握的手。叶铭已经在努力了，自己也得想办法才行，不能光让他一个人努力。
　　斐诺也用了点力握了握叶铭的手：“再给我点时间。”
　　“没关系，说了等你的决定。”叶铭也用力握手回应，同时盖住他的眼睛，“不是头晕？闭眼歇会儿吧。你的烦恼，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解决了呢？”
　　——就算没解决，我也会努力解决的。
　　作者有话说:
　　白亚澜：？？？幸亏我还多开了一个挂！


第九十六章 ——杀手锏
　　叶铭这个“外挂”下线许久，万幸还有个杨绪能替白亚澜参谋。而且亲王问的刚好就是寻找爆炸物源头的事，这部分还是杨绪负责主导的，所以回答得很顺利。
　　“……这么说，他们使用的爆炸物，是自己制造的？”亲王靠着椅背，神色严肃，“你们也找到了爆炸物原料的来源是吧？”
　　“准确来说，他们的原料是从某处村庄里偶然得到的，量不大。他们当中有人刚好在这方面有点……算是爱好吧，所以做出了爆炸物。”白亚澜看着杨绪的信息，镇定回道，“但实验的次数不多，制造者的技艺也并不精确。他们无法精准控制爆炸的时间、威力、波及范围等。所以在爆炸那日，就算他们已经听到了爆炸声，也不能确定爆炸是否已经将斐诺杀死。”
　　亲王皱了皱眉：“能制作爆炸物的人，很危险。”
　　“理论上确实危险……”白亚澜斟酌着说辞。她总不能说，玩家只要愿意，人人都能查到怎么制造爆炸物吧？
　　亲王微微挑眉：“理论上？”
　　“是的。”白亚澜想到了说法，回道，“但就算知道，实践和知道是两回事。制造爆炸物的过程有多危险，我想您是能想象到的，稍有不慎就会赔上性命。即便是艾尼亚族人，死而复生也不是不用付出丝毫代价。所以就算知道一些制造爆炸物的理论，也不是所有艾尼亚族人都会去实验。”
　　亲王闻言：“你是说，很多艾尼亚族人都会制造爆炸物？”
　　“可能可以查到基础原理，但要操作起来没那么容易。艾尼亚族人的动手能力没有那么强。”白亚澜回道，“所以，重要的是控制材料来源。”
　　亲王道：“把村庄地点告诉我。”
　　“村庄里的原材料很少，而且基本被那些艾尼亚族人搜刮过了，再去收缴没什么意义。”白亚澜道，“但我们根据当地的情况分析，考虑那周围可能会有个富含原材料的矿藏……”
　　亲王反手用指节敲了敲扶手：“我说了，地点。”
　　白亚澜保持了沉默。
　　亲王等待了几秒，明白了她的意思：“噢……艾尼亚族人的规矩，你们又要一个明确的报酬许诺，才会做事。”
　　白亚澜道：“我们原来的任务只是要搞清楚爆炸物的来源。”
　　“是的，而且你为此要了不少报酬。”亲王幽幽回道，“但听起来，你们可能只是贿赂了一个你们的同族人，他就说出了你告诉我的那些秘密。”
　　白亚澜心道上次真正和你谈的可是叶哥，难道还指望他跟你做公益？没把你“敲诈”到极限已经是他的仁慈了。
　　于是白亚澜微微一笑：“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殿下，总不能指望给一次报酬就让人终生为您服务吧？”
　　亲王道：“如果我说，我还想要制造爆炸物的配方呢？标准的、精确的、安全的那种，但别人不能知道——包括你们艾尼亚族人内部。”
　　白亚澜：你怎么不说你想要军工厂的生产线呢？
　　“都可以谈，殿下。”白亚澜道，“但这部分，我需要找别人来和您直接谈。”
　　“那个‘叶落风鸣’？”
　　“最近他没空。”白亚澜道，“是幻影会的会长——长河落日圆。”也就是杨绪。
　　亲王轻笑一声：“叶落风鸣没空？但我猜，只要我去到斐诺的病房，就能看到他。”
　　白亚澜：你可别提你那个探病计划了，叶哥都潜水半小时了！
　　***
　　叶铭后来回归“外挂”位置后，白亚澜还和亲王聊了一下新法案及临时省长的落实进度。
　　亲王表示，新法案的内容，和菲亚哥省新官员的名单，都基本敲定了。但这两项决议在上中央会议之前，还有点准备工作要做。具体要做什么，亲王没回答得非常详细。不过叶铭猜出来了，应该是要做一些前期的“说服”工作。尤其那个新的官员名单，在推出名单之前，更重要的是先把菲亚哥省那些官员的罪名查清楚，把对他们的处罚都板上钉钉。只有这些贵族都正式被拉下马，新名单才能名正言顺。
　　而这整个过程，无疑都会受到公爵那边的妨碍。国王和亲王想要一击必杀，就必须做大量的准备工作，以一鼓作气地让公爵一派不能反抗。在这样的背景年代，要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完成一整个省的重要官员的调查，可以想象到底有多少人在没日没夜地为此拼命做准备。
　　好在，即便艰难，亲王还是给出了确认的时间表。他说一周后，会在中央会议推动新法案。然后最多再过一周，就会在中央会议上正式对菲亚哥省的涉税大案公开讨论。当然，说是讨论，亲王和国王都会直接强力推动对案件的处理，他们也准备好了杀手锏。
　　白亚澜好奇：“杀手锏？”
　　本来她就是随便问问，没打算一定要得到答案的。没想到亲王闻言，想了想，从自己手边的一沓资料中抽出了一张纸。他大致浏览一遍后，在上边添了一些字，就把纸叠起来塞进了一个信封里。
　　这次滴了火漆，但没盖上自己的徽记。
　　“不能告诉你，不过斐诺作为当事人之一和受害者，我可以跟他透露一些。”亲王把信封交给白亚澜，“把这个给他，让他看完就烧掉。”
　　白亚澜接下了信封。在此之后，基本也没什么别的主题需要聊了。亲王倒是问了教会那边的处罚什么时候公布，白亚澜表示主教的决定自己不是很清楚，随后就飞速道别离开了。
　　她走之后，保持了整场沉默的幕僚们终于开口点评：“她为什么跑这么快？是不是刻意隐瞒了什么？”
　　亲王淡然回道：“她害怕。”
　　幕僚疑惑：“害怕？但她不是在您面前侃侃而谈吗？”
　　亲王嗤笑一声：“她装的，纸老虎罢了。不过她背后的帮手多，你们要是敢小看一个艾尼亚族人，绝对会给你们深刻的教训。”
　　***
　　白亚澜一回来，就把信给了斐诺，还转达了亲王说“只能给斐诺一个人看、阅后即焚”的要求。
　　斐诺表示明白，然后当着叶铭和白亚澜的面，就拆开信看了起来。
　　明明只有一张纸，斐诺却难得花了相当的时间去看，还眯眼、皱眉、面露疑惑。等他终于看完，轻轻吐了一口浊气，接着就把信对折了起来：“有火能烧掉吗？”
　　叶铭掏出火折子和助燃用的材料：“给我吧。”
　　“你真是什么都有。”斐诺把信递给他，“我还以为你不用走野外，就不会带这种东西了。”
　　“第一次带你来王都的时候放进来的，后来就没拿出来过。”叶铭直接把信给烧了，灰烬掉在地上后，用脚碾开，“本来还带过调味料，不过我也不太相信自己的手艺，不如让你吃干粮了，就没在野外做过饭。”
　　斐诺道：“以后可以试试。”
　　叶铭想都没想就应了。
　　白亚澜感觉自己又多余了，赶紧道别溜走，走之前还跟叶铭挤眉弄眼：“叶哥，我和亲王谈的情况你都知道，你负责和斐诺转述了哈。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有个屁的急事，叶铭看出她的故意搞怪，摆摆手让她走。等她出了房间，斐诺就看向叶铭：“你刚才又实时听她和亲王的对话了？她去送个信，还谈了什么？”
　　“不是实时听的他们俩的对话。”叶铭之前就被他猜到“艾尼亚族人能实时分享信息”，也没多想他的话，径直回道，“是她当时转述给我了。不过主要也是因为亲王的心思复杂，她怕说错话，所以会问我的意见。”
　　“就是你帮着作弊呗？”斐诺看他没深究自己说起玩家的即时通讯，也没继续纠结，正常继续话题，“那他们到底谈了什么……哦，除了亲王要来探病的事！”
　　叶铭一笑，慢慢给他叙述起来。
　　……
　　白亚澜和亲王谈了快一个小时，但叶铭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总结完毕了。
　　斐诺听完，不由感叹：“确实，他们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处理完这么多官员的事件，简直不可想象……”
　　叶铭问：“他说他在信里给你写了‘杀手锏’是什么，你确定那有效吗？”
　　斐诺闻言，轻轻一笑：“你想让我泄露消息给你？”
　　“我不用知道细节。”叶铭回道，“只需要你判断那是有效的，我就相信你。”
　　斐诺道：“但我想泄露给你。”
　　“……”叶铭的心都抖了一下。
　　斐诺：“那你会泄露出去吗？”
　　“我知道在这用我的生命起誓没什么用，那要是我泄露了，就给你一张没写数字的签名兑票。”叶铭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就信我吧？”
　　斐诺轻哼：“好像我总在要你掏兜给钱给东西似的……”
　　“是我要给你。”叶铭笑了笑，“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哄你了，只能用这种笨办法。”
　　“谁要你哄了？”斐诺嘀咕一句，转移话题道，“还听不听信里的内容？”
　　“听。”叶铭主动提问，“你当时看信的表情有点困扰，而且没看很快，所以信里写得很复杂？”
　　“不复杂。看得慢是因为……那是一张草稿纸。”斐诺轻叹，“上面写了一些亲王的随笔记录，字很乱，还画了乱七八糟的线条，应该是他们商定事情的时候写的。还有几行批注，估计是后来临时写的，倒是清晰明了了不少。
　　“按照纸上的内容推断，他们已经把马克·查尔曼抓住了，还把审出来的内幕和关系网也整理完毕。他们在考虑，要不要给公爵一个下马威。”
　　“他们想邀请公爵，观看马克·查尔曼的斩首行刑。”
　　作者有话说:
　　跨年啦！大家新年快乐！！！


第九十七章 ——坦白局
　　贵族们为了追求刺激，会安排专门的房间观看犯人行刑场面，这是在历史上确实存在过的。
　　但饶是叶铭，也没听说过这种许久以前的“贵族娱乐项目”，因此听到斐诺的话后还怔了一下：“亲眼看他……被斩首？”
　　“斩首，或者绞刑吧。”斐诺回得很自然，他注意到叶铭的神色，问道，“怎么，你好像对这个事有点没法接受？你们杀魔兽和那些守卫的时候，不是很正常的吗？”
　　“……”叶铭不知道怎么解释。毕竟魔兽对于玩家来说就是怪，守卫可以算NPC、也可以算人形怪。在玩家眼中，自己和这些“怪”是有本质区别的。但NPC看NPC被执行死刑，这给人的感觉就微妙了。
　　斐诺看叶铭没答话，意识到这里似乎又来了个机会，提醒他一般NPC和自己的不同。于是小领主继续道：“是因为艾尼亚族人把自己和本地人看成不同的群体吗？你们能接受异类相杀，但是对同类相残……不对，是对喜欢看同族死亡的贵族，无法苟同？”
　　“没那么复杂。我不喜欢，就跟你也不喜欢看这种场面一样。”叶铭回道，“不得不杀，和特意去看别人被杀、尤其是当做个娱乐节目，是两回事。”
　　斐诺道：“我听说艾尼亚族人之间相互切磋的时候，都以一方的死亡为结束，而其他艾尼亚族人都还挺喜欢看。”
　　叶铭解释道：“的确。但我们能复活，所以喜欢看的其实不是‘死亡’这件事，而是切磋本身。”
　　“可是喜欢看，也是一种鼓励吧？”斐诺道，“你们族群之间，就随便可以杀死别人？如果是这样，像你这样的高手，岂不是要被很多人害怕？”
　　“我们可以内部解决这件事。比如找其他人帮忙一起复仇，总能找到比杀人者更厉害的人。”叶铭回道，“而且，杀人多的艾尼亚族人……会看起来很凶。如果他进到城镇里，就算是你们国家的人，也会下意识地远离他、避讳他。店铺可能会因此不和他交易，甚至有护卫不由分说地盘查收押他。所以这也会导致这个艾尼亚族人的行动不便。”
　　斐诺点头总结：“所以就是杀人多的艾尼亚族人，也会被我们国家的人讨厌，导致他们行动不便。相反的，有些艾尼亚族人要是被我们国家的人喜欢，就会行事方便。”
　　这话都快明说他知道“好感度系统”了，结果叶铭不知怎么就偏了一下话题：“我可不是图行事方便。”
　　斐诺：“……”
　　小领主真是服了这个偏题。他顶住这种令人脸红心跳的话，伸出食指怼了一下叶铭的肩膀，瞪他一眼：“你敢说你从没图过？”
　　叶铭抓住他的食指：“好吧，我承认，以前图过，现在图别的。”
　　斐诺抽回手指，要把话题带回去：“我还没问完之前的话题，你们内部也这么打来打去的，死亡究竟会带给你们什么惩罚呢？我听到艾尼亚族人讨论过，但有一部分听不太明白，能说说吗？”
　　“当然可以。”叶铭以为他的“不明白”，是被主系统模糊了说辞。毕竟玩家死亡惩罚无非就那几项——掉经验、罚时debuff和技能封锁、罚钱、随机掉落物品、装备严重损伤。除了前面两项，后面的估计还是能听到的。
　　他哪知道，斐诺全听个一清二楚，纯属故意问的。
　　“简单来说，我们死亡后复活，会虚弱一段时间，而且还会比原来更弱小，甚至一些原来会的技能也使不出来。如果短时间内多次死亡，这种虚弱状态就会越来越严重，也越来越弱小。”叶铭换了他能听懂的说辞，解释道，“另外，每次死亡，还会导致这个人的装备损毁严重，以及钱和物品都会掉落一部分。所以一般情况下，能不死亡还是别死的好。”
　　斐诺又问：“那要是一直死呢？虚弱、弱小到了极限，艾尼亚族人会彻底消失吗？”
　　“不会。”叶铭道，“到了极限，就是极限。极限状态下的艾尼亚族人，也和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差不多吧。”
　　斐诺感叹：“我可没见过那么弱小的艾尼亚族人。”
　　这纯纯是因为伏拉尔距离新手村太远了。能到伏拉尔的玩家，基本都是有一定级别、能出去乱逛的。
　　叶铭只能道：“或许以后有机会。”整个菲亚哥省，肯定有新手村。
　　“那么，一个艾尼亚族人如果因为多次死亡而到达极限状态，这个次数是固定的吗？”斐诺偏了偏脑袋，“还是越强大的艾尼亚族人，能死亡的次数越多？”
　　叶铭感觉这个话题的延伸方向有点奇怪。明明还在说对付公爵的办法，怎么忽然就深入讨论玩家的死亡机制了？
　　不过他还是回道：“是后者。”
　　“噢。”斐诺应了一声，又道，“所以是采用另一种量化的方式？”
　　“量化……？”叶铭愈发觉得不对劲。NPC怎么会探究玩家的死亡数值？斐诺这个问法，像是意识到玩家有等级、有经验似的。
　　斐诺还一脸淡然地回：“对呀，没有量化吗？”
　　“……有。”叶铭回问，“你想知道这个？知道来干什么？”
　　“好奇。”斐诺应道，“我不能知道吗？还是我不该知道？”
　　——是你不该会对此好奇啊！
　　叶铭心底的疑虑愈发浓重，但他面上没露出来，尽量用淡定的、不惊吓到斐诺的语气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能量化？”
　　斐诺知道他“上套”了。
　　“我知道啊，有艾尼亚族人在我面前说过。”斐诺一眨眼，他不能说得太明白，只能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尽量暗示，“他说了他打一个魔兽死了多少次，还有多少次就会到达个什么状态，到那个状态他就再也不打了，还说他再也不想来了。”
　　叶铭越听越疑惑。
　　要是之前，叶铭肯定觉得斐诺听得懂一部分，是因为他是“特别NPC”；听不懂另一部分，是因为主系统模糊了超过游戏背景的内容。但眼下，叶铭忽然冒出了另一个念头。
　　——斐诺说不清楚的部分，会不会并不是因为没听到、没听清楚，而是因为听到了但是没听懂呢？
　　毕竟按照斐诺这段话，叶铭完全可以理解。这就是一个玩家在说打魔兽死了太多次就掉经验、掉等级，再掉就不打了，甚至不回游戏了。斐诺已经等于完全复述了这段话，他身为一个NPC，居然完全复述了玩家关于魔兽难打到不断死亡、掉级，然后想弃游的内容，这肯定超过了NPC能听到、听懂的范围了。
　　叶铭越想越心惊。
　　——不会吧……
　　“你……我问你一些问题，你别怕，老实回答我就行。”叶铭抓住斐诺的手，牢牢地，像是在给他支撑的力量，“相信我不会害你，好吗？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
　　斐诺就等着他问呢，因此相当镇定。他甚至还能进一步暗示道：“但有些问题，我不一定敢照实回答你。我……害怕的不是你。”
　　“……”有那么一瞬间，叶铭感觉自己不用提问就能得到答案了。
　　可他担心是自己先入为主，导致一切都发生了误解。所以，他还是要问。
　　他的问题是：“你……能听到我们经常说一些怪话，是不是？”
　　斐诺看着他，嘴巴没动，但是手指悄然动了动，捏了一下叶铭的手指。
　　叶铭：！！！
　　——他真能听到？！
　　叶铭又斟酌了一下，结合斐诺之前的许多表现、许多问题，继续问道：“那你是不是……有些关键词会听不懂？”
　　斐诺想否定，但这个动作在相握的手上怎么表现，他一时间没想到。
　　于是小领主转换思路，扑进叶铭怀里。
　　叶铭：“嗯？！”
　　堂堂叶大神一下手忙脚乱，连忙抱住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斐诺反抱他，脑袋闷在他怀里，微微摇头。
　　叶铭都没余裕冒出对拥抱和蹭蹭的感想，又追问：“那是怎么？忽然想到什么了？”
　　斐诺在他后腰上掐了一把，掐得叶铭整个人都紧绷了一下，又继续摇摇头。
　　叶铭还是没搞清楚：“那是……”
　　斐诺又掐，又摇头。
　　电光火石间，叶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摇头，是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案？
　　自己问的是斐诺是否对玩家对话里的“有些关键词会听不懂”，斐诺的回答是否定……那他听得懂？！
　　叶铭一想通这个因果，整个人都懵了。
　　NPC听得懂玩家的话，那岂不是能完全分清玩家和NPC的概念？！甚至能从玩家的对话里明白，这个世界就是个虚拟的游戏世界，NPC只是数据生成，玩家才是真实存在的人类！
　　“你……！”叶铭下意识握住斐诺的肩膀，让他稍稍往后，与自己对视，“你真的明白……？！”
　　斐诺捂住他的嘴，打断他：“别说！”
　　叶铭的双眼与那双绿色眸子对视，神色里极其罕见地饱含震惊。斐诺靠近他，低声道：“别说，我怕。我……会消失吗？”
　　叶铭猛然回神，无比清晰地明白，斐诺到底在怕什么。
　　他在害怕游戏本身会消除他。
　　“别怕。”叶铭再次抱住他，紧紧地，然后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能保护你。
　　“不会有事，我保证，我能把你保下来。”
　　作者有话说:
　　暗示成功！！！
　　元旦快乐！！！


第九十八章 ——我来处理
　　叶铭再次庆幸，自己先一步让主系统不许主动写死斐诺。
　　他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主系统是否察觉了斐诺的异常，察觉到什么程度，以及主系统会对此有什么反应。如果主系统把斐诺认定为BUG，就有可能不打招呼即清除这个BUG。毕竟“自我检查、自我修复”，是主系统最基础的功能之一。
　　叶铭抱着斐诺，贴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什么时候……？”
　　斐诺就着拥抱的姿势，在叶铭背后用手指画了个“4”。
　　其实现在已经距离斐诺“觉醒”过去五个多月了，但他选择写“4”，是有特别含义的。叶铭意识到他写的是“4”时，反应了一会儿，悟到了：“你是指，我之前问你的四个月前……”
　　斐诺又掐了他一把。
　　“好好，不说了。”叶铭搂着斐诺，一手轻拍他的后背，另一手快速给叶泽发信息。
　　【高运算量的事我有眉目了，先别管，不是大问题。让主系统也先别管这事。】
　　游戏内外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叶铭也没等亲哥的回复。他顺了顺斐诺后脑勺的发丝，低声叮嘱：“我来处理这件事，别跟别人提起，小心点儿。”
　　“要你说？”斐诺抬头，“要不是你想带我去你家，我也没打算这么着急地跟你说。”
　　叶铭想起自己原本计划的“带人”方法，还真是要后怕出一身冷汗：“那的确，还是你反应快。带你回家的事，先让我仔细想想，我不会让你冒险的。”
　　斐诺轻哼一声：“你倒无所谓，反正到时候记忆没差别，你也看不出来……”
　　叶铭捏了一下他的后颈，斐诺差点被捏得一蹦，捂着后颈瞪他。
　　“别激动，小心头痛胸痛。”叶铭将他捞得稳稳的，淡定道，“我就是想说，我至于那么傻，是不是你分不出来？”
　　“谁知道。”斐诺瞥他，“我可记得很清楚，你们就在我面前，讨论怎么增加我的好感……”
　　叶铭想来想去，推测他说的是何敬程他们在那瞎叭叭“好感度”的事。虽然想不起自己当时的原话是什么，可叶铭很确定，自己不会明说“好感度”之类的词儿。他不喜欢在游戏里把各种事搞得太量化，那会削弱很多沉浸体验感。
　　所以叶铭很笃定地回道：“我可没说，我最多帮你骗东西。”
　　“……”斐诺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又有点不服气，用食指在他身上怼怼怼，“你不说，但你在心里想了，你比他们都坏。”
　　叶铭心道他们对跟NPC谈恋爱这种事，可是随随便便就上的，我比他们都纠结、都认真，到底谁“坏”？
　　但叶大神面上可不会承认这些，他依旧端着自己的“高手姿态”，逗小领主道：“确实，我不坏，怎么骗到聪明人？”
　　“……那我觉得你现在也在骗人。”斐诺推了推他，“你贴这么近、这么低的声音说话是干什么？反正不管大声小声，该听到的（主系统）都能听到，不该听到的（其他人）也听不到。”
　　叶铭好笑，松开他：“是你先扑过来的，你反过来指责我？”
　　“我那是为了……”斐诺说到一半卡住，后半段又不能明说，他只好一转身躺下去，“那不说了，我头晕，要休息！”
　　“慢点儿，你动作幅度大，等下真头晕了。”叶铭低笑，单手支在他背后，“那给公爵看处刑马克·查尔曼的事也不说了？”
　　“那有什么好说的，反正就是亲王要吓唬公爵，暗示自己已经知道公爵那边在搞什么小动作了，甚至能堂而皇之地再斩断他一个小分支的势力。”斐诺背对叶铭，没好气地回答，“不过亲王还不确定要杀鸡儆猴，还是直接把查尔曼带上中央会议。理论上去中央会议的效果更好，但亲王不确定查尔曼的嘴是否可控，到时候是否能准确说出他想要的内容。万一不行的话，很可能查尔曼非但不合作，还会因为得到了许多人关注，而保下一条命。所以亲王到现在还没做出最终决定。”
　　“这么大段话，还背着我说。”叶铭帮斐诺拉了一下被子，“反正不管杀不杀，都是这一礼拜的事了吧？不然也赶不上中央会议了。”
　　“废什么话。”斐诺依旧背对着回道，“这人和他的家人现在也在亲王的严密看管下了，不然怕公爵那边先下手为强。”
　　“完不成杀掉你的任务，就要把知情人灭口？真是这样的话，这个公爵确实是心狠手辣之辈。”叶铭回道，“而且，他刚失去一个省的大部分势力，这样消耗剩下的追随者，不太可能吧？”
　　“公爵本身不一定想要灭口。但如果是陛下和亲王想用此做文章，公爵就可能想要提前斩断这点，不让陛下他们利用。”斐诺道，“不过，不管是怎么样，这些都是陛下和亲王做决议，和我没什么关系。亲王写这封信……不，是给我这张写计划的随笔，估计只是为了安抚我，让我别催。”
　　顿了一下，斐诺又想起一茬：“嗯，估计也是想向你们表示，他那边有一大堆破事要处理，让你们别催。”
　　“你的意思是，亲王虽然让你对这封信保密，但其实还是默认你和我说的？”叶铭的手指点了点斐诺的后脑勺，“你就非要这么跟我聊天，是不是？还有话就转过来说。”
　　“没话了。”斐诺抬手在后脑勺挥了挥，拍走叶铭的手，“走开，我要休息了。”
　　叶铭沉默了一会儿，看斐诺一直没动，好像真要休息。他无声地笑了笑，终于直起身，坐到床边，开始处理自己的事。
　　***
　　在教会蹉跎……不是，养伤的时间一晃而过。
　　而在中央会议的两天前，光明教会终于公布了这起入侵教会并实施爆炸的案件。在公告的案件描述中，这四名玩家被形容为“采用极其危险的方式非法入侵内部”，并且造成了人员重伤、房屋损毁等严重后果，就差没直说这几人“堪比恶魔”了。当然，教会也是很会春秋笔法的。比如公告内写了很多教会做的公益，写了教会内部还居住了很多穷苦民众和善良帮工，写了这起案件造成了多大的恐慌，孩子们晚上不敢睡觉之类的。总之就是写得那叫一个“见者流泪、闻者伤心”，但凡看到的人，都觉得入侵的人被惩罚是罪有应得。
　　而公告的最后，自然也公布了对入侵玩家的惩罚——
　　其一，参与行动的四名艾尼亚族人被永远列为光明教会的敌人，所有教会成员一旦见到这四人，会无条件进行击杀；
　　其二，光明教会相关的店铺将把四人列为永久禁止交易的对象，教会也发出倡议，建议所有店铺将其列为不受欢迎的客人；
　　其三，四人当中的圣女被判定为背叛光明教会，已被教会永久除名，教会还在与魔法师协会商议后，决定抹除她习得的所有魔法技能；
　　其四，光明教会发布的所有任务及工作，将禁止四人所在的佣兵公会参与，光明教会也将拒绝来自该公会所有援助请求，并且此条也建议所有其他组织共同推广。
　　“我感觉，要是游戏还不开和教会对立的阵营，这四个人可以退游了。”
　　白亚澜躺在秋千椅里晃啊晃的，语气悠闲：“教会可是这里的精神领袖，现在教会所有商品都不卖他们，等于治愈类药物只能从玩家或者黑市买了呗。就算他们可以让同公会的其他人代购，估计他们公会的人也不乐意帮忙，毕竟公会可被连累得不能参加教会的所有任务了啊。之前那个‘海神之怒’，就是教会主导的任务。要是这种任务都不能参加，公会还有什么用啊，解散得了……”
　　“你的圣女形象还要不要了？”杨绪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吐槽白亚澜，“而且这是叶哥专门装给斐诺的，你怎么还先上去享受了？”
　　“我刚刚可是开了个全是教会人员的大会，一个比一个背脊挺直，我也坐僵了好吗？”白亚澜哼哼唧唧，“而且这虽然是叶哥装给斐诺玩儿的，可是斐诺不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暂时不能用这个吗？我上来之前，可问过斐诺的意见了，他同意之后我才玩儿的。”
　　“没关系，坐吧。”斐诺笑了笑，“装了之后没人坐也怪可惜的。”
　　白亚澜：“你看吧。”
　　杨绪挑眉，面上没说什么，但私下给白亚澜发信息：【你现在这么嚣张，敢当着叶哥的面坐吗？】
　　白亚澜：【我就说斐诺让我坐的，嘻嘻嘻。】
　　杨绪：【我现在就把你的嘚瑟样子发给叶哥。】
　　白亚澜：【艹，你可别忘了是谁带你进教会的！没有我，你进得到内部？】
　　杨绪：【我是来奉命保护斐诺的，你有本事别带。】
　　白亚澜没话说了。
　　的确，她会申请把杨绪带进来，完全为了跟叶铭“换岗”。因为叶铭又忽然说“有急事要下线”，还担心白亚澜一个人的防卫力量不足，才商量着把杨绪叫来“临时顶岗”。毕竟杨绪是真正的近战“坦克”，扛伤害一流，叶铭认为还是找一个能切实挡住伤害的玩家，才能更妥善地保护斐诺。
　　而叶铭本人，在教会的处罚公告出来后，终于抽空下线再次找了亲哥。
　　叶泽：“……啊？停服？！”
　　作者有话说:
　　不想上班呜呜呜


第九十九章 ——“洁癖”
　　“不要多久。”
　　线上会议室里，叶铭再次坐在亲哥对面：“按照信息传输速度，1秒之内能传完。加上前后断外网和主系统停止再重启运算演化的时间，10秒内能解决。而且我也不是现在就要，就是和你商量一下，真正实施估计要到以后了。”
　　“‘以后’也不是说停就停的！”叶泽皱眉，“你见过现在哪个游戏是开服之后还闲着没事停服的？就算要加速时间轴滚动，也只是把玩家抽回登陆空间滚资料片，播完片子也就让玩家重回游戏世界。哪有把玩家直接踢下线的？”
　　“那就出大型资料片，玩家全部送回登陆空间、不断网，但游戏世界停止演算几秒，再重启滚动时间轴。”叶铭淡定回道，“我说了，反正不是现在就要，可以等以后。”
　　“但你为什么一定要停止演算？”叶泽皱眉道，“你要传输什么数据出来，可以直接让后台去要求主系统给你复制出来，不用停止演算啊。”
　　“我要主系统把一段原始数据都发出来，不要复制的，我要它直接把这段数据变更载体。变更瞬间如果还在演算中，可能会导致不稳定。”叶铭知道这个要求其实挺过分的，但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态度得坚决，不然这事根本不可能办成，“主系统也不留这段数据的备份。如果可以，以后就由新载体来通过联网参加主系统的集体演算。”
　　叶泽越听越怪：“你老实讲，你到底想把什么东西转出来？”
　　叶铭回道：“你不是知道吗？”
　　“我是有猜测，但我要听你亲口说。”叶泽的态度很严肃，“你到底想干嘛，你讲清楚。”
　　“我……想把一个NPC弄出来。”叶铭正面回答了。反正就算藏着掖着，到最后一刻也总是要说的，叶铭不想这么拖拖拉拉的。于是他直接说道：“就是上次我不让写死那个，你知道的。”
　　“我知道是我知道，但我没想到你要搞这么大动作！”叶泽冷脸道，“你想玩玩，我没意见，至于搞这么大阵仗？你就复制出来不够你玩儿的吗？”
　　叶铭不可能说出“这个NPC觉醒了自我意识，能分清虚拟和现实”之类的话，这事知道的人越少，对于斐诺来说越安全。
　　所以叶铭回道：“我有洁癖。”
　　叶泽：“放屁！你长这么大，我怎么不知道你有洁癖？”
　　叶铭：“情感方面的。”
　　叶泽：“……”
　　叶铭：“我看不得他的数据被复制来复制去的，还多个复制品出来。”
　　亲哥被彻底噎住了。
　　他沉默好几秒，才道：“……什么时候有的想法？要不看看医生？”
　　“没有具体时间，反正现在，对这个NPC，就是这个感觉。”叶铭冷静回答，“不用看医生，没别的问题。约医生也可以，我不排斥。”
　　叶泽心道等下医生判断出来你有特殊癖好，我提这个意见就是倒霉催的。
　　“就一定要吗，啊？”鉴于可能是亲弟弟的心理有些异于常人，叶泽转换了语气，“要不你现在游戏里玩着，以后再说以后的事，搞不好以后想法有变呢？”
　　叶铭继续冷静回答：“我不跟你争辩我的想法会不会变，我只是来和你沟通，我以后肯定会推动这件事的——在恰当的时候。”
　　“你这是沟通？你这是通知吧！”叶泽没好气道，“我要是不同意，你是不是还要想办法强制推进这件事？”
　　叶铭沉默以对，但叶泽知道，这就是默认的意思。
　　“你可真行啊，臭小子。”叶泽啧了一声，“还说你从小到大没有叛逆期，真是难得，结果就这时候叛逆了是吧？”
　　“我如果真是不管不顾要做成这件事，我都没必要提前这么多来跟你商议。”叶铭回道，“我来和你实话实说，就是希望能安排出更妥善的方案，到时候一切顺利。”
　　“你这是逼着我上你的贼船啊，我不配合你，你就有可能搞出不能平稳落地的事，是不是？”叶泽冷哼，“你可从没有过这么拎不清的时候，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叶铭没回答这句评论。
　　叶泽又道：“要是我告诉爸妈这件事呢？”
　　“说就说，随意。”叶铭表现得十分淡定，“反正现在不说，以后总有一天会知道。我都敢来找你说这事了，还怕他们知道吗？”
　　叶泽没话说了。
　　他找了半天形容，最后也只能憋出一句：“你行，你可真行！”
　　哥俩再次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叶泽再次忍不住发言：“先不说你这个破事。你说之前那个运力突增的事有眉目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能和剧情忽然重大变化有关。”叶铭这会儿可不能暴露斐诺，只能把他包含在当中说，“最近那些高级NPC推动剧情非常快，游戏里甚至出现了爆炸案，可能从几个礼拜前开始，关键NPC就在铺垫行动了吧。”
　　“爆炸案？”叶泽皱眉，“这游戏不是还在前期吗？已经出现了这么强力的攻击道具了？”
　　“玩家偶然发现的原料，粗制滥造了炸弹，做法和用量都不精准，原料也不够做多少。”叶铭顿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句，“刚好用来刺杀我保护的那个NPC，差点被他们得手了。”
　　叶泽闻言，微微挑眉：“怪不得你这么急吼吼出来说要把那个NPC弄出来，怕游戏里弄死了？但你不是让主系统别写死他了吗？”
　　叶铭回道：“他现在是对面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主系统不会在剧情里主动写死他，但NPC容易针对他。最近游戏里会再生成几条约束玩家的规则，应该就不会有随随便便刺杀他的玩家了。”
　　“生成规则？”叶泽疑惑，“你让主系统加的？”
　　“不是。是游戏里的高级NPC在进一步接受玩家的同时，想约束无法无天的玩家，所以由王庭颁布的新法案。”叶铭道，“我说过，这次的主系统在背景演算上花了很多运力，背后情况弄得很复杂。现在我、杨绪和白亚澜，都同高级NPC面对面深入交流过。这些NPC的智能、智商都设定得很高，一般玩家来应付，未必应付得过关，所以即时演算也要随之瞬息万变。”
　　叶泽：“你好像在夸自己聪明。”
　　叶铭：“我在描述游戏里的事实。”
　　“看来这次生成的游戏世界真的又有大进步了，啧，完全迭代过的主系统果然不同凡响。”叶泽顿了一下，又一瞥自己亲弟弟，“也是，生成的NPC不够好，怎么可能把你的魂都勾走了，搞出这么晕头转向的事。”
　　面对亲哥的阴阳怪气，叶铭再次铜墙铁壁状态，沉默以对。
　　……
　　找亲哥谈完，准确来说是表完自己的决心并说了自己的初步计划后，叶铭不到一小时就离开了线上办公室。
　　他趁机彻底下线更新了一次上网舱，并照例在这段时间内简单运动了一下，然后立刻返回了游戏中。
　　游戏中的一天还没过去，但已经到晚上了。叶铭原本是在房间里下线的，也直接在房间登入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斐诺和杨绪在下棋。
　　“怎么在玩这个？”叶铭径直走向斐诺，“用脑太多会头晕恶心吗？”
　　斐诺抬头看向他：“还好，玩玩。”
　　“你是玩玩，我是真要下不过了。”原本倾身看棋盘的杨绪往靠背上一倒，“不行，怎么看怎么挽救不了了，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颓，我认输。”
　　坐在桌边一起围观的白亚澜啧啧感叹：“你已经不错了，我只懂规则，都看不懂什么棋路。”
　　斐诺笑了笑：“承让。”
　　叶铭看了看棋盘，评价了一句“确实臭”，又冲斐诺道：“等你恢复好了，改天我陪你下。”
　　“好啊。不过我也就一般，水平不怎么样。”斐诺仰头望着他，“你事情办完了？”
　　“没办完，但这次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耽误，就回来了。”叶铭站在旁边，帮忙回收棋子，“你晚上吃的什么？”
　　“教会的厨师单独帮我做了个面食，很清爽……”
　　白亚澜听着这个对话越来越旁若无人，忽然觉得又如坐针毡了，一下蹦起来：“既然叶哥回来了，那我撤了哈！”
　　“我也走了，晚上还有安排。”杨绪也起身，“再见。哦对了，澜澜先坐了你给斐诺做的摇篮椅。”
　　白亚澜：！！！
　　杨绪说完就传送走了，白亚澜内心暗骂。她“哎嘿嘿”地跟叶铭赔了个笑脸，连话都不敢多说，就心虚溜了。
　　斐诺噗嗤一声笑出来。
　　叶铭看向他，微微挑眉。
　　“我让澜澜坐的，我现在又不能弯背，不方便坐那个。”斐诺也冲他一笑，“有人坐，至少不浪费。”
　　叶铭俯下身，单手支在他的扶手上：“但我是专门给你做的，上面的坐垫都是专门定制的，你就这么借花献佛？”
　　斐诺被他盯得没辙，眼睛忍不住转开一下：“咳，那我现在去坐。”
　　“算了，等你好全乎了再说吧。也是我没考虑周到，我只想找个东西给你解闷。”叶铭碰了碰他的胸口，低声道，“但是别再让别人在你前面上去玩了，可以吗？”
　　斐诺的嘴唇轻轻动了动：“……知道了。”


第一百章 ——玫瑰印记
　　中央会议前一天，卡西费蒙斯亲王还当真来了教会。美名其曰是给斐诺探病，实际上还先去会见了古斯主教，半个多小时后才来见斐诺。
　　亲王进门的时候，斐诺正跟叶铭下棋呢。不过没轮到叶铭，他就站起来给斐诺倒水，只有斐诺坐在棋盘前。斐诺也起身迎接亲王，亲王就走过去，扫了一眼棋盘，抬手一指：“下这个不就行了。”
　　斐诺挑眉：“殿下，观棋不语。”
　　“这么简单的一步，你还犹豫这么久。”亲王嗤笑一声，“哄人玩儿呢？”
　　斐诺看一眼叶铭，淡定回答：“不是每个人都像您这样聪慧。”
　　亲王道：“但你肯定是聪明人。”
　　斐诺索性转开话题：“您是来讨论我聪不聪明的吗？”
　　“不是。不过你这么有精神，看来身体是没大碍了。”亲王自行坐到了斐诺对面，“要么我和你下一局？”
　　斐诺果断拒绝：“别了，我可不想费脑子，会复发头痛。”
　　“还说刚才不是在玩……”亲王笑了一下，“明天中央会议，你想去吗？”
　　“去干什么？和马克·查尔曼面对面对峙，问他干嘛要杀我吗？”斐诺也坐了回去，“没有大把握，您不会在中央会议动手，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恰在这时，叶铭把倒好的水放到斐诺面前。至于亲王，反正他没理会叶铭，叶铭也不理会他。放完水，叶铭就坐在了斐诺旁边。
　　亲王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叶铭，但也没计较这点小事，只继续跟斐诺说话：“你可以去装可怜的受害者。”
　　“什么叫‘装’？我就是可怜的受害者。”斐诺缓缓道，“要不是叶铭，我必死无疑，教会那个房间到现在还乱七八糟、一片乌黑。总不能因为我还活着，伤也快好了，就当我没受过伤害吧？”
　　“那你去不去？”亲王低笑，再次问道，“你再不去，你的伤可真要好了。”
　　“没必要的话，还请容许我不出席。”斐诺的回答也没变，“中央会议实在是太……热闹了，我怕我到时候倒在会议上、口吐白沫，那就不雅观了。”
　　“那不是博同情的最好方式？”亲王顿了一下，忽然又补了一句，“指不定还能唤起一点塞伊斯公爵对你的亲情呢？”
　　斐诺闻言一怔：“……什么？”
　　“你的身世调查，不，应该说关于缇娅拉·苏的当年，已经基本调查清楚了。”亲王从兜里摸出一封信，递给斐诺，“这是总结版，明天也会给公爵一份。喏，自己看看吧。”
　　斐诺迟疑了两秒，但还是把这封没封口的信接了下来，打开信封后抽出了几张纸。
　　然后当场快速阅读起来。
　　这回的纸上没什么废话，斐诺也看得很仔细，阅读速度就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即便如此，小领主还是没多久就蹙着眉翻到了下一页，几分钟后，又下一页。
　　总共是四张纸，到了最后一页时，即便是叶铭的余光也能瞥到上面的内容。
　　因为那上面只有两个图案——两个十分相似的玫瑰印章图案，只是一个只有单纯的玫瑰花朵，另一个还有一片叶子和一根短枝。
　　叶铭几乎立刻反应过来，这里面那个只有玫瑰花朵的，是斐诺用的徽记，因为看起来就跟他用的火漆印一模一样。但，另一个是谁的？
　　心有灵犀地，斐诺也盯着那两个玫瑰图案，低声道：“这就是罗斯家族的家族印记……？”
　　“对，苏家的徽记不是这样的，但缇娅拉·苏的母亲来自罗斯家族。罗斯家的玫瑰印记，是不是和你母亲用的玫瑰印记十分接近？”亲王靠着椅背，悠悠道，“而且缇娅拉·苏在王都消失的时间，和你出生的时间在同一年。虽然不能确定具体是什么时候去的、去了哪，可她当年的闺蜜听她说过，她想去温暖的南方。而她在王都失踪之前，最后走得近的男性，众所周知，就是塞伊斯公爵。哦，对了……”
　　亲王一指门外：“我还弄到了缇娅拉·苏的画像，就在门外那个管家的身上。你想要，可以去问他拿来看看。”
　　斐诺看向门口，迟疑了一小会儿，决定要看。
　　但他刚要起身，叶铭就摁住他：“我帮你拿。”
　　说完，叶铭当真去了门口，开门跟外面的人说话。他拿回来的是一个长方形的布包，长在40公分、宽在30公分左右，不过几公分厚。叶铭把布包放在斐诺怀里，斐诺就慢慢地、认真地把布包上的结打开。
　　露出来的，是一幅女性的胸像。她的皮肤白皙，金发卷曲，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绿色的双眸。这双眼睛专注地望着前方，神情温婉，仿佛在和每一个看画的人对视，有种叫人抹不开眼的魔力。
　　斐诺顶着这幅画，沉默良久。
　　亲王似乎预料到了这个场景，或者说，他对斐诺的反应很满意。于是他在欣赏了好一会儿斐诺的表情后，解说道：“缇娅拉·苏当年在王都一度很受欢迎，这幅画像就是从她当年的爱慕者家里找出来的。虽然已经束之高阁，但起码还能找到，也不算白费力气。我记得以前也传说公爵为她找了好几次画师，不知道公爵那里是不是有更多的画像……”
　　又过了一会儿，亲王才慢悠悠地问：“怎么样，像不像你的母亲？”
　　斐诺的视线终于离开那幅画像，看向亲王。但他没说什么，很快又转向叶铭：“福斯的那封信，给我一下？”
　　叶铭从背包里把信掏给他。
　　“这是我的管家给我写的信。这位管家已经服侍莱西德家族超过三十年，很清楚这个家里这些年里发生的事。”斐诺直接把信转手递给了亲王，“我在上次听到您说要调查我的身世之后，写信问过管家，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他的回答。”
　　亲王接过信，毫不客气地也直接拆开看了。
　　管家的信倒是短一些，前后还有相当部分是关怀斐诺的话语，剔除这些内容，亲王自然能看得比斐诺更快。
　　“你的生日比实际出生日期晚两个月，这已经是铁证了。”卡西费蒙斯亲王把信折了回去，“你有这个，怎么不早给我？”
　　“我不确定您那边的调查结果是怎么样的，不想节外生枝。”斐诺垂下眼，再次看着那幅画像，“本来我已经做了决定，不管您调查出了什么，我都不会把这封信的存在和其中的内容告诉您。”
　　“但是现在你说了。”亲王晃了晃信封，“所以，是缇娅拉·苏的长相动摇了你。她确实长得和你的母亲一模一样，是不是？”
　　斐诺轻叹一声，把画像重新包上：“您都有答案了，为什么还要反复问呢？”
　　“你有你母亲的画像吗？”亲王问道，“那样会更有说服力。”
　　“没有。我印象中，我母亲喜欢自己画点画，但不喜欢画人，也不喜欢别人画她。”斐诺回道，“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后来我想缅怀她，我父亲也说没有画像能给我睹物思人。”
　　“好吧，可能是出于谨慎，也可能是以前在王都被画太多，烦了吧。”亲王拿着信封，轻轻翻转，“这封信就借给我了，我得加到明天给公爵的爆料里。”
　　“您要怎么让他知道这件事？”斐诺道，“这么多材料，都直接塞给他？”
　　“确实是直接给他。但你放心，不会在中央会议里直接摆出来公开。”亲王把信收到兜里，“不过，他要是因此再找你谈话，你准备如何应对？”
　　“就说我不宜长时间出门，让他要见我就来教会。”斐诺回得很淡定，还偏头指了指叶铭，“还有，他一定要在场。”
　　亲王哼笑，嘲弄道：“自从我见你第一面开始，你就一直要带着这个艾尼亚族人，离了他不能活吗？”
　　“爆炸案来看，确实如此，不是吗？”斐诺面对亲王这明显带着暧昧的玩笑，一脸自然地接话，“而且，如果我一定要和谁传绯闻，那我还是宁愿找个年轻一些的。”
　　亲王看他主动直面绯闻，乐了：“估计你不太清楚王都有多开放，一对多、多对一、多对多，在这里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小领主被王都这可怕的风气搞得噎了一下。
　　好一会儿，他才绷住脸回道：“那我毕竟是个乡下来的，还接受不了这么……热闹。”
　　亲王听他用“热闹”来形容混乱关系，忍不住噗嗤一乐：“哈哈哈……好吧，既然你接受不了，我也不会勉强你什么。但嘴长在别人脸上，别人怎么说，我可管不着。”
　　斐诺：“您别给别人瞎想的空间，比什么都管用。”
　　“这可是王都，小朋友，花边新闻比天上的繁星都多。你要是在乎这事，你就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了。”亲王说着，站了起来，“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不继续打扰你了。”
　　斐诺也跟着站了起来：“祝您明天一切顺利。”
　　亲王一笑：“是祝我们，在接下来的所有事当中，都万事顺意。”


第一百零一章 ——会议审判
　　中央会议这天，斐诺没去，白亚澜却去了。
　　毕竟这天的重要议题是“约束艾尼亚族人行为”的法案，作为刚被炸过的教会话事人，古斯主教不仅要参加，还要发言，主要表述教会是如何处罚这些艾尼亚族人的。而作为主教最近带得最多的“挂件”，白亚澜自然也被带到了现场。
　　当然，古斯主教也像亲王一样，问过白亚澜去不去。白亚澜想都没想，直接点头回：“去的去的！”
　　古斯主教微微一笑：“你似乎还挺喜欢凑这种热闹？莱西德就不想去。”
　　白亚澜跟没听懂他的话里有话似的：“他去中央会议可能会被质问，可他的脑震荡还没好全呢，所以还是休养为先吧？”
　　古斯主教：“你不怕被质问？”
　　白亚澜：啊这……
　　但她还是咬咬牙：“不怕！”我有外挂！
　　总之，白亚澜再次蹭进了中央会议。她在公会频道夸张表述自己多么努力的时候，叶铭也没揭穿她，说出应该是NPC在进一步接纳玩家的事实。
　　然后，白亚澜就开始在公会频道文字“直播”中央会议了。
　　这次的中央会议是按照时间规定例行展开的，公爵本人也来了，一开始就先讨论了些全国性的话题。比如各地的事件、人员调动、灾情处理等等，听起来挺重要，其实有很多都是贵族官员在讲一些场面话。白亚澜一开始还认真听，后来发现都是些没营养的废话，索性开始开小差，光明正大地公会聊天和翻论坛的帖子。
　　终于，半个多小时后，轮到亲王发言，好戏开场了。
　　白亚澜：【卧槽，他上来就念爆炸案的情况，语气好吓人！】
　　白亚澜：【国王也发火了，主教的脸色也冷得要命！妈耶，等下不会把那个马克的人头直接扔出来吧！】
　　叶铭边跟斐诺转述，边在公会频道回复白亚澜：【还没杀，亲王说杀了的话会邀请公爵去看现场。留到现在，应该是要堂而皇之地当着公爵的面宣判，让公爵无话可说。】
　　白亚澜：【？？？这不是骑脸输出？公爵不要气死的？】
　　叶铭：【下次会议他会更气，现在可以先习惯习惯。】
　　这些玩笑话，叶铭也如实转告了斐诺。斐诺笑了笑：“诚然，这是能让人津津乐道的乐子，但亲王这么做，也是为了现在就开始打击公爵的气势。”
　　叶铭不是不知道斐诺说的这些，但他就是喜欢看斐诺娓娓道来的样子，于是问道：“怎么说？”
　　“就是，今天先毫无悬念地先下公爵一城，公爵可能会气得乱了原本的计划，他手下的人也会看到失败者的下场。”斐诺果真细细解释道，“今天马克·查尔曼被判罚斩首，明天会不会是菲亚哥省的那些官员们齐齐被‘处理’？后天又会轮到公爵一脉里的谁呢？如今陛下和亲王殿下挥刀‘斩’公爵，这样明目张胆，这样气势汹汹。公爵手底下那些人看着一切的发生，看着公爵逐渐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还不人人自危？”
　　叶铭注视着他，故意提问道：“但公爵，好像不是这么无能为力的人吧？”
　　“他不是，但亲王可以营造成他是的氛围。”斐诺果然又继续说了，“亲王的目的之一，本来也是这个——通过打击公爵的‘代理人’，来打击公爵阵营的信心。”
　　“原来如此。”叶铭把斐诺的这些话简单整理后，发到了公会频道，又继续和斐诺讨论，“但公爵现在被削了这一个代理人就算了，下次要削一个省的势力，他真的还会甘愿受罚？”
　　“我觉得不会，但这部分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斐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我只是陛下和亲王殿下的一枚棋子，负责站到他们要求的地方去。至于怎么给我腾地方，这是他们要做到的事。不过，他们都准备了这么久，要是失败的话，那可真是丢大人了。”
　　叶铭：“要是这都失败，那就说明公爵真的有力量足够反叛了。”
　　斐诺赞许地点头：“对，要真是这样，那暗杀任务的目标就要落在公爵头上了。”
　　“那我可就要对这个任务感兴趣了……”叶铭低笑着回了，瞥一眼公会频道，看到白亚澜正在夸夸斐诺。
　　【牛啊，斐诺没来都能看得这么透彻！所以公爵今天就是纯纯来吃瘪的呗？还不得不来，想想我就觉得他要气炸了。】
　　叶铭：【斐诺说他只是国王和亲王的棋子。】
　　白亚澜：【他是棋子，我是什么？草履虫？？？】
　　何敬程：【你就是个转播台，还想当啥。跟我一样负责安静吃瓜不坏事就行。】
　　白亚澜：【哈喽？我可跟亲王1V1，跟亲王、主教1V2过的，我怎么说也是上过政斗小舞台的人了！】
　　何敬程：【你有本事别实时问叶哥和杨绪！】
　　白亚澜：【你别管我开没开挂，你就说我是不是和这些高手过过招！】
　　杨绪：【别废话了，会议讲什么重点没，你这个主播有没有正事？】
　　白亚澜：【没啥好说的呀。亲王叫了两个证人上来，一个是去给教会定损的财务专家，一个是教会被炸伤的骑士。这俩一个理性一个感性，把教会被炸说得那叫一个惨啊，我要不知道实情，还以为死伤惨重、房屋倒塌呢！】
　　白亚澜：【艹，这个小骑士，绝对有人给他写稿。这演讲小节目，高，实在是高！】
　　杨绪：【你不问主教是不是别人写的？】
　　白亚澜：【不敢问，主教现在在装严肃装沉痛，我也得同仇敌忾。】
　　何敬程：【演技大考验，你最擅长的呀！】
　　何敬程：【对了，那个被除名还一直不敢上线的圣女，还在论坛上逼逼赖赖你。你要不要把这次参加中央会议的视频发到论坛上，气死她？】
　　白亚澜：【这个会可是会讨论怎么限制玩家的哦，会讲很多对玩家来说很难听的话，发出来怕是要引发玩家对NPC的不满。】
　　叶铭：【剪辑一下，重点剪爆炸案造成的伤害，国王、主教的愤怒，对幕后主使的判罚，剪得热血一点。】
　　白亚澜：【好嘞！我搞个热血小短片！】
　　杨绪：【这样的话，你那天逮那些玩家的场面也可以剪剪。叶哥也调一些片段出来补充。重点剪炸弹爆炸的惨烈，追逐收拾任务玩家的紧张。圣骑士是不是也出手了？要把他也剪进来。】
　　白亚澜：【举手，我说了句好帅的台词申请剪进来！我当时瞪着那个黑衣服的圣女说“你也是圣女”了！】
　　杨绪：【剪吧，你当时穿白色制服了吗？没穿就后期调成白的，做一下黑白对比。】
　　白亚澜：【我有思路了！这个做平面视频效果最好，我现在就做分镜设计！】
　　随后，白亚澜又私聊叶铭：【叶哥，你和斐诺要镜头吗？】
　　叶铭：【我不要，给他一个特写，但不用太久。】
　　白亚澜：【留个强烈印象是吧，我懂！保证给你营销成大陆第一念念不忘！】
　　叶铭：【收着点，没必要。】
　　白亚澜：【哦豁，害怕别人看上你家小领主了是不是？】
　　叶铭不回复了。
　　他扭头跟斐诺聊天：“今天过后，你的周围就能更安全了。公爵手下的人会知道，如果动了你，一定会被揪出来，指不定就是杀头的下场。艾尼亚族人也会知道，要是随意接了杀本地人的任务，就有可能惹到不该惹的人。就算得手，也会在得到报酬的同时，遭到判罚。”
　　斐诺放下茶杯：“现在侃侃而谈了？刚才还一直装不懂问我呢。”
　　“……”叶铭默然两秒，笑了笑，“你知道，那你还回答我？”
　　“你问，我就答。”斐诺一眨眼，“不是你总这么说的吗，要我老实回答。”
　　叶铭听出他的调侃，倚着靠近斐诺的那边椅子扶手，说道：“既然这样，那希望你以后的身份水涨船高后，很多艾尼亚族人跑到你面前对你谄媚的时候，你也记得要老实回答我。”
　　斐诺被他的视线盯得有些捱不住，绷住脸：“哪里来的很多艾尼亚族人对我谄媚，这国家这么多贵族，也没见多少人去亲王和主教面前拼命讨好啊。”
　　叶铭刚想说“那是他们不想吗，是他们以前没机会”，白亚澜忽然又在公频里刷了好几条信息。叶铭拿眼一扫，到嘴边的话就忽地方向一转：“新法案出来了，那几个袭击你的艾尼亚族人的判罚也出来了。”
　　斐诺的神色也一正：“嗯？”
　　叶铭看着白亚澜的播报，给他念道：“四个袭击你的艾尼亚族人，都要被关禁闭三个月，同时冻结银行账户，每人罚款八十万令尔。只要他们被抓到、或者回来，就会被扔到禁止瞬间转移的地方，跑了就重新计算时间。什么时候连续计时够三个月，才什么时候还给他们自由、解冻银行账号。罚款啧直接划银行账户的金额，如果不够八十万，就欠着，直到划够八十万。哦，这三百二十万里，有一半会给教会重整，八十万给你，八十万收归国库。”
　　斐诺可是知道玩家是来玩游戏，不由道：“三个月的禁闭和银行账户冻结……好严重。”
　　叶铭淡然道：“嗯，因为你的案件是第一个判的，所以顶格判了。”
　　——只是锁号这么久，这四个人，十有八九要退游了。
　　作者有话说:
　　亲王：抓个典型，重判起步！


第一百零二章 ——新法案颁布后
　　中央会议后，针对玩家的新法案，和针对那四个玩家的处罚结果，是一起贴出来的。至于通缉令，那是爆炸案后第二天就挂出来了，一直贴在王都的各个重要地点。通缉令上显示，只要把这四个玩家押送到指定的地点，一个玩家就能换100万令尔。
　　别觉得王庭吃亏，王庭可不是只罚了玩家的320万，还从马克·查尔曼家罚了800万出来。现金不够，奢侈品来凑。马克·查尔曼本人则是因为“策划袭击教会”的罪名，荣获顶格判罚——绞刑。
　　虽说他本人一直抗辩，说自己只是因为个人原因要暗杀斐诺。可这案子硬给他扣上了“故意炸教会”的帽子，直接引发了众怒，搞得公爵那边也果断放弃了捞他。国王、亲王也算与公爵有些默契，把马克·查尔曼一个祭天，就等于勉强对他的“上限”“同党”按下不查了，“棋子”的命运就是这么残酷。
　　哦对了，马克·查尔曼的绞刑还能让贵族们“付费观看”，成了个创收小节目。公爵倒是能不付钱就去看，可他又不是疯了，谁会送上门去找气受？
　　以上这些，都是对于NPC贵族群体来说的大事。但对于玩家来说，他们关注的就是这个判罚和新法案的内容了。游戏时间三个月的禁闭，如此高的罚时令人咋舌。就算没被逮到，游戏银行账户一直冻结，也是相当够呛。
　　大部分玩家都猜测，这四个都要退游了。也有出馊主意的，说这四个玩家坐牢的时候可以出“坐牢体验帖”，给大家展现一下牢狱生活，指不定也能火。后来还真有一个玩家这么干了，不仅体验了监牢中的各项活动，甚至给那些监狱的看守支招怎么管控玩家，此为后话。
　　总之，新法案的出台，的确在一时间震慑住了玩家。至少在没有更多保障和好报酬的情况下，极少人会选择轻易对NPC下手了。还有一部分玩家，阅读这个法案的描述时，瞧出了一些端倪。
　　陈长焰就给叶铭发了信息：【那个新法案的解释里，说的那个通过和玩家的合作来通缉惩戒犯罪玩家，不会是斐诺搞出来的吧？你是不是有什么内部消息？】
　　叶铭回复他：【等你们那几个城市的新城主正式上任，会有合同给你们和城主签。菲亚哥省先试点。】
　　陈长焰：【还真有我们的事？谁谈的？你们？不会坑我们吧。】
　　叶铭：【爱签不签。】
　　陈长焰：【如果是和你们一样的合同，那我还是可以签的。】
　　陈长焰：【斐诺怎么样了？我从你们那个圣女发的视频里看到他了，被爆炸吓死了吧？跟我家猫见到陌生客人要躲床底的表情一模一样。他现在伤养好没有？能去看没有？】
　　叶铭懒得回答他这些问题。
　　不过他提到了那个视频，叶铭关上信息功能后，不由得又去把视频看了一遍。
　　这是白亚澜发在论坛上的视频，一共两个平面短片，在新法案刚颁布没多久、论坛上刚开始讨论爆炸案时就趁热发布了出来。而第一个短片，说的就是爆炸案当晚发生的事。
　　没有旁白，全是镜头语言。一开始的镜头是月夜下的教会，静谧而平静。突然，一个房间的窗户被“砰”地一声打碎，紧接着一个炸弹被扔进房间，房间里的青年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瞪圆了绿色眼睛。下一刻，爆炸震天响！
　　轰——！！！
　　教会另一处的白衣圣女因为爆炸声猛然转头，随即就循着声音的方向狂奔而去。夜色中，她的视野里出现了几个在房顶上跑动的身影，她立刻发动了光明魔法打向最近的那个。那人被她打落，她赶到了近处，看到了那个身穿黑衣的女性玩家的脸。
　　她诧异道：“你也是圣女！”
　　黑夜、教会、火光、追逐声，一切混杂的环境中，身着白色光明教会制服的圣女，与身着黑衣的夜袭圣女四目相对。画面在此时定格，时间仿佛也停滞了几秒。
　　但白衣圣女并未对黑衣圣女痛下杀手，而是很快看向了远方，高声道：“其他人往东北方向跑了！”
　　话音刚落，仿佛是在回应她的话语，一道金光骤然撕破了黑夜，呼啸而来！
　　高大威武、浑身银白圣衣的圣骑士，立在夜色之中，神情凛冽。而这，也就是短片的最后一幕。
　　不得不说，这个视频还是剪得很有冲击性的，尤其是配上BGM后，拿来当游戏的小宣传片都没问题。而短片中出现的四个正面大脸，分别为斐诺、白亚澜、黑衣圣女和圣骑士——圣骑士还用头盔遮住了整张脸——都叫人印象深刻。其中，斐诺那双映着光的碧绿双眸，叫人最难忘记。
　　论坛上一开始还有人问，这是NPC还是玩家，NPC的话是谁。很快就有人认出了斐诺，在帖子里留评：【卧槽！这是那个搞抽营养剂盲盒的NPC啊！是那什么伏拉尔的领主！我记得他的，绿眼睛特别漂亮！他怎么会在王都的教会啊？】
　　还有之前就讨论过斐诺的玩家也认出来了：【等等，这不是小斐诺吗？我之前讨论过他的啊！他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他是特·别·蛊！】
　　颜值讨论的当中，还有正经的深入研究资料型玩家发言：【斐诺·莱西德？你们没看过游戏最近更新的大事件吗？他来王都参加中央会议了。因为他领地被乱收税，他捅到国王面前了，然后国王叫人调查，就发现他领地的税被佩林城侵吞了几十年。再一查，就发现整个菲亚哥省的很多城市都有阴阳税务账本。因为这个事，国王紧急召开中央会议，斐诺作为当事人之一就被叫去王都参加这个会了。】
　　没怎么认真关注游戏背景变动的玩家们：【哦豁？税收都敢搞阴阳账本？】
　　【哦豁？下层税收都敢侵吞？】
　　【哦豁？税收都敢乱收？】
　　只能说，活在税收规定详尽、严格管理的世界的玩家们，很难想象在税收上乱搞的NPC们，会面临什么严重处罚。
　　还有人问：【所以是菲亚哥省那些被罚的NPC要刺杀他？话说回来，他死了没啊？】
　　这个问题，知道答案的人没回答，讨论的人都没答案，就连偶然冒出的执行刺杀任务的四个玩家之一都不敢确定真相。不过视频里那个爆炸场面看起来特别吓人，还是在一个小房间里发生的，大部分玩家都认为斐诺凶多吉少。
　　叶铭看着一堆分析得有鼻子有眼，把斐诺的死亡说得言之凿凿的评论，不由得转头看向了身边的斐诺。
　　斐诺正在看叶铭整理出来的管理学文字资料，完全没注意旁边的叶铭在干什么。叶铭凝视着他的侧脸，十秒后，斐诺终于捱不住了，扭头看他：“干嘛？”
　　“不干嘛，看看你。”叶铭回道，“很多艾尼亚族人知道了爆炸案，但不知道你的生死，就以为你死了。”
　　“所以你要看我？”斐诺没明白，“可你又不是不知道答案，我不是在你面前好好的吗？”
　　叶铭道：“我想起爆炸那天晚上我一直喊你，但你都昏迷着无法回答。还有你遇到泥石流那个晚上，要不是我忽然想着要去找你，就真救不到你了。”
　　简而言之，就是叶铭忽然后怕了。
　　斐诺听出他的画外音，终于伸手抓了抓他的手：“你可别这样。你要是开始害怕，我也要开始坐立不安了。”
　　“……的确。”叶铭其实担心的可不止游戏里斐诺的生死，还有系统运行层面上的、以后对斐诺数据处理的安全性等。可他也不会把这些都一一传达给斐诺，于是反握住斐诺的手后，笑了笑：“好吧，我其实就是多想了一下，现在没事了。”
　　“你可能是总在我这里，没别的事干，无聊了就会多想。”斐诺道，“现在新法案颁布了，应该不会轻易有人要刺杀我了，要不你和幻影会的人出去转转、散散心？”
　　“把我往外推？”叶铭反问道，“那你也一直在教会里不能出去，你不无聊？”
　　“还好吧。我以前在伏拉尔不也是整天只在家里吗？”斐诺回道，“反正有这么多书看，还能不时画画、写字、甚至去看看教会的唱诗班之类的，也不算太无聊。”
　　他一说起“画画”，叶铭就想起之前看到的夹在账本里的那张画，那张斐诺手绘的叶铭（游戏里的）肖像。其实叶铭一直想问那幅画，又不敢明说自己偷翻了斐诺的画，只能旁敲侧击道：“画画？我好像还没见过你画画，你一般都画什么？”
　　斐诺道：“画静物和风景比较多，但我本身画的频率也的确不高，也就小时候学过一点。”
　　叶铭有点不甘心，继续追问：“不画人物？”
　　“一般不画……啊。”斐诺也想起自己最近画过叶铭了。
　　这么一想，小领主忽然就察觉到了叶铭的问话似乎有点不对劲。
　　——提问方式，很有某种指向性啊……
　　绿色的双眸带着审视，盯住了叶铭：“你是不是……”
　　正当此时，叶铭也接到了白亚澜的私信。
　　【卧槽！叶哥，塞伊斯公爵往教会送了个拜帖，要来拜访啊！】
　　作者有话说:
　　众玩家看完短片：哇绿眼猫猫！还活着吗？！
　　叶铭：（警觉.jpg）


第一百零三章 ——肖像画的约定
　　白亚澜十分警惕塞伊斯公爵的上门拜访。毕竟拜帖上不仅写了要见古斯主教，还点名说希望面见斐诺·莱西德。白亚澜被古斯主教叫去说明此事的时候，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就怕这公爵趁着面对面的时候，给斐诺一刀。
　　但古斯主教表示；“你说了不算，问问莱西德的意见，他想见吗？”
　　白亚澜只好拿着拜帖来给斐诺看。
　　斐诺接下拜帖，看着上面的贵族花体字，并觉得不意外。毕竟白亚澜虽然参加了中央会议，却不知道亲王还会私下给公爵塞一份“亲缘材料”。公爵要是真看了材料，对斐诺做出什么反应都不奇怪。
　　斐诺给叶铭也看了请帖，然后两人简单商量了几句，决定见见。
　　“啊？真见啊？”白亚澜茫然，“不是几天后还要提斐诺当临时省长的事，到时候他肯定恨不得撕了斐诺吧？现在这个节骨眼见他，真的好吗？”
　　“官员名单肯定早就走漏风声了，不然他那边的人刺杀斐诺干什么？他来找斐诺不是为了菲亚哥省的事，至少来的主要原因不是这个。现在见，对几天后的新官员名单较量反而有好处。”叶铭心道亲王选择这次中央会议后给公爵材料，肯定是觉得这么做对下次会议的议题有好处，不如就顺水推舟。但他现在不方便跟白亚澜公开这个“私生子计划”，只能道：“总之，你跟主教说，斐诺同意见。不过，我要陪同，而且公爵不能带超过一个人来见斐诺。”
　　“为了安全，我懂。”白亚澜道，“要我一起在场吗？”
　　叶铭回道：“你能蹭进来就来，但我估计比较困难，可能古斯主教都不会在场。公爵不会允许的。”
　　白亚澜诧异：“什么话题啊，这么神秘！”
　　叶铭：“以后合适了再和你细说，先去回复吧。”
　　白亚澜：“好嘞。”
　　她听话地走出了房间，斐诺疑惑道：“我以为你把关于我的所有计划都告诉幻影会的人了，她怎么看起来不知道？”
　　“我只和会长提过，主要也是为了把握事情的整体进度，别人都没说。”叶铭淡然回道，“这跟你的身世有关，我何必当作八卦说给别人听？”
　　斐诺眨了一下眼。
　　“我……”小领主垂下眼，“我以为你知道我的‘真实情况’后，会不把这些事当回事了。”
　　“不管什么情况，你的身世对你来说，也是一种‘真实’。”叶铭明白他的意思，靠近他，低声道，“我不会因为你的一点‘不同’，就把你的事当作无足轻重的乐子看，尤其是身世相关这样的大事。以前是这样，现在、以后也是这样。”
　　斐诺听得心跳如鼓。他想做些什么，又不知道什么合适。叶铭就在他面前的近处，微微低头与他说话，像是把他半拢在自己的身形之下，用话语抚慰着他。斐诺想来想去，只伸出食指，在叶铭的心口上怼了好几下。
　　好似要把自己的心跳还回去。
　　叶铭被他这么怼过这么好几次了，依旧觉得这个又暴躁又撒娇的动作可爱得紧，戳得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叶铭也再次抓住他的手指，用拇指慢慢碾着，压低声音道：“我就是把你当作‘一个人’看的，别担心。”
　　“……我也没担心这点。”斐诺试着抽回手指，没抽动，于是瞪了叶铭一眼，“我担心的应该是别的吧。”
　　“什么？”
　　“拜帖的事之前，我们正在聊的事。”斐诺挑眉，“你怎么会忽然问我画不画人物？”
　　“……”叶铭没想到这个话题还能回来，一时沉默。
　　斐诺一看就知道果真有事，一双绿眼睛盯着他：“你要是不承认，我可开始猜了。”
　　叶铭难得心虚，轻咳一声：“我老实说的话，能坦白从宽吗？”
　　斐诺：“看情况。”
　　“哦。”叶铭顿了一下，还是坦诚了，“我看过你夹在账本里的那张……我的肖像画。”
　　“你果然看了！”斐诺轻哼一声，“还说我的东西放在你的背包里安全，我看你才是最危险的，还监守自盗。”
　　“不是放在里面的时候看的。”既然都说了，叶铭索性讲个明白，“就是你第一次见公爵那天，我从菲亚哥省回来，但没见你在旅馆的房间里。因为担心你出事，我就翻了翻你的东西，想确认会不会里面留有什么信息。或者会不会有人其实已经带走你，还翻走了你的账本，只是把现场再复原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他说得这么振振有词，斐诺一时间也找不出反驳的话了，只能有些恼怒地回道：“那后来见面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看见你平安无事，高兴，忘了这茬。”叶铭睁眼说瞎话，“你刚刚说起画画，我才想起来的。”
　　斐诺怀疑地看着他：“真的？我怎么觉得你没说实话？”
　　“那我要怎么说？”叶铭摆出了一如既往正经表情，“说我一直念念不忘，想问你为什么那时候会画我？说我因为那幅画，更加坚定了要追逐你的心情？”
　　这明明应该是玩笑话，可他说得太认真了，就跟情话似的。斐诺听得耳根发红，这次用力一抽，把手拔出来了：“随你怎么说。反正就是我乱画的，回头就把它烧了！”
　　说完，小领主转身就走。叶铭赶紧拉住他：“别烧！”
　　斐诺冷哼：“你不是不在意吗？”
　　“……在意，我错了，我在意死了。之前爆炸的时候，我还在庆幸账本不在外面，没把那幅画烧掉。”叶铭也顾不上耍帅了，赶紧拽住炸毛的绿眼猫猫，“要么，把它送给我吧？”
　　斐诺道：“我随手乱画的，才不送出去丢人。”
　　叶铭回道：“不丢人，我很喜欢。”
　　他的后半句是盯着斐诺说的，也不知道在说人还是说画。斐诺刚刚那点炸起来的小气焰，一下又发不出来了，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道：“……那你自己拿走吧。”
　　“好，谢谢。”叶铭笑了笑，“不过，既然这幅画得匆忙，以后到我家的时候，再帮我重新画一幅吧？”
　　“你的脸……”斐诺没说完，但他是很清楚的，毕竟他听过玩家当面说自己在游戏里的脸调整过。
　　“嗯，回家你就看到了。”叶铭也知道斐诺的意思，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应该比这个……顺眼些。”
　　“你会这么说，那就是至少你自己觉得你长得还不错？”斐诺一眨眼，“那我是真有点好奇了。”
　　“不敢说很好，起码比起现在这样的基准，不会让你太失望。”叶铭轻轻一咳，“总之，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
　　下午，公爵果真来教会了。
　　古斯主教虽然和国王、亲王走得近，实际上光明教会还是名义上保持中立的，至少公爵不会公开和教会对立。这次他的幕僚居然惹下大祸，公爵本人对马克·查尔曼应该也是很光火的。
　　所以斐诺猜测，指不定公爵是抱着“表示歉意”的目的来的，毕竟他和教会的关系还得面上过得去才行。
　　总之，白亚澜报的是塞伊斯公爵在下午三点来了教会。直到四点，她才来叫斐诺和叶铭去见公爵。
　　“他刚才和主教是在一个主教专用的茶室见面的，我没进去，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白亚澜边带路边低声解释，“不过结束后，看主教的样子，应该谈得不好不坏吧，至少没谈崩。”
　　叶铭问：“公爵什么脸色？”
　　“就那样吧。他的城府太深了，我不太看得出他的心情。”白亚澜回道，“我不小心和他对上视线，他还冲我笑了一下呢，吓死我了。”
　　她说着还搓了搓手臂，斐诺看得好笑：“这么夸张。”
　　“反正我觉得他比主教、亲王都不好相处，上一秒还看着挺平和的，下一秒就可能把人嘎了。”白亚澜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对了，他要见你，也只让步到让叶哥进去，我和主教都不能进。这还是我说你现在心里非常害怕，像惊弓之鸟，必须带个信任的贴身护卫在身边才能见他，他那边才勉强松口的。你待会儿可得装得像一点啊，斐诺！”
　　“明白了。”斐诺点头，“放心。”
　　一行人一路走到一个会客室门口，门外站着两名护卫，是公爵带来的。白亚澜跟护卫介绍了斐诺和叶铭的身份，护卫就敲了门，然后帮他们开了门。
　　斐诺和叶铭走了进去。
　　公爵正坐在一张茶桌旁边，身后侧方是他的近侍。斐诺看到他后，也没因为立场对立而冰冷应对，正常行礼打了招呼。
　　公爵也正常跟他打招呼，让他坐了。
　　但坐下后，公爵就扫了一眼叶铭，冲斐诺道：“你确定要让这个艾尼亚族人听？艾尼亚族人可是会在短时间内把一切信息都宣扬出去的。”
　　“确定。”斐诺不卑不亢地回道，“他是我最信任的人，不会宣扬出去的。”
　　公爵有点意味深长地看向叶铭：“最信任……一个异族人？”
　　“是的，他救过我三次。”斐诺垂眼，轻轻一笑，“尤其上次爆炸，太吓人了……现在他要是不在身边，我实在没法安心，您见谅。”


第一百零四章 ——普信公爵
　　斐诺一上来就跟公爵如此示弱，搞得公爵就算原本有什么话想下马威的，一时间也说不出来了。
　　而且公爵还挺带压力地盯了两眼叶铭，叶铭淡定地回看了，一点不带怵的。公爵见状，索性转换策略，从此开始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我理解你的后怕。古斯主教刚才带我参观了一下发生爆炸的房间，真是骇人耳目。”公爵语气淡然地接了斐诺的话，不动声色地把叶铭从对话中摘了出去，集中到了斐诺身上，“听说爆炸案之后，你一直没出过教会，身体恢复得如何？”
　　这话说得，好似事情完全和他无关一般。斐诺心中暗讽，面上倒是正常回了：“承蒙关心，我最近一直遵照医嘱，在室内静养。一方面是还得穿特制的硬质背心活动，保护我的肋骨；另一方面是得避免过于紧张、过于劳累的动脑，免得引发头晕恶心之类的后遗症。”
　　公爵笑了笑：“这是在提醒我，别跟你说太复杂的事？”
　　斐诺回道：“是怕我在您面前失仪。”
　　“不必装傻，斐诺。”公爵上次明明还喊“莱西德”，这次却直呼名字了，“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而来。说得过分一些，我甚至就专门为了你而来的，和古斯主教见面只是顺便。”
　　“我不是很知道，阁下。”他说话绕，斐诺也跟他绕，“我是有猜测，但我不敢确定，也不敢说……”
　　“卡西费蒙斯殿下给了我一封信。”
　　公爵打断他的话，忽然就直入主题了：“或者说，就在上次中央会议后，他给了我一些材料，一些关于……你的身世的材料。”
　　他说完这些话，居然就停下来了。斐诺摸不清楚他想要自己接话，还是想要什么别的效果，反正以不变应万变，斐诺也跟着沉默。
　　叶铭就在这时候给白亚澜发信息：【公爵还去参观过爆炸的房间？】
　　白亚澜：【哈？什么时候？估计是谈话中间去的吧。我没能跟进去，就没守在门口。但是他去看那个干嘛？】
　　叶铭：【你看能不能问问主教。】
　　白亚澜：【好嘞！】
　　这条信息刚发出来，公爵那边就再次开口了：“卡西费蒙斯让我看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您问我？”斐诺对这个提问有些意外，但还是回道，“其实这都是亲王殿下调查的，我没什么能力参与这件事。至于殿下调查出来的结果是真是假，我也没办法确定。”
　　“是吗？”公爵回道，“但玫瑰纹印，确实是你的吧？和罗斯家族的家徽几乎一模一样。还有你的管家也承认了，你的实际出生日期和你的生日相差两个月。”
　　斐诺犹豫了一下：“这个确实……”
　　公爵又道：“亲王还说，缇娅拉的确跟你母亲长得很像，是吗？”
　　“我只看了一张画像，如果以那张画像为基准，那确实也挺像的……”斐诺回道，“但我也只是凭印象。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也拿不出我母亲的画像作为佐证。”
　　“你这张脸就是佐证。”公爵看着斐诺，“我和你见的第一面，就问过你和缇娅拉的关系。”
　　斐诺回道：“可是，退一步来说，就算我母亲就是缇娅拉·苏……和您的关系又怎么确定呢？”
　　公爵挑眉：“这么说，你不相信这个结果。”
　　“我不知道要不要相信。亲王殿下告知我这件事的时候，只说了那位苏女士离开王都之前，和您的关系甚密。”斐诺垂下眼，“我毕竟从小就认定我只有一位父亲，只姓莱西德。这件事对我来说太颠覆了，请原谅，我在情感上还有点没法接受。”
　　“卡西费蒙斯只告诉你这些？”公爵问道，“他没说缇娅拉当时守着一堆死去丈夫的财产，苏家的人都对她虎视眈眈，准备暗杀她？”
　　斐诺：“啊？”
　　“这部分我当年就知道了，不过也是缇娅拉离开王都好几年后才知道的。”公爵徐徐说道，“离开王都之前，缇娅拉已经遭到过两次暗杀了，虽然都保下了性命，却也把她吓得不轻。她求助了罗斯家族，罗斯家族答应帮助她。不过当时罗斯家族放出的消息是，缇娅拉在刚出王都的路上就感染了病症，路上就不治身亡了。没想到，她居然被送到了一个遥远的小领地，嫁给了一个无名之辈。”
　　叶铭听着这从没听过的一段，意识到，这应该是主系统给斐诺补全的身世。
　　斐诺却皱了皱眉：“是这样吗？但当时知道她怀孕了吗？她既然危在旦夕，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求助于我，是不是？”公爵回道，“我当时已经敲打了苏家的人，不过他们大概认为我只是为了哄人、随意做个人情，并未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毕竟缇娅拉只是我的一个情人，还是个守着大量资产的寡妇，有人想铤而走险也正常。而且她怀孕的事，我当时不知情。按照卡西费蒙斯的说法，罗斯家族、甚至缇娅拉本人，估计在王都时都还不知情。”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我不想自吹自擂，但当年的缇娅拉，是王都有名的高岭之花。在与我关系亲近之后，她确实没和其他男人走得太近。甚至因此，王都一度传出我其实是因为想把苏家的资产收入囊中，才表现得这样喜爱缇娅拉。苏家的那些人想对她动手，可能也是担心我出手，所以想先一步解决她吧。”
　　斐诺什么心情尚不可知，叶铭倒是难得忍不住用信息吐槽：【这个公爵……是个普信男。】
　　白亚澜：【什么什么？八卦请详说谢谢！】
　　叶铭：【他说斐诺的妈妈，当年是高岭之花，只愿意和他在一起。】
　　白亚澜：【？？？】
　　白亚澜：【等下，你从头说！怎么扯到斐诺的妈妈了？公爵和斐诺妈妈当年在一起？那斐诺是谁的小孩，怎么会在伏拉尔？？？】
　　这一连串的疑问，可见白亚澜的八卦之魂已经熊熊燃烧，但叶铭不再回答她，把白亚澜熬得挠心挠肺的。实在没办法，白亚澜就去敲杨绪：【那啥，斐诺的身世，你知道咋回事吗？】
　　杨绪：【叶哥和你说了？】
　　白亚澜：【卧槽你知道？？？你们有大八卦不和我说，这是背叛组织啊！】
　　杨绪：【叶哥不让传，说别人这样八卦斐诺不好。】
　　白亚澜：【我保证我这里是八卦终点，快跟我说！球球！不然我打怪奶你们都会忽然想到这件事走神！】
　　奶妈拿打怪奶队友来做威胁，可见是真的太渴求了。杨绪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回复：【好吧，但你可不能跟其他人说一个字。】
　　白亚澜：【我发誓！！！】
　　这俩在背后逼逼八卦的时候，斐诺也问了公爵那个最重要的问题。
　　“那您……是承认我的身份了吗？”
　　“……我的回答可能会让你不愉快，但我觉得还是实话实说，才对你最好。”公爵回道，“不是承认，是确认。”
　　斐诺疑惑：“有什么区别？”
　　“我基本能确认，你是我的孩子。但是很遗憾，我没办法公开承认你。”公爵的话，语气很平和温柔，内容却带着大贵族的冷酷，“我不需要一个新的孩子，塞伊斯家族也不需要。不过，在一定的范围内，我可以给你一些帮助。”
　　这话，实在自大极了。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比起这样的公爵父亲，斐诺真是万分庆幸自己生长在伏拉尔那片小小的领地里。而斐诺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NPC，居然能有这样的身世，只能说主系统的情节也够跌宕起伏的。
　　但话又说回来，按照塞伊斯公爵的发言，他可真不像个善茬。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来确认斐诺的身世？不该装作不闻不问吗？
　　斐诺心中也疑惑颇多，于是问道：“‘帮助’？您是指……？”
　　“比如，既然国王想让你当菲亚哥省的省长，那你就去当。”塞伊斯公爵靠着椅背，缓缓道，“我会跟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说，不许再刺杀你了。”
　　“……”斐诺听得着实心里发呕，这话说得好像省长之位是公爵给出来的一样，而且他也把自己和马克·查尔曼之流撇得太开了吧。
　　“我不知道您的许诺，是否真的会让我性命无忧。”小领主忍不住开口怼了两句，“毕竟您刚才就说，您已经为缇娅拉·苏敲打过别人，但她依旧遭到了暗杀，并且不得不远离故土、远走高飞。”
　　这话够下面子了，公爵被他说得眯了眯眼，语气也有些冷了：“激怒我并没什么好处。卡西费蒙斯想把菲亚哥省的12个城主都推成他的人，就算你到时候当了省长，也不过是个架空之位。你要是全然信任他，对你不会有什么好处。”
　　斐诺装出一副沉思的模样，好几秒后，才抬头问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亲王为什么要调查我的身世，还在这时候告诉您。您为什么又会这么爽快地认定我的身份，还来和我聊这件事？”
　　“因为卡西费蒙斯自负得很，认为能一手操控你，还能利用你来牵制我。如果我不承认你是我的孩子，继续反对你成为省长，以后不管你在菲亚哥省发生了什么意外，他都能推到我身上。”公爵幽幽道，“甚至还会公开宣传你的身世，借以给我扣一个‘谋杀亲子’的帽子。到时候，他就能更顺理成章地把真正属于他的人，推上省长之位。
　　“这样的话，整个菲亚哥省就变成了他的势力。山高水远，陛下都管不动，岂不是随意他动作？”
　　斐诺轻轻一眨眼。
　　——原来你也会这套说辞啊！
　　——相互栽赃对方要反叛？
　　作者有话说:
　　亲王：公爵叛变！
　　公爵：亲王叛变！
　　国王：？？？


第一百零五章 ——以为脆弱的他
　　塞伊斯公爵说亲王捅出亲子的事，都是为了他自己，并不是真的为了斐诺好。
　　斐诺不是不信这些话，他只是很清楚地明白，公爵来说这些，肯定也不是为了自己。
　　甚至于，公爵今天来“认亲”，真正意图都不是确认亲王给的材料是真是假。说极端一些，不管亲王给出的材料是真是假，公爵想认为这是真的，假的也可以变成真的。
　　谈话至此，斐诺也终于摸清了公爵来这趟的思路。
　　公爵可能预感到，自己在菲亚哥省的新官员名单里占不到便宜。那与其让国王、亲王占掉省长的名额，不如就同意一个近乎草根出身的斐诺当省长。反正斐诺没啥背景，下面那些城主肯定更抱团，架空之势肉眼可见。到时候这个省长有和没有就没区别，运气好的话，斐诺可能还会为了对付下面亲王派来的那些城主，而暗中给公爵的势力一些好处。
　　为了确认这些猜想，斐诺故意道：“其实，让我当省长这件事，我也是才知道不久。而且这件事也没人问我的意见，亲王殿下忽然就跟我说，我回去得当临时省长了。之前说的还只是佩林城城主之位呢……”
　　“本来就该从城主开始做起，等你熟悉当地的情况和学会管理后，升任省长才会顺利。”公爵淡淡回道，“但卡西费蒙斯的手下不太平，都在内斗，谁都不服别人当省长。他没能力平衡好，索性把你推上去当挡箭牌。”
　　斐诺叹道：“我一开始真的只是想伏拉尔别再被乱收税了，顺便请求救灾。”
　　“噢，对，你还得一回去就处理救灾的事。”公爵语带嘲弄，“卡西费蒙斯怂恿陛下把整个省的主要官员都裁撤了，一堆不了解本地情况的人去上任，这能配合好救灾？这事要是弄不好，等他看不惯你了，或者确认好了新的省长人选，就用赈灾不力来把你拉下马。到时候你是生是死，会不会被其他人、甚至是我来清算，他难道还会管你？”
　　斐诺垂眼：“我知道您说的都是实话，但我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
　　“我不是让你现在推辞这个位置，我说了，既然要你去坐，那就去坐。”公爵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你要记得警惕些，别被骗了还以为别人是对你好，就行了。”
　　斐诺又道：“听您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我要怎么去坐这个位置。”
　　“你要是实在不熟悉整个省的情况，而且手下那些城主也不把你看在眼里的话，可以写信给我。”公爵笑了笑，“我这里还有些人熟悉情况，我可以给你点意见。要是你到时候没人可用，我找点人给你去帮帮忙，也不是不可以。”
　　斐诺听他这么说，暗道他难道不知去夜袭所有城主府、省长府邸的玩家，都是自己怂恿去的？
　　还是他虽然知道，但反正他手下人也刺杀过自己，所以就扯平都不提？
　　“好吧，如果有需要，我会给您写信的。”斐诺终于笑了一下，“感谢您的关心。”
　　***
　　公爵和斐诺也坐了快一个小时，终于离开了教会。
　　白亚澜一听说人走了，赶紧给叶铭发信息：【斐诺咋样啊？没被普信男气死吧？】
　　叶铭：【没事，我们回房间了。】
　　白亚澜：【哦哦，没事就好。】
　　白亚澜：【对了，我问主教为啥去参观爆炸房间了。主教说普信男主动提起爆炸案，主教就索性带他去看。虽然主教还是那副淡然表情，但我觉得哈，主教的意思就是“直接带你去看，看你还要不要脸提这件事”。不过看完后公爵也没说什么，还假模假式地表示了遗憾，脸皮挺厚哈。】
　　叶铭：【明白。】
　　他回复完白亚澜，又看向斐诺。斐诺刚喝了一大杯水，喝完还长长“哈——”了一声。叶铭看得好笑：“你刚才跟公爵说话，都没怎么喝茶，我以为你都不渴了。”
　　“跟他说话的时候确实没感觉到渴，可能是精神太紧张了，忘了这方面。”斐诺叹道，“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亲王和公爵都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在利用我。但我就觉得公爵看起来比亲王不安好心……这就是先入为主吗？”
　　叶铭道：“因为亲王再利用你，也和你合作过好几次了，还采用了你的建议。但公爵，可是在手下的人刺杀你失败还被杀了之后，装作没事人一样来看你的。”
　　顿了一下，叶铭忍不住补了一句：“还有他你那句‘确认你，但不承认你’的话，实在自负又难听。”
　　“噢，你说他对我的态度。”斐诺点头，“确实有点……恶心，好像是我眼巴巴求着他认我似的。我长这么大，从没想过我的出身不好、我的家庭不好。就算我父亲肯定知道我不是他的孩子，可他也对我挺好的，倒比所谓的‘公爵父亲’要温馨些。”
　　“我们把这种人叫做‘普信男’。”叶铭趁机输出外号，“就是‘普通又自信的男人’的意思。”
　　“噗……”斐诺闻言一乐，“你们可真幽默。可别说了，我怕以后失误，当面叫他‘普信公爵’。不过他再怎么说也拥有公爵之位，也不算普通吧，至少他大概还在自认为我会希望他公开承认我。你看他那个态度，难不成我的发言在他眼里都是在表达孺慕之情？”
　　叶铭：“他大概以为你会写一篇《我的公爵父亲》吧。”
　　斐诺：“什么东西？”
　　“咳，就是假设你去参加了一个写文章的比赛，写了一篇文章叫《我的公爵父亲》。”叶铭解释道，“你的写作水平怎么样先另说，但是评审文章的人一看你的父亲是公爵，就把冠军给你了。”
　　“哈哈哈……”斐诺更觉好笑了，“你们怎么整天有这种奇奇怪怪的好笑故事。你的意思是，公爵认为我会借他的名义去办事？”
　　“他的话，听起来就是这样。”叶铭回道，“面上明明说不想承认你，可是又认定你肯定会扒着他，这就是典型的‘普信’。”
　　“嗯，至少亲王不会玩这套。”斐诺点头，又喝了一口水，继续道，“但你觉得，公爵今天这样来找我，是中了亲王的圈套吗？亲王把材料给他，他就真的顺着亲王的意来接近我、接纳我成为菲亚哥省的省长了？”
　　叶铭道：“我有个猜测……”
　　斐诺偏头注视着他：“嗯？”
　　“亲王和公爵，达成了默契。”叶铭道，“亲王只查到马克·查尔曼，并不涉及旁人。他把你推到省长位置上，你在他和公爵眼里，都算毫无背景之人。然后亲王再把你可能的身世传递给公爵，这就是在传达一种信息——让你成为他们之间的平衡点。”
　　“然后我这个平衡点还脆弱至极，只要他们有任何一方准备好了，就随时可以把我拉下马？”斐诺垂眼笑了笑，“亲王之前还跟我畅想，让陛下绕过公爵和他的儿子，直接册封我成为塞伊斯家族的爵位继承人呢。果然也是说好听的哄我罢了。”
　　“他们这样肆无忌惮给你画饼，并不怕你去找他们兑现，还把你当作最好操控的棋子，就是他们犯的最大错误。”叶铭看他杯子里的水快喝完了，又给他倒了些，“公爵全程认为你操控不了十二个城市，面对赈灾你会束手无策，从而导致你和那些城主矛盾加深。说明他从根上就对你判断失误。”
　　“我是对我，是对你……们。”斐诺轻声道，“他肯定还不知道你们控制那些府邸的细节，不然不会这样轻视你们的作用。而且他在亲王这边的内应，可能也没怎么描述我和你们的关系，所以他并不知道我就算没有背景，也能找到人帮我。”
　　叶铭故意问：“你和我们的关系？什么关系？”
　　“……”斐诺知道他是又想逗自己了，瞥他一眼，“那你说什么关系。”
　　“那就复杂了。和幻影会，是友好合作的关系。”叶铭一本正经道，“和我个人，就不仅如此了。”
　　斐诺挑眉：“哦，还有什么？”
　　“还有，你准备要参观我家，并且要给我画肖像的关系。”叶铭像是早就想好了答案，回得顺畅又自然，“我总不能和其他幻影会的人一样吧？”
　　斐诺轻哼一声：“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和幻影会还有别的一层关系。”
　　“什么？”
　　“我还拿着你们一千万呢，还有天湖帮的五百万。”斐诺叹道，“早知道我会在王都停留这么久，还真不如拿去放债了。一直放在我的账户里吃灰，真是浪费。”
　　叶铭闻言，先是诧异了一瞬，很快又低笑一声：“……果然。”
　　“嗯？”
　　“我以前就怀疑，你拿艾尼亚族人的东西左手倒右手。反正我给你的鳞片，确实卖给天湖少主了，是不是？他甚至为你做事只是为了拿到所谓的‘购买’和‘打折’资格。”叶铭道，“你收抵押品的时候，还会规定任务完成的时间。要是超过时间了，抵押品就被你心安理得地当做奖励给别人了，对吧？”
　　斐诺：啊这……
　　他万万没想到这会儿会被拆穿，眼睛转了转，一副“让我想想说辞”的表情。
　　“别装了。”叶铭捏了一下他的手，“我又不会出去宣扬这件事，怕什么。”
　　斐诺问道：“你既然以前就怀疑，为什么还是我说要什么抵押你就给什么？”
　　叶铭看着他的绿眼睛，也反问：“你说为什么？”
　　“……”斐诺轻咳一声，这下是真不敢看他了。


第一百零六章 ——省长也会画大饼
　　亲王虽然在爵位上画大饼，但他在宣布菲亚哥省官员新名单这件事的时间表上，还真没撒谎。
　　新法案颁布了十天后，中央会议再次召开。
　　原本所有人都预计，新法案只是预热，这次新官员名单议题，绝对会掀起腥风血雨。然而令人——至少令大部分不知“私生子风云”的贵族——诧异的是，这场会议居然还挺平静。
　　当然，还是很吵嚷嚷的。但比起亲王曝出菲亚哥省税务问题那天，可“爱与和平”太多了。搞得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面对“高分贝菜市场”的白亚澜，最后也只在叶铭、杨绪一起的三人频道里感叹：【今天，好一个风平浪静啊！】
　　她还忍不住阴谋论了一下：【宣布新定官员名单的时候，公爵那边的人居然连嘘都没嘘一下，好怪！公爵看起来也好平静，不会等下就有激进份子把斐诺刀了吧？】
　　是的，斐诺今天终于出了教会，亲自去中央会议了。
　　他今天穿的衣服还有点说头。原本是公爵和亲王，都打着“听说爆炸毁了你很多衣服”的名义，分别给他送来了一套从头到脚、从衣服到装饰的贵族礼装。叶铭亲眼看着斐诺拆了两个礼盒，转身就去上次那家高级制衣店买了成衣，加钱连夜改成了完全适合斐诺的尺寸。
　　白亚澜知道这事后，也非要来凑个热闹，从背包里摸出一个银嵌白晶石的戒指给斐诺戴了。这其实是教会人员的日常装备之一，据说有蕴养身体、提神醒脑的作用。但对白亚澜来说，这点作用、或者说这点buff影响太小了，所以她经常不戴。反正也没说这个不让送，白亚澜就送给斐诺配衣服了。
　　叶铭本来不想接，但白亚澜悄咪咪跟他说“可以暗示那些贵族NPC，教会支持斐诺”。叶铭考虑之后，还是接了。
　　结果斐诺将戒指戴上了中央会议，别的NPC看没看出来不好说，古斯主教没多久就发现戒指的存在了。主教意味深长地看向白亚澜，白亚澜就乖乖不打自招：“我给的。斐诺的伤都得静养，今天的状况肯定很乱，光明之戒可以让他好受一些。”
　　古斯主教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你把教会的东西给一个外人……”
　　白亚澜装傻：“但我们不是承诺了要保障到他的完全恢复吗？我就是以防万一，就借一下而已。”
　　“……算了，就给他吧。光明教会普照世人，不至于这么苛刻。”主教悠悠道，“但我还听说，你把圣骑士的东西给那个艾尼亚族人了？”
　　白亚澜立马道：“那真是借的，用来给他进出教会的，我保证斐诺离开教会就收回！完完整整还给圣骑士大人！”
　　主教扫了她一眼，白亚澜真担心他来一句“明明是圣女，却胳膊肘往外拐”。好在主教大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就不再追究她了。
　　白亚澜暗暗松口气：幸亏我平时刷好感度刷得勤奋啊！
　　然后她就美滋滋地跟着古斯主教，继续蹭进中央会议当“见证人”，顺便给叶铭、杨绪文字直播。
　　叶铭看到她的信息，很快回复：【别让他被一群人挤着。玩家短时间内不会接杀他的任务，但NPC里面不保证公爵能约束所有人。提防有人趁着人挤人伤害他。】
　　白亚澜：【害，我也就瞎操心一下。要是NPC要出手，不管是魔法还是近战伤害的，只要还有一口气，主教肯定能把人拉回来。再说了，在场可不止主教，魔法协会的会长也在，还有几个别的魔法师和战士。这么多高手在场，能让一个NPC刀了C位，不可能吧，这传出去脸还要不要了。】
　　白亚澜：【而且斐诺就算回到人群里，也是在亲王身边的。护卫力量很足，安心安心！】
　　叶铭：【他们坐在一起？】
　　白亚澜：【对呀。上次斐诺来，就是亲王带来的，上次坐亲王身边，这次也坐呗。】
　　过了一会儿，白亚澜又给叶铭私信：【不是吧哥，难道你还在在意斐诺和亲王的绯闻啊？人小可怜来开这么大个会，不认识别人，别人也不可能主动给他让位置，他可不就只能在亲王旁边才有位置了？】
　　叶铭：【小可怜？】
　　白亚澜：【害，他一个人站在那个发言位的时候，脸嫩嫩的，人小小的，还要面对好几层刻薄贵族的刁难，可不就是显得很可怜？】
　　叶铭：【把他上次和这次的开会录像都发给我。】
　　白亚澜：【这次不剪了？】
　　叶铭：【先看主系统剪不剪。这种程度的背景更新，它可能也会出视频。】
　　白亚澜：【艹，那我的姿态得好点，万一镜头扫到的时候我在开小差就完了。我的偶像包袱！】
　　叶铭不回应她这些废话了。几分钟后，白亚澜忽然又在三人的频道里发言：【斐诺上去站C位了！】
　　白亚澜：【卧槽，我说亲王怎么完全不提要在菲亚哥省跟玩家合作呢，原来是斐诺来说啊！】
　　白亚澜：【！！！斐诺直接提幻影会和天湖帮了！】
　　杨绪真是服了她的播报：【你讲重点，斐诺具体说了什么？】
　　白亚澜：【呃，他还没说完，我大概总结一下前面的吧。就是他回到菲亚哥省后，会马上开展和玩家的合作试点，玩家买卖城内固定资产试点，和合法经营的试点。然后就是在这条里面，他直接说了试点经营的资格会先签给幻影会和天湖帮。】
　　白亚澜：【还提到了菲亚哥省的赈灾，会尝试通过每个城的佣兵公会和玩家公会的合作，来加快推进赈灾工作。】
　　白亚澜：【哦哦，还有人问他怎么快速着手菲亚哥省的工作，他说他会先在紧要的地方让玩家来帮忙，后面再逐步填补人手。】
　　白亚澜：【聊到税收了！斐诺说会统计灾区情况，然后整理上报给国王，申请部分免税。国王没反对，估计是提前说好了吧。】
　　白亚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斐诺太勇了！公爵那边有人问他用什么来给玩家当报酬，他知不知道菲亚哥省的财政情况、能给玩家付多少报酬，还质疑他会不会一上任就消耗空菲亚哥省的资金。斐诺说保密，不让别人抄他的致富经！他怎么会说“致富经”这个词的啊！】
　　叶铭：【之前偶然聊到。】
　　杨绪：【他确实有致富经，空手套1500万在手上啊，吃利息都多少钱！】
　　叶铭看到这条信息，给他私信：【说起这个，斐诺确实跟我提出过，要不之后他只还给我们500万，剩下500万拿来给他滚动省级任务酬劳。】
　　杨绪：【？？？他这是要搞地方债？？？你提议的还是他自己想的？】
　　叶铭：【他跟我说过，他曾经想过把玩家的任务抵押品卖出去，等降价了再买回来还给玩家，你说地方债是谁想的？】
　　杨绪：【你至于这么绕吗？】
　　杨绪：【他连做空都想出来了，我不质疑他会搞地方债了。多长时间、多少利息？】
　　叶铭：【三个月滚一期。利息的话，我让他优先给打高级魔兽的任务，没有任务再给年化5%的利息。】
　　杨绪：【还是你聪明，金钱利息对我们没啥意义。那我觉得可以滚动，没事就不拿出来了。而且利息除了用任务来换，也可以是别的珍惜材料啊。也不用他免费给我们，我看菲亚哥省有好几个搞拍卖的地方，斐诺当省长后能提前拿到拍卖名册的话，有好东西就让我们优先买呗。】
　　叶铭：【你要这种购买权，500万肯定不够滚动。而且我怀疑他想把天湖帮的500万也滚进来，天湖帮本来就有部分是拿材料来抵押的，斐诺可能想把东西拿去当任务奖励。他要是跟姓陈的也借债，姓陈的估计愿意追加。】
　　杨绪：【什么叫你怀疑？他没和你说这部分？】
　　叶铭：【没说，我猜的。他知道姓陈的容易爆金币。】
　　杨绪：【你这个发言吧，我乍一听像商业风云，两个大公司企图垄断一方经济。但仔细一想，怎么也像是争风吃醋呢？】
　　叶铭：【我个人去帮他举债也可以。】
　　杨绪：【你看，我开个玩笑，你别急嘛。他要是缺口就是一千万，那我们就索性先别退这一千万了呗。反正也是我、你、老何凑的大头，其他人要是急用钱，我们内部先调一调。不过兄弟，丑话说在前面，你最好给大家说一下斐诺到底能出多好的资源。不然我们就算最近刚收到了20个人，分摊1000万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叶铭：【他说王室有一套记录各地罕见魔兽和异象的书册，不仅魔兽的特征、属性、出现的地点及规律等信息都有，还有魔兽上一次出现的详细记录。】
　　杨绪：【卧槽，那就是能预测高级魔兽出现的书！等于魔兽资料册啊！这能弄到手？】
　　叶铭：【不行。但书应该在亲王手里，亲王答应给他看看。】
　　杨绪：【……我懂了，他要当最强大脑，心情好就默写一个给玩家，是吧？】
　　叶铭：【他当省长后每年至少来王都一次，那他每次记住四条信息就行。】
　　杨绪：【叶哥，我没疑问了。千万叫他记一下近期会出现的，别错过时间啊！】
　　叶铭：【当上省长后，应该也有资格跟省内的各种技能协会和导师写推荐信了。】
　　杨绪：【！！！这个也好！！！哥，钱乃身外之物！投了！就当为建设美好菲亚哥省添砖加瓦了！】
　　叶铭坐在王宫停车场里的马车上，无声一笑。
　　——就知道，斐诺提出的条件，就算看起来很像空手套白狼，玩家还是会心甘情愿上当的。
　　恰在此时，王宫的城堡大门方向出现了骚动声，应该是贵族们散场时的动静。
　　中央会议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叶铭：斐诺画了个这样的饼……
　　杨绪：看起来就好吃！放着别动我来吃吃吃！！！


第一百零七章 ——这不叫骗
　　中央会议的第二天，斐诺就给幻影会和天湖帮签发了菲亚哥省内的“固定资产购买资格”。
　　这次签发是在亲王庄园里进行的，更准确来说，是在亲王的见证下进行了这个仪式。斐诺在中央会议散会出来时，还问过亲王是否愿意签个名当见证者。亲王嗤笑一声：“想要我共同担责？想都别想。”
　　斐诺道：“见证者又不必承担什么责任，想让这‘第一次’更特别罢了。”
　　“地方可以借给你，我有空也可以去看看。”亲王挑眉，“但这种‘第一次’，我没兴趣掺和到你和艾尼亚族人当中。”
　　斐诺：“……”怎么听怎么像是个荤段子，啧，忽然想起和他的绯闻还没完全消散呢，还是算了。
　　总之，幻影会的杨绪、天湖帮的陈长焰，外加叶铭、白亚澜和天湖帮另一个成员，一起到王都的亲王庄园参加了这次“签发仪式”。亲王那边除了他本人，还有两个幕僚，以及一个国王派来的特使进行了见证。
　　相比之下，真正要做签发菲亚哥省官员代表，只有斐诺一个人。这个人数平衡也是够怪的。
　　不过斐诺没表现出一点不自在，叶铭也是一直在他身边，而不是跟杨绪说话。白亚澜倒是在杨绪旁边坐着，但她被亲王一盯，就不自觉地挺直腰背端起圣女范儿，因此也不怎么说话。
　　杨绪反正也不是话唠，第一次进亲王府也不东张西望。他老神在在地坐着，偶尔和陈长焰低声说话，其他时候保持沉默。
　　签发仪式就这么开始了。
　　说是仪式，其实就是斐诺分别签了十二张文件。之后幻影会和天湖帮分别拿去本地的城主府，认证之后，就能顺利办理地契变更手续了。听着好像很麻烦，实际上这也属于游戏里的交易系统环节。主系统会简化这个手续，使玩家能够迅速完成交易，就像银行系统一样。
　　杨绪和陈长焰也签了两个文件，这是“购买资格申请”文件，实际上也是一种备案。只有通过这种申请的玩家公会，才能在城市里购买固定资产。不过这个文件现在是省长来签，以后玩家购买资格普遍铺开后，就要下放到各个城主府和佣兵公会管理。不然斐诺整天签这些资格文件，腱鞘炎都要签出来了。
　　当然，申请文件和购买资格文件，都是王庭做过确认的官方模板。文件的样式、上面的表述，可不是随便做做就能拿出来签的。
　　签完字，双方交换完文件，这事就算完成了。
　　没有玩家会怀疑文件上只有简单的签字，到时候各个城市会不会不认。也没有NPC会奇怪这么重要的变革法令，发布后几乎没有留出推行的时间就开始实施了，遥远的城市里会不会有人阳奉阴违。主系统就是这么神奇。
　　仪式结束，玩家们左右看看没事，就准备走了。
　　亲王也懒得留他们，只是问白亚澜：“圣女，如此一来，你也要去菲亚哥省的教会了吗？”
　　“啊？”白亚澜停下脚步，疑惑道，“我没接到任何通知……”
　　她隐约想起，主教好像提过也要趁机把自己安排去菲亚哥省的分会，但后来就没任何后续了。白亚澜甚至还没怎么去菲亚哥省里的分会逛过，毕竟她有什么需求要进教会的话，一般就直接传回王都去总教会。总教会物资最充足，而且老师也在总教会，何必还去别的地方？
　　“是吗？”亲王笑了一下，“那我建议你去问问主教。毕竟之前他还与我提起此事，我甚至和一些人提起过，菲亚哥省的赈灾或许也能求助教会。你要是不去，信息通畅方面可能会有问题。”
　　白亚澜脑内自动翻译：救灾求助教会——教会把任务派给圣女——圣女是玩家——玩家的任务！
　　“我回去会向主教大人确认的，很乐意为赈灾出一份力。”白亚澜立刻回道，“感谢您的提醒。”
　　叶铭和杨绪不奇怪白亚澜这样也能捞个任务，毕竟她都在亲王面前晃过那么多次了，还有教会高层的高好感，随时刷出教会任务不奇怪。但陈长焰还在现场站着呢，他目睹了幻影会就这么生生冒出个任务，心里当然会有想法。
　　不过他也没傻到当着亲王的面说出来。他就保持着沉默跟其他人一起往外走——亲王的城堡内禁止传送——直到走出大门，陈长焰才转头看了眼幻影会的几个人：“明明是我们拿下的城主府更多，可你们却似乎又弄到了更多任务却不吱声？”
　　幻影会根本不怵他，杨绪径直道：“不是我们把任务分出去，你们连打城主府的任务都没有。”
　　“不分，你们也吞不下。”陈长焰嗤笑道，“贪多嚼不烂……”
　　“天湖少主。”斐诺忽然点他的ID，打断他的话，“有空聊聊吗？”
　　“省长大人要聊，我当然有空。”陈长焰朝斐诺走了两步，却被正好站在两人之间的叶铭挡住，只好停下脚步，“聊什么？”
　　“在这里不方便，去找一家餐厅，边吃午饭边说吧。”斐诺看向叶铭，“你帮我找一家？”
　　“嗯。”叶铭应了下来，然后瞥一眼陈长焰，“我等下等你发坐标。”
　　陈长焰挑眉：“斐诺，我不能跟你的马车一起走吗？”
　　斐诺一指叶铭：“他驾车。”
　　言下之意，叶铭不同意，斐诺也没辙。而叶铭，显而易见不会给陈长焰行这个方便。
　　“……行，那我自己去。”陈长焰扫了一眼叶铭，露出个意味不明的轻微笑意，“你都升任省长了，该有自己的马车和车夫了。要不，我先给你赞助赞助也可以的。”
　　“多谢提议，再说吧。”斐诺礼貌性地笑笑，礼貌性地回答，然后跟叶铭一起下了台阶，走向放马车的地方。
　　陈长焰在后面轻哼一声：“既然是车夫，怎么不自己去驾车过来接人？”
　　白亚澜瞥他：“你管得着吗？”人家小情侣的事儿外人少管。
　　说完，她就和杨绪分头走了，看样子这俩都不打算一起去听斐诺要什么。陈长焰考虑了几秒，让自己公会的人也走了，准备独自一人去赴约。
　　***
　　自从爆炸案后，斐诺还是第一次出来吃饭，叶铭特意找了一家比较安静的餐馆。
　　安静，但是水平不错，就代表着贵。
　　陈长焰进来后观察了一番，然后在斐诺对面坐了下来，扭头看叶铭：“这地方应该是专供NPC贵族们享受的吧？也不像是玩家会来体验的地方，你还能查到这种餐厅？”
　　这些话，大半属于会对NPC定向模糊的内容，因此陈长焰说起来也毫无顾忌。但叶铭是不会和他废这些话的，只道：“你要体验，就自己付钱。”
　　“喝，说得我多穷似的。”陈长焰嗤笑，“不过，既然斐诺都平步青云了，难道不请客庆祝一下？”
　　斐诺淡定回答：“才刚宣布，又不会提前发工资。”
　　陈长焰：“嗨，你都当上省长了，还计较那点工资？工资以后就当是你的零钱还差不多。”
　　“可我现在没钱。”斐诺见状，索性直接切进正题，“菲亚哥省也没什么钱了，要不你抵押给我的500万，就当是借给菲亚哥省的吧。”
　　“……嗯？”陈长焰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说正事了，“你要借来干什么？”
　　“就用来滚动一下省级的流动资金。”斐诺看向叶铭，“你们把这叫做什么来着？地方债？”
　　叶铭点头：“对。”
　　“你这态度，看来你们幻影会已经买了菲亚哥省的地方债了？”陈长焰看出端倪，“你们买了多少？”
　　“和你没关系。”叶铭冷淡以对，“天湖帮也不是幻影会的附属公会。”
　　言下之意，别想参照幻影会的条件，自己和斐诺谈。
　　陈长焰被他说得气笑了：“既然这样，那你是不是该离席？你也和天湖帮没什么关系，凭什么听我和斐诺的谈话？”
　　叶铭差点冒出一句“但我和斐诺有关系”。
　　好歹他还是忍住了，看向斐诺，说道：“那我去旁边等你们谈完。”
　　斐诺点点头。
　　于是叶铭起身，坐到了远一些的空桌子，看得到斐诺和陈长焰，但听不到对话。陈长焰看他这样，轻哼一声：“他怎么跟你走得这么近？是不是骗你感情呢？”
　　斐诺：“……”
　　“艾尼亚族人，和你们本地人不一样。你别太放心，小心被骗。”陈长焰幽幽道，“你这么聪明，吊着他得了，别被他骗得家底都掏出来。”
　　斐诺心道我也没什么家底可掏，净是叶铭在掏了。
　　不过他也不想和陈长焰聊自己的情感八卦。
　　“现在不谈他。”斐诺直接跳过陈长焰的评价，说道，“地方债，三个月滚动一期，利息可能是稀有魔兽的信息、导师推荐信、或者年化5%的利息，怎么样？”
　　“……你是不是知道我就吃你这套？”陈长焰没想到条件开得这么清楚明白，“诱惑力也太大了，我哪敢不答应？我不要你的钱，只要魔兽信息和推荐信，反正我不急拿钱的话，都在你的地方债里滚动，行吧？”
　　斐诺道：“但我不一定总能给出信息和推荐信。”
　　陈长焰：“那就积累到之后有了再给。实在没有，再说钱的事。”
　　斐诺：“要是给魔兽信息和推荐信，肯定还会附加任务，你们也得接受的。”
　　陈长焰：“我哪次不是听你吩咐？”
　　斐诺：“接任务依旧要抵押的。”
　　陈长焰：“你从我这里讹的钱还少吗？”
　　斐诺：“……”
　　该说不说，天湖帮好像比幻影会都好骗啊。


第一零八章 ——赴任去啦
　　宣布菲亚哥省新官员的中央会议后第三天，斐诺终于启程回家了。
　　听着像是开完会就很快开溜，可算一算，斐诺已经在王都待了两个多月，着实够久的。在出发之前，斐诺还计划要先接到管家福斯，然后一路回到伏拉尔。在伏拉尔和管家整理好各种东西后，再搬家到城主府去。
　　叶铭听他这么安排，不太同意，说道：“你的伤都还没彻底好，管家也年纪大了，何必还在路程上折腾。你要是信任我们，或者说只要你信任我，到时候把你想搬出来的东西告诉我就行，其他我会看着搬。房子也不用搬空，基础的东西留着，再找人定期去打扫打扫。你以后想回去住一住、休息几天，也不错。”
　　“你还挺会享受，比我会安排多了。”斐诺道，“那就，劳烦你们帮我搬了？但我有一个小密室……你亲自去开，行吗？”
　　“行，怎么不行？”叶铭低笑，“你把地方告诉我，我一个人去开。搬好之后给你关好，别人不会知道的。”
　　斐诺想起之前叶铭去解开那些城主府密室的壮举，说道：“就算我不说，你也能找到和打开吧？”
　　“强行破解那是对外人的。”叶铭一本正经地回答，“开锁师傅也不会在自己家溜门开锁，不是吗？”
　　“……”斐诺还是习惯不了叶铭冷不丁就把话题岔到亲昵玩笑上。尤其这人还面上保持着一派淡然，斐诺要是太当回事，总有种微妙的“输了”的感觉。于是斐诺直接推到下个话题：“那，你们也帮我把福斯直接接到巴克里城吧？”
　　巴克里就是菲亚哥省的第一大城市，前任省长费马的府邸——或者说庄园——也在那里。这庄园本来是费马的私人资产，但是他锒铛入狱后，被罚没了大部分资产，其中就包括这座庄园。再考虑到斐诺原本是真没什么资产，要是在那个偏远的伏拉尔办公，其他官员要去上班的路程，着实够呛，于是国王大手一挥，把这座庄园给斐诺了。
　　当然，说是里面剩下的东西斐诺都能用，实际上值钱的中小型东西所剩无几。幻影会来摸过一些，后来交接的守卫军应该也大肆搜刮了一番，部分上交、部分私藏。还有原本府邸里的家眷和仆人，虽然当时没被守卫军带走，但也有了大事不妙的预感。这波人树倒猢狲散的时候，也卷走了一部分府邸的钱财，美曰其名：冲抵工资。
　　总之，斐诺到时候要面对的，估计就是个空荡荡的庄园和城堡了。物资、人员都很缺乏，需要管家从头开始组建团队。斐诺觉得，既然都不用回伏拉尔了，那就再次节省时间，让福斯先去接手庄园。
　　“当然可以。”这个小忙，叶铭自然会帮，“你要么顺便写封信？告诉他先到的话要做些什么准备工作。对了，现在省长府邸里都没人。要是再招人，招到熟练工固然好，但要是招到一些跟前任省长关系好的人，给你下黑手就麻烦了。尤其是后厨、护卫这些岗位……”
　　斐诺想了想：“澜澜也要去巴克里的教会，教会里应该也有些穷苦人在当帮工，从里面选点人过来也行。”
　　叶铭道：“巴克里的教会肯定比王都的规模小很多，不会有多少帮工，未必能找到多少人。”
　　“没关系，反正我府邸里也没多少人，与其说这些仆人在照顾我，不如说是在维持庄园。”斐诺现在没爹没妈无妻无子，孑然一身的程度确实是异类中的异类，因此对庄园的侍从人数也不太上心，“对了，澜澜不是说乔愿意去菲亚哥省为我工作？乔的能力其实还不错，可以让他先顶上近侍的位置，配合管家一起工作。
　　“还有乔的妹妹和弟弟，他也想一起带上。他妹妹好像在教会的厨房帮忙，可以先顶一阵厨娘的工作，之后福斯可以继续去找人填进厨房。他弟弟还小，随便帮点忙就行了，反正多个小孩吃住也没什么。”
　　叶铭淡淡道：“他这就找到了个稳定的工作，不仅能当你的近侍，还能带上家人一起。运气真不错。”
　　斐诺听出点别有深意来，偏头看他：“他一个侍者，还能招惹你不高兴了？要是因为之前我受伤的事，那是我带他出去的，而且他也做得足够好了。”
　　叶铭也凝视着他：“他全家都能住在你的府邸里，那我能住吗？”
　　“……”斐诺好像被他的视线烫到了，不由自主地绷了绷小脸，撑住自己的镇定神态，“你们艾尼亚族人又不用睡觉。”
　　“我睡不睡是我的事。”叶铭继续盯着他，“但省长府那么大，我当了这么久的省长护卫，就不能有个我的房间？”
　　“你这么想要，那给你一个就是了。”斐诺继续绷住，故作大方道，“你自己挑一个，行了吧？”
　　叶铭：“哦，那你住哪个？”
　　斐诺：“……你问这个干什么？”
　　叶铭一笑：“你说呢？”
　　斐诺：“我说，你还是住花园里去得了。”
　　***
　　最后，白亚澜拿着斐诺的信和开出的一张兑票，先去接管家福斯。
　　而斐诺这边，自然还是叶铭一路护送回菲亚哥省。但这趟回程可不止他俩了，还捎带上了乔的一家三人。毕竟这三个人是为了追随斐诺而要千里迢迢去远方的，斐诺的马车也大，顺道带上他们，安全又省钱。
　　——虽然对已经开始发达的新省长来说，省这点马车钱也不是很必要。
　　叶铭对此有点郁闷。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了，因而也没反对，只是会时不时又多租一匹马。斐诺不想坐马车的时候，就跟叶铭一起骑一匹马，快跑或漫步一段路，两人在荒郊野岭里独处一段时间。斐诺想坐马车的话，叶铭就跟他一起坐在里面，时不时跟对面的姐弟俩聊聊天。
　　哦对了，驾车的已经变成了乔。不过每天太阳落山后都会进城镇休息，叶铭还会帮助看路，也不怎么用担心安全问题，所以长途驾车对乔来说不算太辛苦的差事。
　　而一路下来，乔家兄妹俩看着叶铭和斐诺的互动，也逐渐悟到了一些事。
　　——嗨，之前还奇怪莱西德大人怎么二十二岁了还没有妻子，甚至连情人也没一个，原来如此啊！
　　同性之间什么的，在王都见过各种“大风大浪”的兄妹俩，表示这都是小事。贵族们玩得花，可以理解。何况省长大人这也不算花了，不必大惊小怪。
　　了解这层后，兄妹俩就尽量避免打扰斐诺和叶铭。甚至同坐马车的时候，乔的妹妹也经常哄弟弟睡觉，或者自觉吸引弟弟的注意力，不让弟弟多打扰斐诺和叶铭。
　　小男孩大部分时候很听话，但偶尔也会不明就里，对着好奇的事物就开口问话。
　　比如有一次叶铭和斐诺骑马回来，男孩发现马鞍后部多挂了一个花环，就问那是什么。
　　叶铭难得回他一次：“双手空闲的时候编来玩的。”
　　这话没主语，乔和妹妹都以为是叶铭编的，还心道这个人高马大的战士还有这么细腻的一面。可这个花环其实是斐诺编的，而且还跟第一次送叶铭花环时的情形一模一样。斐诺去野外方便了一下，回来就带了个花环，还说是方便的时候顺手薅旁边的花草编的。叶铭听着熟悉的说辞，低笑着就把花环扣到了自己头上。
　　斐诺有点意外：“你这次不嫌弃了？”
　　“上次也没嫌弃，知道是你故意玩我的。”叶铭笑了笑，“不过这次马车上有小孩，怕他拿来玩弄坏了，还是我保管吧。”
　　然后这个花环就成了马鞍上的装饰，不用的时候，就由叶铭收起来。后来这个花环在叶铭的房间里挂到变成干花，此为后话。
　　回菲亚哥省的途中，还有一件事是小男孩疑惑的，就是叶铭有时候会换马车里的挂灯。每盏灯的造型很别致漂亮，与其说是拿来照明的，不如说是装饰。小男孩看叶铭换灯，还很疑惑：“是这盏灯坏了吗？”
　　“没坏，不过这都是一系列的，换来观赏观赏。”斐诺解释道，“省得旅途中都是一成不变的东西，看多了未免有点无聊。”
　　小男孩不懂。在他看来，那都是灯，只是造型不一样而已。
　　其实这就是叶铭买了新灯回来逗斐诺开心的。斐诺喜欢的灯都有点多灾多难，第一次买的三盏在车祸波及中全报废了；第二次叶铭补回来的三盏，除了一盏留在马车上的，另外两盏在爆炸中变成了碎片渣滓。叶铭看到马车里这硕果仅存的“独苗苗”，就决定在途径的城镇里要是看到了不错的灯，就买下来给斐诺换着玩儿。
　　因为马车在黑夜里很少行驶，这灯也很少点亮。但作为马车里的一抹亮色点缀，斐诺在座位上看着这盏灯随着马车的行进而晃动，意外有种安心感。
　　一种……被人惦记在心上的安心感。
　　马车就这样摇摇晃晃了半个多月，终于将菲亚哥省的新省长送到了他的新家。
　　作者有话说:
　　新省长已堂堂来到他的领地！


第一百零九章 ——请假和报到
　　斐诺第一次来到省长庄园，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城堡是什么样的，就被门口的阵势吓了一跳。
　　管家福斯，居然带着一群仆人在门口迎接！
　　斐诺扶着叶铭的手下来时，面对这小20人的齐齐行礼，顿时愣在马车旁边。毕竟他在王宫都没见过这场面，人家王宫里的仆人虽然多，但都各有各的事干。也就在中央会议时，所有贵族起身迎接国王，才比较隆重。
　　直到叶铭凑到斐诺耳边，低声问“怎么了”，斐诺才回过神。
　　“……这么多人。”斐诺走向管家，“都是你在这么短短几天内找来的？”
　　“庄园里有几个老人没走，说是没处去，反正这里总要迎来新的主人，他们说为谁工作都行。”福斯回道，“还有一些，是我和白圣女去巴克里的光明教会招来的。教会里最近多了一些帮工，都是前阵子的台风导致的流民。他们一路流浪到巴克里，就在教会里帮点忙、换口饭吃，同时教会也帮他们找工作。我招了些还不错的，这样庄园里一些基础的工作也不怕断掉了。”
　　这么大个庄园，运行起来总有些粗活累活要干。这种职位的人，就不用再去考虑是不是公爵一脉派来的探子，或者会不会故意使坏了。说真的，人多了总难免有坏人，现在能用就行，等使坏了再说怎么处理。
　　“辛苦了，你决定吧，但记得把名单整理给我。”斐诺同意了管家的做法，又指了指一起下车的兄妹三人，“这是我从王都带回来的，他们原本也在王都的教会帮忙。这是乔，当过几天我的车夫和帮工，现在可以来当我的近侍，但你要教教他。那个女孩是乔的妹妹卢比，她可以干厨娘的工作。至于他们的弟弟，平时做些简单的帮忙就行，大一些再说正经工作吧。”
　　“好的。埃拉，你待会儿带他们去停放马车、安置房间。既然是一家，那就住在一块吧，安置好后把乔带来见我，卢比和小朋友都去厨房帮忙。”管家三言两语安置了几人，然后又转回去看斐诺，“阁下，你的行李要搬……”
　　“我的行李都在他那儿。”斐诺一指叶铭，“有很多损毁了，也新买了不少。找个房间放出来慢慢整理吧。”
　　“好的。”福斯看一眼叶铭，点头道，“那阁下现在是先休息，还是先到您的城堡里转转？”
　　斐诺道：“我不累，转转吧。”
　　叶铭插嘴问道：“胸口闷吗？头晕吗？”
　　“不闷，不晕。”斐诺回道，“你跟我一起吧？有些地方，只怕你都比福斯清楚。”
　　“嗯。”叶铭先是应了一声，然后垂头凑近斐诺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确实得亲眼看看，我还得看看我的房间要定在哪间呢。”
　　斐诺：！！！
　　倒不是叶铭说的话让他吓一跳，这么多次了，斐诺多少也习惯了。就是这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这种话，凑近说话时的气息和温度都呼在斐诺耳畔，着实让年轻省长慌乱了一瞬。
　　他一转头，隐隐瞪了叶铭一眼，随即转回正面，边往城堡里走边跟管家道：“给‘叶落风鸣’挂个护卫的职位，但不用发薪水。”
　　管家福斯：“啊？”
　　叶铭听得好笑，在一众NPC的注视下，一脸淡定地跟进了斐诺的新城堡。
　　***
　　菲亚哥省在全国的经济水平并不突出，但这并不妨碍前任省长费马在任期间变得更有钱，以及造了个这么大的庄园。
　　晚饭之前，斐诺只参观了城堡的一半。当然，这也和他看得仔细，且叶铭经常让他休息一会儿有关。不过重点的地方当然看完了，比如城堡的门厅、中央大厅、最大的寝室、最大的书房，以及最好的餐厅、会客厅、洗浴室、厕所等地方。简而言之，就是斐诺将来使用、活动最多的空间，都认真看了一遍。
　　而这种城堡里的主要寝室，没什么“隔壁”可言。它前面接着个主人专用会客厅，再往前接着一个开舞会都够用的长方形厅，得继续往旁边的走廊走一走，才会出现别的房间。这些房间原本的作用五花八门，什么衣帽间、置物间、小会客室、管家等高级仆人的房间之类的。叶铭看来看去，选了个距离主卧很近、已经被搬空的原本收藏品房间，表示：“我要这个。”
　　陪同参观的管家福斯：？？？
　　斐诺探头看看，这房间不过三十来平米，里面只有几个空柜子，看着有点空空荡荡的。他转头道：“这个房间挺小的，你确定？”
　　之前叶铭说的时候，斐诺还以为他会想要“女主人的房间”。一来叶铭就喜欢在这种地方撩斐诺玩儿，二来女主人房间的规模也不小的，至少也是寝室连着小厅。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距离第一主卧有点远，分别在城堡两头，还是隔着一个中庭的那种。
　　“确定。别的太远了。”叶铭本来就不在意房间的大小，回得坦然，“其实这个房间都有点远了。要是可以，我倒是想要主卧外面那间。”
　　斐诺轻哼一声：“又说胡话，你看你把福斯吓的。”
　　叶铭转头看一眼管家，对上对方有些瞪大的眼睛，笑了一声转回来：“我说的可是实话。要是你不想我在别人面前说，那我以后就不说了。”
　　后面这句，说得好像是在承受什么委屈似的。斐诺看看他，又看看管家，又看回叶铭。虽然眼神中透露出“我知道你在闹幺蛾子”的意味，但斐诺最终还是应道：“……算了，福斯面前就不用那么麻烦了，他总要知道的。”
　　叶铭一笑。
　　福斯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我要知道什么？”
　　斐诺本来想说得干脆一点，但是看叶铭站在旁边那副隐隐带笑的样子，斐诺又不想让他太得意。于是年轻省长道：“不要知道什么，他要来庄园、要进这个房间，别拦着就行。其他的不用管。”
　　叶铭：“……”
　　管家毕竟也见多识广了，年轻人之间那点小花招怎么可能不清楚？他眼睛来回转，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轻叹一口气，什么都没说。
　　***
　　来到新城堡的第一顿晚餐，十分丰盛。管家说他也亲自参与了做饭，搞得斐诺十分怀疑，是不是之前在伏拉尔那个小房子里的生活，对管家来说着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晚餐后，医生来检查了斐诺的身体状况。肋骨骨裂、脑震荡的症状基本都没了，其他方面也没发现什么大问题，除了还要多休息来巩固一下，其他基本能恢复正常生活了。
　　体检完毕，斐诺终于久违地、爽爽地洗了个澡，在能轻松容下五六人的浴池里泡了许久。要不是管家进来提醒，斐诺甚至可能在浴池里睡着。
　　管家没说的是，当时叶铭就在浴室外，还说斐诺要是睡着了他就亲自进去抱出来。管家听这家伙的发言听得头疼，赶紧进门把斐诺催出来了。
　　洗完澡，也是管家来亲自帮斐诺擦干头发，不过毛巾是叶铭之前买的柔软快干那款。擦完头发，管家又和斐诺聊了聊目前的庄园管理工作。斐诺本来还担心他一把年纪，忽然承担这么复杂的管理工作，会太耗心神。如今一看管家的干劲，斐诺觉得自己白担心了。
　　只怕现在这种情况，才更能施展管家的真正实力吧。
　　聊完管家的“雄心壮志”，斐诺拿出诗集，准备读一读、平复心情，然后就上床睡觉了。不过没等他读几页，忽然听到了“咚”的一声。
　　斐诺怔了一下，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扇窗户。
　　这状况……似曾相识啊。
　　年轻省长的脑海里一下有了灵感。他放下诗集，起身走向窗户，拉开了管家刚刚亲手拉上的窗帘。外面月光澄澈，斐诺打开窗，看向了楼下。
　　果不其然，叶铭站在那儿。
　　他仰着头和斐诺对视，抬手摆了摆，语气特别自然：“让让。”
　　斐诺微微挑眉，但还是后退让开了。叶铭一个闪身，轻松跳进了斐诺房间的窗户，落在地上。
　　斐诺站在旁边：“不是已经说了能让你随意进出了吗？怎么还是要走窗子？”
　　“管家看我像看贼，根本不让我从正门走进来。”叶铭低笑，“那我不就只好爬省长大人的窗了？”
　　斐诺可不信：“福斯能拦住你？开什么玩笑。”
　　“他是你的管家，我当然得给他面子。”叶铭走近斐诺，给他拢了拢外衣，“怎么不穿厚点？虽然回来不比王都冷，但晚上还是挺凉的，你小心冷到头痛。”
　　“我准备上床睡觉了，懒得穿那么多。”斐诺说归说，但叶铭掏披风出来给他盖上的时候，他也没反抗。他只是问：“找我干什么？”
　　“怎么，现在没事不能找省长大人了？”叶铭给他系好披风，然后默默欣赏青年的脸被毛绒领簇拥的画面，“仆人多了，不用我了是吧？”
　　“你逗我玩儿的频率是不是越来越高了，这就是你本性里的‘恶劣之处’吧？”斐诺盯他，“你要是还想当我的仆人，今晚在这睡地板算了。”
　　叶铭：“不能睡别的地方？”
　　斐诺伸出食指怼了他一下。
　　叶铭甘之如饴地抓住了那根食指，用拇指碾了碾，这才道：“好吧，我来跟你告假的。晚上我出去会儿，白天再回来陪你，嗯？”
　　“我现在也不用你一直贴身防护了，其实你白天也能离开。”斐诺顿了一下，看叶铭的神色带着某种意味深长，才慢悠悠道，“不过，你要隔个两三天就来报到一次才行。”
　　叶铭这才笑了起来：“遵命，省长大人。”
　　作者有话说:
　　周六也加班的我，悲！


第一百一十章 ——省长工作
　　虽然斐诺说叶铭白天也不用来，但叶铭还是来了几天。他陪着斐诺逛完了整个庄园，还看着斐诺开始顺利行使省长的工作，这才开始全天候地出去做自己的事。
　　幻影会的人在集体副本探险的活动里看到他，还跟他找乐子：“哟，叶哥终于从豪门恋爱游戏分类回到综合ARPG啦？”
　　叶铭默默掏出了一本《山野异闻录-菲亚哥省篇》：“省长大人借给我的。”
　　这游戏的稀有魔兽和野外副本，有很多信息都来自于游记、异闻之类的书籍。现在可不仅是幻影会知道这件事，不少玩家都发觉了，拍卖会上都开始出现带着魔兽记载的奇闻孤本了。
　　于是幻影会成员迅速滑跪：“我错了哥，要不你天天去爬省长大人的床吧！”
　　杨绪则是凑过来低声问：“你这本书，斐诺能免费借给你？”
　　“不是。”叶铭回得坦然，“他要我每次去打里面记录的魔兽、或者探寻秘境的时候，都给他带个纪念品。”
　　杨绪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把分成说得像是给惊喜礼物，真不愧是他。”
　　叶铭不理会他的打趣，淡淡道：“这本书没要押金，我说借他就给了。”
　　“……行吧。按照他动不动就敢收上千万押金的脾气，能免押金借给你，可别太爱了。”杨绪啧啧感叹，“对了，我看论坛上说，菲亚哥省所有佣兵公会都把稀有魔兽、罕见地点探险的任务，从付费任务变成了收费任务。任务越难收费越贵，我猜，是斐诺下令的吧？”
　　叶铭：“对。”
　　“嘿，你还挺骄傲，别跟我说这馊主意是你给他参谋的啊。”杨绪挑眉，“这种高级、不重复的任务从给玩家钱变成向玩家收费，或者先给押金、任务成功后用约定上交的材料来换。这模式别说游戏里别的地方没有，别的游戏也罕见。这个斐诺，真的生财有道，活该他平步青云。”
　　“不是我参谋的。但他实施之前问过我，这么做玩家能不能接受。”叶铭的表情看着还是淡定如常，可眉眼间已经带着隐隐的与有荣焉，“我说你可以试试。一开始大部分玩家肯定觉得荒谬，大不了就不做这个省的任务，去做别的省的。但高级任务，全国所有数量加起来的总数都不大。随着玩家的实力集体提升，总会有人不得不去关注这些收费的任务，只要不亏，就有人做。
　　“而且就算是现在，有点脑子的玩家肯定能看出趋势，毕竟带信息的书都进入拍卖会了，佣兵公会的高级任务怎么就不算卖信息呢？所以他们交钱也愿意做。加上一些信息是有时效性的，过了这村没这个店，所以还是先下手为强。”
　　“‘有点脑子的玩家’，你又夸你自己呢？”杨绪乐了，“你可别忘了，陈长焰也是从被他骗钱开始的，早被他PUA习惯了。他肯定也愿意付钱买任务，指不定会因此更高兴，因为这样竞争的人就少了。”
　　“竞争的人就算少，也就这段时间。等以后其他省发现还能这样创收，肯定很快学去。”叶铭回道，“而且这游戏里的国王、亲王也不傻，只要能创收，甚至有可能全国推广。”
　　杨绪的脑子转过来了：“艹，这不是纯纯让玩家给他们打工了吗？真牛啊这帮NPC！”
　　叶铭：“什么游戏不是NPC驱动玩家去打工？”
　　杨绪：“你这个游戏公司的少东家，别说这么残酷的本质了！别的游戏至少特别哄着玩家吧？还给玩家能当家作主的错觉。现在这游戏是纯纯开始剥削玩家了好吧？”
　　“斐诺是这么跟我说的——”叶铭缓缓道，“一大排的任务列表当中，只有最顶上的两个任务看起来很神秘，还收费。问那些工作人员，他们只会说‘这是个秘密，缴纳押金后，会长会亲自与你交谈’，你会不会特别好奇？”
　　杨绪：“……艹，会。你赢了。”
　　顿了一下，他又面露古怪：“那你现在拿着这一整本，本质上不是等于又给斐诺当长工了？”
　　叶铭被这么说，也一点不生气，淡定回道：“这有什么问题？”
　　杨绪呵了一声，忍不住阴阳怪气。
　　“那是啊，给老婆打工，可不就心甘情愿。”
　　***
　　斐诺给佣兵公会下的命令，可不止把高级的稀有魔兽讨伐、遗迹探险等任务变成收费，还增加了很多赈灾相关的任务。
　　这种任务是结结实实付出了相当酬劳的，毕竟很多收拾废墟、收集重建素材、重建家园之类的基础任务，难度很低又很琐碎，没钱是真不会有玩家做。而斐诺将其派发给玩家，也不是独独在这事上当了冤大头。他是看了各地新城主汇集上来的“重建及恢复生产”预算后，粗略估算了转移为玩家任务后要付出的酬劳，最后确定还不如去动员玩家。毕竟玩家干活又好又快，除了经常无组织无纪律，别的问题不大。
　　他这么一决定，各个城主想利用赈灾资金和政策来搞点“第一桶金”的计划就落空了，直接“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斐诺甚至不用这些城主来上报重建进度，反正玩家一完成任务，就会去回复任务。佣兵公会因为主系统的“方便玩家”设定，统计上报的信息也是清晰又快速，有时候斐诺知道消息的速度比各城主都快。
　　这样运行了没多久，各个城主也学乖了，也开始学着斐诺来利用玩家力量协助管理城市。先不说这些城主的治理效果怎么样，但工作强度确实轻松不少，“空降”要面临的困难也被削弱。这样一来一往，城主们也愿意主动配合斐诺的大部分指令了。
　　愿意配合，就是关系缓和的征兆。关系缓和后的贵族们，自然就会开始走动、联络感情了。而菲亚哥省贵族们的“第一狙击目标”，也毫无疑问，就是新任省长斐诺。
　　于是上任快两个月后，新省长家里终于开起了第一场宴会。
　　别觉得太快，对于升任、获得巨大机遇的贵族们来说，没在一周内马上宴请庆祝，都算晚的。斐诺也早就收了一堆信，各种阿猫阿狗都想来拜访他。他是借口说庄园还没安排完全，家里也没别人能操持这件事，才拖到了今天。
　　而今天这个聚会，与其说是宴请游玩，叶铭说这更像是“团建”。
　　毕竟来参加宴会的不仅有所有城市的城主或者其代表，还有地方的佣兵公会、魔法协会、行业协会、商会之类的主要组织负责人等，全是斐诺最近搞重振灾区、经济发展时涉及到的部门和人员。叶铭心道这不就是在促进新城主们多合作吗？别人催你社交，你催别人快合作搞钱是吧？
　　哦对了，叶铭也来了这个宴会。
　　玩家里不仅有他，还有杨绪、白亚澜，以及陈长焰。其中杨绪和陈长焰，是以唯二购买了城内资产的玩家公会会长身份来的，白亚澜是以入驻本地教会的圣女身份来的。至于叶铭，反正他来就来了，斐诺也不解释。
　　“我觉得，叶哥是来给省长大人挡桃花的才对吧。”
　　白亚澜拿着一杯果汁，站在杨绪身边低声吐槽：“你看今晚来了多少莺莺燕燕，嚯，这么多花花绿绿的裙子，我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哎呀，那么大——我是说裙摆，那么白——我是说她们的手套，老在斐诺身边转悠是想干什么啊，不敢想不敢想。”
　　“叶哥说斐诺每天都能收到各种爱慕信件。男的女的，基本见都没见过，信里就写得多为斐诺神魂颠倒似的。甚至还有来自前任省长的情人的信，估计还想让斐诺续当下家吧。”杨绪看了一眼斐诺和叶铭的方向，“我看过一些说法，说那些贵妇在斐诺面前玩扇子，就是在用那些动作来跟他传达信息。”
　　“用扇子来说话？这么能耐怎么不当间谍去呢。”白亚澜感叹着，又道，“其实，我刚刚到处瞎溜达的时候，听到两个贵族在说件很荒谬的事，但我不敢跟叶哥转述……”
　　“什么？”
　　“他们在那说，斐诺其实是亲王的情人，但他回到菲亚哥省时又和一个玩家在一起了。所以斐诺一定很爱玩，而且只喜欢男的。”白亚澜低声说完，啧啧两声，“他们认为，那些贵族小姐们引起不了斐诺注意，是因为他需要的是成熟、健壮的猛男……后面的话有点难听，我就不说了。”
　　“这些贵族在菲亚哥省反抗不了斐诺，就会私下这样造谣生事。”杨绪回道，“这也算一种无能狂怒。”
　　白亚澜道：“就这样让他们随便说？起码半夜把他们窗户砸了吧！”
　　“那你把片段发给叶哥，看他砸不砸。”杨绪说着，看到斐诺朝自己看过来，还招了招手，“他在叫我，我得过去了。”
　　白亚澜：“小心被那些贵族说成你也要参一脚。”
　　杨绪：“……那你到时候把片段也发我一份。”
　　作者有话说:
　　明天请假！后天继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晚宴形形色色
　　杨绪来到斐诺身边，看了眼叶铭，然后才开口：“大人叫我？”
　　斐诺奇怪地看他：“怎么用这个称呼，听着有点阴阳怪气的。”
　　幻影会的人平时都跟着叶铭直呼斐诺大名，只有开玩笑的时候才叫“省长大人”。不过这次还真有点冤枉杨绪。杨绪是看斐诺身边除了叶铭，还有点别的贵族NPC，故意想给他面子的。
　　“没什么，刚才听别人都这么叫你，顺口了。”杨绪笑了笑，“所以，有什么事？”
　　“给你介绍两个朋友。”斐诺向他示意旁边的两个NPC，“这位是药学协会的会长布莱尔，也是菲亚哥省最高级的药剂师。这是装备制造协会的会长麦斯，在装备创造方面很有想法，不过试制新装备这事费材料，所以有时候冒出一些好想法都没法实践。”
　　药剂和装备的大佬！杨绪越听眼睛越亮，立马上道接话：“两位会长，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和我说。要是学徒不够，我们也能派人去学习帮忙的。”
　　两位会长之前还对斐诺说的“这些问题都能解决”有点怀疑，没想到还真有艾尼亚族人一上来就满口答应。麦斯会长有点怀疑地打量了一下杨绪：“你确定？我可还没说我想要什么。”
　　“说了不就能弄来了？”杨绪的语气云淡风轻，好似不管对方说什么，都能立刻变出来似的，“当然，只要各位老师给的信息越足，东西自然来得更快。”
　　布莱尔会长又道：“我听说艾尼亚族人都追求更强大的战斗能力，来给我帮工可学不了战斗，你们真愿意来？”
　　杨绪又回得笃定：“这都是误传，我们当中也有一心想学这些制药、炼器技术的，只是苦于没门道。自己摸索的话进度非常慢，还是需要老师领进门。您要是愿意，我们这两天就能送学生登门拜访……”
　　他们越聊越深，自发去旁边人少的地方沟通了。斐诺扭头看叶铭：“你不去跟他一起谈？”
　　“不用。”叶铭扫一圈周围，不少贵族NPC看斐诺的视线都已经变得明目张胆，尤其那些笑容暧昧的男男女女们。就算斐诺不会接纳他们，但就让这些狂蜂浪蝶一波一波地扑上来，叶铭心里也烦躁得很。
　　所以他得“坚守阵地”，就算不怎么开口，站在斐诺身边也是一种态度、一种作用。
　　不过有人是不在乎这尊“冰冷人形雕塑”的威慑感的，比如陈长焰。他拿着一杯红酒走过来，看了一眼斐诺的杯子：“你怎么喝这个果酒？不是说这场晚宴的红酒才是你家地下酒窖的珍藏？”
　　其实是前任省长费马的私藏，酒桶又大又沉就没人偷。不过费马是不是也从别人那继承的，就不知道了。反正斐诺没有嗜酒品酒的爱好，既然要办宴会，还是身为省长举办的第一次招待晚宴，那就拿出一部分来当做宴会供应好了。
　　“我不太喜欢那个味道。”斐诺淡然回道，“而且也不太习惯喝酒，这种场合，我还不想因为酒精上头而出事。”
　　“这么谨慎……”陈长焰低笑一声。斐诺居然就这么把实话说出来了，怪可爱的。陈长焰还要继续逗他：“那你不怕其他那些贵族说你只喝这种果酒，像个小孩子？”
　　斐诺：“……说过了。”
　　那些自以为见多识广的成熟女性，甚至还加了句“要不要我来教你喝酒”之类的调戏。
　　陈长焰闻言，笑得更欢了。
　　叶铭看陈长焰来说的都是废话，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不能来？”陈长焰挑眉，“那你有什么事？”
　　他的话都没说完，叶铭就发现杨绪给自己发了条信息。打开一看，赫然写着：【叶哥，斐诺现在被传喜欢和男的乱来，男的你也得防着点！】
　　叶铭扫完信息，抬头看向陈长焰，也没直接赶他，只冷淡道：“没什么事？那你憋一晚上吧。”
　　陈长焰：“……”
　　毕竟天湖帮只有他一个人来了，可不像幻影会能挤进来三个。沉默几秒，陈长焰还是看向斐诺，说出了过来的目的：“你刚刚给他们会长介绍的那两个贵族，是干什么的？我也给你帮了不少忙，你可别厚此薄彼啊，省长大人。”
　　斐诺想了想，回了实话：“那是药学协会和装备制造协会的会长，你要是有兴趣，可以一起去聊聊。”
　　陈长焰的第一反应也是“生活技能”，立马不再纠缠斐诺，打声招呼就离开了。
　　斐诺看着他离开，喝了一口果酒，神色有些莫名。然后他偶然把头转向叶铭，就发现叶铭正凝视着自己。
　　“怎么？”斐诺的绿眼睛迎上叶铭的视线，“不想让我介绍那两个会长给他？”
　　“那个倒是无所谓。”叶铭的语气和表情，但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如常，说出来的话却有点怪，“我宁愿你早点把人介绍给他，而不是让他有机会和你闲聊，他目的不纯。”
　　斐诺一眨眼：“你好像跟他不太对付。”
　　叶铭隐约察觉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于是凑到他耳边，用气音道：“我现在跟围到你身边的男男女女都不太对付。”
　　斐诺：“……”
　　叶铭说完就退开了，斐诺转着视线盯他一眼，又掩饰什么似的举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叶铭低笑：“小心喝醉。”
　　斐诺：“果酒能醉？”
　　叶铭：“很难，但我挺希望你喝醉的。”
　　斐诺不想跟他对话了，他说陈长焰的闲聊“目的不纯”，他自己才是目的最不纯的那个，堪称“监守自盗”。
　　***
　　这个晚上，最忙的应该是管家福斯。
　　他在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调动指挥，跟着他学习和工作的乔也忙得团团转。斐诺前期看管家一个人操心那么多准备工作，还担心会累到他，提醒他可以把工作多交给乔去处理。不过管家本人倒是斗志昂扬、精力充沛的样子，斐诺看说不动他，就随他去了。
　　而这一整个晚上，斐诺体力上还好，精神上的耗费却十分明显。
　　一半用于让新到任的城主们和行业大佬们相互认识、熟悉一下，争取省内做一做互通有无；以及给混进来的四个玩家各种牵线搭桥，让他们有机会认识认识这些平时不太好见的NPC贵族。虽然这四个早就见过主教、亲王甚至国王了，但山高皇帝远的，还不是得认识本地真正掌权的人才能便宜行事？而且这些城主越使用斐诺带来的便利，以后就越得配合斐诺，所以斐诺这个桥不白搭，属于多赢。
　　但另一半精力，就纯纯用来应付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人了。
　　单独来碰运气的夫人和小姐们，斐诺还能油盐不进地应付几句，就借故离开。问题是有些城主本来是来说正事的，说着说着，忽然把他女儿/侄女/妹妹叫过来聊天了。斐诺这会儿又没法拔腿就走，只能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社交，直到其不解风情的程度能把女孩们气走。
　　这些过程当中，叶铭自然都在身边。
　　但叶铭的作用吧，只能说失灵时不灵。有些玩得花的，甚至会用特别带钩子的眼神撩一眼叶铭，然后跟斐诺说：“我不介意一起玩儿。”
　　斐诺：“！！！”我介意！
　　——等等，这不是介意不介意的问题……！
　　“有点过了，夫人。”叶铭被撩那眼的时候，也是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虽然玩家根本不可能和NPC如何。而一听后面的话，叶铭又立刻冷脸上前：“省长大人没有那样的爱好，请自重。”
　　夫人不无遗憾地走了。但走了她一个，还有后来人，甚至还有男的。叶铭终于确认了，杨绪警告的那句“男的也得防着点”不是空穴来风。他都搞不懂，那些奇怪的中年贵族哪来的自信，觉得斐诺会和他们一起玩，还是带上自己一起。斐诺听得都惊了，后来才冷笑，让这些人要是来谈这种恶心话题的就赶紧滚开。
　　斐诺人年轻，脸嫩且看着文雅，拉下冷脸的威吓效果平时还行，在这种宴会上就有点不够看了。所以他发脾气后，对方虽然也愣了一下，但还是维持着一种开玩笑的态度。一方面是给自己台阶下，另一方面也的确有点没把斐诺的警告看在眼里。
　　叶铭就上前挡住他，眼神冷厉：“再多说一句，指不定你今晚就没‘设备’可以‘站起来’了。”
　　这话说的，可真是不留情面，听得对方胯下一凉。可就这么撤走又丢脸，那人便盯着叶铭色厉内荏道：“你敢对贵族动手？难道你还不知道针对你们艾尼亚族人的新法案有多严厉？”
　　“我就是说说，怕什么？”叶铭盯着他，徐徐道，“再说了，就算真发生了什么，你逮得着人吗？你有证据吗？”
　　是的，NPC制定的新法案颁布后，主系统其实面对玩家进一步完善过。就是玩家行动的时候，至少有NPC明确发现玩家、实实在在看到玩家，才算“逮到了玩家作案的现场”。在此基础上，NPC才能针对玩家发布通缉令，主系统则会通过辅助佣兵公会标出玩家的画像和ID。
　　但要是玩家干啥事的时候，NPC都没发现，事后仅凭想象乱通缉可是不会通过的。这是个非常可钻的空子。
　　来调戏人的中年贵族也想到了这点，终于不悦地离开了，走之前还要说一句：“小孩子一个，玩都不会玩还好意思搞宴会，你知道真正贵族是怎么生活的吗？！”
　　“或许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这个贵族要被扔出去了。”斐诺冲叶铭打了个手势，“让这位城主大人去庄园外面吹吹夜风，醒醒酒。”
　　叶铭上前，不费吹灰之力将这个发福的中年人拎了起来。然后在众人的震惊视线中，当真将人带到了庄园大门外，扔了出去，还是以面朝下亲吻大地的姿势。
　　至此，斐诺身上多了两个传闻。
　　其一，他性冷淡。
　　其二，他身边有让他随意驱使的强大艾尼亚族人，让收拾谁就收拾谁，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怵。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准备跨年
　　宴会之后又过一个来月，新年临近，菲亚哥省的官场地震和台风灾难带来的动荡，终于基本平息。
　　斐诺给王都汇报工作，附上的数据来源有两个。一个是来自省内各地佣兵公会从玩家那收集到的数据，另一个则是各城主按照惯例上报的。斐诺核实过，两边数据大差不差，那这情况基本也就属实了。
　　王都的回信除了从王庭发出的一份，还有亲王的个人信件。斐诺还以为他有什么私下吩咐呢，结果一读信件，发现这里面写的是件八卦。
　　“塞伊斯公爵的两个儿子，吵得很凶？”
　　叶铭听了斐诺的感慨，疑惑道：“这个国家不是规定了王位、爵位第一继承人就是长子吗？他们有什么根本矛盾可吵的，除非小的那个想把大的那个杀了。”
　　“杀了也没用，长子已经有儿子了，他家的顺位排完才到他弟弟那边。”斐诺道，“吵得凶，是因为长子花他弟弟家出的钱花得太多了，这么些年下来，积累起来的资金不计其数。这次的导火索，就是长子为了一个王都的交际花一掷千金，挂的还是他弟弟那边的账。”
　　叶铭听得云里雾里：“为什么长子要花弟弟家的钱？”
　　“啊，我没说过吗？”斐诺回道，“那个弟弟娶的妻子，家里本质上其实算是富商。直到这个富商的女儿嫁给了一名落魄贵族，家里才算有了点贵族血统。而这名落魄贵族的女儿，就嫁给了塞伊斯公爵的小儿子。”
　　“钱权交易？”叶铭反应过来，“不，应该是新钱想要进入老钱的圈子，所以通过联姻成为贵族的提款机，把家族的后代都挤进去。”
　　斐诺属于都听到了，但没完全听懂。“提款机”倒是能从字面上意会到内涵，但前面那部分就令他茫然了：“‘新钱’？‘老钱’？”
　　“哦，可以简单理解为，‘老钱’就是那些贵族，他们依凭权力在手，先富起来了。后来通过别的手段富裕起来的富商，就是‘新钱’。但是老钱们的圈子已经固定，贵族身份才是这个圈子的敲门砖。而新钱为了挤进这个圈子，就会采取各种方式，获得贵族身份的认证。”叶铭三言两语解释了一遍，还举例道，“你看，这个富商把家族里连续两代的女性都嫁给了贵族，还源源不断地提供资助，很明显就是要挤进贵族的圈子。”
　　斐诺恍然大悟：“确实就是这样！”
　　“不过，越是在贵族圈子里位高权重的人，应该越看不起商贾阶级。”叶铭其实疑惑的是这点，“落魄贵族没钱，娶了富商女儿改善生活，可以理解。但公爵家应该不缺钱吧，为什么也要娶刚刚够到贵族圈子边缘的商家之女？”
　　“因为这个富商，特别‘富’。”斐诺回道，“你看，塞伊斯家族不仅不用再为小儿子的支出烦恼，甚至也不用为长子的花销负责了。富商家联姻的虽然是小儿子，但以后继承爵位的毕竟是长子，所以不管富商本身愿不愿意，他们都得一次次地为长子的豪掷千金买单。”
　　叶铭眯了眯眼：“公爵家族，也不过是趴在金山上吸血的肥大蠹虫。”
　　“商人傍上了公爵的关系，很难说他们的金山有多干净。”斐诺回道，“不过最近公爵那边被砍掉了那么多力量，正是花钱的时候，富商的付出应该也加大了。而这种关头，长子那边还在乱七八糟的地方浪费钱，富商家也难免不满吧。他家不满，就会传导到公爵小儿子身上。小儿子觉得哥哥其实是在浪费自己的钱，自然就会起矛盾。”
　　叶铭嗤笑一声：“这种时候，还在一个交际花身上花钱。”
　　“亲王说，那个交际花跟陛下也有点关系。公爵长子这么为她花钱，多少有点跟陛下较劲的意思……”斐诺补充道，“共用一个情人还要争风吃醋，不太懂这是什么心理。”
　　叶铭想了想：“或许国王也和那个交际花有关系，就抬高了交际花的……”他把“价码”一词压了下去，换了个说法，“身价。所以能和那个交际花深交，也算是一种身份象征。而且公爵长子这么做，指不定主要就是为了和国王较劲，是这个交际花、还是那个交际花，倒是无所谓了。”
　　斐诺瞥他：“你倒是很清楚他们的想法。”
　　“合理推测罢了，以及，我也是看过一些历史资料的。我本身可绝没有这种嗜好。”叶铭可不能认下这个锅，“不过，亲王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可能忽然想起了之前那个要把我推到继承人之位的‘大饼’吧。”斐诺把亲王的信装回了信封里，“但就算公爵两个儿子吵架，我也不可能回去趁虚而入，所以对我来说就是徒增笑料而已。”
　　叶铭：“或许公爵会看到这两个糟心儿子的表现，想起还有一个你，就表现一下父爱？”
　　“怎么可能？”斐诺嘲弄一笑，“他恨不得把我扔到最远的地方，永远不会出现才好吧。”
　　“确实。这么看，离他远点才安全。”叶铭顿了一下，又忽地想起什么，略带深意地看着斐诺，“说起来，要是你以前就生活在城里，或者生活在王都附近，说不定也有富商会看上你。”
　　“别想拿这个逗我。”斐诺轻哼一声，“这只会让我想起荷马试图把他的疯子姐姐推给我。”
　　“……抱歉。”叶铭道，“我没别的意思，你知道的。”
　　“我是知道，我还知道你就是有这个恶劣癖好，不然你早就被我赶出去了。”斐诺用信封的一角戳了戳叶铭的胸口，“光是你在探究我的过去，你就给我装神秘吧。”
　　信封的硬度，怼到软甲装备上等于没有。叶铭被这个动作可爱到，差点想脱了装甲给斐诺怼着玩。他好歹忍住了当面“耍流氓”的冲动，捏住斐诺的手腕，说道：“在这不好说。以后方便说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斐诺抽回手：“你老说‘以后’‘以后’，我也没看见有什么以后……”
　　“我怕准备得不完全，会伤害到你。”就算斐诺能听到，叶铭也不打算现在跟他详说要怎么“带走”他。一是担心斐诺害怕，二是说太明白容易被主系统捕捉到关键信息。叶铭还没正式给主系统安排“转移斐诺”的计划，现在要是被主系统抓到，可能会被认定为要“破坏游戏程序”。
　　“不过你放心，在一切差不多准备好之后，我会跟你说的，不会忽然把你掳走。”叶铭又道，“而且，到时候也会把风险、利弊跟你讲清楚。如果你不想去，我们还是能踩刹车的，没关系。”
　　“我知道会有风险，还不小。”斐诺的绿眼睛轻轻一眨，“但到时候就算你跟我说，我也未必能清楚判断到底行不行得通。不如就你来做决定。”
　　“你可不能这么说，因为我会忍不住从我个人的愿望出发。”叶铭叹道，“这样吧，我给你建议，跟你分析清楚成功率，最后你自己来做决定，好吧？”
　　“好。”斐诺嘴上应了，心里却暗道，只怕能成功的概率就算不是特别大，自己也会同意“出去”的。
　　毕竟，现在这个环境再好，只要一想到这都是虚幻的……斐诺还是忍不住向往真实。
　　——现实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能造出这样广阔的“游戏世界”，能制造游戏世界的运行法则，而且万事万物都各自有自己的来处、自己的命运。那么对于游戏世界里的NPC人物、动物、乃至其他一切来说，玩家们何尝不是神明级别的存在呢？
　　这样看来，玩家杀死NPC也无甚压力，就可以理解了。毕竟大部分人，也不会在意自己踩死了蚂蚁。
　　而叶铭，就是那个特别的人。
　　他明明很清楚一切，但还是给了斐诺许诺，并且真的在推行一切……
　　叶铭看斐诺凝视着自己，好一会儿不说话，问道：“怎么？”
　　“……没怎么。”斐诺回过神，“就想问问你来跨年吗。”
　　“跨年？哦，要到这里的新年了。”叶铭一看游戏里的日历设定，“就在下周啊……你想我来吗？”
　　“不跟你开玩笑。”斐诺回道，“我就是想说，跨年那天晚上我应该不在家，你别来扑空了。”
　　叶铭一下正经起来：“嗯？你上哪去？”
　　“巴克里的广场那里有庆祝跨年的活动，我应该会去现场观看。”斐诺回道，“也省得那些城主和其他贵族，老是在问省长府有没有新年晚宴，烦得很。”
　　叶铭好笑：“你好像不太喜欢这种宴会？但那晚上现场奏乐和跳舞的时候，你不是看得挺开心吗？”
　　“一段时间来一次还行，但这些人真是恨不得天天有宴会，隔三差五就有请柬送来。太闹腾了。”斐诺叹道，“而且办一次宴会，就得花相当一笔钱。怪不得公爵的继承人花钱如流水，要给交际花发挥的场合，光是办宴会一项就跟拿钱往水里砸似的。”
　　他明明已经比之前有钱很多了，但计较起花销来还是十分精明。叶铭有些好笑，又觉得这应该是以前为钱担忧的日子过多了，有点可怜。
　　叶铭问：“但是跨年活动，不也要出钱？”
　　“巴克里和省财政一起出钱。”斐诺理直气壮，“活动是官方财政出。”
　　“好吧。”叶铭好笑，“那我跟你一起去现场。观赏位要收费吗，省长大人？”
　　省长大人轻哼一声：“这个，我可以请你。”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起跨年
　　跨年这天，巴克里的中央广场很热闹，但凑热闹的玩家没想象中多。
　　斐诺问叶铭原因，叶铭表示：“大概因为今天王都也有活动。”
　　“噢……”斐诺明白了，“看来明年得在巴克里搞点花样。”
　　叶铭好笑：“今天还要想怎么搞钱？你这个省长的敬业程度估计超过全国99%的同行。”
　　“就这么一想，明年记得再说吧。”斐诺回着话，看向窗外，“就宣传一下这些特色舞蹈，也挺有意思的。”
　　叶铭也跟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外面楼下就是中央广场，其实挺宽敞的，但NPC和玩家围出了一个个的圈子。圈当中是一些艺人在表演节目，什么舞蹈、杂耍之类的，简而言之就是文艺联欢会。
　　而斐诺说的舞蹈，应该是最中间那个舞团。伴随着欢快的音乐，十来个男男女女正在群舞，特色服饰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着灵动的光。这也是围观群众最多的一个表演团体，要不是斐诺身为省长，能得到广场边视野最好的位置，只怕也能挤进人群去看清舞蹈。
　　叶铭也看到了那些漂亮又性感的舞者们。尤其是舞娘，妆容、舞姿、灯光加成，个个都被衬得魅力非凡。叶铭再看斐诺，那双绿眼睛有点闪闪发光，就知道他喜欢。
　　有点漂亮的东西，斐诺总是会另眼相待的。
　　于是叶铭道：“喜欢那样的？”
　　斐诺瞥他：“这你也吃醋？”
　　叶铭：“我是说你是不是喜欢这样的舞蹈，你在想什么？”
　　斐诺：“我也说的是我喜欢看舞蹈你都要吃醋，你觉得我在想什么？”
　　叶铭：“……”
　　——不炸毛了，还学会反击了啊。
　　斐诺看叶铭一时间被噎住，嘴角一勾，眼睛里隐隐闪着得意的光。
　　“明年搭些台子在这里好了。”终于“赢了一次”的斐诺心情大好，在窗台边支着下巴，悠悠说道，“不然后面的人看不到，觉得没什么意思，就会走开。”
　　叶铭听出他语气里都带着愉悦，摁下心中“想撸猫”的冲动，克制地抬手顺了顺斐诺的头发：“就搭一个？下面这么多团队表演。”
　　“可以搭几个，有大有小。”斐诺稍稍伸出食指，在那转着轻点几个位置，“想要占据舞台位置的团队，就得交点钱，我再派两个护卫站在旁边维持秩序。要是交钱的团体多，就由我来选更适合的团队中选。”
　　“还说是随便一想？这不是都想好方案了吗？”叶铭听他想得这么周到，也略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最后道，“要是这样，也不用等明年了，明天就能搭起来。”
　　“嗯？”
　　“今晚跨年，人群应该在天亮之前才会散去，那就明早上搭建。”叶铭补充道，“可以先只搭一半，然后想上舞台的交钱，不想上台的继续落地演。等跨年的三天活动结束再拆掉舞台就行了。”
　　“听起来不错。”斐诺转身，把坐在房间角落待命的乔叫过来，安排了一番，乔就领命出去了。
　　临时工作了这么一小会儿，省长大人和他的“第一护卫”就再次放松看起表演来。旁边还放了各种吃的和酒水，以及一个燃着的火炉。火炉上不时架着水壶，烧水的同时也增加点湿度，还能让乔烤制点宵夜。管家来布置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把窗户完全关上，不然容易出大事。
　　恰好斐诺喜欢看下面的表演，窗户一直开得大大的。叶铭反倒怕他着凉或者被夜风吹得头痛，夜一深就掏出一件纯白的、毛茸茸的大斗篷裹住他，还把斗篷帽拉起来，盖好斐诺的脑袋。斐诺有些好奇地摸了摸那帽子，结果就在头顶摸到了软乎乎的……两个猫耳朵。
　　斐诺唰地转头盯叶铭。
　　“它原来就长这样，不是我定制的。”叶铭照旧绷着自己的正经脸，“这是一整张魔兽皮毛制成，很难得，保暖效果也好，所以我才决定买的。我也是在决定买了之后，才发现这帽子上还有两个耳朵，估计是因为这本来就是猫型魔兽吧。”
　　斐诺很怀疑，不，他就是确定叶铭又在撒谎。所以他根本不反问“真的？”，只是微微眯眼，继续盯叶铭。
　　叶铭轻咳一声：“不喜欢就以后不穿这个了，今晚先勉强用一下。反正也没别人看见，是吧？”
　　乔还在角落里待着呢。
　　先别说他看不看得见猫耳，但斐诺喊他去拿条毛毯来，肯定是轻而易举。
　　但斐诺盯了叶铭好一会儿，若有似无地哼了一声，就转回去继续看着窗外了。叶铭一笑，帮他把帽子再次拉好，然后手就放在了斐诺的椅背上。
　　像是把人半拢在怀里，替他挡去了一半的冷夜寒风。
　　***
　　跨年之夜，温度越来越低，广场上却越来越热闹，看得人心里也暖乎了起来。
　　哦不对，接近零点的时候，有表演团体直接开始玩带着明火的技艺。单人的、多人的、一整条火龙的，气势逼人，带来的温度令站在最前排的观众连连后退。仿佛再慢一秒后退，那火星都要直接撩到头发梢了。
　　斐诺知道这种表演，但上次是什么时候看的、看的具体是什么，他均已记忆模糊。毕竟常年住在小小的伏拉尔，这个堪比小村庄的领地里，可办不起这么隆重的跨年表演。
　　斐诺看火龙表演得目不转睛，叶铭瞧着他专注的神情，犹豫了两秒，说道：“我其实准备了个小东西……”
　　斐诺扭头看他：“什么？”
　　“这个。”叶铭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东西，比手指长、比手指细，圆口小管子。斐诺不认识，用手指轻轻捏了捏，感觉还有点硬度。
　　他问：“这是什么？”
　　叶铭：“烟花……吧。”
　　斐诺：“什么叫‘烟花’？为什么要加个‘吧’？”
　　“因为我做得不好，不知道能不能算。”叶铭有点无奈，“算了，当做是‘火花’吧。”
　　“火花？”斐诺一眨眼，“火在哪里？”
　　“这里有根引线，得把它点着。”叶铭说着，起身往房间对面的墙根走去，“虽然我试验了很多次，但还是以防万一，你别过来。”
　　斐诺道：“有危险？那你别弄了。”
　　“没事，这个很小，出意外也不会很麻烦。就是你穿着斗篷，别被烧个洞出来，不好看。”叶铭在几米开外停下，蹲下来，又掏出个金属烛台摆在地上。烛台插蜡烛的地方是空的，叶铭把那个小圆管插进去，圆管就基本立住了。
　　叶铭又去拿了火炉的钳子，夹起一块烧得半红的木炭，回到那烛台旁边。
　　“仔细看，时间很短，只有一两秒，眨眼就没了。”
　　斐诺被他搞得莫名紧张，瞪大眼睛牢牢盯着那小管子道：“我准备好了！”
　　叶铭就夹着那木炭，慢慢靠近引线。
　　燃烧的木炭一碰到引线，引线就立马着了，火星不紧不慢地烧向小圆管。就在它消失之后，下一刻，小圆管骤然迸发出了一束火花！
　　斐诺：！！！
　　伴随着“呲——”的声音，那二三十公分高的火花先是明亮的橘色，然后是绿色夹杂着蓝色，紧接着又变回了零星的橘色，喷了一点点后只剩个若有似无的幽幽火苗，最后全然灭了下去。
　　整个过程，加上引线点燃和火苗的最终燃烧，得有个近十秒。但就算中间火星迸发的景象的话，那确实只有不到三秒。
　　叶铭其实有点尴尬。幻影会因为调查爆炸物原料的任务，掌握了土硝和硫磺的矿藏地点，还和亲王那边达成了一些合作。叶铭想着“能爆炸，就能放烟花”，便查了简易烟花的配方，开始试制烟花。但这游戏的时代背景在此，用土办法进行提取和配比、混合之类的局限很大。总之，叶铭花了快一礼拜的时间，也就能制作出“安全燃放2秒，变色1次”的小玩具。
　　让叶铭自己来评判，还不如看外面广场上的艺人“玩火”有意思。
　　但斐诺在这“小呲花”结束后怔了两秒，睁大眼睛望着叶铭道：“这是你自己做的？”
　　叶铭：“呃，是。”
　　“好厉害！像火花喷泉，还会变色！”斐诺起身走到叶铭身边，蹲下去想摸那个剩下的破纸管，被叶铭一把拉住，“烫，别碰！”
　　斐诺被他拽进怀里，也没在意，眼睛亮晶晶地仰头望着他：“这是和上次的炸弹一个原理吗？后续的味道很像！”
　　“嗯，都是火药味道，别在这待着了，呛。”叶铭将他带回窗边，看他确实喜欢，心里也放松下来，“可惜我还不太会弄时间长的，只能到这个程度了。”
　　“这也很有意思。很梦幻，火组成的霓虹。”斐诺的绿眼睛笑意盈盈地看他，“我很喜欢，谢谢。”
　　“不客气。”叶铭被夸得一下充满动力，恨不得现在就再去研制十七八个烟花出来，“再给我点时间，我能做出更漂亮的。”
　　斐诺道：“火药应该很危险，别弄了。”
　　叶铭现在摁不住自己的冲动，只道：“我会很小心的，都用这种小规模来试验……”
　　话音未落，广场上忽然传来一声高喊：“还有一分钟——！”
　　这肯定是玩家喊的，毕竟他们能随时查看精确的时间。叶铭闻言，在原本话题上紧急“刹车”：“总之，我会小心的。应该要跨年倒数了。”
　　斐诺没明白：“倒数？”
　　叶铭：“就是倒数计时，大家一起准点跨年。”
　　“你们的花样真是一套一套的。”斐诺好笑，“好啊，一起倒数。”
　　果真，下面逐渐有人开始高喊数字了。一开始还稀稀拉拉的，逐渐人越来越多，NPC也加入了玩家的倒数当中。因为亢奋，在30秒的时候，倒数速度已经明显比实际时间快了。叶铭也没提醒斐诺，就跟他一起，同楼下的众人一样节奏倒数。
　　“十、九、八、七、六、五、四……”
　　斐诺转头去看叶铭，叶铭也看着他。
　　“三、二、一——”
　　“新年快乐！！！”
　　几乎是同时的，斐诺和叶铭都冲对方笑着说出了祝福。叶铭看着那双碧绿眸子映出自己的影子，听着斐诺说“祝我们之后一切顺利”，捱不住心底的冲动，把整个毛绒球都抱住了。
　　“我……”
　　他脱口而出的话刚起了个头，却被天空中传来的一阵长鸣打断！
　　嗷——！！！
　　作者有话说:
　　叶铭：啧，关键时候！
　　主系统：跨年活动来喽！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打年兽
　　天穹之中，长鸣回荡。
　　广场上的人群显然也意识到这声音有问题，狂欢的热闹劲儿一下就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躁动。NPC们都在惴惴不安，玩家们却亢奋起来。
　　因为仰头望去，一个巨大的影子正在从天边游来。
　　它像是在空中游弋的巨鲸，但它应该比巨鲸还要大。看似很慢，却又很快。当它游到巴克里的上空，居然缓缓向着大地沉来。它的身影遮住月亮，就仿佛从空中展开了一个乌黑的罩笼，蒙住了整个天空。
　　叮！
　　所有玩家都收到了主系统推送的集体任务——【新年伊始，安在四方】。
　　“是魔兽，得开战了！”
　　叶铭拿眼一扫任务内容，一下就把斐诺抱离窗边，大步流星地到了门前：“让人保护你快跑，跑远点。不要在这附近待着，不要凑热闹！”
　　他边说边拉开门，护送着斐诺在走廊上穿行，乔和两名护卫紧紧跟在后面。意外的是，同样在这栋建筑其他房间看跨年表演的贵族，并没着急忙慌地一起跑出来。长鸣在头上回荡，斐诺抓着斗篷，抬头望了望：“外面都是逃跑的人群，会不会在这里面还安全一些……”
　　“那么大的东西，还不知道它有什么威力。就算它不会别的，光是砸下来就能把这栋房子砸塌！”叶铭绝不会对这么大的危险隐患视而不见，看斐诺穿得多走不快，他索性把人抱起来快步小跑。乔和护卫赶紧也跑步跟上，甚至在跑出建筑后，乔赶紧到前面先把马车门拉开了。
　　叶铭一把将斐诺塞了进去，还把那掉出门外的白色斗篷也三两下就塞了进去。
　　“别乱跑，到我们店里去。”叶铭摸了一下斐诺的头顶，“有事就让店里人帮你传话，我打完就去接你。”
　　说完，叶铭后退，关上了车门。
　　斐诺凑到窗边：“你也注意安全！”
　　叶铭一笑：“放心。”
　　说话间，乔已经从另一边也上了车，两个护卫上了驾驶位。叶铭退开后叮嘱道：“主干道和市集人多，选人少的路。先远离那个魔兽，再去店里。”
　　护卫应了一声，马车这就启动了。斐诺现在已经换了双马拉车，不一会两匹马就小跑起来，消失在叶铭的视线中。
　　叶铭转身，不进楼里了，直接三下五除二地越到了楼顶上。
　　那巨型魔兽已经下降非常多，但玩家的魔法和弓箭射程依旧够不着。这个距离看，魔兽已经不太像是鱼了，非要说的话，主要部分像是宽版的巨鲸，但周遭有许多不知是翅膀还是侧鳍的东西。这“侧鳍”看起来很轻薄，甚至半透明，因此魔兽在高空时肉眼很难看清它的存在。
　　魔兽的尾部既不是竖式也不是扁平式，而是像某种巨型水母一般，飘出十数根长长的带子。因为带子也半透明，云层之上，也很难发现它们的存在。
　　叶铭站在房顶，没着急动，只在公会频道发信：【还没到？】
　　刚刚带着斐诺往外走的时候，叶铭就在公频发了定位，附上一条信息“都来这里打”。原因无他，就因为在这个跨年任务的表述里，在全国四个方位都会出现一只巨大的魔兽，玩家可以自己选择打哪个。按照经验，这绝对要算伤害比例的。因此一整个公会，还是专注于同一个魔兽比较好。
　　幻影会的基础在菲亚哥省，最佳选择自然不作他想。
　　而叶铭催促的信息刚发出，公会频道很快出现了回复。杨绪、何敬程等人都说“马上马上”“已经到巴克里了”，只有白亚澜，忽然用一大串的感叹号刷屏：【谁的力量加点上30了！！！！！！！】
　　叶铭回复：【28】
　　何敬程：【18】
　　杨绪：【32】
　　杨绪：【你要干嘛？】
　　白亚澜：【我带了圣骑士的弓和箭过来！这个弓要力量30才能拿得动！只有这支箭能破防30s！】
　　白亚澜：【还只有一支箭，我临时学了召回术。我召回的时候你们各凭本事活吧！】
　　杨绪：【圣骑士怎么不亲自来了？】
　　白亚澜：【王都也有魔兽，他去当王都坦克了。我想骗他来的，他不来，不过借了我这些道具。】
　　白亚澜：【剩下见面说！】
　　不到两分钟，幻影会的人果真陆续到位。不止他们，很多玩家已经自发爬到了高处，各种技能往天上扔。但说实话，这场面有点搞笑。因为他们的技能大部分都打不到，偶然打到的也破不了防，给巨型魔兽挠痒痒都算不上。而打不到的箭矢、技能道具等，就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后往下落，还砸到了下面的玩家和NPC，场面一时间混乱得很。
　　“快快快！”
　　白亚澜一来，就掏出了一把弓和一支箭，往杨绪话里一塞：“妈耶，这玩意儿我都有点拿不动，更不可能拉开。万幸这把弓谁都能用，要是光明职业专用，直接白瞎。”
　　这对弓箭均是形体巨大，白金光辉闪烁，光是弓立起来都快赶上白亚澜的身高了。杨绪掂了掂，皱了皱眉：“啧，确实很重。我没有弓箭手的技能，真的能打中吗？”
　　“问过了，拉弓射箭，能打到就行。力量大小只会影响这一箭的伤害高低，不影响破防。”白亚澜回道，“等打到一定血量，就彻底破防了，不用射箭也能打。”
　　何敬程道：“四个魔兽都是这种属性？怪不得我看论坛上只有王都那边的魔兽破防了，圣骑士亲自扛，肯定是一直破的。但其他地方的魔兽，除了这里的你带了弓箭过来，别的魔兽怎么搞？别的圣女也借弓箭了？”
　　“按照圣骑士的意思，别的圣女去问，他也借，但不问不借。要是王都的打完后，别的地方还没破防，圣骑士可能会亲自去。”白亚澜回道，“不过就算他骑马的速度比别的NPC快，也需要时间的。其他地方的魔兽就算每次只掉1点血，也能被磨到破防吧？”
　　“那可不一定。你看论坛上，很多人都放弃别的魔兽，改去王都参加了。”何敬程回道，“可能他们以为都要等圣骑士去扛的。”
　　叶铭道：“在这里打的玩家也少了。”
　　白亚澜：“哎嘿，你们猜怎么着？除了你们，我没跟任何人说别的圣女也能借道具！”
　　何敬程：“卧槽，那快开！要是其他圣女一直没想起能去借道具，搞不好我们还能凑到下一个！”
　　说话间，杨绪已经搭弓射箭了。他不是完全没接触过弓箭，但这么大的武器，加上要朝天上打，这个姿势太别扭。叶铭和何敬程就顶住他的后腰和持弓的手，帮助他尽量稳定地把弓弦拉开。
　　幸亏不用瞄准了。毕竟那么大个魔兽，瞎子拉弓都能打中。当杨绪费劲巴拉地将弦拉到最开，终于咬牙切齿道：“要放了！三、二、一！”
　　嘣！
　　弓弦在空气中炸响，利箭如一道白光射向空中巨兽！它比别的箭矢更快、更大、更有力，呼吸间，白光已经狠狠撞上了魔兽！
　　嗷——！！！
　　魔兽的庞大身躯狠狠一摆，随即高声嘶鸣，声波犹如空气弹撞向地面。猝不及防的玩家们被打个正着，血量唰唰往下扣，还被上了“视力下降”“听力下降”“头晕眼花”之类的buff。留下来看热闹的NPC们更惨，他们可没有降低痛觉的功能，一下就被音波拍倒，有些甚至被伤到口吐鲜血。这么一来，NPC们也终于知道怕了，连滚带爬地往外逃。
　　而幻影会一众早已做好准备，各种增益buff提前上，音波下来时也赶紧嗑药。叶铭、杨绪这些近战甚至连药都顾不上吃，趁着尾巴往下甩时距离地面只有十来米的时候，当即冲了上去！
　　叶铭一马当先，长剑一甩技能发动，冷冽剑气呈半圆弧形斩向魔兽。剑气眨眼就重重切到了长尾上，可那看似轻飘的长尾居然没被斩断，反而在被打得猛弹了一下后，高高扬起，猛地朝地面砸来！
　　嘭！！！
　　长尾有一部分砸在建筑顶上，还真把建筑屋顶砸塌了一个角！砖块石灰扑簌簌往下掉，叶铭瞥一眼，难免后怕。斐诺之前就在距离中央广场最近的建筑里，这要是建筑被打到坍塌，岂不是很可能被压死？
　　所幸，幻影会店铺的生活玩家给他发了私信：【叶哥，斐诺到店里了！】
　　叶铭暗暗松口气，再次攻上去。其他见证这一幕的玩家，反应也十分亢奋：“破防了！”
　　一时间，所有在场玩家都再次猛烈输出，尤其对准会落到地面近处的尾巴。攻击有效后，巨兽的反击也更多了。它在半空盘旋，上百双透明“侧鳍”忽然齐齐高举，紧接着向下一振，强大的风压又打到了地上！
　　玩家们躲的躲，受伤的就治疗嗑药，如浪涌一般前赴后继地往上冲。这种不怕死的疯狂场面，把留在建筑里看热闹的贵族玩家看得咋舌。
　　30秒很快过去，玩家们注意到魔兽又不破防了。这会儿也有挺多人反应过来，一边等着刚才那支白金的箭再来一下，一边在论坛上发帖子评论。
　　【魔兽要用光明职业的武器来破防！】
　　【射箭的不像是光明职业，但是圣女就站在旁边，她能提供箭。我记得，这个是上次打海王的圣女！】
　　【武器一定是圣女带来的，艹，这个职业也太吃香了！是不是第五个圣女的空缺还没填，男的能不能当圣男啊，性别别卡太死！】
　　【兄弟醒醒，那叫圣子。】
　　而在城市的另一边，一座三层小楼的顶层，一名贵族整拿着望远镜在遥望那空中巨兽。
　　他说：“每次有一道光射向魔兽，后面就会跟着一大片攻击，好像那些都是追随着光的勇士。”
　　生活玩家不知道怎么解释，迟疑了一下：“啊这……大概因为，我们都相信光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灾厄从天而降
　　随着时间的推移，玩家们从论坛上知道了巴克里的魔兽能被破防，于是汇聚来巴克里打怪的玩家越来越多。
　　本来打到二十分钟左右，魔兽就已经彻底破防，不必继续射出光明之箭了。但因为光明之箭可以打断魔兽的技能前摇，还能拉住魔兽的仇恨，使它不在大范围游来游去，所以杨绪还在时不时来一箭。一时间，不少玩家还误以为魔兽破防还得靠这支箭破防。于是大家每打一阵，就会自动减弱攻击嗑药补状态，等杨绪下一箭出来了，才跟着砸一通技能。
　　对于在远处用望远镜观看的斐诺来说，就是每隔一阵就看到一堆五光十色的技能在打空中巨兽……的肚皮。
　　之前还很紧张的省长大人，现在看得有些好笑：“好像在放烟花。”
　　蹲在旁边一起看的生活玩家诧异道：“你还知道烟花？”
　　斐诺回道：“叶……落风鸣做了一个简单的给我看。”
　　生活玩家：“……”
　　他暗搓搓给叶铭发私信：【叶哥！你点了火药的生活技能不传授给我们？？？？】
　　叶铭过了一会儿才回：【？？？】
　　生活玩家：【你给斐诺做了烟花玩！】
　　叶铭：【我自己做的。】
　　生活玩家：【？？？这是能自己做出来的？？？】
　　叶铭不再回复了，因为头上的巨兽又出了新招，居然开始翻滚了。翻滚的同时，它的身周开始溅出一道道流光，流光顺着滚动的惯性飞出来，那画面竟然相当华美梦幻，看得很多围攻的玩家们都短暂地呆住了一会儿。
　　他们不知道的是，从远处观看到的画面更加神奇。斐诺看到的正好是巨兽的脑袋朝着自己的方向，当它翻滚起来，流光仿佛在它身周形成了一个璀璨的光环。光环扩散得很大，照亮了大半个巴克里的上空。只要人在巴克里，抬头就能看到那空中的一束束金花飞落、星光如雨。
　　这流光溢彩的景象乍现，别说斐诺，连旁边的玩家都惊了：“嚯——好像延时拍摄的星空！哦不对，更像打铁花！我得录下来发到论坛！”
　　斐诺疑惑道：“什么？”
　　玩家没多想，只以为斐诺听到了一部分，随口解释道：“没什么，就是一种景观。对了，这也很像一种烟花，对吧！”
　　斐诺点头，随后又继续观察那些流光落下的地方。一只魔兽不可能闲着没事来表演个“放烟花”，这种流光肯定有问题。一开始他还没看出这些光造成了什么后果，毕竟就算打到玩家了，这么远也听不到玩家们的鬼哭狼嚎。但过了一小段时间后，斐诺敏锐察觉，广场附近有一栋建筑正在冒烟！
　　“那些流光是火球……！”斐诺皱起眉，刚才轻松观战的心态一下变了。
　　他倒是不担心叶铭，毕竟玩家大部分都很灵活，躲这种速度不快的攻击肯定不在话下。
　　省长大人真正担心的，是城市的消防设施，能否应对这种火灾隐患。
　　“好哇，它敢放火！”生活玩家也看到了那屡浓烟，啧啧感叹，“地上一缕烟，罚款万八千！”
　　斐诺唰地转头：“嗯？”
　　***
　　最后，这头魔兽被玩家们群殴了快一个小时，才彻底消散。
　　是的，消散。这头空中巨兽在凄厉哀鸣一声后，真如烟花一般骤然炸散了。无数流光好似柳树的枝条一般垂落地面，斐诺一边被这场面震撼得目不转睛，一边暗暗担心该不会要起大火灾了吧。
　　万幸，没有火灾，之前冒烟的地方也熄灭了。生活玩家跟斐诺“事实播报”：“哇塞，刚刚那场流星雨似的‘炸烟花’，都变成了一个个盲盒、呃……”
　　斐诺：“我知道‘盲盒’，叶落风鸣跟我说过。”
　　“哦哦，总之就是那些光变成一个个光球，分别落在不同的艾尼亚族人面前了。有些人的多、有些少，光球的亮度也不太一样，看不到里面是什么。用手一抓，里面就会变出东西来，就跟抽盲盒似的！”生活玩家笑嘻嘻道，“现场好多人抽着玩儿，比打怪都刺激。”
　　斐诺偏了偏脑袋：“叶落风鸣也抽了？”
　　“啊这……”生活玩家支支吾吾，“这个嘛，不是很清楚哎……”
　　斐诺看出这里面有猫腻，微微蹙眉：“他怎么了？”
　　生活玩家：“没啥没啥……”
　　他越这样斐诺越好奇。不过省长大人面上很镇定，说道：“那既然已经解决了魔兽，应该也没危险了。我先告辞回家了。”
　　“等等，先别走！”生活玩家赶紧拦住，绞尽脑汁地找理由，“哎呀，现在刚打完，外面估计还挺乱的，是吧……”
　　斐诺听出他在找借口，好整以暇地抱臂站着，看着他继续编。
　　幸亏，在这人词穷之前，叶铭来了。
　　叶铭刚上楼，就看到站在窗边的斐诺，以及在旁边望天的生活玩家。叶铭径直走向斐诺，好笑道：“你怎么他了，把他搞到汗流浃背的？”
　　生活玩家：好你个副会长，我跟你私信的悄悄话你转头就跟NPC老婆讲是吧？
　　斐诺一笑：“没事干，逗他玩儿，我猜到你要来了。”
　　生活玩家：啧，夫夫一起玩我？我也是你们play里的一环？
　　叶铭上前，自然地把斐诺身上的斗篷拢了拢，说道：“我就来和你打个招呼，还得去别的地方打魔兽。你自己能回去吗？”
　　“能。”斐诺回道，“你要去就去，还特意来看我一眼干嘛？我在这么远还能被伤到？”
　　“这不得跟省长大人报备一声？”叶铭说着，拉着斐诺的手就往楼下走，“回去就直接睡吧，别等我了。我看情况回不回庄园，晚上不回的话，明早给你带早餐……”
　　生活玩家眼睁睁看着他们相携离去，忍不住打开会长杨绪的私信，想来想去，发了一条：【叶哥他……好那个啊！】
　　杨绪：【哪个？】
　　生活玩家：【他给斐诺手搓烟花！刚刚还特意来跟斐诺报备他要去打别的魔兽，让斐诺先回家睡觉！】
　　杨绪：【哦，你是说他恋爱脑。】
　　杨绪：【习惯就好。】
　　生活玩家：【？？？】
　　——不是，高冷人设的叶哥居然是这么坦荡的恋爱脑吗？！
　　***
　　这个夜晚，幻影会最后赶了两场打魔兽的活动。
　　到第二场的时候，其实也到后半程了，幻影会的人在这里没分到太多光球“盲盒”。至于另外两头魔兽，王都的那头比巴克里的消散得更早，还有一头的所在战场，也有一个借到了光明弓箭的圣女。这圣女还是看了论坛的讨论帖后，一猜就明白弓箭一定是从教会借出来的，不是古斯主教借的就是圣骑士借的。她去跑了一圈后，还真从圣骑士那搞到了。
　　于是这名圣女所在的战场，就是第三个结束魔兽猎杀活动的。
　　确定所有的魔兽猎杀活动结束后，白亚澜自觉去还光明弓箭。圣骑士接弓箭的时候，还来了一句：“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快还。”
　　白亚澜：“啊哈……”
　　她可不敢说她确实动过这个心思。但幻影会里的弓箭手力量只有25，要点到力量30可没那么容易。思来想去，白亚澜还是决定早还得了。
　　但是圣骑士一句话就戳穿了她，导致她不得不祸水东引一下：“呃，没呀，我确认所有的魔兽都被打完之后，立马就回来还了。其他圣女没回来还吗？”
　　圣骑士：“并未。”
　　“噢——”白亚澜应道，“那需要我去提醒一下吗？”
　　圣骑士面无表情：“不必。既为圣女，自有自知。”
　　白亚澜暗想，这话的下半句，难道是“不自觉自知，就不配为圣女”？
　　她也不敢追问，又换了个话题：“大人，你知道今晚出现的四只魔兽都是什么吗？”
　　“知道。”圣骑士还真有问必答，“其实你应该也见过的。”
　　“啊？什么时候？”
　　“这就是之前你问过的，空中出现的东西。”圣骑士道，“但那次应该只是因为气候变化，导致它的骚动，才偶然出现。平时它们不会降到地面，故而和你说不用理会。”
　　“居然就是那玩意！果真很大！不过白天看应该是白色的……”白亚澜问道，“那它们具体是什么啊？”
　　圣骑士：“虽然外表不同，但都是远空灾厄。”
　　白亚澜：“……劳烦具体说说？”
　　于是她就得到了一长串答案。简单来说，这是一种平时生活在高空、或者所谓“世界边缘”的魔兽，只有跨年这天晚上会落到近地面。它们会带来灾厄，导致人们恐慌，世界陷入混乱，然后它们就以死亡、破坏、怨忿为养分，充分吸食后再离开。
　　白亚澜把这些都转述到了公会频道，有人总结道：【哦，那不就是年兽吗？】
　　何敬程：【我看过以前的一些怪谈，也有点像假想出来的大气生物！】
　　其他人：【卧槽，我还专门查了一下什么是大气生物。老何，够博学的啊你！】
　　何敬程：【哈哈哈哈我就喜欢看这些乱七八糟的。】
　　公会频道的讨论话题渐渐歪掉的时候，白亚澜忽然又扔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卧槽！！！刚刚有个贵族的护卫来教会请求救人！】
　　【年兽把王都一栋房子打塌了一半，公爵的儿子好像在里面！】
　　作者有话说:
　　白亚澜：灾厄？年兽吧？
　　压塌房子的灾厄：你就说够不够天降灾厄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救援现场
　　白亚澜能给NPC用得上的技能很少，技能等级也很低，但她依旧理直气壮地跟上了教会的救援队伍。
　　叶铭和杨绪也根据她发来的信息，跟到了失事地点。
　　现场确实非常混乱，一栋原本应该十分华丽的两层建筑，有一半全塌了。像是一个长方形的蛋糕，被人用巴掌啪啪拍扁了一半。塌掉的那一半破壁残垣，石块、玻璃、各种建筑材料和室内物品杂乱堆砌，一眼望去，实在很难知道人被埋在哪里。
　　而救援的力量，说不上强不强。按照游戏的年代背景来看，在现场救援的人其实很多；但按照玩家们的生活水平看来，光靠人力来救援，总归是落后的。
　　尤其是聚集来的玩家都光围观、不参与救援的情况下。
　　没办法，没有任务，一般路过的玩家可不太会帮助这种NPC事件。会留下围在旁边，也完全因为只想看热闹，万一见证了游戏里的什么重要事件呢？
　　甚至有好几个人还在论坛上直播这次救援。
　　而救援的初期，过程还是挺顺利的。有些埋得浅的NPC已经被救出来了，受伤程度有深有浅，当然也有直接死亡的。教会人员赶到后，可以先给这些人初步治疗，然后分流去医治。贵族自然是能找比较稳妥的医生，至于其他人，就有钱的好好医治、没钱的……只能等着教会的医生来简单医治了。
　　白亚澜作为圣女，还得主要去给救援女性搭把手。没过一会儿，她发现了不对劲，在公会里发信息：【怎么这么多漂亮的年轻女人？这里真是普通餐厅吗？这个比例不太对吧！】
　　杨绪：【你问我们？你还更方便问到信息吧？】
　　白亚澜：【不行啊。我是圣女形象，这么多普通NPC在这里，不方便问！】
　　杨绪：【去问圣骑士？他带队来的，应该知道情况吧？他对你的好感度不低吧，婉转一点应该没问题的。】
　　于是白亚澜“若无其事”地走近圣骑士，等着对方轻松掀开一块大石头后，凑上去“若无其事”地问道：“大人，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是哪位贵族的家吗？”
　　圣骑士瞥她一眼：“是他们聚集的场所。”
　　“‘聚集的场所’？”白亚澜没太懂，进一步追问，“我看年轻女孩很多，好像也没什么人来管她们，这到底是……？”
　　“被待价而沽的人，是她们选择了自己的命运。”圣骑士冷淡回应，又补充了一句，“别探究，少和她们来往。”
　　“啊？好的。”白亚澜嘴上答应了，心里却疯狂冒问号。圣骑士跟个谜语人似的，说的这些听着就别有深意，可他又没一点要解释的意思。白亚澜把圣骑士的原话发到了公会频道后，忍不住附加了一堆吐槽。
　　叶铭却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回复：【这里可能是那种名媛会所。】
　　众人：【啊？？？什么东西？】
　　杨绪：【就是那种高级的那啥吧？专门培养些漂亮女孩去陪贵族富商的？】
　　叶铭：【对。】
　　众人：【！！！好家伙！我也要去看看！】
　　杨绪不由得偏头看叶铭：“叶哥，你怎么知道这里是那种高级会所的？”
　　他俩这会儿正站在事故现场附近一栋楼的楼顶。旁边、其他建筑上也三三两两的有些玩家在看热闹，所以杨绪问话的声音还压得比较低。
　　“斐诺说过，公爵的长子正在为一个交际花一掷千金。”叶铭回道，“如果被埋在这里的就是那个长子，那他可能是来见这个交际花的。”
　　“还有这样的内幕！”杨绪诧异道，“斐诺都回菲亚哥省了，怎么还这么清楚王都的八卦啊？”
　　“亲王信里写的，估计是当乐子说的吧。”叶铭看向现场，再次在公频发信息：【找到公爵的孩子了吗？】
　　白亚澜：【没。刚刚还听圣骑士问起，都说没找到。】
　　其他人：【会不会已经被救出来了，但没发现是他啊？】
　　白亚澜：【不会吧。现场还留了几个救出来的轻伤女孩子，几乎每个贵族被救出来，她们都能点出名字的。】
　　叶铭：【确定到底是公爵的哪个儿子在里面了吗？】
　　白亚澜：【长子！女孩们说了！而且这里有些在救援的护卫，就算挖到别人也就往外面一抬一放，根本不理会后续的，据说就是公爵家的护卫。】
　　又过了一会儿，白亚澜补充道：【哦？有个人被救出来之后，清楚说了出事的时候公爵长子在一楼的一个房间里。现在护卫都跑到那个房间的大致方位挖了。不过那里塌得很彻底，房间本身还在建筑比较深的地方，估计不好挖哎！】
　　杨绪看到信息，忍不住跟叶铭吐槽：“都是公爵家的长子了，公爵家不能发个任务让玩家帮忙吗？”
　　“没想起来，或者还没打算接受玩家吧。”叶铭回道，“今晚是跨年，恐怕公爵家里也挺热闹的，未必那么快有人能管这件事。”
　　“那确实。上梁不正下梁歪，长子能在跨年这天去和交际花搅和，当爹和当弟弟的就未必没在干这种破事。而且那个公爵，可是当年有实绩的……”杨绪说着说着就调侃到了公爵的私生子问题，好在他自己猛然反应过来，话锋一转道，“感觉没什么热闹了，之后公爵家就算出任务，估计也不会有太多奖赏。我走了。你还看？”
　　叶铭道：“我也走了。”
　　杨绪又问：“你拿到的那些‘盲盒’，抽了没有？拿到什么好东西了吗？”
　　叶铭：“还没抽。”
　　“你到底在磨蹭个什么劲？”杨绪疑惑，“你想给斐诺抽？但是NPC抽不出来的吧？”
　　叶铭：“和你无关。”
　　杨绪：“啧，一听就是又要给省长大人表演‘小节目’了……”
　　“找到了！！！”
　　一道破了音的高喊打断了杨绪的话，一听就是救援现场传来的。叶铭和杨绪循声望去，又紧接着听到急促的呼喊：“多来点人！！！医生！医生！还有教会的法师呢？！”
　　叶铭通过夜视镜看得清楚，一群人呼啦啦地冲向废墟的中心，七手八脚地试图搬起上面一块巨大的石板——也可以说是一大面墙体。不过在他们能顺利扛起来之前，圣骑士也过去了，顺顺当当地掀起了那块墙体。圣骑士把墙搬到安全的空余之地时，护卫、法师和医生都凑上前，好一会儿后，众人终于扛出了一个……人。
　　说“人”，是因为NPC全都聚在一起，没法看清里面是谁。在场玩家们都伸长脖子试图一探究竟，但这个人被救出来的时候，大家的移动速度非常快，外加光明魔法一直往他身上砸，玩家着实很难看到他的脸。
　　只有白亚澜挤在“前线”吃瓜，一边摸鱼扔没啥用的低级光明魔法，一边给公会频道发信息：【看到了看到了！】
　　杨绪：【是谁？】
　　白亚澜：【不认识！】
　　杨绪都被她的理直气壮逗笑了，正要再发一句，白亚澜就道：【不过我能马上调出来照片！】
　　白亚澜：【但是他脸上全是灰和血迹，搞不好亲爹都认不出来。我去问问圣骑士！】
　　说做就做，白亚澜冲向圣骑士，径直问道：“大人，刚刚那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多人一起过去救他？”
　　圣骑士还真回答了：“是埃斯特·塞伊斯。”
　　白亚澜反应过来：“塞伊斯公爵的长子！就是他？！”
　　“是他。”圣骑士应了一句，却不打算进一步解释。他只看了一眼埃斯特被搬到旁边急救的方向，然后走向废墟：“继续救援，别发愣。”
　　白亚澜立马跟上：“是！”
　　***
　　早上九点多，今天放假不上班的菲亚哥省省长，终于悠悠转醒。
　　他收拾好自己，又穿了一套新衣来迎新年，光鲜亮丽地走出了套房的小厅。
　　“醒了？”
　　叶铭正坐在桌边等他：“从隔壁省买来的新年特产，放在橙子里蒸的蛋羹，还有些小点心，来吃点吧。”
　　“今天休息，我就没让人叫我起来，有点晚了。你几点来的？”斐诺自然地坐在他身边，管家来把热水里温着的橙子蛋羹拿出来，还把小勺子给他放好，斐诺就品尝起来。
　　“八点回来的。”叶铭说的是斐诺日常起床的时间，“不过我想到你想睡到自然醒了，就把早餐交给管家温着了。你晚上几点睡的，睡得好吗？”
　　“挺好的。”斐诺吃着那碗蛋羹，跟他聊天，“你们后来打的魔兽什么样子？还顺利吗？”
　　“顺利。后面那头魔兽有点像长长的一条腰带，但是上边长了很多半透明的短触手……”
　　两人边吃边聊，直到斐诺差不多吃完了，开始喝茶醒脑，叶铭才忽然提起个新话题：“其实今天凌晨那会儿，王都出现的魔兽，把一栋房子压塌了一半。那里应该是个……某种聚会会所，很多贵族和年轻女孩被埋在里面。当然，也有些仆人和侍卫。”
　　斐诺正端起杯子，闻言皱了皱眉：“怎么会这么多人在里面？魔兽来的时候他们都没跑吗？”
　　“听说是以为室内安全，所以把攻打魔兽当做娱乐项目来观看了。”叶铭道，“你看，我让你离开是明智的吧？你当时还以为不要紧，后来中央广场旁边有栋楼的楼顶也被削了，你知道吗？我看了都后怕。”
　　“知道啦，下次我不会再乱看这种热闹了。”斐诺以为叶铭又要安全教育。自从爆炸案后，叶铭就总是很紧张斐诺的安全，时不时会有点关注过度。斐诺知道这是“后遗症”，也不怎么反抗，只配合道：“下次有什么事，我就远远跑掉，让你们艾尼亚族人顶上，行了吧？”
　　“行。”叶铭笑了笑，“你听话避难，就会安全。埃斯特·塞伊斯在危险降临头上时还乱搞，就送了性命。”
　　刚要喝茶的斐诺：“噗！！！”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新年抽盲盒
　　斐诺放下杯子，叶铭就把旁边的餐巾递给他。
　　擦干净嘴巴，斐诺瞪了一眼叶铭：“我喝茶的时候能不能别开玩笑？”
　　“我怎么会用这种事开完玩笑？”叶铭回道，“我又不是亲王，还拿你可能继承爵位的事来逗你玩儿。”
　　“但你刚刚说埃斯特·塞伊斯死了，对吧？”斐诺微微蹙眉，“他可是公爵的继承人，怎么会死？！”
　　“怎么不会死？他是人，就会死。”叶铭评价了一句，随即就解释道，“凌晨那时，袭击王都的魔兽打塌了半栋建筑。那应该是个高级会所，埃斯特·塞伊斯也在里面，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医生、光明法师全围着救他。后来连夜把古斯主教都叫去，不过主教也无力回天，最后重伤不治就彻底没了。”
　　斐诺都听懵了：“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有人求助了教会去救援，澜澜刚好听到，后来我们就一起去救援现场看了。”叶铭回得自然，“当时那些人挖了挺久，才把埃斯特·塞伊斯挖出来的。至于后面抢救的部分，则是澜澜跟着主教行动，才转述给我们的。所以，那人肯定死了，这是主教亲口判定的。”
　　斐诺：“……”
　　好几秒后，他才冒出一句：“澜澜怎么哪都能凑上去？”
　　“这是重点吗？”叶铭没想到他的第一感想居然是这个，好笑道，“她也是知道这个人的身份重要，才想方设法跟着去的。”
　　叶铭难得给白亚澜的形象挽尊一下，也不知道斐诺听没听出来。总之斐诺回的是：“你刚刚说很久才把埃斯特·塞伊斯挖出来的，艾尼亚族人不是有很多办法吗？怎么花了这么久？你们没参与救援？”
　　“没。没任务发布，艾尼亚族人不会轻易动手。”叶铭回道，“公爵家那边的反应也很慢，据说是埃斯特·塞伊斯都挖出来送医了，公爵家才反应过来，拉了王都里有名的医生去抢救。不过那也晚了，被砸到要害处，还大量失血，神仙也难救。”
　　斐诺疑惑：“长子被埋了，教会都知道了，公爵家都没反应？”
　　“不知道原因，但确实是反应慢。”叶铭回道，“这事应该挺重要，所以我赶紧告诉你了。”
　　“还故意在我喝茶的时候告诉我？”斐诺轻哼一声，但还是很快说回正事，“确实重要，估计会在公爵家引发腥风血雨。埃斯特·塞伊斯……我记得他现在只有一个儿子，还只有十二岁。要是这个孩子也出了意外……”
　　他顿了一下，看向叶铭：“你不会觉得我的想法很阴暗吧？”
　　“怎么会？你说的都是权力斗争中最常见的戏码。”叶铭淡定回道，“公爵派系肯定会大乱，不知道这种混乱会不会外溢出来，又会外溢到什么程度。你现在虽然远在菲亚哥省，但毕竟担着‘私生子’这个名头，也不知道公爵那边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要是传到次子耳里，只怕暗杀又要来了。”
　　这次被暗杀的原因就更简单了。斐诺比次子大一岁，一旦被承认身份，他的继承权排位就在次子之前。因此除非次子在得知“私生子存在”的同时，也确认公爵不会给斐诺继承权，不然斐诺就又会掉入危险之中。
　　不过斐诺再危险，也没长子的儿子危险，所以目前还能坐山观虎斗。
　　“只是有件事想确认一下……”斐诺思索着，说道，“我写一封信，你帮我带给亲王吧。”
　　“好。”叶铭点头，“不过等你写完信，我要先让你帮我办件事，办完再去送信。”
　　“什么事？”
　　“待会儿再说。”
　　“还装神秘。”斐诺一挑眉，“今天可是新年第一天，我不上班的啊。”
　　叶铭一笑：“放心，不费力，算是……娱乐小活动吧。”
　　省长大人这才道：“行吧，那就等着你的新年小节目了。”
　　***
　　喝完茶，写了信，斐诺将盖了火漆的信封交给叶铭：“好了，要我做什么？”
　　叶铭收了信，反问：“还记得昨天我们打完‘远空灾厄’之后，得到了一些光球么？”
　　“‘远空灾厄’？”
　　“哦，你还不知道这个东西。”叶铭将白亚澜听来的魔兽出处讲了一遍。
　　“这么说，以后有可能每次跨年的时候都会出现？”斐诺倒不奇怪为什么以前都没有，今年忽然冒出来了。毕竟这是个游戏世界嘛，玩家来了才会魔兽突增，很正常。
　　“或许。不过这次有经验了，下次我们就不会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叶铭说到这，“安全教育”的本能忽然又上线，“倒是你，零点之前得离开人多的地方，不然下次跑的不够快怎么办？”
　　斐诺：“万一那个魔兽定位的不是人多的地方，而是随意落在城市上空的任何地方……”
　　叶铭盯着他不说话。
　　斐诺：“好好好，我远离人群，确保安全，行了吧？”
　　“只希望你记得这点，别光是为了唬我。”叶铭也不想老说这些事让斐诺烦，边说边掏出一个光球，“说回这些光球盲盒。”
　　“……啊？”斐诺差点没跟上他的话题。顿了一下，斐诺才认真观察叶铭掌上飘浮的光球。这个球有叶铭五指张开的大小——这是所有光球中最大的那种，金光璀璨、流光溢彩——也是所有光球中最亮的那种。
　　“这就是打了远空灾厄后，你们收到的报酬么？”斐诺问，“你还没抽？要让我帮什么忙？”
　　“你帮我开。”叶铭道，“短短半年平步青云的省长大人，运气一定很强盛，来让我沾沾喜气吧。”
　　斐诺听了无语：“我应该不能开吧。”
　　“谁说的。”叶铭挨近他，“你先抬手，放到球旁边。”
　　斐诺就张开手，虚虚地放到光球旁边。
　　叶铭也抬起另一只手，覆到斐诺的手背，然后带着斐诺的手，用力一握！
　　斐诺：！！！
　　随着两人的手抓进去，光球立时迸发出了强烈的光彩，亮得斐诺的眼睛几乎完全闭上了。但也就两秒后，强光完全消散，一块黑得五彩斑斓的、比脑袋稍小的石头出现在两人相握的手的上方。
　　说“黑得五彩斑斓”，是因为它乍看是黑的，但仔细看，似乎映着其他颜色的光彩。换着角度看，石头的不同部位会变化出不同颜色，还真有点引人一直看下去的感觉。
　　斐诺道：“希望它是个好东西，不然你可不能怪我。”
　　“好了算你的，坏了算我的，行吧？”叶铭将它摘下来，才发现这东西还真有点坠手，比同样大小的石头都重。这次的奖赏都直接带属性说明，不用再送去鉴定。于是叶铭当场就仔细查看了这东西的属性，然后微微挑眉。
　　斐诺嘴上说“不关我事”，实际还是心里有点忐忑的，等着他说话。
　　没想到叶铭不开腔，只是看着东西若有所思。十来秒后，斐诺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我只希望……你的运气可别被我耗尽了。”叶铭将东西一收，又拉近斐诺的手，在他指尖上亲吻了一下，“这是一种涂料的原材料，融化后附在任何装备、武器上，能让东西原本具备的技能翻1.5到2倍。而且它每次消耗得不多，用不完的冷却下来后会再次凝结，每次用的时候再加热就行。”
　　斐诺的手指蜷了蜷，但没挣开，用冷静的语气回道：“这……算很好吗？”
　　“好得不能再好了。”叶铭一边将着东西的属性发到公会频道，一边将斐诺带到沙发上坐下，“省长大人可不能跑，得陪着我抽完所有东西了。”
　　幻影会公会频道立马一片鬼哭狼嚎：【卧槽！！！我以为澜澜的光明魔法+20原材料已经是人品大爆发！】
　　【我以为杨会长的角色力量属性翻2倍材料已经是人品的极限！】
　　白亚澜：【很明显，那是我的极限，不是叶哥的。】
　　白亚澜：【妈耶……叶哥的武器本来就物理攻击一骑绝尘，现在还翻倍，我都不敢想！！！】
　　杨绪相对来说冷静一些：【叶哥也拿到了3个最亮最大的光球，和我们这些是一样层级的。】
　　何敬程：【但我也有一个最大最亮的啊！怎么我抽到的就不是你们这些加属性的啊！】
　　其他人：【很显然，不是因为他们运气特别好，是因为你特别非。】
　　叶铭可懒得管公会里那群人的插科打诨。他心情愉悦地挨着斐诺，一只手臂甚至放在斐诺身后，仿佛将他锁在自己怀里。斐诺抬眼瞥他：“抽就抽，我又不会跑，至于这样……”
　　“我们那里有个说法，挨得近、运气才会叠加。”叶铭一脸平静地扯谎，“不过你放心，其他人我绝不会这么贴近的。”
　　斐诺：“谁问你了？”
　　“我自己想说的。”叶铭一笑，随即再次掏出一个金色光球，转移了斐诺的注意力，“来吧，继续，要是全抽到好东西，就随我们省长大人挑一个。”
　　斐诺：“我不要。”
　　叶铭：“必须要，是新年礼物。”
　　斐诺：“不要。我都没准备……”
　　叶铭：“你确定你没准备？你要是确定，那我之后也不收。”
　　斐诺：“……”
　　——可恶，谁给他走漏了消息！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再去王都
　　埃斯特·塞伊斯的突然死亡，应该是在王都掀起了很大波澜的。
　　但菲亚哥省着实太远了，现在各城主还全换成了国王、亲王派，因此斐诺周遭十分平静。即便有别的贵族官员聊起此事，也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只是这些人说的消息吧，还不如亲王有时在信里提起的只言片语，所以斐诺对其他人的八卦都是兴致索然。
　　就这么又过了三个月，斐诺再次启程去王都，亲耳听八卦……不是，述职去了。
　　嗯，是全国所有省长都要去王都述职。春季转暖，风和日丽，适合长途出行。
　　而且这次去王都就不用那么匆忙了，提前计划行程，时间和金钱上都游刃有余。叶铭还帮斐诺规划了一条行进路线，路上全是各种景点。自然景观、恢弘建筑、人文活动、特色美食，通通包括在内，甚至还为每处的游览预留了时间，几乎等于做了个“旅游路线全攻略”了。
　　斐诺拿到这本“攻略手册”的时候，十分感慨：“我以前想象过去别的地方游山玩水，但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就是在胡思乱想。”
　　叶铭对他的感叹不予置评，只回了三个字：“我记得。”
　　“记得我说想到处去看看，所以做了这个？”斐诺晃了晃手册，“很花费你的心思和时间吧？多谢。”
　　叶铭淡然回道：“不花什么时间。”
　　“又骗人？你以前都喜欢跟我报低价格，报低花费的精力，你当我真不知道？”斐诺轻笑一声，“我可问过‘何南拔智齿’，为什么你喜欢这么做。他说这样显得你像个高手，一切都易如反掌。”
　　叶铭：“……”
　　之前斐诺还说他身边有“叛徒”，给叶铭泄露秘密。现在可好，何敬程也成“叛徒”了。
　　但实话实说，旅游攻略这个东西，还真是叶铭确定了地点后，扔给智能去生成的。而且那些旅行地点，也是叶铭之前路过的时候就记录下来了，想着什么时候让斐诺看看。所以他虽然也花了点功夫总结，一时间还真没那么吃力。
　　所以叶铭试图解释：“这次真不费劲……”
　　“好吧好吧，一切都很轻松的叶先生。”斐诺轻笑，“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并没破灭，还是很高深的，别担心。”
　　叶铭知道这下越辩越黑，只能无奈换话题：“那你这次有随从、有护卫，还要我陪着去吗？”
　　“这个看你决定啊，你想来就来。”斐诺打开手册的扉页，看着写在前面的日程时间总述，说道，“你定的这个行程，去程二十天，回程二十多天，在王都还得停留一礼拜。这都快两个月了，你总不可能都在我这里吧？”
　　叶铭道：“上次可比两个月长，我不也一直在？”
　　斐诺：“噢……还想来当高手？”
　　叶铭：这个梗过不去了是不是？
　　“开玩笑。总之，在不耽误你的事的前提下，你想来就来。”斐诺再次扬了扬手册，“或者，你计划在这里面的什么地方给我个惊喜的，也可以来。”
　　叶铭无奈道：“故意这么说，嗯？那我给惊喜也不是，不给也不是了。”
　　“那就要你自己决定给不给了。”斐诺狡黠一笑，“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怎么做最合适，高手叶先生。”
　　叶铭说不过他，抓住他拿手册的手捏了一下：“行，那我就擅、作、主、张了。”
　　***
　　启程这天，叶铭刚好跟别人去踩个新地图，没来跟着出发。
　　但他给斐诺的马车内部换了灯。这回就不是装饰性的了，而是兼顾了扛摇晃、抗击打、燃烧时间长的旅途用灯。虽然斐诺这次应该不会在马车上过夜了，但以防万一，还是给他一个坚强有力的照明比较好。
　　当然，斐诺这回的远途马车本来就再次升级。其中一边的座椅加宽了许多，侧躺下去，或者靠着车厢把脚抬上来歇会儿，绝对绰绰有余。车座都用柔软厚实的垫子垫好，坐起来就不会太颠簸。车上还有专门的小柜子，可以放一些食物、毛毯甚至日常用品，总之就是让斐诺在路上尽量舒坦。
　　人员配置方面，马车里还有个近侍乔，两个护卫兼职轮换车夫。斐诺想要什么，只要一张口，就马上会有人去执行他的想法。这旅途的日子过的，和第一次去王都时简直天差地别。
　　中途叶铭来的时候，斐诺还和他说过，享受过这样的日子，真不知道有一天要是被“打回原形”要怎么过。叶铭表示：“这就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又是你们的俗语？很有道理。”斐诺回道，“我现在算是知道费马为什么紧赶慢赶去王都，还要花那么多时间了。他要是不想自己多受罪，是得多花点时间。”
　　叶铭道：“那你明早要受点罪了。”
　　“日出，我记得。”斐诺挑眉，“不过我看乔和那两个护卫挺紧张的，估计怕明早摸黑驾车，把车直接带下山崖。”
　　“我给你看着就是。”叶铭回道，“你上车后继续睡，快到了我再叫你起来。让他们把马车停在离山崖远点的地方就行，剩下一小段路我带你去。”
　　斐诺感叹：“这是一大早就要爬山啊……”
　　“我带你还不行？”叶铭道，“你早上穿厚点，这里可不比菲亚哥省的温度，小心冷到。”
　　斐诺眯了眯眼：“又指望我穿那种毛茸茸斗篷给你抱着随便薅？想得美，不穿！”
　　叶铭被说中心思，无猫可rua了，面上也不慌：“我没想。你穿暖些就行，想穿什么你自己决定。”
　　斐诺将信将疑。
　　第二天，斐诺加了件加棉的外套，只有领子和衣袖口是有毛的。叶铭觉得好笑，但一直没发表意见。直到山顶附近马车停下了，叶铭把斐诺背起来走向山崖，才低笑道：“你觉得这件衣服就不软了？”
　　“总比全身是毛被你一直薅要好。”斐诺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哼道，“你之前留下澜澜那件毛绒绒，我还天真地以为是因为我弄脏了，所以你索性买下来给我了。我现在知道了，你就是喜欢长毛的、手感好的东西。你是不是觉得光摸衣服或者宠物没面子，所以要我穿上，借口抱我，实则薅毛绒绒啊？”
　　“你想哪里去了。”叶铭哭笑不得，“还不是你长了双绿眼睛……”
　　斐诺：“又说我像猫！”
　　叶铭：“不是小猫，是大猫，我们把老虎狮子这些叫做大猫，雪豹也是。”
　　斐诺：“你单独说雪豹干什么？这是什么动物？”
　　叶铭：“豹子的一种，在高山寒冷地带活动，身手敏捷，攻击力很强。”
　　他的语气过于自然，斐诺找不出漏洞，只能暂且相信。省长大人哪里知道，雪豹确实也是顶级生态位没错，但是是实打实的粗尾巴大型毛绒绒！
　　总之，叶铭把人带到了山崖附近，认认真真看了一次日出。日照远山云海，着实美得很。就是山风不小，斐诺还有叶铭强行拢进自己披风里挡挡风，跟在后面不远处的乔和一个护卫差点被吹傻了。
　　而且越接近太阳正式升起的时间，居然还有另外好几个玩家都莫名在附近冒了出来，看架势也是来看日出的。叶铭本来还勉强接受乔他们站的距离，现在其他玩家一来，叶铭彻底没辙。闲着没事指挥别人走远点？玩家可不吃这套。
　　斐诺都看出了叶铭的沮丧，有点好笑，挨在他怀里偏着头，低声道：“没什么，这不挺好吗？”
　　叶铭道：“是我忘了别人也推荐过这个景观。艾尼亚族人只要想来，很简单就能来。”
　　“别人当然也能来。”斐诺回道，“我们一起看过就行啦，别的还有谁都不要紧。”
　　叶铭就这样被他三言两语开解成功，无声一笑，借着给他拢披风的动作，从背后用力抱了抱他。斐诺没动弹，就让他抱了。两人面前两三米外就是山崖，叶铭看他这么信任地站在自己前面，忽然问：“怕不怕我抱着你就跳下去？”
　　斐诺都懒得回头瞥他：“殉情啊？也行吧。”
　　“不行。”叶铭本来不恐高的，但现在这个站位，总让他有种“万一斐诺往前踉跄几步摔了呢”的幻想。于是他又抱着斐诺往后退了几步。
　　斐诺以为他是恐高，无奈道：“你这么怕，要不走吧？”
　　“……也好，反正看也看过了，走吧。”叶铭也不多解释，牵着斐诺走了。
　　旁边的玩家认出叶铭带着的几个都是NPC，还跟了一路。结果发现纯纯“护送任务”，没多想，就不再跟了。等到日后他们从游戏主线更新的故事里，看到斐诺的一大堆镜头，才猛然想起自己错过了和这个“金钵钵”认识的机会。如何痛惜扼腕，此为后话。
　　***
　　斐诺就这样一路走走玩玩，在述职会两天前悠悠到达了王都。
　　本来他是打算到达的当天就好好休整，第二天再去拜见亲王的。结果就在他进了王都的下午，来了个十分临时的晚宴邀请。
　　玩家送来的，不过送的是贵族的信。
　　信封上的火漆，是一只狮鹫。
　　——这是埃斯特·塞伊斯的妻子的母族家徽。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合作不合作
　　斐诺选择去赴约。
　　当然，他带上了叶铭，而且一路直接带到了约定的餐厅里。这餐厅不大，而且应该是清场了。斐诺进场时，没看到别的客人，只看到最大桌子的一头坐了俩人。短边坐的是个五六十的男性，他的侧手边是一名三十上下的女性。这两人都穿着讲究，举止优雅，就是那女人脸上的粉都盖不住她的憔悴和愁容。
　　斐诺不认识这两人，但大致能猜到对方的身份。
　　这俩人看到斐诺，一没站起来，二没自我介绍，而是由那男人先发话：“你要带个艾尼亚族人来谈话？”
　　他一讲话就带着压迫感，可斐诺都见过国王和亲王多少次了，并不会对这点上位者发言感到紧张。斐诺停在原地，淡定回道：“是的，我要带着他。如果不行，那我就告辞了。”
　　这话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毕竟是对方要见他，不是他要见对方。那男人被噎了一下，估计没想到斐诺的态度这么强硬。随后他就跳过这个话题，示意斐诺坐在他另一侧。斐诺毫不客气地坐了，叶铭就坐在他身边。
　　虽然男人对叶铭的态度不是很友好，但叶铭比斐诺都淡定。而且斐诺刚才毫不犹豫就出言维护他，他现在高兴得很，没什么不自在的。
　　而两人坐好后，男人才自我介绍道：“我是格里芬伯爵，这是我的女儿、埃斯特的妻子波妮塔。”
　　简而言之，格里芬家族的当家人，和他嫁到公爵家的大女儿。
　　“我是斐诺·莱西德。这是叶落风鸣。”斐诺其实没啥好介绍的，就走了个形式，说完名字就结束了。
　　“这家餐厅是王都最名贵的餐厅之一，已经为你安排了特色菜肴，待会儿你可以尝尝。”格里芬伯爵开始进入莫名的社交话题，“叶落风鸣先生也需要吗？”
　　叶铭：“要啊。”
　　他平常不会这样，这次故意这么一说，斐诺差点没憋住笑出声。
　　格里芬伯爵估计也多少察觉了叶铭的故意，但是他要问的，总不能这时候说“我不出钱给你吃”吧？于是又加了一套餐点后，在等待前菜上来的时间里，四人——准确来说只有格里芬伯爵和斐诺——开始了正式谈话。
　　核心主题就是，格里芬家族希望能和斐诺合作。
　　合作的原因，就是伯爵和波妮塔都知道斐诺这个“私生子”的存在了，想联合起来抵抗来自米盖尔（塞伊斯公爵小儿子）的威胁。毕竟要是成为继承人的阻碍又“一个变两个”了，米盖尔估计会多掂量是否出手。
　　合作的方式倒是很简单，只要双方走得近，米盖尔自然会明白双方结盟了。
　　斐诺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公爵对你的态度转折，而且单独见你，这些事不难知道。”格里芬伯爵在这方面倒也没装神秘，也有点炫耀自身能力的意思，“虽然他给的说法是与其换个难搞的省长，不如就让根基不稳的人先坐在上面。但我觉得这里头有问题，所以找公爵谈过，他便将此事告知于我了。
　　“当时公爵向我承诺，他不会公开承认你，不会让你影响到塞伊斯家族的一切。我便也将此事当做秘密，连波妮塔都没告诉。但这场意外发生后……我认为，波妮塔应该要知晓这一切了。除了我们，格里芬家族别人对此事并不清楚。”
　　叶铭听完，只觉得公爵和格里芬伯爵看起来都对“斐诺是私生子”这件事深信不疑，只怕是之前亲王给出的材料太能带节奏了。不愧是这个游戏的最顶级NPC之一：亲王，分享你新编的故事。
　　斐诺则是问：“那个小继承人也不知道？”
　　“安德烈？他还不知道。他还小，刚失去父亲，不能再有这样的刺激了。”格里芬伯爵回道，“不过他知不知道影响不大。我承诺我们会站在一边，这就够了。”
　　要不是时机不对，斐诺真想笑。
　　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要控制公爵继承人的话，口气真不小。
　　斐诺又问：“那米盖尔那边知道吗？”
　　“这些我们不太清楚。”格里芬伯爵回道，“要是知道，你就更危险了，不如提前与我们合作。”
　　斐诺道：“但公爵不会承认我，我只是个没什么背景的人，”
　　这还是刚才格里芬伯爵自己说的话，语气还有点高高在上的，现在就“回旋镖”打回他身上了。
　　格里芬伯爵又被他噎了一下，随后才带了点隐晦不明的语气道：“你在支使艾尼亚族人方面很有心得。”
　　当着玩家的面说这种话，很低级的挑拨，叶铭都懒得多想。
　　“运气好罢了。我以前手下无人可用，请艾尼亚族人办事可比一些仆人或者平民容易多了，不是吗？”斐诺顿了一下，趁机问道，“说来，我听说埃斯特·塞伊斯先生出事那晚，公爵家里并未及时发布什么救援任务。可惜了，要是艾尼亚族人去救，应该会更加快速的。”
　　“这绝对是米盖尔在从中作梗！”一提到这事，格里芬伯爵的不悦就浮现在了脸上，“那天晚上，米盖尔在公爵家里举办了很盛大的宴会。他花的肯定又是他妻子家里的钱，居然还把他妻子的家族也堂而皇之地请来了，那就是一家商人而已，和这么多贵族混在一起就自以为高贵了，真是荒唐！埃斯托中途退场很正常，我也提前走了。”
　　斐诺心说你把你女婿中途溜出去见X女的事，说得还挺堂堂正正。
　　伯爵又继续道：“波妮塔说他们彻夜在玩牌、赛鸭子、乱搞，公爵都一度不知道被骗到哪里去了。后来因为太晚，波妮塔带着安德烈先回去休息。埃斯特出事后，去报消息的人一时间找不到公爵，也找不到波妮塔，唯一找到的公爵家亲属就是米盖尔。但米盖尔居然借口说那时候他已经喝得烂醉，什么都没听清楚，事后更加说不记得了。这绝对是他的有意拖延！”
　　说到这里，波妮塔放下了手里的刀叉，垂着头掏手帕，眼架势是准备要抹眼泪了。估计也不是为了什么爱情，就是眼看着到手的“公爵夫人”之位还能飞了，实在令她忧愁。
　　话又说回来，那晚公爵家这么多贵族，居然没一个人想起赶紧发任务让玩家帮忙的。可见家族人丁和朋友多了也未必有用，关键时候也救不了命。
　　斐诺冲波妮塔说了句：“您节哀。”
　　波妮塔今晚难得开口，但也只回了句：“谢谢您。”
　　“总之，不管米盖尔在谋划什么，我们会看好安德烈，以后也不会在大事上为难你。关于你的事，只要公爵同意，我们不会反对。”格里芬伯爵又道，“相应的，如果有什么事我们不方便出面，你可以去操作一下。你和艾尼亚族人关系融洽，很多事对你来说应该不困难。”
　　斐诺心中嗤笑，三言两语就想把自己当枪使，也太不把人看在眼里了。
　　“看起来我们也没多正式地结盟，伯爵大人，我只操作我应该操作的事。”斐诺当场就把话堵了回去，“至于找艾尼亚族人办事，只要您愿意出钱，就有艾尼亚族人愿意为您服务，不用从我这里再倒一手。”
　　格里芬伯爵听出他的意思，眯了眯眼：“这么说你不想合作？”
　　“我没有对安德烈不利的想法，对米盖尔也没有。总的来说，我对公爵家的事没什么想法。”斐诺回道，“我承诺不会搅和进来，你们相互之间有什么反应，和我都没什么关系。”
　　格里芬伯爵道：“你不被公爵承认，能和高等贵族来往的机会，可不是说有就有的。”
　　这话很有“别给脸不要脸”的意思，斐诺淡定回道：“伯爵大人，今天之前我并未与您认识，也就这么过来了。”
　　格里芬伯爵似乎擅自想到了什么：“看来你是坚定的亲王派系。”
　　斐诺对此不予评价，只笑了笑：“我只是个没什么背景的临时省长。”
　　***
　　这餐饭吃罢，叶铭跟斐诺回到了他的酒店房间，聊了聊饭局上不好说出来的事。
　　“那个伯爵想让你给他当‘黑手套’。”叶铭的评价很直白，“空手就想唬你给他当‘黑手套’啊，看来他还没分析过，你是如何平步青云到今天这样的。光凭几句话就想让你给他劳心劳力，国王都没这么唬过你。”
　　斐诺问：“‘黑手套’？”
　　“就是帮他处理一些脏事的人或者组织。”
　　“噢。”斐诺点头，“他确实很自大。公爵自大是因为他的确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这个伯爵，怎么一副能操控公爵家的语气？你看他都中途离开跨年晚宴了，公爵也没阻止，看来就是不怎么在乎。公爵都同意这场晚宴了，格里芬伯爵这么做，是想抗议给谁看啊？把自己想得太有分量了吧。”
　　“有一点他没说实话。如果米盖尔还不知道你这个私生子的存在，伯爵很可能会故意泄露给米盖尔。”叶铭道，“这样就算你不明着同意合作，米盖尔也会因为还有你这道屏障，而慎重考虑如何对待安德烈。”
　　“真是给我找麻烦。”斐诺轻哼一声，“明天通通告诉亲王。是他非要给我安排这个身份的，出了麻烦，他得给我兜着。”
　　叶铭好笑：“你不怕又被说亲王派了？”
　　“我是他一手提拔的，不是也得是了。”说到这里，斐诺话锋一转，“不说这个了。今晚的餐点，你吃饱了吗？我感觉好难吃，王都贵族喜欢吃这种又干又酸的东西吗？还是在为难我？”
　　“确实不好吃，我还以为只有我吃不明白。”叶铭一笑，“那我去给你准备点宵夜？”
　　斐诺也笑：“好啊。”


第一百二十章 ——微醺
　　斐诺第二天去见亲王，直接就把格里芬伯爵找他谈的内容，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
　　亲王听完似笑非笑：“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斐诺毫不客气：“您给我定的身份，引来的麻……后续，自然由您定夺。”
　　亲王低笑：“要我解决，还这么趾高气昂，你这是什么撒娇方式？”
　　今天可是叶铭一起坐在会议室里的。
　　叶铭一听亲王这个语气，就知道他又开始使坏了。只是不知道是冲着叶铭来的，还是就单纯地逗弄斐诺而已。
　　不过斐诺似乎习惯了亲王的这类发言，冷淡回应：“……我没撒娇，殿下。埃斯特·塞伊斯和他的新欢都‘殉情’了，我们之间的绯闻还没过时吗？”
　　“好吧好吧。”亲王也不继续逗他了，“我知道了，你不用管这件事了。格里芬家族再给你送好处，你就收着；给你找麻烦，你实在应付不了就和我说。”
　　斐诺看他答应，也不再多评价这件事，转而汇报起其他情况。亲王主要听的也不是菲亚哥省发展得如何，而是在斐诺的视角看来，菲亚哥省这帮新官员都是什么表现。
　　斐诺其实说得挺客观，但就在“社交”这方面，评价部分官员“闲得没事天天搞娱乐项目，很有贪污受贿的潜质”。
　　亲王闻言好笑：“你说他们夜夜笙歌，他们说你脾气古怪很难沟通，原来是在说‘社交娱乐’这事。”
　　斐诺淡然回应：“我没阻止他们的娱乐项目，我只是不怎么参与，也不怎么组织。”
　　亲王意有所指：“你家里还是人太少了。他们找不到结交目标，难免觉得你难以沟通。”
　　斐诺：“公爵家里倒是人很多，结果继承人出事了，一晚上发不出一个救援任务。”
　　亲王大笑：“哈哈哈，你也就在我这里说这些吧，出去被别人听到，你父亲……哦、名义上的亲生父亲，多少得给你点‘迟来的管教’！”
　　斐诺懒得评价这个“天降生父”，接着三言两语汇报完毕，又轮到叶铭和亲王谈话。
　　叶铭要跟亲王说的，就是玩家在菲亚哥省的活动情况了。他本来想让杨绪来说，但亲王知道他肯定要陪斐诺来的，不想多见另外的玩家了，索性一起见。
　　当时亲王给斐诺的口信原话是“带着你的小情人一起来”，斐诺都没（好意思）跟叶铭转达，只说“亲王让你直接去谈就行”。
　　叶铭也没怎么主动汇报，就等着亲王问什么，他回什么。而且亲王的问题也不是能全都事无巨细地回应的。有些玩家的秘密，对NPC可不能说。另外，亲王还问起了天湖帮那边的事，叶铭也回答不了。
　　亲王对此事感到意外，看向斐诺：“我以为你找的两个艾尼亚族人组织，彼此间关系还不错。”
　　“那时候的我哪有挑艾尼亚族人的本事？只能抓了两个最熟的来问。”斐诺含糊回道，“只是碰巧，他们相互之间也认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叶铭补充道：“认识，不熟。”
　　“原来如此。”亲王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长道，“看来艾尼亚族人的内部也是错综复杂啊。”
　　叶铭心道只怕比你想象的都散乱。
　　反正是玩游戏，很多玩家是想干嘛就干嘛，可没什么集体概念。
　　不过叶铭懒得跟斐诺以外的NPC讨论玩家特性，只是为了自己以后不被当做免费情报员，提了个建议。
　　“你问的问题，其中很多是换别的艾尼亚族人也能回答上来的，只要这人有点情报收集能力。”叶铭说道，“与其总要等到特殊时间，才能找一个艾尼亚族人来询问，你不如雇佣一个情报能力不错的艾尼亚族人，专门来为你工作。比如光明教会有四名艾尼亚族的圣女，古斯主教就能省去很多查询和传递情报的时间。”
　　“斐诺从这种模式吃到了甜头，你就一所应当地觉得我也会接受它？别太天真了，叶落风鸣先生。”亲王徐徐回道，“我掌握得太多，涉及国家命脉也不为过。要是让你们艾尼亚族人深度接触我，按照你们的情报网，我手里的秘密转天就能全天下皆知。”
　　“幻影会和天湖帮近百人，在一整个菲亚哥省行动，不也保密了很久？”叶铭淡然回道，“艾尼亚族人和本地人一样，有喜欢到处宣扬的，也有愿意死守秘密的。取决于你的识人和用人。”
　　亲王挑眉：“激将法？”
　　叶铭：“一个提议而已。”
　　出人意料的，亲王思考片刻，回道：“我会考虑考虑。”
　　***
　　这个晚上，是在亲王这里吃的晚饭。准确来说，是亲王设宴招待了一些汇聚来王都述职的贵族。
　　宴会也安排了娱乐活动，不过没闹得太夸张。毕竟一部分人明天要相继面见国王的，亲王作为国王派，可不能让和自己关系好的贵族因为今晚玩到找不着北，明天就在国王面前丢脸。
　　斐诺在这个宴会上喝到了一种新的果酒。
　　这是一名外地贵族带来的。他的领地盛产桃子，他就能拿到很多品质最好的桃子，吃都吃不完。于是他组织人把相当一部分做成了蜜桃果酒，然后又带到了亲王的庄园。亲王就直接当晚在宴会上开了，当做宴会的饮料。
　　斐诺挺喜欢这味道，喝起来很顺口，也没什么酒精味，比玩家的桃子味营养剂都甜一点。叶铭看他喜欢喝，还说回头给他多弄点呢。结果宴会到后半程，叶铭就发现斐诺耳朵和脸颊都开始飘红了。
　　“没事吧？”叶铭挨近斐诺低声问，“你的脸很红。”
　　斐诺偏头，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后知后觉地回道：“好像有点闷热。”
　　“不是闷热，是你酒精上头了。”叶铭在桌下抓住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手指，“这果酒可能是那种后劲很大的，你悠着点。明天不是还要见国王？”
　　要是斐诺明天没要紧事，叶铭倒是想看看他醉了是什么样的。但如果宿醉导致了斐诺明天面见国王时出问题，斐诺绝对会后悔到扼腕。为了斐诺的身心健康，叶铭决定还是稍微帮忙克制一下。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是有点心跳加速了。”斐诺又用自己的手背贴了贴脸，微凉的感觉令他清醒了一些，“我想出去透透气，但我离亲王有点近，走了他可能要问我去干嘛。”
　　“那就喝点水。”叶铭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清水，“已经上甜点了，待会儿我们先走，你早点回去休息。”
　　“嗯。”斐诺把自己的果酒往叶铭面前一放，“不喝了，别放我面前。”
　　叶铭一笑，顺手就把那杯果酒剩下的一半一饮而尽。
　　斐诺：“……”
　　大庭广众的，省长大人也不好发挥伶牙俐齿，索性在桌下踩了叶铭一脚。叶铭的靴子都是强化过的装备，除了稍微感觉沉了一下毫无效果，比猫肉垫在腿上踩过都轻。叶铭一笑，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下次找成箱的赔给你。”
　　斐诺轻哼一声：“你又不会喝出酒精的效果，喝了也白喝。”
　　“倒是也能喝醉。”玩家当然也能出喝醉BUFF，只是和一般NPC的表现不太一样。叶铭也不解释，只是低笑：“但我要是喝醉，你能应付得来吗？”
　　斐诺盯他：“凭什么要我应付？”
　　叶铭：“你说呢？”
　　斐诺又给他一脚，不说话了。
　　环境里其他贵族NPC都吵嚷嚷的，没有旁人听得到他们的对话。但不少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俩绝对有点“问题”。加上主位上的亲王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后来就传出了“莱西德省长已在亲王这里失宠（情人方面）”的谣言。斐诺听了如何哭笑不得，叶铭怎么吐槽贵族真是闲出屁，此为后话。
　　总之，这餐漫长的晚宴吃完，斐诺很快告辞了。
　　叶铭陪着他坐上马车，一路开着车窗透气，乔和一名护卫坐在车夫的位置上。斐诺本来因为开窗而觉得凉爽不少的，但这夜风吹着吹着，斐诺就有点晕乎了。
　　叶铭掏了个带帽子的披风给他盖着脑袋：“退回来点，小心直接吹到你头痛……嗯？”
　　斐诺顺势倒在他肩膀上，眯着眼：“啧，本来觉得没多晕的。现在透气，反而越透越晕了。”
　　“有些果酒的后劲就是这样，喝着没事，迎风一吹就倒。幸亏你后来没喝了，不然只怕刚走出城堡大门就要直接倒下。”叶铭回道，“不舒服吗？想吐吗？”
　　“不想吐，就是有点晕乎，脑子转不动了。”斐诺的语调懒洋洋的，还有点提不起劲，“我想眯会儿……”
　　“睡吧。等下到了，我带你上去。”叶铭看他喝多了也不闹腾，就想睡觉，真是乖死了。叶铭索性把他拢进怀里，抬手摁了摁他头上的帽子，说道：“明早我来叫你起床，不会耽误你大事的，放心。”
　　斐诺也不知道是“嗯”还是“哼”了一声，脑袋挨在他肩头不动弹了。
　　叶铭无声一笑，偏头嘴唇在他额头上轻碰了一下，也不动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回家准备
　　斐诺第二天按时参加了述职会，之后在王都的几天也一切顺利。
　　邀请他见面或者参加宴会的贵族还不少。斐诺和公爵秘密碰了一面，去了两个晚宴，其他的就懒得搭理了。这些贵族也是看中他没啥背景，都想拉拢试试，于世各种打听斐诺婚姻状况的情景再次出现。就算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知道，斐诺身边那个艾尼亚族人就是他“传说中的情人”，可敢聊起婚姻问题的，基本也无所谓叶铭的存在了。
　　更有甚者，直接当着叶铭的面，说不在意斐诺还有情人。结婚是结婚，玩是玩，他们家可以完全无视斐诺怎么玩儿。
　　这话说的，别说斐诺，连叶铭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虽然这个游戏做时代设定的背景参考资料他是看过的，甚至部分大环境设定的参考资料，还是叶铭来划定的。可主系统把NPC之间的互动搞得这么细致，还这么……还原，叶铭是真感觉这个游戏细致到有点“过于写实”了。
　　“抱歉，您不在意，我在意。”在这样写实的贵族风气中，斐诺就显得尤为“格格不入”，他已经能淡定拒绝别人的“说媒”，“我还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噢，你还在为你的情人沉迷？好吧，我理解，年轻人一上头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那就等以后你腻了这个再说吧。”中年贵族哈哈一笑，又上下打量叶铭，“我听说你的情人，在菲亚哥省可真是作威作福。那些贵族、城主，也是说扔出门外就扔出门外。没想到我们新上任的省长大人，还是这样放纵自己情人的风格？”
　　“哈。”斐诺也笑了一下，晃了晃酒杯，悠悠道，“其一，我就是临时省长罢了；其二，是我让他扔出去的。”
　　叶铭听斐诺一直维护自己，高兴得很，上前从侧后方贴住斐诺，还一手搂住他的腰。与其说是表现亲昵，更像是在体现一种保护的力量。
　　贵族刚张口说了半句“你这情人还挺黏……”，就被叶铭打断了。
　　“省长大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叶铭难得在别的NPC面前讲这种话，他还瞥了一眼对面的贵族NPC，偏头看斐诺，“这个人要扔吗？”
　　贵族立马僵住了笑容：“这可不是在你的菲亚哥省，莱西德阁下。”
　　叶铭意有所指：“我是艾尼亚族人。”
　　而众所周知，艾尼亚族人，无法无天。
　　就算前阵子出台了管制艾尼亚族人的新法案，但贵族也很清楚，把他拎出门去扔算不上什么犯罪，最多算他丢大脸。
　　于是在叶铭的视线压迫下，贵族又勉强寒暄了两句，然后就跟找到台阶似的赶紧走了。
　　斐诺看着贵族那有点落荒而逃的背影，挑眉道：“我这趟来王都，又要被造出一堆绯闻谣言了。”
　　叶铭低笑：“谁让你都愿意带着我？”
　　“不带你更烦，还是带着吧。”斐诺扫视一眼四周，轻声嗤笑，“以后不接受这种不太熟的邀请了，反正我不爱玩他们玩的那些，他们也觉得我不合群。虽然亲王提醒我得多和其他人来往熟悉，但我实在懒得掺和了。”
　　叶铭知道他说的是融入不了这种氛围，但结合斐诺的“与众不同”，叶铭隐隐察觉了斐诺的另一种“不合群”。
　　斐诺当然不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偏头看他：“他们还总说贵族很快会腻烦一个情人，你觉得呢？”
　　叶铭低声一笑，凑到他耳边回道：“我可不是你的情人。”
　　斐诺：“嗯？”
　　叶铭：“我是要带你回家的。”
　　斐诺：“……”
　　虽然两人是在说悄悄话，别人不可能听到。但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叶铭堂而皇之地说这些，斐诺还是觉得他说话时的气息特别热，好似要把自己的耳朵都染烫了。
　　于是斐诺下意识偏了偏脑袋，似乎要稍稍躲避这种烫人的温度，低声道：“现在说这个……”
　　“也不全是开玩笑。”叶铭看着他的绿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深邃了几分，低声道，“你也该认真考虑了。”
　　斐诺沉默下来。
　　“不是要你现在就给我答复，但需要你真的去想个确切答案，一个已经在你心中权衡过利弊的答案。”叶铭徐徐道，“我和你说过，你是……特别的。我可以把你‘带回家’，但我也不敢说这件事就万无一失。我把风险实话实说给你听，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就会变得……像是他们之中最聪明的那个。”
　　斐诺本来听前半部分还觉得挺沉重，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噗嗤笑了笑：“你这是什么形容啊，‘他们之中最聪明的那个’……”
　　“因为你本来就聪明。但在此之上，你还特别。”叶铭特别自然地回答，“如果我失败了，你会失去这种‘特别’。”
　　斐诺很明白，这就是说，自己有可能被洗回“普通NPC”的状态，就像今天晚宴上其他这些NPC一样。
　　但斐诺更明白，要是不跟叶铭走，永远留在这里，也就永远是这些NPC当中的一员。就算斐诺觉醒了，就算叶铭也意识到他的不同了，可在其他玩家眼里，斐诺依旧是个NPC罢了。比如对于“天湖少主”来说，他再怎么讨好斐诺，也不过是把斐诺当做个NPC来对待罢了。
　　要是这样，就算叶铭答应会“永远”留下来，可斐诺的生活、他做的事、和其他NPC又有什么区别呢？
　　“其实我已经有答案了。”斐诺垂眼笑了笑，“但你要我再仔细想想，那我就再想想吧。到了最后时刻，我会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
　　“嗯。”叶铭望着他，声音不高，但很坚定，“我也会尽我全力保证你的安全。你要是出了意外，我绝不会比你好受……”
　　斐诺轻咳一声：“说这个干什么。”
　　他知道的，要真出意外，自己反正就“清洗一遍”后，什么“觉醒”“玩家”之类的都不记得了。叶铭才是真正要难熬的那个。
　　叶铭笑了笑，伸手悄悄捏了一下他的手指：“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会竭尽全力。”
　　斐诺也反捏了一下：“我也会竭尽全力想的。”
　　***
　　王都之行过后，叶铭又跟斐诺告了个假。
　　虽然他现在也经常不在斐诺这里了，直接几天不见人影也没什么。但叶铭这次告假非常郑重其事，跟斐诺说的是：“我要去确定如果能带你走，需要怎么做，每一步都尽量做到圆满才行。”
　　斐诺在这方面是彻底帮不上忙了，只好道：“那你小心点。”
　　“也没什么小心的，现在反而有点庆幸我还有能力来推动这件事。”叶铭一笑，“不过就算确认，也不会那么快就执行，你还是当你的省长大人。”
　　“要你说？”斐诺挑眉，又靠近他，给他理了理领口，“我会让人天天打扫你的房间的，什么结果都无所谓，早去早回。”
　　叶铭抓住他的手，低头凑近他：“我也会想你。”
　　斐诺以为他要吻过来，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也’？我可没说。”
　　“好吧，你没说。”叶铭也不揭穿他，只观察了几秒他屏息的模样，随即退开低笑，“回来再继续。争取用好结果，堂堂正正换个吻。”
　　斐诺踩他一脚：“快滚！”
　　***
　　叶铭从游戏里退出，这次没去网上会议室，而是去了全息商城。
　　“艾利，我要定制的智能机外壳，准备好了吗？”
　　叶铭站在虚拟房间里，给自己的智能下令：“让我看看进度。”
　　“已经准备好了，请看。”艾利的声音回应着，“只要你确认所有数据，工厂立即开始打印装配，一天内能送到。”
　　随着话语落下，一个人形角色当即出现在他面前。
　　白皙皮肤，浅棕头发，绿色双眼，身形不算太高却看着修长匀称——正是按照斐诺的模样一比一设定的外形。
　　艾利继续介绍：“你给我的形象，缺乏无衣服状态的数据。我自动生成了一下……”
　　“咳。”叶铭打断智能，“先把衣服穿上吧。”
　　艾利不会问为什么，只会说“好的”，然后给斐诺穿上了游戏里的一套衣服。
　　叶铭这才松口气，仔细观察着它，熟悉又陌生。他又伸手握了握这个外形的手，很微妙，明明确实跟斐诺差不多，可又像是在和个陌生人握手。
　　叶铭松开手，艾利又接着汇报道：“根据你给它的职能定位，我根据‘伴侣机器人’的功能进行了部位选配。本次选配已经结合你的实际数据形成了理论最优方案，如果你有什么想要改动的地方，请及时告诉我。当然，如果你想进行部位试用……”
　　“别说这个了。”叶铭打断它，实在不想和人工智能讨论这些问题。虽然智能也不会因此不适或者嘲讽叶铭，可现在这个人形顶着斐诺的外貌，叶铭有点谈不了这个话题——他自己都不知道理论上只有自己一个活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总之，直接给我报数据。”叶铭回道，“对了，加上食物分辨系统，水循环也加上。”
　　“好的。”智能艾利完全不会笑话叶铭难得的窘迫，只会听命回复。
　　“现在为你介绍选配部件的数据和活动演示……”
　　作者有话说:
　　笑死，我也刚买了回家的票，也在准备回家捏！
　　最近在准备新文！！！美人事业批暴言受大家喜欢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时间计划表
　　叶铭强壮镇定确定完艾利报来的数据，又发了条信息，彻底下线了。
　　就在他照例上跑步机运动的时候，叶泽发来了视频通话申请。
　　叶铭直接就接了，叶泽的线上形象就投射在他面前。叶泽一看亲弟弟这背景，问道：“你下线运动了？那我待会儿再和你聊？”
　　“不用。”叶铭从跑步转为走路，调整着呼吸，回道，“就这么说吧，反正没几句。”
　　叶泽也干脆：“那你说。”
　　“研发说更新已经准备好了。按计划是在下周进行，可以无缝链接发布，也可以把玩家抽到登陆界面发布。”叶铭一边走，一边拿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如果你没有意见，那我就要求用抽出玩家的形式发布了。”
　　“……”叶泽沉默几秒，还是忍不住道，“你来真的？别以为你语气云淡风轻，我就觉得这是件小事。”
　　“对公司来说，这本来就不是大事。”叶铭回道，“宣传片是三十秒，足够完成我想做的事，玩家也不会发现什么。”
　　“你少用这种公事公办的口吻来跟我商量。”叶泽挑眉，“这是你抽出个数据来玩的小事吗？这是你动了真格的大事！”
　　“如果你觉得荒谬，那你就把它当小事看。”叶铭道，“反正对主系统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
　　叶泽从他的平淡语气里听出一种偏执，摁了摁眉心：“你就这么把他的载体改成你的私人机，那游戏里怎么说？再复制一份回去？”
　　“不行。至少暂时不行。”叶铭也考虑过这点。但是在确定斐诺“完全带出”之前，叶铭不敢让主系统对他的数据做任何多余操作。于是叶铭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在此之前，我会在游戏里把他带出门，让他在游戏里的暂时消失合理化。主系统也会配合弱化这个角色的作用，让他的消失不至于影响游戏运行。要是以后能重新并网回游戏里，那就让这个角色再次出现就行。”
　　叶泽听得皱眉：“复制都不行，你这个‘情感洁癖’发作得也太可怕了。而且你用私人载体的数据并回游戏服务器？到时候监察部门一来查，发现公司游戏还并了个私人载体，这怎么解释？”
　　“那就开AI测试号回去。”叶铭早想了备用方案，“让他用测试AI号登入游戏，身份再批回那个NPC的身份。实在不行，就不回去了，让主系统写死他吧。”
　　叶泽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脑子里转了一大圈痛骂臭弟弟的话，但好一会儿后，他只憋出了一句：“你是真发狠啊……！”
　　“就算我委婉地说，这事也还是要办，不如直接说清楚了。”叶铭知道这么做其实挺生硬的，但他在这件事上是斐诺唯一的保护伞，不能退、只能进，“我会先和研发商讨方案，定下来后先给主系统预备好。要是之后确定这么做，或者忽然决定不做了，我都会提前通知研发部门，让他们告知主系统。”
　　叶泽听得莫名其妙的：“怎么，你还有放弃这个方案的余地？”
　　“不到最后，总有可能有变数。”叶铭道，“反正我就跟你说一声，以我个人的名义来推动这件事。以后出什么问题，我来担责就是。”
　　叶泽听到这话，都要被他气乐了：“又来了，威胁我，是不是？你是看了什么肥皂剧，然后把我想成什么大反派，阻止你和一个智能私奔？”
　　“两手准备罢了。”叶铭看着他的投影，“这么说，你支持我？”
　　叶泽问：“你先回答我，要是你带出来了，会主动跟爸妈说吗？”
　　叶铭也回得直接：“要是一切顺利，会找时间说清楚的。”
　　“你还真是……”叶泽再次用食指摁了摁眉心，几秒后，叮嘱道，“行了，你也老大不小的，少在那演什么倔强小子了。你要是真要搞这事，有什么推不动的问题，就来找我。但你准备带给爸妈看之前，先跟我知会一声。我先去探探口风，不然万一吓到他们出了事，我看你怎么负责。”
　　叶铭也没那么不知好歹，愣了一下，随即道：“谢了，哥。”
　　“啧，你也就这种时候会乖乖叫哥。”叶泽冷哼一声，“既然我也算参一脚这件事，你就给我早点给出到底做不做的答复。你都坚持到这步了，怎么连决心都还没下？这不像你，什么事情还在让你为难？”
　　“一些需要最后确定的细节。”叶铭回道，“我尽量三天内给你消息，确定到底做不做，最迟五天。”
　　“嗯。主系统那边要是准备好了，你也和我说一声。”叶泽既然选择帮忙，就不会扭扭捏捏的，“还有，你确定要办事后，打公司的内购申请，把那个NPC买走。不然之后真把他彻底摘出来，回头有人想找你茬，拿这个事说你职务侵占，你又白惹一身骚。至于以后这个NPC回不回来，跟研发部再具体商量一下方案。”
　　这个申请就肯定是叶泽来批了。不过斐诺只是一个游戏里的其中一个NPC，加上内购，估值不至于太贵，流程上也不复杂。
　　“知道了，我都会在五天内搞定的。”叶铭回道，“我没别的事了。你还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呵，之前说只跟我讲几句话，却讲了这么一大堆。”叶泽挑眉，“现在你讲完，就开始嫌我烦了？”
　　“……不是。”叶铭知道这个亲哥从小就喜欢逗他，早就习惯了，淡定地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我只是运动完了，没事的话我准备去洗澡。”
　　“得了，那你去吧。”叶泽摆摆手，“有事随时联系。”
　　“嗯。”
　　叶铭应了一声，挂掉了亲哥的视频通话，就去洗澡了。
　　***
　　和亲哥通话后，叶铭还在自己家里待了几个小时，处理了之前和叶泽说过的那些事。然后上游戏等就可以了。
　　而游戏里，已经过了两天多，是早上。
　　叶铭到了省长府邸，院子里的护卫看到他，正要打招呼，就被叶铭示意了一个“嘘——”，还抬手指了指省长办公室的窗户。
　　护卫了然一笑，让他过去了。
　　叶铭这回连石子都不砸，直接跳上了窗户，把坐在里面看文件的斐诺吓一大跳。
　　“吓到了？”叶铭看着瞪大绿眼睛的省长大人，跟看到扩大瞳孔的猫似的，“抱歉，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
　　“‘喜’是没有，‘惊’倒是不少。”斐诺回过神，松了口气，“你现在翻窗连石头都不砸了是吗？”
　　“大白天的，下面还有护卫……”叶铭笑了笑，“好吧，下次我会先用石头敲窗的。”
　　斐诺：“还被护卫看到了？你以后就不能没事就走门吗？”
　　“不行，省长大人的门最近有点难进，福斯防我比防贼厉害。”叶铭走近斐诺的办公桌，“你在忙？”
　　“还行，不就是这些工作？”斐诺仰头望他，“你的事情办得如何？顺利吗？”
　　“还行。”叶铭拉过一张椅子，在斐诺身边一坐，“有空吗，想和你聊聊。”
　　斐诺放下手里的东西：“你说。”
　　叶铭想了想，决定把最关键的利害放在最前面说出来。
　　“如果……你跟我走之后，再也回不来了，你还愿意走吗？”
　　***
　　叶铭把走了之后可能回不来、回来也未必还能百分百恢复现在的生活，都告诉了斐诺。
　　以及，不管斐诺愿不愿意走，都要在二十天，最迟三十天内告知叶铭答案。如果答案是愿意走，那就要在两个月内做好准备。因为两个月后，即将迎来叶铭带走他的最佳时机。
　　“对不起，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紧急了，像是在逼你尽快做决定。”
　　叶铭垂着眼，握住斐诺放在扶手上的手，拇指轻轻抚着斐诺的指节：“可能是我有点急了，我怕夜长梦多……不过，我也可以给你保证：就算这次不走，以后要是有机会，我还是会试试。你也不用给自己过大压力，并不是一旦这次拒绝就永远错失机会的。”
　　斐诺其实没叶铭想的那么诧异和犹豫。
　　因为他早就想到了这种后果。
　　叶铭只知道斐诺已经分清楚了NPC和玩家，但因为他们没法深入谈论这个话题，叶铭并不知道，斐诺甚至能分清“现实世界”和“游戏世界”。斐诺多少也能想到，一旦自己脱离了这个游戏世界，那就不是“主系统运行的一部分”了。
　　但叶铭给的这个时间表，确实有点紧急。就算斐诺之前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可他还以为还有个一两年的过渡时间，没想到两个月后就到最佳时机了。
　　——叶铭的能量……比我想象的大好多。
　　——他在现实里究竟是什么人？
　　不过，这都不是斐诺现在就要答案的问题。他既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现在只是时间提前很多，他也不至于因此很不高兴。斐诺反手也捏了捏叶铭的手：“不用道歉。我能猜到这件事其实很难办，但是你能办到，已经很厉害了。
　　“既然你负责的部分已经办好了，我也会负责好好想的。给你答案的时候，也会给你这么做决定的理由。”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最不舍的
　　接下来的时间，斐诺……好像还是波澜不惊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至少在叶铭看来是这样的。
　　省长大人照常推进着一天的时间表，起床-工作-休闲-午饭-休息-工作-下午茶-巡查或者休闲-晚饭。叶铭也依旧时不时来见他，有时候和斐诺一起见见别的城市来的官员，有时候跟斐诺一起去外面巡查——或者说约会。有时也会晚上或者早上突袭，就为了给斐诺送一个刚找到的新点心或者小玩意儿。
　　但叶铭绝口不提给答案的事。在时限之前，叶铭不会催斐诺快点做出决定。
　　斐诺不是没发现这点。恰恰相反，他很快就发现了叶铭的这种体贴。不过斐诺没点破，这是一种默契，也是斐诺认真对待这件事的方式。
　　因为斐诺，其实已经在准备离开的事了。
　　准确来说，他是借着做准备，来在过程中进一步确定自己的想法。毕竟光用脑子想是一回事，实际体感又是另一回事。斐诺觉得，如果自己在准备的过程中越来越不舍、越来越不想走，那先撇开理智不说，自己在心情上肯定是偏向不想走的。
　　于是他就在工作之余和睡前，开始列出自己万一真要离开、而且再也不回来，一定要做好的交接工作。
　　其实斐诺也没瞒着这些行动。只不过是叶铭不会一直步步紧跟着他，也不会一见面就问斐诺的考虑程度。这种刻意给出的“独立思考氛围”，就导致叶铭一时间没察觉斐诺正在做的事。
　　就这么过了两个多礼拜，一天下午茶的时候，管家福斯忽然来问独自喝茶的斐诺：“阁下，您想在下个月庆祝您的生日吗？”
　　“下个月？”斐诺疑惑，“我的生日应该还有三个多月吧？”
　　“我指的是您真正的生日，我已经告知过您了，您应该还记得吧？”福斯回道，“既然您已经知道了，那是否要在您真正的出生日期做一些庆祝活动呢？”
　　“不用了吧？也没什么理由……啊。”斐诺顿了一下，忽而想到，如果自己真的跟叶铭“走了”，下个月找个理由让大家聚会玩乐一下，也不失为一种纪念？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道别仪式了吧？
　　“庆祝一下也不错，不过得找个理由，不能说是我的生日。”斐诺同意了福斯的提议，“我想……就用庆祝我当上省长半年为借口？”
　　管家福斯轻笑：“当然可以，阁下。不过您已经贵为省长，其实随便找什么理由举办个盛大的聚会，别人都不会觉得奇怪。您不用这么谨慎。”
　　“还是谨慎些吧，毕竟我平时也不经常举办这些活动。”斐诺说到这里，又看着福斯，感叹道，“福斯，我希望你也能在这个宴会上好好享受。毕竟这半年来……不，是自从我出生以来，你就全心全意地照顾着我。没有你的支持，我到不了今天。”
　　斐诺说的是真心话。要是说这个世界里有什么让他最不舍，不是权利地位、不是大量财富，而是从小陪着自己的福斯。
　　福斯于他来说，是管家，更是家人。在伏拉尔那些失去双亲的日子，斐诺和福斯，可以说是相依为命的。
　　——我要是再也回不来了，福斯可怎么办呢？
　　就算知道福斯理论上只是一堆数据，自己和福斯的关系只是一种“设定”，但斐诺相信，自己的“感觉”是真实的。
　　“阁下，您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您所遭受的痛苦和您的坚强，并且愿意永远支持您。”福斯不知道斐诺所想，但他能明白斐诺为什么说这些，他知道斐诺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的生活都非常充实。这半年来，您总是担心我因为忙碌而吃不消，但我其实很高兴，状态也很好。我在宴会上，即便只是看着宾客们脸上的笑容，也能十分享受和愉悦。您不用担心宴会会让我疲惫，毕竟我还能带领这么多侍从一起服务。只要您因此高兴，我们的付出就值得。”
　　斐诺轻声一叹：“福斯，要是我离开了，你的生活将会如何呢？”
　　福斯疑惑：“离开？您要去哪儿？”
　　“只是假设。我想起了之前我经历的爆炸案，当时我的脑子里就有个想法：‘我可能要死了’。”斐诺回道，“如果我当时在爆炸案里死了。或者我在某次去王都的路途中出了事，你会怎么办呢？”
　　“没发生的事，我也不太清楚。”福斯坦诚回道，“毕竟我一直认为，我的年纪大这么多，一定会走在阁下的前面。如果有朝一日您真的有了什么意外……那我大概会终日为您祈祷，度过余年吧。”
　　“……”斐诺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他说不了实话，只能轻轻长叹一声，又笑了一下，将这个话题轻轻揭过。
　　***
　　这天晚上，叶铭来找斐诺，还带了一个装着发光小虫的小彩灯给他玩儿。
　　斐诺接过这个巴掌大的球形小灯，一头栽进叶铭怀里。
　　叶铭都惊了，钉着脚步撑住他，双臂也轻轻环住他的后腰：“怎么，这么喜欢这东西？”
　　“挺喜欢的。”斐诺的额头顶着他，闷闷地回道，“但是……我也喜欢福斯。”
　　叶铭有点明白了：“舍不得福斯？”
　　“嗯。”斐诺叹道，“要是我不回来了，他怎么办呢？我今天隐晦地问他了，他的回答，让我有点担心……”
　　叶铭轻抚他后脑的头发：“福斯是会想不通吗？”
　　“不一定，但肯定会深受打击。”斐诺叹道，“他一支跟着我、跟着莱西德家。要是我家彻底没人了，他以后怎么过呢？”
　　“实在担心的话，让他以后去幻影会的店里帮忙？反正他的管理水平很高，应该能轻松胜任工作。然后我可以经常给你们传递消息，甚至能给你们送信，这样你们两个都能安心。”叶铭回道，“不过，也不是百分百就回不来了。我会尽力的，你先别太悲观。”
　　犹豫了一下，叶铭又道：“如果你实在想，我也能想想办法，让他……某种意义上也能陪着你去。”
　　实际上就是把管家福斯的数据，复制一份出来而已。
　　斐诺抬头看他，疑惑道：“‘某种意义上’？是什么意思？”
　　“就是……福斯会陪着你，但也还会留在这里。”叶铭不能说得太多，只能道，“但陪着你的，也算是你认识的那个。”
　　斐诺有点明白了：“这有点……我可能不一定能接受。”
　　“嗯，我理解，我也是一样的。”叶铭道，“反正你要是想，我随时可以这么做。”
　　“嗯……”斐诺应了一声，也说不清是不是同意了这个方案，然后又一个“头槌”，静静挨在了他肩膀上。叶铭看他闷着一动不动，知道他大概只是想这么依靠一会儿，于是也抱着他没动。
　　快十分钟后，斐诺才整理好了心情，站直身体道：“好了，我会再仔细想想的，多谢。”
　　“这种事，只希望你不用跟我道谢。”叶铭抬手帮他理了理头发，“我们本来就该相互支持。尤其这种艰难的决定，如果你愿意，随时都能跟我聊聊。”
　　“好吧，那我收回我的道谢。”斐诺也给叶铭理了理衣领，“换个轻松点的话题。福斯说下个月想庆祝我的生日，你来的吧？你那些朋友来吗？”
　　叶铭一怔：“下个月你生日？”
　　“嗯。福斯说是我真正的出生日期，但也只能找个别的理由来办个宴会，估计就对外宣称庆祝我上任省长半年吧。”斐诺顿了一下，又道，“而且，要是到时候真要走了，我也想着留个纪念……”
　　“我明白了。我肯定来的，你还想找谁来，我都给通知到位。”叶铭回道，“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也没什么，就下午福斯提起，我想着和他一起庆祝一下我的真实生日，也挺好的。”斐诺轻叹，“我最近的情绪有点阴晴不定，希望他没看出来。”
　　“谁没有个阴晴不定的时候？福斯不会介意的，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叶铭有点看不得他这样。虽然斐诺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平静的，但这种隐藏在眼底的忧郁，怎么能瞒过一直观察他的叶铭？
　　于是叶铭又用力抱了他一下：“我说了，不是没退路，你别搞得太痛苦。”
　　“你这说得也太夸张了。我只是本来就想得多，还不至于痛苦。”斐诺没挣扎，也抱住叶铭的脖子，“倒是你，总在顾忌我的想法，我至于那么脆弱吗？”
　　“那我俩都放松点儿。”叶铭把他抱起来，放到桌子上，双手支在他两侧，注视着那双绿色双眸道，“还有一半时间呢，慢慢想，不着急。有什么问题都跟我说，我总归能想办法解决。”
　　“明明快到二十天了，你直接给我延期到三十天？”斐诺的食指顶了一下叶铭的额头，“这样延期，倒会让我拖着不面对了，还是准时吧。或许没有那个时限的压迫，我也没法真正对待自己内心呢？”
　　“那你来定。”叶铭抓住他的食指，亲吻他的指尖。
　　“随时随地，等你召唤。”


第一百二十四章 ——给你答案
　　游戏里的二十天时限很快过去。
　　叶铭最近晚上天天来，倒不是为了等答案，而是担心斐诺的心理状态。不过除了那个晚上的主动“投怀送抱”，斐诺后来一直表现得很平静。叶铭一面松了口气，另一面又暗暗觉得遗憾，毕竟斐诺精神脆弱需要依靠的时候可太少了。
　　这天夜晚，叶铭也在晚饭之后来了，还带来了一种甜滋滋的小零食。不过叶铭没让斐诺现在就吃，而是交给管家福斯，放到冰窖里去存着，明天白天再吃。
　　管家虽然不喜欢叶铭总来“骚扰”斐诺，但还是知道他对斐诺是真不错，到底还是接了东西走了。叶铭目送他走离开房间，一回头，看到斐诺正看着自己，嘴角带着笑。
　　叶铭无奈，走向斐诺：“他防我防得够久了，我还真能对你干什么吗？你没跟他说过我们对你们的限制？”
　　“说过。不过他觉得不管我的生父是谁，我都是最后一个姓莱西德的，他想我留下个后代。”斐诺坐在沙发上，倚着扶手支着下巴，轻轻一笑，“他认为是你的存在阻碍了这件事。”
　　“是吗？但按照贵族、甚至你们这里的习俗来说，你这个年龄，本来就该早就成婚了吧？”叶铭坐到他旁边，“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身边可一点没有女孩儿的影子。”
　　“那是因为福斯觉得我还是该娶个有贵族身份的女人，但最近的就是佩林城，那情况……你也知道的。”斐诺回道，“现在我有身价了，主动来找的贵族家里未婚女孩不少，福斯就觉得这事该办了。”
　　叶铭懂了：“但是又有我在这儿了，是吧？”
　　“是。”斐诺轻笑一声，“不过福斯也知道，就算没有你，这事只要我不愿意，他就不能怎么样。而且他也不是真对你就有多憎恨、多讨厌，习惯罢了。毕竟你老蹿到我房间，福斯是个贵族礼仪刻入血脉的管家，自然不太习惯你这种不请自来。他……应该还是挺喜欢你的。”
　　“哈，他像是那种严厉的老师……”叶铭也跟着低笑。他正要靠近斐诺再说点什么，斐诺忽然站了起来，走向旁边另一个柜子。
　　他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叶铭。叶铭接过来，发现没封口，疑惑道：“怎么，要给谁送信？”
　　斐诺道：“你拆开看吧。”
　　“……给我的？”叶铭更茫然了，拆出来一看，发现是一封……邀请函？
　　这邀请函还挺奇怪，前面起头写了“斐诺·莱西德”，落款和日期却是空着的。叶铭仔细一读中间几行，彻底怔住了。
　　这一看就是斐诺的漂亮花体字，书写的聊聊几行内容，居然说的是邀请对方到自己家做客！
　　结合前面写的是斐诺的名字，这就是一封某人邀请斐诺到自己家做客的邀请函！
　　叶铭看着落款处的空白，一下就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斐诺：“这是……！”
　　斐诺把羽毛笔和墨水放在他面前：“这是贵族的礼仪，我也有点这个毛病，总不能别人一招手我就跟着走吧。”
　　说着话，斐诺又坐回他身边：“你知道该在哪里写名字和日期吧？”
　　叶铭没拿笔，扭头盯着斐诺几秒，忽然把邀请函也扔了，朝着斐诺就抱了过去！
　　斐诺：！！！
　　省长大人这身板怎么经得起一个战士的力量，轻而易举地就被叶铭牢牢抱住，然后仰倒到了沙发上。沙发虽然足够柔软，但叶铭的体重可不是盖的。斐诺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挣扎了一下：“你冷静……”
　　“我很冷静，但又很难冷静。”叶铭说话难得颠三倒四，抱着斐诺的手也再次紧了紧，“我就抱抱，反正我做不了什么，你知道的。”
　　斐诺艰难又别扭地踹了他一脚：“我呼吸不了了……！”
　　叶铭这才松开他一点，不过还是抱着他，脑袋闷在他的颈窝处：“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我想说句‘谢谢’，可这句话好像并不准确……”
　　“什么都不用说。你不是说过吗，我们之间这种事不用说谢谢。”斐诺猜到他可能会激动，但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艰难地把手抽出来，斐诺虚抱着叶铭的脖子，指尖戳了戳他的后颈：“你至于这样吗？你肯定猜到了我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猜是猜到过，但看你前阵子那样，我又想着你可能会……”叶铭的声音又低又闷，可斐诺依旧能听出他的激动，“我以为你至少还得再犹豫几天。”
　　“你第一次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就开始想啦。真要是只有这么点时间，我肯定到了临了还是觉得有什么没想到的，给不出答案。”斐诺边说着，指尖无意识地在叶铭后颈上随意点着，“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不干脆的人。既然给了答案，就早决定早准备。”
　　叶铭应道：“嗯。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都会给你完成的。就算以后……你想知道什么、办到什么，至少也还有我给你办。”
　　“尽力就行了，不用你这么哄我。”斐诺当然知道叶铭最近怎么天天来，说话办事看着正常，仔细回想就知道在哄人。主要叶铭这人面上冷，就算对斐诺有真表情，很多时候帮人哄人也是不吭声就做了。要是碰上没斐诺这么灵光的，或者就心安理得享受这种好处的，还真不一定能感受到叶铭在关心人。
　　“不是哄你，我该做的事罢了。”叶铭低笑着应了一句，顿了顿，随后又道，“省长大人，别点了，再点我就得跑了。”
　　斐诺一下没听懂：“什么？”
　　叶铭一手往后抓住他的手指，另一手稍微撑起自己：“我说这个，别点了。我在这是做不了什么，得跑‘回、家’去消消火了。”
　　一秒后，斐诺反应过来了。
　　他猛地抽回手：“那你还不滚下去，都是你要压着我，我都要被压麻了！”
　　叶铭一笑，起身爬起来，坐到旁边。
　　斐诺也坐起来，把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一番。一扭头，正好对上叶铭的视线，斐诺就没好气道：“看什么，你还不给我写邀请函？”
　　叶铭拿起笔，问道：“想要我写哪个名字？”
　　斐诺对这个倒没什么计较，这本来就是他想出来的一个小仪式，弄着玩儿的。于是斐诺道：“随你，这东西反正也不会给别人看到……签完还是你收着吧。”
　　“……行。”叶铭闻言，心里有了计划。他用羽毛笔沾了墨水，在落款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叶铭。
　　日期，填的是游戏计划更新的前一天。
　　“喏，好了。”叶铭吹了吹上面的墨迹，递给斐诺，“正式邀请你来我家做客。”
　　斐诺看了一眼，记住了日期：“别给我了，不是说你收着……”
　　“你先拿，等出发那天再说。”叶铭把笔放好，“对了，你要做点计划吗？除了关于福斯的事，你要提前做点准备吗？”
　　“做的。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我会跟你说的，别紧张。”斐诺又用手扇了扇邀请函上的墨迹，然后把这张纸折好，放回信封，边站起来拿去放回抽屉边道，“可惜你没有徽印，不然高低也要你给我盖一个火漆印。”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要给你弄一个，回头就拿来给你盖。”叶铭也起身道，“你给了答案，我也要尽快去做准备了。对了，我的计划是到那天，就说带你出去旅游。你得想办法让那些近侍都不跟着你，以免节外生枝。”
　　“嗯，我会做点铺垫的，不至于那么突兀。”斐诺说到这，眼睛一转，“你说，要是我对省长工作都不做安排，忽然走了的话，菲亚哥省会不会乱套？”
　　叶铭难得看他拿这种事开玩笑，回道：“你想知道？那你试试呗。”
　　“算了，我还是做些备用方案吧。这个省长位置，多少人盯着，就等着我把位置让出来。万一……我还能回来，我的位置被替代就算了，我还背着莫名的罪名，不是挺冤枉的？”斐诺笑了笑，“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记得告诉我——虽然我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愿意答应我的邀请，就是最大的忙。”叶铭抬手帮他理了理头发，“至于能不能回来，我也尽量在离开之前帮你问到答案。”
　　斐诺点点头：“好。”
　　***
　　叶铭从斐诺家里出来，就给叶泽和研发部都发了信息。
　　他其实没那么担心斐诺离开游戏世界后，导致游戏里某些关节衔接不上。因为更新的内容里可以做些细节调整，就把斐诺的“消失”也编进更新内容里就行。做得传奇一些的话，还能把斐诺这个位置直接“悬空”，等着他回来就是了。
　　当然，斐诺能不能回来，重点还是叶铭能不能搞出公司可以接受的方案。
　　反正刚和叶泽打完招呼，叶铭就把“内购申请”麻溜地提交了。只要这个申请被批准，下一步就是提交转移载体方案，再把载体地址提交给公司，最后等着更新那天就行。叶铭还抽空下线接了艾利定制回来的新机体，亲自检查了机体的所有功能。然后他就把芯片里关于“人格设定”的数据全部清空，安置好机体，再次上线。
　　这么兜兜转转的，游戏里飞快过了半个月，斐诺的（真实）生日宴会便到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生日收礼
　　因为这游戏里除了叶铭，没人知道斐诺马上要走了，所以就连玩家送给斐诺的生日礼物都是游戏里长期能用的。
　　哦对了，叶铭是跟幻影会来聚会那几个人明说是“生日宴会”的，同时也提醒道：【但他明面上生日不是这天，用别的借口办的宴会，你们别说漏嘴。】
　　杨绪知道这里头的情况，没问。白亚澜和何敬程不清楚啊，于是开始八卦：【啊？明面不是，那就是实际上是咯？这世界背景的人又不过农历生日，那斐诺的两个生日，明显是有情况啊？？？】
　　叶铭：【别问。】
　　白亚澜和何敬程：【嘿呀，懂了，这里面有大八卦！】
　　然后他俩就真不问了，私底下怎么去瞎猜也没人管。而白亚澜听说是生日后，送的礼物就夸张……了点。
　　“……雕像？？？”
　　斐诺面对早上提前来的白亚澜，被她的发言搞得懵了一下：“什么雕像？”
　　“一座圣女雕像、呃、不是我本人，是教会圣女像！”白亚澜边说边比划，“时间紧急，定制不了大的，就直接买了个一米多高、近一米宽的石像。这家大师是一直给教会做雕像的，除了教会会接收，有时候一些贵族也买的。
　　“我买了个小点儿的，还提前跟古斯主教知会了呢。主教听说是这日子送给你，就让人在石像眼睛里镶了两颗光明石，所以也算教会送给你的礼物了。据说你只要在这座雕像附近多待会儿，能心平气和、心情愉悦、如沐春风。艾尼亚族人要是多待会儿，能把身上不好的状态加速消除，不过这个加速加得不是很多。”
　　简而言之，就是个降负面BUFF的地标。只是雕像小，所以效用不是很立竿见影。
　　斐诺都听懵了：“这有点贵重了……”
　　“嗨，你都……呃、好不容易当了半年省长了，对我们分会也关照颇多，我们表表心意也是正常的嘛。”白亚澜哈哈一笑，“反正我买都买了，你就决定放哪吧。”
　　斐诺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他都有点怀疑“擅自买东西”是幻影会的公会风格了。
　　不过白亚澜这么充满热情地给他送礼物，斐诺也不好拒绝。想来想去，斐诺决定把这个雕像安置在省长府邸——的大门外造景小花园里。
　　把这个雕像放到外面，显然是要造福大众了。不过身为省长，积攒点口碑也正常。白亚澜并不质疑，带着雕像和工匠直接去开干。还别说，圣女像虽然小，可和这个精致小花园还恰恰相配。工人们在白亚澜和（后来去凑热闹的）何敬程的帮助下，花了大半天就固定好了雕像。白亚澜还装模作样地拿着一块抹布擦了一会儿，最后往圣女像上弄了几个光明魔法，这才再次进了省长府邸。
　　何敬程进门后还问她：“你刚刚搞那套连招是什么意思？教会的固定开光仪式啊？”
　　“嗨，我瞎编的。围了那么多民众观看，我不得来点加分小节目啊？”白亚澜一耸肩，“等着吧，之后这地点就要传成必打卡景点了。然后他们一看圣女像，就能看到省长府邸的大门，这还不分分钟想起咱们省长大人的恩泽来？”
　　斐诺和叶铭就走在前面，闻言回头看白亚澜：“这么说，我还得大大感谢圣女大人了？”
　　“这有什么的，我们一家人不……啊。”白亚澜被跟着回头的叶铭瞥了一眼，话锋硬生生一转，“那你这么感谢我吧——趁其他贵族还没来，带我参观参观你的府邸？”
　　斐诺微微一笑：“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毕竟是圣女，确定要来参观我的府邸吗？这传出去或许对你的名声不太好。”
　　虽然玩家不在意，可要是让贵族知道一个圣女参观了“黄金单身贵族”的家，这指不定就要传出什么绯闻了。
　　“我们都去！”白亚澜又被叶铭瞥了一眼，赶紧抓何敬程的衣袖，“我们属于艾尼亚族人集体参观，可不是我一个去的！”
　　叶铭就知道这两个活宝提前来幺蛾子多，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先去喝下午茶。陪你们立那个雕像在外面站了那么久，水都没喝几口。”
　　这话说的绝对不是他自己，白亚澜和何敬程顿时“哦豁”“哟”地起哄好一会儿，然后才笑嘻嘻道：“好好好，先喝省长大人的茶，再参观省长大人的家。叶哥，要不你带路算了，斐诺就自己回去喝茶休息嘛……”
　　最后还是喝完茶才由斐诺、叶铭带领这两人参观，半当中杨绪也来了，跟着一起溜达。也就是在这次参观中，众人才知道叶铭居然在斐诺这里有私人房间！
　　白亚澜直接在几个人的频道里直抒胸臆：【好哇叶哥，我说怎么那套女主人房间空着你没要呢，合着你把距离斐诺最近的房间占据下来了是吧！】
　　叶铭：【当仓库罢了，我平时基本也不用。】
　　何敬程：【懂的都懂，不必解释。四舍五入就是同居了，没想到我叶哥也是这种行动迅速的实干派啊！】
　　白亚澜：【这游戏R15，实干不了。】
　　何敬程：【艹我没说这个，你少污染我！】
　　白亚澜：【我什么都没说，清者自清。】
　　白亚澜：【话说叶哥，你都在人家家里有一席之地了，准备送人什么生日礼物啊？肯定很牛X吧，我能康康吗？】
　　叶铭：【一部分可以。】
　　他这么装神秘吊胃口，白亚澜没抱怨，反而更期待了：【坐等！！！】
　　***
　　晚上，宾客齐聚，宴会正式开场。
　　说是宴会，更像是自助餐加舞会，而且这场聚会的规模比斐诺家之前办过的都要大。马车停满了庄园的空地，菲亚哥省最好的现场乐团也被请来现场表演。金灿灿的玻璃灯盏下，身着华丽的贵族们在舞池中翩翩起舞，女士们的裙摆在灯光下闪着迷人的光彩。就算贵族们跳累了，还有剧院请来的专业舞团一直不停舞蹈，整个庄园简直热闹非凡。
　　白亚澜临着斐诺开场致辞的时候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个场面，简直“乱花渐欲迷人眼”。她从舞团炫技般的表演旁边走过，恋恋不舍地看了好几眼，然后才到了楼梯上的斐诺身边。
　　“哎，临时被抓出去真是烦。”她低声道，“你发言讲了什么重要的事吗？”
　　“没说什么，就是些例行的致辞。”斐诺看她临时走了，还以为她有急事，“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其实我是被叫去跑腿的。”白亚澜左右看了看，指着Y字楼梯的中间C位道，“咱们去那里说。叫人搬个小台子来，上面放个红色丝绒枕。”
　　斐诺就叫来乔，让他照做。
　　乔很快布置好了东西，斐诺就和白亚澜一起下到了这个台子旁边。管家福斯也心领神会，立刻去让现场乐队和舞团都停下来。到场的贵族们一看，立马知道这是有什么特殊环节了，纷纷停下聊天，转向Y字楼梯口的位置。
　　白亚澜等众人的注意力都汇聚过来后，端着她的圣女架子，开始发言：“莱西德大人，卡西费蒙斯亲王殿下听闻你今日举办纪念聚会，很遗憾不能亲自到场。他请我转达他对你的问候，并且托我带来了他给你的礼物。”
　　说着话，白亚澜掏出了一个……鸟型的摆件。
　　拳头大小，巨大且不规则的绿色宝石是鸟的主体，在辅佐嵌入各种金片、金丝、金羽，小巧玲珑、精巧华美。且不说做工如何精妙、小鸟如何可爱灵动，光是这么大一颗绿色宝石，就足够在场人的惊叹。而且众人都很清楚，送绿色宝石，绝对因为斐诺的眼睛是绿色的啊！
　　可以说亲王对斐诺的“恩宠”，都凝聚在这个千里迢迢送来的黄金镶绿宝石小鸟里了。现场贵族不管出于亲王的赠送，还是出于对礼物的精致程度，无不赞叹连连。
　　斐诺也惊呆了，双手接了这只小鸟，心道这玩意儿不会是价值连（小）城吧。
　　白亚澜这会儿还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亲王祝你生日快乐。”
　　亲王未必记得斐诺的生日，可能是主教提起，亲王才选了个东西送的，不然不会到今天这么临时的时刻才让白亚澜去拿。
　　不管怎么样，斐诺垂眼点头，回道：“替我谢谢他。很漂亮，我很喜欢，会珍藏好的。”
　　白亚澜应了，又顺道瞥了一眼后面站着的叶铭，不由给他私信：【哥，可不是我要这样给亲王加分的，他要求我这么大庭广众公开送的。】
　　叶铭：【嗯。】
　　白亚澜瑟瑟发抖。
　　其实叶铭也清楚，亲王这么干，多半就是给斐诺撑腰罢了。就算他真对斐诺有什么想法，山高水远的，他又不是玩家，还能把斐诺怎么着？
　　但知道是一回事，心里感受如何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一送礼流程结束后，福斯来问要不要接着奏乐接着舞。叶铭看了看时间，跟斐诺道：“跟我来。”
　　斐诺也没多问，把小鸟教给福斯，跟他走了。
　　贵族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戏码。叶铭又回头：“圣女也可以来，想来的都可以来看。”
　　于是一群好事的贵族呼啦啦跟着走了。
　　何敬程和杨绪悠悠跟在这群人后面，也准备去看热闹。何敬程还低声道：“我猜是叶哥被亲王刺激到了，忍不住跟着表演节目。啧啧，明天全省都得传遍他争风吃醋的绯闻！”
　　杨绪：“……闭上你这倒霉的嘴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待会见
　　众人跟着叶铭和斐诺，穿过城堡几个小厅，到了一个面向后花园的二楼大露台。叶铭把斐诺带到了露台边上，其他人也就纷纷跟着站到了旁边。
　　花园里的灯都没点，黑漆漆一片，唯有城堡室内透出的灯光能隐约找到花园的边缘。众人睁大眼睛瞧了好一会儿，也没瞧出黑暗里有什么名堂。但他们也不敢大张旗鼓地质问叶铭到底来看什么的，于是纷纷凑在一块交头接耳，时不时还瞥一眼叶铭和斐诺，就等着看待会儿会出现什么新花样。
　　白亚澜、何敬程等人也好奇，但他们也不敢这时候明着问，就怕破坏了叶铭的什么计划。于是他们掏出了夜视镜，往黑漆漆的花园里一看，顿时恍悟。白亚澜还差点“卧槽”一声出口，赶紧自己捂住了嘴。
　　而斐诺明面上比这些人都淡定多了。白天的时候叶铭就不让他来这个方向，约等于明着准备“惊喜”了。不过省长大人很配合，不让来就不来，不让问就不问。直到现在，就算众人都目光灼灼地等着他开口，他也没问，只是望着叶铭的动作。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叶铭掏出了……一把小提琴。
　　白亚澜：【！！！叶哥还会小提琴？！】
　　杨绪：【没听说过。】
　　何敬程：【嘿嘿，不知道了吧，叶哥小时候学过的！不过应该没学多久，他那会儿学什么都很快，基本掌握就没兴趣继续深造了。】
　　另外两人纷纷感叹叶铭的多才多艺，而就在这时候，叶铭已经架好了小提琴。
　　接着，在斐诺的注视下，叶铭无声地深呼吸一次，终于拉响了第一声。
　　悠扬的音乐声响起，是斐诺没听过的曲子。有点温暖，也有点浪漫，众人静静地听着、欣赏着。白亚澜总觉得这曲子有点耳熟，一时间却没想得起来。
　　她正要发私信问杨绪，黑暗的花园里却忽地闪起火光。
　　准确来说，是一名蹲在花园里的火系魔法玩家，忽然打了个小火，把两根引线前后引燃了。一根引线被缠在一根细柱子上，火花也一路向上飞去。升到离地五六米的高度，忽地又把什么引燃了。只听“唰”的一声，一个五角星形状的彩色玻璃灯骤然一亮！
　　叶铭做过的烟花在星星灯里飞溅，但这次它燃烧得更久了。星星顺着一根斜向下的长绳滑了下去，从玻璃灯罩的缺口迸射出来，好似一颗流星划过夜空。
　　电光火石间，白亚澜想起了叶铭正在拉的曲子：【向星星许愿啊！】
　　也就在此刻，就在星星划过斐诺正前方的时候，另一根沿着地面走的引线也到了斐诺正前方的地上。仿佛是星星喷射出的火花尾巴点燃的一般，围成直径一米圆圈的烟花筒喷出了火花，好似火光组成的喷泉。很快，约莫一米五高的地方喷出了第二层喷泉烟花，而这层的圆圈比上一层小一点。等“流星”已经没了火光，消失在黑暗当中，烟花也燃放到了第三层，圆圈还更小了。但同时，第三层的烟花喷射也点燃了一个别的东西。
　　这是个由叶铭亲手打造的造型“火圈”。浸透石油的粗麻绳缠在钢丝上，而钢丝又是由叶铭亲自参与设计、动手的造型。熊熊火光顺着麻绳快速向上爬，很快就贯通了整个火圈。这一刻，斐诺、以及其他所有宾客，都看清了这个“火圈”的真正造型。
　　那是一朵巨大的玫瑰。
　　远看都很大，实际可能都和斐诺差不多高了。当下面的烟花已经燃尽，这朵烈火组成的玫瑰热烈绽放着。它的火光印在斐诺的眼中，它的燃烧的声音传入斐诺耳中，它带来的热度扑在斐诺的脸上。茫茫黑夜当中，唯有这朵火玫瑰点亮了夜空。
　　它甚至还能燃烧相当长的时间，周围的贵族观看着，发出赞叹声。斐诺却一言不发，只是盯着那朵玫瑰。当音乐声停止，他才转头看向叶铭。
　　叶铭收了小提琴，也看着他，两人的视线在火光中缠绕。好似有万语千言，但又什么都不用说。最后，叶铭只是凑到了斐诺耳边，带着笑意低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斐诺也笑了一声。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就跟那燃烧的声音似的，噼里啪啦的。他不知道叶铭的心跳是否也如此，于是隐晦地伸出食指，戳了一下叶铭的心口，又放下手。
　　叶铭直接在下面牵住他的手。
　　然后他们什么别的都没做，只是一起看着那朵烈火玫瑰又继续燃烧了几分钟，直到它彻底熄灭才离去。
　　***
　　斐诺的生日宴会，一下就变成了新闻，传遍了全国的……贵族圈。
　　毕竟前有教会的圣女像，中有亲王的黄金绿宝石小鸟，后还有艾尼亚族人搞出来的烟火表演。这里面单挑一件都能让贵族们津津乐道许久，何况是三件凑在一起呢？加上这年头还能让玩家送信，NPC贵族圈层的消息传递速度也变快许多。
　　然而在这一片热闹的讨论声中，斐诺没趁机做什么社交和推广，而是在做一件更重要的事的铺垫。
　　“福斯，你看，亲王已经同意我暂时离岗，去别的省份玩玩了。”
　　斐诺把亲王的回信展示给管家福斯看：“本来这事也不需要跟他告假，但我连他都告诉了，这样你不用担心我离开期间，省长的位置都坐不稳了。”
　　“阁下，我可不仅仅担心您的省长之位，这反而还是相对小的事。”福斯叹道，“我是担心您的安危，以及在路上过得如何。您从小就被拘在小小的伏拉尔，现在想出去到处转转，我不反对。但您怎么连个护卫和近侍都不带呢？光有那个艾尼亚族人，这怎么够啊……”
　　斐诺好笑：“我以前去王都那么久，一路上不也只有他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福斯继续叹，“您现在经济条件上没问题，身份也不能同日而语了，何必还过如此艰苦的日子。”
　　“也不是很艰苦，福斯。”斐诺微微一笑，“我就是想自由点、随意转转，所以不需要那么多人。而且我每天还是会在城镇里吃饭睡觉的，又不是风餐露宿，你就不用担心啦。”
　　顿了一下，斐诺又叮嘱道：“福斯，你虽然是我的管家，但现在已经有更多施展拳脚的地方了，还能培养更多爱好。不必一直围着我一个人转，福斯，别盯着我啦。”
　　“阁下真是长大了。”福斯的重点一下就偏了，“好吧，我也不该一直影响您的计划。既然您已经做了决定，那就去做吧，我总会在背后支持您的。”
　　“莱西德家族永远感谢你的付出。”斐诺望着他，将想说的心里话，换了个句式说了出来，“不管我在哪里，都会永远铭记你对我如至亲般的照顾。你记挂我的安危，我也记挂你的生活，希望在我离开家的日子，你也能过得很好。这样的话我就算出门在外，也能安心许多。”
　　“阁下……”福斯或许听出了一点不对劲，但斐诺确实准备出一段时间的远门，福斯又挑不出这段话的问题。于是沉默几秒，福斯回道：“我会在这里等您回家的，阁下，衷心祝愿您的旅途平安、愉快。”
　　“……”斐诺有点答不上来了。
　　但他明白，一切已经到了最后时刻，容不得他回头。回头是对包括叶铭在内的许多人不负责，也是对自己不负责。
　　他摁下心中的酸涩波动，垂眼一笑。
　　“我明白，我会尽全力保证自己的安全的。”
　　***
　　游戏大更新的日子很快逼近。
　　玩家们早就得了预告，游戏更新对他们来说犹如吃饭喝水，因此大家该干嘛干嘛，然后在论坛上讨论预测一波即将更新的内容。最多就是自己注意着点时间，别在准备被抽出的时候做花时间的任务、打一些打不完的怪，这就行了。
　　游戏时间，更新的前一天，斐诺的旅游小马车要出发了。
　　还是那辆座位加宽的长途旅行式豪华马车，还是两匹马，但这次又换回了叶铭一人驾车、一人保护的模式。出发之前，管家甚至还想多塞点食物在马车的小柜子里，被斐诺婉拒了。
　　“就我和他，万一我不记得这里面还有食物，不是很容易坏掉吗？”斐诺解释道，“别再装了，就这样吧，路上又不缺吃的。”
　　福斯看看他，索性走到一边递给叶铭：“那你装。”
　　叶铭和斐诺对视一眼，有点好笑地装了起来。
　　福斯接着又给叶铭叮嘱了一句，总结就是他要照顾好斐诺，别又像之前那样多灾多难的。虽然之前斐诺那些伤痛都不是叶铭造成的，但他也应了。他很理解，福斯眼里他就是拐走亲手照料大的娇娇小贵族的人，看不顺眼也是正常的。
　　总之这么好一通送别后，马车终于要走了。
　　斐诺临上马车前，终于忍不住抱了抱福斯：“你……也要平安，要健康快乐。”
　　福斯回抱他，送别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好的，阁下。你更要保重，祝你旅途愉快。”
　　***
　　马车驶出了巴克里，驶出了NPC和玩家聚集的地方。
　　太阳转过天际落下山坳，马车并未如之前斐诺所承诺的，进入城镇休息，而是继续赶路。在月亮高悬天际之时，马车终于驶到了主系统指定的地点——一处已经荒废的村庄。
　　村庄里有一个也已废弃许久的小小教堂，叶铭提着灯、牵着斐诺走进去，然后进了一条地下密道。密道通往一个房间，房间已经被叶铭打扫过，还安排了一张挺精致的小床。叶铭把灯放在床头，斐诺就依言躺了上去。
　　他的双手在腹部十指交叉，脚尖动了动：“好像那种要躺进棺材的吸血鬼故事……”
　　“没那么可怕。”叶铭坐在床边，手覆在他的手上，扫了一眼倒计时，低声道，“我陪你一会儿，你睡觉就行。等你醒来，一切就不一样了。”
　　斐诺问：“你会提前离开吗？”
　　“是的，但是只提前一点点。”叶铭顺了顺他的头发，“我得先回去，才好接你。”
　　斐诺道：“睡不着怎么办？”
　　“那就闭上眼，静静等着一切发生。”叶铭又捏了捏他的指尖，“对自己、对我，都有点信心。等我叫你再睁眼的时候，你就可以睁眼了。然后，我会把你的另一个生日礼物，补送给你。”
　　斐诺好笑：“半个月都过去了，还过生日啊？”
　　叶铭也笑：“也算……庆祝你的新生吧……”
　　两人又这么聊了好一会儿，叶铭终于不得不走了。
　　他的手掌捂住斐诺的眼睛，感到对方的睫毛刷过掌心，双眼已经缓缓阖上。叶铭俯下身，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斐诺：！！！
　　“别动，别睁眼。”叶铭低笑，“等下再继续后面的。”
　　斐诺：“你……”
　　“我要去接你了。”叶铭隔着自己的手，额头贴额头，“待会儿见，斐诺，你一定要来。”
　　他的语气有些沉，声音有点抖，似乎这一句就涵盖了万语千言。斐诺原本要说的话一下就忘了，或者说，不重要了。
　　斐诺在他掌下微微点头。
　　“好，待会见。”
　　作者有话说:
　　爆更了！！！不想拖了，直接开始传送！
　　你们怎么都猜出是烟火了，可恶，我叶哥这么不神秘的吗！
　　手搓烟花的男朋友，你值得拥有！


第一百二十七章 ——欢迎来我们家
　　叶铭出上网舱的时候，距离游戏更新还有五分钟。
　　时间紧迫，好在他之前就让智能艾利准备好了一套衣服，直接换上就行。不过即便叶铭的动作已经够麻利，他刚换完的时候，艾利的播报声还是来了。
　　“来自利甫公司的X085号系统请求链接，网络识别码为CPR02……已确定该系统为三天前试链接成功的友好对象，是否准许接入？”
　　“接入。”叶铭边说边小跑去卫生间，认真洗了个脸。要不是时间不够，他甚至还想直接洗个澡。
　　“已接入该系统。来自X085号系统的播报，游戏更新倒计时三分钟，请求链接转移目标载体。”
　　“准许链接。”洗完脸，叶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晃了一下神。
　　万幸是头发挺短的，没什么造型上的困扰。唯一的困扰反而是……这张脸本身。
　　——早知道想办法做个画像带进游戏了。
　　从没有过容貌焦虑的叶铭，难得开始对自己的长相有点疑虑。虽然他一直很清楚，游戏上那张脸应该是不如本身的，可这一刻，他忽然有些不确定了。而且斐诺的审美水平好像在他之上，万一有别的看法……
　　来自智能艾利的声音打断了叶铭的疑虑不定，它播报着：“X085号系统已链接您新购入的人形机体。游戏更新还有两分钟。”
　　“按照原计划，你等下不要检查它转移过来的数据。”叶铭立刻回复，“没有我的允许，以后也不许筛那个机体里的数据。”
　　艾利回应：“明白，这个要求我已经记录过了，现在再次强化。”
　　叶铭终于转身正要出卫生间了，临了又脚步一顿：“艾利，我后脑勺的头发整齐吗？”
　　“……很整齐，非常完美。”艾利语气冷静地回复。幸亏叶铭早先设定这个智能的性格是“冷静不废话”，不然指不定会对叶铭这种异常发表什么“看法”。
　　叶铭终于稍微放心了，快步走进主卧。
　　主卧的床上，静静躺着一个机器人，或者说一个还没装载“灵魂”的人形外壳。但它的模拟呼吸功能已经开启，胸口的轻微起伏，使得它看起来像是个只是在睡觉的活人。
　　事实上，现在的人形机体已经可以做到十分拟真了。它的皮肤、头发、温度，也几乎与正常人类无异。要不是手腕上有强制的机器人标记，一般人恐怕很难仅凭肉眼去判断，走在街上的到底是机器人还是真人。
　　谁让这年头有些人类，也在医疗需求的前提下，采用了不分机体改造呢？
　　“游戏更新还有一分钟。”艾利再次开口，“监测到您心动过速，是否需要健康管理意见？”
　　叶铭：“不用。接下来不用播报这类信息了，我只是有点亢奋。”
　　“明白。那么转入后台持续监控，除紧急情况外均为健康缄默模式。”艾利回应道。过了一会儿，它再次播报：“游戏更新还有三十秒。”
　　“游戏更新还有二十秒。”
　　“十、九、八……三、二、一。游戏更新开始。”
　　叶铭却不在乎游戏更新的内容，他等的是另一句话。
　　两秒后，艾利果真再次播报：“X085号系统请求更改数据包载体……”
　　叶铭没等它说完便道：“同意！”
　　艾利：“X085号系统已开始传输数据包。”
　　叶铭盯着那阖上的双眼的睫毛，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说是传输，但没几秒，艾利就说道：“数据包传输完毕。X085号系统已断开链接……”
　　叶铭似乎都听不到艾利后面那些话了。
　　他只是紧紧盯着那双闭着的眼睛，静静等待着，等着它们睁开。但一秒、两秒、十几秒过去了，艾利都已经安静许久，那双眼睛还没睁开。
　　叶铭终于忍不住，单手支在枕头旁，另一手轻轻碰了碰那眼睛的眼角。
　　“睁眼吧……”
　　这好似是一句咒语，话音落下，那睫毛轻轻一颤，一直合着的双眼终于缓缓睁开了。
　　碧绿的、清澈的、犹如最上等的绿宝石的瞳孔，是叶铭熟悉的那双眼睛，但又莫名有种陌生感。叶铭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你醒了……不对，你来了！”
　　那双绿眼睛轻轻一眨，茫然道：“你是……？”
　　叶铭怔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似乎被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一半。但他很快想到，是不是这张脸对斐诺来说太陌生了，吓到他了？
　　“……是我，叶铭。”叶铭重振心情，捏了捏他的手，“脸变了，但是声音没变的，对吧？”
　　绿眼睛里依旧盛满疑惑，眉头也轻蹙起来：“叶铭？”
　　叶铭的眉头也皱起来了。
　　他问了个直击核心的问题：“你记得自己是谁、叫什么吗？”
　　“我叫……斐诺·莱西德。”绿眼睛再次缓缓眨了一下，“我是菲亚哥省的省长。这是哪里？”
　　叶铭没回答。
　　他只是盯着那双绿眼睛，专注、探究，犀利的视线像是要刺穿这双眼睛，直达某些核心。
　　绿眼睛本来是和他对视的，但在那极具压迫感的凝视下，不过一小会儿，碧绿的瞳孔似乎就撑不住了，轻轻颤动起来。
　　叶铭捕捉到了这个变化。
　　下一刻，叶铭俯下身去，在绿色双眸闪出诧异神色的瞬间，吻上了对方的唇。
　　“！！！”本来还装镇定的人差点弹起来，下意识要推叶铭，叶铭却抓着他的手腕将他镇压住。这个吻不算过分深入，但也不是那种一触即离的，至少它算得上一个真正的吻。在游戏里，可不允许玩家对NPC做这种事。
　　一小会儿后，叶铭才稍稍起身，望向那双睁大了、瞪着自己的眼眸。
　　“别瞪了，该生气的是我才对吧？”叶铭看到这双眼睛重新变得灵动，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重重放下，“假装出问题了来逗我？那一瞬间我真差点被你吓死，知不知道？”
　　“你把我扔在那几十分钟。”斐诺轻哼一声，“我没事干，还不能琢磨点小乐子了？”
　　“行吧，可以。”叶铭低笑，“所以我也可以按照诺言，继续我离开前做的事。”
　　斐诺似乎要炸毛，叶铭赶紧转移话题：“你‘出来’的过程，还顺利吗？”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斐诺果真被他转移了注意力，“本来我怎么都睡不着的，但是有一瞬间，我突然就失去意识了。再有意识，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那一直说话……”
　　“那是艾利，我的智能，你当做我的管家就行。”叶铭摸了摸他的脸，“抱歉，我不得不提前出来。自己在那的时候害怕吗？”
　　“有点吧。但又觉得来都来了，只能相信你靠谱……”斐诺感到他抚在自己脸上的手有点凉，一摸，不是他手凉，是自己的脸居然在发热。斐诺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个，看起来好真实。”
　　叶铭应道：“嗯，这具身体是拟真的，基本信息还保留在里面，你应该能调动到。我是说，你稍微……‘想想’，就能知道？”
　　“嗯，我刚才就知道了，这是一具机械组成的身体。你们的科技，真的领先太多了。”斐诺的几根手指来回弯曲、伸直，“但我觉得就跟我自己的身体没区别，动起来好轻松。”
　　叶铭抓住他的手，轻轻咬了一下他的指尖：“按照你的样子完全复刻的，所以你应该不会有什么违和感。”
　　“……”斐诺想把手抽走，没成功。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想起这家伙之前给自己做衣服的事，问道：“你到底怎么知道我的数据的？真靠目测？不可能吧。”
　　“以前是目测。”偷人家穿过的衣服这事，叶铭到底还是说不出口，于是含糊跳过前半部分，“后来把你的形象视频直接发给智能了，智能可以综合计算出来。”
　　斐诺：“……也太作弊了。”忽然有种被人看光的感觉。
　　他还不知道，叶铭在确认他身体数据的时候，真看过“裸机”的。
　　“我等下给你自行上网的权限，你可以上网看看，就知道我所在的时代——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叶铭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对了，你现在应该能明白，‘我家’其实是区别于你那个世界的……现实世界了吧？”
　　他的语气还有点小心翼翼的，斐诺听了噗嗤一笑。
　　“我以前不敢说，怕被奇怪的东西‘听’到，现在终于能和你坦白了。”斐诺用另一只手戳了戳叶铭的眉心，“我早就知道啦，我只是游戏世界的NPC，你们是玩家。你们才是现实世界里的真人。”
　　“！！！”叶铭没想到这会儿了还能听到个爆炸消息，“你早就知道了？什么时候？”
　　“应该就是你说出现异常情况那时候。”斐诺如今啥也不用藏着掖着，袒露得非常爽快，“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有一天，我一下就明白这件事了。然后我就能听到、听懂玩家说的所有话，再慢慢从玩家的话里进一步了解游戏和现实，知道了游戏世界是一个主系统在随时运行、随时监控的。我怕它察觉我的异常，就很多事不敢明着说。”
　　“自主觉醒……？！”叶铭诧异不已，也突然开始后怕，“你说得对，要是你一开始就表现出异常，主系统一定会抓住你……”
　　然后游戏公司会怎么处理，那就不好说了。
　　叶铭知道斐诺的珍贵性，但更清楚，要是把斐诺的“觉醒”说出去，只怕就连自己也保不住他了。
　　“这事，不要再跟别人提起了。”叶铭摸了摸斐诺的脸，又碰了碰他的眼角，“就当是因为我的私心才把你带出来的，而你是在这里才知道一切的。”
　　斐诺多少能猜到事情的严重，果断点头：“好。”
　　叶铭这才心里放松一些，笑了笑：“对了，我还没说那句话。”
　　“什么？”
　　“欢迎来到我家——不，是我们的家。”
　　作者有话说:
　　终于来了！这篇文还有10章左右就完结辣！欢迎预收我的新文《遗愿催债人》！！！
　　以及，明天请假！后天继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是爱你的
　　叶铭想着给斐诺介绍一下家里，结果斐诺在卧室就出不去了。别误会，没干别的，是这里面的摆设都够他看的了。
　　斐诺连自动的灯、窗帘都能研究很久，更别说空调、显示墙、人体工学床……以及一句话就能控制这一切的智能系统。
　　“这是我的个人智能，叫‘艾利’，基本管理了我的所有信息。”叶铭给他介绍，“它也连接了家里的所有设施，有什么需要的叫它一声，直接吩咐就行了。我们这里每个人、每个家庭都有这样的智能，新购买的系统一开始都大差不差。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学习后，它就能提前判断主人的偏好，以及读懂一些非语言的指令了。”
　　斐诺的手还放在显示墙上，墙面是叶铭刚才切出来的游戏宣传页面，闻言扭头看他：“我也能叫它吗？”
　　他明显被这个新奇的“花花世界”搞得很兴奋，叶铭以前可难得见到他这样，像个好奇的小孩一样到处探索。又一次地，叶铭觉得把斐诺冒点风险带出来真是最正确的决定。斐诺都觉醒了，要是一直被关在小小的游戏世界，未免太可怜了。
　　“当然可以。不过关于这件事，我本来想等你适应适应再聊的，既然现在你主动问，那我还想问问你的选择。”叶铭就站在旁边，细细解释道，“你知道，你现在装的这个壳子……也可以算一个智能的机体，还配置了完备的系统。也就是说，你现在也是有能力做到艾利做到的一切的。那你……想管我吗？”
　　斐诺一下没听懂：“什么？”
　　“你出来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吧？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叶铭将他的手从墙上拉下来，握住，“这个礼物，就是我的个人信息密钥。如果你想、你愿意，那我就把它交给你。你现在还没开放主动联网，可能不太明白这是干什么用的。简单来说，就是把我的‘生杀大权’都交给你了。
　　“我的所有个人信息，对内的、对外的，银行账户、个人偏好、交际网络、外出行动……总之，都会交汇在你这个枢纽里。你可以说是我的助理，也可以说是我的监管者。控制了一个人的信息密钥，就等于基本完全控制了这个人。”
　　斐诺越听越心惊，听到最后都懵了：“你们……就这样把最重要的权利交给一个系统啊？”
　　“系统没有自主决定权。或者说，你可以认为它们没觉醒，只是个辅助工具。而且这些系统之上还有监控网络，出了问题会有风险警报的。”叶铭笑了笑，“不过你要是接手了，以防万一，我会把这个判定的范围拉大，这样就不容易误伤你。”
　　斐诺反应过来，立马摇头：“我不要这个密钥！”
　　“真不要？”叶铭不想他误解，又继续解释，“不用你像艾利这样总回应我的，你也不用总跟着我。其实屋子里面有收音装置，收到后，简单的指令会由系统后台自动执行，你就是‘知道’并且可以干预而已。就算需要出动，你也可以操控这屋子里别的机器人去做事……”
　　斐诺眼睛一亮：“你家里还有别的机器人？在哪？”
　　“这是重点吗？”叶铭捏了一下他的手，“那是行动机，不是人形的，艾利平时操控它做些家务。”
　　“噢。”斐诺回道，“我还是不想要你的密钥。”
　　他看叶铭还想说什么，紧接着继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不是因为不想当你的管家、你的助理，才不答应的。我就是觉得……不想要你的‘生杀大权’。虽然我也知道，现在名义上我‘属于你’，但我们之间……是不一样的，对吧？”
　　这话说得有点绕，也有点不清不楚的，可叶铭听懂了。
　　“你说得对。当然，我们的关系，和其他那些主人及他们的智能是不一样的。”叶铭笑了笑，他听出来了，斐诺说的是伴侣、以及伴侣的个人空间。斐诺对这种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拿捏得总是很准确。他对叶铭以前就是又拉又放的，从来不会拽得死紧，反而叶铭这根“线”就越来越被他牢牢抓在手里了。
　　“那我给你开个权限就是了。”叶铭又这么说，然后就道，“艾利，给斐诺开通全屋的权限，认定他为我家的另一个主人，权限和我一致。”
　　艾利的声音再次冒出来：“好的。你好，斐诺，我是艾利。”
　　斐诺下意识地望了望天花板：“你好，艾利。”
　　艾利又道：“你可以用语音吩咐我，或者在联网后通过网络发送指令给我。我会在充分学习后，为你提供更好的生活环境。”
　　斐诺：“好的。”
　　叶铭忽地又加了一句：“艾利，斐诺是我的伴侣。”
　　斐诺唰地看向叶铭。说实话，虽然两人心照不宣挺久了，但还是第一次从叶铭嘴里说出这么明确的话。
　　而斐诺第一次听的感觉，怎么说呢，不生气、有点喜悦、很多突如其来的害羞。
　　于是斐诺踩了叶铭一脚。
　　叶铭现在没有盔甲护体，终于被踩痛了一次。但也不算太痛，斐诺收着劲儿呢，于是叶铭又痛又美滋滋。
　　艾利这回可不管主人的身体状况了，它已开启了新的模式：“我明白，恭喜叶先生，也恭喜斐诺。我将调整我的运行模式，为两位营造更好的同居环境。”
　　叶铭为了安抚斐诺的炸毛，赶紧转移话题：“你现在想开放联网，自己去网上搞清楚这个世界呢，还是先参观家里，再来点惊喜感？”
　　“先参观吧。”斐诺做了决定，“有惊喜感确实更有意思。”
　　“就知道你喜欢这样。”叶铭牵着他往外走，“走吧，出去看看。你要是一直待在卧室里，我就不保证我不会开始想歪了……”
　　***
　　叶铭的家，是个位于高层的大平层。
　　斐诺在叶铭的带领下转了一圈，又参观了他的客厅、健身房、上网舱、书房、收藏室等其他空间。书房其实也是收藏室，因为这个年头，纸质书已经很少了。叶铭买纸质书，其实也是在收集藏书。而叶铭的收藏室里，则是放了不少和游戏相关的藏品，包括自家公司和其他公司的。要是换个行家看到这个房间，绝对要尊称叶铭一声“大佬”。
　　斐诺没看到熟悉的东西，问道：“我在的那个游戏，还没发行这种商品吗？”
　　“发了个纪念版的景品。”叶铭指了指一个三十公分见方的透明罩子，“这是一个野外的场景，你没去过，不知道也正常。”
　　斐诺凑过去看，发现这是个遗迹的一角。叶铭打开开关，有一只的大型白色猫科魔兽会从树丛里钻出来，从场景穿过，又从另一个角落消失。过了一会儿，又会重复一遍。
　　“它还有个立体影像版本的，活动内容更丰富。不过我喜欢实物，就买了这个。”叶铭给斐诺介绍，“还记得你的那个白色斗篷吗？就是这个魔兽的皮毛做的。”
　　说起那件衣服，斐诺轻哼一声：“我就知道你当时说那些，都是骗我的借口。你自己喜欢猫罢了。”
　　叶铭低笑：“也不是见猫就喜欢的。”
　　“……”斐诺撇开头。
　　叶铭正要说什么，忽然腕表上传来信息呼入的提示音。他当着斐诺的面开了信息投射，斐诺的眼睛随便一扫，就怔了一下：“这是……在问我？”
　　他不认识那个发信人的名字，但内容说的是：【卧槽！斐诺怎么被游戏搞失踪了？？？叶哥你怎么不在线啊？！】
　　“嗯，这是澜澜从游戏里发来的信息。她看完游戏更新的宣传片，我又一直不在线，她就发信息来问了。”叶铭笑了笑，“你想看看游戏里怎么说你的消失的吗？”
　　“啊？这也提了？”
　　“当然提了，不然这么大个重要NPC没了，还不乱套？”叶铭再次牵他的手，“刚才游戏页面放出来就想给你看的，打断了，现在回去看吧。”
　　于是两人回到了叶铭的主卧。明明外面客厅的落地窗兼屏幕更大，但叶铭就跟忘了似的，直接把人牵回了卧室。
　　然后斐诺被他自然而然地带到床边坐下，面前的整面墙就开始播放游戏更新时的资料视频。
　　视频内容说的是，一处遗迹忽然打开了通往魔物巢穴的通道。强大的魔物会从这里来到人间，到达一定等级的玩家也可以穿越通道去到魔巢。部分被“感染”的玩家会转变为魔族——其实就是转职——然后魔族阵营会壮大，人类世界危在旦夕。
　　这是个阵营开启的资料片，很宏大，本质上其实和斐诺没啥关系。但斐诺得到了一个镜头，他被描述为去云游的贵族，碰巧发现遗迹，下去探秘了。就在他身影消失的下一秒，魔巢通道在遗迹上方打开，黑色的魔气从此涌出，覆盖了整个遗迹。
　　斐诺当然没“真身”去演这个情节，这都是主系统自己做出来的视频。但就是这么的，斐诺也看得有些心惊。
　　“福斯……他知道了，一定会很担心的。”斐诺垂眼轻叹，又转头看叶铭，“我都出来了，还担心游戏里的NPC，是不是有点傻？”
　　“不傻，你顾虑福斯是应该的。”叶铭把他的手抓过来放在自己膝盖上，捏了捏，“你要是实在担心，我就去和福斯说，其实我把你救出来了。只是现在你受了伤，需要长期静养，不方便回家。”
　　“……也好。”斐诺也反捏他的手，“不过到时候福斯肯定会迁怒你，你可忍着点。”
　　“在他眼里，就是我哄你出去玩的，你因此受难，当然是我的责任。”叶铭两个手一起合握斐诺的手，“而在我看来，我确实把你骗来了，所以他迁怒我也正常。”
　　斐诺想把手抽回来，没抽动：“我看起来这么好骗？”
　　叶铭一笑：“不好骗，除非你心甘情愿。”
　　“谁心甘情愿……”斐诺是顶不住他绕着弯地说情话，明明是在智能机体里了，却还能感到心跳加快。
　　他有些好奇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好奇怪。”
　　“什么奇怪？”
　　“我在机器里，可我还有心跳。”斐诺垂眼看着左胸，“而且还会加快。”
　　叶铭道：“因为你喜欢我。”
　　斐诺：“……”
　　“我的心跳也快。”叶铭将他的手摁在自己心口，“等你的时候，艾利还说我心动过速。”
　　他顿了一下，好像默默地、快速地呼吸了一回，然后继续道：“这不是很正常吗？喜欢的人要来家里，谁不紧张、不心跳加快？”
　　斐诺感受着手掌下有力又快速的心跳，脑子都有点不会转了：“说这些干嘛……”
　　“因为我发现，我们好像从没直接说过这些。可这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叶铭自己也不冷静了，可斐诺明显乱了阵脚，叶铭自认该端得住他的“镇定冷静人设”。
　　于是他紧紧抓着斐诺的手，凝视他，郑重地说道：“所以，我是爱你的。你……爱我吗？”
　　斐诺也望着他，绿色瞳孔紧张到轻微颤抖，但斐诺逼着自己不要躲开视线。
　　他回道：“……爱。”
　　叶铭一笑，终于重重吻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又爆更了！车已经开走喽！嘟嘟嘟——！


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二天
　　一夜过去，叶铭从梦中醒来。
　　他许久不这么踏实地在床上睡一觉了，毕竟上网舱兼具修养功能，这也导致很多人的睡眠需求降低。像叶铭这种在网上主要在玩游戏的，更是十天半个月不专门睡觉也很正常。
　　所以叶铭今天从床上醒来后，一时间还有点懵。
　　几秒后，他反应过来了——斐诺呢？
　　现在叶铭和斐诺的状况互换，叶铭出了游戏得睡觉，斐诺进了人形机体不用睡觉了。不过晚上叶铭抓着斐诺当抱枕，斐诺拿他没辙，只能跟着躺了。反正叶铭特意在床边也安装了无线充电装置，斐诺躺床上也顺便充电。斐诺都怀疑叶铭是故意这么装的。
　　无论如何，叶铭睡着之前，斐诺还一直在的。现在醒过来人没了，于是叶铭下意识就起身去找。
　　也不难找，在叶铭想起问艾利的时候，他也看到了斐诺的身影——在厨房里。
　　倒不是在做什么餐点，而是在看家政机器人做饭。而这年头的做饭，与其说是做饭，不如说是在准备好原材料后，就操控各种智能厨具来制成成品。斐诺对这个过程很感兴趣，就站在流理台边上，看着圆筒型机器人来来回回。他还偶尔提问，艾利也会通过机器人回答他，这俩交流得还挺顺利。
　　叶铭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直接从背后往斐诺腰上一抱。
　　“醒了？”斐诺早察觉他来了，忽然被抱住也没一惊一乍的。主要自从来到现实世界，斐诺就发现叶铭好像有点异常粘人，和游戏里的高手风范不太一样。斐诺倒也不讨厌，恰恰相反，斐诺还觉得叶铭这样还怪可爱的。何况这里就是叶铭的家，他就该真情流露。
　　“刚醒，没见到你，出来找找。”叶铭把下巴搭在斐诺肩膀上，半阖着眼，嗓音里还有点沙哑，“你在看做饭？”
　　“嗯，艾利说快到你会醒的时间了，所以提前开始做饭，我就来参观一下。”斐诺感叹，“可真准啊。”
　　叶铭懒洋洋回道：“它有我的健康图谱，还能监控睡眠情况，确实能基本算出来。”
　　斐诺问道：“那你睡得好不好，是问艾利还是问你？”
　　“当然问我。”叶铭低笑，“第一次抱着东西……我是说抱着我的对象睡，感觉很好。可惜一睁眼人没了，吓一跳。”
　　“又唬我？”斐诺瞥他，“我不信你是需要抱着东西才能睡好的。还有，我躺在那不动也怪无聊的，当然会走。你在游戏里不也晚上不在吗？”
　　“那我也有很多晚上是在的吧？”叶铭语气悠悠，但嘴皮子还挺溜，“而且第一次带你出门的时候，你让我陪你睡，我也陪了的，对吧？”
　　“你少乱用词。”斐诺轻哼，“那你陪了那一晚，我也就陪这一晚好了。”
　　“别。”叶铭笑了一下，贴在他耳边道，“就陪我吧？”
　　其实叶铭还能说，后面很多夜晚不是也在保护你、陪你整晚吗？但叶铭并不纠结这些，他就直白地提出了请求，反而把正要起劲辩论的斐诺噎住了。
　　叶铭听他沉默不语，还在他腰上捏了一下：“嗯？”
　　“好了，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斐诺被他的动作搞得僵直了一下，偏头瞪他，“把传感器搞得这么灵敏干什么……”
　　“主系统给你生成的设定，可不是我故意调的。”叶铭淡定回道，“我只是给你选配了最高级的民用配件。”
　　“你只选了配件？那那个水循环是不是你选的？还有那个地方……”说到这个，斐诺就有点没好气，手肘往后怼了叶铭一下，“唬我说是为了方便我，就是为了满足你的癖好而已……”
　　“有点吧。”叶铭居然坦然承认了，“毕竟这件事，我想让自己高兴，也让你快乐。所以在构造和传感方面……”
　　“别说了！”斐诺终于忍不住转身捂他的嘴，“你是高兴了，我被你折腾了。你是不是就仗着我现在是机器人身体，随便你怎么折腾？你甚至把我的体重减轻了！”
　　“哈，这是有点……”叶铭在他手心里吻了一下，斐诺下意识缩手，叶铭就抓住他的手继续道，“减你的体重，是因为我在现实里可没游戏里那些力量点，为了让你觉得我没变菜，只好改你的配重了。那你要是不喜欢，或者想把什么地方修改掉，就直接说要改成什么样的，我给你换配件就是了。”
　　斐诺：“……”
　　实话实说，斐诺其实没啥不满意的，纯属在炸毛状态下暴言。叶铭特意设置的那些地方吧……其实的确让双方都“体验良好”，就是说出来容易让人感到羞耻罢了。
　　叶铭看他这样，就猜到什么情况了，于是又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哄他道：“如果不是真的很讨厌，那就再适应适应吧？”
　　斐诺也知道这是给台阶下，于是默默点了一下头。
　　叶铭觉得这个绿眼娇娇实在可爱，忍不住又逗了一句：“那我要是有想改的呢？”
　　斐诺：“什么？”
　　“你的皮肤，要不再增加一点压力拟真功能？”叶铭抬手摸了一下他的后颈，“不然我努力一晚上，也没见什么痕迹……”
　　“你还要什么痕迹？我被迫水循环洗那个……啧，快去洗漱！”斐诺脸都涨红了，推了叶铭一把，“快滚！”
　　叶铭见好就收，顺着他的力道被推开，终于满足地洗漱去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正在做饭的机器人忽然转头，艾利的声音传来：“我很少见到叶先生这样的状态，或许他的生活习惯会因你而改变不少，我要重新开始学习了。”
　　斐诺拍了一下它的圆脑袋：“学好就行，不要学坏。”
　　这话有点像是训宠物，又像训孩子，艾利也没介意，回道：“好的，斐诺。”
　　***
　　早餐过后，叶铭进了一趟游戏。
　　彼时斐诺已经得到了主动联网的权限，看似坐在上网舱旁边，实则正在上网冲浪。而且他上网也不用新增设备，纯纯地数据交互一番后，很多信息就能生动展现在“眼前”，跟视觉数据收集没区别。
　　叶铭也不干别的事，主要去安抚了一顿福斯。福斯果真对他怨恨得很，但毕竟叶铭带了斐诺的“亲笔信”来，福斯多少安心了。他表示不会泄露斐诺的情况，斐诺能经常来消息就可以，身体的休养要紧。
　　叶铭跟他说有什么事可以去幻影会的店铺找人后，又给杨绪他们发了消息：【有事，下线几天。】
　　杨绪：【行，有需要说话。】
　　何敬程：【没事吧？要我也下线帮忙不？】
　　白亚澜：【好滴！但斐诺的事你要处理吗？要我找教会的人去救吗？】
　　叶铭回复白亚澜：【不用，斐诺很好，具体情况改天说。你别泄露出去。教会也不知道情况。】
　　白亚澜：【！！！好的！我保证保守这个大秘密！】
　　然后叶铭又给这几个现实里也认识的继续群发：【最近可能上线得少，我把一些物资放进公会仓库了，你们处理吧。等最近忙完，过一阵可能现实里找你们碰个头。】
　　众人纷纷表示没问题，让叶铭安心处理自己的事，有需要帮忙可以说。
　　弄完这些，叶铭就下线了。
　　在“脑内冲浪”的斐诺抽空看向他：“这就下来了？”
　　“嗯，主要跟福斯报备你的情况，跟公会其他人说一声最近上线少。”叶铭俯身亲了他一下，“我再跟我哥聊聊，你应该知道他是这个游戏的公司总裁了。我把你带出来的事，他训过我有点疯，但还是大力帮我了。你现在想见见他吗？”
　　斐诺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别了吧……见了我不是更生气吗？”
　　“他生我的气，对你应该不会。毕竟他都亲自帮忙了，就是选择站在我们这边。”叶铭道，“现在不见就不见，不过以后应该要见的。我们这里的传统，找到伴侣后，多少都要见见家长。”
　　斐诺迟疑道：“但他们不会在意我是……”
　　“在见面之前，我会先搞定这件事。”叶铭顺了顺他的头发，“别怕，要是他们态度不好，那就不见。对了，我跟我哥说我有情感洁癖，一定要把你整个摘出来，才用现在的方式转移你的。说给你听只是给你个心理准备，到时候你装不知道这事就行了。反正在我哥眼里，就是我在作妖，和你没什么关系。”
　　斐诺站起来，看着他：“可这样你承受的压力会不会太大了？我其实不怕的。”
　　“你只要明确表达你爱我，就可以了。”叶铭搂住他，低笑道，“没事的，了不起就跟他们演一出迟来的叛逆。他们就算生气，也管不了我什么。我一个成年人，自己的生活，父母管不着。话又说回来，我父母的脾气和我哥差不多，我要是没把握，也不会忽然冲到他们面前说这些。”
　　顿了一下，叶铭又趁机碰了斐诺的唇：“带你出来，我就做好一切准备了。相信我、待在我这里，就是给我帮忙了。你就配合我吧，行吗？”
　　斐诺沉默数秒，主动吻了回去：“行。”


第一百三十章 ——出门约会
　　叶铭又跟叶泽开了个视频通话。
　　叶泽还是线上的形象，看起来比叶铭可精致多了，叶铭就是纯纯的宅家模样。叶泽一看他这样，就开口戏谑道：“难得看你这么放松懒散的样子，看来事情还挺顺利。”
　　“你昨天发信息问我的时候，我就说顺利了，还用得着你推理？”叶铭在书房里，靠着椅背道，“我也上游戏看过了，斐诺原来的关系网里那些NPC，运行和反应也正常，把他抽出来没问题。”
　　他说的这个“正常”，指的是这个NPC的行为逻辑顺畅，没出现前后不衔接、或者记忆错误、反应错误之类的bug。至于NPC的反应是喜怒哀乐，这都属于角色的正常演化，都可以算正常。
　　“你还上游戏看过了？”叶泽哼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会乐不思蜀，不想上游戏。”
　　“上去转了一圈，顺便也跟杨绪他们讲一声我最近不会一直在游戏里。有些物资我扔给他们及时脱手了，不然估计过段时间都得掉价。”叶铭回道，“白亚澜老在问我斐诺怎么搞不见了，怕是游戏的主线情节强制他出事的，还问我要不要找她那个职业教会去救。我怕她搞出个乌龙来，也跟她暗示了一下斐诺没事，让她别管。”
　　叶泽道：“她发那些视频做得还挺好的，还有教会相关的直播，观众也不少。让她带个教会大任务，宣传效果应该还挺不错。”
　　叶铭：“你悠着点。她现在估计把主教和圣骑士的好感度刷得挺高，她要是去煽动教会出人救斐诺，搞不好教会真会给她生成任务。更新才几天，玩家转成魔族的数量还不足。这会儿开阵营战，对魔族数量增加不利。”
　　“她确实挺会猜游戏机制，也懂得表现职业优势。不过她是你介绍来合作的，你每次夸她，我还以为你跟她会有点什么。”叶泽啧啧感叹，“没想到，最后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NPC把你拿下了。”
　　叶铭道：“你这个铺垫也做太长了，想聊他，不如直接说。”
　　“聊天而已，紧张什么。我都给你批了买他的内购了，还会把他怎么样吗？”叶泽顿了顿，调笑了一句，“一晚上都不回我信息，过得挺愉快吧？”
　　“不然呢？”叶铭还挺坦然，“拿这个事逗我，你当我还是毛头小子？”
　　“看看你有多‘来真的’罢了。”叶泽挑眉，“既然都在你家里，不带来给我见见？”
　　叶铭干脆拒绝：“问过了，他没准备好，这次先算了。下次吧。”
　　叶泽道：“怕我对他施压？我都选择帮你了，至于对一个智能发这种脾气？”
　　叶铭淡然回答：“不是怕，是他一下接受太多了，可能会混乱。他昨天才从游戏世界出来，这会儿还在联网更新认知，适应了再见你。”
　　“这都过一晚上了，还不够他更新的……”叶泽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什么，表情再次变得戏谑，“弟啊，你真是好兴致、好体力。”
　　叶铭：“你的话题非要往这方面走，那我就不陪聊了。”
　　“不说就不说。”叶泽轻易转换了话题，“那你的主要智能要转成斐诺吗？”
　　“不转。就让他当伴侣，挺好的。”叶铭也不提是斐诺不要密钥，只道，“月底爸妈旅游回来肯定叫我们一起吃饭，我打算那时候带斐诺去见他们。在此之前，我应该会在网上先跟他们说这个事。你不是说要先跟他们铺垫几句？还说吗？”
　　“那我这几天抽空先给他们吹吹风。”叶泽回道，“你也不用搞得这么紧张，咱家这个氛围，从小基本都是支持为主的政策，应该也不至于把你的伴侣智能送去拆了。你别还没等爸妈真正提意见，你自己先离场对立了，那不是更不好处理。”
　　叶铭道：“我还没那么不理智。”
　　“最好是。你这忽然有个‘情感洁癖’发作，我真怕是你憋了这么多年的心理压力大爆发。”叶泽轻叹一声，“我这个当哥哥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把自己推到对立面去吧？”
　　“戏有点过了。”叶铭淡然点评，“那你吹风，有什么结果就告诉我。过两天你有空时再打个视频，带他见见你，回头先一起吃个饭也行。”
　　叶泽道：“见个智能，至于这么多步骤？我是不是还得准备给弟媳的礼物？”
　　叶铭：“想准备也可以，我不反对。”
　　叶泽：“滚吧你，还想趁机讹我，想得美！”
　　叶铭于是真“滚”了，结束视频通话。
　　他知道叶泽就是把斐诺看做智能，最多多个伴侣功能。叶泽会比较重视这件事，也是因为斐诺是叶铭“发疯”从游戏里买断出来的，所以叶泽对这个引起叶铭心理状态变化的NPC，比较感兴趣。要是叶铭单纯买了个伴侣智能回家，估计叶泽都不稀得多问几句。
　　不过这样也就够了，叶铭也不指望父母的态度会对斐诺有多认真。他们都把斐诺看做伴侣智能，会给斐诺省去很多麻烦。叶铭不想别人发现斐诺的与众不同，两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生活，这就足够。
　　但这样多少有点委屈斐诺。即便斐诺自己不在意，叶铭还是想从别的地方帮他找补找补。回头看看斐诺喜欢干什么，叶铭准备帮他找点事干。要是想在网上做点什么，那就更方便了。
　　叶铭这么想着，便直接回去找斐诺。
　　斐诺还坐在原地“网上冲浪”，动作都没变。叶铭过去碰他，他跟叶铭搭话了几句，又继续上网去了。看来网上的花花世界，已经彻底让斐诺沉迷。
　　叶铭无奈。斐诺喜欢学习新知识，这下算是能让他“学无止境”了。想来想去，叶铭琢磨出了个招：“想出门看看外面吗？我带你出去逛逛？”
　　斐诺确实被他转移了注意力：“想。什么时候出去？”
　　“现在就行。”叶铭道，“我去换个衣服。”
　　“你不忙别的了？”斐诺问，“不是还和你哥哥聊游戏的事吗？”
　　“聊完了。游戏里也没什么大事，更新顺利，你想知道进度也可以去游戏的官网和论坛查。”叶铭捏了捏他的手，“现在的大事，就是带你去约会。”
　　“……”斐诺站起来，强装镇定道，“什么约会内容？要吃饭吗？吃饭的话，我先去‘清空’一次。”
　　虽然智能机体不用吃饭，但叶铭给机体配了完整的味觉感应，斐诺还是能尝出味道的。所以早上叶铭吃早饭时，斐诺也跟着逐个尝了尝。品尝后的食物其实除了外形变化，也没多少能量流失。不过鉴于人们的心理因素，通常是压缩后再定期取出处理，最简单的就是扔到厨余处理机系统去。
　　叶铭笑了笑：“去吧。扔去厨房垃圾桶就行。”
　　斐诺嘀咕道：“以后要是我总想吃东西，你的垃圾处理费用会不会飙升……”
　　叶铭好笑：“我连这点费用都出不起的话，还敢把省长大人带出来？”
　　斐诺轻哼一声，边往外走边说道：“那我就多品尝你们这里最贵的菜，看能不能把你吃穷。”
　　这种话不会让叶铭有破产的恐慌，只会觉得他可爱。
　　不过，这也提醒了叶铭，食物压缩方，其实还有别的用处。
　　——弄个智能种植系统的话，就能转换成肥料了……
　　***
　　事实证明，出门确实是“戒网瘾”的好办法。
　　斐诺见识了这个年代的出行工具、建筑街道、以及……各种各样的人们。
　　是的，“各种各样”。因为这年头的人们，不仅有正常在外面走的，还有用各种小型代步工具的，甚至还有人的肢体是机械改造过的。叶铭说，这是因为那个人本身的身体有疾，作为医疗手段替换了截去的部位。而如今可选择的假肢已经是五花八门，那人的外露机械感假肢已经是最常见的，还有许多更花里胡哨的设计。
　　斐诺想了想：“这么方便，我感觉有些人会为了外观而去追求假肢。”
　　叶铭回道：“是的，所以出于安全和伦理在我国，法律禁止医疗机构接受良好肢体的机械替换手术。这也是防止一些人被迫接受改造，或者一时兴起就接受改造，事后想恢复人类肉体可没那么容易。不过国外有些极左、或者秩序比较混乱的地方，就没那么严格。”
　　斐诺闻言点头：“确实。看来也不是越先进的地方就越和平和安全。不过，这里对比我那里，已经好很多了。至少科技发展的便利，会让以前无法避免的很多灾害，都远离人们。”
　　“是啊。比如台风至少有警告、撤离和防护，比如你亲自去查看过的那种水灾，种植系统会分分钟把积起来的雨水抽出去。还有泥石流，可以通过卫星和山林监控计算出来概率，提前预警。”叶铭牵着他的手，低笑，“就算我现在不能背着你狂奔几千米了，也不用怕你会被洪水冲走、被泥石流掩埋。”
　　斐诺知道他又心有余悸了，挨近他回道：“现在我可是金身不坏了，背着你狂奔几万米都不在话下。轮到我保护你了。”
　　叶铭难得被他这么哄，感觉有点新奇，更多的当然是愉悦。
　　“好，那就靠你保护我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见见叶总
　　几天后，叶泽终于见到了自己弟弟带出来的那个NPC——实体版。
　　“……还真的一模一样。”叶泽仔细打量了视频对面那个智能伴侣，发表评论道，“我还以为你会小改一点，你就直接翻模啊？”
　　后面这句话明显是对叶铭说的，叶铭淡然回道：“他本来就有完整的长相，我改来干什么？”
　　叶泽想说这实体长得也没比游戏里更美若天仙，你至于迷得这么晕头转向的吗。不过斐诺就坐在叶铭旁边，叶泽再怎么觉得“这就是个智能”，也不至于给自己弟弟找闹心事。于是叶泽就转而问斐诺：“那斐诺自己觉得呢？你现在想改形象挺简单的，你不想改改？”
　　斐诺之前做了多少心理准备，没想到一上来叶泽先聊外貌问题。他怔了一下，随后回道：“没想过。我原来的样子没什么不好的。”
　　“行吧，你俩都没意见，我也无所谓。不过出去要是被别人认出来，可要说是直接从游戏视频里复刻出来的形象，私人定制的，设定和资料则是另外自己弄的。”叶泽提醒道，“毕竟这个游戏还没开放NPC数据库售卖，一般只卖恋爱模拟游戏的NPC。”
　　斐诺疑惑：“既然可以自己用游戏的视频来模拟复制出来，怎么还有人会花钱买？”
　　“因为公司会把客户买的那个NPC官方数据、外加客户在游戏里互动过的数据，都转到客户的定制机里。”叶泽回道，“这样的话，对于客户来说，就等于TA要的那个对象在现实中活过来了。现实里的定制机还能把数据回传游戏，所以虽然实际上是两个数据端，但对于客户来说，就是这个NPC在现实和游戏都可以陪伴自己。”
　　这说白了，就是叶泽一开始跟叶铭说的复制斐诺的方式。因为公司其他游戏里是有这类业务的，所以叶泽之前并不觉得叶铭想把个NPC数据调出来，有什么大不了的。直到后来叶铭说得直接买断，还要直接转移源数据的载体，叶泽才感受到亲弟弟的执着。
　　不过事到如今，叶泽也不会回头算账。他看斐诺点头表示明白，语气又松下来一些：“不过这些和你没关系，你还是你，就当其他的都不知道就行。别人也不会冲着你来，等着叶铭去回答就行。”
　　斐诺觉得这兄弟俩挺有意思的。都是先把利害说清楚，然后又紧接着说“麻烦和你没关系，你就装不知道”，这种关心人的方式估计是言传身教，家族作风。
　　“我明白。”斐诺也继续点头应了，笑了笑，“我已经联网学习过了，知道厉害的。”
　　他总是顺应，但叶泽明白，这可不是按照主人（叶铭）的设定建立起来的“人设”，而是游戏主系统生成出来的，很具随机性。于是叶泽又有意试探道：“你喜欢在这里还是喜欢在游戏里？据我所知，在游戏里你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来现实世界可没那么多人给你呼风唤雨。你如今还彻底属于叶铭了，没那么容易使唤他了，心里没点落差？”
　　“两个世界差别太大，好像没什么可比之处。我在游戏里的日子，说白了也应该是某种剧本；在这里说是叶铭所属，但我又觉得更自由一些。”斐诺心说可算问到我准备过的问题了，于是顺畅回答，“我在游戏里天天见到的都是同样的风景，还不如在现实里一天内见识的多。游戏里开眼界的时候，也大多是叶铭带我去看的。这样想来，现实里又有什么落差呢？”
　　叶泽闻言，再次意识到，这个NPC的设定确实有点水平。
　　他又道：“真的？那我要是告诉你，我知道游戏世界里，原本你之后要走的剧本呢？”
　　斐诺一愣：“什么？”
　　叶铭也疑惑：“你怎么知道后续剧本的？”
　　“我说我批准这个买断，要看看剧本里斐诺原本的走向是什么，他们就给我了。”叶泽回道，“当然，在这次调整后，剧本已经再次作废。所以你还想知道吗，斐诺？”
　　斐诺其实还挺淡定：“说说看。”
　　“原来的计划里，公爵家的次子会和他的富商老丈人犯下大错。这个错，就是与魔族勾结。”叶泽淡淡道，“他们带来的魔物，会让现在的爵位继承人、也就是公爵的长孙，堕落、发疯、狂暴。如果没有分支影响，这个继承人会变成魔物在公爵家里开启屠杀。当然，也可能不会，这个要看主系统是怎么演变的。
　　“另一边，亲王和国王会得到次子、富商勾结魔族的证据，并且以此发起弹劾，想借机削掉公爵的爵位。如果公爵一家没被杀死，那公爵的孙子魔化，次子叛国，亲王会借机把你推上公爵继承位。如果公爵一家被杀死，那就更简单了。亲王和国王会直接宣布你是公爵唯一留下的男丁，合理继承公爵家的一切。”
　　寥寥数语，说出了游戏里权贵顶层NPC的惊世骇变。
　　即便是玩过各种游戏的叶铭，也被这个剧本搞得面露意外：“主系统把这个线搞得这么复杂？”
　　“对。是有点复杂，但是很合理，也够狗血。主系统已经再次提高了NPC对玩家的接纳度，到时候玩家也参与其中，热度肯定能上来。”叶泽回道，又看向斐诺，“怎么样，听到你本来可以变成公爵的，有什么想法？”
　　“也没什么想法。亲王以前就用这个大饼骗过我，不过是从虚无缥缈变得有点希望罢了。我要是因此激动，早该在亲王说的那时候激动了。”斐诺笑了笑，淡然回道，“游戏里我最惦记的不是爵位，也不是省长之位，而是我的管家福斯。我与他分离，我还能遥遥知道他的情况，他却只能在担忧我的情况下度日，只怕会影响他的心情和身体。”
　　叶泽不由得感叹他的“人性”，说道：“你可以让叶铭去跟他说一声。不过也只能说你没死，别的估计他也听不着。”
　　“叶铭已经说啦。”斐诺轻轻一笑，“只是我多少还是担心，这总是没办法的，对吧？”
　　“那，送你一个礼物？”叶泽也跟着笑了笑，“想亲自回去看福斯吗？”
　　“……啊？”斐诺一懵，“我能回去吗？”
　　“你搞定了？”叶铭也不知道这事的进度，或者说，他有点意外于叶泽没提前和自己说，“怎么不告诉我？”
　　“刚好才搞定的，索性一起说了，省得讲两遍。”叶泽回道，“过一阵更新的事件热度下去一点后，斐诺可以使用智能号登录游戏，也还能再要回你的身份，当回你的省长。但是，就到此为止了。主系统会把你的角色权重降到很低，从此之后你就相当于一个路人NPC了。那些什么公爵家的支线、国家走向的主线，就和你没关系了。你能接受吗？”
　　这就是非主系统直接控制的NPC，有点类似有些游戏里会用的真人扮演NPC。
　　“可以，当然可以！其实能让我时不时回去看看福斯就行，没有这个省长位置也没关系。”斐诺这回是真的惊喜了，眼睛发亮地笑起来，“真的谢谢您！”
　　他一转头，又冲叶铭笑：“也谢谢你。”
　　叶铭道：“我说过，我们之间不说这个。”
　　斐诺一眨眼：“那就主要谢谢你哥哥，再顺便谢你。”
　　叶铭觉得这句怪妙的，但当着亲哥的面亲过去估计斐诺会炸毛，于是伸手抓住他的手捏了一下。
　　叶泽目睹一切，现在觉得，这个NPC应该能顺利度过父母那关没问题了。他甚至开始有点理解，叶铭是怎么被拿捏到的。
　　“也不用跟我说您啊您的了，跟叶铭一起喊哥吧。”叶泽又道，“不过先说好，如果主系统安排你走什么剧情，你必须配合。不然我们可以很轻易生成一个替代品，或者直接把你写死，那你的管家就真的只会认为你死了、永远失去你了。”
　　叶铭：“喊什么‘哥’，我都不喊你‘哥’了。”斐诺有时候还跟着幻影会那帮人喊叶铭“叶哥”呢，叶铭可不能让他哥把这个名头占掉。
　　叶泽戏谑地瞥亲弟弟一眼，没揭穿他一求自己办事就叫“哥”的事。
　　“那叫‘大哥’，可以吗？”斐诺知道这哥俩逗乐子，就帮着各退一步，“总之，我明白要配合主系统的，到时候告诉我该干什么就行。”
　　叶泽点头：“这么叫也行。”
　　“那大哥，刚才你说又改了剧本，是之前已经改过一次关于我的剧本了吗？”斐诺继续问道，“我保证完全保密，我能知道为什么之前是改掉了什么吗？是把我的身世改到公爵名下那次吗？”
　　叶泽没直接回答，有点意味深长地看向叶铭：“你没说？”
　　叶铭：“这有什么好说的。”
　　斐诺愈发茫然：“到底是什么？叶铭你特意瞒着我，是你帮我改的身世吗？”
　　叶铭：“我没改。”
　　叶泽：“是啊，他没改你的身世，但是他早就去要求脚本组，不许把你写死。所以主系统从不会给你安排必死的结局，就算有人要对你下手，也会给你留足准备的时间。他没告诉你？不说话装高手是吧？”
　　斐诺诧异地看向叶铭：“你还做过这样的事！什么时候？”
　　叶铭则盯了一眼叶泽：多管闲事。
　　叶泽耸肩一笑：助攻点好感，不用客气。
　　作者有话说:
　　明天晚上不一定更！因为要放假回家惹！但要是写出来的话还是继续更！
　　大家点点新文收藏吧呜呜呜！


第一百三十二章 ——送你个惊喜
　　叶泽见到斐诺之后过了几天，又给叶铭发了条信息。
　　【我明天去商澜城，顺便吃个饭？带上斐诺。还在你家附近那家羊肉馆就不错。】
　　叶铭给他回：【可以。不过我搬家了，你还想去那家我们就过去。】
　　叶泽：【你搬家了？什么时候？】
　　叶铭：【现在。】
　　叶泽：【？？？】
　　叶铭看着那串问号笑了，斐诺正好站他对面，疑惑道：“笑什么？”
　　“叶泽说明天找我们吃饭，在这附近的一家店。”叶铭回道，“我说可以，但我现在在搬家，他很诧异。”
　　“别说他，我也很诧异。”斐诺扫了一眼忙碌打包、搬运的物流机器人们，微微挑眉，“别说商量，你甚至都不提前说一声。还说给我惊喜，可别是什么惊吓。”
　　“搬个家而已，能有什么惊吓。”叶铭笑了笑，“等到了新家，就有单独属于你的房间了，你想放什么都可以——嗯，除了床。”
　　“我本来就不用床。”斐诺轻哼一声，“我看你是要放不下给订的那些衣服了吧？那都是游戏里的衣服，你订出来干什么，我也不好穿出去……”
　　“不穿的话，就放家里。嫌衣服放你房间里占地方，就放在我的收藏室。”叶铭走近他，伸手将他束在脑后的小辫子捋到了前面，拇指碾了碾束头发的深绿色丝带，“但这种配饰，配你的现代便装也挺好看，不是吗？”
　　“这种简单的就算了，那种带了宝石的花里胡哨的，怎么配便装？”斐诺回道，“还有你买的那堆簪子，我都没法配。”
　　叶铭一听就知道，斐诺的高水平审美属性又发作了。
　　“没关系，放松点。出门的时候你不是看到了吗，外面的人也经常随便乱配，再奇装异服，别人也不会用异样的视线看你。”叶铭说道，“实在不行，我给你买点带华风元素的衣服。”
　　“适可而止吧，你给我买的衣服还不够多吗？”斐诺将自己的辫子抽出来，放回背后，“我以前觉得你只是看我穷，所以帮我买两套衣服。现在看来……你不会是有什么奇怪癖好吧？喜欢打扮别人？”
　　叶铭回得坦然：“或许吧。”
　　斐诺：“或许？”
　　叶铭：“以前没有，但给你买，确实有点上瘾。”
　　斐诺简直无话可说了。
　　“那你就忍住。”他抬手抓住叶铭的衣领，理了理，又像是要稍稍勒住叶铭，“一个月只能买一件，买之前至少先给我看看，办得到吧？”
　　叶铭垂眼看他：“一个月一件？包括饰品吗？”
　　“你怎么连这个空子都钻。”斐诺的拇指和食指捏了一下他的喉结，还用了点力，“当然包括，我说的是‘一件’，不是‘一套’。”
　　“……知道了，省长大人。”叶铭被他捏得绷了一下，忍不住低头在他唇上一碰，“故意的？仗着正在搬家，我不会动你，是吧？”
　　“那又怎么样？”斐诺才不怕他的威胁，“你要是动我，我就在这里给你来一口。我的皮肤不会留下痕迹，你的可是会的。明天还要见·你·哥·哥，对吧？”
　　叶铭闻言，低声一笑：“你觉得我怕这个？你咬吧，我绝不挡起来。”
　　斐诺：“……”
　　他沉默好一会儿，也想不出怎么对付这话，只好又捏了叶铭一下，然后在对方再次贴近之前走开了。
　　***
　　新家距离原来的家不远。楼层也差不多，就是面积大了三分之一。
　　物流机器人忙碌的时候，叶铭先带斐诺看了他自己的房间。这个房间基本和主卧差不多大，还配备了衣帽间和卫生间。不用放床的话，确实有不小的收纳空间。斐诺嘴上说不用搞这么夸张，但叶铭真给他一个这么大的私人空间，他心里还是有所触动了。
　　叶铭又带他转了转更大的主卧、更大的游戏室等等房间，最后终于要到那个惊喜空间了。
　　通往那个空间的门和墙壁还被落地窗帘挡起来了，还是遮光的，挡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斐诺真是没话说，只能配合着站在这整面的落地窗帘前，问道：“好了，到底要给我看什么？还是我得闭上眼睛？”
　　“闭眼倒是不用了。”叶铭道，“艾利，开窗帘。”
　　话音落下，窗帘如传统大幕般朝两边徐徐拉开。光从这当中倾泻而来，一片红色夹杂其中，映在斐诺那碧绿的、透亮的双眸中。
　　那是一片正在盛放的玫瑰。
　　红如血，红如烈火，有高有低，有丛有树有拱门。亮红色、酒红色、红到发黑的颜色，在空中花园绽开，仿佛在空中翻卷的红色丝绸。
　　斐诺都懵了，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自动门为他打开。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站到了玫瑰花从旁边，伸手摘了一片花瓣，含到唇边轻轻一咬：“……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叶铭跟过来，无奈道，“要不是你不会消化不良或者拉肚子，我真是要从你嘴里把花瓣抠出来。这可不是食用品种，这甚至都不是玫瑰。观赏玫瑰都是月季，为了出状态，用不少药的，哪能说吃就吃。你想喝玫瑰花茶，我买专门的食用玫瑰给你。”
　　斐诺的舌尖一卷，直接把花瓣整个嚼碎咽了下去：“你说的惊喜，就是弄了这个花房？”
　　叶铭看他吃花瓣的动作，都看得恍惚了两秒。
　　“……对。你在伏拉尔、在巴克里都有玫瑰花园，总不能在我这就什么都没了吧。”叶铭终于回过神，笑了笑，“就是比不上你以前的花园大。不过有种植系统管，肯定能保证整齐开放、也开得好，也不用你去多想怎么管。种植系统还加了个肥料处理器，你可以把吃下去的压缩方扔来这里，留作花园的肥料……”
　　斐诺一转身，挨到他身前：“这时候这地方，能不能不讲这些？”
　　叶铭这才意识到好像有点破坏浪漫气氛了，回道：“好吧，我不说了。反正你能直接抽取信息的。”
　　斐诺略微抬着下巴望他：“有一个信息，我好像抽取不到。”
　　叶铭下意识搂住他的后腰：“什么？”
　　斐诺问：“你怕农药吗？”
　　叶铭：“嗯？”
　　“我的意思是，谢谢。”
　　斐诺一笑，凑上去吻住他。
　　***
　　叶泽第二天跟两人吃饭，约的还是那家羊肉店。
　　叶泽是来这边开会的，就算脱了外套，整体看起来依旧挺正式，这也算他的常用“外出套装”之一了。倒是叶铭，虽然本次见面的穿衣风格没有大变，依旧比较简约休闲风。但整体着装选的配色，以及外加的配饰，但叶泽一看，就敏锐察觉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你小子，跟我见面还拾掇一番，难得啊。”叶泽刚坐下就点评，“是不是有事求我？”
　　“想多了，没拾掇。”叶铭朝旁边斐诺的方向一抬下巴，“他怎么选，我怎么穿。事实证明他审美水准比我高。”
　　叶泽看向斐诺：“你还有这方面特长？原来就有还是出来才学的？”
　　斐诺还没回答，叶铭就道：“原来就擅长。我在你那个游戏里就算配了一身全白的装备，他都能瞧出不对劲。”
　　“说得好像你和游戏无关似的。”叶泽哼笑一声，又再次问斐诺，“统一白色都不行？要求这么高？”
　　“是那些装备白得不一样，虽然主体都是白色系，但暖调、冷调、灰调……再加上配饰，就不一定能配一整套。”斐诺笑了笑，“不过我也是依据我在那个游戏背景下的认知，或许现在的人不这么认为。”
　　“虽然游戏背景以中世纪为参考，但装备方面的设计，肯定是大幅度参考现代审美的。不然玩家怎么会觉得好看呢，是吧？”叶泽也笑，“如果你在游戏里的审美水准高，那说明你在现实里的审美水平也不低。”
　　斐诺不谦虚了：“那多谢大哥的夸奖。”
　　“实话实说罢了。你最初也是主系统设计演化出来的，夸你等于夸我们自己的公司。”叶泽道，“不过你就顶着这张脸出来，还没人问过你是哪里来的吗？”
　　“没。今天出来就坐车，下车就直接进餐厅了，没见几个人。”斐诺想了想，“上次出去逛街，也没多少人看我，反而是我总看那些改装了机械肢体的人。”
　　“那就是玩家还在沉迷游戏，没上街。”叶泽为自己的游戏“挽尊”，“以后你出门多了就容易被认出来了。”
　　“他闲着没事总出门乱逛干什么。”旁边叶铭终于再次开口，“我点完菜了，你们看看还想加什么吗？”
　　斐诺：“我就尝尝，你决定。”
　　叶泽：“这里的菜向来都是你点，我都行。”
　　叶铭有种“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感觉，于是关上菜单：“那就先这样。”
　　“行。”叶泽顿了一下，又语带调笑道，“你们的新家安顿好了吗？要不吃完饭我去看看？我说去你们新家吃顿饭，增加点人气，你也不乐意。怎么，你们家里藏了什么不能给外人看的东西？”
　　“你实在想看，那就去。”叶铭只是不想给他看到那个花园，不然又有得一通嘚啵嘚了。但既然不让去也一直说，那索性就给去，不然等月底见父母，指不定叶泽又得攒一堆乱七八糟的说辞。
　　“这才对嘛，我作为亲人代表，得去视察一下你的新家。要不你之后就得给爸妈来一次视频roomtour了，岂不是更麻烦？”叶泽说到这，顿了一下，又道，“噢对了，斐诺的事，我可跟他们吹过风了。月底带人一起吃饭啊，别说哥没给你办这件事。”
　　斐诺闻言一怔，叶铭则是暗暗“啧”了一声，心道叶泽怎么又乱说消息打乱自己的节奏。
　　但话已至此，叶铭也只好顺着他的话问：“你吹风了？情况不说说？要是情况不好还骗我带人去，当心我翻脸。”
　　叶泽想了想：“情况嘛……应该算不错吧。”
　　叶铭：“‘应该’？”
　　“哈，我跟他们大概说了一下你现在的情况，还有斐诺的来历。”叶泽说到这，故意停下来几秒，试图看出斐诺会有什么反应。不过斐诺毕竟在大场面里锻炼过，就算心里忐忑，面上还是很镇定的。
　　倒是叶铭催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啊……”叶泽瞥了亲弟弟一眼，语气愈发戏谑。
　　“然后咱妈就说，‘好歹还是个人类NPC呢，不是个兽类或者魔啊怪啊的就行’！”
　　作者有话说:
　　放假辣！！！见完家长就差不多完结啦！


第一百三十三章 ——见父母啦
　　叶泽到叶铭新家参观，果然对玫瑰园发表了感想演说。不过他也见好就收，走了一圈，就很快离开了。
　　叶铭目送他出了门，一转身，就对上了斐诺的目光。
　　沉默两秒，叶铭开口道：“……抱歉。”
　　“道什么歉？”斐诺疑惑，“因为你哥忽然来访家里？我还不至于因此觉得不高兴，而且你哥挺有意思的，我还挺喜欢交流的。”
　　“他……毕竟把你当普通的伴侣智能，所以态度上有时有点不客气。”叶铭轻叹，“估计我父母也差不多这个态度。反正见过这一轮，以后就不用经常见了。你要是因此不高兴，也别憋着，冲着我发泄发泄就行。”
　　“你这话听着真有歧义，你故意这么说的吧？”斐诺抬手，食指顶住叶铭的眉心，“我有这么玻璃心？我知道情况，不至于连这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说实话，我觉得你的家人比我想象的都温柔很多了。而且你哥跟我说话的时候态度很轻松，我还挺喜欢这样。有时候开玩笑带点攻击性，也未必是故意的，没什么。”
　　叶铭捏住他的手指，放下来：“你不介意就行。说到底，他们的态度都是出于我的计划，令你生气也是我的责任。”
　　“好了，停，再说就像是我的智商不足了。”斐诺回道，“我现在知道实际情况，对这个情况忍耐一点，也没什么，何况他们对一个伴侣智能的态度已经够不错了。不过，我想问问，你妈妈怎么会说是个人类就行？你以前该不会喜欢不是人的东西吧？”
　　“那是他们误解了。”叶铭无奈道，“我以前就喜欢设计游戏，然后也会画一些游戏的魔物、怪兽之类的，有时候还会把设计的东西3D打印出来。他们可能是看我沉迷这些，怕我性取向有问题吧。”
　　斐诺听得很乐，噗嗤一笑。看来叶妈妈是个妙人。
　　在叶铭受不住要“报复”之前，斐诺收了笑，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你们玩家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还得经常受NPC的气，你还被亲王、伯爵看不起。你当时能忍住，也挺神奇的。”
　　“因为对于玩家来说，一定程度上也是cosplay的一种。NPC不是很过分的话，玩家愿意为此忍耐，看看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叶铭回道，“但无法无天的不也很多吗？玩家就算乍看对高级NPC尊敬，也是有目的的，也不会真的有多尊敬。”
　　“看得出来。”斐诺回想了一下，感觉就连在主教、亲王甚至国王面前经常出现的白亚澜，也并不是真正多怕这些NPC。想到这里，斐诺又问：“那为什么你还会爱上我呢？你之前明知道这都是假的，却还是对我付出，搞得我总是在想你到底在图什么。”
　　“所以你几度怀疑我、疏离我，是不是？”叶铭感慨，“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察觉了什么，才有意拉远我的。最后那次，是因为我问了‘四个月之前的异常’，你对号入座，才想避免和我的继续接触，对吧？”
　　斐诺这会儿也坦荡了：“对啊，你们当着我的面说‘好感度’之类的话，我当然会想多点。”
　　“我从来没说过，就是其他人嘴上没门，陷害我。”关于这点，叶铭是记得很清楚的，回得理直气壮，“我一开始是因为感觉你有点不太一样，所以想要接近你。接近多了之后，越来越察觉你的特别，会爱上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就是你一下配合又一下不配合的，我都不明白我犯了什么错。问你你也不说，我只好先哄着了。”
　　斐诺问道：“但就算你能猜到一些我的不同，也不知道我已经彻底和其他NPC不一样吧？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放纵自己喜欢上一个NPC？”
　　叶铭坦然回答：“喜欢就是喜欢了。我又不是什么冷血机器，看多了在意，在意多了喜欢，不是很正常吗？我好歹还和你日夜相处了那么久，有些玩家喜欢上NPC，只需要见第一面，就会整个游戏里一直追着那个NPC走。”
　　斐诺道：“玩家喜欢上NPC这么简单吗？就因为反正不喜欢了，下线就可以了吗？”
　　“不可否认，这是一部分原因。”叶铭回答，“但也有原因，是玩家进到游戏，就能解放天性。在游戏里，他们更能袒露自己的情感。”
　　斐诺仔细品味了一下叶铭说的话，感叹道：“我之前一直疑惑你们都是真人，为什么会对NPC产生这样的情感，现在有点了解了。你哥也说会有很多人购买游戏NPC的形象和个人数据，在现实里做成智能机器人……只能说，你们都挺会玩儿的。”
　　“所以，不怀疑我了吧？”叶铭的手臂拢在他的后腰，“就算你不确定我的心思，可我都把你带出来了，还要让你见家人，还在建立我们的家。我的行为，总能让你安心一点吧？”
　　“我只是好奇，不是怀疑你。”斐诺的指尖点了点叶铭的下巴，“我又不傻，就算不聊这个，我也看得出你的心思。不然我会答应你？我可不是这么随便的人。”
　　叶铭一笑，亲了亲斐诺的唇：“那谢谢不随便的省长大人信任我。”
　　斐诺也笑：“不客气。”
　　***
　　月底，叶铭父母旅行回来，叶铭如约带着斐诺去和他们聚餐。
　　斐诺看似镇定，实际心里紧张得很。他还查到见父母似乎需要带点礼物，但他现在身为叶铭的伴侣机器人，似乎又不需要有这么一着。想来想去，斐诺画了一幅画，就算作给叶铭父母的礼物了。
　　这是一幅晚霞油画，用色极漂亮，绚烂夺目。叶铭父母当场拆开看了，叶妈妈表示非常惊喜，非常喜欢。
　　叶泽也凑过来看，发表评论道：“你手画的？你的颜色审美水准确实非常高，要是放到网上去卖，应该能卖不少钱。”
　　“智能的画，会被认为是计算出来的吧？应该卖不上价。”斐诺笑了笑，“大哥如果喜欢，我也可以给你画。”
　　“好啊，给我画个吧。”叶泽脑子一转，冒出了想法，“要是合成个你画画的视频，作为游戏的衍生产品或者抽奖奖品，玩家应该会挺喜欢……”
　　“一两幅画就算了，你是想让他弄多少手绘的？那还不如真是用机器做出来。”叶铭在旁边道，“你实在想要他弄点礼物给你，回头他研究出玫瑰新品种了，种出来送给玩家就行。画可以是假的，新品种玫瑰总是真的吧。”
　　叶妈妈好奇插入对话：“什么新品种玫瑰？斐诺要做这个？”
　　“嗯，他最近对这个很感兴趣，正在学习目前的品种谱，之后会试着做玫瑰的品种培育。”叶铭回道，“他在游戏里就喜欢玫瑰，玫瑰是他母亲的徽记。”
　　“噢，我想起来了，这孩子的字儿也挺好看的。”叶妈妈又想起来一点，冲斐诺道，“改天帮我抄几首诗，我用画框裱起来，和你的画一起当装饰。我的收藏室就缺这种文艺的东西。”
　　叶铭道：“你怎么知道他的字好看？”
　　“我上你们游戏的论坛查了呗，输入斐诺的名字，一搜一大片。有些玩家还发了他亲手写的书信，澜澜就在下面回复，你们公会的logo也是他写的。”叶妈妈振振有词道，“他的设定挺文艺的呀，怎么让人家去玩泥巴？”
　　“是培育玫瑰品种，阿姨，嗯，准确来说是月季新品种。玫瑰也会培育，不过就主要用来喝茶了。”斐诺笑了笑，“我自己想试试的。我母亲以前画过一种玫瑰，但后来一直找不到一样的真实花朵，在这里也没找到。我就想自己培育试试。”
　　叶铭闻言，看似淡然，实际一头雾水。
　　他只知道斐诺想培育月季和玫瑰新品种，但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样一段渊源。可这要是真的，斐诺不至于故意瞒着他，所以……这是斐诺临时变出来的瞎话？
　　面不改色说出这么真的话，真不愧是贵族出身的省长大人。
　　“挺有意思。那你做吧，要是做成新品种、稳定了，我出钱弄个品种培育的工作室。”叶妈妈来了点兴趣，“看来论坛里说得没错，你还是很有事业心的。这点比普通的智能伴侣强，儿子，你们设定了个好NPC啊。”
　　叶铭无言以对，只能说幸亏提早给斐诺打过“预防针”，希望他别把叶妈妈一些口无遮拦往心里去。
　　叶泽则是支着下巴，自得一笑：“我们那个新的主系统生成的，这个游戏的细节丰富得可怕。妈，你要是想看那些建筑和艺术品，建个号，让斐诺带你去看。”
　　叶妈妈眼睛一亮：“斐诺回游戏里不要做省长工作吗？”
　　叶泽回道：“叶铭把他弄出来了，再想回去只能降低权重。估计以后只有最简单的工作，不会再有什么重要事件和他有关系，应该有空的。”
　　斐诺也道：“省长工作稳定下来后，并不复杂。我可以带阿姨在我家里和其他城主府转转，不过最顶级的贵族府邸不一定好去。”
　　叶妈妈：“好哇，那回头我去你们游戏里参观！铭铭给我们当保镖！”
　　叶爸爸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说道：“你不让铭铭在线一周以上，你自己可别沉迷其中。”
　　“那我们——”叶妈妈的手指划了半圈，指了叶铭、斐诺和自己，“都最多一周下线，好吧？要下一起下，都不许沉迷！”
　　作者有话说:
　　除夕啦！准备过年！


正文应该下章就完结了，初一不更，估计初二更新！然后番外有1-2章这样！大家多多收藏我的新文呀谢谢啦！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回来了
　　见过叶铭的父母没几天，斐诺的智能账号正式建好了。
　　其实研发部、叶铭的工作室，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叶泽把该批准的程序全部走完了，属于程序正义，所以大家帮起来也十分顺手。嗨，这么大个公司，这么久了才有一个员工“发癫”，大家也颇有“终于轮到我们了！”的感慨。
　　斐诺回归游戏当天，叶铭先带着斐诺到了他自己网上的虚拟空间，反复叮嘱道：“你登录账号之后，主系统会报你的智能注册号。你核对之后，主系统就会把你的原来形象展示出来，还让你选择登陆地点。一个是你原来下线的那个地下房间，千万别选。你就选另一个……”
　　“一定要选最近城镇那个登陆地点，我记得，你说过三遍了。”斐诺无奈道，“我现在是智能，能完全记录你的话，要不要我把你的原音重放给你听听？”
　　“……好吧，是我太紧张了。”叶铭道，“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别了。你先去，要是登上去了，就在原地等我。我会马上去找你的。”
　　“知道啦，叶副会长！”斐诺敬了个礼，“保证不乱跑，等你来接我，行了吧？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你一次说完得了，不让你说你还憋得慌。”
　　他这么说，叶铭反而想不出词儿了。
　　“行吧，我不说了，省得你嫌我烦。”叶铭顿了一下，立马又道，“不对，还有一句。”
　　斐诺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说吧。”
　　“我进去就加你好友，记得通过。”叶铭道，“就这句，没了。”
　　“好，我保证秒过。”斐诺回完，等了一下，确定叶铭确实没新的话了，问道，“那我登录了？”
　　“去吧去吧，不嫌你烦了。”叶铭挨近他，碰了一下他的唇，“待会儿见。”
　　“进去你可就不能随便碰我了。”斐诺捏了一下他的喉结，“待会儿见。”
　　然后不等叶铭的反应，斐诺当先登上了游戏。
　　叶铭微微一挑眉，随即也快速登录，跟了过去。
　　***
　　斐诺来到的登录空间，和玩家的大差不差，少量的不同之处是，他没多少可选择的地方。
　　主系统核对了他的智能编码，随即调出了他的形象。说实话，即便斐诺之前在网上看过不少次有关自己的视频，现在再看着自己一比一的立体形象，感觉依旧很微妙。
　　但这种感慨也就两三秒，斐诺就确定了这个形象，又选择了登陆点，这就确认登陆了。
　　在眼前场景切换的前一秒，斐诺忽然听到空间里的主系统冒出了一句：“欢迎回来，斐诺·莱西德。”
　　斐诺：？！
　　他还因为这句话晃神的时候，眼前一花，就到了一处院落中。
　　这是一个光明教会的内部小院，只有教会的NPC能出现在此处。因此即便斐诺忽然就出现在水池旁边，附近的NPC也没露出诧异的神情。斐诺走的时候进的是教会遗址，回的时候是正常运行的教会，想想也挺感慨。
　　叶铭的好友申请也立马来了。
　　斐诺刚通过，叶铭就发来一条消息：【你在教会里面？】
　　斐诺一猜就知道什么问题，好笑地回他：【对。你不好公然进来，我去门口吧。】
　　叶铭：【好。】
　　叶铭：【我去找澜澜要个信物，以后就能进教会接你。】
　　说到就做，叶铭又立刻给白亚澜发信息：【给我个信物，让我能自由出入各地教会？我不用来干别的，主要就接人。】
　　白亚澜：【？？？叶哥，你难得上线，就跟我要这个？你总得说一下原因吧？】
　　叶铭：【过一阵再和你详说。考验你好感度的时候到了，能不能弄来？】
　　白亚澜：【好么激将法！等着，必然给你弄来！】
　　回了信息，白亚澜直传王都，准备找个大佬薅薅羊毛。
　　——这回薅谁呢？先去试着蹭蹭圣骑士好了！
　　另一头，斐诺已经出了教会，并且顺利在门口跟叶铭“接头”。
　　嗯，孤零零一个的叶铭，没有马车，也没有马。
　　斐诺都乐了：“叶先生，没有马车或者马，我要步行回巴克里吗？”
　　“……我现在去给你买。”叶铭也觉得自己昏头了，明明之前想着路上顺便买一套马车的，结果一上线就光想着接人了，马车的一个轮子都没想起来。
　　斐诺问：“远不远？走路过去多久？”
　　叶铭看了看地图：“不远。我过去五分钟，买完回来的话……”
　　“那我和你一起走吧。”斐诺上前牵住他的手，“听起来不是很远，一起散散步吧，刚好也参观参观这个城市？”
　　叶铭垂头看了一眼两人相握的手。
　　斐诺：“嗯？”
　　叶铭把手甲倏地一收，毫无隔阂地握住了斐诺的手：“那走吧。”
　　斐诺一笑，跟着他一起往前走去。
　　***
　　白亚澜带着从圣骑士那再次薅来的肩章时，叶铭和斐诺已经到了另一个城镇，叶铭正陪着斐诺在一个特色酒馆吃晚饭。
　　白亚澜看清叶铭身边人的长相时，都懵了：“斐诺？！”
　　这一嗓子嗷呜的，即便酒馆里很嘈杂，但近处的NPC和玩家都下意识看了过来。白亚澜赶紧捂住嘴巴溜到桌边，往斐诺身边一坐，甚至还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脸：“嚯，真的！”
　　叶铭：“想去PK场了是吗？”
　　“没有没有。”白亚澜赶紧摆摆手，再捧出圣骑士的肩章，“叶哥，你要的！”
　　“谢了。”叶铭收下肩章，“又跟圣骑士骗的？他问你拿去干什么，你怎么说的？”
　　“嗨，我就演了一出‘我有难言之隐但我真的很需要’，他给我了呗。”白亚澜道，“他前面一直面无表情地审视我，我还以为骗不过呢，正打算去跟古斯主教瞎编一通。不过圣骑士最后还是给我了，还跟我说‘别让我失望’，我赶紧答应了就溜了。”
　　斐诺面露兴味：“圣骑士对你似乎总是另眼相待。”
　　“哦？其实我挺吃他这款的，不过他的身份可不许谈恋爱，我的身份理论上也不行。”白亚澜摊手，“就算我身为艾尼亚族人能背地里违约，也不可能找圣骑士啊。算了，我祸害别人去呗。”
　　斐诺道：“确实，古斯主教慧眼如炬。你违约他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圣骑士要是违约，他估计不会轻易放过。”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白亚澜支着下巴，倚近他，“你怎么从那个魔巢回来的？叶哥去救你的吗？”
　　“他本来就没掉进魔巢，附近的教会人员把他救出来了。不过之前都在昏迷和养伤，现在才方便活动。”叶铭代答，还打断了白亚澜的发问，“别细问，问都是这个答案。”
　　“……噢！”白亚澜的拳头一捶掌心，“有官方秘密，我懂了！”
　　叶铭心道还真不是官方秘密，是我的秘密。
　　白亚澜又开始嘚啵嘚：“那要我配合一下吗？我可以假装是知道这个任务的人……”
　　三人边说边吃着——主要是斐诺在吃——忽然酒馆又快步跑进来一个人。
　　“斐诺！”那人一进门就直奔斐诺而来，把白亚澜吓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天湖帮的天湖少主——陈长焰！
　　“你怎么回事？被抓进魔巢了？”陈长焰那眼一扫旁边的叶铭，“怎么又是他带你出来的，也是他带你进去的吧？他利用你干嘛了？”
　　“天湖少主，管你什么事啊？”白亚澜当先嘴炮，“你是斐诺的谁啊，一来就叭叭叭的，这么理直气壮？”
　　陈长焰根本不理她，扭头盯斐诺。斐诺便笑了笑：“我确实没什么义务回答你，天湖少主先生。”
　　“啧，你该不会……”陈长焰看看斐诺，又看看叶铭，索性去拍了一下叶铭，“你跟我过来聊聊。”
　　叶铭还真起了身。但两人没走远，就在不远处的墙边低声说话。白亚澜看他们神色严肃，还担心他们一言不合打起来，捏着魔杖准备随时给叶铭上buff。结果这俩男人也就说了几分钟，双双回来了。
　　陈长焰看斐诺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但也没说别的，只是俯身轻拍一下斐诺的手臂，说了句：“你没事就好，改天等你回巴克里，我再找你玩儿。”
　　说完他就走了，白亚澜满脸莫名其妙：“他干嘛啊，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搁这儿招惹谁呢？”
　　“没什么。他会里的人也在这里吃饭，看到斐诺了，就跟他通风报信，所以他才来得这么快。”叶铭回道，“至于走得也快，是因为他本身就没什么事，来看看斐诺这里有没有任务而已。没任务就走了。”
　　白亚澜轻哼一声：“什么东西啊，这么功利……”
　　叶铭又凑近斐诺，在他耳边低声道：“他怀疑我把你带到什么地方做特殊任务，还问我是不是勾搭到你了，利用亲近的关系从你身上骗任务。我说没有，他不是很信。不过他爱信不信，我也懒得跟他继续聊。”
　　斐诺闻言，扭头回他：“他好像挺聪明的，万一回头看出端倪，会不会影响你？”
　　叶铭道：“没事。我走完程序了，要是有人发现，游戏出个公告就行了。”
　　斐诺点点头。
　　白亚澜在旁边好奇：“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不能让我听听吗？”
　　叶铭习惯她这样到处八卦了，也习惯性地冷处理。倒是斐诺，偏头冲白亚澜微微一笑：“我们之间的悄悄话，别说白小姐，任何第三人都不能听。”
　　叶铭一听，就无声低笑了一下。白亚澜还傻傻地问：“啊？为什么？”
　　“不为什么。”斐诺笑道，“以后白小姐有心仪对象就知道了。”
　　白亚澜：“啊？……啊！”
　　——竟是如此，我堂堂绯闻女王百密一疏！
　　***
　　第二天，叶铭和斐诺终于回到了巴克里。
　　彼时白亚澜已经和省长府通了气，福斯等一众仆人都知道斐诺要回来了，欢天喜地地做好了准备。要不是主系统主动降低斐诺的重要性，就凭他这种从魔巢历经半年还能回来的奇妙经历，绝对要引起许多人的关注。
　　不过就算是现在，省长府门口也集中了不少人。主要是白亚澜还给斐诺回家搞了个祈福仪式——主要是为了防止其他NPC害怕从魔巢通道回来的斐诺。这个仪式就办在圣女像那里，除了省长府的人，巴克利城主也带着人来了，还有一群来看热闹的NPC民众及玩家。
　　白亚澜按照教会的祈福步骤，神神叨叨了一些祝词，还施放了一套光明魔法。NPC们看教会依旧这样关照斐诺，也就渐渐消停了对斐诺的猜测。
　　而福斯、乔等仆人，自然是不会在意这种猜测的。他们只等一切仪式结束，就迎上去，簇拥在斐诺面前。其中最激动的当然是福斯，他难得破坏了自己的礼仪，上前一把抓住了斐诺的手。
　　“阁下，欢迎回来……！”
　　斐诺心中颤动，反握住他的手，笑起来。
　　“我回来了，辛苦了。”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番外还有一章，不确定什么时候更新，应该就在这几天吧！
　　感恩大家！多多收藏我的新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