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C解锁玩家面板后［全息］ 　　作者：陆猫猫 　　文案 　　穿越到西幻世界成为小骷髅，塞拉莱勤勤恳恳修炼上百年，终于重塑肉身成为统一亡灵海的死灵领主。还没等他逍遥两天，就在光明神殿的围剿下重伤，被迫陷入沉睡。 　　五十年之后，塞拉莱睁眼，却发现自己力量尽失，还有个胆大包天闯入自己沉眠之处，满嘴任务啊奖励的小贼，正试图抠掉他墙壁上的夜明珠。 　　塞拉莱：？别以为我没了魔法就治不了你嗷。 　　一手骨拍飞小贼，他意外绑定了游戏系统： 　　【欢迎来到全息游戏[神迹]，请建立您的游戏角色】 　　就这样，塞拉莱在[神迹]里过上了既是npc又是玩家的开挂生活，一不小心成为了最强玩家。 　　*** 　　最初，对于一次性点亮三条法术回路、顺畅完成法师入门任务，并精简回路引得职业导师惊呼大佬的萌新玩家“Sai”，玩家们只以为，他是个普普通通、在魔法方面有点天赋的人。 　　然而渐渐地，事情不对劲了起来—— 　　初次露面，冥火炎炎烧穿老牌公会团体；一拖三，首通噩梦级全服副本、立下最快通关记录；怪物攻城，法术过处寸草不生…… 　　玩家惊呼： 　　叩见《神迹》第一玩家、最强法爷塞神！ 　　有人问，他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披着玩家马甲的塞拉莱双目远眺：大概是因为，我真的是个魔法师吧。 　　*** 　　甫一登场，npc塞拉莱就被评为《神迹》看板郎，人美心又善，可惜身体差，苍白着小脸、血条颤颤巍巍、真真是一步三晃，令人忧心，是当之无愧的病弱大美人。 　　然而，谁能告诉他们，那个发动了亡灵天灾，一击杀穿百万兽潮的npc，是谁？ 　　是病弱美人塞拉莱？？ 　　塞拉莱：没错，是我：） 　　** 　　游戏资料片《旧神复苏》已上线半个月，玩家们被大BOSS路德维希虐得死去活来，用尽一切手段都打不掉BOSS血皮，至今仍未通关。 　　直到某天，有玩家发现，亡灵海深处屹立着属于旧神路德维希的精美祭坛，塞拉莱在旧神雕像上落下一吻，虔诚又温柔。 　　玩家：“斯米马赛，为了通关，我们准备把你绑起来送到旧神宫殿的床上去咯~” 　　从玩家论坛里看到阴谋的塞拉莱：？？？ 　　【死灵领主塞拉莱x旧神路德维希】 　　内容标签： 异世大陆 游戏网游 甜文 爽文 西幻 全息 　　主角：塞拉莱，路德维希 ┃ 配角：预收：漂亮炮灰是病弱娇气包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在游戏里嘎嘎乱杀 　　立意：面对困境逆流而上 第1章 　　幽深阴暗的丛林，急速而沉重的脚步声，惊起骨鸟飞虫。 　　骑行在浑身幽蓝、若隐若现穿行在虚幻与现实空间中的亡灵马上，塞拉莱神情紧绷，不时挥动法杖释放地障陷阱，迟滞敌人穷追不舍的脚步。 　　得益于亡灵马穿梭空间的特性，密而高大、扭曲如鬼爪的林地，丝毫不能阻碍他的行动，如履平地。 　　身后的追击者们，行动则更笨重，横冲直撞间撞断无数林木。 　　这样的追击，持续了一年。 　　一年前，光明神殿宣称在神的指引下，进行“神圣东征”，清除绞杀弥尔克大陆上的黑暗生物与邪恶异端。 　　作为统一了亡灵海的死灵领主，塞拉莱光荣上榜，成为东征目标。 　　即使亡灵海距离光明神殿圣地和东征路线，有十万八千里远，由教皇之下的最强战力——红衣大主教及远征骑士团组成的庞大队伍，也不惜在东征途中分出几名红衣主教率队围杀他。 　　短短百年间，由血肉尽失、随时可能会散架的小骷髅，重塑肉身修炼至魔导师境界，塞拉莱自然不是逆来顺受束手就擒的人。 　　他仗着自身雄厚的魔力储备及亡灵法术、禁咒黑魔法，把上百名神职人员组成的追杀团队，反杀到只剩数十人。 　　与信奉神明、只需向神祈祷，便可接受赐福恢复状态的神职者不同，无信的施法者，必须依靠冥想及魔药来整理自身状态。 　　然而，整整一年的追击，塞拉莱几乎没有时间停下来冥想修复，储物戒中的各类回复药水也被使用殆尽。 　　他能感觉到，运转魔力时的迟滞刺痛感，越来越明显。 　　“前面有很浓的光明的味道。”一团虚影从塞拉莱的衣襟内飘出，附在他耳边低语。 　　闻言，他本能地调转缰绳，驱使亡灵马转换方向，自身后斜斜飞来的几道光明神术阻拦了他的脚步，有意地想将他赶往前方。 　　塞拉莱翻身下马，解除与亡灵马的召唤契约。 　　他如今的魔力储备，还能发出最后一击禁咒法术，同时，储物戒中还剩下两枚禁咒卷轴，三发禁咒齐发，未必不能博得一线生机。 　　毕竟，追杀他的，只有一名与他同阶且实力并不如他的红衣主教，其余都不值一提。 　　若非光明神殿的神术属性天克他，且财大气粗得神咒卷轴、封印物数不胜数，塞拉莱早就将这支东征军尽数杀灭了。 　　“怎么，不逃了？”见他停下脚步，骑在独角马上的红衣主教高抬下巴，洋洋得意。 　　与塞拉莱相比，他以及身后陆续跟上的主教骑士们，形容要狼狈许多，一贯整洁的神袍也沾染上灰尘与血迹。 　　若在平时，极其注重自身形象的光明神殿众人定早早地施展数道洁尘术，绝不允许自己如此灰头土脸。 　　可长达一年的不停歇的追击，即使能够通过祷告恢复神力，他们的精神也紧绷到了一定程度。 　　毕竟他们的敌人，可是堂而皇之闯入风暴之主的教堂后又扬长而去、当着众人的面以残忍手段击杀了春晖女神信徒的死灵领主！ 　　——面对这样的敌人，自然要将有限的力量用在刀刃上。 　　塞拉莱噙着抹笑，并不在意红衣主教高高在上的姿态，即使他已是穷途末路、进退不得，那双凉如沉渊的眸子里，依然是目空一切的淡然，看他的眼神，和垃圾无异。 　　威廉最讨厌的，就是塞拉莱这一点。 　　他忍不住嘲讽：“死到临头，竟然还有心情笑？不愧是污秽又恶心的亡灵法师。” 　　“让我猜猜，面对圣裁，你还能笑得出来的原因是什么？是你信仰的那个连神名都不敢宣扬的邪神吗？”他抬了抬下巴，视线扫过塞拉莱肩上飘忽的黑影，不屑冷笑。 　　塞拉莱能够在短短百年间，修炼到魔导师境界，除开天赋异禀外，必然是依靠了外力的。 　　弥尔克大陆上的职业者们，每一次进阶都是一次与力量的博弈，往往突破一个境界，就要耗费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的光阴，可这种禁锢，在塞拉莱身上似乎并无体现。 　　因此许多人猜测，塞拉莱进步神速的秘诀，是交出了自己的信仰，供奉邪神。 　　对于法师来说，这是大忌。 　　这意味着，他主动断绝了自己的进阶之路，终身只能到达高级魔法师的境界，永远被更往上的境界拒之门外。 　　然而，塞拉莱的境界，是实打实的魔导师。 　　这很不可思议，这意味着，他突破了那个桎梏。 　　塞拉莱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地逗弄着黑影，暗自运转魔力。 　　威廉也不在意他的态度，驱马靠近几步，自觉胜券在握。 　　在他看来，前有神殿秘宝，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等待塞拉莱踏入陷阱，后有他这个天克亡灵法师的红衣主教，且亡灵法师也已魔力枯竭。 　　塞拉莱实在是掀不出什么水花。 　　即使召唤出邪神又如何，看看他身边的邪神吧，威廉从未见过如此弱小、弱小得连神躯都无法凝结的“神”，他甚至怀疑，到底是塞拉莱供养着它，还是它供养着塞拉莱。 　　不管那是什么，东征过后，他、和他的垃圾神，都死定了！ 　　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红衣主教，没有发现，阴暗的暗黑色气流如同触角，静默地汇集到他的足下。 　　他身后的倒影轻颤，扭曲成模糊而不详的形态。 　　风声、水声、蝉鸣声，不知何时，静默无声。 　　远远缀在两人身后的骑士主教们察觉到异样，驱马上前，却发现自己被半透明的屏障牢牢抵挡在外，无法靠近。 　　他们纷纷朝屏障发动攻击，神术轰炸、重剑横砍，嘴里大声嚷嚷着什么。然而这一切的动静都被屏蔽，传不进屏障内。 　　禁咒法术——寂静的叹息，塞拉莱的拿手禁咒之一。 　　他闯荡大陆百年间，无数次依靠它为自己提供了有力的输出环境，释放起来，有如喝水般熟练。 　　早在威廉自鸣得意时，塞拉莱便借着法师袍宽袍大袖的掩盖，抽空全身魔力放出禁咒，将二人困在其中。 　　安静，太安静了。 　　威廉迟钝地察觉到异样，但他的警觉，来得太迟！ 　　塞拉莱迅速撕碎两枚禁咒卷轴，狂暴的毁灭气息充斥着这方天地。 　　“你疯了？！为了杀我，自己的命也不要了？！”被浓郁的黑暗气息锁定，威廉连发数道神术试图冲破屏障，都毫无作用。 　　他的反抗，在三道禁咒面前，实在是太薄弱，如同汇入汪洋的水滴，连一道涟漪都难以掀起，顷刻间就被汪洋吞噬，化为飞灰。 　　禁咒的余波冲破屏障，将东征团的残兵们一同覆灭，巨大的爆炸云在密林上空升起，吸引了远处等候者的注意。 　　其中一人脸色大变：“不好，计划有变！阁下，请您出手！” 　　“咳、咳咳……”泥土翻飞，惨白的骨手从深坑里冒出，塞拉莱满面鲜血，踉跄起身。 　　他肩上的黑影，淡得几近透明。 　　塞拉莱如今的状态很糟，黑袍之下，大半血肉都消散，体内空虚得凝聚不起半点魔力。 　　“我的命敢给，你敢拿么？”朝着东征团覆灭处露出畅意的笑，塞拉莱亲昵地蹭了蹭黑影，“你又救了我一次……” 　　黑影涌动，化出两只短手抱住他。 　　心知自己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前方伏击者必然会前来探查，塞拉莱调转方向，走为上策。 　　“邪恶的亡灵法师，好好感受神的怒火吧！” 　　走出上百米，铺天光明之力蔓延开来，白到刺眼的巨大光团，铭刻着光明神的神徽，直直向他袭来。 　　炽热、烧灼，周身充斥着令人反胃的光明气息，魔力枯竭的塞拉莱在重压之下，动弹不得，即使第一时间握住仅剩的传送符文，也没有驱动的力气。 　　——施展这一招的，是足足比他高上一个位阶的红衣大主教！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引得这样的高端战力出手？难不成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冲进光明神殿的圣地把光明神像给砸了？ 　　这是塞拉莱被神术吞噬前一秒的最后想法。 　　双目被灼烧失明、五感尽失的他没有看到，半透明黑影猛然胀大，将他护在身下，承受着一波又一波冲击，在身形溃散的前一刻，细若游丝的触手缠绕在骨手之上，触发了传送符文。 　　又过了许久，身着红白金三色神袍的神职者信步而来，他的身后，浩浩荡荡跟着大队人马。 　　“阁下真厉害，一发神圣裁决下去，管他死灵领主还是活灵领主，都得灰飞烟灭！就是可惜了威廉阁下……” 　　“哼，区区一个魔导师境界，哪里值得老夫出手，还不是你们不得力，差点让他跑了！至于威廉这孩子，为了宣扬主的光辉，英勇献身，回归了主的怀抱，没什么可惜的。” 　　“不过，他这一去，老夫手下倒是少了个可用之人……你可不要让老夫失望啊。” 　　“是、是，我定不会让您失望！” 　　* 　　亡灵海边缘，地宫内 　　微弱的白光闪烁，衣衫破烂、除去面部以外浑身白骨化的青年摔落在地，他的身上紧紧缠绕着几不可察的薄弱黑雾，似乎风一吹就会消散。 　　黑雾涌动许久，终于凝聚起一根触手，吭哧吭哧地拖着青年爬向地宫正中篆刻满魔纹的棺材，中间磕磕绊绊，青年的一根腿骨掉落。 　　好不容易把青年放进棺材，黑雾正准备捡起那根洁白如玉的骨头，“咔嚓”一声，棺材合拢，将黑雾与腿骨一齐抛弃在外，迅速沉入土中。 　　黑雾勾着腿骨，呆呆望着这一幕，身形剧烈闪烁，恍然间似有高昂的一声“嗷！！”回荡在空旷地宫。 第2章 　　作为第一款号称达到了百分百拟真度的全息游戏，《神迹》自官网搭建的那一刻，就受到了广泛关注，有期待、有质疑，每次放出新的游戏pv，那细节满满的西幻风世界都会引起无数讨论。 　　如今，吊足了胃口的《神迹》，终于宣布正式公测，即使配套的游戏仓与游戏头盔价格不菲，也无法阻止大家的热情。 　　距离公测开启还有两小时，《神迹》官方的游戏论坛内，讨论异常热烈。 　　【急急急，恨不得立刻穿越到两小时后！！！】 　　【我是学生，我先进！】 　　【我是失忆了吗，《神迹》有内测过吗？？这就直接公测了？】 　　【你好亲亲，是的呢，官方甚至连职业、种族、地图介绍都没有放出来，我就被钓成了翘嘴QAQ】 　　…… 　　时钟跳至上午十点，飞速刷新的游戏论坛为之一滞，《神迹》公测开启。 　　弥尔克大陆上空，群星流转，无数闪耀的流星划破天际，掉落在地。 　　白日流星，如此异常的天象引得无数人面色大变，或是跪地祈祷、或是闭目占卜，试图得知异象原因。然而他们能得到的，注定只是迷蒙不清的前路。 　　安克利山脉以东、德厄峡谷北部、以及亡灵海边缘的城镇广场上，不时闪起刺目白光，光芒散去，无数身着统一制式麻布衫的人，从中心广场的石像处，涌入街道。 　　他们又蹦又跳，吵嚷不已。 　　“天哪，这就是百分百拟真度的世界吗？！我竟然可以闻到空气的味道！！” 　　“可恶啊，为什么新手村是随机分配不能自选？？我不想到亡灵海边缘这个黄土城啊呜呜呜。” 　　“我靠，你们别在出生点挤着啊，我都要被挤得喘不过气了！！” 　　“CPDD，你是唯一~” 　　亡灵海边缘的希格镇，原本是一座宁静的，常住人口仅有几百的普通小镇，它唯一不普通的一点就是——各大职业所纷纷在此设立站点。 　　但一想到它毗邻充满死灵生物与危险魔兽的亡灵海，这一点不普通也变得稀疏平常了起来。 　　——毕竟那可是亡灵海啊，连神圣东征都无法彻底清除其中黑暗生物的危险地界。 　　玛丽是希格镇上普普通通的镇民，这日，她照常来到面对镇中广场的“珍妮面包铺”购买黑面包，却发现不断有闪耀流星降落在广场上，从中走出面带新奇的男男女女。 　　玛丽瞪大眼喃喃道：“天哪……这、这是什么？难道是光明神显灵……” 　　面包铺的老板，珍妮大婶接话：“那是神谕里记载的外乡人，相传，他们蒙受主的召唤，来到世间。” 　　玛丽似懂非懂点点头：“那主召唤他们来做什么呢？” 　　珍妮大婶语塞：“嗯……这……总、总之，主召唤他们肯定是有道理的！小姑娘家家问这么多作甚。”她生硬地扭转话题，“还是老样子？” 　　玛丽嗯嗯两声：“老样子，两根黑面包。” 　　递上十枚铜币，将面包装入提篮，玛丽退出面包铺，发现自己被五名外乡人包围了。 　　其中一名小姑娘甜甜问到：“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玛丽愣愣道：“没、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人高马大的男人挤开小姑娘，一手夺过她的提篮：“这么重的篮子，你自己提多累啊，你是不是想要我帮你提？” 　　玛丽尖叫：“不许抢我的面包！” 　　她的尖叫引来巡逻卫兵的注意，卫兵持枪对准男人：“外乡人，你在做什么？！当街抢劫者，死！” 　　言罢，枪影如虹，刺穿男人的身体，他化为一律白光消散。 　　剩余四人面对卫兵的死亡凝视，连连摆手：“阿sir，不关我事啊，我是大大滴良民！” 　　卫兵收枪，冷哼一声，继续巡逻。 　　趁着几名外乡人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玛丽赶紧捡起掉落在地的提篮。 　　幸好幸好，面包没脏！ 　　她一路小跑回家，途中只见无数外乡人将镇民团团围住，叽里呱啦汇作一句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太可怕了，简直太可怕了！ 　　玛丽拍拍胸脯，紧闭房门方才松了口气。 　　希格镇中的混乱并未持续许久，很快，执政官就出面，以雷霆手段阻止了外乡人们对镇民的骚扰。 　　世界频道一片唉声叹气。 　　“嗷嗷嗷嗷我被卫兵一枪就戳死了！！不就是想要帮npc提东西吗，卫兵非说我抢劫！” 　　“？你只被戳死，没有其他惩罚吗？？那凭什么我复活后还被抓进大牢里啊，要关上一周，而且下线不算时间。。。” 　　“阿这，兄弟你这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捅执政官屁股了？” 　　“我在现场！他翻进npc家里被打出来，说他入室抢劫哈哈哈哈哈” 　　“乐，兄弟你这号废了~” 　　“狗逼官方，为什么不能删号重来啊啊啊，说什么账号具有唯一性，谁玩游戏没几个小号啊？玛德我声望都成负数了……” 　　吐槽归吐槽，任务还是要做的，最初的新奇劲过后，玩家们老老实实跟随引导做起新手任务来，再没有一窝蜂围住过路镇民索要任务的混乱场面。 　　* 　　亡灵海，地宫 　　空旷石台上，银光四溢，繁复而华美的棺材缓缓升起，惊动了角落里缩成一团的黑暗。 　　黑暗汇聚成球，飞速滚动，眼巴巴蹲守在棺材前。 　　咯哧、咯哧…… 　　连绵不绝的响动越发响亮，棺材板被一点点挪动，有着如月般皎洁银发的青年双眼紧闭，缓缓升起。 　　石台周边的隐秘法阵一一点亮，黏稠银光流动，缓慢攀沿上青年的身体，汇集于眉心，形成指甲盖大小的流光银纹，随后隐入皮下。 　　青年睁开了眼，眸中有幽蓝微光闪烁，恍惚间似是亡灵鬼火，飘忽不定，但定睛再看，那抹微光已消失不见。 　　从沉眠中苏醒，塞拉莱垂头便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还是那套被打烂了的法袍，碎布条要掉不掉地挂在身上，该遮的是一点没遮住，团成球的黑影正快乐地流连在他的胸口与腹部。 　　“啧。”嫌弃地丢开黑影，塞拉莱神色不虞地打量起自己“骨感”的双手——自小臂至指尖，血肉全无，莹莹白骨在昏暗地宫内尤为显眼。 　　塞拉莱喃喃：“难道是这次受伤太重，沉眠也无法完全修复？还好，只是手没了肉，其它地方都……等等，我腿呢？！” 　　黑球适时举起被遗落在外的腿骨。 　　在这里哟，我有好好保存它哟~ 　　塞拉莱：…… 　　他嘴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但一想到自己的真身只是个脆弱的、随时会散架的骷髅，又默默闭上了嘴，暴力接骨。 　　把身上有碍观瞻的破烂法袍换下，塞拉莱朝不停跳跃的黑影道：“别急，这就给你传输魔力。” 　　他靠坐在棺材上，闭目冥想，体内力量全无，活跃的魔法因子在牵引下涌入体内，还未生成魔力，就被盘踞在胸腔的光球打散。 　　光球上，有浓郁的、令人作呕的光明气息，不断侵蚀着牵引而来的魔力因子。 　　——那是圣裁一击遗留的能量诅咒。 　　退出冥想，塞拉莱面带寒霜。作为死灵生物，又身负圣裁诅咒，他从此不但无法修炼、还会日渐被光明之力侵蚀，清醒地看着自己死亡。 　　是诅咒，就一定有对应的解决办法，只可惜塞拉莱并不清楚该如何解除。即使他知道了方法，其中所需要的材料怕也不易获得，自己如今力量尽失，连体外白骨都无法掩盖，想要得到材料又谈何容易。 　　然而，生存的压力在身，即使再艰难，塞拉莱也不得不走出地宫，寻觅解咒之法。 　　思及此，他一手捞起黑球当作解压玩具，搓圆捏扁。不得不说，黑球冰凉凉的果冻质感，摸起来舒服极了。 　　说起来，自己掌心被任意蹂躏的玩意，好歹也是个神——只有他这一个信徒，需要信徒力量反哺供养的那种。 　　真是毫无排面啊。塞拉莱无奈叹气。 　　虽然在异世界待了上百年，但塞拉莱仍然拥有相当清晰的穿越记忆。 　　——任谁辛辛苦苦勤勤恳恳上完十八年学，刚高考完还没来得及享受美好假期就被车撞得濒死，穿越时空裂缝时浑身血肉碎裂分解，一落地顶着个骷髅头面临着二次死亡的局面，都不会对这段回忆有丁点模糊。 　　事实上，若非他穿越前手里恰巧拿着携带有沉睡神明意识体的雕像，他的血肉分解时又恰巧被雕像吸收，与祂形成血祭契约，恐怕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 　　想到祂教授给自己的修炼方法，帮助自己稳定灵魂，逐渐由白骨架子重塑肉身，一步步由法术入门至魔导师境界，塞拉莱停下揉捏的手，动作轻柔地摸了摸祂。 　　没排面就没排面吧，自家神，不嫌弃。 　　塞拉莱清点一番这些年来的收藏战利品，将无需魔法驱动也可使用的炼金炸弹们尽数塞入储物戒，又为自己套上数件防护道具，将自己从头武装到脚后，手握白骨法杖，推开地宫门。 　　黑球在他抬脚瞬间一溜烟爬至肩头，蹭了蹭他的脸。 　　篆刻着层层防护、诅咒、反伤、吸血魔法阵的石门缓缓开启，塞拉莱与门外正撅起屁股抠挖夜明珠的人面面相觑。 　　塞拉莱：？？？哪里来的小贼？！ 　　小贼：“？！Npc？哈哈哈哈我就说，门上debuff这么多，肯定有隐藏任务！” 第3章 　　距离《神迹》公测，已过去整整两日，首批玩家的等级来到lv.5，有资格前往新手村职业所选择职业。 　　作为一款标准的西幻全息游戏，《神迹》的职业配置除开标准的战法牧之外，还有术士、弓箭手以及盗贼。 　　其中，在玩家中最热门的职业是魔法师——优雅、手长、杀伤力大，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更别提宣传pv里各式各样亮晶晶的华丽法袍，简直是完美戳中了玩家的心巴。 　　无数lv.5玩家大喊着“教练我要学这个！”兴冲冲地涌入魔法师协会站点，在职业导师前大排长龙。 　　然而很快，兴奋的玩家们就被泼了盆冷水。 　　“兄弟萌……我的心现在哇凉哇凉的QAQ” 　　“我也……” 　　“不是，为什么法师入门这么难啊啊啊啊啊啊，一次性点亮三个法术回路是什么鬼！” 　　“玛德，初级火球术、初级照明术、初级水球术，法术回路复杂得堪比高数，怎么好意思叫自己为初级法术的啊？！” 　　“服了，其他职业打个咕咕鸡就行了，凭什么魔法师就要背下这么复杂的法术回路，一口气成功施展才能入门啊？” 　　“难就算了，我试了三次没过，直接被npc劝退，不许我成为魔法师，真是有病！” 　　“好歹你们其他职业还有职业所……牧师入门条件才叫脑残，必须加入光明神殿信教，关键是，新手村也没有光明神殿啊？？？怎么的，牧师玩家就要低人一等呗？” 　　“推荐心碎法师和牧师都来加入术士，可攻可控可奶，而且入门条件也简单~” 　　世界频道上吵吵嚷嚷一片，游戏论坛内关于职业入门条件的不平等，也有许多吐槽，然而官方久久没有回应，似乎默认了法师与牧师这两大人气职业的入门条件更苛刻些。 　　即使有系统作弊，无数人依样画葫芦也难以一口气不间断地成功画出三条法术回路，成功入门的人寥寥无几，无数心碎法师玩家含泪转职，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与法师类似，但入门难度简单许多的术士。 　　而得益于术士的武器——记录之书，可以记录十条奥术并能随时更换，包括回血术，想入门却找不到光明神殿的许多牧师预备役，也纷纷转投术士的怀抱。 　　一时之间，原本冷门的术士，成为《神迹》中人数最多的职业。 　　当然，也有那么一群玩家，对法师和牧师爱得深沉，将目光放在了新手村之外，坚信天无绝人之路，一定有办法轻松转职入门。 　　耙耙柑就是其中一员。 　　作为万年法爷玩家，他升上五级的第一时间，就冲进希格镇魔法师协会，与入门任务死磕到底。 　　不就是三条法术回路吗，看我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理所当然地失败了。 　　即使是其中最简单的初级照明术，法术回路也足足有三层复杂的不规则图案嵌套在上，看久了甚至有头晕眼花之感。 　　听着魔法导师冷冰冰的：“够了，你在魔法一道上没有天赋，出去吧。”他表面淡定，实则暗地里在世界频道和游戏论坛怒骂狗逼官方十几次。 　　即使被劝退，无法再在npc处进行转职任务，耙耙柑也没有放弃，他召集起一大群同样不甘心的玩家，在新手村搜寻许久隐藏任务无果后，毅然踏上了探索亡灵海的道路。 　　“我看城镇历史里有写，希格镇是为了抵御亡灵海里的邪恶生物而设置的第一道防线，并且五十年前的神圣东征，在其中击杀了无数邪恶法师，说不定亡灵海里面有那些法师遗留的传承呢？” 　　“而且，这里面还说，曾经亡灵海有个巨牛逼的亡灵法师领主，虽然被光明神殿干掉了，但按照套路，肯定有宝库什么的吧~” 　　就这样，以耙耙柑为首的大帮子人浩浩荡荡地向着亡灵海出发。 　　虽说希格镇毗邻亡灵海，但“邻”的距离，就很微妙了。 　　亡灵海名字里带海，实际却是大片的荒漠，面积约有五十万平方公里，足以放下西大陆的萨利巴鲁帝国和圣梅加菲王国。 　　这般广袤的土地，孕育出数之不尽的黑暗生物，骷髅、僵尸、食尸鬼、巫妖……同时也成为被通缉者的避难地。 　　因此，希格镇作为最靠近亡灵海这个三不管灰色地带的人类城镇，二者之间的距离足有四百多公里，中间有山有水、魔兽山贼管饱。 　　这个距离，若是使用传送阵，眨眼之间便可到达，遗憾的是，传送阵只会设立在城镇之间，没有谁会脑子发抽将城镇与亡灵海链接起来。 　　不仅如此，使用传送阵还需高昂的费用、且仅供职业入门者与贵族使用。 　　换句话说，耙耙柑他们，一没钱二没身份，是万万不配使用传送阵的。 　　因此，他们要想进入亡灵海，要么依靠双腿，要么驱使魔兽坐骑。 　　面对看似二选一实则只有一种的选择，耙耙柑一行人决定——走着去。 　　前往亡灵海的第一天，众人兴致勃勃、情绪高涨，怀揣着对美好未来的幻想。 　　从第二天开始，队伍就陆续减员。 　　当系统提示正式踏入亡灵海地界时，浩浩荡荡的队伍只剩下包括耙耙柑在内的三人，面对亡灵海内层出不穷的小怪和漫无目的的搜寻，其中两人也相继离队，自杀回城。 　　最终，只剩下耙耙柑一人还在坚持。 　　或许他是真有点运气在身，被一群亡灵蜥蜴追逐时，耙耙柑不慎陷入流沙坑，非但没死，反而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跌落在隐秘洞窟的地宫大门前。 　　耙耙柑：！！ 　　那门，精致、华美，篆刻有无数魔法阵，一个鉴定术拍下去，负面状态多得眼花缭乱。 　　耙耙柑第一时间截图，将其发布在游戏论坛。 　　标题：【这绝逼是个遗迹或者藏宝洞入口，我看你们现在谁还说我是呆瓜！！】 　　1楼：【？？？好家伙，还真被你找到好东西了？】 　　2楼：【这门上的debuff，得带多少红药才敢闯啊】 　　3楼：【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别人的成功更令人揪心！大佬，求坐标QAQ】 　　…… 　　馋哭论坛众人，耙耙柑嗷呜一声朝着墙壁上最大的夜明珠下手，并无分享坐标的意思。 　　开玩笑，他在亡灵海里游荡的时候，所有人都对他冷嘲热讽，说他有这功夫还不如转职术士。如今找着好东西了，或许还有隐藏任务与奇遇，就想要白嫖他的劳动成果？ 　　耙耙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面对“死亡”地宫大门无从下手的他，全情投入在了夜明珠的挖掘事业中。秉承着来都来了、绝不空军的想法，耙耙柑挖得起劲。 　　沉迷在饱满夜明珠上的耙耙柑，一个转身，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与缓缓开启的大门后的塞拉莱四目相对……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面对这满嘴任务啊奖励啊的大胆小贼，塞拉莱惊愕过后立刻回神，狞笑着赏他当头一棒。 　　由秘银和深渊龙脊骨制成的法杖，并非像它的外表那样脆弱——森森白骨上，铭刻着隐秘的流光银纹。 　　相反，得益于珍稀而强大的原材料，它的材质格外坚韧。 　　因此，即使此时的塞拉莱力量尽失，凭借着肉身力量与白骨法杖的坚硬度，对着脑门正中用力敲击，依然可以清空耙耙柑那短短的血条。 　　白骨杖下，犹带兴奋与惊愕的耙耙柑一击即亡，他的身体虚化消散，化为刺目白光流窜，没有留下尸体。 　　黑球猛地窜出，朝着白光消失的方向追击。 　　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塞拉莱疑惑：“那是什么？幻影吗？” 　　没一会，黑球拖着指甲盖大小的银白色光球，蹦蹦跳跳地回来，将其托举到他唇边。 　　塞塞快吃~是好东西！ 　　从祂的动作中看出几分期待与催促，塞拉莱犹豫几秒，张开了嘴。 　　光球滑入唇缝，化为精纯的、带有几缕命运气息的能量。 　　【欢迎来到全息游戏[神迹]，请建立您的游戏角色】 　　有着浓浓AI合成味的女声在脑中响起，塞拉莱薄唇微张，注视着悬浮在眼前的倍感亲切的半透明光屏。 　　坏消息，一觉醒来，我所在的世界变成了全息游戏？！ 第4章 　　对于自己所处的世界，莫名其妙变成全息游戏这件事，塞拉莱疑惑、塞拉莱震惊，但很快，他就接受良好地注册起游戏账号来。 　　毕竟他都已经经历过穿越，从麻瓜变成了魔法师，区区世界游戏化，也没有那么地难以接受。 　　更何况…… 　　有着银月流光般银发的俊美青年身旁，站着名与他有五分相似、但面容更为稚嫩，轮廓也更加柔和的少年。 　　与有着沁润了万年寒冰般深沉眼瞳、皮肤白到几近透明，美得攻击性十足的青年相比，少年看上去就十分容易接近。 　　——圆润的琥珀色猫儿眼，略带婴儿肥的脸颊及淡粉唇瓣间若隐若现的小虎牙。 　　少年银色短发的头顶，漂浮着一行绿色的ID：Sai。 　　塞拉莱微一勾唇，毫不客气地抬手揉捏少年脸颊上的软肉，少年一动不动，任他上下其手。 　　而后，他屏息闭目，意识很顺畅地沉入少年体内，那双猫儿眼越发灵动有神，反之，青年则静立在地，宛如橱窗里精美的人偶，没有生机。 　　这种感觉很奇妙，吞下那枚由精纯能量凝结而成的光球后，游戏系统就附着上了塞拉莱的意识，当他的意识在本体内时，系统光屏界面上，仅有发布任务的功能，既npc面板。 　　而当他从本体切换到这具由未知能量凝结而成的少年躯体内时，展现在他眼前的是完整的玩家面板。 　　ID、血条蓝条状态栏、玩家属性面板、技能界面、游戏地图、聊天频道以及内置的游戏论坛入口。 　　啊，多么标准的游戏界面！ 　　上百年没有摸到过电子游戏的塞拉莱，竟有热泪盈眶之感，天知道，前网瘾少年在这个娱乐匮乏的时空，每天睁眼就是修炼、闭眼就是冥想，过得有多么地痛苦与煎熬。 　　冲浪小能手塞拉莱熟门熟路潜入论坛窥屏，没过多久，他神色越发微妙。 　　虽然目前的玩家们等级普遍不高，职业者之路也才将将入门，但结合他们透露出的信息以及官网发布的pv来看，这所谓的全息游戏不过是将真实的世界包裹上了一层游戏的皮罢了。 　　至于如何做到这一点，塞拉莱不得而知，但他推测，其中肯定有神的手笔，且极大概率祂是命运侧的神明。 　　毕竟可供玩家选择的职业里，有牧师。 　　就像世界频道和游戏论坛里吐槽的那样，弥尔克大陆上，能被称之为牧师的，只有光明神殿的信徒。 　　要想加入光明神殿成为牧师亦或是圣骑士，除开非凡天赋之外，还有个最重要的前提——虔诚信仰光明神。如果信仰不纯或者内心动摇，他们将无法施展神术。 　　虽然由于新手村地点设置的问题，此时还没有任何玩家成功转职牧师，但塞拉莱心知，游戏官方一定有方法令玩家绕过、或者是糊弄过光明神殿关于信仰方面的检测，成功将玩家们送上牧师的道路。 　　否则，祂绝不可能将牧师这一职业大剌剌地放在官网上。 　　——宣传了又加入不了，岂不是自讨苦吃找骂么？ 　　因此，要想做到这一点，这名未知神明的权柄中，命运侧占比的权重绝不会小。 　　最起码，祂要能令诸如光明神殿教皇那一级别的强者，对于弥尔克大陆上涌现了如此多的职业者及职业者预备役的异状，视而不见、或是潜意识里觉得这是正常的，而不是通过祷告将这些信息上报给他们的神，出手干预游戏的进程。 　　塞拉莱在脑海中搜寻起已知的神明，发现没有任何一位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 　　难道，又是和黑球类似的，隐没在历史长河中的神明？ 　　他的视线转向穿梭于两具身体间左贴贴右贴贴的黑球。 　　【？？？】 　　昵称：黑球、小黑 　　等级：？？？ 　　状态：？？？ 　　哈哈，好得很，除了昵称，满屏问号。这代表着黑球的权能与力量在这名命运侧神明之上？亦或是…… 　　塞拉莱的视线扫过闭目静立的本体头顶。 　　【塞拉莱】 　　等级：？？？ 　　状态： 　　【诅咒】：受到？？的诅咒，血量与魔力值永久下降90%，无法通过冥想回复魔力 　　【魔力枯竭】：无法施展魔法 　　银发少年合掌，恍然大悟。 　　黑球作为从穿越伊始就与他绑定在了一起无法分割，被他供养了上百年的神名未知的神，在系统栏里，显示的是问号；同样地，塞拉莱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天杀的红衣大主教对他发出圣裁，所以本体debuff上“受到？？的诅咒”，也是未知。 　　这说明，系统面板上展现的信息多少，有赖于使用者的信息了解度到底有多少。这也同样说明了，制作出游戏的命运侧神明，并非全知全能。 　　不过，能够做到屏蔽感知，已经很厉害了，瞅瞅躺在他掌间瘫成小黑饼的自家神，塞拉莱忧愁叹气。 　　他并非没有询问过祂相关信息，可仅是一缕神之意识的黑球，对于自身的信息，就像失忆一般，想不起来，只模模糊糊地知道，祂需要许多能量用以恢复。 　　至于祂的神名、神职、神躯为何，又为何会有一缕意识附着在塞拉莱前世所处世界的雕像上，祂一问三不知。 　　一想到被他养得黑黑胖胖（ ？），甚至能够与他交流的黑球，又变成了这幅口不能言、可怜兮兮一小点的模样，塞拉莱再次叹息，“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升级，寻找解除诅咒的方法……” 　　修练至魔导师境界后，对于世间法则的感应更加灵敏，随着意识在两具身体间不断切换，塞拉莱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本体与玩家账号间，有了链接。 　　这种链接，对于目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塞拉莱来说，很有帮助。 　　玩家账号Sai，相当于他创建出来的一具分身。也就是说，只要他通过这具分身不断升级，获得的能量可以反哺至本体。 　　虽说不能冲破破除诅咒，好歹能增添一些战斗力。 　　由于体内魔力的枯竭，从沉睡中苏醒的他甚至无法使用出时钟魔法，看看如今是何年何月、更不得而知光明神殿的东征进行到哪一步了，对于他的追捕是否仍在进行。 　　外界的未知，使得塞拉莱无法大摇大摆地顶着本体以及一双难以掩盖的骨手在外行走，但若是切换到身份清白的玩家账号就不同了，不但可以用修炼来反哺自身以及喂养黑球，还可以肆无忌惮地打探解除诅咒的相关信息。 　　简直完美！ 　　如是想着，塞拉莱意识切换至本体身上，银发青年睁眼，眸中流光熠熠，红唇轻勾，如春雪消融。 　　黑球呆呆地望着青年，几缕烟雾漫出，勾勾缠缠地飘到他的唇边。 　　塞塞，好看，贴贴！ 　　塞拉莱看向莫名其妙扭在一起很是荡漾的黑球，道：“不用跟来，你在这里等我。地宫被人发现了，我需要换个坐标。” 　　语毕，塞拉莱从角落里掏出十枚极品魔核，一一对应放置在维持地宫运转的阵法之上，启动空间延时跳跃功能，迁移地宫。 　　那名在地宫大门外放肆的小贼，很明显是玩家。 　　前世玩过不少游戏的塞拉莱，心知玩家们作为第四天灾的威力——一人发现了他的地宫坐标，相当于整个玩家群体都发现了，说不定，他们已经把地宫当成了什么隐藏任务点。 　　他的地宫之外虽有层层防护，但这些防护，也是需要能量供养的，若是能量耗尽，玩家们就可轻而易举地踏入地宫。而作为拥有着无限生命，不怕死亡且越挫越勇的玩家们来说，最擅长的事就是消耗防护能量了。 　　塞拉莱只是想象一下玩家密密麻麻如蝗虫过境，闯入地宫之内将他的收藏尽数搜刮的场面，就觉得头皮发麻。 　　可怕、太可怕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塞拉莱坐在高椅上，调整好舒服的位置后，意识跳转至分身上。 　　他一把捞起乖乖待在原地的黑球揣至怀中，大步走出地宫，朝着距离最近的新手村——希格镇走去。 　　厚重的地宫大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光线。靠坐在高椅之上的银发青年被越发浓稠的黑暗吞噬，而少年则身披阳光，一步步踏向光明的前路。 第5章 　　希格镇，中心广场 　　一道白光闪过，再次尝试前往地宫却失败的耙耙柑从复活点出来，长吁短叹。他不明白，明明和之前前往亡灵海的方法一样，怎么这次连亡灵海的大门都没摸到，就被魔兽给打死了呢？ 　　独自emo的耙耙柑，余光中瞥见抹亮眼的银白，这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 　　缓缓挪开的地宫大门、站在昏暗阴影里一头银发的苍白美人、毫不留情地挥动法杖的当头一棒，以及……修长莹润、如玉般的骨手。 　　他好过分，看打扮明明是个法师npc，结果连技能都不屑于放，直接变身近战法师暴捶他！！ 　　耙耙柑浑身鸡皮疙瘩激立，猛地起身，对着空气挥拳，歪嘴龙王式狞笑： 　　桀桀桀！他要把死亡经历放上论坛，然后再拉一群小伙伴再次去搜索地宫！他重生了，重生成扭轱辘·耙耙柑，这一次，他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说干就干，耙耙柑打开系统自带的视频录制模块，导出死亡回放。 　　《神迹》的系统内置功能，是耙耙柑见过最齐全最细节的。由于全息游戏的特殊性，玩家们必须配套游戏头盔或者游戏仓使用，因此，若是想要同键鼠时代那样，玩游戏途中进游戏论坛或贴吧冲浪，就必须退出游戏及游戏仓。 　　这大大增添了吃瓜群众的不便捷性。 　　然而这一问题，在《神迹》里得到了解决。 　　《神迹》游戏面板内，不但有内置的论坛入口，还能录制游戏实况及生成死亡回放视频。 　　前者便利了游戏主播们，他们开启录制后，保存的视频可以直接传输至论坛后台，再上传至其他视频网站。 　　死亡回放也是如此，玩家死亡时，系统会自动录制并保存死亡前三十秒的游戏画面，以供玩家复盘。 　　耙耙柑把缓存的回放视频上传论坛，取名标题为：【惊！昏暗地宫内的美人竟对我做出这种事……】 　　关闭论坛，找不到事做，又不愿意转职其他职业的耙耙柑，溜溜达达地前往魔法师职业所，围观萌新玩家们饱受打击的灰暗现场。 　　这是他最近的快乐源泉。 　　由于魔法师入门实在太难，至今成功入门的仅有寥寥几人，无数被拒之门外的玩家们，便天天蹲守职业所，开赌今天有几人能成功转职。 　　耙耙柑走向坐在马路牙子边的玩家，问：“兄弟，今日战况如何？” 　　“全军覆没。哟，又来一个头铁的萌新！” 　　耙耙柑顺着视线看过去，头顶绿字ID“Sai”的银发少年目标明确地依次绕过盗贼、战士、弓箭手以及术士职业所，直直走向魔法师这边。 　　站在魔法师导师面前，塞拉莱接取入门任务。 　　魔法师导师面无表情道：“魔法的道路是孤独的，我们不收蠢材。只有聪慧、坚韧、天赋异禀的人才能踏上魔法的道路。你有三次机会，连续画出……” 　　“初级火球术、初级照明术和初级水球术是吧，喏，画完了。” 　　不等他说完，塞拉莱抬手，动作优雅但迅速地运转魔力，熟悉得刻入本能，像呼吸一般地简单，在空中依次点亮法术回路。 　　在论坛潜过水的塞拉莱，自然不会错过法师预备役们对于入门任务难度的控诉。 　　说实话，他不知道区区三条如此基础的法术回路，究竟有什么难画的，这可是施法的基础，如果不了解它，即使你再有魔法天赋，也无法施展任何一个魔法。 　　每一种法术的法术回路，都是独一无二的，施法者只有严格按照回路运转魔力，才能成功施法。 　　当然，这仅仅针对弥尔克大陆上的施法者。 　　对于有着游戏系统辅助开挂的玩家们来说，只需要依样画葫芦临摹一次，往后再施法按技能就好了，系统都帮他们作弊到这个份上了，怎么还有这么多的人说难！！ 　　漂浮在空中的法术回路闪闪发光，吸引了吃瓜群众们的目光，他们与职业所导师一齐，目瞪口呆。 　　职业所导师惊讶的是，这名叫Sai的外乡人，是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一次画出完美品质法术回路的人，且相较他们给出的示例图纹，Sai所绘制的，似乎更简略、威力更大一些。 　　难道，这是哪个有师承的魔法学徒，来寻消遣的？ 　　吃瓜群众们惊讶的则是——这个萌新，为何如此优秀，一次就成功了！！ 　　一次、一次欸！ 　　不过，萌新画的图纹，好像和要求的不太一样？ 　　当即就有人说到：“笑死，看他那自信的架势，还以为要开大呢，结果是拉了坨大的……npc都被他的蜜汁自信惊呆了吧哈哈哈！” 　　职业所导师大张着嘴，好一会才找回语言，道：“恭喜你，完美完成任务，踏上了魔法师的玄妙道路……不过，你的这种法术回路，我为何从来没看到过？” 　　塞拉莱回答：“这是我自己改良的，没有记录到《基础法术回路详解》里面去。” 　　职业导师闻言，眼前一亮：“我刚刚尝试着运转魔力，发现魔力流转更顺畅不说，消耗的魔力都降低了许多。你很有天赋，在魔法这条道路上，你一定会有不菲的造诣。” 　　“我想，聪慧者应该获得应有的奖励。” 　　他递给塞拉莱一根法杖。 　　【银月石法杖】：完美品质（橙）。法术攻击+15，智力+4，回蓝速度+2。 　　可使用等级：5-20级。 　　【世界播报】：“叮——恭喜玩家Sai，达成隐藏成就：职业导师的赞赏（法师），获得白银宝箱x1，称号——明日之星。” 　　【明日之星】：佩戴后，永久增加佩戴者0.5%的法术攻击伤害。 　　【世界频道】 　　哇咔咔咔：？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东西？？法师入门的都没几个，怎么就有人获得导师赞赏了？？ 　　我好柔弱呀：这只是法师导师的赞赏，这是不是意味着，其他职业导师那里也有机会触发？ 　　很酷：淦！我已经入门转职成功了，岂不是错失成就QAQ 　　多金帅气黄鸡：求成就触发方法，有偿 　　…… 　　随着系统公告的滚动播报，世界频道一片沸腾，塞拉莱的密聊界面响个不停。 　　他不堪其扰，屏蔽密聊。 　　佩戴并隐藏金光闪闪的成就称号后，塞拉莱开启宝箱凭空出现在手中的银色宝箱。 　　【暗夜项链】：精良品质（蓝）。物理攻击+2，敏捷+1。 　　可使用等级：0-10级。 　　很明显，这条项链并不适合法师职业，卖给盗贼或是弓箭手都是不错的选择。 　　遗憾地将其收入囊中并计划上架寄售行拍卖，塞拉莱装备好npc赠送给他的法杖。 　　虽说它完全比不上他常用的由深渊龙脊骨以及秘银制成的龙骨法杖，却意外适合此时仅有lv.5等级的塞拉莱。 　　——好歹是目前全服唯一一件橙色武器，为使用者增益的属性，不是新手村商店的制式白板能比的。 　　“喂，你是怎么达成成就的，说说看。”吃瓜群众之一，闻香识人拦住了塞拉莱。 　　相比较礼貌询问的密聊频道，闻香识人的语气带着几分命令式的高高在上。 　　当然，身为公司小领导的闻香识人，并不认为他的语气有什么问题，毕竟他说话一向如此，不论是对下属亦或是家人。 　　塞拉莱多余分他一丝眼神，懒得理会，对方却不依不饶。 　　“喂，没听见我说话吗？从你游戏里的为人处世就可以看出来，现实里你肯定是不讨领导喜欢的那种类型，一点眼色都没有，耳朵也不好使，别人问个话都不知道回复？” 　　塞拉莱：？ 　　他转过身，上下扫视这莫名其妙的人。 　　《神迹》里，玩家捏脸虽说是在自己原本样貌的基础上进行调整，但颜值上限可以提高50%，拉杆也极为自由，因此，玩家们大多都长得不差——没有谁会将自己的外貌往低了调整，除了塞拉莱这个奇葩。 　　然而，眼前这位闻香识人……长相实在是有点，普通得过分。 　　眯眯眼、酒糟鼻、插秧毛孔、大龅牙，这还是调整过后的样子，他都不敢想没捏脸前他到底长什么样。 　　略微颜控的塞拉莱缓缓闭眼，上一次给他带来如此视觉冲击的还是东泽森林里的绿皮哥布林。 　　“无可奉告。” 　　闻香识人短眉一皱，张嘴就要开骂，却被同为吃瓜群众的耙耙柑挤开。 　　“大佬大佬，你是怎么一次通过考核的？有什么诀窍吗？另外，为什么你的法术回路图案和官方的不一样啊？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得到隐藏成就的吗？” 　　闻香识人的满嘴脏话淹没在耙耙柑连珠炮似的提问里，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多的玩家都围绕在了Sai的身边，他发现，他已被挤出人群。 　　“玛德，一群没素质的刁民，懂不懂什么叫做先来后到啊！没看到我在和他说话吗？！”闻香识人骂骂咧咧地走开，没有发觉银发少年眼中的凉薄。 　　塞拉莱捏住口袋里蠢蠢欲动想要对闻香识人做点什么的黑球，视线在耙耙柑的脸上微妙地停顿几秒，手指轻触，发出自建号以来的第一条世界。 　　Sai：有偿回答法师入门和成就获取相关问题，先到先得。后续会在论坛发布法师入门技巧。 第6章 　　甩开围观群众，塞拉莱感受着体内魔力化为潺潺细流，流转全身。 　　充满力量的感觉……真是美妙啊。 　　在完成职业入门任务之前，即使等级上升，战力数值随等级的增加而增加，他也未曾在这具身体的体内感受到丁点力量存在的痕迹。 　　那些增加的数值更像是为物品添加附魔的魔纹，被强行固定在体外，增强宿主的体质，以达到虚假的力量增强效果。 　　直到塞拉莱成功转职法师，他的体内才真正意义上地汇集起了魔力，虽然微弱，但能再次使用魔法，格外令人安心。 　　见四下无人，塞拉莱对着半空施展时钟魔法。 　　光明历，1年5月 　　塞拉莱迷惑歪头：“光明历？什么东西？从前不是叫万神历么？那些神允许光明神殿猖狂到这份上？” 　　自塞拉莱穿越至弥尔克大陆以来，整个大陆统一使用的历法，就是万神历。据说，对于它的命名，各路神灵大打出手，各有主张，谁也不服谁。 　　最后，由掌管复苏与生长、繁荣与播种的春晖女神出面，提出将其命名为万神历，代表诸神意志，这场纷争才停歇。 　　当然，这个传说是否属实，他不得而知，但至少，在塞拉莱沉睡前，万神历已存在了千百年。 　　可如今，历法被更名为光明历，仅从名称上就能看出，光明神殿，以及其背后的光明神，风头无两。 　　说不定，如今的弥尔克大陆已是光明神殿一家独大，否则，无法解释历法的更名。 　　——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不会允许自己由万神之一，变为被光明遮盖的无名。 　　塞拉莱心下一沉，若真是他猜测的那样，那作为神圣东征榜上有名的他，处境很不妙啊。 　　——谁知道效率低下的神殿、公国们，有没有将他这个“已死者”的通缉名单撤下呢？ 　　看来，要想知道更多的信息，还是得前往城镇图书馆里，查阅大陆事件记录与城镇历史记录。 　　塞拉莱揉捏黑球，自言自语：“说起来，希格镇怎么改信光明神了呢？从前他们不是信仰春晖的属神，希玛之神么？啧，春晖这都能忍？” 　　对于希格镇这个“邻居”，塞拉莱还是很关注的，镇上的居民，一直信奉他们的城邦神——风沙之神，希玛，以及祂的主神，春晖女神。 　　弥尔克大陆上，有名的没名的神明众多，除开能够在大陆各地建立起神殿的强大主神之外，各地居民往往还会供奉专门护佑一城一地的城邦神，以求居住地风调雨顺繁荣富饶。 　　当然，有着稳定供奉的城邦神们，几乎都是强大主神们的从属，受其庇佑。 　　为免触怒神明，城镇居民们信仰的城邦神往往是固定的，不会轻易改信。 　　可如今，希格镇竟从春晖的麾下转投了光明座下…… 　　冥冥之中，塞拉莱有预感，自己重伤休眠期间，大陆上发生了些不得了的大事。 　　不停跳出的密聊界面与好友申请，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塞拉莱回神，按照时间从早到晚回复密聊并通过好友申请。 　　第一个密聊他的，叫做多金帅气黄鸡，他的等级刚到lv.5，还未转职。 　　【多金帅气黄鸡】：你好，能问一下触发导师赏识成就的条件吗？听说你是一次就点亮了三条法术回路？ 　　【Sai】：法师触发条件是这样。你是想入门法师还是其他职业？5金包过法师入门，触发其余职业导师的赏识成就，30金。 　　身负诅咒的塞拉莱，很缺钱。 　　任何与诅咒、解咒相关的材料，都很昂贵，更何况是红衣大主教发出的圣裁这一级别。因此，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敛财。 　　这个价格，是塞拉莱斟酌过后敲定的。从lv.0升至lv.5期间，老老实实做完任务链，可以攒下5金80银，足以支付法师入门的条件。 　　至于需求其他赏识成就，且第一时间密聊他的玩家，基本上都是强度党或者成就党，这类人，从不缺钱，30金的价格对他们来说，并不算贵。 　　【多金帅气黄鸡】：30金已邮，求战士成就触发条件。 　　顺利收到金币，塞拉莱回复：打咕咕鸡的时候，不能使用系统自带的技能和武器，必须依靠自身力量击杀它。战士导师看中的，是无畏的勇气、不依靠外物的强大自身。 　　每一种非凡职业，在进行入门考核时，根据职业特性的不同，都有各自的要求与偏好。 　　撇开天赋不谈，法魔法师喜好聪慧、坚韧者，只有具备这种特质的人，才有可能掌握多如繁星的复杂法术回路，并成功施展。而这些要求，游戏系统已通过职业导师的台词暗示。 　　其余职业也是如此。 　　只是这样的暗示，被从不看剧情，抄起武器就是莽的玩家们忽略了而已。 　　战士的勇气、盗贼的敏捷、弓箭手的目明、术士的博学，在玩家眼中不过是npc的职业介绍罢了，谁能想到这竟是职业入门时获得赏识的确切要求呢？ 　　【多金帅气黄鸡】：谢了兄弟！ 　　没一会，世界频道便播报，多金帅气黄鸡完成了战士导师的赏识成就，他又邮寄了200枚金币过来，附言：感谢费。 　　而此时，塞拉莱正在回复那个被自己一法杖敲死的，名为粑粑、啊不，耙耙柑的小贼。 　　【耙耙柑】：大佬救救救QAQ你是怎么做到一次点亮回路的？就靠死记硬背吗？有没有什么诀窍啊？我也想转职法师，但是三次机会用完了，被npc劝退了，你看我这种情况还有救吗？ 　　【Sai】：不是死记硬背，每条法术回路上嵌套的纹路需要拆分记忆。具体的方法我会放上论坛。你被npc劝退，正经方法肯定是转职不了法师了。 　　【耙耙柑】：QAQ意思是还有不正经方法吗？我之前在亡灵海遇到了一个美人npc，看打扮是个法师，可惜还没来得及试试有没有任务，就被他打死了。 　　塞拉莱·美人npc本c嘴角抽了抽，回复道：20金，卖你个法师npc的消息，至于能不能打动他帮你转职，要靠你自己。 　　【耙耙柑】：好好好，大佬我钱已经给你邮过去了！ 　　收下金币，塞拉莱朝耙耙柑发送了一个坐标：今日半夜十二点，npc会出现在这里。 　　见耙耙柑高高兴兴地道谢，塞拉莱轻笑。 　　塞拉莱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他口中所说的那个法师npc不会存在。即使《神迹》竭力将自己包装成一款游戏，且伪装得很好，但游戏背后的祂，没有那样大的能量，像真正的游戏那样，在整个大陆上定点设置引导npc。 　　祂能做到的，仅是投放少量的人物投影罢了，就好像职业所里不分昼夜二十四小时待岗的导师npc一样，按照特定的程序说着重复的话。 　　那么，没有为“落选者”额外设置转职npc，这批人固执的不愿将就的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塞拉莱为他们找了个合适的职业引导者——塞拉莱。 　　当然，指的是他还在地宫内的本体。 　　弥尔克大陆上，并非所有的非凡者入门都是靠职业所导师，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从小跟随家庭聘请的非凡者或者早早摆下的导师学习，相应地，也由他们领着踏上非凡之路。 　　塞拉莱打算，由自己来做这批玩家的引路人。 　　他当然不会如此烂好心地想要为人师表，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在玩家中刷一波好感，令庞大的玩家群体为他所用，筛选出合适的人帮他搜寻有关诅咒的消息。 　　虽说玩家们大部分都不是那种会老老实实做任务、时不时就灵光一闪生出些令人头大的鬼点子，但塞拉莱手中恰好就有约束他们的东西——转职，且是比职业所npc处更轻松的转职方法。 　　手握玩家们的迫切所求，第四天灾们便可化为他手中最得力的器具。 　　一一回复完密聊，除开牧师与法师之外的赞赏成就，均被触发。同时，塞拉莱也将午夜出现的神秘npc信息卖给了许多人，他想，今夜或许自己还有得忙。 　　登录游戏论坛，将法师入门的经验与记忆法术回路的方法发表出来，塞拉莱清空密密麻麻的后台私信，并设置屏蔽。 　　做完这一切，趁时间还早，塞拉莱马不停蹄地赶往城镇图书馆，查阅信息。 　　翻开大陆事件记录，塞拉莱瞳孔地震，以一种灵魂出窍的茫然状态，呆滞好一会。 　　他喃喃自语：“我是不是没睡醒……又或者，其实我沉睡的时间，不是五十年，是五百年？”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如此炸裂的记录？！ 　　记录上，清晰地记载，光明神殿于五十年前展开神圣东征，东征第一剑，剑指亡灵海的死灵领主，红衣大主教蒙格发出圣裁，于黑森密林将其击杀。 　　塞拉莱由此得知了自己沉睡的时间与那名红衣大主教的名讳。 　　蒙格……他嘴唇微动，咬牙切齿又无声地在唇齿间滚动着这个名字，圆溜的猫儿眼里隐隐有幽蓝鬼火闪烁一瞬，本是无害的长相，却在眉眼间凝出锋利的杀意，显得违和而危险。 　　收敛起通身杀意，坐在书架角落的银发少年，又恢复了那副无害的样子。 　　塞拉莱纤长白皙的手指，摩梭着泛黄的书页。 　　东征第二年，光明神殿借口肃清为祸一方的邪神，推出“万神册”，凡未被记录在册的神明，皆为邪神，信徒则为异端，会受到光明神殿的追杀。 　　最初，光明神殿的人确实绞杀了几名施行活人祭祀、将信徒及领地周边居民搞成了行尸走肉的邪神，大陆人无不拍手叫好，然而很快，事情不对劲起来。 　　先是口碑好坏参半，亦正亦邪的爱欲女神，神像被毁、神殿失落；而后，便是与光明神同一时期，强大但宽和的正神，春晖女神。 　　神佑之地遍布大陆，座下平和安宁的祂，正神身份竟然不被承认，由光明教皇莱昂尼三世，亲口宣布，祂已堕落为邪神，为光明不容。 　　塞拉莱冷哼，“荒谬至极。” 　　存在了上千年、护佑一方的强大正神，怎么会说堕落就堕落？这不过是光明神殿最擅长做的扯大旗罢了，以此为由头攻讦春晖女神。 　　他推测，光明神殿及其背后的光明神，做下如此不要脸之事的背后缘由少不了权柄、圣地、信徒之争。 　　毕竟弥尔克大陆上的神明，除开小黑这类少之又少的奇葩，几乎所有神明自诞生至消亡，都对此极其渴求，汲汲营营。 　　为了争夺信徒及传信地，以及涉及神明力量本源的权柄之争，祂们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第7章 　　接下来的年月，光明神与春晖女神及其信徒间的纷争被一笔带过，仅能从记录中得知，整整五十年的神圣东征中，光明神殿耗费大量时间与人力物力清剿春晖的势力。 　　最终，被“万神册”所承认的正神，只剩下矮人族信奉的火神、兽人族信奉的森林之神、以及因大航海时代到来而兴起的风暴之主，他们的神像被统一供奉进万神殿。 　　至此，万神凋敝。 　　光敏神殿为了庆贺邪恶势力俱被清除，更改历法，将神圣东征结束的这一年，正式命名为：光明历年。 　　塞拉莱注意到，森林之神的神职，囊括了部分春晖女神的权柄，这说明，光明与森林或许在背地里联合在了一起，共同攻击春晖。 　　可是，与光明神同一时期的春晖女神，真的就这样消散在了历史中么？ 　　塞拉莱不知道，高高在上的神明之间如何争斗，也轮不到他来关心。 　　他在记录中，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一点，同时，也极大地便利了他之后的行动—— 　　不知是与底蕴深厚的春晖使徒打得疲惫，亦或是想要减少些潜在的仇敌，光明神殿在推行光明历的前一年，宣布黑魔法师不再被视为邪恶，光明神殿及万神殿手下势力不会再追杀、通缉黑魔法师。 　　当然，如塞拉莱这样的亡灵法师依然人人喊打。 　　塞拉莱鼓了鼓脸颊，腹诽道：“黑魔法和亡灵魔法师出同源，他们怎么还搞区别对待呢？不过，之后我倒是可以将黑魔法当作隐藏奖励，教授给玩家们……” 　　原本塞拉莱只打算教授玩家最基础的元素魔法，不准备暴露自己精通黑魔法及亡灵魔法，以免被碎嘴子玩家们捅到光明神殿面前，再生事端。 　　可如今，黑魔法师已经洗白，塞拉莱在教授的魔法类型方面，可操纵的空间就大了。 　　区区元素魔法，哪里有酷帅狂霸拽的黑魔法来得酷炫？ 　　翻阅完自己沉睡期间的大事，天色已晚，图书管理员提着灯面无表情地站在塞拉莱面前，无声催促。 　　瞥一眼系统内置时间，塞拉莱把书放好，走出图书馆，感知本体的所在地。 　　走至无人角落，从系统背包里取出提前放好的传送卷轴，输入坐标，黯淡的光芒闪烁，原地已没有银发少年的身影。 　　昏暗光线也难以掩盖银月流光般耀眼的发色，闭目端坐在高椅上的青年身前，突兀地出现一名与他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的银发少年。 　　塞拉莱切换身体，起身整理衣摆处的褶皱。 　　一直充当挂件的黑球熟练地从玩家分身转移至塞拉莱身上，窝在他的肩上。 　　“唔，你不能待在显眼的地方，会被玩家们发现的。”为免眼尖的玩家发现npc塞拉莱和玩家Sai身边都跟着团黑色“史莱姆”，塞拉莱将黑球团吧团吧塞入贴近胸口的内侧口袋里，吩咐道： 　　“乖乖藏好。” 　　祂委委屈屈地凝出短手，勾住塞拉莱的小指久久不放。 　　他闷笑一声，指尖凝聚几缕从玩家分身体内传输过来的稀薄魔力，哄着某个独自生闷气的家伙。 　　“好了，乖一点。” 　　吸收完能量，黑球蹭蹭塞拉莱：勉为其难原谅你吧~ 　　披上衣柜里最花哨最神秘、绣满紫金暗纹、五彩斑斓的黑的斗篷，只差没把“低调奢华干坏事”刻在脸上，塞拉莱又从战利品中选出根通体暗金的三弯蛇杖握在手里。 　　塞拉莱记得，这是他从某个小国的宫廷法师长手里得来的，对元素魔法增幅极大，对于黑魔法与亡灵魔法的增幅却不如他的龙骨法杖，因此到手后就被他随手扔进了战利品堆。 　　地宫里专门摆放杂七杂八战利品的房间内，还有许多诸如这般的落灰武器。 　　整理好仪表，将自己打扮得格外符合半夜鬼鬼祟祟出现在城郊的调性，正正好来到十二点，塞拉莱传送至希格镇。 　　希格镇城郊的僻静小巷中，不断有玩家鬼鬼祟祟地躲着巡街守卫至此，探头探脑。 　　“来了吗来了吗？怎么还没看到那个npc？” 　　“服了，为了等那个npc，我差点就被守卫抓住，被狗追了三条街才甩脱。这事到底靠不靠谱啊？” 　　“呵呵，我看啊我们都被Sai骗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教授法术的神秘npc！玛德退钱！” 　　“急什么，这不还没到十二点吗？” 　　“呵呵，现在离十二点也就只有三、二、一……卧槽？？！” 　　指针跳至十二点的瞬间，坐标点光华大放，狗狗祟祟叠在一起、分外焦灼的玩家们被轻柔但无法抗拒的力量推开，摔了好几个屁股蹲，愣愣地望着突兀出现的，看起来像极了反派的npc。 　　看着坐在地上阿巴阿巴的玩家们，塞拉莱嘴角抽搐，原本想好的开场白卡在嗓子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蹲守许久，且坚信Sai肯定不会骗人的耙耙柑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大喊一声：“看吧，我就说大佬不会骗人，npc这不就刷新出来了？” 　　推开手忙脚乱起身的玩家，耙耙柑来到塞拉莱面前，“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塞拉莱故作深沉地叹息，顶着玩家们眼巴巴的催促视线，缓缓道：“非凡者的道路是孤独的，我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回首才发现，竟然没有机会留下我的传承……” 　　“我我我，康康我！我聪明又机智，肯定可以继承你的衣钵，你安心地去吧！” 　　塞拉莱：…… 　　他拽紧蛇杖，深吸一口气，无视拥挤上前自荐的玩家们，继续道：“耙耙柑，我观你天赋尚可且尚未入门，你是否愿意……” 　　耙耙柑：“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来吧！Come on baby~” 　　塞拉莱：…… 　　很好，这些沙雕玩家们真是一点都不让他把话说完，亏他还构思了许久的台词！ 　　塞拉莱格外高冷地颌首，蛇杖抵住耙耙柑的前额，那双异于常人的诡谲骨手暴露在玩家眼前。 　　“卧槽，骨、骨手？我就说这npc的配色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 　　“妈耶，又吓人又酷炫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他就是传说中的黑魔法师？” 　　“桀桀桀，小npc，把你这最酷炫杀伤力最强的魔法都端上来！否则我就举报你……噫，好像黑魔法师也是白方的？这游戏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与惊奇叫嚣的玩家不同，蛇杖触及额头的瞬间，阴冷、压抑、无处不在的窥探与迫人的威压便蔓延全身，耙耙柑动弹不得，只觉灵魂深处都被冻结，恍惚间有邪魅鬼影憧憧而动。 　　他僵着身子，只觉短短瞬息有如几个世纪那般漫长，直到耳边响起的凉薄中带着几分空灵清透的嗓音，才惊觉自己出了通冷汗。 　　状态栏上，debuff转瞬即逝： 　　【威慑】：被不属于你的未知力量触碰，处于惊恐状态，定身3s。 　　咕咚。 　　耙耙柑不自觉吞了口口水。 　　“耙耙柑，准备好接受魔法的洗礼吧！” 　　不等他回神，塞拉莱挥动蛇杖，魔法被强行灌注进他的脑海，如同视频教学那样，在耙耙柑的眼前不断重复着勾勒法术回路的路径。 　　瞬发魔法·贤者附身 　　虽然这个魔法有着吊炸天的名字，在不知情人的眼里，其功效也应威力巨大，实际上它就是个视频版网课魔法，学不会不能下课的那种。 　　——法术发出者可将自己对于某种法术回路的理解与绘制技巧通过魔法灌输，以便教导自家不争气的后辈。 　　对于弥尔克大陆的人来说这项魔法太过鸡肋，可对于玩家来说却刚刚好。 　　繁复法术回路在眼前不断浮现，耙耙柑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已然忘记几秒前莫名产生的恐惧，被一脚踢进知识的海洋中里无法上岸。 　　塞拉莱绕过他，依次向其余玩家释放魔法。 　　使用本体行动的塞拉莱，在诅咒影响下，每使用一次魔法，都是对体内力量的消耗，只出不进，无法像分身那样自如地流转魔力。 　　幸而贤者附身依托于使用者对法术的理解，基础越扎实、消耗的魔力越少。 　　因此，塞拉莱为所有人播放魔法网课后，体内的魔力还剩余不少，足够应付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给玩家们留下一句：“隔日的半夜十二点会再次教导并带领学成者转职”后，塞拉莱抛下这堆短时间内无法行动的人肉桩子，传送回地宫，切换身体。 　　神秘npc塞拉莱下线，玩家Sai闪亮登场~ 第8章 　　后半夜的希格镇，晦暗无光，万事万物都笼罩在夜色之下，只余模糊变形的影子。 　　若是有人在此时走进某个偏僻的小巷，只怕会当场吓得昏死过去。无他，不宽的巷道内，数不清的人影僵立，动也不动，就像是亡灵海里的僵尸亦或别的什么黑暗生物汇集。 　　他们圆睁的瞳孔无光，直直地望着虚空一点，嘴角大多带着几分期待与愉悦之意，固定在僵硬的面部肌肉上，更显诡异。 　　过了许久，最前方的某道人影动了动，衣料摩擦的声音悉悉索索，伴随着兴奋的嚎叫，在寂静的环境里分外刺耳。 　　“啊哈哈哈，我终于学会初级雷暴咒了哈哈哈哈！” 　　脱离漫长的定身学习状态，耙耙柑激动得一蹦三跳，从背包取出早已备好的白板法杖握在手里，直指苍穹。 　　“出来吧，神之奥义·终极法术·雷！轰隆隆隆隆~” 　　颤巍巍的紫白色雷电球自法杖顶端析出，轰在青石地砖上，炸起小片碎石沙砾。 　　这发魔法的威力与他自创的中二病名字以及口中嘀咕的拟声词搭配在一起，显得有些滑稽，但耙耙柑依然乐此不疲，直到不多的蓝条被耗尽。 　　而此时，又有几道人影晃动，挥舞着法杖肆意发射法术。 　　“我的妈呀终于能动了，谁懂啊我真是硬生生被控在那里学习法术回路，画不对就重新播放让我重画，搁这上赛博网课呢。” 　　“给我整无语了都，这npc出场如此帅气，打扮得如此神秘，我还以为有什么直接让我学会魔法的办法呢，结果就是强制定身上网课？？我要是一直学不会岂不是一直都动不了？” 　　“你就说学没学会吧，虽然不能动不能发世界也不能聊天的体验感差了点，但这不比职业所npc那边好过？好歹是手把手教我画呢。” 　　“可恶啊，他摆明了是官方做出来的隐藏奇遇npc，直接给我们发任务转职不就好了吗，为啥还要跟职业所一样必须学会三个法术才能正式转职？岂不是说明我们要上三次网课？” 　　“可是通过职业所转职的法爷都有三个技能，我们只有一个的话不就亏了？话说你们学到的技能都是什么啊，我是冰矛术。” 　　“？！居然不一样吗？我是土墙。” 　　“我是……” 　　越来越多的玩家结束“网课”，叽叽喳喳地就地交流，已然忘记此刻正是最安静的后半夜。 　　不出意料，他们的喧哗声引来了巡街守卫。 　　“触犯宵禁、夜间喧哗，该死的外乡人们，受死吧！” 　　“嗷嗷嗷嗷守卫杀人了，风紧扯呼！！” 　　刺目的死亡白光伴随着朝四面八方奔散溃逃的尖叫，此方小天地热闹得有如白昼。 　　真是美好又充满活力的夜晚呢^_^ 　　对沙雕玩家们的遭遇一概不知，塞拉莱切换至玩家分身后，趁着夜色，在新手村外的刷怪点从天黑刷到天亮，终于升上了六级。 　　因升级而涌入的充盈魔力顺着本能流转全身，驱散了连轴转的疲惫感。 　　此处刷怪点已不能为他提供更多的经验，塞拉莱朝着更远处的苔丝台地走去，那里的野怪更加密集，且普遍比他高上4-5个等级，越级刷怪能获得的经验更多。 　　到达练级点，苔丝台地的空地上稀稀拉拉地站着十几个人，看他们外袍上沾湿的露水与草屑，应该也是同他一样，不眠不休地刷了整晚。 　　塞拉莱不愿与人群抱团，独自找了处角落的空地刷怪。 　　他发现，自他站定以后，练级点的十几名玩家不时朝他投来隐晦的打量。 　　确定自己隐藏了ID，并非因为是获得了隐藏成就的玩家而受到关注，塞拉莱将这一疑点放在心中，一边走位攻击的同时，一边留心着周身情况。 　　虽说玩家账号拥有不死之身，但依靠bug得以注册账号的他，不确定自己的这具分身死亡，是否会影响到本体。 　　因此，他格外爱惜这具身体的生命，自创号以来，还未死亡。 　　氤氲浓雾中怒号的熊崽，只剩摇摇欲坠的血皮，只需一个最基础的初级火球术，就能夺走它的生命。 　　凝实的火球还未击中小怪的躯体，不远处的弓箭手一箭射出，清空了它的血条。 　　手误？亦或是蓄意抢怪？ 　　塞拉莱挑眉，睨了眼弓箭手，挪动脚步，离她更远了些。 　　他重复刚才的步骤，继续刷怪，然而，他的退让，换来的是更加明目张胆的挑衅，盗贼玩家滑步至只剩血皮的野怪背后，背刺攻击。 　　完事后，他朝着塞拉莱挑衅一笑。 　　很好，他们是故意抢怪，这十几人是一伙的。 　　察觉到明里暗里的打量与不断迫近的脚步，塞拉莱笑出了声：“抢怪？很爽是吧？” 　　盗贼得意洋洋：“抢你就抢你，怎么，你有意见？” 　　另一个抢怪的弓箭手也出声，说到：“这一片刷怪点已经被我们霸天包了。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今天就饶你一回，你走吧。”顿了顿，她补充道：“硬刚的话，你不但刷不了怪，还会被轮白哦~” 　　塞拉莱歪头：“霸天？是什么？没听说过。不过，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 　　在场众人愤怒不已，纷纷停下刷怪，将武器对准了大放厥词的银发法师。 　　然而，相比较傻傻站着，口中大喊技能名称的玩家们，于枪林弹雨中实战无数的塞拉莱，动作更快。 　　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更没人听到他的声音，他仿佛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法杖，阴冷的蚀骨之火就降临了，顷刻间将冲在最前方的五名玩家包裹在内。 　　——黑魔法·冥火灼原 　　得知黑魔法师不黑后，塞拉莱就没打算委屈自己，放着顺手又威力巨大的黑魔法不用，傻乎乎地使用元素魔法攻击。 　　亡灵法师出生的他，使用起黑魔法就像呼吸般自然而顺畅。 　　然而，按照计划，应是由“NPC塞拉莱”伪装成隐藏福利，悄悄传授给玩家黑魔法后，“玩家Sai”再于人前使用黑魔法技能。 　　这个顺序才合理。 　　可是，现如今面对霸天帮众的无端挑衅，他不得他提前暴露出自己技能栏内已点亮的黑魔法技能…… 　　计划被打乱的烦躁感滋生，塞拉莱加大魔力输出力度，蓝条飞速下降。 　　与此同时，时而飘摇时而凝滞的乌黑火焰顺着草地，如蛇般攀蜒，范围不断扩大，眨眼间便笼罩所有人。 　　初时只觉透彻赤骨的寒凉，而后是难以忍受的炽热，冰火两重天。 　　【HP-700】 　　【HP-555】 　　【HP-1088】 　　【HP-……】 　　不断叠加的伤害值冒出，具有回血技能的术士还来不及动作，最脆的他就在诡异黑火中率先化为灰烬。 　　数道死亡的白光闪耀，刺破了苔丝台地永远缭绕着雾气的天空，天光乍破，从云隙间透出的光洒在银发法师的身上，宛若天神再临。 　　一直乖巧装死的黑球偷偷探出头，两只小短手扭来扭去。 　　塞塞！好厉害！ 　　包裹在又冷又热还无法熄灭的火焰中的霸天帮众眼中，这名神秘的银发法师，简直是恶魔降世！ 　　“剑气防御！” 　　“水幕咒！” 　　“回血术！” 　　他们无论施展何种手段，都无法摆脱冥火的烧灼，最终，怀着急怒与不甘，尽数团灭。 　　“呼……”停止输送魔力，燎原之势的炎炎冥火瞬间消散，原本密集的野怪同霸天众人一样，死得干干净净，徒留爆出的满地装备与材料。 　　灌下瓶回蓝药回复消耗一空的蓝条后，塞拉莱弯腰拾取战利品。 　　这招冥火灼原虽好用，却十分耗蓝。依托于游戏系统得来的力量，有着显而易见的限制，既——数值固化。 　　使用玩家分身的塞拉莱无法如本体那般，沟通并调用外界的魔力因子来施展魔法，只能调动体内存储的能量，消耗蓝条来发动技能。 　　同时，技能栏里点亮的黑魔法，伤害值也被固定到了当前等级所对应的数值。 　　换句话说，如今塞拉莱使用的魔法与本体相比，不但能耗增加，伤害还降低了。若非提前计算过自己的续航能力和技能伤害，塞拉莱也不敢如此狂妄地选择一招制敌。 　　拾取完熊皮、熊牙、熊肉及霸天众人掉落的白色装备与金币，塞拉莱正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地动山摇。 　　【世界播报】：“察觉到自己的后代被残忍屠杀，野外精英boss腐化黑风熊（lv.11）从地底沉眠处爬出，现身苔丝台地，大开杀戒。” 　　地面开裂，连同着扎根其中的植物根茎一齐，被巨力掀飞，空气中的黑暗元素汇聚，形成元素漩涡，侵蚀着一切范围内的生物。 　　塞拉莱向后撤步，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步，却在足下亮起繁复回路后，变得玄妙而虚幻，定睛看去，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眨眼间缩地成寸，瞬移躲过致命一击。 　　——空间魔法·缩地术。 　　退出有着巨大吸力的漩涡正中，他注视着缓缓升起的半腐烂熊尸。身处漩涡中央的黑熊，足有三人高，半边身体白骨累累，半边身体犹挂着生蛆腐肉，乳白蛆虫在眼眶周围蛄蛹，塞拉莱眼尖地瞧见几条肥白软虫与脓水一起掉落地面。 　　即使他动作迅速地为自己屏蔽了嗅觉，那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与不小心吸入鼻腔的腐臭气味刺激之下，塞拉莱仍是双眼酸痛，胃里翻涌。 　　进阶死灵生物失败的辣眼睛垃圾，去死吧！！ 　　塞拉莱举起了法杖。 第9章 　　世界播报一出，全服沸腾，无他，这是《神迹》开服至今，触发的第一只野图boss，只要拿下首杀，奖励必定丰富，说不定，还能一跃成为玩家间的第一人。 　　有名、有利，单凭这两点，就足够吸引人。 　　但凡此刻在线的玩家，无不停下手中的事，赶往苔丝台地，甚至有不少人临时下线，呼唤离线的亲友赶紧上线，抢boss。 　　【世界频道】 　　多金帅气黄鸡：野图boss+++，来成功转职、等级lv.6及以上的，辛苦费每人1w星币。成功拿下首杀的话额外支付工资10w星币。 　　哇咔咔咔：黄鸡老板大气！！可惜我在安克利山脉以东的花石镇QAQ恨不能以花石之身领希格工资。 　　我好柔弱啊：可恶啊，为什么野图boss只在希格镇触发！为什么新手村之间不能互相传送！！！我们格里镇的人呢？咱们也搞个boss出来，馋哭外镇人！ 　　…… 　　世界频道上，一半的人在召集团队，磨刀霍霍向boss，另一半的人则对boss只刷新在希格镇附近而艳羡不已。 　　由于几个新手村之间的传送阵并未互联，若是铁了心想去串门，必须在各个传送阵间相互中转，这期间产生的费用堪称天价，远不是玩家们现如今能支付得起的。 　　更何况，此前由玩家Sai上架寄售行拍卖的蓝品项链，已经将玩家们口袋里的金币几近榨干，即使手握巨款星币，土豪们也找不到人凑齐足以支付传送阵的金币。 　　不是没有人找上Sai进行py交易，用现实货币拍下装备，然而他十分坚持，只要金币。 　　这导致金币与星币的兑换比例一度达到1：8，即使如今这一比例降低，也只是堪堪来到1：3。 　　毫不夸张地说，仅是一条蓝品项链，就令无数打金党赚得盆满钵满。 　　扫一眼刷得飞快的世界频道，塞拉莱默默加快了输出的速度。Lv.6的他对上lv.11的boss，中间相差了整整五级。不管是血蓝还是伤害，都有如鸿沟。 　　即使有庞大的技能库支撑，这其中的差距也并非能轻易弥补的。 　　边走位边精细计算着技能cd的同时，塞拉莱灌下蓝药回蓝，无声叹息：自他踏入施法者的行列后，除开神圣东征时被光明神殿的疯子追杀，他还从未打过如此拮据的仗。 　　想当年，他一向仗着自身异常深厚的魔力储备欺负人，哪里有过魔力紧巴巴地如此小心的境况？ 　　虽说一心多用，塞拉莱输出的动作却未曾停歇，随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法术轰炸，黑风熊的血条下降至50%，它停下了徒劳攻击的动作，周身的黑暗元素愈发浓郁，使得本就视野受限的台地愈发昏暗，明明是白日，却比夜更黑暗。 　　——boss狂暴。 　　纯粹的元素力量在它的牵引下，一半化为风盾，护持己身，使得塞拉莱与黑暗同源的黑魔法们伤害减半，他不得不切换手法，利用杀伤力次几等的元素魔法攻击。 　　同时，另一半的黑暗力量，变为最纯粹的魔力团，密密麻麻地袭向塞拉莱。 　　若是比之位阶更高，身为纯粹死灵生物的本体在此，塞拉莱大可于原地屹立不动，笑纳起这对他而言堪称大补的魔力团，并分出半数喂养黑球。 　　然而，此时的他，驱使的身体，是脆弱的人类，面对浓郁得足以将生命都腐蚀殆尽的攻击，他采用了最朴素的防守方法—— 　　跑！ 　　缩地术、疾风术、轻身咒……空间魔法与元素魔法的交替加持，塞拉莱如一阵抓不住的风，眨眼间就躲过无数攻击，并不时释放地障，消磨boss的血条。 　　他逃、它追、路人插翅难飞。 　　好不容易集结起二十五人大团的队伍们，雄赳赳气昂昂地踏入苔丝台地，随后……两眼一抹黑。 　　黏稠的黑暗中，他们只能勉强看清自己的手，至于队友的方位，全靠团队面板。 　　有人嘀咕：“尼玛，这种鬼天气，哪里找得到boss？不掉进坑里都算好的了。” 　　忽然，一团绿光自远处升起，明明灭灭间，离他们越来越近。 　　“那、那是什么……有鬼？有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我最怕鬼……噫？好像是个人？” 　　他只隐约看见被绿光包裹着的少年有着头耀眼的银发，还未看清他的ID，他便如风一般，窜入黑暗之中。 　　随后，地动山摇，半边白骨半边腐肉的黑风熊目标紧锁塞拉莱，于台地中横冲直撞，尘土翻飞，所到之处林木枯萎，生命凋零。 　　这队临时拉扯起来的大团还来不及兴奋boss刷脸，就被恍若有形的黑暗力量包裹，侵蚀死亡。 　　二十五人，整整齐齐，仅一个照面，全员团灭！ 　　耀眼的死亡白光短暂冲破了黑暗，化为光球飘至希格镇的方向。 　　这一异象，无疑是告诉其余两眼摸瞎的玩家们： 　　“快，boss在那个方向，追！” 　　即使是在逃跑，塞拉莱的输出速度也并未减弱，一瓶又一瓶的蓝药灌入肚，堪堪维持着体内魔力的收支平衡。 　　疾风术失效的前一秒，塞拉莱腰部猛地后折，顺着惯性以一种柔软得有些诡异的姿势，滑入狭窄洞穴的入口。 　　穷追不舍的黑风熊，直直撞上洞穴上方的嶙峋尖刺，陷入眩晕状态。 　　它的血条，瞬间从43%跳至39%，狂暴解除。 　　好机会！塞拉莱抿唇一笑。 　　若问魔法师们最喜欢的输出环境是什么，十个有十一个都会回答：站桩输出。 　　如今，塞拉莱便处于这样一个理想的环境中，魔力源源不断输出，造成的伤害也格外可观。 　　黑风熊好不容易从眩晕状态中解除，摇晃着脑袋想要攻击，半空中凝实的法师之手便死死拽住它的骨头架子，哐哐几下撞上尖石，于是，它再次陷入眩晕，塞拉莱继续安然站桩。 　　就这样重复着眩晕——输出——清醒——撞晕的步骤，到最后塞拉莱站累了，嚣张地坐靠在洞穴石壁，麻木攻击。 　　3%、2%、1%…… 　　黑熊轰然倒地，塞拉莱摸出了一本法师与术士通用的技能书，不过，上面的法术模型他早已学会。 　　【世界播报】：玩家Sai浴血奋战，成功击杀苔丝台地的野外精英boss腐化黑风熊，获得首杀奖励：神秘的木匣x1，月莹草（橙），火焰巨剑（蓝），金币x…… 　　【世界频道】 　　耙耙柑：这就是大佬吗QAQ居然可以单刷boss，好强！！！ 　　Ioi：？！这么说，刚刚从我旁边路过的那个浑身冒绿光、差点以为是鬼的人就是Sai？？可恶啊，错过了和大佬的合影！！ 　　西北狼：呵呵，真恶心，为了吃独食故意把boss往我们团带，导致我们团灭，我们损失的经验怎么算？ 　　妖妖：就是就是，什么大佬啊，明明就是人品堪忧的垃圾！坑人不说，还开挂！ 　　嗷呜呜：？？开挂？什么情况？ 　　霸业：不是开挂的话，怎么可能6级单挑11级的boss？怎么可能一招就灭了我们十几个人？我已经把死亡回放提交给客服举报了，挂狗你等着吧！ 　　霸图：已举报+1，呵呵，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哇咔咔咔：噫，这不是霸天的正副会长吗？ 　　突突突：阿这，大佬啥时候得罪了霸天？不过6级单挑11级，确实有点微妙欸，差距太大了吧…… 　　…… 　　正忙着研究战利品的塞拉莱没有注意世界频道的质疑，他打量着手中散发甜腻异香的木匣，系统提示，他缺少与之配套的钥匙，无法打开。 　　乖乖待在口袋里的黑球不知何时冒出了头，沿着他的手臂一路蹦跶至木匣上，短小的触手兴奋挥舞，似乎很想钻进去。 　　难道…… 　　塞拉莱捏了捏黑球，问：“里面的东西和你有关吗？” 　　黑球蹭蹭他，点头又摇头。 　　见状，他换了种问法：“里面的东西可以恢复你的力量？” 　　黑球狂点头，整个球都摇出了虚影。 　　塞拉莱轻笑：“好，等我找到钥匙，就喂给你。你可要争气啊，快快强大起来，保护你唯一的信徒，嗯？” 　　快乐挥舞着短短触手的黑球顿住，整个球变得黑中带粉。它一骨碌从木匣上弹跳，果冻般的身体碰了碰塞拉莱的唇角。 　　和黑球快乐地玩耍一番，塞拉莱将木匣收入背包，心念一动，根茎如圆盘，盛着汪月华的异草于掌心浮现。 　　甫一入手，本体与分身的紧密链接下，他察觉到体内盘桓的诅咒光球力量有所松动。然而，这股松动的力量太过薄弱，无法撼动分毫。 　　月莹草么…… 　　于弥尔克大陆生活的一百年间，他从未听说过这种植物的名字，不过，他本就不精于此道，或许是他孤陋寡闻了也说不定？ 　　若是多收集些月莹草，是否能够减缓诅咒的威力？ 　　塞拉莱仔细查看系统介绍。 　　【月莹草】：于光明汇集之地吸纳月华的珍稀草药，或许与某些材料混合在一起，会有神奇的作用…… 　　很好，说了等于没说。光明汇集之地？难道是光明神殿的圣地？ 　　塞拉莱不觉得光明神殿的地盘上会种植吸收月华的植物。因为，在弥尔克大陆的草药学中，日为阳，月为阴，与月亮相关的东西，属性都被归类于黑暗，凡是吸收月华的物品，皆是上好的灵性仪式材料。 　　自诩为绝对光明的光明神殿，怎么会容忍自家圣地与黑暗沾边？ 　　暂时想不到月莹草的来路，塞拉莱把它收入背包。 　　好友密聊不停闪烁。 　　【多金帅气黄鸡】：Sai，那把火焰巨剑你有安排吗？没有的话能不能卖给我？价格随你开。 　　（8分钟前） 　　【多金帅气黄鸡】：霸天的人说你开挂，但我相信你。不过，世界上有很多人在质疑，你看要不要我出面说一下？ 　　（3分钟前） 　　【耙耙柑】：大佬！！你什么时候和霸天的人起了冲突哇，他们居然污蔑你开挂，还举报到客服了！我相信你肯定没有开挂，我已经帮你骂回去了！ 　　（2分钟前） 　　…… 　　开挂？ 　　塞拉莱挑眉，展开世界频道。霸天帮众仍在叫嚣。 　　霸业：呵呵，Sai呢？这是心虚了不敢出来？有本事开挂，你有本事出来啊！ 　　妖妖：挂狗4000+！引怪灭团真恶心！ 　　西北狼：Sai别躲着不吱声！Sai别躲着不吱声！赔我装备维修费！赔我经验损失费！Sai别躲着不吱声！ 　　乌烟瘴气。 　　塞拉莱嗤笑一声，打字回复： 　　【Sai】：菜就多练，别BB。 　　与此同时，官方公告全服播放： 　　【关于玩家“Sai”开挂一事已核实，属不实举报。玩家们可点击后方链接跳转论坛，查看玩家“Sai”的战斗视频。】 第10章 　　《神迹》论坛。 　　作为游戏官方搭建起的交流平台，几乎所有的玩家与还未购买游戏舱的云玩家们，都注册有论坛账号，并时不时在上面吹水聊天。 　　前一阵子玩家耙耙柑上传的神秘地宫里的npc与出现在希格镇背街小巷里的法师npc视频，热度还未消散，由几乎不露面的游戏官方发出的战斗视频，更掀起论坛热议。 　　视频里，银发法师神闲气定地施法，未曾有一丝慌乱与急躁，数也数不清的法术招式从杖尖射出，每一次挥杖，都能带走敌人的大截血条。 　　那遮天蔽日的蚀骨之火，将天都染成不祥而邪恶的黑，冥火炎炎，不管是人、还是兽，皆葬身火海，毫无还手之力。 　　1楼：【这就是大佬吗？看了他的视频我突然觉得我又行了QAQ】 　　2楼：【大佬恐怖如斯，他赢得好轻松，打怪跟打狗一样，表情都不带变的orz】 　　3楼：【哈哈哈哈哈我尼玛真的笑死了，霸天的人一天天拽得跟个什么似的，踢到铁板了吧？好似！】 　　4楼：【道理我都懂，不过，威力这么大的技能，不是开挂的话，又是从哪里学到的呢？】 　　…… 　　10086楼（Sai）：【技能是黑魔法，不是常规魔法，找希格镇的神秘法师npc做隐藏任务学的。】 　　看完官方发布的战斗视频，塞拉莱神情冷凝。视频拍摄的角度，简直就像是有人在虚空之中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并记录下来。 　　虽说能做到这一点的手段繁多，除开常见的炼金之眼、留影石、还有留影魔法等，但这些手段使用起来，必定会留下痕迹。 　　至少，在战斗期间，塞拉莱并未察觉到有人窥探。 　　那么还有谁能做到这一切呢？ 　　答案很明了——这款游戏背后的神。 　　或许，因小黑的掠夺而意外获得玩家面板的他，一举一动都在祂的注视之中。 　　这样一来，他击杀野图boss所获得的奖励，就很微妙了。祂是出于怎样的想法，将能够撬动诅咒力量的月萤草放入奖励池的？又是出于何种目的，把能够恢复小黑力量的未知道具送至他的身边？ 　　祂于他和小黑而言，是敌是友？ 　　祂想要从他、小黑、以及众多玩家身上，得到什么？ 　　脱离沉思，塞拉莱回神才发现，原本团团的黑球，被他捏成了奇怪的形状。 　　他尴尬松手。 　　塞拉莱思考时，总会不自觉地揪住小黑，在手中揉捏，祂的手感，实在太像前世流行的捏捏乐。 　　他注意到，“官方”放出视频后，原本叫嚣得正欢的霸天众人没了响动，玩家们对于他使用的究竟是什么魔法反而更感兴趣。 　　塞拉莱索性就趁此机会，把希格镇神秘的、传授法术的npc推于人前。反正原本，他也打算用威力巨大的黑魔法诱惑玩家帮他寻找可能得解咒材料，如今不过是计划提前罢了。 　　他已能想到，明晚希格镇的热闹场面。 　　给“npc塞拉莱”做了波宣传，他关闭论坛。背包里，首杀获得的火焰大剑与记载着辅助型技能——毒刺术的技能书都是他不需要的，塞拉莱准备把它们统统发卖。 　　恰好此时，好友密聊再次闪烁，是多金帅气黄鸡，再次询问火焰大剑的归属。 　　对于装备卖给谁又不卖给谁，塞拉莱并无强烈的倾向，只要价格到位，给谁都行。 　　他贴出火焰大剑的属性。 　　【火焰大剑】：精良品质（蓝）。物理攻击+7，附魔效果：剑身覆盖火焰，可造成每秒数值不定的灼烧伤害。注：该装备仅限战士职业使用。 　　【Sai】：8w金币，只收金币。 　　【多金帅气黄鸡】：上次的蓝色项链，基本上是把打金党和休闲玩家手里的金币都搜刮完了，一时半会可能收不到这么多的金。你看这样行吗，签合同，在规定时间期限里支付足数金币。 　　【Sai】：不用这么麻烦，游戏里立契约吧。 　　塞拉莱并不相信所谓的合同约束，立下合同，并不代表无法违约。 　　隔着一层网络与真实的世界壁，违约的成本除开道德层面，几乎可以称得上没有。 　　他既无法突破世界壁前往玩家们所处的世界追杀违约者，也无法在游戏内彻底杀死拥有不死之身的玩家。 　　更何况，他根本没有可供接收合同的联络工具。 　　相比较容易暴露自身真实情况的合同，塞拉莱更倾向于签订灵魂契约。 　　这是弥尔克大陆上常见的、最具约束力的契约手段之一，若未能施行契约内容，违约者将收到灵魂烧灼、破损、甚至是神魂消亡的反噬。不仅如此，在违约者死后，ta的肉身还会供对方驱使，直到完成契约内容。 　　当然，这是和正常的·弥尔克大陆土著签订契约后的场景，至于和玩家嘛…… 　　多金帅气黄鸡看着自己状态栏上的buff，有些傻眼。 　　【契约】：你以灵魂为押，在诸神见证下许下誓约，若违约，将失去账号控制权。 　　他双眼圆睁，颤声道：“意思是，如果我一个半月内，没有凑齐8w金，我就会被封号？！” 　　塞拉莱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板加油，我相信你的实力~” 　　黄鸡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即使他知道自己不会违约，也难免被契约上的说辞吓到，总感觉头顶悬着把无形之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血溅当场。 　　不过，他又止不住地好奇，隐晦打量着眼前分外无害的少年——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那头银发比缎子还要柔软而富有光泽，碎碎软软地搭在颈侧。少年的眼睛圆圆，眼尾略微下垂，即使是不笑的时候，也给人一种灵动而温顺的错觉。 　　是的，错觉。 　　只稍打听打听眼前少年自进入游戏以来的事迹，便可知，他绝非表面那般懵懂无害。 　　不过，Sai是否表里如一，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多金帅气黄鸡扬起抹灿烂的笑，询问道：“这个契约，就是这个，能封号的，也是你从神秘npc那里学会的吗？” 　　塞拉莱点点头，说道：“只要你拿出珍稀的、寻常难见的草药或者材料，他就很好说话。” 　　黄鸡追问：“哪方面的材料？” 　　塞拉莱耸肩：“不知道，反正稀奇古怪的，要什么的都有，看不出来。” 　　“这样吗……”黄鸡若有所思，问道：“那，这个契约……” 　　“你想用就用吧，它又不是我的专属。仪式材料你都知道，鼠尾草、鸷鸟的尾羽、20g的盐嗅粉和水晶。” 　　闻言，多金帅气黄鸡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他双手抱拳，道：“谢了！以后有需要，随时开口找我。对了，我能冒昧问一下吗，你为什么坚持只收金币？” 　　塞拉莱勾了勾唇，云淡风轻：“相比星币，我更享受背包里金币堆满的快感。” 　　黄鸡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屯屯鼠是吧！那种成就感，我懂我懂。以后有要出手的装备或者道具技能，大佬请务必优先考虑我。” 　　“好说。” 　　告别多金帅气黄鸡，塞拉莱抚摸着手腕处凭空出现的契约之印。虽然他的状态栏上也对应出现了契约相关buff与描述，但他能感受到，冥冥之中的誓言制约，是印刻在他的灵魂之上，而非这具身体。 　　游戏背后的神，相当强大。 　　不清楚祂的目的，塞拉莱暂时不再费心，至少目前，祂并无制裁他这个bug的想法，甚至还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了他。 　　塞拉莱决定，抓住这个机会，增强自身的力量，在祂态度变化之前，能捞多少是多少。 　　一把冥火烧穿练级点、加上越级击杀黑风熊以及拿下首杀后获得的经验奖励，一举将塞拉莱的等级从lv.6提升至lv.8，距离下一级只差两次日常任务的经验。 　　他脚步迈动，朝希格镇东大街走去。 　　那里，有发布日常任务——材料收集的npc戈恩。 　　作为新手村里每日固定发布任务的npc之一，他的任务是最轻松、性价比最高的，只需三组共60份兽肉、20枚兽牙以及10张兽皮，就可以得到可观的经验。而这些野兽材料，都是打怪练级时获得的附属品，无需花费时间与经历去专门收集。 　　塞拉莱脚步轻快地径直走向戈恩，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好心情。 　　戈恩是一名铁匠，没有玩家交接任务时，都窝在房侧长凳上，打磨已有豁口的刀具。 　　塞拉莱怀疑，那把短刀，或许就是被他日复一日地神经质地打磨，才会磨损得如此严重，薄薄一片刀刃，布满大小不一的豁口，仿佛风一吹就会断了。 　　“你好，我来接任务。” 　　于npc面前站定，他的影子投注在磨刀石上，戈恩缓缓抬头，原本麻木而空乏的泛黄双瞳，如同见到了什么极不可思议的可怖事物一般，瞪大到了极点，恍然间似乎下一秒就会从皱巴巴的眼眶脱落。 　　戈恩用力嗅闻空气，结结巴巴：“你、你……你的身上有什么？你带了什么东西过来？！” 　　“污秽、不详、是魔鬼的气息，地狱的使者！”从不离手的短刀被弃如敝履地丢开，戈恩从长凳上弹跳起身，塞拉莱才发现他的行动竟然如此敏捷。 　　他手舞足蹈，似哭似笑，嘶哑的嗓音回荡在发方寸之地，无端令人心头阵阵发毛。 　　塞拉莱挑眉：什么地狱魔鬼的气息，这分明是珍贵的隐藏任务的气息！ 第11章 　　塞拉莱静静看着戈恩发癫，嘴里嘀咕着谁都听不清的话。几分钟过后，他趋于平静，从街尾折返，枯瘦而形变的手，禁锢住塞拉莱的胳膊，尖利的指甲陷入肉里，拽得人生疼。 　　他挣了挣，没能挣脱。 　　戈恩盯着他的双眼，缓缓道：“这是命运，无法逃避的命运……多年前犯下的罪，终归会找上门来，所有人都逃不脱，所有人！” 　　“叮——玩家已触发隐藏任务，【无形的阴影】，接取后无法放弃。是否接取？” 　　“接取任务。” 　　任务面板上，实时更新了信息。 　　【无形的阴影】：罪恶的阴影滋生，希格镇东大街的戈恩察觉到多年前的不祥回归，现委托玩家Sai前往希格镇外调查。 　　戈恩皮笑肉不笑地说：“去吧，找到开启罪恶过往的钥匙。黑暗会为你指引。” 　　言罢，他不再搭理塞拉莱，捡起掉落至地面的蒙尘短刀，反复擦拭，口中喃喃：“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见无法从戈恩处得到更多的信息，塞拉莱转身离去。若说没接取任务之前，他还对引发npc异状的原因有所摇摆，当他说出钥匙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这一切都与背包中的木匣脱不开关系。 　　再次将木匣拿在手上，匣底木料接触掌心的瞬间，游戏界面右上角的小地图发生了变化，不容忽视的金色箭头大咧咧地指向某处，就差没明着告诉他，那里有东西。 　　塞拉莱：…… 　　总、总感觉画风突变到一刀999的套皮游戏了！ 　　按照套路，隐藏任务不该是一环接一环的跑腿、打怪、解密，历经千辛万苦才得到开启木匣的钥匙吗？怎么这个任务如此轻松，恨不得把钥匙藏匿地点摆在他的脸上？ 　　吐槽归吐槽，任务有了明确指引，而无需和无头苍蝇似的找寻线索，塞拉莱也乐得轻松，小地图上显示，箭头的标记点位于希格镇外，几乎靠近城镇与亡灵海之间缓冲的灰色地带。 　　心知弥尔克大陆上这些空旷空白地带的“含金量”——魔兽肆虐、山贼众多、走上十天十夜也不一定能见到人烟，只有一望无际的荒野。塞拉莱没有立刻动身，先前往中央大街的药剂店补充波血蓝药，把在架的药剂全部清空，才踏上出镇的道路。 　　* 　　囚影是一名盗贼，或者说，单凭他的ID，就可以看出，他是名盗贼。 　　毕竟他们盗贼、刺客类玩家们，为自己取的ID总是要来得中二一些，简短的二字ID，血、影、罚、罪的随机组合，是很大一部分盗贼玩家的标配。 　　作为一名从键鼠到vr再到全息，都坚定不移选择爆发型脆皮近战职业的死忠玩家，囚影一升上五级，就毫不犹豫地再次加入盗贼的队伍。 　　他表示：“只要玩过一次刺客，你这辈子就定型了，再也玩不了别的职业了，那种在生与死之间游走，机遇与挑战并存的感觉，是多么地令人沉迷。” 　　然而，进入这款划时代的、100%拟真度的全息游戏后，囚影尴尬地发现，他原来竟是手残党！ 　　没有目标锚定、没有弱点攻击与绕背提示，从开服至今，他一次暴击都没能打出，并不灵敏的身法以及手脑不一的不协调性，使得攻击距离本就很短的他，更加迟钝，往往还未戳到小怪，就先受到了攻击。 　　不仅如此，由于《神迹》的野怪细节做得实在太写实，攻击范围仅有四尺的他，甚至能够听到狰狞野兽喉间的咕噜声，闻到口鼻内喷出的腥臭气息，每每与野怪对视，冰冷兽瞳里映出的嗜血与迫人的攻击性，都带给他极大的压力。 　　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原本的铁血杀手、暗影舞者，不得不在磕磕绊绊的升级过程中，逐渐认清自己，被迫转变为pvx休闲党。 　　囚影的刺客大师之路毫无进展，但在魔药之道上，却意外有所收获。 　　作为全服第一名解锁生活技能——魔药炼制的玩家，他从npc处，接到了隐藏任务，其中的一环，是采摘狼毒乌头，一种剧毒的植物。而这种植物，仅在希格镇外的荒山野岭中少量出现。 　　从土路、到草径、再到一人高的杂草滩，为寻乌头，囚影越走越远、越走越偏，如今已来到小地图都未曾记载的未知区域。 　　鸟类振翅、虫蛇嘶鸣，足以将人掩埋的杂草丛，不时发出可疑的响动。囚影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弯月短匕握在手，一边开路，一边左右四顾，戒备四周。 　　一时不查，他脚步踉跄，摔倒在地。 　　“啊啊，怎么这么倒霉！”囚影以手撑地，还未起身，就察觉到左右手手掌与地面接触点那微妙的不同。 　　——一面松软湿润，另一面则坚硬粗粝，细细摸索，似乎有陶器的质感。 　　囚影双眼一亮，下意识地想到了——隐藏任务、隐秘藏宝，等等等等，再不济，也是个归还失物的任务。 　　他顾不得调整姿势，索性就着趴伏在地的姿势，刨土。 　　几分钟后，通体漆黑，旧却无破损的陶罐出土，里面似乎浅浅装了层液体，略微摇晃，有股甜腻而诱人的异香。 　　“咕咚——” 　　吸入异香，他肤色潮红，面带沉醉，只觉肠胃饥饿得过分，口腔里不断分泌唾沫，猛烈的食欲突兀出现。 　　“嘿嘿、小龙虾、烧烤、火锅、炸鸡……嘿嘿……” 　　沉迷在美食幻想中的囚影，完全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摇摇晃晃地起身，双手伸直，僵硬地捧着陶罐，往草丛更深处走去。 　　状态栏上，混乱debuff叠加闪烁。 　　血色浸染的最后一丝夕阳消逝，余波倾洒在囚影的脸上，一晃眼似是将融未融的蜡像，又或是腊化得不完全的僵尸。 　　“卧槽，这是什么鬼东西啊啊啊啊——！” 　　夜幕降临，杵在草丛深处动也不动的囚影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风吹醒，生拉硬拽着从左手大澳龙、右手帝王蟹的幻想中脱离，才发现，自己的血条，只剩下可怜兮兮的3点，与此同时，手中的陶罐，变得异常沉重，内里的液体似乎增加了不少，就好像是，吸收了他的血液一样。 　　他猛地一哆嗦，陶罐脱手而落，狂灌回血药剂，直到血条回满，眼前不再闪烁刺目红光，如擂鼓的心跳才堪堪平静。 　　将视线转向陶罐，囚影惊讶地发现，明明是易碎的材质，摔落在地，却没有半分损伤。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甩个鉴定术上去，系统界面上，展示出陶罐信息。 　　【OO的……】：OO死前遗留的……，汇聚了不甘、怨恨与诅咒，具有致幻效果。如果寻找到……，或许能够解开一桩罪恶的往事。 　　（提示：持有此物品的玩家，将自动接取任务【无形的阴影】，被其余玩家杀死后物品归属权转移，任务失败。任务期间无法下线，任务物品无法放入背包。） 　　【无形的阴影】：你意外获得了开启罪恶往事的密匙，但是，弱小的你，是否能守护好危险的钥匙呢？ 　　嘘，别出声，追杀者，已至。 　　逃吧，逃吧，逃吧！堕落的OO，最喜欢看同类相残的戏码…… 　　几乎同一时刻，塞拉莱与囚影的任务面板刷新，系统提示，他们一方成为了追击者、另一方则为躲避者。 　　追击者需要通过小地图刷新的坐标指引，击杀躲避者，抢夺钥匙，而躲避者则与之相反。 　　月上中天，仍在循着指引赶路的塞拉莱神情一振，他没有想到有人捷足先登，得到了钥匙。 　　任务面板和小地图上只有对方的坐标而无名讳，他便也无法从中得知，拿到钥匙的，到底是玩家还是npc。 　　不过，对方距离他不算……噫？ 　　正准备施展轻身术的塞拉莱发现，小地图上原本不远的属于躲避者的小黄点，突然消失，几秒过后，刷新在了……希格镇的郊外复活点。 　　塞拉莱挑眉，原本清纯无害的脸上，缓缓露出抹嗜血的邪笑。 　　——拿到钥匙的，是玩家。 　　真是幸运呢。 　　将几缕挡脸碎发撇至耳后，塞拉莱撕裂传送卷轴，输入坐标传送。 　　当看完任务提示，且发现追杀者离自己不远后，对自己手残属性有了深刻认识的囚影，第一反应便是——跑！ 　　而对于玩家来讲，最便捷最快速的逃跑方式，无疑是自杀回城。 　　锋利的短匕朝着脖颈利落划入，囚影一边向上天祈祷，追杀者不是玩家，一边化为流光，刷新在了复活点。 　　“呼……没有追上来……”发现追杀者小红点一动不动，似乎是被他这手远距离瞬移术惊住，囚影长舒一口气。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他这口气，松得太早！ 　　由于任务物品的特殊性，无法收纳入系统背包，囚影不得不将陶罐抱在怀里。与其余玩家相比，他这造型，着实显眼得过了头，威力不亚于往头顶立了块荧光色霓虹灯牌，上书： 　　我身上有古怪。 　　夜晚的十一点，正是夜猫子玩家们活跃的时间，毫不夸张地说，这个时间点的在线玩家人数，比中午十一点足足多出几倍。 　　囚影踏出复活点的下一秒，便察觉到，因宵禁关闭镇门而被困新手村外的玩家们，纷纷将视线投向了他及他手中的陶罐。 　　数不清的鉴定术，刷刷扫向陶罐。看清描述的瞬间，人群轰动。 　　“？！任务道具？” 　　“隐藏任务！快快快摇人！” 　　“兄弟，你接了什么任务，不给大家分享分享？” 　　囚影：…… 第12章 　　“不是、不是隐藏任务。” 　　“唉哟你别上手扒拉！” 　　“我也是意外拿到的……不是，凭啥给你说啊！” 　　现场愈发混乱，玩家们将囚影团团围住，时不时上手扒拉，可怜的囚影，无论往哪个方向躲，身前总有几双作乱的手在游走。 　　随后，不知道是谁先动手，飘摇的火球自人群后方炸落，开启了自开服以来，最大的一场玩家混战。 　　箭矢、火球、藤蔓、剑气、刺刀……全息游戏太过真实的物理碰撞在此刻化为障碍，大波人挤在一起，即使有心避战，也无法从汹涌人墙中脱身，只好被迫承受着落在身上的不知是谁的攻击，而后，愤而反击。 　　“那里发生了啥？” 　　“不知道哇，好像在打架？走走走，去凑个热闹！” 　　不断有不明真相的乐子人凑近，被波及进战斗之中。 　　冲天死亡白光升起，夜幕被染得有如白昼。 　　混乱之外，从角门缝隙出城的塞拉莱，放下法杖，悠悠然抱臂观战，冷眼瞧着这场意外有杀伤力的小打小闹。他已经眼尖地看到，许多人并非被技能重伤，而是因人群挤压，掉血而亡。 　　玩家间的战斗，并没有他们自己想象的那般热血。 　　在塞拉莱眼里，他们就像是被什么固定模板上身，定定站在原地，呆板、僵硬，嘴里念叨技能，像AI一样做出一模一样的招式。 　　如果塞拉莱想，他甚至可以不费一招一式，从这样呆板的进攻中脱身，反制对方。 　　引发这场混战的塞拉莱岁月静好，还有心情点评，而处于混战最中心的囚影，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左右为男，进退无路，眼前除了硬邦邦的胸膛，就是花里胡哨的技能光效，他以平生未有的速度，迅速下蹲，躲过致命一击。 　　不，或许是几击。 　　总之，成为了凸凸凸中的那个凹，明明处于最中心的囚影，幸运地活了下来，死亡白光不时于眼前浮现，他的周身肃然一空。 　　好机会！ 　　囚影保持着下蹲的姿势，缓缓挪动，从一双又一双的腿中穿行，不时补几口红药回复因挤压和技能误伤失去的血量。 　　代表躲避者的黄点，小幅度移动，塞拉莱紧紧盯住人群，看见了……某个盗贼打扮的玩家，猥琐蹲身，从人群里挪动的画面。 　　塞拉莱：好、好小众的脱战方式！他简直是个人才！ 　　他抬起法杖，细碎的冰晶凝结成冰刃，瞄准盗贼的头，四刃齐发。 　　囚影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眼越打火气越重的玩家团体，长舒口气，“虽然姿势猥琐了点，但好用就行！那个追杀者肯定想不到，我会瞬移……卧槽？” 　　四发冰刃以破空之势刺向头颅，“噗嗤——”冰刃穿颅而过，打出致命攻击，一招秒杀！ 　　【您已被玩家Sai击杀】 　　“玩家死亡，【无形的阴影】任务失败，道具所有权转移。” 　　化为白光的瞬间，囚影看见——那个几乎与城墙阴影融为一体的纤细少年，银发熠熠流光，黑色法袍上繁复的暗纹，被月色折射出若隐若现的绚丽光芒。他的唇，畅意扬起，琥珀色的瞳中，却满是冰冷。 　　追杀者的红光，刺目而危险。 　　拾起无人问津的陶罐，任务刷新，塞拉莱隐有所感，侧身，与复活的囚影隔着人群遥遥相望，挑眉、勾唇，纤长食指抵住唇间，“嘘……” 　　囚影腾地一下面色通红，缓缓捂住心口，喃喃：“完了，被他装到了……” 　　塞拉莱闪身隐入夜色，直到看不见任何玩家的身影，将陶罐与木匣双双取出，摆放在一起。 　　甜腻异香，越发浓郁。满得快要溢出的负面情绪纠缠在一起，化为有形黑雾，缭绕在塞拉莱周身，试图侵蚀他的神智。 　　乖巧待好的黑球警觉探头，见到黑雾的瞬间，如同撒欢野狗般猛地窜出，追着黑雾啃，黑球所到之处，黑雾溃散。 　　不知怎的，塞拉里竟从逐渐稀薄的黑雾上，看出几分惊恐…… 　　吸收完黑雾，黑球的体型肉眼可见地胀大一圈，圆圆滚滚，更像果冻史莱姆了，蹦蹦跳跳地飘回塞拉莱掌心，接住的瞬间，发出声黏黏糊糊的：“嘤~” 　　塞拉莱惊喜：“你能说话了？” 　　黑球摇摇头：“嘤嘤~” 　　“噗，”他捏捏黑球，无奈笑道：“原来还是小哑巴。” 　　“嘤！” 　　击碎陶罐，淡蓝色的黏液涌动，原本平静的木匣剧烈震动，哐哐声不绝，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黏液一点点浸染木匣，形成诡异的纹路，木匣的震动愈发强烈，使几不可察的裂痕逐渐扩大，最终，木匣破裂。 　　——那是一颗半红半黑的，比正常人略大的心脏，漂浮在蓝色黏液之上，不住跳动。 　　凝神去听，能听到轻微的砰砰鼓动声。 　　“嘶——！” 　　塞拉莱倒吸一口凉气，条件反射般地往后倒仰，寒意蔓延全身。 　　到底是怎样强大的生物，心脏脱离躯体后，还能保持如此的鲜活？ 　　喉结滚动，突兀的进食欲望生出，塞拉莱不自觉生出几分将其吞吃入腹的冲动。 　　“嘤！” 　　小黑的喊叫将他从魔怔状态拉离，塞拉莱恍然惊觉，他双手合捧着心脏，距离唇角仅剩几厘米，温热的甜腥气味铺面，令人窒息。 　　他喃喃道：“好强大的蛊惑能力……”迅速把它收入系统背包，心有余悸的同时，塞拉莱忍不住想： 　　使用玩家分身的他，吃下心脏，会有什么后果？ 　　按照这枚心脏的蛊惑能力，高低得是禁忌封印物这一级别，使用得当的话，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覆灭整座城镇，若是吞下……会成为没有神智的堕落者吗？还是因承受不住强大力量爆体而亡？ 　　但，他现在使用的身体，是有着不死之身的玩家啊，何必这么谨慎小心呢？试一下，也没什么吧？大不了，就是死回复活点。 　　少年圆溜的猫儿眼清明一瞬，又被蒙上层朦胧的迷离，白中带点粉的指节屈起，抵入肉粉的唇中，贝齿轻咬，蠢蠢欲动。 　　黑球：！！！塞塞你清醒一点！！！别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 　　祂急得上蹿下跳，八条长而凝实的触手紧紧束缚住少年的身体，捆得结结实实，末端还打了几个结。 　　“唔……”身体各处不容忽视的挤压感，使塞拉莱从混沌中清醒，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冷汗自额角滑落。 　　他、他怎么会这样想！明知此物邪异，竟还会生出吞食的欲望。塞拉莱不敢想象，他若真的因为玩家身份而放下警惕，吞食心脏，后果会是什么…… 　　“小黑，我没事了。” 　　触手动了动，“嘤嘤嘤？” 　　“放心，那种愚蠢的想法，不会再有了。我还没活够呢。” 　　“嘤！” 　　裹着塞拉莱又过去半晌，确认他确实没有了不妙的想法，条条触手松动，化为雾气消散。 　　撑住左手边的树干起身，塞拉莱看向刷新的任务面板，上面提示，回希格镇找到戈恩说明情况。 　　返回城门，混战在卫兵的强力镇压下停息，打得最凶的几人被羁押着送往大牢。 　　蹲在角落里的囚影瞥见那抹银白，眼前一亮，起身，颠颠地跑到塞拉莱面前，低声道：“嗯……Sai，你、你好！你是追击者，是吧？” 　　塞拉莱似笑非笑：“想复仇？” 　　囚影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想问，能不能加个好友？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杀我的样子很帅！” 　　塞拉莱：“？？？” 　　被银发少年用“原来你竟是变-态”的眼神注视，囚影尴尬得脚趾抠出三室一厅，讷讷道：“呃，不是，我……我是想说，那个隐藏任务看起来还挺难，如果你缺药的话可以来找我，我生活职业是魔药师，目前玩家群体里的第一魔药师哦～” 　　塞拉莱笑了笑，答应了他的请求。 　　五花大绑的十几名玩家被卫兵羁押，垂头丧气。 　　囚影解释道：“卫兵npc冲出来，说他们聚众喧哗，随机抓了几个幸运儿，关进大牢，三天。” 　　恰巧，霸天帮主霸业就在此列，看见塞拉莱与囚影站在一起交谈，他大吼道：“好哇，原来你们两个是一伙的！Sai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就因为我举报你开挂，所以你和这家伙串通起来骗人，假装自己接到了隐藏任务，故意让我上钩，被npc抓走坐牢！” 　　唰唰唰——无数目光汇集在塞拉莱身上，他无辜地歪头眨眼，看上去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要多茫然有多茫然。 　　你在说什么？听不懂思密达~ 　　于是，原本带着几分责怪意味的眼神消散大半。 　　一旁的囚影，白眼都要翻上天去，呛声道：“蹲你的监狱去吧！跟个神经病似的，多大脸啊，还故意设计陷害你，你配吗？” 　　他环视一圈目光炯炯的吃瓜群众，提高声量：“对啊，我就是触发了隐藏任务，本来打算找人共享的，谁知道你们一窝蜂围过来打架，就你们霸天打得最凶，把道具打烂了，任务失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还先给我和大佬扣屎盆子！要点逼脸吧，好歹也是个老牌公会了！” 　　霸业面色愤愤，欲要反驳，领头卫兵眉头紧皱，大声喝止：“不许吵闹！”边说，边不知从哪掏出块破布，团吧团吧塞入他嘴里。 　　那布，约莫有些年头了，哪怕是塞拉莱都隐隐能闻到它散发出的混合型臭味，更遑论当事人。 　　霸业脸色瞬间青绿，要呕不呕，双眼憋得通红。 　　囚影使用鉴定术查看，“好家伙，那块布先是臭袜子、后来又被拿去擦了夜壶……他被熏得中毒了哈哈哈哈。” 　　显然，霸业的惨状不只囚影一人发现，很快便有人将他被脏东西堵嘴、还要蹲局子三天的惨态截图发上论坛，引来众人嘲笑。 第13章 　　一夜混乱，希格镇暂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塞拉莱返回东大街，戈恩处正站着几名玩家，在索取任务。 　　“喂，给我材料任务。” 　　术士打扮的玩家催促低头磨刀的戈恩，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什么不对。 　　毕竟这只是个游戏，要想玩家对npc有多恭敬，那是不可能的，如果这不是必须要与npc对话交互的全息游戏，他甚至连“喂”都不会喊，只会狂点快进键，直到接完任务。 　　塞拉莱清晰地看到，戈恩手背青筋跳动，仿佛有具象化的愤怒十字特效于额角迸裂。 　　戈恩不情不愿地抬头，越过直直杵在身前，挡住阳光的玩家，看向人群之外的塞拉莱。 　　“你来了。”他拨开术士，说到：“进屋说吧。” 　　戈恩完全无视玩家们，推门进屋。 　　“什么情况？隐藏任务？” 　　“啊不是，先把我们的日常任务发了来啊，就这么走了？” 　　“喂喂，老登，我不管你什么隐藏任务，把任务交出来先！” 　　眼见着npc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几名玩家蜂拥而上，拉手的拉手、拽衣服的拽衣服，不许戈恩再往前进一步。 　　塞拉莱莫名想到：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 　　可惜的是，戈恩只是老了，力，还是有的。 　　被如此无礼对待，他怒不可遏，迅猛挥刀，快得留下残影，晃目的刀光划过咽喉，几名玩家齐齐身亡。 　　哇喔。看来他不但有力，力还挺多。 　　塞拉莱无声赞叹。 　　跟在戈恩身后踏入房内，他关闭房门，没有窗户的封闭室内，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陷入昏暗。 　　黑暗中，只能听到戈恩的粗喘声。 　　沉默蔓延。 　　数息过后，戈恩缓缓道：“你没有打开那样东西。”粗粝嘶哑，好似砂纸滑动的嗓音，十分笃定。 　　塞拉莱否定：“没有哦，钥匙和木匣，都开了。” 　　“……”戈恩嗬嗬几声，即使是在黑暗中，都能隐约看到浑浊而昏黄瞳仁里，满溢的不可置信。 　　他激动极了，浑身颤抖，如同癫痫发作，焦躁地在方寸之地踱步绕圈，尖声念叨：“怎么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没有人、没有人能抵御祂的蛊惑，不！你绝不可能安然无恙！！” 　　塞拉莱敏锐察觉到一堆废话里的关键词：“祂？” 　　“咯咯……是的……祂！”间歇式发疯的戈恩平静下来，点燃了简陋屋舍里唯一的一盏油灯，豆大火苗明明灭灭，在他脸上打出诡谲的阴影。 　　他脱掉上衣，露出上身。 　　塞拉莱不知道如何形容，他裸露的躯干上长着的那些东西。 　　——本应是肌肉的地方，布满密密麻麻的坑洞，大的足有成人拳头大小，小的与芝麻粒差不多，内里镶嵌有转动不停的眼球，细若游丝的须足探出坑洞，伸缩蠕动。 　　他的内脏、肌理，像是都消失了，只剩下这些密集的恶心眼球，支撑起上半身。 　　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塞拉莱就感到眩晕、恶心，血条以几秒一跳的速度下降。 　　他急忙闭眼，灌下红药。 　　戈恩似乎很乐于看到塞拉莱陡然苍白的面色与眉头紧皱的不适，他的嗓音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畅意，尾音上扬，又似乎有几分嫉愤，嫉愤他为何没有同他一样，沦为如此凄惨的下场。 　　“这关乎到几十年前……那时候，我才十九岁，事情发生在帕拉村，一个只有几十人的小山村……” 　　戈恩平静地讲述起几十年前的往事。 　　万神历1785年，春，帕拉村。 　　塞拉莱自动换算了一下，这个时间点，是神圣东征期间，那时候，他已经“死了”。 　　作为全员信仰春晖女神座下属神——风沙之神希玛的村庄，帕拉村自成立以来，都过着自给自足的封闭生活，产出虽不算富裕殷实，却足以解决温饱，使村民不必为生计发愁。 　　戈恩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冰雪消融的初春，与冰凌掉落声同时响起的，还有马蹄急行的踢踏声。 　　帕拉村，来了外乡人！他们自称佣兵队。 　　对于帕拉村这个几乎从未有过外人进入的偏僻山村来说，佣兵队到来的影响力，不亚于春晖使徒前来传布福音。 　　“我们所有人都很激动……拿出最好的食物、分出最好的住宿招待他们，只为了听他们讲诉击杀魔兽、对阵山贼、从黑魔法师和异端邪教徒手里逃走的经历。” 　　“嗬嗬，他们却把灾厄带到了村庄……” 　　“呼——” 　　从漏风的门缝外吹来的邪风，吹灭了将熄未熄的灯火，室内再次陷入冰冷的黑暗，一如当年的帕拉村。 　　佣兵们自诉，他们效力于富甲一方的托马斯家族，为尊贵的托马斯子爵寻找适合用作产业园的无主之地。 　　塞拉莱打断：“那个因为邪神祭祀，家族嫡系和旁支包括所有佣人，共三百八十五口人一夜暴毙的托马斯？但是，托马斯家族，在万神历1720年的时候，就覆灭了。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个低贱的农人，时至今日，我连托马斯三个字究竟怎么拼写，都不清楚。” 　　塞拉莱沉默，不再言语，静静聆听。 　　“他们对村庄的一切都很好奇，我领着他们在村里参观……这个机会，还是我从其他人手中抢来的。” 　　佣兵队到来的第三天，他们撕碎了伪装的假面。原来，他们是信仰邪神的异教徒。 　　足足十五人，装备精良，踏入了非凡者职阶的异教徒们在帕拉村大开杀戒，即使村民人数多于数倍，也毫无还手之力。 　　一夜之间，所有村民俱被俘虏，供奉着风沙之神的教堂被毁，神像在烈火之中，被烧为灰烬。 　　“所有试图反抗他们的，都被残忍虐杀……小戈尔就在我的面前，剥光了衣服，被套上石块立在土刺上，活生生劈成了两半。他的血溅在我的嘴边，温温的，热热的……” 　　“杀够了人，他们掏出一个盒子，说，里面放着他们的神。他们就这样，把他们的神，放在了我们的教堂废墟上，杀人祭祀。” 　　“每天睁眼，我都能看到熟悉的人的尸体，闭上眼，耳朵里全是惨叫。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风沙之神，感受到了我们的痛苦，祂显灵了，然而……” 　　戈恩捂着脸呜咽，语句破碎，泣不成声。 　　塞拉莱猜到了他的未尽之语。 　　那个时期，恰逢神圣东征，春晖与光明的博弈，作为春晖座下属神，风沙之神必然在春晖身边，搅进这场战争之中。 　　教堂、神像、信徒，骤然减少，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到神明的力量，异教徒在帕拉村的所作所为，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对于风沙之神来说，是致命的。 　　戈恩接下来的讲诉，果然如他所料。 　　匆匆前来探查的神，被异教徒用鲜血与痛苦献祭浇灌的邪神残骸影响，实力大减，被困在了异教徒们针对祂所绘的献祭法阵之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信徒被虐杀。 　　“他们逼我，要么拿起武器刺向神明，要么死亡……我、我们，我们没有办法，死的人太多太多了，我们伤害了我们的神，我们是罪恶的，罪无可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嗬嗬，该死的异教徒，异端、他们是邪恶的异端……他们不但逼我们杀死神明，还强迫我们像他们那样，吞吃神尸……” 　　戈恩越说越崩溃，黑暗中，伴随着悉悉索索啃噬指甲的声音，他翻来覆去地咒骂起异教徒来。 　　塞拉莱有些不耐，他没有兴趣听戈恩重复的抱怨，打断道：“然后呢？后面发生了什么。” 　　戈恩：“咯咯、哈哈哈哈哈，后来，后来！那些异端，死了！罪有应得！他们变成了怪物，嘻嘻……我和活下来的人，我们带着神明剩下的躯体，逃了出来。” 　　“可是……我发现，我们被诅咒了……邪神吞噬了我们的神明，祂不断诱惑我们，诱惑我们吃下祂的尸体。咕咚……有些人，在路上死了，最后，包括我还剩下三人，来到了希格镇。” 　　“他们也死了，只有我还活着……明明我们已经把邪神的尸体扔掉了，为什么还是会死？为什么，我要变成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祂又被人找到了……” 　　戈恩止不住地颤抖，不断嚷嚷着为什么。 　　半晌过后，戈恩恢复了理智，他说：“年轻人，你抵抗着了祂的诱惑……你愿意帮我两名同伴的尸骨，带回帕拉村吗？他们死前告诉我，想落叶归根。但我是个懦夫，我不敢……” 　　任务面板刷新。 　　【无形的阴影】：戈恩请求你，找到同乡格纳和安妮的尸体，并将其带回帕拉村埋葬。 　　塞拉莱接受任务，问道：“如何前往帕拉村？” 　　根据他的描述，帕拉村虽与希格镇信仰同源，但应该相隔遥远，否则，一个村庄发生这样的事，希格镇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戈恩笑了笑，意味不明道：“希格镇往北，一直走，从第三座山的山谷进去。那里有一处山洞，只有把祂的心脏放上去献祭，祈求祂的恩准，才能进去。” 　　“好了，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你走吧。” 　　“……是么？”塞拉莱深深瞥他一眼，离开这座昏暗得令人有些不适的房间。 　　推门刹那，他回首，只见戈恩与他上身的邪异眼珠，直勾勾注视着他，闪过几丝贪婪的欲望。 第14章 　　走出戈恩的小屋，等着npc接任务的玩家又多了几人，他们一窝蜂围住塞拉莱，七嘴八舌问到： 　　“Sai，你接的是什么隐藏任务？做完了吗？能不能共享啊。” 　　“是啊是啊，见者有份见者有份！兄弟你这任务真有点不厚道了，居然占用npc这么久的时间……我今天好不容易请假，就是为了上来练级的，结果你这……” 　　“要我说啊——年轻人，你把任务给在座的各位看看，能共享就共享，不能共享，好歹给点耽误大家时间的补偿吧，你看，我们在这里等了这么久，要是去练级，至少也加了不少的经验了。” 　　眼熟的有些辣眼睛的玩家双手抬起，小幅度下按，制止喧闹。闻香识人拖长嗓音，拨开人群，站到塞拉莱面前。 　　面对玩家们名为询问实为逼迫的目光，塞拉莱笑了，琥珀色的猫儿眼眯起，掩盖住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与凉薄。 　　他说：“好啊。” 　　“我劝你最好赶紧……噫？你、你说啥？” 　　塞拉莱抱臂轻笑，“我说，我同意共享任务。” 　　得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复，玩家们两两相望，心中嘀咕：明明得到了他们期待的结果，怎么感觉心里毛毛的呢？ 　　其中一人开口道：“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该不会有坑吧。” 　　他的嗓音有些大了，清晰传入塞拉莱耳中，塞拉莱于人群中精准锁定他的位置。他身旁的玩家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会不会说话啊，人家愿意共享任务是人家人好，你还质疑有坑？那你别接任务。” 　　那玩家急眼，连忙说：“我可没这个意思！我就随口一说！那可是隐藏任务啊……” 　　就算共享需要和在场所有人平分奖励，那也比一人独占的好，以后说出去，自己也是在《神迹》里做过隐藏任务的人了。 　　原本，npc戈恩进屋大半天都不出来，门锁得死死的无法进入，他们都打算离开，过会再来接任务。 　　毕竟他们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交接任务时npc吃饭、洗澡、睡觉去了的情况，往往这种时候，只能自认倒霉，延后交接。 　　然而此时，有玩家站出来，义愤填膺，从游戏npc设计的不合理，说到Sai明知npc具有唯一性，他因为隐藏任务把npc带走，其他人就接不了日常任务，是自私又不为他人着想的行为，为什么不等到所有人接完任务再来做隐藏任务呢？ 　　听着听着，他们突然觉得，这人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耽误了这么多人的时间和经验，Sai怎么也得给个说法吧？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他们一直在原地等候，直到Sai从屋内走出，才围上去，说出默默完善几遍的腹稿。 　　没想到，这一招的效果这么好，Sai见他们人多，怂了，同意共享隐藏任务！ 　　哼，就算能单杀野图boss又怎样？难不成，他还敢在得罪了老牌又记仇的霸天公会后，再对他们这些散人玩家动手？ 　　他要是真动手，他一定要在论坛和世界揭露Sai的罪行！得罪了公会，又和散人结仇，看他以后在游戏里怎么过！ 　　人群的后排，盗贼玩家悄摸发送私聊：“帮主你真厉害！Sai果然被迫共享了隐藏任务。” 　　望着眼前面露贪婪与自得的玩家，塞拉莱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他点开任务栏，共享任务，说到：“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我确实也过意不去，任务信息已经共享了，你们看看吧。对了，隐藏任务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为了最后奖励的分配，大家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亲友哦。” 　　慌忙把任务要求发送给亲友的玩家们：“嗯嗯嗯嗯。” 　　“肯定不会给亲友说啊，大家都是兄弟姐妹，谁会做这种没品的事？” 　　“是的是的，你就放心吧，我们的嘴严得很，绝对不会泄露任务信息！” 　　塞拉莱呵呵一笑，“我当然相信你们。麻烦大家一起打听格纳和安妮的尸体被葬在哪里，有消息的话互相通知吧，人多力量大嘛~” 　　同玩家们又说了些场面话，塞拉莱率先离去，脚步匆匆朝着镇外而去。 　　他怕再不走，就要憋不住笑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戈恩的讲诉，隐藏了一些关键信息。按照游戏套路，npc给出的信息一定是真实的，然而，他再清楚不过，这并非真正的游戏。 　　那么，npc有没有可能骗人呢？ 　　不排除这样的情况。 　　戈恩自述，是帕拉村老实本分的务农者，那么，他为何会有一刀秒杀数名玩家的利落身手？ 　　那一刀，绝非普通农人能使出来的。哪怕是邪神污染导致他获得了不属于他的力量，那种力量也更倾向于法术侧。 　　再者，虽没有机会把他从不离身的磨损严重的刀拿在手里细细观察，塞拉莱也能分辨出，戈恩手里刀的制式绝不是普普通通的砍柴杀猪刀。 　　这样一来，戈恩口中的往事，可信度便大打折扣。 　　当然，真正让塞拉莱确信戈恩有问题的是，他要求他找到同行者的尸身，并带回帕拉村。 　　且不说经历过外来者屠村、神明陨落、邪神污染，九死一生逃离村庄的村民，是否还会想要回到那个地狱般的地方；更不论被邪神污染而亡的尸体，是否能安稳下葬不产生异变；单凭戈恩所言，进入帕拉村的方法，就十分可疑。 　　塞拉莱仔细回忆戈恩所言： 　　“希格镇往北，一直走，从第三座山的山谷进去。” 　　——多么详细的指引，生怕他找不到进入帕拉村的路。精神受到冲击，慌忙逃窜的戈恩，这么多年过去了，对前往村庄的道路竟记得一清二楚，没有丝毫磕磕绊绊？ 　　塞拉莱不信。 　　“把祂的心脏放上去献祭，祈求祂的恩准。” 　　——他是嫌自己死得太慢，带上邪神残躯，故地重游，向可能遗留的邪神意识献祭，补充能量？ 　　塞拉莱没那么蠢。 　　更何况，将邪神残躯献祭，他的小黑吃什么？ 　　原本，他正头疼如何在不损伤己身、不克扣小黑口粮的情况下，完成这项步步陷阱的“任务”，谁知刚一出门，就撞上这群主动为他分忧的傻宝宝们。 　　多可爱多单纯的玩家啊，都不需要他引导，主动就提出帮他完成任务了，他怎么忍心拒绝送上门来，有着不死之身的探路炮灰呢？ 　　在他们看来，塞拉莱是因人多势众的逼迫，不得已共享任务，分薄本该一人独享的奖励。但在他自己眼中，找上门来的玩家们，是完美的棋子。 　　由他们顶在前面冲锋陷阵打探消息，塞拉莱便可悠悠然当玩家背后的黄雀。 　　塞拉莱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揉捏疑惑探头的黑球，口中喃喃：“小黑啊小黑，我真是爱死他们了。” 　　黑雾翻涌、身形模糊一瞬，黑球肉眼可见地炸毛，“嘤嘤嘤！！！” 　　心情顶好，塞拉莱沿着镇外练级点一路打怪，随着野怪等级的提升，身边的玩家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他一人。 　　天色已晚。 　　距离午夜，只剩下不到两小时。而今夜，他需要按照约定，现身希格镇僻静小巷内，再一次为玩家们传授魔法。 　　——以神秘法师npc塞拉莱的身份。 　　得益于玩家Sai在野外与霸天一战，以及单刷野图boss时的游刃有余，原本只在小范围内流传的npc信息，被更多人熟知。 　　塞拉莱在论坛上都看到不知多少次，关于法师npc教授黑魔法的条件猜测。 　　确认四下无人，他撕碎传送卷轴，返回地宫。 　　传送途中，塞拉莱心下腹诽：还好他沉睡前打劫、阿不，收集了许多战利品，其中包括整整一储物戒的传送卷轴，否则，按照这个使用频率，还真不一定够用。 　　检查一番地宫的防御，塞拉莱与本体面对面坐下，传输魔力。如今lv.9的等级，虽在玩家群体中遥遥领先，但对于他身上的诅咒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想到此前月莹草入手后的奇妙感觉，塞拉莱从背包里取出异草，将其放置在本体手心。 　　诅咒光球，轻微跳动。 　　心念一动，塞拉莱从玩家分身中回到本体，月莹草与诅咒能量冥冥之中的那种特殊链接，更为明显，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光球能量被月莹草上的凝实月华牵引，蠢蠢欲动。 　　或许，真的像游戏系统里描述的那样，收集起其余材料，佐以月莹草炼制，能够解除圣裁诅咒。 　　然而，其中困难，不知凡几。除开材料配方不明之外，找谁炼制魔药也是一大难题。 　　弥尔克大陆上的高级魔药师，数量稀少、脾气古怪，大多数都被各大实力豢养，几乎见不到野生的。 　　更何况，为摆明了得罪光明神殿的身份不明的魔法师熬制解开圣裁诅咒的魔药，这样的生意到底有没有人愿意做，也是个大问题。 　　——为没有交情的陌生人，得罪如今大陆上最强大的组织，这桩生意，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唉。 　　塞拉莱苦恼叹气。自己从前仗着真身为死灵生物，即使重伤也可通过沉眠修复，从未想过在闯荡大陆的百年间结交几个魔药师，如今需要用时，才发现自己毫无人脉。 　　后悔、非常后悔！ 　　塞拉莱挎着张美人脸，神色郁郁。 第15章 　　临近午夜的希格镇，卫兵手持长枪，跨步巡逻，试图将任何胆敢犯宵禁的人就地正法，鹰目炯炯，于夜色中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响。 　　然而，他们注定要失望了，饱受宵禁摧残的玩家们早已学乖，再不会如从前那般，大咧咧在主街上笑闹奔跑，随后被长枪无情捅死。 　　掐着时间的玩家们，熟练钻入背街小道，在昏暗阴影中穿行，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响动。 　　某条格外偏僻，远离主街的小巷内，格外躁动，数也数不清的人头晃动，衣料摩擦声、武器碰撞声不绝于耳，近聊频道飞速刷新。 　　“急急急急，怎么还没到十二点！” 　　“那个npc真的能教黑魔法吗？Sai战斗的视频我都盘了好多遍了，简直酷毙了！” 　　“不知道教授黑魔法的条件是啥，会不会很苛刻啊，Sai为啥不把条件也说出来呢，难道怕我们学会了他就不是唯一一个有黑魔法技能的了？” 　　“你恶不恶心，人家愿意告诉npc的信息就已经很好了，就你一天要求多，偏要把饭喂你嘴边是吧？” 　　“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激动做什么！” 　　…… 　　万众期待中，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拥挤巷道里，光华大放，一身织银长袍的法师于光芒中走出，无形的力道挥开交叠的人群，一时之间，唉哟痛呼声不绝于耳。 　　看着人头攒动的巷道，塞拉莱莫名有种梦回春运的窒息感，他不得不庆幸，传送卷轴落地时，会在坐标点展开一层气膜包裹住使用者周身，以免传送到魔兽口中、或者岩浆层之类的奇怪地方，落地即死。 　　而正因为有了这层保护膜，他才不会踩上某个倒霉玩家的头——那样的出场，一点逼格都没有！ 　　“来了来了！” 　　“教练我要学黑魔法！” 　　“哇塞这个npc的装备看起来好高级，我摸摸，我摸摸！” 　　塞拉莱默默为自己加持一层防护，挡下试图动手动脚的玩家。 　　法杖轻触地面，淡薄的气罩以亭亭而立的法师为中心蔓延，将将好笼罩住整个小巷，全体噤声。 　　诡谲的骨手伸出，立于唇边，“嘘。” 　　玩家们惊得瞪大了眼，嘴里阿巴阿巴张张合合，却发不出一点声响。 　　“你们太吵了，会引来卫兵的注意。”如碎玉寒冰般的声线，被午夜的凉风吹送，激起战栗的鸡皮疙瘩。 　　【近聊频道】： 　　“【噤声】：群体禁言，吟唱类法术无法使用。妈耶，这个npc这么厉害的吗，我根本没看到他出招，就被禁言了！！” 　　“好好好，我们太吵了~从声音和身形就知道，这肯定是个美人嘿嘿嘿，美人还担心我们被卫兵发现，简直是宇宙大好人！” 　　没有玩家面板的塞拉莱虽看不到近聊频道，但仅凭他们脸上异常丰富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即使知道多出来的这么多玩家是为何而来，明面上，他还是得装一装的。塞拉莱手指勾缠垂落在胸前的一缕柔顺银发，十分疑惑，“今夜多了许多生面孔啊，难道，你们也想获得指导？” 　　无法出声的玩家们点头点头。 　　“这可不行啊，你们已经入门。我只教导尚未走上职业之路的天赋者，从中选出最优秀的人获得传承。你们走吧。” 　　玩家们：！！ 　　“不！！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拯救一下！” 　　“什么啊？npc还有职业歧视？好不容易根据Sai的教程转职入门了，现在你告诉我你不教我？？” 　　“都说了人家只教未转职的啊，本来就是给我们这些入门失败玩家的福利……说了你又不听，还觉得我们见不得你们好，现在好了，白来一趟吧！” 　　“不对啊，如果他只教未转职，那Sai为什么可以学黑魔法？他也是在职业所转职的法师啊？” 　　“嘶，闻到了隐藏任务的气息，该不会要付出点啥才可以学到黑魔法吧？” 　　“付出点啥？” 　　“按照套路，这种打扮得藏头露尾的，还有骨手的npc，肯定会向我们索要最珍贵的东西啦~比如感情、身体、器官？” 　　“小说看多了吧你！不过我也倾向于学习黑魔法需要满足前置条件，毕竟那是黑魔法欸，又不是什么普通的大众货。” 　　停顿一小会，给玩家们留出在近聊频道交流的时间后，塞拉莱解除禁言——这样的大型群体性法术，多使用一分钟，就多耗费一倍的魔力，只能依靠分身输送魔力的塞拉莱无法承担长时间的禁言消耗。 　　禁言结束，距离塞拉莱最近的玩家激动之下，双膝“扑通”跪地，结结实实给他拜了个早年。 　　塞拉莱：？ 　　瞳孔地震。 　　玩家们：嘶？！ 　　事已至此，这名玩家反应迅速地抱住塞拉莱双腿，嚎啕大哭：“呜哇哇呜，求你了，教我魔法吧！我从小到大就一直梦想着成为强大帅气又优雅地魔法师，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达成愿望，老师你就收了我吧！只要你愿意教我黑魔法，就算让我开豪车住别墅我也愿意！” 　　“老师，求你疼我！” 　　塞拉莱：…… 　　见状，其余玩家也不甘示弱，跪地的跪地，磕头的磕头，更有甚着撩头发漏肩膀，试图用“美色”诱惑他。 　　塞拉莱头疼地捂住额角，无语凝噎。 　　这场面，怎么跟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呢？ 　　原本，塞拉莱想着，他先欲擒故纵地钓一钓玩家们的胃口，在他们焦急万分的时候，再不经意表达出，他喜欢珍稀少见的药草与魔药材料，如果你们拿这些东西来交换，他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放宽要求，教授黑魔法。 　　然而现在…… 　　塞拉莱扯了扯嘴角，再一次拂开玩家流连法袍的不安分的手，耳尖地听到从某处传来的关键词。 　　“……代价……交换……” 　　塞拉莱的视线穿透沙雕玩家，开口道：“你说什么？你愿意付出代价获得成为我学徒的机会？” 　　刹那间，人群眼神如刀，欻欻欻直射那名幸运儿。 　　绿鲤鱼与鱼磕磕巴巴，“啊？”了一声，似乎还未回神，怔愣几息，跑到塞拉莱面前，点点头，兴奋极了。 　　“是、是的！尊贵的魔法师先生，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器官或者灵魂，换取在您手下学习黑魔法的机会，您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我会永远将您的需求放在第一位，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玩家们：“卧槽？这小子在哪里学的拍马屁技巧，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完了，这好事不会真被他得了吧？！” 　　塞拉莱轻哼一声，裸露在外的一小节白得晃眼的下巴微抬，“我可不是那种用学徒身体零件做实验的邪恶法师……” 　　有人小声嘀咕：“你这造型说这话真没说服力。” 　　塞拉莱充耳不闻，揭开了斗篷兜帽，宽大而挡脸的黑色兜帽褪下，银月般皎洁流光的顺滑长发滑落，在光线并不明朗的巷道里，给整个人蒙上层微光。 　　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朦胧而深邃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幽蓝微光，眼尾浅淡的红与恰到好处的红润嘴唇，配合上眉宇间将蹙未蹙的一抹轻愁，令人沉醉。 　　玩家群体，陷入可疑的沉默。 　　除了耙耙柑。 　　他倒吸一口凉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不是亡灵海里神秘地宫，一棍把我杀回复活点的法师npc吗？！ 　　他到底有没有记住我的脸？该不会最后所有人都学到了黑魔法，只除了我这个偷他宝石的人被排除在外吧？ 　　不对，事情过去这么久了，npc贵人多忘事，肯定已经忘记那天的不愉快，不会把我这个小虾米放在心上的！不然第一次网课，他也不会教我…… 　　不知道此时有个玩家在看清他的脸后纠结地碎成一地，塞拉莱眉头轻蹙，眼眸低垂，叹息道：“受到诅咒的我，魔法之路已被断绝，此生再无法前进一步。生命飘零如蒲草、脆弱如烛焰……我已时日无多。” 　　话音刚落，他便察觉到数道鉴定术扫过他的身体，想必自己的debuff已被玩家发现。 　　说来神奇，也不知游戏系统如何做到，戴上兜帽斗篷这一闯荡大陆常见的装扮后，即使使用鉴定术，玩家也无法获得丁点npc的信息。只有脱下斗篷露出正脸，他的姓名状态等信息才能通过鉴定术探查。 　　——明明他的斗篷并无隔绝探查的功效。 　　“天杀的这个释放诅咒的蒙格是谁！居然对我老婆下如此狠手！！” 　　“可恶，我不允许这么美丽的npc死掉呜呜呜，我的塞拉莱老婆，你说，你需要什么，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搞到手！” 　　“呜呜，老婆的手肯定也是被蒙格弄成这样的，天杀的邪恶魔法师！蒙格你别让我逮到了，不然要你好看！！” 　　“我去，这npc牛的啊，限制了血蓝居然还能发出这么强的魔法，以前得强到什么程度。” 　　“我知道了，他下一步肯定是要我们帮忙找解除诅咒的道具，找到了就可以学习黑魔法！” 　　查探完他的信息，玩家们叽叽喳喳，当着他的面讨论起来。 　　塞拉莱保持四十五度角，忧愁の哀伤。 　　“绿鲤鱼与鱼，看清我的现状，你还愿意奉上一切换取学习的机会吗？” 　　他神情一振，连声应答：“愿意、我愿意！老师，我一定会用尽一切手段，帮您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您一定可以恢复的！” 　　“好，既然这样，那你就和之前找到我的人一起……” 　　“不、等等！老师，我也愿意帮你！” 　　“是啊是啊，我们在座的各位都愿意帮你，绝对不会让你因诅咒而死亡，你也教教我们吧，老师~” 　　塞拉莱话未说完，便被醒神的玩家们打断，他们做出一幅恳求的样子，拍着胸脯表忠心，许诺无数只为换取黑魔法技能。 　　闻言，美人脸上笑得灿烂，似乎将眼前的玩家们看作唯一的救命稻草，信赖而依靠。 　　看着玩家们爆红的脸，他睫毛轻颤，维持住完美的微笑幅度，道：“没有想到，你们都……你们对魔法的热爱我已知晓，但黑魔法毕竟不同于普通的元素魔法，对使用者的天赋要求极高，况且，我答应了他们——”塞拉莱指了指以耙耙柑为首的第一次学习“网课”的玩家们，毫不意外收获感动的目光。 　　“我需要先带领他们成功踏入施法者的大门。”塞拉莱顿了顿，继续道：“四日后的午夜，你们可在此寻我。” 　　“叮——npc塞拉莱好感系统已开启，玩家可根据好感度于npc处兑换对应数值奖励。” 　　或感动或激动又或焦急的玩家们，游戏面板跳出系统通知。 　　看清奖励的一瞬，玩家们纷纷炸锅。 第16章 　　好感兑换列表里，由上至下，根据魔法的威力强大与否，依次罗列出数道黑魔法技能卷轴，其中最顶层的，是禁咒。 　　常年玩游戏看小说的玩家们，对禁咒的威力都不陌生——不外乎一招下去，城池毁灭，生机断绝。 　　只可惜，兑换禁咒技能的好感度需求，高得惊人。 　　“我第一次看到npc好感度的上限不是百，是千……不过，那可是禁咒啊禁咒！我都不敢想，我要是学会了这个，该多拉风哈哈哈哈哈！” 　　“我的天，兑换列表里最低级的技能，威力都比我现在有的火球水球照明术厉害多了，这就是强大的黑魔法吗？” 　　“说起这三个辣鸡技能我就生气，攻击小就算了，照明术是个什么东西啊？？这玩意还占据我一个技能栏？服了。” 　　“听前天找塞拉莱教导魔法的玩家说，他们学的技能都还挺实用，羡慕死了，早知道被职业所导师拒绝可以来这里学，我还费那劲干嘛……” 　　“兄弟姐妹萌，为了兑换完黑魔法技能，我提议，咱们共同保护npc的生命安全，千万不能让他提前嘎了！要嘎至少也等我们把禁咒学完了来。” 　　“附议。” 　　“+1” 　　“不是，关键是，好感度怎么加，他也妹说啊，我现在去夸夸他，能不能给我加好感？” 　　微笑着安静充当背景板的塞拉莱，只见玩家们挤眉弄眼“商量”过后，其中一人从人群内走出，“深情款款”：“兄弟，你好香啊~” 　　塞拉莱：？！ 　　“npc塞拉莱好感度-2，当然好感度：-2。” 　　避开他天塌了的悲痛目光，塞拉莱战术性咳嗽，（并不）委婉赶客，只留下第二次上网课的玩家们，使用贤者附身，把他们关进魔法课堂小视频，遨游在知识的海洋。 　　再等他们闹腾下去，还不知道要过去过久。 　　* 　　回到地宫，塞拉莱并未急着换号。自从阴差阳错意外绑定了玩家面板、创造分身账号以来，他一直连轴转，不分白天昼夜地练级，没有一点休息的时间。虽说由纯粹力量凝结而成的玩家分身并不会因此而疲惫，但塞拉莱仍感觉到一股从灵魂深处溢出的困倦。 　　——那种疲倦，就像是前世高三时，因调休而连上十二天课的疲惫，困倦得连睁开眼皮这一最简单的动作，都带着几分无力的麻木。 　　塞拉莱长舒一口气，合衣仰躺在棺材板上，长而柔顺的银发凌乱披散，似月华溢流石台。 　　闪烁着幽蓝微光的眼瞳半眯，眼睑低垂，为冰冷而妖异的瞳蒙上几分倦怠的迷蒙。苍白皮肤印衬下，更显红润的唇微张，露出一小截红艳艳的舌尖。 　　“唔……” 　　神思涣散间，塞拉莱模模糊糊感觉到，一只大手轻柔地盖在他眼皮上，冰凉的温度冻得他一哆嗦，但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疲惫驱使下，他哼唧几声，便心安理得地顺从着这股力道睡去。 　　一夜无梦，直到日上三竿。 　　塞拉莱蹭了蹭柔软的被面，神清气爽地伸个懒腰，悠悠然醒来，发现了华点。 　　嗯，他隐约记得，昨夜又累又困，懒癌发作的他，连棺材板都懒得开，直接睡在上面的？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进了铺得柔软蓬松的棺材内部，不用想，能做到这点的只有—— 　　“小黑！” 　　揪住在他发间蹦迪的黑球摇晃摇晃，塞拉莱起身，用手梳理睡乱的发丝。 　　没有想到，自己穿越以来睡得最沉最安心的一觉，竟然是在身负诅咒，前路不明的情况下。 　　从前，他忙着冥想修炼、忙着学习黑魔法与亡灵魔法、忙着凝结肉身，从骷髅架子重新长出血肉、忙着履行契约为他的神明输送魔力，好像永远都有忙不完的事。 　　才踏上施法者之路时，他总想着，成为高级魔法师就好了，顺利越过高级魔法师，达到魔导师境界后，他又想，或许更上一步，成为大魔导师就会轻松起来。 　　因重伤沉眠，醒来后迫于诅咒侵蚀的压力，他也从未停下追逐力量的脚步…… 　　无声叹口气，塞拉莱不自觉揉捏小黑，心道：或许，他在追逐力量的途中，也应该适当地停下脚步，休息休息？ 　　“躺平”的想法才刚生出，塞拉莱便察觉到，地宫内、以及地宫之上更远的外界，浓郁又纯碎的黑暗元素形成漩涡，如奔流如浪潮，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体内，塞拉莱甚至来不及调整姿势，就以一种葛优咸鱼瘫的姿势，进入了内视状态。 　　黑暗元素霸道地充斥全身经络，游走流转，最终，汇聚到被异物盘桓的心脏，一黑一白两股光球相互撕咬碰撞，此消彼长。 　　塞拉莱冷白如玉的皮肤崩裂，细如发丝的裂口溢出鲜血。 　　“唔！”浑身撕裂般的疼痛，他眉头紧皱，不自觉痛呼出生。早在异状突显的时候便从他手中挣脱的小黑急得团团转，见青年几乎成为血人，祂的身形猛然暴涨，飘摇逸散又不住凝实的黑雾将塞拉莱整个包裹在内，第三股更强势又更温柔的力量进入体内，蚕食黑暗元素的同时，引导它与诅咒光球对抗。 　　有了引导，试图融入塞拉莱身体，却被诅咒光球无情打散的黑暗元素，终于不再横冲直撞，而是极富技巧地以某种特殊的规律流转，将攻击汇聚于一点，刺向光球。 　　“哧——”恍然间，塞拉莱似乎听到漏气的声音，原本浑然一体的光球上出现了微不可察的孔洞，光球试图调动光明之力对抗污染，但在这被改造成临时黑暗汇聚地的地宫内部，这样的行为，只是徒劳。 　　更多的鲜血承受不住冲击，溢出体表，塞拉莱浑身都被鲜血浸透，似保护又似占有的黑雾轻涌，轻柔地舔舐血液。 　　不知过了多久，元素汇聚的速度下降，心脏正中光洁的纯白光球其上，缠绕着缕缕黑色游丝，混乱而妖异。 　　塞拉莱察觉到，通往大魔导师的门轻轻咧开缝隙，展露出其后玄妙的气息，只可惜，那条缝隙存在的时间实在太短，只堪投注一眼，便再次合拢。 　　退出内视，塞拉莱缓缓睁眼，周身狂躁的元素平静下来，黑暗逐渐隐匿。 　　“这种感觉是……顿悟？”他有些难以置信。 　　顿悟，是弥尔克大陆上每个非凡者梦寐以求的修炼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不但冥想效率事半功倍，对于自身力量的增长、位阶的理解，也会更上一层楼。更有传言道，某位天赋极高但为人所害，以致半身不遂的人，经历顿悟之后，不但身体恢复如初，还一跃从中级剑士飞升至大剑士境界，横跨整整两阶。 　　总而言之，顿悟对于非凡者来说，增益巨大，且可遇不可求，千千万万人穷其一生，都无法顿悟哪怕一秒，更遑论塞拉莱这般，于顿悟状态中修炼整整一日。 　　他原本因掉落在外而无法恢复血肉的腿骨，已然长出新的血肉筋膜，再无异状。 　　不仅如此，塞莱拉的魔力与生命，换算成血条蓝条，都往前增长一截，如今的debuff，变为： 　　【诅咒】：受到蒙格的诅咒，血量与魔力值永久下降80%，无法通过冥想回复魔力 　　从最初的永久下降90%，变为下降80%。 　　塞拉莱能感觉到，自沉眠苏醒以来，无法摆脱的虚弱、摇摇欲坠、气血空虚之感有所改善。 　　虽然这种改善很微妙，但，只要有变化，就是好的。 　　只可惜，即使是史无前例的漫长顿悟状态，霸道得几乎抽空方圆百里的黑暗元素，形成的魔力冲击波，也无法吞噬掉那恶心的圣裁诅咒。 　　因为，塞拉莱无法主动冥想，引导并吸纳魔力。 　　非凡者之列，除开信仰神明，通身力量皆来自神的信徒们，包括施法者在内的所有职业者，修炼之时，皆需杜绝借用外力，否则，轻则根基不稳，重则再无寸进、以致精神崩塌，堕变为魔物。 　　恰巧，小黑在顿悟状态下的引导，便属于外力，还是非凡者们最避之不及的外力——神之力。或许就因如此，如此强大的冲击，也只堪堪将诅咒力量破开个小洞。 　　真是…… 　　“好顽固的诅咒。”嫌恶撇撇嘴，塞拉莱脱掉因沾湿血液而变得沉重的法袍，精美繁复的织银面料被割出道道破口，要掉不掉。 　　破烂的衣衫褪下，银白的发、瓷白的肤，微妙隆起幅度上，颤巍巍的粉红嫩尖，以及丰润饱满的圆润，氤氲冷香似也随着掉落在地的衣袍充斥于封闭的石室。 　　黑球躁动地蹦跶几下，只觉整颗球都晕晕乎乎，边缘逸散的雾气不断变幻形状，混乱无序。 　　“嘤嘤……” 　　从储物戒里随意找出件法袍披上，塞拉莱捞起不知为何形状混乱莫测的黑球，摸了摸。 　　“小黑，你又帮了我一次……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 　　石壁穹顶上高悬的夜明珠，不断散发柔和的光，洒在银发青年的身上，照亮了半敞衣袍间一抹微妙的粉白。 　　黑球：！！ 　　“嘤嘤嘤！！！” 第17章 　　希格镇外，桦树林中。 　　霸天所有玩家，包括下线休息的，均被含上游戏，叫到了桦树林内。 　　游戏进程初期，等级最高的玩家都还未突破十级大关，只堪堪升上九级，还在新手村转悠的阶段，自然还未开通公会建立功能，更不用说没影的公会驻地。因此，这次临时又仓促的集会，是通过光脑聊天群通知的。 　　玩家们匆忙上线，得到了今天以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两个任务——寻找格纳和安妮的尸体，以及，找到帕拉村。 　　帮主霸业及副帮主霸图，分别领了部分玩家，分头行动。 　　霸业道：“我知道，这两项任务很枯燥，可能需要占用大家许多宝贵的游戏时间去寻找，但只要成功了，我许诺，隐藏任务的奖励全部平分，不能平分的，转换成星币发给大家。只要抢在其他散人和Sai的前面完成隐藏任务，咱们霸天以后就是《神迹》第一帮！不管走到哪，都不会有不长眼的家伙欺负咱们的成员。所以，辛苦大家了！” 　　原本，因大清早喊人上线而生出的那么些许起床气，在霸业诚恳的一番话说完，并与霸图一起鞠躬后，消散下去。 　　愿意跟随公会，从其余游戏转战《神迹》的玩家，本就对公会感情更为深刻，即使霸天的名声并不算太好，他们也不以为意，又或者说，反倒正因如此，帮众之间的凝聚力更大了。 　　霸天帮众面对其余人的指责或嘲笑，颇有几分众人皆醉我独醒。 　　三言两语安抚下躁动的帮众，霸业与霸图各走一方，为隐藏任务奔波。 　　相同的景象，发生在各个希格镇外或镇内的僻静无人角落里，大大小小的公会们纷纷动员帮众，打探隐藏任务的消息，谁都想成为那个第一人。 　　与此同时，其余两个新手村的人发现，互通的寄售行内，但凡是上架的，不那么常见的草药及奇奇怪怪的炼金、魔药材料，全都被洗劫一空，上架必秒。 　　【世界频道】 　　梨汁汁：什么情况，我在寄售行滞留这么久的蓝色材料，被人买了？ 　　Owo：呵呵，你要是打开寄售行搜索一下就知道，所有材料都被清空了，除了白色垃圾。 　　很酷：什么情况？难道是舅舅党透露了什么信息吗？后面有需要大量材料的地方，所以商人们集体扫货？ 　　小猫猫：鉴定完毕，前面的都不是希格镇的也没上论坛。Sai的单刷boss视频和单挑霸天公会视频都看了吧？人家的技能，从希格镇隔天刷新的美丽病弱法师npc手里学的。好感度达标可以在npc处学习黑魔法技能，而且还带领转职失败或者还未转职的玩家入法师职业。 　　Owo：这和扫货有啥关系？ 　　旺旺碎冰冰：当然是给美人送礼加好感啊！而且万一撞大运，刚好送对了东西，可以解开npc的诅咒，说不定他一高兴，禁咒技能直接送好吧！ 　　锦鲤：当然是为了保证npc不会在我们学会所有技能以前死掉啊，他死了我们法师玩家怎么办？之前那个拖了很久的隐藏任务，结果任务npc死了，任务失败的帖子你们不会忘了吧。 　　哇咔咔咔：我不服！！为什么好事都被希格镇占了，我们花石镇呢？我也想要香香美人npc手把手教我QAQ 　　小猫猫：可能这是为我们希格镇又小又穷的补偿吧…… 　　作为初始三大新手村之一的希格镇，在游戏视频宣传阶段，就不受玩家青睐，土黄色的整体配色，荒芜苍凉的周边景色，以黄土泥浆为建筑主材料的房屋风格，以及与其余两个新手村相比，更偏远独立的地理环境，都注定了人气不及花团锦簇的花石镇以及宁静清新的格里镇。 　　若非建号后，系统随机分配新手村出生点，希格镇的玩家人数一定会是垫底的存在。 　　作为玩家的初始落脚点，希格镇说小也不小，毕竟各大职业所都在此设立了驻点，功能配置齐全，不亚于主城，但若说大，也不算大，一天左右，便可将镇内的大街小巷逛完。 　　希格镇玩家声势浩大地兵分两路，一队人马在镇内大肆搜寻尸身埋葬地，另一队人马则浩浩荡荡地沿着镇外土路的方向，寻找早已被掩埋在历史里的帕拉村。 　　这天清晨，玛丽照旧出门买面包，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她已经对镇上跑来跑去，仿佛精力充沛到永远都用不完的外乡人免疫了，她已经能够熟练应对这些永远好奇心旺盛的外乡人的询问。 　　比如，就像这样。 　　“你好，请问你……” 　　玛丽冷漠摆手，拒绝道：“不需要你的帮忙。” 　　“欸？”对面学生模样的玩家愣了愣，道：“我没想帮忙啊，我就是问问，你认不认识已经死了的格纳和安妮，知道他们埋在哪吗？” 　　玛丽脸腾一下变红，尴尬得结结巴巴：“哪、哪个格纳和安妮？我们这里有太多投入主的怀抱的格纳和安妮。” 　　玩家：“……额，不知道。” 　　玛丽嘟囔几句，摆手离去。很快，她发现，原先逮着人就问是否需要帮忙的外乡人们终于不再进行他们没有边界感的助人为乐，转而开始询问有关“格纳和安妮”的任何信息。 　　天哪！光明神才知道知道他们口中的格纳和安妮到底指的是谁！玛丽觉得，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与任何叫做格纳和安妮的人说话了。 　　忙活一整天，玩家们一无所获，不论问谁，都只摇摇头推说不知道，更有甚者围住戈恩这个任务发出者，试图从他口中得到只言片语的消息，可他就像突然被AI接管的机器人一样，除开照旧发放的日常任务，至冷冰冰地说一句：“无可奉告。” 　　与希格镇内玩家同样碰壁的，还有零零散散派出大团至野外寻找帕拉村的玩家们。 　　当然，镇内镇外，遇到的困难并不相同，与镇内玩家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任务目标在何方相比，镇外玩家的困扰在于，拿着答案却找不到作答的机会。 　　走出希格镇一路向北，随着人烟逐渐稀少、道路愈发荒芜，危险也越发多了起来。成群结队的魔兽，哪怕等级比队伍的平均等级低上些许，也耐不住敌人实在太多，不到一天，队伍便减员眼中，且掉队死回新手村的玩家，往往无法再次跟上大部队，便再次被魔兽杀死。 　　不管是镇内还是镇外玩家，都愁云惨淡，唉声叹气。 　　当塞拉莱结束顿悟，换号返回希格镇，短短几步路，就听见无数声哀叹，于论坛内发现原因的他，闷笑一声，丝毫没有想要加入这场“全民”行动的想法，心安理得当起了甩手掌柜。 　　什么？ 　　你问我身为最初的任务触发者，为什么不着急？ 　　塞拉莱表示：我相信你们的实力哦~ 　　格纳与安妮，两个普普通通的，在几十年前死去的外地人，消息本就不好打探。虽不知具体情形，但从戈恩身体的异状便可推测，与他同行的二人，异变程度不会比他更低。 　　信仰崩塌的痛苦、神明堕变的冲击，以及身体渐渐异于常人的恐惧，使得二人必定无法融入希格镇社交圈，只能成为独居的古怪透明人。 　　那么，几十年过去尚在人世的镇民们，对于边缘透明人的印象还剩下多少？塞拉莱可以肯定，几乎没有。 　　因此，寻找尸身的任务，难度可见一斑。 　　至于前往帕拉村，就更是坑中坑中坑，且不说成功抵达目的地后，村庄内被邪神污染的村民是否仍未死亡，单凭路途中可能出现的各路魔兽，就够玩家们吃一壶的了。 　　乐于见得可爱的玩家们帮他倘雷，塞拉莱的轻松惬意与玩家们的焦头烂额形成鲜明对比，很快，就有人看不下去，当街拦下了他。 　　ID为养乐多的术士忿忿道：“Sai你什么意思？大家都在为隐藏任务忙碌，你怎么能在这里晃晃悠悠吃面包？” 　　刚从珍妮面包铺买好沙棘饼的塞拉莱迷惑歪头，不解：“什么隐藏任务？” 　　“东大街的铁匠戈恩！”他提高了音量，难以置信身为任务触发者的Sai，居然睁着双无辜大眼睛问他什么隐藏任务？！ 　　塞拉莱恍然大悟：“原来是我的那个任务啊！” 　　“不然呢？除了你的还有谁？” 　　塞拉莱笑了笑，道：“我怎么不记得，我共享任务的玩家里，有你？” 　　养乐多神情一僵，怒气尴尬地凝固在脸上，顾左右而言其他：“这、这不是因为……因为你们声势大！街上逮着人就问，谁还不知道啊？” 　　塞拉莱点点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那天在场的人里，出了告密者呢。” 　　养乐多沉默下来，别别扭扭留下句：“总、总之，你也要和大家一起努力！” 　　塞拉莱笑笑不说话，打发走养乐多，剥开包裹着沙棘饼的油纸，大咬一口，满嘴甜香。 　　原本滚烫的馅饼，在与玩家友好交流过后，终于冷却到适口的温热，外皮酥软，内里绵密，风味刚刚好！ 第18章 　　在整个希格镇玩家都因隐藏任务亦或是法师npc而躁动不已的时候，东大街街尾，格外冷清的城镇图书馆门前，术士打扮的玩家走来，熟络地与图书管理员问好，随后进入图书馆。 　　希格镇的图书馆，不大不小，外墙布满数道补丁，显得格外破败，即使点燃灯烛，远离窗户的地方也格外昏暗，根本不适合长时间地阅读。 　　欧皇皇是来还书的。 　　按规定，城镇图书馆内的图书不可外借，即使可进入图书馆的都是入门了的非凡者。 　　毕竟在这个时代，还有相当多的人穷其一生都没法触碰到珍贵又脆弱的书籍，若是外借，恐怕不到一周，图书馆内的藏书就会消失殆尽，永远无法收回。 　　当然，除开本身就是贵族出生的非凡者，出生于普通人家的非凡者们，也并不乐意阅读技能卷轴之外的书籍。对他们来说，增长自身力量才是重中之重，至于文化素养？ 　　那玩意能吃吗？ 　　正因如此，希格镇内设置的图书馆，半年内都不见得有人光顾一次，只除了开服初期好奇进入的玩家们。 　　而欧皇皇之所以能成为那个特例，从图书馆里外借书籍的原因嘛…… 　　“今天你的任务是把三号到八号书架上的书全部搬出去晒晒，落日前全部收好。” 　　欧皇皇沉默地从管理员处接下任务，开始干活。 　　身为剧情党的欧皇皇，每到一个新游戏，都喜欢沉浸在游戏内的主线与支线剧情中，拼凑起关于npc们的爱恨情仇。 　　只可惜，近年来星网上发布的游戏，大多都是无剧情的竞技类游戏，欧皇皇盼了许久，才盼来《神迹》这一看就世界观设定格外宏大的全息游戏。 　　甫一进入新手村，他就发现，这个世界真实得不像样，不但每个npc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故事，连城镇图书馆这种没有任务的镶边建筑里，每本书居然都有独立的建模，翻阅时仿佛真的看到了一个驻守于禁地边缘的小镇的发展。 　　欧皇皇为此感到沉迷，转职入门术士后的每一天，都准时前往图书馆借阅书籍，一来二去，倒是在管理员斯旺太太面前混了个眼熟，时常帮她打打下手。 　　正因如此，他才成为了那个可以外借书籍的特例。 　　晾晒图书的过程，繁琐不说，也极为枯燥无聊，一本本小心翼翼地翻开因保存不当而粘连在一起的书页，清理污垢，趁着日头正大，于空地处摊平，祛除久放无人翻阅的潮气。 　　如果没有隐藏任务吊在前头，换个玩家来，只怕都坚持不下去，毕竟，在这个与现实时间完全同步的游戏世界里，每一分每一秒的游玩时间都是宝贵的，哪怕是欣赏欣赏与星际时代截然不同的异界风景，不也比干这事有趣？ 　　欧皇皇动作格外轻柔地整理书籍，他手中这本封面字迹模糊不清、格外有历史感的书，大约是一名神职人员所著，通篇充斥着对主的赞美。 　　有趣的是，不知是装订失误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这本书后半部分的内容竟是日记。 　　“我的隔壁，搬来了两个外乡人，从身形和声音上，我推测，他们是一男一女，或许是夫妻？或许是兄妹？好吧，我也不知道。他们从搬来的当天，到现在，每一天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从头遮到脚。从这一点上看，他们应该有几分身家，足以购买起比普通成衣多上两倍不只的布料。” 　　“真是奇怪，从来没听到他们做饭的声音，也没看见他们去买面包，我真的很好奇，这两个外乡人吃什么？” 　　“不开灯、不说话，隔壁房子安静得就像没人住一样，哪怕我偷偷把耳朵贴在他们的门上，都听不见一丁点动静！要知道，这里的墙薄得连翻身的动静都如此清晰，我甚至能数清汤姆一晚上起来尿了多少次！” 　　“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聊了聊关于那对奇怪外乡人的消息。天哪，居然没一个人知道他们叫什么！原来他们不是对我有意见，是对每个人都如此冷漠又没有礼貌。当然，这次交流我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我知道了他们是从镇外的乡村上来的，我们有着共同的信仰，赞美……之神。” 　　“噢，好吧，我还是习惯性地说出了……之□□号，幸好幸好，大家都一样，不会有人去告密。” 　　“……” 　　“他们不对劲！他们一定有问题！我看到他们……身上有……怪…………” 　　“汤姆悄悄告诉我，他看到，外乡人，在墓园……” 　　“汤姆死了……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死了呢？虽然没有证据，我总怀疑和他们有关……参加完葬礼，我遇到了他们，他们在看我！虽然他们把自己遮得眼睛都看不到，但我就是觉得，他们在看我，他们在笑，还有他们身上的……都在看我！” 　　“我害怕。但我找不到主的神庙了，凭什么，光明神殿的人强迫我们改信，却不在镇内建设神庙！难道我们希格镇，已经成为神弃之地了吗？我偷偷地向主祷告……” 　　“哈哈，他们死了！一定是主显灵了！没有人愿意给他们收敛尸体，他们被扔进了诡洞。我悄悄跟过去，扒开他们的衣服，我看到了……！！”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 　　欧皇皇深吸一口气，有些烦躁。这种被吊住胃口的感觉，着实不好受，他迫切地想知道，日记主人看到了什么，那两个外乡人身上到底有什么？ 　　他将书籍单独放在一旁，翻找起其余晾晒的书籍，试图找到日记的后半截。然而，直到太阳落山，都一无所获。 　　斯旺夫人准时前来验收，三号到八号书架的所有书籍晾晒完毕，都被分门别类地收纳好。她满意极了。 　　斯旺夫人：“这次想借哪本书？自己拿吧。” 　　欧皇皇摇摇头，“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斯旺夫人疑惑地“嗯？”了一声，点头应允。 　　“您知道诡洞在哪吗？” 　　斯旺夫人皱眉，本就深邃而不近人情的眉目更显严肃，她的嗓音有些干涩，道：“你从哪里知道的诡洞。” 　　本能地，欧皇皇不愿意说出那半截日记本上的内容，撒了个谎：“好像是从哪个人那里听来的……嗯……那个天天磨刀的铁匠？” 　　斯旺夫人冷笑一声，“那个外乡人啊。”她警告道：“看在你这么多天帮我打理图书馆的份上，我奉劝你，不要对诡洞好奇，更不要去接近那个外乡人。好奇，往往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斯旺夫人驱赶他，道：“你走吧，以后你不用来了。” 　　欧皇皇瞪大了眼，试图再说点什么，却被一股巨力推出了图书馆，木门重重关闭，差点夹住他前伸的头。 　　有问题，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不光是那个神秘的诡洞，还有斯旺夫人。 　　虽然他不算个标准的玩家——没有胜负欲，不热衷练级也不追求强度，但欧皇皇还是有着身为玩家最基本的素养，即——见到npc，习惯性地甩个鉴定术。 　　在第一天来到图书馆的时候，欧皇皇就鉴定过斯旺夫人的信息。和其余镇民没什么区别的普通npc。 　　那么，身高中等，苍白瘦削的斯旺夫人，是如何拥有不接触身体，便将他这样一个身高一米八一的男人扫地出门的力量？ 　　欧皇皇从地上坐起，拍拍屁股上的灰，决定探查所谓的诡洞。至于斯旺夫人口中的诡洞危险的告诫？ 　　他并未将其放在心上。Npc觉得危险，是因为他们只有一条命，但拥有无限生命的玩家，什么奇怪地方去不得？ 　　“先去找那个天天磨刀的日常任务npc问问吧，叫什么来着？什么什么恩？” 　　走到戈恩的小屋，他发现，这里汇聚了许多玩家，他们将npc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询问。 　　性子有些独的欧皇皇，本能地感到不适，默默为戈恩点蜡。 　　“戈恩戈恩，格纳和安妮的尸体到底埋在哪的啊？你肯定知道的吧？你早点说出来，大家才好早点完成任务啊！” 　　“……” 　　戈恩无动于衷，动作都不带停顿地专注于手中刀，刀身咔哧咔哧，有些刺耳。 　　看样子，他们接到了什么隐藏任务，任务发起者，就是戈恩。 　　这个任务，会和斯旺夫人忌讳的诡洞有关吗？ 　　欧皇皇耐心地站在包围圈外等待，玩家们在戈恩处碰壁数次，骂骂咧咧地离开，他才走上前去。 　　“戈恩，你好。” 　　他头也不抬。 　　“你知道诡洞吗？” 　　磨刀声停，戈恩缓缓抬头，用那双浑浊的眼，死死盯住他，咧嘴一笑：“嗬嗬……” 　　“诡洞，诡洞……记忆里，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你这个年纪的小娃娃，怎么会知道诡洞？” 　　欧皇皇照例将斯旺夫人处的说辞搬了出来，换了个主角：“我从图书馆的斯旺夫人处无意间听到的。” 　　戈恩脸上的笑容又扩大几分，嘴角咧开的弧度夸张得过分，得益于游戏过分逼真的建模，欧皇皇有些不适。 　　他嬉笑着说：“诡洞啊，就是鬼洞！这么多年了，早就没人去那个地方嘞！那地方啊……闹鬼！” 　　欧皇皇眼前一亮，追问道：“我想去！我不怕鬼，我想去探险，你知道怎么去吗？” 　　戈恩啧啧几声，“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喜欢到这些地方乱逛，彰显自己的勇气。” 　　“那地方，不远。出了镇，往东走，顺着溪流往下，爬上全是枯树的山坡，山顶就是了。” 　　向戈恩道谢，欧皇皇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根据戈恩的指引，前往诡洞。 第19章 　　第三次授课结束，以耙耙柑为首的大批法师们，终于转职成功，正式踏入了法师之路。 　　与此同时，带着从市面上搜刮而来的草药材料的玩家们，也纷纷围住塞拉莱，送礼刷好感。 　　塞拉莱照单全收，根据品级及数量的多少，为玩家们依次增加不同的好感度，并赠送给在场玩家们每人一张技能卷轴，上面记载着好感商店里没有的初级技能——死气环绕。 　　【死气环绕】：于施法者周围释放出冥者气息，增加黑暗生物亲和力，有5%的几率，可以使黑暗生物将施法者认作同伴，停止攻击。持续时间5s。 　　一个没什么用的黑魔法，但意外适合打发好满足的玩家们。 　　结束顿悟后，塞拉莱便在思考，如何方便快捷地给玩家传授黑魔法。贤者的附身固然好用，但它的局限性也不小——身为教导者，塞拉莱必须亲自为兑换奖励的玩家释放网课视频。 　　这样一来，无形之中束缚住了塞拉莱的行动，为了给玩家们发放奖励，他不得不定期出现在某个固定地点，无法自由行动。 　　他之所以折腾这一大圈，为的是利用玩家们的人数优势，指不定有谁撞大运刚好收集到他所需要的解咒材料，他可以不费一金一银，仅仅付出教授技能这个不算代价的代价，得到材料。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将所有的指望，都压在玩家身上。前世也曾当过玩家的塞拉莱，无比清晰地知晓，玩家，是整个游戏里，最混乱的不确定因素。 　　他们可以为了获得技能，为他奔波，为他搜刮市面上能买到的、或是隐秘秘境里的珍贵材料，可同时，他们也会为了其余心动的任务奖励而抛弃他。 　　假如，他解咒所需的其中一味材料，恰巧是完成隐藏任务的所需物品、亦或者，可以增加玩家本人的战斗力，那么不用问，塞拉莱都清楚，这味材料，必然到不了他的手里。 　　因为，无法确切提出需要哪一样材料、以此伪装成隐藏任务的他，不是那个优先级。 　　所以在利用技能奖励驱使玩家们广撒网的同时，塞拉莱必须更多地将期望放在自身，他需要主动出击寻找材料，而非被动等待。 　　因此，塞拉莱决定，使用更加自由而灵活的，技能卷轴的方式，兑现好感度奖励。 　　技能卷轴的制作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它的简单之处在于，门槛极低。 　　制作卷轴的原材料，价格低廉，1金币就可以买到整整一箱的空白卷轴。同时，它的制作方法也十分简单——对于施法者来说，只需持续不断地输出魔力，将自己对于该技能的感悟通过魔法回路的方式，铭刻于空白卷轴。 　　可以说，只要是踏上非凡者之路的，人人都可制作技能卷轴。 　　然而，市面上的技能卷轴，依然是一卷难求。原因便在于，卷轴的优秀与否，有赖于制作者对技能掌握的深刻与否。 　　优秀的卷轴比普通、甚至是劣等卷轴学完后，技能杀伤力可以高出数倍不只。即使这其中的差距可以通过使用者后期对该技能的领悟程度逐渐减少，但事实上，这一点并非每个人都能做到。 　　有许多的非凡者，从踏入这条道路开始，直至死亡，都只会照本宣科。 　　这便是技能卷轴制作的难点所在。 　　当然，这点对于曾经批量制作无数完美技能卷轴并以此获取金钱的塞拉莱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元素魔法上，他不敢夸大，但黑魔法乃至亡灵魔法方面，塞拉莱敢肯定，他制作的技能卷轴，一定是最优秀的那一批。 　　对着呆愣又不可置信的玩家们展颜一笑，塞拉莱道：“我很高兴，你们都有坚定的，钻研黑魔法的决心与信念。也很感动，你们如此挂念我的身体，为我寻来这么多珍贵的魔药材料。这张卷轴便算作是我送给你们的见面礼吧。” 　　从npc的美颜冲击中晕晕乎乎地接过卷轴，玩家们机械性地拍上鉴定术，才醒神过来。 　　这、这个npc好大方！我们才送一次礼物，居然就给我们类似于平静术这样的好东西作为回礼！ 　　虽说，技能是概率触发，且持续时间并不算长，但关键时刻说不定还大有用处。 　　同时，也有玩家嘀咕道：“既然有技能卷轴这种简单的方法，之前干嘛还傻乎乎地上网课啊……” 　　他撕开卷轴，想象中的光芒闪过、自动学会技能的画面并未出现，浮现在他眼前的，依然是陌生而繁复的魔法回路。 　　玩家：…… 　　啊不是，感情技能卷轴也要自己会画回路了才能点亮技能？！那还不如手把手教导的魔法网课呢摔！ 　　除开如何兑现技能奖励这一问题，塞拉莱还需要解决的是，怎样接收玩家们不定时刷好感度送来的材料。 　　作为他沉眠之所的地宫，坐标万万不可暴露于人前，居无定所的他，没法像真正的定点npc那样，固定时间刷新在某地，等待着玩家找上门来。 　　因此，塞拉莱将注意打向了信鸽局。 　　信鸽局，有别于传统的依靠人力的驿站，它使用被驯服的魔法禽类，大多以信鸽、猫头鹰为主，使用特殊的空间定位魔法，只需写下收件者的姓名，便可将信件或是不重的物品送至收件者设立的接收点。 　　简直比前世的快递还要方便，使用一次的价格也算不上昂贵。 　　当然，信鸽局就如同传送阵、图书馆那样，都只服务于非凡者。 　　按例来说，只有各大主城及王都才会设立信鸽局的站点。然而，希格镇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与亡灵海防线的地位，再次成为了那个特例。 　　技能奖励与材料接收方式全都解决，塞拉莱挥一挥衣袖，不顾玩家们的挽留，带着满兜材料，返回地宫。 　　然而在不知情的玩家眼里，他就像是爆完金币后消失的仙女教母，不知所踪。 　　“呜呜，老婆简直是最善良最大方最柔弱的宝宝，我一定要找到治愈他的方法！！” 　　耙耙柑小幅度地远离捧着脸喊老婆的玩家，咽了咽唾沫。虽然塞拉莱确实又好看又大方又好看又好看，但…… 　　他莫名地就是有些不敢直视他，总觉得心里发怵。 　　…… 　　回到地宫，塞拉莱突然想知道，自己现在在哪。 　　自沉眠中苏醒，发现有玩家在地宫外鬼鬼祟祟后，他就开启了空间跳跃功能，地宫每隔一段时间，会随机穿梭空间移动至不同的地方，以防敌人定点。 　　同时，身为地宫主人的他，无需知晓地宫的当前坐标，便可依据牵引返回。 　　原本他想要知道自己如今的所在地，就必须走出地宫，通过星象测算坐标。可如今，他却有了更为简便的方法。 　　有着亮眼银色长发的美人法师，来到双目紧闭，与他有着如出一辙的银发的少年身旁。一高一矮但同样惹眼的外貌就像是黑暗中唯一的那抹发光体，天然地吸引着视线。 　　及腰长发与细碎短发纠缠、瓷白的美得摄魂夺魄的脸蛋紧贴温软无害的脸颊，两人明明是截然不同的长相，但凑在一起，莫名给人种相似感，是比父子、兄弟这样血缘关系更为亲密、紧密链接的关系。 　　意识及其熟练地脱离身体又进入身体，短发的少年法师睁眼，半搂住阖上眼睑、透露出几分脆弱破碎之感的高挑青年，将其端正放置在高椅之上，摆出个舒适且好看的造型。 　　安置好自己的本体，塞拉莱打开小地图，查看坐标。 　　他如今的所在地，是…… 　　噫？怎么在希格镇附近？？ 　　塞拉莱愣了愣，走出地宫。 　　地宫大门恰巧卡在某处地底坑洞，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隐约听到地下暗河的水流声，潮湿水汽扑面而来。 　　希望不要是走不出去的死洞。塞拉莱一点都不想明明距离目的地这么近，还不得不因被困地底而浪费一张传送卷轴。 　　即使卷轴多得用不完，在这样的情况下使用，依然觉得亏得慌。 　　无需法杖，最低级的照明术从指尖发出，光球漂浮在塞拉莱身前，散发出柔和的光，照亮四周。 　　这处坑洞，大得惊人，仰头向上望，望不到头。 　　回头确认地宫已开启下一次空间跳跃，塞拉莱认命地在位置洞穴里寻找出路。他循着水流声前行，约摸走了半小时，终于得见河流。 　　与奔腾水流一齐映入眼前的，是焦急爬行的畸形类人生物，以及悬挂在交错藤蔓之上，不敢动弹，头朝下脚朝上，因充血而面色胀红的术士。 　　对看得见摸不着的食物仰天嘶吼的类人生物，头顶上明晃晃顶着一行大字： 　　【无法安息的堕变者（安妮），lv.11】 　　塞拉莱：…… 　　万万没有想到，随手一推门，地宫的传送法阵竟然把他送到了任务目标之一的脸上。 　　哈，还真是…… 　　他扯了扯嘴角。 　　即使是从不相信命运之说的塞拉莱，也不得不在此时感叹这该死的命运。 第20章 　　根据戈恩的指引，欧皇皇一路畅通无阻地找到诡洞，又畅通无阻地……从坑洞上方摔落。 　　漫长而眩晕的坠落中，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顶着最后小半管血，昏头昏脑地倒吊在藤蔓网中，与地面旋转跳跃流口水的类人怪物面面相觑。 　　欧皇皇：……突然也不是那么想活。 　　然而，倒吊的姿势，以及异常牢固的藤蔓，使得他没有办法抹脖子死回复活点，也没办法灌下回血药剂。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因倒吊而充血的姿势，他的血条缓慢下降，只剩下最后五点，欧皇皇竟有种解脱之感。被当成食物吊在怪物上方，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下，实在是很有心理压力。 　　生无可恋的他，就这样与骤然闯入的塞拉莱对上了视线。毫不夸张地说，那一刻，欧皇皇感觉自己看到了光！ 　　倒吊的玩家咕蛹着求救，堕变的任务目标看看天又看看他，似乎在抉择先拿谁开刀，塞拉莱叹了口气，法杖挥动，气刃骤发。 　　类人怪物皮肉开裂、伤口处缓缓溢出干瘪眼球，倒吊倒霉蛋被拐弯的凛冽余波拯救，安然落地，第一时间猛灌红药，随后真诚道谢。 　　似乎灵魂湮灭只剩肉身的堕变者，对创伤与攻击的反应度也要迟钝许多，数道魔法连击，怪物血量骤降，才终于反应过来，嘶吼长啸。 　　猛烈的、足以扭曲空间的音波攻击，蕴藏着伤害灵魂的力量，于巢室中回荡。塞拉莱及时将自己包裹在防护之中，耳边虽仍能听见惨绝的嚎叫，却并未收到伤害。 　　躲在角落里不时朝着怪物放冷箭却次次miss的欧皇皇，运气便没有这么好了。 　　比怪物足足低了六级的他，没有防护，结结实实承受这一击，当塞拉莱反应过来自己身边似乎还有个玩家时，他的头顶，已经冒出了大半被吸吮的魂体。 　　当然，魂体的样貌，与他陷入僵硬状态的身体一模一样，并没有惊悚到是账号背后真正操纵的灵魂。 　　塞拉莱觉得，堕变者的攻击模式，实在是出人意料得有些滑稽。当攻击成功击中了术士的身体后，面目狰狞的堕变者竟然停下攻击，一点一点地，将不属于它的魂体，塞入自己体内，完全无视了他这个站在眼前的大活人。 　　塞拉莱：？？？ 　　此时那个倒霉玩家飘离在外的魂体，已经被拉出了《呐喊》名画的样子。 　　随着魂魄一点一点入体，堕变者的血条缓慢上涨，等级也不断攀升，同时，法术攻击失效。 　　迟则生变，不能任由堕变者吸收下去。塞拉莱没有一点停顿地，施展起束缚灵魂的黑魔法，与堕变者展开拉锯，争夺可怜玩家的魂体。 　　欧皇皇感觉，自己就像一块年糕，飘忽又脆弱，一会被银发法师拉过去，一会又被堕变者扯过去，他们的行动丝毫没有考虑他这个当事人的想法，就这样把他拉来扯去，他甚至产生了自己灵魂都被拉扯变形的错觉。 　　不，或许不是错觉。 　　在他的魂体被拉长到某个极限的时候，无声的、但却异常清晰的“刺啦”声，他的灵魂碎成了两半。小的一块彻底融入了怪物的体内，大的一块则被银发法师使用的不知何种魔法，揉吧揉吧塞回他自己的身体里。 　　天旋地转后，状态栏上的debuff多到眼花，欧皇皇还未适应陡然沉重的身躯，新一轮攻击又开始了。 　　满血满状态的堕变者张开了嘴，在欧皇皇惊恐的注视中尖声呜咽，再次发动音波攻击。 　　这一次，他学聪明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紧紧贴在塞拉莱身侧，小声道：“大佬，救我！” 　　半球形的防护罩，将两人笼罩在内。 　　行云流水的魔法攻击自法杖中发出，一句“玩去吧”打发试图帮忙的术士玩家，防护持续时间结束的瞬间再次刷新的防护罩，使得怪物唯一的攻击方式——灵魂哀嚎毫无用武之处。 　　很快，堕变者的血条清空，尸身倒地，崩裂为一滩流着大大小小干瘪眼球。一把冥火将尸体与怪异眼球烧灼殆尽，原地留下了骨灰与掉落物。塞拉莱幻化出法师之手，收拢骨灰及掉落在地的破损羊皮纸。 　　任务面板发生变化。 　　【无形的阴影】：戈恩请求你，找到同乡格纳和安妮的尸体，并将其带回帕拉村埋葬。（格纳的尸体0/1；安妮的尸体1/1） 　　所有与他共享任务的玩家，都收到了任务进度刷新的提示。 　　羊皮纸上，只翻来覆去写着一句话：“我有罪”。塞拉莱瞥了眼把它与骨灰盒一起放入背包。身侧传来术士玩家小心翼翼地声音。 　　“那个……”欧皇皇小心组织着语言，问，“大佬你也是来做隐藏任务的吗？就这几天世界频道和论坛都有人在说的那个任务。我可能知道一点点信息……” 　　塞拉莱视线转向名为欧皇皇的术士，“嗯？” 　　欧皇皇将自己掌握的信息全盘托出，“……事情就是这样了。” 　　塞拉莱摸了摸下巴，扫视在照明术作用下一览无余的巢穴：“所以，两个人死后，都被扔进了诡洞，也就是我们如今所在的位置？” 　　“是的。我们现在要去找格纳的尸体吗？对了大佬，你觉得日记里说他们身上有东西，是什么东西？” 　　“眼球，或者杂七杂八的畸形器官。这里没路了，上去再说。”塞拉莱仰头丈量上方至地面的距离，道：“你的记录之书上，都有哪些术式。” 　　如此正式的询问，欧皇皇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几息，才过来，他是问自己有哪些技能，“祝福术、烛光术、风弹，还有个没用的藤蔓召唤术。” 　　“就它了。召唤藤蔓。” 　　欧皇皇乖乖地按照指示释放技能，比杂草高不了多少的瘦弱藤蔓出现在地面，似乎风一吹就会折断。 　　塞拉莱简短但迅速地于半空中绘制法术回路，瞬息之间，娇弱藤蔓瞬间进化，生长至上百米高，粗壮得足以支撑五名成年人排排站。 　　欧皇皇瞪大了眼，惊叹道：“这、这就是魔法吗？！”言罢，老老实实跟在塞拉莱身后。 　　因黑魔法而变异了的藤蔓，无需攀爬，叶片轮转间二人自动登顶。除了速度过快，简直和电梯没有任何区别。 　　欧皇皇：“酷！” 　　被鬼畜扭动的藤蔓送至出口的二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上洞口处堪称惨烈的战斗现场。 　　五人高的蠕动肉瘤左滚右滚，每每碾压，都能带走大片白光，它暗红色的布满眼球的肢体上，极不协调地顶着颗风干腊化的人头，塞拉莱不合时宜地联想到前世常吃的腊肉。 　　怪物的头顶：【无法安息的堕变者（格纳），lv.11】 　　缩地成寸躲开半睁眼球内喷射的汁液，条件反射地反击，塞拉莱的介入，吸引了战斗双方的注意。满头黄泥碎石的霸业眼前一亮，呼救声即将出口，看到来者一头显眼的银发后，硬生生憋出了猪叫。 　　团成球的冥火侵蚀肉瘤体表，牢牢拉住了它的仇恨，成百上千只眼球齐齐转动，凝视着塞拉莱，肉瘤急速滚动。 　　霸业连忙招呼自家队伍：“退！退！退！” 　　当塞拉莱闪避攻击并发射魔法时，耳边总能响起霸业聒噪的指挥：“就是现在，偷输出！” 　　“盗贼绕背绕背偷一下，别TM再死了！” 　　“远程抓住机会打，反正有人T！” 　　“不小心进面向了就朝那些散人的方向跑，别让他们输出得太舒服！” 　　与此同时，他还跃跃欲试着，试图干扰塞拉莱的进攻，只可惜，手不够长，遗憾退场。 　　同为lv.11，格纳的攻击力与攻击手段比只会嗷嗷乱叫的安妮强上太多，塞拉莱能凭借身法无伤躲避，其余人就不行了，无差别攻击之下，白光阵阵。 　　与塞拉莱一同出现的欧皇皇，因存在感低、等级低，被所有人忽视，苟在洞穴口缝隙间，紧紧注视场上战况。 　　终于，在霸业进入肉瘤攻击范围的瞬间，他抓住时机，于霸业脚下施放出藤蔓。 　　藤蔓娇娇小小，嫩生生地摇曳枝条，恰好绊住霸业逃窜的脚步，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卧槽——？”来不及看清是谁暗算他，霸业死回了城。 　　搅屎棍终于退场。 　　攻击间隙，将战场状况尽收眼底的塞拉莱勾唇轻笑，顺手捞起欧皇皇，跃步至还未消散的藤蔓旁，故技重施。藤蔓急速生长，瞬息之间远离地面战场，塞拉莱瞄准风干人头连发数道魔法，佐以冥火烧灼，终于清空了肉瘤的血条。 　　“咕叽——” 　　“咕叽！” 　　硕大的肉瘤颤抖，带动着整个地面晃动，大大小小的眼球怒睁，肿胀、炸裂，黄黑脓水与肉瘤爆裂的不明组织液混合，四溅喷射，所到之处，白光四起，触之即死！ 　　除早有预料的塞拉莱和挂件欧皇皇之外，仍在地面的几十名玩家先后死亡，冲天白光耀眼得希格镇内都得以瞧见。 　　东大街，十年如一日打磨刀片的戈恩动作停顿，仰头凝望着浩大死亡白光，咧嘴大笑，喃喃着谁都听不清的呓语：“哈哈、死吧，再死多一点，我才能……” 　　城镇图书馆内，斯旺夫人双手合十抵住额头，悲悯而哀伤地低声祷告，滑落至肘弯的宽长衣袖下，露出布满裂缝的手臂，细细看去，缝隙间似乎隐有眼珠眨动。 　　“主啊，这一天，终于被我等来了……” 第21章 　　怪物临死前的自爆将战场清空，蠕动的碎肉尸块在冥火烧灼下，渐渐失去了活性，化为灰烬。 　　塞拉莱照例用法师之手收拢骨灰与掉落物。 　　格纳死后掉落的羊皮纸卷与安妮一样，写满扭曲而痛苦的有罪，除此之外，他还额外掉落了一枚戒指，蓝宝石被秘银材质的底座包裹，十分透亮，恍惚间似乎可以瞧见它垂坠于贵妇人细白柔腻的指尖，高贵典雅。 　　【蓝宝石戒指】：精良品质（蓝）。灵魂强度+60，防御+30。特殊效果：宁静+4，更快进入冥想状态。 　　【未能送出的戒指，饱含着强烈的遗憾与纯粹的爱意。 　　——此物赠予我此生挚爱，黛拉。愿你永远高贵、美丽，我虔诚祈祷，愿主永远赐福于你。】 　　灵魂强度……？塞拉莱纤长的眼睫颤动，掩盖住眸中惊诧。 　　灵魂强度，顾名思义就是增加佩戴者的灵魂强度，强度越高，抵御邪神与堕变者污染的能力就越强，即使不幸产生异变，也可以大大遏制异变程度。 　　这样珍贵的戒指，属性比他目前使用的橙品武器还要好，为何会从格纳身上掉落？况且，戒指材质还是如此透亮璀璨的蓝宝石与秘银，不单是珍贵的灵性仪式、炼金材料，单凭它们本身的观赏价值，就价格不菲。 　　身为普通村民的格纳，哪里得来足以购买这枚戒指的钱财？除非，他压根不是戈恩口中所说的村民。 　　又或者说，戒指不是他的，他只是无意得到，一直随身携带？ 　　塞拉莱觉得，第二种情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若真是无意中捡蓝宝石戒指，不清楚其功效的格纳，为何不典卖换取钱财？ 　　可若是知晓其中功效且决定自用……他的尸体，绝不会堕变成为这么恶心的样子，整整60点的强度加持，足以使遭受污染的他有个体面而干净的尸体。 　　疑点重重。 　　塞拉莱心里想着事，眼前突然跳出的任务界面，打断了他的思绪。 　　前往帕拉村的任务在他拾取格纳骨灰后就刷新，催促着他将它们尽快送往村庄。 　　他细细查看的，是突然跳出的全新任务——【格纳的委托】。格纳委托他将这枚戒指转交给他的未婚妻黛拉。 　　【她是最优雅、最高贵、最美丽的小姐，聪慧、强大，永远吸引着我的目光。原本我想亲手将这枚戒指戴到她的手上，向她求婚。只可惜，我没有机会了…… 　　但是，主啊，请原谅我卑劣又自私的想法，我恳请得到这枚戒指的好心人，帮我将它转交给黛拉。 　　我不奢求她依然等我，也害怕她还在等我。 　　如果她问我去了哪，请您不要告诉她，我变成了如此可悲的怪物，您就说，我游历大陆、决心做一个将身心都奉献给主的苦修士，请她去追逐属于自己的幸福吧。】 　　是否接受任务的按钮不断闪烁，塞拉莱久久犹豫。 　　他不是那么地想接下这个任务。 　　当然，并非因为想要昧下能够抵御污染的戒指。 　　他只是觉得，太麻烦了。 　　他不知道格纳死之前多少岁，但发生在神圣东征五十年间的事，距今怎么也有个几十年了。弥尔克大陆上的普通人，生命短暂，谁知道他的未婚妻黛拉还活着没有呢？ 　　若是死了，天下那么大，连尸骨都不一定能找到，这个任务有很大概率会永远停留在他的任务栏里。 　　塞拉莱有强迫症，看不得未完成的任务在系统界面躺尸。 　　如果没有死，她也有很大可能组建起新的家庭，这时候再收到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未婚夫送来的戒指…… 　　塞拉莱“啧”了声。总感觉他会被打出去。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又并非真正的玩家，何必为了事后不知道是什么的奖励，满大陆跑只为完成这个任务？ 　　他的首要任务，是解除本体身上有如定时炸弹的诅咒。其余一切都需要靠边站。 　　之所以愿意接下帕拉村任务，也不过是想着，或许村庄里，还残留有其余能够增强小黑力量的东西。 　　权衡利弊后，塞拉莱决定放弃任务。然而，或许是他犹豫得太久，系统竟然自动为他接受了任务。 　　塞拉莱：……6 　　这下子，是不做也得做了。 　　因为怪物自爆，而死亡的玩家们又在世界频道叫嚣着什么，塞拉莱懒得理会。 　　不管此前急着想要瓜分奖励的玩家们有没有找到村庄，他都不打算再拖延下去了，他需要尽早前往帕拉村。早点完成任务，他才好早点喂养小黑邪神的尸块，增进祂的力量。 　　塞拉莱抬脚便正欲离去，一直安安静静蹲在一旁当挂件的欧皇皇开口道：“那个……大佬，你做任务的话，可不可以带上我？”见塞拉莱看过来，他赶忙道，“我不是贪图奖励，我就是好奇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变成这个样子。还有就是，我觉得图书馆里的图书管理员可能知道些什么，她之前告诫我不要好奇诡洞也不要和铁匠接触，你或许可以去问问她？” 　　塞拉莱嗯了声，无所谓多一个人还是少一个人，说：“可以带上你，到时候密聊联系吧。” 　　欧皇皇高高兴兴地发送好友申请，回城了。 　　…… 　　令塞拉莱没想到的是，他还未找上图书管理员斯旺夫人，对方反而先行找到他。 　　她苍白瘦削，暗淡的金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穿着宽大的、衣袖足以遮盖住指尖的黑袍，整个人看上去十分严肃。 　　她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站着，用捉摸不透的目光上下打量塞拉莱。 　　“有什么事吗？”塞拉莱皱了皱眉，他不喜欢有人用这样的目光打量他。 　　她缓缓道：“我记得你，曾经借阅城镇历史看到闭馆的年轻人。是你拿到了通往帕拉的钥匙、也是你杀掉了那两个盘桓在诡洞的恶心怪物？” 　　虽是问句，她的语气却十分肯定。 　　塞拉莱神情一厉，还未开口，她就自顾自说道：“不用防备我，我是来帮你的，帮你前往帕拉村。钥匙的威力，你已经体验过了吧。那样的力量，你不心动吗？就这么白白献祭了换取一个进入村庄的机会，不可惜吗？” 　　“我知道替代钥匙的方法。我只有一个要求，帕拉之行，带上我。那里面，有我不得不见的人。” 　　塞拉莱凝视她的瞳孔，钢蓝色的瞳孔，无悲无喜。 　　“可以。替代的方法是什么？” 　　斯旺夫人神秘一笑：“血祭。煽动你的没脑子的同乡，忙前忙后空欢喜一场，那种事情，你很擅长吧？何不再彻底一点呢？用他们的血肉，打开村庄的大门。” 　　见塞拉莱不说话，她继续道：“如果你觉得良心不安，我可以帮你。向他们发布任务，他们会乖乖献出鲜血的。” 　　斯旺夫人语气平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说完，塞拉莱心头一惊，既为她对人名的漠视，也为她如此迅速地适应游戏里npc驱动玩家的规则而震惊。 　　诚然，塞拉莱也确实存着让玩家当炮灰的想法，可那是因为他清晰地知道，玩家是不死之身，但在斯旺夫人和其他土著的眼里，他们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到底是什么人，令她理所当然地消耗如此多的生命，也要去见？ 　　塞拉莱灵魂发问：“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吧？这么重要的人，从帕拉村出事到现在，你才想起来要去见？” 　　斯旺夫人的表情凝滞一瞬，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道：“进入帕拉村，需要钥匙，只有携带钥匙的人才能激活入口处的祭坛，露出通往其中的通道。” 　　“我曾经试过许多方法，哪怕我浇灌再多的鲜血，祭坛也无法激活。我只好等待……终于，等来了你。” 　　塞拉莱沉吟片刻，同意了她的做法。 　　斯旺夫人嘲讽一笑，“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毕竟你的那些同乡的所作所为我有所了解。” 　　【世界播报】：“希格镇的斯旺夫人注意到了镇内的流言，她想要前往帕拉村寻找她失踪的未婚夫。然而，村庄入口的传送法阵阻碍了她的行动，因此，她请求勇敢而乐于助人的外乡人们一起，帮她打开村庄大门。” 　　【斯旺的请求】：请有意愿参与行动的玩家于明日清晨6点在希格镇门外集合，与斯旺夫人共同前往帕拉村。 　　（注：该任务为开启副本前置任务，接受任务的玩家需先接取隐藏任务【无形的阴影】。） 　　世界播报一连滚动三次，足以吸引所有在线玩家的注意。 　　世界频道，又一次炸了，得到消息的玩家，要么放下手中的事，要么急冲冲下线告诉亲友，赶紧来接任务。 　　希格镇，再一次骚动起来。 　　铁匠铺外人山人海，大量在线的玩家将戈恩围住试图接取任务，然而戈恩只专注于磨刀，一言不发。 　　于是，有机灵的找上塞拉莱，言之切切地希望他为了《神迹》开服至今的第一个副本开启着想，也为了希格镇内所有玩家着想，全员共享任务。 　　【世界频道】： 　　Sai：接任务来中心广场复活点，一直等到晚上十二点，过时不候。 　　…… 　　世界播报及塞拉莱随后大方的任务共享发言一出，某处深山里疲惫前行的一行人停下脚步，目瞪口呆。 　　良久，才有人颤声道：“我超？”音调婉转，足以体现内心的复杂。 　　他们联合起来逼迫如今玩家之中的战力第一人得来的任务，为了完成它前后奔波、死去活来，至今仍在深山老林里当野人，结果现在告诉他们，其他没有参与行动的玩家不但也和他们处于同一水平线了，甚至还无需劳累，轻松惬意地跟着npc一起行动？！ 　　那他们这么多天的努力算什么？ 　　算小丑吗？ 　　心态大崩的玩家们直接抹脖子回城，大片大片的死亡白光升起，最后，偌大队伍只剩下了霸图一人。 　　霸图沉默许久，自杀回城，将最近的憋屈，统统算在了全然不知的塞拉莱身上。 第22章 　　少有人迹的林间小道上，浩大队伍前行，队伍最前方，是一辆牛拉着的敞顶板车，里面分别坐着两男一女。 　　从板车往后，越往后，队伍越不成形，稀稀拉拉地往后拖出几百米。 　　坐在摇晃板车上，感受到身后玩家们如刀般扎向他的目光，欧皇皇默默咽了口唾沫，瞥一眼对面一人独占一方，闭目养神的npc斯旺夫人，又瞥一眼身侧放空自己的银发少年，缓缓抱住了自己。 　　欧皇皇：我不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按照约定时间到城门口集合，不过是习惯性地向斯旺夫人和她身旁的银发法师问好，不过是对方也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原本高冷严肃，把他当空气的斯旺夫人就开口说道： 　　“原来你们两个人互相认识……既然这样，你也上车来吧。” 　　欧皇皇指了指自己：我？ 　　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坐上了板车，直到车轮滚动、碾压上细碎石子，狠狠颠簸，他才醒神过来，自己竟成为整个队伍里唯三不需要自己走路的“特权阶级”。 　　近聊频道上，玩家们已经蛐蛐他好一阵了。 　　“npc不用走路，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人家是npc，有特权；Sai可以坐车，也能接受，毕竟咱们任务都是从他那里共享的，但是，这个术士凭啥啊？他才5级！！” 　　欧皇皇默默关闭近聊界面，权当自己看不见。心中Q版小人流下两行宽泪： 　　他们根本就不懂，坐在没有减震没有橡胶车轮没有真皮座椅的硬木板车上，屁股硌得有多难受！！ 　　他们根本不关心扭来扭曲放松屁股的“特权阶级”，有多么痛苦，只知道不停蛐蛐他QAQ 　　欧皇皇再一次偷偷瞄了眼毫无异样的塞拉莱，暗叹道：不愧是能够单刷野图BOSS的狠人大佬，哪怕车轮一次轧上三块石头，都面不改色。 　　好厉害！ 　　…… 　　从清晨6点，天光未亮，至正午，烈日高悬，牛车摇摇晃晃，终于抵达目的地——荒芜山林间的一处空地，草木枯黄，一碰就碎，与空地之外的植被相比，仿佛误入了生命禁区。 　　“就是这里了。”一路上不管多颠簸，眼睛都未曾睁开的斯旺夫人终于开口，翻身下车。 　　身着一身宽大黑袍的斯旺夫人手持如焦炭枯木的法杖，法杖顶端镶嵌灰黑色的浑浊宝石，因盘发而高耸的尖尖兜帽，将整张脸都深埋进阴影。 　　她紧握法杖，急促而沉重地敲击地面，宝石随着每一次敲击闪耀着与它颜色如出一辙的灰黑光芒，地面也随之震动。 　　很快地，原本草木枯黄的地面，有微光闪烁，星星点点连成一片富有奇异规律的图案，其上生长的草木瞬息消亡。 　　传送阵成。 　　斯旺夫人叹道：“断断续续施展了这么多次传送阵，这片土地，终于还是承受不住了。” 　　她回头招呼着围成一圈看热闹的玩家们，道：“走吧，这个传送阵直接连接到帕拉村外，有了它就不需要傻乎乎赶那么长的路了。” 　　傻乎乎赶路的霸天帮众：……突然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呢。 　　巨大的，覆盖整片空地的传送阵，足以将在场所有人一次性带走。塞拉莱紧随斯旺夫人身后，站在传送阵的中心，短暂眩晕过后，再睁眼，空间转换。 　　第一次使用传送阵的玩家还未适应猛烈的眩晕感，歪七扭八地半蹲半站，就听见npc的声音如隔着层纱，朦朦胧胧传入耳中。 　　斯旺夫人道：“现在，是该你们展现作用的时候了。一个一个排好队，上吧。” 　　有玩家愣愣接话：“上啥？” 　　“嗬嗬，当然是……血祭。”苍白瘦削，全程冷凝着一张脸的斯旺夫人用气音轻笑两声，望着提出疑问的玩家，就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小朋友，满眼“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知道”的失望。 　　玩家：“啊？不是？？等等？？？血、血祭？！” 　　“感情这npc废老大劲把我们拉过来，是来当祭品的？？？？” 　　“卧槽，我错了，之前嫌弃戈恩，觉得夫人才是好人，结果人家压根没把我们当人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两个npc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原本哎哟哎哟喊晕的玩家们瞬间从地面弹跳起身，动作异常敏捷地就要往外跑，才刚拔腿还未来得及动作，便觉身体异常沉重，一举一动都受到无形之线的桎梏，动弹不得。 　　群体定身魔法，这一手，需要具备中级魔法师及以上的实力。 　　塞拉莱眼帘微抬，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斯旺夫人不小心裸露一瞬的手臂。 　　第二发魔法随后而至，是群体噤声术。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乖乖的了。”斯旺夫人旁若无人地抚摸着翠绿到有些怪异的藤蔓丛，温柔得如同情人低语，“真是的，只是取一点点血而已，为什么这么不乖呢？偏要动用一点手段，才听话。” 　　随着抱怨似的呢喃一起落下的，还有硬生生被揉碎、疯狂蠕动的植物残渣。 　　塞拉莱从背包里取出“钥匙”，甜腻异香挥发，饱和度极高的藤蔓如潮水般褪去，露出斜向下延申的洞口，洞口被简陋的石质祭坛牢牢挡死，只依稀吹出阴冷的风。 　　斯旺夫人嫌弃地捂住鼻子，啧了声，塞拉莱眼尖地瞧见，被衣袖遮盖的手臂下，似乎有异物滑动。 　　她挥动法杖，顶端宝石源源不断散发着浑浊的光芒，落在每个被定身的玩家身上，他们便如同僵硬的提线木偶，随着光芒的牵引，走至祭坛前。 　　“哧——” 　　刺破皮肉声微不可察，犹有热气的鲜血汇聚成流，浇淋在祭坛之上，与此同时，被取血的玩家的血条，飞速下降。 　　很快，第一名玩家血条见底，就这么活生生地抽血而亡，第二名、第三名…… 　　玩家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白光消散，始作俑者还嫌弃道：“啧，不顶用啊……” 　　如果眼神能杀人，斯旺夫人此时应该死了千百遍了。怒气冲天的玩家们纷纷在近聊频道说到： 　　“看她那个死出，以后肯定要进本当BOSS！！给我等着吧，莫欺玩家弱！” 　　随着祭坛的颜色由青白转为黑红，直至最终吸饱了血，化为浓郁似墨的恐怖深红，血祭仪式终于结束。 　　此时，仍留在场上的，仅剩稀稀拉拉数十人。 　　禁锢解除，祭坛点亮，通往帕拉村的大门，终于开启！ 　　与此同时，在场所有幸存的幸运儿们，都收到了系统提示： 　　【您已进入特殊地图——异变帕拉村，祝您好运。】 　　（系统提示，进入特殊地图后，聊天功能自动关闭，地图副本开启前，玩家死亡后不可返回复活点，且死亡惩罚翻倍。） 　　斯旺夫人早已踏入大门，不知所踪，塞拉莱与一直充当挂件极力降低存在感，以免被人发现自己竟然没被定身取血的欧皇皇也紧随其后。 　　如今场上幸存的玩家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良久，才有人打破沉默：“走吧，来都来了，总不可能这时候抹脖子回城吧。” 　　于是，他们也挨个踏入散不详光芒的大门。 　　…… 　　看清周围环境的刹那，塞拉莱有些惊诧。他法杖握在手里，警惕着随时可能会出现的敌人，然而，三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 　　微风吹动额角垂落的一缕发丝，似乎在嘲笑他的大惊小怪。 　　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正常了，正常得不正常。 　　入眼可及的，全是低矮的木质平房，窗门房门紧闭，似乎没有人在家，错落的乡村小道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没有怪物，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战斗环境。 　　不管怎么看，都是普普通通的无人废弃小村庄。 　　塞拉莱沿着街道依次推开房门，除了家具，什么都没有。 　　他皱了皱眉，并未放弃警惕。有时候，正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进入村庄前的系统提示，便已经昭示了帕拉村遭受异变，潜藏着难以预估的未知危险，戈恩此前的自述，也昭示着村庄的糟糕情况。 　　更何况，从他进入村庄到如今，小说过去了十几分钟，他竟然没有看到除他以外的其余玩家，包括紧跟在他身后进入的欧皇皇。 　　难道他们都放弃进入，自杀回城了？ 　　塞拉莱不信。 　　特殊地图、隐藏副本对玩家的诱惑，简直比猫薄荷对猫还奏效，几经波折的成果近在眼前，就这么白白放弃绝不是玩家们的风格。 　　那么，他们都去哪了呢？ 　　施展轻身术攀上屋顶，塞拉莱登高远眺，第一眼便瞧见了位于正中心的凹陷的焦黑建筑，哪怕只远远看上一眼，都能察觉到它散发出的气息——清正、宁和，包容万物。 　　属于正神教堂特有的气息。 　　可是……帕拉村的教堂神庙，不是已经被毁了吗？ 　　塞拉莱觉得，自从触发这个隐藏任务后，关于它的一切，都像是一团找不到线头的混乱毛线球，而偏偏，他却对解开这团毛线球，产生了不该有的兴趣。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探向衣袍内侧的衣兜，捏了捏…… 　　噫？ 　　捏了个空？ 　　塞拉莱猛地一低头，只见从来都乖乖的黑球跟条撒欢的狗似的，径直朝着破败教堂跑去，本就由雾组成的一小团身躯，拖出长长残影。 　　“小黑！” 　　塞拉莱施加数道增速魔法，紧跟着闷头往前冲的小黑团子。 　　专注于捉回黑球的他，没有注意到高悬于头顶的太阳，以一种异常快的速度下落，短短几分钟，已是夕阳西斜。 第23章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原本敞亮的天色，由白转黑，化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好不容易抓住乱窜的黑球，还未来得及教训祂，塞拉莱察觉到了微妙的气息。 　　原本平和安宁的空荡小镇，好似也随着天色的转换，展露出危险的一面。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修长怪影，沿着阴影边缘，悉悉索索朝着塞拉莱逼近。 　　他抿了抿唇，白日挨家挨户推开房门查探时，分明未见一丝人影，更连一丁点生活的痕迹都无。 　　不过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随着怪异人影越发的靠近，塞拉莱终于看清，他们长什么样—— 　　顶端原本以为是头的球形，是一颗硕大又怪异的眼球，薄而干瘪的眼睑只覆盖住一丁点地方，半眯半瞪，似嬉笑又似垂涎，粘腻而满是欲望的视线扫过他的身体，似乎是在打量一块香喷喷的烤肉。 　　它们的四肢更为怪异，纠缠在一起的藤条幻化成手臂的形状，四只大小长短不一的纤长手臂撑在地面，载着眼球移动。 　　明明没有嘴，塞拉莱却听到了模糊混乱，试图扰乱他神智的呓语，它们说： 　　“好香。” 　　“呵。”塞拉莱冷笑一声，清纯无害的小脸冷凝，显出几分刺目的邪气。 　　从未离手的法杖扬起，“想吃我？看你有没有那个命!”黑压压的锋利射线从法杖顶端发射，直击眼球。 　　脓血飞溅。 　　这些怪物的实力很弱，塞拉莱用鉴定术查探过，普遍在七到八级左右，身躯顶端的眼珠是弱点，只需轻轻一扎，整个身体就会干枯萎缩，化为灰烬。 　　然而它们死亡前溅射出的脓血，内里混合着许多不明组织，滴溅在未亡怪物身上，瞬息之间就催生出另外的眼珠，化为双头“人”，随后再次分裂为新的怪物。 　　这种催生似乎刺激到了它们，倒腾着参差的手脚，朝塞拉莱飞扑。 　　又是数道射线穿刺，塞拉莱的周身一空。 　　不能与它们耗下去了，它们只会越变越多，但相反地，塞拉莱的蓝条只会在无止境的战斗中消耗一空。 　　越来越多的眼珠生长，怪物们变得越发畸形，呓语层层叠叠已多到人心烦。 　　他施展空间魔法，配合风系法术，跑出包围圈。 　　没有空去思考这些眼球怪是否是帕拉村居民异变的，塞拉莱发现，越来越多的怪物从四面八方向他扑来，即使他不断施展法术清道，得益于它们的再生特性，怪物大军也未曾减少。 　　包围圈中，只有一个方向的怪物格外地少，又或者说，他们是主动地想将他赶往那个方向。 　　——废弃神庙。 　　同样的，也是此前黑球试图奔赴的地方。 　　然而，随着不断靠近神庙，塞拉莱察觉到了它与白日时截然不同的气息。不再是清正包容，哪怕只是远远望上一眼都心神清明。 　　夜色下的它，包裹在似血浓雾中，被大火烧得焦黑的外墙散发出浓郁的皮肉烧炙的焦臭气味。 　　它立在那里，令人无法忽视缭绕着的哀怨、愤恨、绝望、不甘……种种负面气息压得人心绪沉重。 　　踏入血雾范围内，对他穷追不舍的怪物们纷纷停下脚步，畏惧地不肯沾染血雾分毫，原本念叨着的“好香”与“想吃”，换成了—— 　　“赞美吾主。” 　　恍然间，耳边响起唱诗班的赞歌。 　　塞拉莱急促地取出带有增加灵魂强度属性的戒指带上，神念清明，赞歌停止。 　　“呼。”塞拉莱松了口气，只差一点，他就会受到呓语的影响了，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已经看到了…… 　　不、不能再想了。 　　耳边隐隐又有赞歌响起。 　　警惕着血雾里可能出现的敌人，塞拉莱逐渐转向神庙正面，他发现，当他越靠近神庙，被强制摁进衣兜里的小黑就越亢奋。 　　细细小小的短触手勾着他的小指摇晃，“嘤嘤嘤”地撒着娇，仿佛在告诉他，不必担心，祂去去就回。 　　与小黑相处的百年间，祂很少向他撒娇，上一次还是在他冥想时偷偷将触手伸入他唇中，却被恰巧在此时结束冥想的塞拉莱发现后，化为一只格外蓬松、手感特别的小黑猫，免过一场暴打。 　　想到这里，塞拉莱唇角微勾，低声道：“去吧。注意安全。” 　　他发现，他有些想那个会说话会随意变化形状的神了。 　　怀着微妙的送孩子出去玩的老父亲心态，塞拉莱走过转角转至神庙正面，才知道，那些玩家们，都去了哪， 　　数十名职业各异的玩家齐刷刷跪在损毁严重的大门前，双手紧握抵在额头正中，双目紧闭，做祈祷状，而独自跪在最前方的，恰是本该在希格镇的戈恩！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一路跟在玩家队伍后面吗？又或者是独自躲在一边，直到所有人都进入村庄，才赶在传送阵失效的最后一秒挤了进来？ 　　“喀嚓——”踩碎枯叶的细微声响，惊扰了专注于祈祷又或是做别的什么的玩家，他们齐刷刷地转头注视着他，动作幅度之大，脖颈都发出了咔嚓声。 　　他们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而此时，原本伏跪在地，极尽虔诚的戈恩，也终于起身回头，与赤裸上身上千百只大小不一的眼球一起注视着他，嬉笑道：“你还是没有经受住诱惑，截留了祂的一部分。很快、很快，你就会同化成和我一样，甚至比我更不如的怪物哈哈哈哈哈！” 　　“看到血雾外那些完全堕化的帕拉村民了吗？他们，就是你的未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扣挠头皮，渐渐地、与他头颅一般大小的眼珠破头而出，他的四肢瞬间拉长，凝结上一层木质化的青。 　　【邪神信徒，lv.13】 　　此时的戈恩，属性早已变化，他尖啸着扑向塞拉莱，那把时刻被打磨的薄薄刀片拿在手里，挥舞间似乎连风都被斩断。 　　塞拉莱向左侧步，利用魔法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不叫他近身。 　　他发现，解锁了玩家面板后，他几乎每一次战斗，都是越级战斗，少有能凭借着等级压制欺负怪物的时候。 　　唯一一次遇见的等级比他低的眼球怪，还越打越多。 　　啧。 　　柔软的由黑暗元素组成的绸带化解致命刀光，塞拉莱一面战斗，一面还有心思思考，小黑去了那么久，都在干什么，可谓是一心二用到了极点。 　　见自己的数次攻击都被化解，不但无法近身，还被塞拉莱的魔法制造出数道伤口，戈恩怒了。 　　他大吼一声：“傀儡们，为我所用！”那些呆愣愣立着的玩家便形成人墙，与刀光一同朝塞拉莱逼近。 　　他得意道：“有本事，你就把你这些同胞们都杀……嘎？” 　　团团冥火冷漠炸落，再次化解攻击并造成伤害的同时，也将形成肉盾护卫戈恩的玩家一同烧灼。 　　“你不会以为，我会顾忌他们吧？”塞拉莱一般都不会在战斗中与敌人说话，他总认为这种行为傻乎乎的像炮灰所为，一不小心就会死于话多。 　　但戈恩此举，着实是把他蠢笑了。 　　那玩家的生命威胁他，无疑是用毁坏自行车威胁水里游鱼，八竿子打不着北。 　　又不是第一天与玩家们打交道了，性格激动不服就干的玩家都不知道当街械斗了多少次，只要不伤及npc，卫兵管都懒得管，他不信戈恩没看到。 　　“我们外乡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同乡爱啊。” 　　勾唇嘲讽他的愚蠢，繁多的魔法不住打在他的身上，有着损伤灵魂、消磨神智作用的黑魔法，是比白魔法更为有效的攻击遭受邪神感染者的手段。 　　因为，支撑他们不在污染中异变为怪物的，恰巧就是灵魂与神智。 　　除开摆在明面上的魔法攻击，塞拉莱背在身后的手，也不断地打出繁复手势，盲点法术回路。隐秘的波动与高调的魔法先后击向戈恩，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的异化程度加深了。 　　戈恩惊怒不已，“你对我做了什么？！邪恶的黑魔法师！不、不对，你不可能做到的，难道是、难道是祂的报复……？” 　　塞拉莱都没有说话，他就自顾自地猜测并错过了那个正确答案，将原因归功于废弃神庙里破损的无头神像。 　　似乎在他眼里，他的异化是那个早已消亡的神引导的。 　　这个发现，令戈恩方寸大乱，原本锐利而一往无前的刀，多了几分迟疑之意。 　　自乱阵脚。 　　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塞拉莱丝毫没有趁人之危的羞耻感，抓住机会猛力输出，戈恩的血条急速下降。 　　伤得越重、他的异化程度越高越不成人形、他也越发慌乱。 　　所以他真的很嫌弃这些不知名邪神的信徒啊，一个二个都是潜藏的精神病患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疯自毁。 　　在别人眼里也是供奉不知名邪神的塞拉莱丝毫没有这方面的自觉，理直气壮地腹诽。 　　当戈恩的血条降至35%，被控制住cos蜡像的玩家们逐渐清醒，看清眼前情形还未“卧槽”出口，进入帕拉村就不知所踪的斯旺夫人也蹦了出来。 　　“等一下！” 第24章 　　“不要杀他，我有话要问。” 　　黄黑锁链缠绕着戈恩异变的身体，限制住他疯狂挣扎的动作。 　　塞拉莱瞥一眼他还剩下15%的血条，喝下回蓝药后，再接五个技能就能清空。计算一番，确认即使情况有变，也能及时击杀后，他退至一边。 　　从定身、混乱、神志不清状态中脱离的玩家们，小声交谈。 　　“现在是什么情况？BOSS死之前的过场动画？” 　　“为啥戈恩会变成这样啊，我还以为斯旺夫人才是BOSS呢，你看她在村门口杀我们，眼睛都不带眨的。” 　　“说不定是两个BOSS一言不合互相内讧的剧情？说起来，你们刚刚能看到游戏画面吗？感觉我像是卡在bug里了一样，黑屏了都，下线也下不了，吓死我了。” 　　“卧槽，你们也是这样吗？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这样，一下就想到因为游戏bug，导致脑死亡的新闻，当时我遗言都想好了呜呜呜。” 　　“想遗言有什么用，又发不出去。所以，这到底是bug还是什么？怎么醒来了直接白天变黑夜了？” 　　“不是bug，应该是debuff的影响，可惜debuff消失得太快，我没看清上面写的什么。” 　　玩家们旁若无人的交谈并没有影响到斯旺夫人与戈恩，他们就好像自成一界般，自动屏蔽了外界的干扰。 　　斯旺夫人紧紧盯着戈恩因异变而完全昏黄的眼睛，钢蓝眼瞳中满是迫人的冷厉。枯木法杖抵在脖颈下脆弱的喉结处，似乎再用力一点就会戳破他干瘪的皮肤。 　　里面流出来的，是血还是混合有不知名组织的脓液呢？ 　　斯旺夫人急切的问询打断了塞拉莱的出神。 　　“他在哪？” 　　戈恩笑笑，艰难地转动头颅，看向塞拉莱道：“为什么不问问他呢？他知道的啊，那个人的下落。” 　　塞拉莱：？ 　　怎么也想不明白跟他有什么关系，塞拉莱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恰巧露出了为抵御污染而仓促戴上的不合手的戒指。 　　斯旺夫人瞪大了眼，一把拽过塞拉莱的手，扯下戒指细细端详。 　　“这、这是……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戒指的主人呢？你已经见过他了？他在哪？”蓝宝石璀璨的光芒即使是在黑夜也依旧夺目，折射在她钢蓝色的瞳孔，隐有水光。 　　她哽咽着，语速又急又快，连珠炮般问出许多问题，捏着塞拉莱手腕的手，不自觉用力，如同握住了救命稻草。 　　戒指的主人？他？ 　　塞拉莱突然想到了什么，打开任务【格纳的委托】详情，一目十行扫视后，语气犹疑地问：“黛拉？” 　　听到这个名字，斯旺夫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满溢的泪水再也包不住，从眼眶滑落打湿了那张苍白而布满岁月痕迹的脸。 　　她嘴唇颤抖着，哽咽几声，道：“是、是我，我的名字，黛拉……” 　　系统提示，他完成了任务【格纳的委托】。 　　迎着她希冀的目光和戈恩看好戏的尖笑，塞拉莱将格纳的骨灰取出，抿了抿唇，道：“在这里……格纳，他已经死了。” 　　她看上去，快要碎了，整个人摇摇欲坠，枯木法杖不知何时砸落在地，双手颤得不成样。 　　她苍白手臂上的缝隙增多，几乎将整条手臂都占满，密密麻麻长出许多眼珠。 　　塞拉莱用简短的语言描述了一下格纳的情况，眼睛一错不错地紧盯她裸露在外的手臂。 　　他发现，他多说一句，她的手上就多一条缝隙，但与此同时，每当眼珠缝隙要彻底布满双臂时，又会因蓝宝石戒指的压制而褪去。 　　“他怎么这么傻……明明、明明只要戴上它，他就不会……不，是我傻，我才是最傻的！他明明就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我竟全然不知……他和他的妹妹安妮，来到希格镇的时候，我为什么不去迎接呢？” 　　眼下的场景，实在有些荒谬，被不知名力量定在原地看npc走剧情的玩家们一脸不耐烦，被锁链捆绑限制了行动的戈恩满脸幸灾乐祸，斯旺夫人跌坐在地捂面痛哭，而塞拉莱则面无表情，手指摩挲法杖，跃跃欲试地想要站桩输出。 　　聚集在破败神庙前的几波人，各想各的。 　　还未等塞拉莱想好，用冥火还是灵魂穿刺清空戈恩剩下的短短血条效率更高，斯旺夫人便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恢复到之前那幅严肃冷静的样子，然而微红的眼尾却暴露出她并非表面这般平静。 　　她拾起沾灰的法杖，对准戈恩，顶端宝石显露刺目的光芒。 　　戈恩扭动身体，不住嘶吼：“不！你不能这么做！你不是修士吗？你的神不允许你杀害同胞！呃——！” 　　灰黄光芒大涨，化为尖锥，刺穿了戈恩头顶硕大的眼球，破裂的脓血没有再生的机会，就被光芒吞噬。 　　他的身体化为灰烬落下的瞬间，斯旺夫人周身气势大涨，一跃踏入了高级魔法的队列，并试图冲击那层屏障。然而，冥冥之中有双无形的手，硬生生将这股冲劲摁了回去。 　　随着戈恩的死亡，束缚玩家的力量渐渐消散，被迫当背景板雕像的玩家们纷纷活动手脚，口中抱怨的同时好奇打量着斯旺夫人，炯炯目光中的疑问几乎要化为实质。 　　斯旺夫人自嘲笑道：“杀死保留神智的感染者，就可以增强力量，这应该是许多非凡者梦寐以求的吧……Sai，你想知道，这里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借着夜色掩盖接住吃饱喝足偷偷溜回身边的小黑，塞拉莱道：“说说看？” 　　任务面板上，【无形的阴影】刷新为：找到帕拉村异变的原因。 　　斯旺夫人扬起法杖，施展了一个群体法术，将塞拉莱同玩家们一同拉入了她的回忆。 　　在她的回忆里，塞拉莱看到了她、戈恩、格纳、还有安妮。 　　真相与戈恩所言大相径庭。 　　他并非什么帕拉村的村民，或者说，他们四个人没有一个是帕拉的原住民。 　　戈恩、格纳与他的妹妹安妮，共同信仰着伪装成正神某不知名邪神，在信徒集会上，遭遇光明神殿的围剿。 　　侥幸不死的三人，或是虔诚信仰使然，又或是邪神破碎意识的蛊惑，总之，他们带着邪神残躯，开启了长达数年的逃亡之路。 　　在此期间，格纳遇见了年轻时的斯旺夫人——黛拉。 　　出生小贵族家庭的黛拉魔法天赋卓越，然而却在家庭影响下，早早地成为了疫病与草药之神的信徒，这意味着，她的魔法之路天花板，被固定在了高级魔法师的层级。 　　疫病与草药之神信徒虽少，却是再正统不过的正神。然而，神圣东征开始了，连强大的春晖女神都逃不过不臣服就被打为邪神围剿的下场，更何况是信徒只有一千出头的疫病与草药之神。 　　黛拉的父母纷纷葬身在光明神殿的铁蹄之下，在最后关头动用家族秘法，保下了黛拉的命，送她逃走。 　　一夕之间，黛拉从高高在上的贵族小姐跌落云端，不得不遮掩行踪，开启流亡之路。 　　或许是有着相同的经历与同样的仇恨，黛拉与格纳迅速坠入爱河，四人与流亡途中路过帕拉村，并在此休整。 　　心怀怨愤、对他的神虔诚到狂热的戈恩，既眼热与帕拉与世隔绝、风调雨顺的地理环境与宁静美好的村庄氛围，又嫉恨他们的神还未被废除，依然拥有信仰自由。 　　他决定，将光明神殿对他做的一切，原封不动地对待帕拉村。 　　——宣布他们的信仰是堕落的、意图吞食血肉灵魂的邪神，强迫他们改信他所信仰的神明。违者，杀。 　　或许在这时候，戈恩受到邪神残躯的影响，就已经很深了，几乎达到异变边缘。 　　然而当时，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还未接触多少世事险恶的黛拉，以及本就常识匮乏的格纳与安妮，并未察觉到他的异状，只是皱着眉头不赞同他的观点。 　　表面上，戈恩表现得听进劝说，背地里，他却恨上了格纳与安妮，认为他们受到黛拉这个异教徒的影响，已然背弃了他们的神。 　　于是，趁着三人外出游玩时，堪堪踏入非凡者大门的戈恩，于帕拉村内展开屠杀。他强迫村民们毁坏风沙之神的神像，如有违抗，便拿反抗者的家人开到，残忍虐杀。 　　信仰与亲情的重压之下，不同的人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一旦突破了底线，底线就会越变越低、直至消失。毁坏神像、烧毁神庙，于无头神像的废墟之上，戈恩掏出鲜活依旧的邪神残躯，以风沙之神为祭品献祭，试图复活邪神。 　　这场异想天开的复活仪式，理所当然地失败了，然而，信徒临死前的痛苦与不甘，在邪神残躯的影响下，竟污染了匆忙现身的风沙之神。 　　二者融为一体，堕变成塞拉莱曾见过多次的眼球怪物。 　　将大半神力与精力都用在遏制邪神污染的风沙之神，实力大减，虚弱得连凡人都可以对祂造成伤害。 　　早已疯魔的戈恩，便强迫着帕拉村民，拿起武器，攻击他们的神。 第25章 　　“看清楚了吗？那么恶心的样子，祂怎么可能是你们的神呢？来，拿起武器，杀了祂，吃下祂的血肉，你们就可以获得力量……” 　　随着不怀好意的煽动话语说出口，他的身上，逐渐长出一颗又一颗的转动眼球，眼球与他的表情同步，眯着眼不怀好意地邪笑，迫不及待想要看着帕拉村民做出的选择。 　　甜腻香气从迷蒙站着，一会试图攻击、一会又极尽克制的眼球怪物身上散发，灵活地钻入每个尚有行动力的村民鼻腔。 　　见识过香气蛊惑人心威力的塞拉莱，心知他们无法抵御。 　　果然，画面中，面色潮红的村民们，双眼充血，喉头滚动吞咽口水的频率已经到了诡异的底部，咕咚咕咚似乎逐渐与眼球怪的心脏跳动速度同频。 　　终于，距离祂最近的人动手了，祂扬起手中本为了驱逐敌人的农具，对准了自己供养半生的神明。 　　仍然保有神智、不愿意伤害信徒的神，嘶吼着试图唤醒他们的神智，然而，遭受污染同化的祂，嘶吼声只是一连串谁也听不懂的混乱呓语，反倒是印证了戈恩的话。 　　——破败神台上的神，不是他们的神，祂只是一个可耻的、占据了神庙的冒名者。 　　如是自我安慰一番，村民们蜂拥而上，钝而肮脏的农具，来回穿刺切割着风沙之神的身躯，信徒骤然流失、抵御邪神污染力量耗尽、加之祂不愿意伤害受到蛊惑的村民们。 　　就在黛拉与格纳及安妮结束游玩返回帕拉村的那一刻，风沙之神彻底消亡。遮天蔽日的尸体倒下，被疯魔的村民吞食。祂临死前的不甘与冲天怨念化为浓郁血雾，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就将整个帕拉村包围。 　　异变突生。 　　那些吃下了神尸的村民，接触到浓郁血雾的瞬间，一半爆体而亡，一半则转变成了塞拉莱曾遭遇的畸形怪物，哀嚎着逃离神庙。 　　迎着三人急怒的目光，戈恩拾起祂残留的肢体，大笑着，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随着他以及残尸的靠近，那股诱惑十足的香气也愈发浓郁。 　　年纪尚小的安妮，是第一个承受不住的，她发狂般挣脱黛拉的钳制，吞下了布满干瘪眼球的半截手指。 　　于是，她那如玫瑰花般娇艳的脸上，也长满了包裹着眼球的脓包。 　　一向爱美的她，却满不在乎，满目狂热与虔诚地念叨着：“感谢吾主的恩赐。” 　　有黛拉不停祈祷赐福，但因指向神明已消亡而收效甚微，格纳是第二个失去神智的。他吃下的，是祂的眼睛。 　　眼睛，作为邪神力量显形的象征，承载着非一般的魔力，因此，他反而并未失去神智，还能反过来压制安妮身上不断侵蚀生命的污染。 　　然而，他也并非全然未受到影响。 　　此时的黛拉，在他眼里，不再是挚爱的爱人，而是浑身散发着其他神明气味的异端，是必须驱赶杀戮的敌人。 　　他挥刀，砍向了忧心他的未婚妻。 　　戈恩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试图唤醒无果后，不愿伤害格纳的黛拉朝着荒原逃离，于亡灵海边缘绕圈，最终来到了希格镇疗伤，遏制污染。 　　回忆在这里突兀地结束了。 　　看完“剧情动画”的玩家如是道： 　　“怎么感觉这游戏里的神，这么菜呢？说被污染就被污染，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好没逼格。好歹是一个正神欸，这算什么，正不压邪？信徒一死，就没有力量了，这算什么神啊？” 　　是啊，为什么呢？塞拉莱也想知道。 　　他发现，弥尔克大陆的神明，与他前世所熟知的神，有很大的差别。 　　祂们似乎，被神职、信徒影响束缚得很深，完全没有随性自由之感，只能在神职的框架内展露能力，更会因为信徒思潮的变更而反受影响。 　　在塞拉莱看到的历史记载中，有一位神明，形象在信徒们的口口相传中，由男性转变为女性，祂的新教徒们，似乎都认为，祂该是女性。于是，在最后一批老教徒离世后，祂的形象和能力都受到了教徒的影响，产生了变化。 　　很神奇的现象。 　　弥尔克大陆的神明，似乎太过于依赖“人”。 　　初次看到这个记载时，塞拉莱震惊中不免产生了几分跃跃欲试：作为小黑尊贵的唯一信徒，他的想法是否能够影响小黑呢？ 　　于是，塞拉莱持续一个月不间断地捧着端坐在掌心的小黑念叨：“宝宝你是一个英俊帅气身高两米宽肩窄腰大长腿有八块腹肌的黑长直矿工。” 　　可惜，无事发生。 　　随后，塞拉莱又先后变换描述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除开受神职信徒束缚之外，此间神明，还为另一股未知力量困扰，一旦沾染上了那股力量，除非强大如光明神与春晖女神那般境界，否则，这位神明有极大概率因这股力量而堕落，转变为杀人无数、制造出数万异变感染者的邪神。 　　按理来说，正神如此弱势的情况下，这个世界应该是同克苏鲁世界那般，遍地邪神、人不如狗，然而现实情况却并非如此，邪神们都夹着尾巴做人，为自己披上层正神的皮，暗戳戳地享用祭祀。 　　总之，算上重伤沉眠的五十年，塞拉莱在这个世界生活了整整一百五十年，都没有搞清楚其中缘由。 　　…… 　　废弃神庙处传来的奇异波动，唤回了塞拉莱跑远的思绪，他回身望去，只见整个神庙都被扭曲成血红色的空间漩涡包裹，若隐若现似真似幻。他本能地握紧法杖后退几步，听到玩家们的交谈，才放松下来。 　　“原来世界播报上说的副本前置任务，还真是前置啊？我又被放血、又被npc控制当蜡像，什么都没探索到，最后看了个剧情动画，就完了？？一点参与感都没有，甚至连个奖励都没有？？也太tm抠了吧！” 　　原来，神庙处的空间漩涡，是副本入口。 　　塞拉莱看到，在玩家吐槽完游戏和npc后，斯旺夫人瞥他一眼，下一秒，又是一道系统播报响起。 　　【世界播报】：经过希格镇玩家们的共同努力，现已开通连接希格镇与帕拉村的传送阵，使用条件：最高五人组队，共献祭200点血量值，方可开启传送，直达帕拉村。 　　同时，为答谢在【无形的阴影】、【斯旺的请求】任务中做出贡献的玩家，根据任务参与度的不同，玩家可获得不同的经验值、金币以及任一属性强化点。 　　“芜湖！为我刚刚嫌弃系统的抠门自罚一杯！” 　　塞拉莱腹诽：其实，这是个声控游戏来着。 　　他敢肯定，如果没有玩家的吐槽，后一条世界播报的奖励不会出现。 　　收获了不菲经验值与金币奖励，将系统奖励的属性强化点全部点在了魔力容量上，塞拉莱心情很好。 　　这时，斯旺夫人向他走来，她拿走了安妮的骨灰盒，与格纳的放在一起，道：“谢谢你带回了他们的一部分，也谢谢你如约将它送回我的手里。 　　我知道，你们在完成任务后都是要讨要奖励的。格纳的奖励，就由我代发吧。” 　　她掏出了一根项链。 　　【神赐祝福】：来自疫病与草药之神赐给祂最忠实的信徒，斯旺一家，佩戴后，灵魂强度+100，免疫疫病伤害。 　　随后，她又朝眼巴巴望着这边的欧皇皇招了招手，“孩子，我知道，你和你的那些同乡不一样，你是个爱书之人，耐得下寂寞，也抵得住诱惑……希格镇的城镇图书馆，就托付给你了，如果你愿意，你就继任图书管理员，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你可以雇人照管。” 　　欧皇皇“啊”了一声，“我当管理员？那您呢？” 　　“我啊，我要去游历大陆。光明神殿虽然已绞杀邪神无数，但暗地里，祂们和祂们的狂信徒，依然活跃。光明之下，尽是阴影。 　　我能感受到，我身上的感染，已与我灵魂融为一体，无法拔除。既然这样，我何不利用这股吞噬的力量，去消灭那些阴沟里的老鼠呢？” 　　她望着远方，钢蓝色眼瞳里是满溢的遗憾与锐意杀气。 　　将图书馆的钥匙交给欧皇皇后，她朝塞拉莱点头告别，独自走向荒野。 　　【蓝宝石戒指】：精良品质（蓝）。灵魂强度+60，防御+30。特殊效果：宁静+4，更快进入冥想状态。 　　【未能送出的戒指，饱含着强烈的遗憾与纯粹的爱意。 　　——此物赠予我此生挚爱，黛拉。愿你永远高贵、美丽，我虔诚祈祷，愿主永远赐福于你。】 　　【黛拉早就知道，他花光所有积蓄，偷偷买下这枚戒指，要向自己求婚。她满怀期待地等待，这一等，就是一生。】 　　蓝宝石戒指上的描述，增加了一行。 　　拿到图书馆管理权限，已经憋了很久的欧皇皇，等塞拉莱看完戒指属性并将其收入背包后，难掩激动地给他发送密聊。 　　【图书馆密钥】：由上一任图书管理员黛拉·斯旺指定，玩家欧皇皇成为新一任希格镇的图书管理员，在图书馆建筑范围内，拥有绝对权限。包括但不限于无视等级秒杀在图书馆内破坏书籍与建筑的任意对象。 　　继任后，玩家可在以下两种方案中任选其一： 　　1、每月在图书馆内待够20天（24小时制，下线不计时间）； 　　2、雇佣玩家/npc代为监管图书馆。 　　注：除玩家放弃图书管理员身份并移交给下一任管理员之外，该道具无法通过击杀获取。 　　“大佬，我应该怎么做？” 　　欧皇皇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得到这个道具后，他是惊喜的，道具上的描述，意味着他只要待在图书馆里，就是近乎无敌的存在，整座图书馆，包括里面所有的书籍，都成为了他的所有物。 　　但另一方面，图书管理员的身份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束缚，这意味着，他的游戏时间不再自由，某种意义上成为了希格镇的定点npc。况且，希格镇只是游戏过渡用的新手村，如果他选择待在图书馆，那么他永远无法前往比新手村更高级的玩家主城。 　　他不愿意。 　　可若是雇人代为照管，万一雇佣者不老实，趁他不在的时候。偷书或是恶意损坏图书馆怎么办？ 　　他不想辜负斯旺夫人的嘱托，即使她只是个npc，即使他不上心管理，对他的游戏生涯也没有影响。 　　掩住看完道具描述的惊讶，塞拉莱道：“继任管理员后，你可以制定图书馆馆规，约束借阅书籍的玩家和npc的同时，也约束雇佣者。当然，你觉得麻烦的话，把继任资格拿出来拍卖，应该也能挣一笔。” 　　沉吟片刻，欧皇皇决定继任，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这次任务基本上都是大佬你在出力，结果却被我捡了这么大的漏，我真的很不好意思。大佬你的星网账号是多少，我给你转星币。” 　　塞拉莱婉拒：“你之所以能得到这个道具，离不开在图书管理员面前的好感积累，不是你的话也不会是我。不用转我钱，你帮我一个忙就好。” 　　欧皇皇连忙道：“大佬你说！别说一个，一百个我都帮你做到。” 　　塞拉莱：“我接了帮法师npc塞拉莱寻找解除诅咒方法的隐藏任务，游戏npc的尿性你也知道，任务拖久了的话指不定哪天npc就没了。所以，我希望你利用管理员身份帮我一起找。” 　　欧皇皇拍着胸脯表示一定帮他完成任务，塞拉莱又道：“对了，我忘记在哪个npc那里听到一嘴，图书管理员也是可以升级的。你好好干，说不定以后还能升职成主城图书管理员、再到王都图书馆。这可是玩家里独一份的待遇啊。” 　　三言两语勾起欧皇皇对美好未来的幻想，塞拉莱勾唇轻笑，踏上了返回希格镇的传送阵。 　　希格镇的图书馆里找不到解除诅咒的方法，但若是主城、王都呢？那些地方的藏书，以千万记数，若是一本一本地翻找，猴年马月都看不完。 　　但欧皇皇不同，身为图书管理员，他天然有寻找特定书籍的能力。只要他升职成为上一级的管理员，就可以利用这一能力帮他寻找到可能的蛛丝马迹。 　　只要有一丝帮助他解除诅咒的可能性，塞拉莱都不会放过。 　　至于欧皇皇这个玩家如何从新手村图书馆员成功升职、走出边城？ 　　塞拉莱表示，他自有妙计。 第26章 　　【世界频道】 　　多金帅气黄鸡：副本4=1来lv.8及以上+++++。 　　哇咔咔咔：副本++++来lv.8及以上，花石镇冲鸭！！拿下副本首杀，捍卫花石荣耀！ 　　我好柔弱啊：格里镇副本小队来v8+++++，勇夺首杀，胜利属于我们格里镇！！！ 　　《神迹》开服至今开启的第一个副本，可谓是在玩家群体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即使副本要三日后才可以正式开启，也不妨碍玩家们忙碌着预组队，先行拉起开荒队伍。 　　同时，这预留的三天时间，也为希格镇之外的新手村玩家提供了充足的中转空间，令他们得以在三天后准时进入副本开荒。 　　热火朝天的组队之余，分属于三个不同新手村的玩家们，开始暗暗较劲。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希格镇玩家卯足了劲要捍卫自己副本激活者的地位，其余两个新手村的玩家则不甘永远居于其后，想要夺取首杀，以证明希格镇不过是运气更好罢了，实则实力完全不如他们。 　　【世界频道】 　　小猫猫：其他两个新手村的洗洗睡吧，咱们希格镇可是有Sai呢，首杀怎么可能落到你们手里。 　　落落子：话可不能这么说，Sai再厉害，他也只有一个人，他的技能伤害是高，可蓝耗也高啊，他总不可能一招下去，把boss秒了吧？ 　　很酷：是啊，说起来，Sai找到队友了吗？感觉他并没有什么玩得特别好的朋友欸，这样说来，我岂不是有机会？大佬看看我QAQ 　　清光光：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万一人家又是单刷呢？感觉大佬永远独来独往，好神秘好冷酷好帅哦！ 　　…… 　　返回地宫将分身体内的魔力反哺本体的塞拉莱，并未注意世界频道与密聊里不断跳出的组队邀约。 　　结束每次升级后必做事项的他，从系统背包里取出小黑眼馋已久的邪神残躯，在祂面前晃了晃。 　　圆润小黑球随着他的动作，飘过来、又飘过去，呆呆的。 　　“嘤嘤~” 塞塞，想吃！ 　　小触手勾住他的手指摇晃撒娇，嘤嘤声黏糊极了。 　　塞拉莱被祂可爱的样子逗笑了，恍惚间似乎看见只毛茸茸奶呼呼小狗讨奶喝。唇角带笑的信徒极好地掩饰住自己心中大逆不道的想法，素白手指轻柔戳弄只属于他的神明。 　　“吃吧。” 　　饱藏邪神怨念的血肉，哪怕只是碰触都有可能致使曾经清正的神明污染缠身，更遑论是更为粗暴直接的吞食。 　　但塞拉莱并不担心小黑因此受到伤害。 　　在闯荡大陆的百年间，塞拉莱不止一次地与遭受污染而异变的邪神信徒交手。最激烈的一次，他与堕变后将整个小镇足足五百人都污染成为行尸走肉的鬼修士战斗了七日，以半边身体长出禽类羽毛的代价将其击杀。 　　也正是这次战斗，塞拉莱发现，小黑拥有拔除污染的能力。 　　祂的能力，不同于光明神殿将人强行浸泡在圣水中腐蚀，依靠感染者自身的生命力与意志力抵御，且最后同化为光明神的狂热信徒； 　　也不同于春晖女神使徒的暴力拔除，污染没了，人也残废了，还得跪下感谢女神的恩赐。 　　祂拔除污染的手段，相当简单粗暴——吃掉。那些神明避之不及的东西，对祂来说似乎是大补，吃下后会增强祂的一部分力量。 　　只是，这个吃的过程，实在是有些…… 　　银发少年莫名红了红脸，层层绯红将雪般白净的脸蛋染上层诱人的粉，长而浓密的睫毛如蝶翅颤动，遮住眸中几丝羞恼。 　　咳，总之，自从那次拔除污染后，他就格外注意着，不愿沾染上恼人的污染。 　　发呆的信徒并未注意到，吞下邪神血液与心脏的神明，原本圆润无害、能一手掌握的身形，于瞬息之间胀大。 　　漫天黑雾充斥于高大石室，那黑，浓郁得吞噬光明，仿佛汇聚了世间万物，贪、欲、恶、怒，只需看上一眼，就崩溃成一滩烂肉。 　　然而，这般可怖的黑暗之中，却端坐着纤弱秀美的银发少年，他的银发熠熠流光，远远望去，好似被拥入暗夜怀中的一轮明月，护卫着祂的珍宝。 　　身处完全属于自己的地宫，身旁又有可以托付全部信任的神明，百分百安全感使然，塞拉莱的反应，迟钝了不少，思绪漫无目的地散发，想了许多有的没的。 　　回神后，他才发现，他已经完全被包裹进神的身体里了，视野里尽是浓稠的黑暗。 　　“小黑？”他有些惊喜，这样的状态他并不陌生，“你恢复了？” 　　面对将光线遮得严严实实的黑雾，塞拉莱非但不怕，反而伸手触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恍然间，陷在雾气里的手指，被什么冰凉的东西轻柔揉捏，从指尖、到手腕，缠绵又温柔。 　　“我回来了。”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低低地应了声，似是奏响的小夜曲。 　　然而下一秒，“塞塞你有想我吗？”又期待又黏糊，还带着点淡淡的委屈，完全冲散了之前的矜贵之感。 　　冰凉的触手缠绕在塞拉莱身上，不紧、却又无法挣脱，是个极具占有欲的姿势，可偏偏陷入其中的信徒丝毫没有察觉。 　　闷笑一声，塞拉莱拍开在他颊侧蹭蹭的触手 ，道：“天天都看得到你，有什么想不想的。” 　　祂不满意这个回答，“啊”了一声，尾音拖长，像撒娇大狗狗一样，一定要从他口中听到那个满意的答案。 　　塞拉莱不说话，祂就伸出更多的触手，这里蹭蹭那里揉揉，不断催促道：“想不想，想不想嘛？” 　　“好好好，想你想你，想得不得了。”眼见着得不到答案的神明焦急又委屈，塞拉莱终于松口。 　　要是真把祂逗狠了可不得了，难哄得很。 　　…… 　　收敛身形，凝聚成模糊人形黑影的小黑，将意识再次回到本体内的塞拉莱抱在怀里，宽大手掌抵在青年结实却意外绵软的腹部，丝丝缕缕神力于体内游走，良久，才放下手掌。 　　塞拉莱起身，拢了拢发丝，遮住通红的耳朵尖尖，问：“怎么样？”声调里带着几分绵软的希冀。 　　小黑沉默着，垂下了头。 　　见状，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小黑虽依靠吞噬恢复了部分实力，但也只是恢复到于圣裁中将他护住，不至于魂飞魄散的境地，尚未有能力消除诅咒。 　　虽有些失落，但看着小黑垂得快要低至地心的愧疚模样，他及时调整了情绪，摸了摸祂的头，反过来安慰道： 　　“没关系，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说不定，下一次再吞噬邪神的一部分，你就能帮我了呢？再或者，我多顿悟几次，不也可以冲破诅咒吗？” 　　小黑的头慢慢抬起来，即使看不到祂的表情，也能看出祂干劲十足地想要撕咬下不知道在哪里的邪神躯体，帮助祂唯一的信徒挣脱诅咒的桎梏。 　　不喜欢塞塞身上，有其他神明的味道。 　　祂想要祂的信徒，全身上下、从内到外，都浸透在祂的力量中，让所有人、所有神都知道，他是祂的信徒。 　　…… 　　操纵玩家分身来到帕拉村，这里已经完全变样。失去最后一点神力支撑的帕拉，褪去了白日里安静祥和的假象，房屋破败倒塌，残垣上洗不掉的深色印记与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焦臭，无不彰显着曾经惨烈的遭遇。 　　本该是萧索悲凉的景色，轻轻松松便能激起对邪神的厌恶与深感人力渺小的悲哀，然而目露期待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的，穿得五颜六色、嘴里大呼乌拉乌拉的玩家大军，冲散了悲伤的氛围。 　　塞拉莱心中才刚生出的些许感慨，就这么被你挤我我挤你，口中喊着为了xx镇的荣耀，急冲冲赶往副本门口的沙雕玩家们打散，被他们同化，也默默加快了步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一路小跑着去，明明副本就在那里又不会长脚跑了，但塞拉莱还是跟着小跑起来。 　　耳边或清脆或高昂的轻快笑声，为了目标一路小跑时的拂面清风，令他不由自主地唇角带笑，眼眸弯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无忧无虑的青春啊、纯粹的快乐啊，被这样的氛围包裹，有那么一瞬间，塞拉莱似乎真的认为，自己也是和他们一样，真真正正是一名没有忧心事的玩家了。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抵达副本门口，想要单枪匹马闯荡副本的塞拉莱，被空间漩涡拦了下来。 　　系统提示，该副本不支持单人模式，需要与至少一名玩家组成队伍，方可入内。 　　塞拉莱：……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大约只有前世网络上曾流行的猴子表情包：我要告到中央！jpg才能概括。 　　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塞拉莱左瞅瞅争论着谁的DPS高谁又拖了后腿导致团灭，右看看装备精良的队伍霸道表示副本首通掉落全黑，头疼不已。 　　他打开好友列表，毫不意外地看到，前几日向他提出邀约，但他无暇回复的玩家们，所在地点上都显示：该玩家处于特殊场景中，无法联络。 　　有谁嘲笑着某某老牌公会开荒失败被扔出副本，又有谁亲友团决裂互相甩锅团灭缘由。 　　然而这一切喧嚣，都与塞拉莱无关。 　　后知后觉地，他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找不到人组队了。 　　银发少年孤零零地站在吵闹人群里，蔫头蔫脑，显得可怜极了。 　　独自emo的塞拉莱，耳边响起年轻少女清脆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问询。 　　“那个……请问你有队伍了吗？” 第27章 　　“如果你还没找到队伍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盗贼打扮的玩家指了指与她间隔不远的同伴，“我们队里有盗贼、弓箭手、术士和战士，加上你，刚好组齐。要来吗？” 　　塞拉莱使用鉴定术依次查看他们的等级，除开战士有七级，其余几人都是六级，而抵达副本门口的前提条件——献祭血条使用传送阵，相当于变相将进入副本的等级，限制在了五级及以上。 　　——等级低于五级，全身血量被传送阵吸干都不够开启。 　　塞拉莱点了点头，接受了组队申请。 　　ID为焚影最强的盗贼欢呼道：“人齐咯，冲冲冲~”突然，在看清入队着此前隐藏的ID与等级后，瞪大了眼。 　　“你、你是Sai？那个单刷了野图BOSS，还暴打霸天的Sai？而且，你居然已经十级了？？” 　　留着马尾的弓箭手感叹道：“焚影，不愧是你！路边随手一捞居然捞到了大佬。” 　　其余几人也激动不已，只除开那个战士。 　　…… 　　临时凑齐的五人小队在队长焚影的带领下进入副本。穿过那层空间漩涡时，塞拉莱察觉到微弱的力量波动，是类似于幻境的力量，支撑着这个副本的运行。 　　副本里天色灰暗，时间被固定在了夜晚时分，朦胧血雾无处不在，只能看清几步之外的景色。 　　未被损毁的神庙立在血月之下，尖顶上乌鸦嘶鸣，血色月光洒在双臂大张的神像上，分外诡异。 　　术士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嘶，这副本看起来怪阴森的，而且，怎么一个小怪都没看到啊？难道直接推进神庙打BOSS？” 　　“大佬，你有照明术吗？能不能开个灯？” 　　塞拉莱扫视周身血雾，虽什么都看不到，但他总觉得，里面有东西正注视着他们，贪婪而垂涎。 　　于是，他制止道：“不清楚周围环境的情况下，先不要……” 　　“嗤，还大佬呢，胆子这么小，连个灯都不舍得点？”一直闷头走在最前面的战士很是不满塞拉莱谨慎的样子，大声嚷嚷着从背包里取出道具煤油灯。 　　暖黄的灯光照亮了他侧身回头的洋洋得意，也照亮了视野之外的东西——薄而干瘪的眼皮包不住胀大如鸡蛋的外凸眼球，几乎没有了人形的怪物们就蹲守在崎岖小道两侧，黄黑口水滴落在地，将地面腐蚀出浅坑。 　　腥臭的粗喘自外咧的唇齿间呼出，陡然亮起的灯光刺激到那对恶心的眼球，蹲守了不知多久的怪物们仰天尖嚎。 　　“啊——” 　　灯光亮起瞬间，玩家们陡然色变的惊恐令战士有种不好的预感，颈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吸，吐出的气息吹动发丝。缓缓回头，他的尖叫与怪物们的嚎叫一同响起，惊飞渡鸦片片。 　　包括塞拉莱在内，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几乎就贴在他身后的怪物扑向手持燃灯的战士，燃灯因惊惧而失手打落。 　　灯光熄灭，黑暗里有令人头皮发麻的啃噬声。 　　幸而，这只是个游戏，几秒过后，随着战士ID熄灭，他化作白光，死出了副本。 　　“咕咚——”有谁咽了咽唾沫，在黑暗而寂静的环境中分外响亮。 　　眨眼间就杀完一名玩家的怪物随着灯光的熄灭退回了黑暗，然而谁都知道，它们就在那儿，就在身边，就在通往前方的必经之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一拥而上分食。 　　即使关闭了痛觉、即使知道这只是个游戏，光是听着尖牙刺入血肉的声音，就足以令人心慌。 　　“现、现在怎么办啊……”ID叫做大猛男的术士，以完全不符合他ID的哭腔颤声道，整个人贴在了盗贼和弓箭手的中间，说什么也不愿意出去。 　　“不、不知道啊……大佬，救救。”盗贼抖了抖，揪住不知道谁的衣袍，三人团成团，挪到塞拉莱身后，一人伸手揪一小块袍子，抖个不停。 　　塞拉莱避开他们试图碰触法杖的手，有些无奈：“游戏而已，怕什么，不开灯杀掉就好，它们等级不高。” 　　大猛男：“呜，等级是不高，也就7级而已，比我高了整整一级QAQ。” 　　焚影最强：“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一上午过去了，还没有一队通关副本……” 　　无奈地摇摇头，塞拉莱朝着前后左右各发射一道冥火。比小怪足足高了三个等级的他，冥火所到之处，怪物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灰烬，火光擦破血雾的短暂光亮间，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怪物空了大片。 　　叮叮叮叮，是经验入账的提示。缩在“鸡妈妈”身后的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团队界面上： 　　Sai（队伍）击杀无法安息的村民lv.7，获得经验…… 　　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三人对视一眼，说不清是经验入账的激励还是队友利落攻击而自己却胆怯退缩的羞愧，总之，他们纷纷拿起武器，朝黑暗中发动技能。 　　看不到又怎样，怪物们聚集得这么密集，随随便便一招下去，都能命中。此时，面容可怖撕碎了一名同伴的怪物在他们眼里不再是怪物，而是行走的经验包。 　　有塞拉莱这个移动炮台、术士时不时落在身上及时治疗的回血术，盗贼与弓箭手放开手脚尽情攻击，没过多久所有拦路小怪就被清空。 　　从进入副本起便缭绕的血雾，随着小怪的死亡向神庙方向倒退很大一块，露出小径中央闪闪发光的宝箱。 　　三人组默默后退一步，齐声道：“大佬你去摸！” 　　塞拉莱没有推拒，点点头，上前摸宝箱。 　　系统提示，他获得了护腕x1、金币x50、藏宝箱钥匙x1。 　　护腕是普通、即绿色品质，术士专属，自然地，大猛男拿到了它。 　　大猛男：“大佬我爱你！！”往团队面板里投入金币后，他美滋滋穿上新装备。 　　至于藏宝箱钥匙，三人纷纷表示自己用不上，塞拉莱就收下了它。 　　副本里，除开脚下的小径以及静静伫立在血月与鸦群拱卫之下的神庙，再没有多的道路与建筑。 　　塞拉莱试着偏离小径踏上小径以外的空气，轻而绵软的薄膜阻止了他的行动。 　　除了一条路走到头，他们别无选择。 　　不知道黑暗里是否还隐藏着其他危险，有着战士死亡前车之鉴的几人，再没有点灯的想法，借着月色缓步前行，保持着塞拉莱在前，身后依次是盗贼焚影最强、术士大猛男，落在最后的则是ID为弓主的弓箭手，一字排开的队形。 　　本来以为，副本会像前置任务【无形的阴影】一般，更注重解密和故事性地展示过往的事情。然而直到走到第二群小怪以及它们身后小BOSS的面前时，塞拉莱才发现，这个副本，可能真的就是纯粹的打怪通关模式。 　　莫名有些失落是怎么回事。 　　摇摇头将自己不靠谱的想法驱逐出脑后，塞拉莱手持法杖打量小怪。 　　那些小怪，是曾经在帕拉村内见过的，植物化与眼球化共生的状态，漫无目的游荡在神庙前宽阔的广场空地，在嗅闻到生人气味的瞬间，直勾勾转过了头。 　　“嗬嗬……” 　　被小怪们簇拥的BOSS在藤蔓支撑下高悬在半空，是双目紧闭的妇人形象，身上没有一丁点与眼球有关的东西，就像是…… 　　焚影道：“这个BOSS看起来和小怪完全是两个画风，好突兀。” 　　哪怕是等级为8级的小怪们齐齐冲向玩家，它也没有动弹，无知无觉地漂浮着。 　　植物眼球怪们晃动着枝条，从四面八方向玩家袭来。没有血条足够厚的战士当T挡在前面，又比怪物足足低了两个等级，这意味着除开塞拉莱之外，其余的三个脆皮只需被那格外锋利长着倒刺的纸条刮上那么一点，就会嗝屁。 　　然而，三人组虽怂，却义无反顾地变换阵型，将塞拉莱围在了中间，隐隐呈护卫的姿态。 　　焚影拍拍胸脯道：“大佬你放心输出，在我们死之前，决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大猛男：“是的大佬，我的每一口奶都给你，只要我不死，你就放心喝奶吧！” 　　弓主：“+1。” 　　知道的，知道这只是在一个死了可以复活的副本里，不知道的，还以为面临着什么生离死别的诀别场面，而塞拉莱则是那个被小心保护的公主。 　　塞拉莱：“……倒也不必。” 　　并不知道后面还会遭遇几波小怪与BOSS，且最终通关BOSS肯定是在神庙之中，保不齐还会对上风沙之神的祭司抑或是祂的一段力量投影，塞拉莱如今技能库里最暴力但也是最耗蓝的招式，黑魔法·冥火灼原，他并不准备使用。 　　但这不代表着，他就没有了有效的攻击手段。 　　此前在帕拉村一招击杀数十眼球怪的湮灭射线再次从法杖顶端的月白宝石中发出，锋利且目标精准，直击致命处。 　　于是，嚣张的嗜血枝条只堪堪来到弓主的面前，就萎靡下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成泥。 　　他搭弓射箭的动作顿了顿，嘴里喊了一半的技能名称莫名地便劈了个叉，箭矢以一往无前的架势高高飞起，复又正中他的脑门。 　　“啊！奶妈救救！！！” 　　漂浮在术士头顶的记录之术，发出暖白的光芒。 　　“回血术！” 　　虽然出了点小插曲，但总的来说，四人配合得还算默契。无需塞拉莱指挥，盗贼术士弓箭手三人技能穿插在他施法的空挡间，或是凛冽刀光削短藤蔓枝条，或是尖利箭矢直击目标，身上不时落下的回血以及技能增益，都十分有序，看不出一丁点混乱的感觉。 　　塞拉莱道：“你们的输出节奏很不错。”虽然仍有大部分玩家们的通病——嘴喊技能，但彼此之间对于节奏的配合，是目前塞拉莱见过最好的。 　　焚影嘿嘿一笑：“那是当然，我们三个是共同经历很多个游戏的亲友啦！” 　　不知不觉间，团成团的四人，慢慢挪动到小BOSS的脚下，从她漂浮藤条下源源不断生出的怪物，消失了。 第28章 　　妇人睁开了眼，眼眶中空空荡荡如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嵌在它白腻如墙的脸皮上，自腰部以下伸延出去的如同水母触须般的枝条暴动，翻涌间塞拉莱看到，中心被簇拥着的，赫然是三人合腰粗的奸笑眼球！ 　　与笑弯了眼似乎看到极美味食物的眼球对视瞬间，他暗道不好，大喝：“不要看它，后退！” 　　可惜，为时已晚。 　　“嘻嘻……” 　　“嘻嘻……” 　　明明无唇无齿无舌无喉的妇人，却发出直入灵魂的尖声嬉笑，似女童、又似老妇，重重叠叠，混乱不已。 　　灵魂震荡。 　　只一个瞬间，除开灵魂强度本来就高，且持有斯旺夫人赠送的装备的塞拉莱，其余三人均受到攻击的影响，被蛊惑成为了攻击者的一员，将武器对准了塞拉莱。 　　他们从代表着队友的蓝名，转变为与BOSS相同，代表着敌人的红名。 　　塞拉莱闪身躲过箭矢，又挥杖格挡出现在身后的鬼魅刺客。 　　不愿痛击队友的他，闪躲期间朝着BOSS的方向发射法术，对它造成的伤害却原封不动地被转移到了队友的身上。 　　弓箭手蒸发三分之一的血条，被术士连续使用没有CD的回血术抬满。 　　职业攻击能力加强、技能CD疑似没有、伤害转移。种种迹象表明，塞拉莱如果因为队友而束手束脚，就无法击杀BOSS。 　　“头疼啊……”塞拉莱语气带笑喃喃道。 　　早在击杀小怪阶段，他就将注意力放在了BOSS身上，时不时甩几发魔法到它身上，然而此时，总会有无数小怪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为它挡下攻击，以失去生命的代价。 　　在那时，塞拉莱便对BOSS的技能有所猜测，因此真面临着队友变敌人的场面，他也没有多么地惊讶。 　　原本他以为BOSS是靠藤蔓寄生来控制敌人，毕竟它的植物形态，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一点。 　　谁知，它竟是用灵魂攻击所附带的混乱、蛊惑属性控制人。 　　这样一来，应对的方法，就很简单了。 　　黑魔法·灵魂紊乱，让混乱来得更彻底些吧！ 　　无形的震荡以银发少年为圆心自四周扩散，空气中泛起密密麻麻的波纹。它似乎没有攻击性，然而波纹还未靠近BOSS时，它就仰天尖啸。 　　于是，原本因魔法影响而反抗控制的玩家，又再一次抬起了手。一波又一波的震荡冲击从法杖中发出，与妇人几乎不停歇的尖啸对冲，玩家们就如同失效的机器人一般，一会放下武器一会拿起武器，表情中隐约带上了几分挣扎。 　　塞拉莱喝下从囚影处购得的顶级回蓝药，不但瞬间补齐空虚的蓝条，还挂上了每秒回复10%魔力值上限的buff。 　　原本漫长的拉锯战，在道具加持下，转变为压倒性的局面。一发又一发的灵魂紊乱施展，BOSS的尖啸越来越嘶哑，直到最后，于口鼻处喷出大股鲜血，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控制解除。 　　盗贼术士弓箭手三人挣脱控制的瞬间，塞拉莱似乎从无悲无喜的BOSS脸上看出几分恼怒，那股情绪转瞬即逝，再看去，它又恢复了平静，陷入虚弱状态。 　　趁它病要它命，刚解除debuff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三人本能地拿起武器，朝目前场上唯一的红名发动技能。 　　很快，BOSS血量跌落至50%，再一波灵魂控制来袭，塞拉莱也故技重施，与它展开拉锯。 　　就这么重复往返，要不了多久，半人半植物化的妇人便倒伏在地，人身消散，只留下干枯死去的枝藤。 　　击杀宝箱的掉落依然没有法师装备，分别是盗贼的鞋子和弓箭手的项链。 　　焚影最强与弓主二人照例往团队面板里投入购买装备的金币，结束后分钱。 　　塞拉莱有些好奇，问：“蛊惑buff的时候，你们是什么感觉？能看到游戏界面吗？还是说视角一片黑？” 　　“能看到游戏界面但动不了。”焚影虽好奇塞拉莱使用的究竟是什么技能，但并未问出口，笑着说到：“还不如什么都看不到呢，眼睁睁看着队友暴打自己或者是自己暴打队友，总感觉怪怪的。” 　　交谈间，四人已踏入神庙内部。从进入副本以来就出现在视线里的血雾消散，露出血月下的高大神像，肃穆威严，能从中感受到凌然神性。 　　然而，血月因流云而光影变化，打在神像的脸上，一半悲悯，一半邪肆。有蠕动阴影从神像背后生出，化为人形。 　　【风沙之神狂信徒，lv.13】 　　比塞拉莱高了3级，比其余三人高了7级。 　　她是个黄名，并未主动展开攻击。 　　黄沙化为衣裙，沙砾组成的发丝无风自动，她每走一步都有簌簌流沙掉落，细细看去，在阴影下微妙地组成了眼球形状。 　　在塞拉莱警惕的目光下，她缓缓开口：“打扰吾主安宁的小虫子们……只要你们帮助我驱散吾主身上的邪恶污染，我可以放过你们，不计较你们的无礼行为，否则……” 　　狂风卷起黄沙，化为绸缎缠绕住神庙上空嘶鸣的乌鸦，瞬息之间鲜活的乌鸦就化为干瘪枯尸，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大猛男没忍住“嘶”了一声，在信徒白化眼瞳看过来的瞬间，用手死死捂住了嘴。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这么怕一个游戏副本里的npc，但他总觉得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杀意。 　　塞拉莱问：“怎么驱散。” 　　在神庙之内和狂信徒战斗，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整整三级的差距，塞拉莱尚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更遑论身后三个鸡宝宝，只怕是一个眼神他们就会化为流光死出副本。 　　狂信徒：“很简单，与我一起，向吾主的神像献出魔力。” 　　弓主道：“没有魔力的呢？” 　　狂信徒似笑非笑：“那就用你的血。”见众人脸色微变，她继续说，“放心好了，死不了的。吾主又不是那些吞噬血肉的邪神，只是需要你们一点点力量而已。” 　　“如果不答应的话……我就只好自己来取了，到时候，生死不论。” 　　她笑眯眯的，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很恐怖很不符合传统正神庇佑世人的形象的话，用眼神无声催促着他们尽快做出抉择。 　　焚影、弓主、大猛男纷纷看向塞拉莱，道：“大佬，你觉得呢？” 　　塞拉莱：“我们愿意献出力量，帮助伟大的风沙之神拜托邪祟侵袭。” 　　“嘻嘻~好，明智的选择。” 　　几人依次排在她的身后，双手合十抵在额头正中。摆好动作的瞬间，黄沙包裹在几人周身，魔法师的魔力、术士的咒之力、盗贼及弓箭手的生命力被化为绸缎的黄沙抽取，汇聚到狂信徒的身上，再由她传输至神像。 　　大约十分钟不到，塞拉莱与大猛男的蓝条全空，焚影与弓主也只剩下了血皮，这场霸道而不容反抗的力量传输终于结束。原本黯淡的神像，掉落下无数污黑恶臭的东西，还未接触地面就化为灰烬。 　　此时的神像，通体洁白，即使有血月照射，也不显得可怖，反而给人圣洁清正之感。 　　硕大的黄色光球从祂伸展的双臂上析出，于是，血月、血雾、乌鸦，统统湮灭在黄沙与清风之中，那名跪地不住祈祷的狂信徒也如同沙一般溶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世界播报】：“玩家队伍，Sai、大猛男、焚影最强、弓主通关副本【异变帕拉】。” 　　随后，塞拉莱的系统面板上弹出了首杀奖励，除开因首杀而双倍奖励的经验与金币之外，还有他现阶段能用的蓝色法师袍、鞋子以及上锁的宝箱。 　　【上锁的宝箱】：可用藏宝箱钥匙（1/1）打开，里面究竟装着什么宝贝呢…… 　　塞拉莱更换装备，并未急着打开宝箱。 　　同样在查看首通奖励的焚影“噫”了一声，“这个东西……” 　　“什么什么？”大猛男询问道。 　　焚影最强在团队频道贴出了道具详情。 　　【残缺的药方·二】：已失传的珍贵药方，似乎拥有解除罕见诅咒的效用。 　　看清描述的瞬间，塞拉莱呼吸粗重了几分。 　　罕见诅咒…… 　　大猛男小声的嘀咕：“似乎没啥用……” 　　话还未说完，就被塞拉莱相较之前更为激动的嗓音打断。 　　“这个药方能卖给我吗？” 　　“欸？”焚影摆摆手，“大佬你要的话就拿去吧，我们都用不到呀，不用给钱的。” 　　“是啊是啊，要不是大佬你，说不定我们第一关就团灭了，怎么可能拿下副本首杀，还得了属性这么好的装备。” 　　三人组一听他要给钱，纷纷摆手，焚影更是迫不及待地将药方往塞拉莱怀里塞，一副他不收不行的架势。 　　塞拉莱笑了笑，没有推辞，道：“加个好友吧，如果以后你们有得到其他的药方碎片或者是有这方面的消息，麻烦告诉我一声，只要是我能做到的要求，一定满足。” 　　三人组连连点头。大猛男好奇问道：“大佬你这个是准备给那个美人法师NPC的吗？” 　　只要是逛《神迹》论坛或者关注游戏消息的玩家，都知道Sai是从NPC塞拉莱那里学会的黑魔法。 　　塞拉莱坦然道：“是啊，我接了帮他解除诅咒的隐藏任务，最后会奖励我禁咒魔法呢。” 　　生活不是小说，不会有人想到，玩家Sai和NPC塞拉莱是同一人。因此，塞拉莱并未遮掩自己收集残缺药方的用途。 　　与三人告别，约定下次副本一起玩，目送他们脱离副本，塞拉莱留在了最后。 　　他打开了藏宝箱。 　　“叮——恭喜玩家获得，【残缺的药方·五】。” 第29章 　　下一次副本就收获两张药方残片，那他多刷几次还会不会有呢？ 　　塞拉莱跃跃欲试，再次打开了好友列表，巡视一圈后，又默默关闭。他找不到能与他组队的人。 　　寡王本王·塞拉莱沉思：或许，他应该结交几个游戏好友，至少下次再开副本，不至于无人可喊？ 　　脱离副本，才刚一冒头，就被人群包围，七嘴八舌的全是在问通关方法。透过人墙缝隙，塞拉莱看到，先行离去的盗贼术士弓箭手三人也被人拉住，视线交错间，从彼此眼中读出几分无奈。 　　“Sai，我劝你还是把通关方法公布出来吧，这样对大家都好，藏着掖着实在是有点对不住你‘第一玩家’的名头，反正公布攻略对你也没什么影响不是？” 　　刻意拖得老长的官腔一出，闻香识人用他的大肚腩顶开挡路的人，背着手踱步至塞拉莱面前。 　　“好笑，哪里来的爹味pua，味大得都要把人熏吐了！愿意分享又怎样，不愿意分享又怎样，难不成Sai不分享就不是第一玩家了？”从斜后方伸出来的手，摁住闻香识人的肩膀，以不容反抗的力量推开。 　　来者有一张写满少年风流、江湖意气的脸，飞扬的眉宇、清澈的眼瞳、唇角张扬肆意的笑，配合上高高扎起的马尾黑发，似乎更适配古风武侠游戏中，抱剑观花的少年侠客。 　　多金帅气黄鸡提着金币晃了晃，道：“嗨~Sai，好久不见，我来还钱了。” 　　塞拉莱接过钱袋，放入背包。 　　黄鸡：“你不清点一下？” 　　塞拉莱：“……系统有进账提示。” 　　黄鸡：“噢，我都忘了哈哈哈，这游戏做得太真实，有时候都会忘了还有系统这个东西。” 　　他强行插入人群，与塞拉莱旁若无人地聊天，却无人敢当着他的面，怒斥一声霸道。 　　毕竟，他是在游戏界都大名鼎鼎的顶级公会，“土豪”的会长，钱多人不傻。 　　与在什么游戏里都混成瘤子，除开公会内部人员，大多人都嫌弃的“霸天”不同，土豪公会人如其名，只收土豪，秉承着“没有什么是砸钱拿不下来”的理念，坚信手法的差距可以用装备弥补，常年霸占装备榜战力榜财富榜前列。 　　若是在塞拉莱面前，玩家们尚且敢与他呛声，仗着人多势众逼迫他共享任务、分享攻略，面对“土豪”会长及他带来的一干人马，他们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毕竟，人家有钱有闲，手法也不差，指不定怎么得罪了，找杀手组织下单追杀个十天半月的，游戏体验极差。 　　两人寒暄几句，多金帅气黄鸡开门见山道：“Sai，我今天来找你，除了结清火焰大剑的欠款之外，还想向你购买副本的通关攻略，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出售？我出3000金。” 　　由于塞拉莱关闭了接收陌生人密聊的功能，自他通关以后，就有无数人在世界频道竞价呼喊，试图购买通关攻略，从几百星币到几千不等。 　　塞拉莱都没有理会。 　　或者说，他正试图从药方残片的鬼画符里分辨出所需的部分材料，无瑕理会。 　　他的行为被人误认为是高冷藏私、坐地起价。因此，闻香识人才会在副本门口，趁着这么多玩家都在的时候，故技重施，试图如【无形的阴影】那般，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逼迫他分享攻略。 　　靠愚蠢手段达成目的的人，没有想过，他所谓的“赢”，实际也是被算计者纵容之下的算计。 　　然而，只有与塞拉莱接触过几次的多金帅气黄鸡才知道，要想与Sai交易，压根就别提星币二字，老老实实奉上金币就对了。 　　闷头向前冲，结果连续两次都不明不白死在了第一关小怪身上的霸业被副本踢出来，就发现那个讨厌的Sai首通了副本，再一抬头就看到多金帅气黄鸡那个人傻钱多的家伙拉着Sai在进行PY交易。 　　啧。 　　他格外烦躁地呛声：“这不土豪会长吗，隔段时间不见这么拉了？家里公司破产了？连个星币都出不起就找人买通关攻略？你也不怕买回去的是盗版攻略。这次前置任务我们霸天的教训你是没吃够吗？”边说，他边斜眼睨塞拉莱，撇嘴皱眉，很是不屑。 　　“某些人为了抱住自己所谓第一玩家的名号，那不是一丁半点的自私。还想要通关攻略？呵呵，小心人力物力都搭进去了，还什么都没捞着。” 　　“再说了，你就出这么点钱，你以为人家瞧得起……？” 　　霸业眼睁睁看着，多金帅气黄鸡与塞拉莱两人无视他，一个递钱，一个接钱，当着他的面完成了交易。 　　霸业捂住仿佛被啪啪殴打的脸，一时语塞：“……” 　　尼玛，真讨厌！！！ 　　接过金币，塞拉莱道：“我只分享我的打法，但不确定是否通用。” 　　多金帅气黄鸡揽着他的肩膀两人独自走到一边，令手下帮众围出足够两人交谈却又不会被第三者听到的空间。 　　“没事，你尽管说，过与不过，我都不会怪你。” 　　见状，原本打算蹭过去听一嘴的霸业酸溜溜道：“哼，小气！摆这么大阵仗干什么，该不会以为在场的有谁会来偷听吧？真是笑死个人了。知道的知道你们是在说副本攻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商讨什么机密大事呢，至于吗！” 　　周围玩家纷纷用难以言喻地表情瞅它：哥，吃不到葡萄也别说葡萄酸啊…… 　　塞拉莱回忆进入副本后的全过程。 　　“第一关是埋伏在黑暗里的小怪群，等级不高，被灯光刺激后会首先攻击离光源最近的人，只要及时熄灯，朝黑暗里盲打，问题不大，只是我不确定，如果从一开始进入副本，就一直不点灯，沿着路一直往前走，会不会不惊扰小怪，直接到达第二关呢？” 　　多金帅气黄鸡恍然大悟：“原来是灯光的原因吗？我们队伍试了三次，因为太黑，每次都是一进入副本就用了照明术，完全没想过光亮会刺激它们。每次它们都像发狂了一样扑上来。” 　　他摸着下巴：“你说的不点灯往前走，一会我倒是可以试一试。那么，一共有几关？第二关是什么样子的？” 　　塞拉莱答：“一共三关。第二关的BOSS技能很简单但也很恶心，能够控制小怪和玩家，反过来攻击你，同时，在未能解除控制、消灭所有小怪之前，你打在BOSS身上的攻击，会被小怪挡下或者是返还到被控制的玩家身上。” 　　多金帅气黄鸡“嘶”了一声：“所以这关需要痛击队友？控制选人的标准是什么，随机吗还是？” 　　塞拉莱摇头：“这就是最关键的一点，如果想要通关，第二关不能痛击队友。你需要将第一关和第二关的减员人数保持在一人。因为第三关的时候，需要和BOSS一起，向风沙之神的神像传输力量。法师术士看蓝条，其余职业传送生命值。人少了导致传输量不够，可能会引起BOSS狂暴而团灭。” 　　“当然，关于是否狂暴这一点，也只是我的猜测。不过BOSS的等级很高，硬刚的话可能有点困难。” 　　“至于控制对象的标准，应该是看灵魂强度来决定的，低于那个阙值，就会被蛊惑。” 　　“灵魂强度？”对于这个从未出现过的词，多金帅气黄鸡有些疑惑。 　　塞拉莱点了点头，道：“没错，它貌似是个隐藏属性。我是从斯旺夫人那里听说这个属性的，她说，灵魂强度的高低决定了对污染和精神控制的抵御程度。当时队伍里，除去第一关死亡减员一人，在第二关时，除了我，队里三人都被控制。” 　　看在钱的份上，塞拉莱知无不言，将他通过第二关所使用的灵魂魔法也告诉了多金帅气黄鸡。 　　黄鸡感觉到了棘手，“这样一来，法师就拥有硬门票了，而且还必须是刷了美人NPC好感，可以兑换黑魔法技能的法师。” 　　很不巧的是，他固定队里的法师，由于随机分配的新手村是花石镇，此前并未有机会刷NPC好感。 　　塞拉莱安慰道：“或许还有其他方法，毕竟游戏里不可能只有一种通关方式，说不定还有其他更简单更便捷的方式呢？” 　　多金帅气黄鸡：“但这是目前来说，唯一有效的方法。谢了兄弟，我去试试先。” 　　银发少年猫儿眼眯眯，笑着与纠结队伍急着进本的黄鸡道别，唇角的笑容比一贯的假笑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星际时代从小用精神力链接光脑上网，接触了无数纷杂信息的玩家们，进入伪装成游戏的弥尔克大陆，隐藏在玩家属性面板后的灵魂强度，数值应该是普遍大于大陆上的土著居民的。 　　但从副本里，焚影最强、大猛男和弓主与BOSS一个照面就进入蛊惑状态来看，这个数值应该也没有高出多少来。 　　那么，在增强灵魂强度的道具异常稀有的情况下，急于通关的玩家们会怎么做呢？ 　　很明了，他们会趁着这次齐聚希格镇并以此为中转站传送副本的机会，刷NPC塞拉莱的好感，以此兑换门槛较低的灵魂魔法卷轴，用以通关。 　　只薅过希格镇法师玩家的羊毛，还未薅过花石镇和格里镇的法师羊毛。说不定，他们会给他一些意外惊喜呢？ 　　虽不多，但塞拉莱还是对此燃起了一丢丢的期待来。 　　继多金帅气黄鸡之后，又陆续来了几对人马，向塞拉莱购买通关攻略。或许是从黄鸡那里打听过了，他们无一例外都选择用金币向他交易。 　　塞拉莱照单全收，一一告知了他的通关过程。 第30章 　　带着从塞拉莱处得到的攻略，多金帅气黄鸡率固定队再次进入副本尝试，同时，也召集公会里的法师玩家去希格镇刷NPC塞拉莱的好感，早日兑换到灵魂魔法。 　　本能地，多金帅气黄鸡觉得，没有在角色面板上出现的隐藏属性“灵魂强度”，会极大地影响今后的游戏生涯。 　　只是不知道，灵魂强度这一属性，会随着等级的提升而同步提升么？还是说有什么道具帮助增强属性。 　　心里想着事，也不影响他有条不紊地指挥，从进本前就不停强调不准使用照明术也不许点灯照明，因此，即使面对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只能朦朦胧胧依靠血雾和血月指路，他们也极力遏制住想要寻找光明的手。 　　或许是知道貌似无害的小径上密密麻麻蹲守着怪物只等一拥而上将他们撕碎，多金帅气黄鸡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不少，几乎是气声。 　　“我们先试试，能不能不打怪直接走到第二关，如果不行，就开爆发盲打，反正这地方空间不大，随便一招下去，都能命中。术士攻击的同时注意刷血。” 　　收到指令，五人团放轻脚步向前走，直至走到前两次下本时团灭的位置，队伍里五感最灵敏的弓箭手听到了黑暗中掩藏的，微不可察的呼吸。 　　“呼——” 　　腥臭的呼吸打在她的颈边，并不温热，反而有股粘腻的阴冷，激起层层鸡皮疙瘩。 　　她咽了咽唾沫，跟上队伍的脚步，然而有些东西，当你察觉到了，就不自觉地会去在意。 　　那股呼吸声如影随形，每走一步都能听到，细细分辨，似乎声音越来越大、距离她也越来越近。 　　恍惚间，弓箭手透过厚重的血雾，看到了一颗硕大的眼球，眼球内，溢满贪欲。 　　“啊——！！！” 　　惊恐到了极点的尖叫穿透云层，残血似的月光照耀在弓箭手扭曲的脸上，也照亮了包围在五人周围，动也不动的畸形怪物。 　　或许声音，也是激活他们的其中一味条件。 　　怪物们一拥而上，前两次的团灭场景再现，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响起，五人再次死出副本。 　　没有人发现，弓箭手状态栏上一闪而过的debuff。 　　…… 　　狼狈出本的团队不只土豪公会，与他们间隔不久被扔出来的队伍将整个副本广场填满，仔细一看，几乎都是向塞拉莱购买了攻略的团队。 　　几个领头者相互对视，“你们也是……？” 　　“……嗯，是的。” 　　一看这场面，过不去副本，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的霸业与霸图，瞬间来劲了，“哟哟哟~这就死出来了？就这么几分钟？怕是还不如你们之前自己坚持的时间久吧？怎么的，不相信我们说的话，Sai就是个藏私的坑货，现在总该信了吧？” 　　“要我说啊，你们还不赶快找他退钱，不然他卖了金不上线，哭都没地方哭去。” 　　多金帅气黄鸡压根不想搭理这俩二比，拉着团队复盘。 　　“冰红茶，你刚刚是什么情况？为什么突然尖叫？” 　　冰红茶茫然地皱眉，“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一回事，走着走着莫名就觉得很害怕，能感觉到怪物的呼吸理我越来越近。难道你们没有听到吗？” 　　其余人纷纷摇头。 　　冰红茶不死心追问：“也没有感觉到吹在颈子后面的冷气？” 　　法师打个寒颤：“完全没有啊。我记得，这是个西幻游戏，不是灵异游戏是吧，怎么听着这么恐怖呢？什么呼吸啊气息啊，哎呀妈呀咋这么瘆得慌嘞。” 　　见同伴们都不信，冰红茶急了，“不是，我没说谎啊，你们相信我，真的有声音！哦对了，我还看到了好大好大的眼球，在看着我们……” 　　多金帅气黄鸡双手下压，安抚道：“别急，我信。你的操作和意识我是知道的。我们再试一次好吗？这一次我也会注意你说的那些东西。” 　　有的队伍选择复盘后再次尝试，而有的队伍却在霸业与霸图的挑拨下，冲上世界频道与游戏论坛，怒骂Sai坑钱。 　　【世界频道】 　　乌鱼子：Sai你要点脸行吗？说好的卖副本通关攻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家都是看在你第一玩家首杀的名头上，信任你，给钱给这么爽快，结果你呢？你是怎么辜负了大家的信任的？所有找你买了攻略的队伍，没一队通关了，这就是你卖给人的攻略？不愿意说就直说，别做这么恶心的事。 　　火辣苗疆猛一：什么什么，有瓜？ 　　恰柠檬：呵呵，某些人卖假攻略呗，生怕自己卖了真攻略，最快通关记录被刷新，又骗人又坑钱。 　　猛男：要不说人家把密聊和加好友的功能都关了呢，早有预谋呗。 　　…… 　　再一次死出副本，多金帅气黄鸡并未发怒，而是一一看向脸色惊疑不定的队友，道：“这一次，你们都听到了，是不是？” 　　四人皆点头，法师有些害怕了，“老大，这是什么情况啊？该不会，闹鬼了……吧？” 　　多金帅气黄鸡无语：“闹你个大头鬼！你们都不关注自己的状态栏吗？会出现这个情况，是因为有debuff！” 　　【感知传染】：灵感越高的人，越容易感知到潜藏在黑暗里的一些东西。当你感知到了它们，它们也感知到了你…… 　　看着聊天界面里的截图，几人一脸懵逼，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冰红茶出声道：“意思是说，我感知到了这些怪物，所以它们也感知到了我？但是，你们第一次什么都没听到啊，为啥第二次进去，就都听到呼吸了呢？” 　　多金帅气黄鸡的面色有些凝重：“虽然不靠谱，但我推测，我们第二次能听到呼吸的原因，是因为第一次出本后，冰红茶你告诉了我们，你听到了呼吸声，所以，我们才会听到。” 　　“就像debuff上说的一样，冰红茶应该是咱们五人中，灵感属性最高的人，所以她察觉到了异常，同时，这种感知，是有传染性的，只要有一个人感知到，并且告诉了在场的其他人，那么，所有人就都能感知到。” 　　法师挠头：“阿这？这么说，游戏系统还能监听我们的对话？？”他抬头对天，“喂喂喂，老登，爆点金币！” 　　多金帅气黄鸡：“……” 　　“我还有一个猜测，再试最后一次吧，实在不行就莽过去。” 　　法师很捧场地接话：“什么猜测？” 　　多金帅气黄鸡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说：“咱们两次灭团，都是因为听到了、看到了，因为恐惧而尖叫，导致怪物群攻，那么假如，咱们这次，努力绷住不发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呢？只要我们不露怯，它们就不会知道，我们感知到了它们。毕竟副本机制再变态，也不可能知道我们心里在想什么吧？” 　　然而，他的设想还未实施，就有人先他一步，通过了第一关。 　　【世界频道】 　　连隐：送给世界上和论坛上说Sai卖假攻略的一句话：菜就多练别BB，同样的攻略，你过不了，为什么我们团能过？ 　　罚罪：菜就多练。 　　隐尘：乐。我们团不但是无伤通过的第一关，还是三刺客一法师一术士的配置，有些团T奶全还过不了，不如反省一下自己，问问自己为什么，别天天听着点挑拨的屁话就乱嚷嚷。 　　火辣苗疆猛一：？！这不是月影楼的大佬吗，我直接前排合影！ 　　落落呀：萌新提问，月影楼是啥？ 　　火辣苗疆猛一：杀手公会，专门接仇杀暗杀单子的，几乎榜上有名的刺客玩家都是他们公会出生的。 　　攻略、无伤，要素察觉！ 　　作为游戏圈的知名公会，多金帅气黄鸡自然也有月影楼会长的好友，毕竟谁都有那么几个恨得要死又干不掉的仇人，这时候交给月影楼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戳了戳罚罪：“问你个问题。” 　　【罚罪】：100金一次。 　　【多金帅气黄鸡】：……先欠着。你们通过第一关，是靠暴力打怪过去的，还是摸黑走路过去的？ 　　【罚罪】：五个脆皮三个短手，当然是摸黑。 　　【多金帅气黄鸡】：走在路上的过程里，你们没有听到什么？没有感受到什么？ 　　【罚罪】：？你玩灵异游戏把脑子玩劈叉了？还有，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加钱。 　　多金帅气黄鸡无语凝噎，向他邮了200金，开始思考： 　　本来以为副本机制是，摸黑走一定会让队伍中的某人或者某几个人感知到隐藏在黑暗里怪物，进而触发攻击。然而，月影楼的人却一点异常都没有察觉，安然无恙地直达第二关。 　　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debuff描述里的那个灵感？与同为隐藏属性的灵魂强度一样，根据灵感的高低判定是否触发debuff？ 　　这么看来，灵感太高不是好事啊。 　　将脑子里满满的疑惑甩开，多金帅气黄鸡领着队伍再战副本。 　　这次，听着近得几乎是对着耳边吹气的呼吸，五人互相捂嘴，颤着手，有惊无险地顺利通过第一关。 　　多金帅气黄鸡：“哈哈，我的这个想法，真是天才！” 　　五人有条不紊地跟着指挥杀完第二关小怪的瞬间，觉得自己强得可怕，甚至生出些速通副本，极速通关的想法。 　　然而随着藤蔓BOSS睁开眼仰天长啸，整个队伍除开法师之外全被蛊惑，脆皮法师遭到来自队友、特别是队长火焰大剑的痛击，他们的速通梦，轰然破碎。 　　多金帅气黄鸡蹲在副本门口，格外沧桑：“……万万没想到，整个队伍里，灵魂强度最高的居然是花甲你。” 　　法师·花甲：“……” 　　冰红茶抹了把脸：“把他打包送去美人NPC那里刷刷好感吧。全队的希望，就靠你了！” 第31章 　　切号回到本体，塞拉莱发现，信鸽局投递来的信件，几乎要将地宫淹没，整理衣衫的间隙，还有源源不断的信鸽猫头鹰扔下包裹，消失在空间缝隙中。 　　“哇喔。”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的塞拉莱有些惊讶，他指挥小黑变出触手拆包裹。 　　玩家们送来的，大部分都是寻常可见的魔药材料，但因数量多，累积起来也很是壮观。 　　摸着下巴思索，塞拉莱喃喃：“要不从现在开始，学一学魔药炼制？” 　　一想到自己初学魔药时达成的坩埚十二连炸的壮举，塞拉莱才刚火热的魔药大师之心，瞬间凉透。 　　对他来说，还是打架更简单些。 　　不过，自己现在有玩家身份，或许有系统的帮助，炼制魔药会更简单些？ 　　“塞塞，看看这个。”小黑举着一张及其眼熟的药方残片飘了过来，整个人明明高出塞拉莱不少，却总喜欢挨着他坐，也不知是不是当小黑球当多了形成的习惯。 　　【残缺的药方·十二】 　　嘶。 　　虽然对药方的收集难度有所预料，但，连“一”都没有拿到手，转眼间残片数量就从“五”超级加倍到了“十二”。 　　长叹一声，塞拉莱捂住头窝在小黑怀里，短暂逃避现实。 　　凝成人形的小黑，身躯染上了属于“人”的温度，不再是冰冰凉凉的一团。靠在祂的胸前，塞拉莱鼻尖萦绕着浅淡的香气。 　　他匮乏的词汇量形容不出那股味道，只觉得好闻。 　　于是，银发青年凑近黑影的颈边，细细嗅闻，没有注意到祂陡然紧绷的身体，黑雾逸散一瞬。 　　“好奇怪……”因疑惑而勾起的尾音，显出几分黏黏糊糊的缠绵，像一把小刷子，轻轻挠过谁的心间。 　　小黑的嗓音有些沙哑，“怎么了？” 　　塞拉莱扭转身体，在祂怀里调整好一个舒适的位置，白而匀称的手臂环在黑影颈侧，极黑极白的对比，使得那双本该令人生怖的骨手都莫名染上几分暧昧的情-色。 　　“你身上怎么突然有股好闻的香味？从前都没有。是你这次恢复后解锁的新功能吗？” 　　“……”小黑一手固定住怀中青年细伶伶的腰，一手抬起闻了闻，道：“有吗？我闻不到。” 　　塞拉莱笃定，“有。” 　　祂垂下头哼哼两声，埋在塞拉莱发间，蹭了蹭，“塞塞身上，才是很香。很香……” 　　那股香，不是虚浮在体表，而是从皮肉、从灵魂深处透出的，让人不自觉地生出股冲动，想…… 　　想什么呢？ 　　黑雾凝结成的人形没有五官，即使直勾勾地注视着怀中人，也无法被察觉。 　　他的皮肤很白，白得几乎透明，宽大手掌握住脆弱的脖颈，能感受到薄而细腻的皮肤下，奔流的温热血液。 　　这是个极危险的动作，有着绝对的掌控，只要祂再用力一点，勾得祂欲-念横的香，或许会更加浓郁。 　　想要咬破，想要吞噬，想要听见他承受不住的泣音，想要把他永远绑在自己身边，不容逃离。 　　信徒漂亮的眼睛里，总是有很多人。 　　为什么不能只看着祂呢？ 　　如果把他彻底吃掉…… 　　手臂抱紧几分，叫嚣着想要将青年整个人都裹紧身体里，强烈的欲望几乎冲破体表，祂的动作却习惯性地克制而温和。 　　沉溺在醉人香味中，祂迷迷糊糊想： 　　不能吃掉，他会哭。 　　但，舔一舔，应该没问题吧？ 　　面目模糊的神明低头，隐晦而迅速地，轻舔信徒瓷白的皮肤，做贼心虚般偷瞄怀中人的反应。 　　隐秘的期待，无底的惶恐。 　　只可惜，祂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塞拉莱全无察觉。 　　美得惊人的青年，根本没有意识到，刚刚落在颈侧的轻柔触碰，是某个神暗戳戳的饱含欲望的舔舐，只以为是祂不小心碰到了自己。 　　他早已习惯祂的触碰，丝毫不觉得自己整个人倚在黑影怀中的动作，在外人眼中，是多么的暧昧。 　　塞拉莱满心满眼的都是：“希望药方残片最多也就是十二片。实在不行，十五片顶天了，千万别破二。” 　　相当纯粹的脑子。 　　小黑：…… 　　塞拉莱茫然歪头，戳了戳突然炸毛生气的神明，“小黑你怎么了？” 　　小黑生气了，但小黑不说，让塞塞自己猜！ 　　一连几日，无数支玩家队伍奔赴副本，铩羽而归。直到终于攒够NPC好感度的法师玩家们，从塞拉莱处兑换魔法卷轴，在队友的督促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学会魔法。 　　终于，第二支通关的队伍出现了。 　　【世界播报】：“玩家队伍，罚罪、连隐、隐尘、暗影、影欲通关副本【异变帕拉】。” 　　与月影楼公会通关公告，间隔几秒的是土豪公会。 　　【世界播报】：“玩家队伍，多金帅气黄鸡、冰红茶、花甲、芒果、金闪闪通关副本【异变帕拉】。” 　　随后，通关队伍渐多，其中大部分都是从塞拉莱处购买了副本攻略的队伍，无疑印证了攻略的可行性。 　　塞拉莱消化完从分身传输而来的魔力，换号前往帕拉村，不分白天黑夜地变换队伍刷本，试图再从通关宝箱中收获几份药方残片。 　　然而，或许是药方的效果太过逆天，以致于除开首通宝箱之外，普通通关宝箱的掉落概率感人，塞拉莱凑齐了副本产出的全套法师装备、等级也随之升到lv.12，都没能看到一丝残片的影子。 　　…… 　　“轰——” 　　随着最后一只犀角兽倒下，飞扬尘土间，星星点点的经验流光融入塞拉莱的身体，助他升级到lv.15。 　　世界播报适时响起。 　　“玩家【匿名】等级突破15级，玩家主城将于一日后开通。希格镇玩家可选择前往索艾格港、南伦城、时东城；格里镇与花石镇玩家则自动进入对应主城——南伦城、时东城。玩家可通过传送阵前往其余主城。” 　　【世界频道】 　　小猫猫：什么匿名啊，直接说Sai的名字不行吗？就他等级最高，我记得他的等级比第二的罚罪高了一级吧？ 　　罚罪：现在是两级了。 　　IO：为啥希格镇的可以随便选主城，其他两个新手村的只能去对应主城？用传送阵串门要钱的吧。 　　火辣苗疆猛一：……大概是因为，希格镇是没家的孩子吧。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黄土小破城了，我怎么还有点舍不得呢QAQ 　　很酷：我更关心，去了主城，是不是意味着牧师职业要开启了？不知道是在现有职业的基础上 直接转职呢，还是只有未入门的新号才能加入。 　　耶耶：嘶，不可能仅限新号加入吧，真这样，职业平衡完全不管了？不过有一说一，我本来是奔着玩奶选不了牧师才选的术士，现在发现术士也挺好的，又能奶又能打。就算是能转职了，我应该也不会换。 　　…… 　　世界频道上，关于新主城的猜测与牧师职业能否入门的讨论很多，塞拉莱也收到了许多人询问，一天之后预备前往哪个主城。 　　塞拉莱统一回复：索艾格港。 　　那是靠近西大陆的一处港湾城市，曾经信仰金币之神。 　　原本它只是普普通通的小渔村，因着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于一百八十五年前，大航海时代的兴起，华丽变身，成为贸易繁华的自由之都。 　　每日每分每秒，贫民暴富、富人返贫，财富与阶级的置换颠倒，在这座城市频繁发生。 　　同时，得益于金币之神的教派崇尚利益至上，在神圣东征尚未开启之前，相较于整个弥尔克大陆对黑魔法师与亡灵法师的忌讳，索艾格港及其背后的塔特努公国境内，是唯一没有官方实施追杀禁令的地区。 　　为了赚取入城费，索艾格港敞开城门，来者不拒。管你是满口主啊神的传教士，又或者是臭名昭著的大陆通缉犯，都可以光明正大行走在索艾格港城内的街道上。 　　——只要你缴纳得起日结的高昂保护费，管你香的臭的正方反方，都受到金币使徒的庇护。 　　作为金币之神辖区内，最闪亮的那颗明珠，你甚至能看到传教士与魔法师勾肩搭背，于酒馆内喝得烂醉；也能看到亡灵法师堂而皇之地驱使亡灵生物，与黑魔法师探讨人体的奥秘。 　　同时，这样奇特的一切向钱看的氛围，也离不开光明神殿与金币神殿的协议。 　　他们、或者说祂们到底在背后达成了什么协议，塞拉莱不清楚。不过，正是因为协议的约束，素有“疯子教会”之称的光明神殿座下，从不踏入金币之神的辖区。 　　即使他们的追杀裁决目标大剌剌行走其中。 　　更何况，索艾格港还有弥尔克大陆上规模最大的黑市——迷醉集市。 　　迷醉集市每三年开一次，一次开启整整一个月，以供世界各地的非凡职业者前来售卖、处理一些往常不太好拿到明面上交易的东西。甚至偶尔地，还能在集市上看到矮人与精灵的影子。 　　塞拉莱曾参加过两次，出售自己四处搜刮的看不上眼的战利品。 　　总之，在索艾格港的那段时间，塞拉莱过得是相当舒服，不必躲躲藏藏，不必担心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个神父，嘴里大喊着异端啊邪祟的要净化他。 　　因此，看到三座可供选择的主城时，他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了索艾格港。 　　只是，五十年前的索艾格港，与五十年后经历了神圣东征的索艾格港，是否还是塞拉莱记忆里的那个样子，他不得而知。 　　不过，因为曾经的那段记忆，塞拉莱对于新主城，还是带着几分期待的。 第32章 　　小型船队靠岸，大堆非凡职业者夹杂在汹涌人流中，踏上了塔特努公国境下，索艾格港的土地。 　　其中，最为亮眼的是一名银发少年，他手持通透的月白石法杖，细软发丝搭在颊侧，唇角溢着抹淡笑。 　　“阁下，需要引路吗？住宿、饮食，马车送您直达目的地。”早早守在港口边的小童窜至少年身边，极力推销自己，“或许，您更愿意来上一份港城地图？只要5银币哦~” 　　塞拉莱婉言谢绝，抬头望着一层不变的阴雨天，以及在阴沉天色下，更凸显出厚重历史感的黑石城墙，心下感慨： 　　索艾格港，还是五十年前熟悉的味道啊。 　　视线扫过城墙某处隐隐散发出霸道黑魔法力量的深刻凹痕，复杂目光中多了几分怀念。 　　那处痕迹，是他刚踏入高级魔法师职阶时，与爱欲女神的使徒战斗所留下的。 　　作为掌管着欲望的神明，祂座下的爱之使徒，随心所欲放浪形骸，追求释放自身最为原始的欲望。 　　通俗点讲，爱之使徒就是一群随时随地大小搞，走到哪impart开到哪的高颜值群体。 　　是的，高颜值。 　　相比较其余神明要求信徒的纯粹信仰，爱欲女神招收信徒只有一个要求——长得好看。 　　要是长得稍微抱歉，那么不好意思，你永远别想踏入爱欲神殿一步。 　　也正因爱之使徒们沉溺于欲望的事迹，弥尔克大陆上，几乎有大半的爱情小说与诗歌故事，其中一方的主角，都是以爱之使徒为原型。 　　或是浪子回头，或是处处留情自身却斩断情思。 　　总之，提起爱之使徒，总绕不开他们的脸蛋与暧昧的情-色事迹。 　　也正因这个原因，爱欲女神是全大陆泛信徒最多的神明，曾有人戏称，可以没有光明，但不能没有爱欲。 　　但若是真有人以为爱之使徒们是一群沉溺于欲望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他们独特的，能够挑动敌人七情六欲的攻击手段，会教每个轻视他们的人重新做人。 　　原本，在索艾格港时，塞拉莱并无想与爱之使徒们交手的想法，虽然彼时因为在众人面前痛击恋-童-癖春晖使徒的原因，被冠以“狂暴战斗者”这个又难听又中二的称号，但实际上，他并不喜欢战斗，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几乎每一次战斗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自卫行为。 　　第一次前往索艾格港城的塞拉莱，穷得裤衩子都快穿不上，一心只奔黑市售卖，无心领悟这个有名的销金窟的美好。因此，第二次前往此地的他，决定好好在城内逛一逛，谁知一逛，就误入了红灯区。 　　当然，那会还带着几分懵懂的塞拉莱，并未反应过来，自己身处爱欲女神辖区内的红灯区，毕竟那处红灯区，和他刻板印象里有很大的不同。 　　整洁、清雅，虽来来往往许多衣着华贵的貌美男女，但因弥尔克大陆上的富有者大多都格外注重自身容貌的保养，美容药剂跟不要钱一样狂喝狂炫，塞拉莱并未多想。 　　虽用兜帽遮掩样貌，可单观兜帽之下溢出的顺滑银发及小片瓷白细腻的皮肤，便知其人不会丑到哪里去。 　　左顾右看浑身写满“单纯可欺”的塞拉莱，成功在红灯区里吸引到了某个长得人模人样实际跟头发-情野兽没多大区别的垃圾。 　　塞拉莱早已忘记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只记得那股令人格外不适的粘腻打量，与他蠢蠢欲动的手、交谈时故意触碰的身躯，还有递过来的，加了“欲望之水”，类似于特级春药的不明饮料。 　　恶心。 　　察觉到他的不轨意图，塞拉莱拒绝了加料的水，对方却想来强的。 　　才刚升上高级魔法师职阶的塞拉莱当然不会任他强来，把他拖进暗巷，将对方制成了干尸。 　　谁知，白骨法杖之下毫无还手之力的垃圾，竟是索艾格港爱欲辖区管理者的儿子。肆无忌惮杀掉对方的塞拉莱，无疑是捅了马蜂窝。 　　一整个辖区的使徒倾巢出动追杀。 　　即使是现在，塞拉莱也能回忆起当时的委屈与憋闷： 　　明明是你们先招惹的他，难道还不许他还手了？ 　　如是想着，与使徒打出几分火气的塞拉莱，一不做二不休，大闹辖区，将爱之使徒们的力量来源——欲望之水全部销毁，而后骑上亡灵马扬长而去。 　　咳，当然，如果没有小□□忙吸收他们的情欲攻击，塞拉莱也无法全身而退。 　　…… 　　顺着人流第三次踏入索艾格港，塞拉莱注意到，街头巷尾处，总有毫无形象瘫坐在地的人。 　　明明衣着考究，起码是中产阶级，却面色枯黄双目无神，略张开的口中，满口烂牙。 　　察觉到他的视线停留得有些久，机灵的报童赶紧说道：“那些人是因为‘春神赐福’才变成那副模样的。” 　　“春神赐福？”塞拉莱递给他一枚金币，示意他继续说。 　　小心翼翼放好金币，报童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春神赐福’是几年前兴起的一种饮品，极受贵人们的追捧，据说喝下它，可使萎靡者重整雄风、病弱者健壮如初，更神奇的是，每个人饮下它的口感，都不尽相同，但共同点是，他们都说，自己喝下了世间最美味的东西。” 　　“传闻里，‘春神赐福’甚至比精灵酿制的‘百花酿’更美味。真想尝尝那是什么滋味啊。” 　　塞拉莱疑惑：“他们都成那样了，你说你想尝？” 　　报童摆了摆手，跟个小大人似的，“他们变成那样，是因为没有节制，无节制地祈求神的赐福，当然会受到惩罚。” 　　“这样啊。你说的春神，是……？” 　　报童奇怪地看他一眼，似乎在疑惑，他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当然是那位与凛冬之神二分大地的春花之神啊。” 　　“……” 　　从报童处得来的消息，非但没有解除他的疑惑，反而使疑惑更深了。 　　自他进入城内以来，总共一千五百八十米的距离，他见到不下四十名涣散的人，他们整个人的状态，不像是受到神罚，倒像是瘾君子。 　　路边人来人往，对此都习以为常，只有与他一样，“第一次”来到索艾格港的人会为此奇怪。 　　而且，报童口里的春神，是久远得已经变成传说，消散在历史中的旧代神明，怎么会销声匿迹几千年的今日，突然有了余力赐福？ 　　没有接触到春神赐福，塞拉莱不好评价，但他更倾向于，那是一种带有致幻和上瘾成分的饮品，或许偶尔一试无伤大雅，但若是长期服用，就会像路边瘫坐的人一样，浑身精气都被消磨。 　　捏了捏小黑球，塞拉莱将春神赐福抛诸脑后。管它到底是什么，总之与他不相干。耗费脑细胞想这个，倒不如为即将开启的迷醉集市做足准备。 　　【密聊频道】 　　【耙耙柑】：大佬，我触发了一个限时任务，奖励还不错的，你有兴趣吗？ 　　受到塞拉莱的影响，他好友列表里的大半人，都选择了索艾格港作为到达的第一站。 　　耙耙柑也是如此。 　　虽然除开购买NPC消息之外，两人并无多大的交集，但秉承着跟着大佬走总不会出错的想法，耙耙柑在主城上线公告出来后，还是鼓起勇气私戳塞拉莱，询问他的去处。 　　作为每到一个新地图，都忍不住满大街乱窜的玩家，耙耙柑成功在进入主城第一天，别人还两眼一抹黑讨任务的时候，第一个触发了任务。 　　塞拉莱点开他发来的任务道具与描述： 　　【夜莺徽章】：编号三八五。代表着守夜人身份的徽章，持有此徽章者，可在各大主城守夜人小队处接取城市任务。 　　【限时任务】——调查汤姆一家死亡的原因。 　　时限：七天。 　　【任务描述】： 　　第三大街金雀花区，3314号的汤姆·戈丁，于一周前在家无故死亡，其妻子称，汤姆生前并未患疾病，也并未食用可疑食物。 　　蹊跷点：尸体腐败程度异常，内脏全空，没有啃噬痕迹。 　　三天后，汤姆·戈丁的妻子玛丽，同样于家中无故死亡。邻居发现时，玛丽的尸体周围，围绕着一圈死状相同，腐败严重的老鼠。 　　现委托给守夜者联盟调查，是否为邪神感染造成的死亡。 　　任务难度：C级。 　　任务奖励：调查清楚汤姆一家死亡原因并上报后，获得金币x10，经验x6759，技能卷轴x2。 　　看完描述，塞拉莱挑眉。 　　耙耙柑持有的夜莺徽章，也被称为守夜人徽章，凡是加入了守夜人队伍的非凡职业者们，都会得到这样一个身份的象征。 　　如果将守夜人换算成前世的机构，大约是居委会+城管+社区民-警的结合体。 　　只可惜，在弥尔克这个真真正正有神显灵的世界，守夜人这种什么都管点，又什么都管不了的机构，并不受人青睐，常年人手不足。 　　不过，大陆土著职业者嫌弃的机构，却正正好对上了玩家的胃口。 　　毕竟玩家们可是只要有奖励，哪怕是帮村头老奶奶找咪咪这样的任务，都能乐此不疲的。 　　——即使任务奖励只有一枚铜板。 　　【Sai】：有兴趣。在任务地点碰头吧。 　　任务描述里的死状，确实不合常理。虽然汤姆一家的死状并不符合常规的信仰邪神并不慎遭受污染而亡，但肯定是受到了某种未知力量的影响。 　　万一那股力量，能被小黑吞噬呢？ 　　反正调查死因耗费不了多少时间，他欣然接受了耙耙柑的邀请。 第33章 　　耙耙柑所在的位置，比塞拉莱更靠近任务目标点。塞拉莱抵达碰面地点时，他已经等在那里了。 　　“大佬，你来了！”看见塞拉莱，他挥了挥手，正欲分享他打探到的消息，隔壁3313号的联排房屋内，骤然响起嚎哭。 　　整个第三大街租住的大多都是堪堪达到中产的人，底蕴薄弱，因此，房屋建得密集，隔音也不是那么的好。 　　吃瓜，大约是刻在每个人DNA里的。 　　3313号女主人哭嚎时，临近几户人家，全都推门而出看热闹。他们聚在一起小声嘀咕几句，推选出一人作为代表敲门问询。 　　“尤拉太太，出什么事了？” 　　塞拉莱与耙耙柑默默跟随吃瓜群众围上去，又随着人群涌入3313号的房间。 　　3313号房布置得很温馨，进门正对着的是男女主人的恩爱画像。 　　“天哪，金他……尤拉太太，节哀。” 　　长发逶迤拖地的尤拉，伏在沙发上面色青白，早已断气的男人身上，哭嚎不已。软腻的皮肤因为她的趴伏凹陷下去，淌着不知是泪还是什么的水迹，湿漉漉的。 　　腐烂尸体特有的恶臭弥散在封闭空间。 　　“呜呜，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昨天晚上他还好好的，今天就……” 　　有人嘀咕道：“该不会是3314那样的吧。旁边那家也是男的先死了，过几天女的也……” 　　迎着尤拉恶狠狠的视线，他讪讪住嘴。 　　塞拉莱手指微动，密聊耙耙柑：“把守夜人徽章拿出来，调查尸体。” 　　耙耙柑的眼神，“唰”地一下亮了。 　　“不要动，警察、啊不，守夜人在此！闲杂人等全部散开，我需要调查他的死因。” 　　闻言，围观群众散开，两人顺利来到尸体面前。 　　塞拉莱及时关闭了嗅觉。 　　受到任务描述的提醒，耙耙柑先后询问哭嚎不止的尤拉，死者身体状况如何，死前是否误食有毒食物，皆得到否定回答后，剖开尸体腹腔，里面的脏器果然不翼而飞。 　　探头探脑的围观群众们倒吸一口凉气，尤拉哭得快要撅过去。 　　现场唯一保持冷静的只有塞拉莱和耙耙柑。 　　耙耙柑哟呵一声，赞叹：“这游戏的细节也太牛了吧，背景板npc的表现比看电影还带劲！” 　　塞拉莱抬脚绕开散落在地的凌乱发丝，问了句与现场毫不相干的问题：“尤拉太太，你的头发，留了多少年了？” 　　哭得眼眶红肿的女人愣愣抬头，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单音，不明白他为何会问这么个奇怪的问题。 　　敲门代表接话，“你问我啊，人家尤拉人都哭懵了，哪里还记得住这些。我记得她和她丈夫是一年前搬来的吧，那会她还是齐耳短发呢，这种发型蛮少见的。” 　　“对对对，我也记得。说起来，尤拉你什么留了这么长的长发？多不方便啊。” 　　有人抬手在锁骨处比划：“喝了生发药剂吧，上个月我看她，她的头发才这么一丁点。” 　　期间，尤拉一直木木的，捏着几缕铺陈在地面沾染上灰尘碎屑的发丝，面带茫然。 　　“我的头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长的……？” 　　从尤拉一家的职业讨论到他们喜欢吃什么的围观群众闭嘴，面面相觑。 　　沉默，在室内蔓延。 　　不知是谁率先开口，连声道：“啊哈哈，突然想起来，我家里肉还炖着的，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接着，除了塞拉莱与耙耙柑，其余人有的说孩子尿床回去打，有的说工作没做完，总之，扯出各种借口告辞，争先恐后地夺门而出，生怕走得慢点就会被尤拉开口挽留。 　　几息过后，3313号房空下来，没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耙耙柑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有厚重窗帘遮光的昏暗室内，不知从何处来的丝丝凉意。 　　他朝塞拉莱的方向挪了挪，密聊问：“为什么那些npc突然就走了？好像在怕甚什么东西一样。” 　　塞拉莱喃喃道：“污染……体表在短时间内出现异状，是典型的污染特征之一。” 　　由于邪神污染时有发生，弥尔克大陆上只要是上过学能识字的人，都知道邪神污染的几大特征。其中，体表异变和呓语不止是最容易察觉到的。 　　可是，自进入3313号房以来，塞拉莱以及他袖中的小黑，都未察觉到一丝一缕邪神的气息。 　　塞拉莱尚且可能没有那么地敏锐，但小黑作为专吃邪神污染和尸块的奇葩神明，也对此没有反应，这就有些奇怪了。 　　尤拉显然也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很不妙。假如围观群众里，有人上报教会，怀疑她已受邪神污染，那么，她就会被关押进密牢中，直到拔除污染，又或是解除嫌疑才被放出。 　　但那时候，人也废得差不多了。 　　她的嗓音因恐惧而显得有些尖锐，再顾不得死透了的丈夫，朝塞拉莱与耙耙柑磕头下跪。 　　“大人明察啊，我没有受到邪神的蛊惑，求你们，我不能去光明密牢的，我会死在里面的！” 　　耙耙柑尴尬地后退一步：“这，也不归我们管啊……应该不归我们管吧？”他瞟向塞拉莱。 　　塞拉莱点点头。 　　“隔壁3314号房，汤姆一家，你认识吗？有交集吗？” 　　尤拉绝望呜咽：“说不定下一刻神父就会闯进来把我抓走，我为什么还要回答你的问题！！帮不了我，那就滚！！你滚！”她指着耙耙柑，“你也滚！神呐，为什么要我经历这一切！！” 　　面对尖利得要戳到自己身体的手指，塞拉莱十分冷静：“3314号房的男主人，和你丈夫死状相同。” 　　哭声渐小。 　　他继续道：“女主人在丈夫死亡后的第三天，也死了。” 　　“这件事，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尤拉沉默，良久，才说：“……知道。” 　　她起身，一个不注意，踩到自己的头发，踉跄几步，继续说：“玛丽之前的头发，也很长。她很满意自己的秀发，汤姆赚来的大部分钱，都被她用在护理头发上。” 　　玛丽是隔壁3314号的女主人。 　　尤拉惨白着脸，肿的像个乒乓球的眼眶边，泪水欲掉不掉。 　　“我和玛丽，是在一次秘密集会上认识的。那是我第一次参加集会，她先找上了我，聊着聊着发现，她与我是邻居，因此我们时不时地会一起去参加集会和太太们的下午茶。” 　　“什么集会？” 　　尤拉不语。 　　塞拉莱继续问：“你们有没有接触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还是不说话。 　　耙耙柑看不下去了，扯了扯塞拉莱的衣服，“大佬，咱们走吧，感觉从这个npc嘴里也得不到什么消息，应该是只设置了一点剧情。不如去隔壁探查一下？” 　　虽然听不太懂耙耙柑的话，但尤拉明白，两名守夜人要走了，他们不会管她会不会被抓进密牢强制净化，也不会管她会不会在三天后如玛丽一般不体面地死亡。 　　尤拉急切大跨步，连踩中碍事长发，导致头皮渗血都不在意。 　　“带上我！带我去看看，不要不管我……让我看一眼玛丽，好吗？” 　　塞拉莱与耙耙柑对视一眼，默认了她的要求。 　　将钥匙取出，耙耙柑打开3314号房。 　　恶臭扑鼻。 　　大团大团的苍蝇与不知名爬虫布满整个房间，当房门打开，有生人进入时，它们振翅而来，被防护罩牢牢挡住。 　　随后，指甲盖大小的冥火如星点掉落，在空中与地面，形成两张巨网。 　　虫尸簌簌而落。 　　遮蔽视线的虫蚁消失，3314号房的客厅全貌映入眼帘。 　　穿着素色袍子的女人倒趴在地，体外裸-露的皮肤灰白干瘪，浮着大大小小的斑点，部分皮肤组织腐烂脱落，肥白蛆虫带着粘腻的体-液爬入她大张的嘴里。 　　耙耙柑猛地干呕。 　　塞拉莱注意到，女人的头发，比尤拉更长，黑而弯曲的长发如枯草、更似海滩上被冲上岸，萎靡的海藻，又脆又碎，在地板上黏得到处都是，凌乱如蛛网。 　　尤拉捂面呜咽，激起阴湿角落里的暗绿色霉点。 　　“怎么会……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从前，她是多么优雅又美丽的夫人……” 　　塞拉莱与耙耙柑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上二楼卧室。男主人汤姆的尸体，还躺在床上，没有人收敛，从体内流出的液体，将洁白床单染上圈蜡黄。 　　他们的尸体确如任务描述中所说，腐败程度异常。 　　耙耙柑茫然挠头，望着塞拉莱道：“大佬你说，他们死亡的原因是什么？是邪神污染吧？按照套路，游戏任务里绝对不会有普通的死亡。” 　　塞拉莱心不在焉地嗯了声，目不转睛盯着床头柜上雕琢得精致异常的木像。 　　耙耙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木像雕刻的，是人身鹿脚、头戴花环、怀抱雏菊的少女。她长得拖地的秀发编成两股麻花辫，被鸷鸟衔着，形成格外好看的弧度。 　　这是一尊融合了两位神明典型形象的雕塑。 　　传说里，远古时代的旧神春花之神，抚育世间万物，赐予生灵生命，为世界带来暖春与植被，祂的形象便是人身鹿脚、头戴花环、有着麻花辫的少女；而塞拉莱熟悉的春晖女神，则是长发如云，怀抱雏菊，身侧有鸷鸟环绕的形象。 　　两位神明的神职，都与复苏、繁荣、生长有关。 　　神职相似的神明有很多，但祂们都有属于自己的标志形象，不会造成混淆，同时，也不会有工匠、手艺人将代表着两位不同时代的神明的形象，混合在同一座雕像上。 　　这是大不敬。 　　莫名地，塞拉莱从这尊木像上，察觉到几分邪意。 第34章 　　卧室里，曾被精心照料的，本该小巧可爱的，种在幼童巴掌大小花盆里的绿植疯长，长度完全不符合它种族特性及器皿容量，以雕像为圆心，攀援住半面白墙。 　　耙耙柑：“雕像是有什么问题吗？我刚刚用鉴定术探查，上面显示它就是一座普通的木雕。只不过是人物比较精美好看。” 　　敛去眸中思忖，塞拉莱摇头：“没什么，我也是觉得它雕得太好看了，所以多看了几眼。” 　　正常的玩家是不会熟知历代神明的标志性形象，因此，塞拉莱不准备说出木像的异常。他准备过后再折返回来，仔细研究。 　　把所有房间都转完，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折返一楼时，塞拉莱突然发现，尤拉的哭声，他们已经很久没听到了。 　　不由地，他加快了脚步。 　　走出楼梯口下至一楼，塞拉莱脚步停顿，紧随其后的耙耙柑没忍住“卧槽”一声，为眼前异象惊诧。 　　尤拉跪坐在尸体身侧，手握他们异常眼熟，前一刻才在二楼卧室床头柜上看到的雕像，抵在额心，闭目祈祷。 　　随着她混沌模糊的祈祷声出口，她本就长得惊人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一半飘在空中无风自动，一半沿着地板纹路如蛇般攀爬，顷刻之间铺满整个一楼的地面。 　　3314号房死去多时的女主人的尸体被包裹进发网中，似是在为它提供能量。她的尸身，干瘪得不成样子，给人轻轻一触，就会碎成残渣的感觉。 　　与此同时，异常旺盛的生命力与隐秘的微不可察的神力，伴随尤拉的祈祷汇入雕像，她一会苍老异常，一会重返青春，年少与年老两种状态不停切换。 　　毫无疑问，可以确定造成3314及3313号房死亡的原因，是隐匿在那尊木像后的邪神。 　　藏在袖中的小黑蠢蠢欲动。 　　塞拉莱法杖挥动，释放出一个不会危及到尤拉生命，却能遮挡耙耙柑视线的魔法。 　　浓郁黑雾侵袭，自月白石顶端弥散，原本尚且可视物的空间，瞬间笼罩进冰凉黑纱中，完美掩盖住某个神明欢快的游走。 　　“噫，大佬你这是什么技能？”耙耙柑惊奇地舞一舞爪，有形又似无形的雾气从掌心飘过，有些凉，有些痒。 　　塞拉莱：“唔，技能放错了，本来想清理一下这些头发的。放冥火害怕把npc跟着烧死了。”嗓音中带着十足的歉意，昏暗环境下，根本无人发现他的视线紧紧跟随着黑暗中某个更浓郁的黑暗。 　　凝成一颗小圆球的小黑，八根小触手划拉得飞快，飘飘荡荡扒在雕像头上，吸食力量时，整个身体一鼓一鼓，时不时还抬头“望”他一眼，确认他的视线一直在祂身上后，才继续进食。 　　啊，好可爱。 　　恍惚间塞拉莱似乎看到只圆润软萌的小黑狗或是小黑猫，娇娇的，吃东西吃得不快，还一定要主人在身旁守着，否则吃得不安心。 　　唇边溢出抹浅笑，侧身与耙耙柑闲聊等待魔法失效的塞拉莱没有发现，察觉到他视线偏移，原本吃一口动一下的黑球褪去软萌无害的伪装，八根触手长出尖刺，狠狠刺入雕像内部，如饿虎吞食。 　　当他视线转回来的瞬间，又变回一丁点大的球球。 　　这尊雕像只承载了邪神一丁点的力量，且只有当信徒向祂传输生命力时，才会显露力量，因此并不经吃，与此前得到的邪神残躯相比，就是正餐与辣条小零食的差别。 　　没要多久，小黑进食完毕，飘回塞拉莱身侧。 　　只是一缕力量投影，本身身体素质并未随着等级增长而加强，在遮蔽视线的黑暗中，耙耙柑两眼一摸瞎，根本没有发现身侧的银发少年，被一团高大的人形黑影搂在怀中，衣摆下缘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大佬，你这个技能，要多久才失效啊？感觉好持久，真牛啊！” 　　“……唔。” 　　“噫，你声音怎么了？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塞拉莱咬牙，拍开格外放肆的触手，道：“快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小黑恢复后，就格外喜欢与他贴贴，有时候是化为人形搂搂抱抱，像吸猫一样埋在他的颈侧，有时候还会放出触手缠绕，专挑他身上的敏-感处逗弄，既痒又软。 　　简直比从前刚吞食爱之使徒的欲-望攻击时还要黏人。 　　神明肆无忌惮地垂首，望着怀中人因羞愤而染上绯红的耳垂，小小的，软软的，肉感十足，捻一捻，祂的信徒就会发出很好听的声音，整个人软得像一汪水，不牢牢搂住，就会流下，半睁着那双盛着春水的瞳，好半晌找不到焦距。 　　即使很想不管不顾地，在漫天黑暗中，用幻化出的双手，以及承载着祂部分意志的触手，一圈、又一圈，捆着他，困着他，永远不放手。但一想到他会因此生气，再也不看祂、不搭理祂，祂便不敢如此。 　　压抑下纷杂的欲念，神明放开了极尽占有却又轻柔如珍宝的束缚，化为黑球回到信徒的袖中，亲昵地蹭了蹭。 　　黑雾消散。 　　耙耙柑瞥一眼银发少年犹剩红晕的脸颊及比之平常更朦胧带着湿润水光的瞳，疑惑挠头，“这个技能是不是很难啊，大佬我看你施展完，脸都红了。” 　　“呵呵。”塞拉莱皮笑肉不笑，狠捏一把小黑球，把祂捏成小黑饼。 　　调皮的坏家伙！ 　　黑雾溃散的同一时刻，尤拉珍之又重的雕像寸寸碎裂，化为木屑于掌中掉落。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察觉到异样，尤拉停下祈祷，难以置信地反复打量腿边碎屑，以及随着雕像碎裂，变得皱巴巴的双手。 　　被雕像后的邪神吸食了生命力的尤拉，再抬首，完全看不出她的年纪只有二十四五。 　　皮肤干巴蜡、满布斑纹，颊肉松垮下垂，眼珠浑浊。 　　现在的她，看上去恍若六十老妇，可她的嗓音，还是青年人的清脆。 　　塞拉莱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耙耙柑与尤拉一齐摸不着头脑望着他，尤拉道：“……坏消息。” 　　“坏消息是，我们已经确定，你已受邪神污染，污染来源自你手中的木像，现在你身处的3314号房，房主人也是因此而亡。” 　　“当然，好消息就是，吸食你生命力的载体——木像，已经毁坏，有很大概率你不会死亡。而且，你现在的样子，不用担心被抓进密牢了，因为他们认不出你。” 　　尤拉：“……” 　　耙耙柑：“……” 　　虽然坏消息很坏，但尤拉不就是害怕因此被抓走吗？为什么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她又哭又怒看起来要撅过去了，一点也不开心？ 　　塞拉莱茫然请教耙耙柑。 　　耙耙柑：“……” 　　耙耙柑听到他的提问，表情更一言难尽了，“我以为，你是故意的来着……” 　　塞拉莱：“？” 　　肆意发泄一通情绪的尤拉起身，从她的动作来看，行动灵敏，并未因生命力流逝，真正如外貌那般衰老。 　　感觉，木像背后的神，吞食生命力的效率不太高啊。 　　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格外反派的塞拉莱如是腹诽。 　　尤拉开口，幽怨又飘忽的嗓音回荡在死过两个人的房间里，鬼气森森。 　　“我和玛丽，是在隐秘集会上相识的。参加那个集会的，都是不满光明神殿蛮横手段，表面上遵从光明意志，实际内心各有信仰的人。” 　　“我们聚在一起，想要推翻光明的统治，同时，再次得到神明的回应。” 　　塞拉莱：“……你信仰的神，就是木像上的那位？” 　　尤拉有些激动：“当然不是！” 　　耙耙柑：“那你为啥要拿着它祈祷，你拿着你家神明的神像祈祷，应该效果更好吧？” 　　“呵呵。神像？光明神殿一家独大，连春晖女神都被他们打成了邪神，他们会容忍我们留下神明的神像？” 　　“木像雕刻的，是春花之神，那位在旧代纪元里，孕育了无数神明的伟大存在。集会举办者告诉我们，只要我们把对神的忠诚与思念向春花之神祈祷，收集到足够多念力的祂，就会苏醒，完成我们的心愿。” 　　耙耙柑：“听起来就很假。你们对光明神殿不满为什么不直接组织人手推翻他们的统治呢？绕这么大圈，又是祈祷又是唤醒春花之神，你没有想过，既然可以唤醒春花之神，为啥不直接点，一步到位唤醒你们自己的神呢？” 　　“还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尤拉沉默。 　　如果不是顾忌耙耙柑在场，塞拉莱很想问她，她难道不觉得，这所谓的春花之神的雕像有异吗？ 　　况且，传说里的春花之神，权柄并不包含孕育神明这一点。 　　他们这样指向不明地祈祷，更像是，造神行为。 　　有什么东西，披着春神的皮，于背地里生长。 　　说不定，突然出现在索艾格港的“春神赐福”，也与这个组织及其背后的东西有关。 　　塞拉莱问：“你们的集会地点在哪里？什么时候开启。” 　　尤拉答：“每三个月聚会一次，具体的时间和地点，会在荆棘花区，罗德珠宝店门口的石板上通知。” 　　丈夫离世、外貌骤变，意识到自己所希冀的是包裹在欺骗里的幻沫，尤拉整个人都木木的，有问必答。 　　“看时间，应该就是这两天了。参加集会的人，大多都进行了伪装，以防身份泄露。” 　　“如果不是第一次参加时，我忘记遮住短发，玛丽也不会把我认出来。” 　　又从尤拉口中询问了些关于集会的信息，两人走出房屋。关门瞬间，耙耙柑回望室内，只觉苍白着头发的尤拉，似乎也随着房门关闭，一点点被黑暗吞食，再无生机。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住，打个寒颤。 　　并不关注NPC命运的他，忍不住问：“尤拉，她会怎么样？会死吗？还是会被光明神殿的抓走？又或者是逃走，隐姓埋名？” 　　“不过，不管怎样，她应该不会再相信这种傻傻的一听就是忽悠人的传销组织吧？” 　　塞拉莱不知道该先回答他哪个问题，耙耙柑又自顾自说：“唉，3314号房的主人，到底怎么死的，我还云里雾里的呢？因为向那个春花之神祈祷，被吸走了生命力？” 　　“所以，这种情况到底算不算邪神污染？应该不算吧？污染污染，听起来是被动触发，他们这完全是主动作死嘛。对了，发生这种事，我是不是应该上报官方？” 　　塞拉莱：脑瓜子嗡嗡的。 第35章 　　与耙耙柑步行至荆棘花区，一路上越走，建筑越精美。 　　虽然荆棘花区与金雀花区同样居住的都是中产，但位于第二大街的荆棘花区，住户们相比第三大街，更有底蕴。 　　行走其中的，大多都衣衫考究，纹样精致。也时能在其中看到本土的非凡职业者穿行往来。 　　不得不说，玩家们就是弥尔克大陆上最大的街溜子，塞拉莱眼睁睁看着，骑在高大独角马上的骑士，身后跟着一连串艳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的玩家，恨不得把他拉下来，换成他们自己骑上去。 　　啧，没眼看。 　　塞拉莱一瞥头，就看见身旁的耙耙柑，也露出那如出一辙的垂涎表情，口中喃喃：“嘿嘿，马马，真帅！” 　　塞拉莱：“……” 　　他看了一眼浑身雪白，只有尾巴尖染着淡黄的独角马，又看了一眼。 　　得出结论：还是亡灵法师召唤的亡灵马最好看！ 　　位于荆棘花区中心商业街的罗德珠宝店很好找也很显眼。其余店铺都是光明敞亮，展示着商品之华美，只有它，不管是招牌还是门头，亦或是混沌模糊、似乎布满污垢的展示柜，都沾染着黯淡的灰。 　　暗色招牌上，上书：罗德珠宝店，始于xxxx年。 　　由于年岁久远维护不善，后面的字迹模糊，难以辨认。 　　简直是掉进天鹅群里的丑小鸭，一眼就可以看到。 　　耙耙柑疑惑：“这个珠宝店和富人街里的其他店铺格格不入，该不会专门开着当联络点的吧？” 　　塞拉莱：“说不定呢。” 　　他已经看到，有好几波人故作不经意地路过珠宝店，再故作不经意地瞥向门口的石板。 　　其实，他们的动作不算明显，只是落在从接近目的地之前就格外注意周边环境的塞拉莱眼里，他们的行为就带着几分淡淡的偷感。 　　耙耙柑哒哒哒跑了过去，恨不得整个人扒在石板上：“让我看看，集会地点和时间在哪？” 　　塞拉莱：…… 　　塞拉莱不想说话。 　　喊你不经意看一眼，没叫你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啊喂！ 　　不过，一想到他是玩家，塞拉莱又释然了。 　　玩家嘛，不就是当着NPC的面，讨论如何争对他们的存在吗？区区光明正大看暗号，完全是不值一提的小场面。 　　【刻字的石板】：上面模模糊糊写着几个字——求购太阳石两枚，交易地点：城南金斯利庄园，价格面议。 　　——刻于暖月二十三日。 　　耙耙柑恍然大悟，鬼鬼祟祟左右环视一圈，随后拉开密聊框，说：“我懂了，这上面肯定是说，集会地点在城南金斯利庄园，集会时间是两天后。对吧？” 　　塞拉莱啪啪鼓掌：“真棒。” 　　耙耙柑：“嘿嘿，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啦~” 　　约定好两日后在金斯利庄园集合，塞拉莱与耙耙柑二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光明神殿门前。 　　位于第一大街最外层，占据了很大空间的光明神殿分殿，不论是建筑风格还是用料，都十分精美奢华，符合它独尊的地位。 　　然而，或许是太过想彰显自己的不凡与尊崇，坐落在此的光明神殿，看上去与周边建筑格格不入。 　　索艾格港城的内城，根据五条主干街道，划分为五个区域。 　　最中心的是第一大街，内城中的内城，占地面积极大，城主府及达官贵族的宅邸全都建造于此，非职业者不可踏入第一大街的土地。贵族们认为，任由普通人往来，会污染他们的空气。 　　同时，原本的辖区主神，金币与交易之神的主神殿，就伫立于第一大街的中心区域，金碧辉煌到了极点，却并不给人艳俗之感，反而是能感受到祂的强大与慷慨。 　　每位路过金币之神神殿，并朝着神像方向道一句“赞美金币之神”的路人，都有概率获得神的馈赠——包包里莫名其妙出现数量不等的金币，从一百到一千。 　　获得金币之神馈赠的几率，可比他前世买刮刮乐中奖的几率大多了。 　　第一次前来索艾格港城，穷得落泪的塞拉莱，每日风雨无阻蹭金币，总共蹭了三千金。 　　啊，赞美伟大无私又慷慨的金币之神！ 　　可惜，如今的金币神殿，已不复存在，他再也不能薅羊毛了。 　　塞拉莱看眼前白得反光的光明神殿，更加不爽了。 　　满嘴光明至上的神职者，根本不懂，慷慨的金币教会对于他这般贫穷的人来说，是多么伟大的存在！！ 　　神圣东征之前，若说光明与春晖是强大神祗的象征，那么爱欲与金币，则是全大陆泛信徒最多的两位神明。 　　一位与人之欲望息息相关，一位则掌管世人汲汲营营的财富。即使并非这二位的信徒，也天然对祂们抱有好感。 　　至少在当时，听闻每一位金币信徒都拥有点石成金的能力，以及随时随地接好运，走在路上都有可能被金币砸中的运气时，塞拉莱是真的很心动，恨不得当场加入金币之神的教会。 　　只可惜，自穿越之初，他就与小黑绑定在了一起。 　　即使是现在，想到自己无法成为金币教徒，他也还是有几分淡淡的心痛。 　　——谁不想动一动手指，就有花不完的钱呢。 　　当然，若是让他选择，成为小黑这个未知神明的信徒，还是金币与交易之神的信徒，塞拉莱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小黑。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神明，早就成为他生命之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塞拉莱无法想象，自己身边没有小黑的陪伴，最初那段迷茫的岁月，该如何度过。 　　银发少年的眸，溢满温柔，轻柔地勾了勾袖中神明，得到小黑球黏黏糊糊的蹭蹭。 　　小黑：塞塞又在撒娇了，真是没办法。祂就知道，他喜欢祂喜欢得不得了~ 　　塞塞，蹭蹭！ 　　心不在焉地打量眼前神殿。纯白色占据整个建筑群大半，高耸的圆顶教堂主楼两侧，拱卫着三座高矮大小不一的塔楼。 　　金发金眸，眉心有火焰纹路，身披霞光，手持十字架权杖的神明塑像，是这片纯白建筑群上，唯一的颜色。 　　祂眉眼低垂，一手扬起代表力量与权柄的权杖，一手下压，呈触碰虚无的姿态，初生的朝阳刚好可以从神像的手心升起，寓意祂为大陆带来第一抹霞光。 　　塞拉莱猜测，可能是为了让各地的光明神像，手心处都能升起太阳，因此，处处都要彰显自己正统与强大，非中心区域不设殿的光明神殿，位于索艾格港的分殿，没有迁移至第一大街的最中心。 　　耙耙柑捂住眼睛，吐槽：“光明神殿什么审美啊，多看几眼我都感觉自己眼睛要被亮瞎了。明明周围的建筑都是那么古色古香很有韵味，就它一家弄成这样，感觉到了晚上都不用开灯，只靠它外墙的反光，就可以照亮整个第一大街了。” 　　塞拉莱唇角略微上扬。 　　此时的光明神殿，因为玩家们的到来，殿门口显得有些嘈杂，不复往昔清净。 　　拿着各式武器的玩家们围在神职人员身边，询问如何转职成为牧师，塞拉莱眼见挂着职业假笑的神父，表情逐渐变得僵硬，垂在身侧的手，拳头捏了又捏。 　　“神父，我想成为牧师，你看我有机会吗？” 　　“神父大人，求您垂怜，让我成为牧师吧~~” 　　“笑笑笑，笑什么笑，快给我转职任务啊啊啊！” 　　“这个npc是不是个背景板？都换多少个关键词了，还是触发不了任务。” 　　…… 　　神殿门口的乱象并未持续多久，很快，身着主教袍服的人迈着不急不慌的步伐，制止了这场骚乱，避免堂堂光明神殿变为菜市场门口的惨案。 　　塞拉莱朝他拍了个鉴定术。 　　【光明主教比尔·杨，lv.55】 　　约等于高级魔法师的实力，不过，是高级法师中，较弱的那一层级。 　　曾经这样的主教，塞拉莱一个人能打十个不带喘气的，现在嘛…… 　　塞拉莱悲伤闭眼。 　　有着一头亮金色半长卷发的比尔，很符合外人对于光明神殿神职者的刻板印象： 　　金发蓝眼，打理得整齐的胡子，以及永远挂在唇边的温和笑意，张口就是“赞美光明圣主”。 　　比尔端着姿态，淡笑道：“我很高兴，看到有这么多迷途的羔羊决心走上正确的道路，投入吾主的怀抱。” 　　他看向法师与术士两个蓝耗脆皮职业，“你们可以加入牧师的队伍，”他又看向身背大剑的战士，“你们可以加入圣骑士的队伍。” 　　人群骚动起来，为着圣骑士这一未曾出现在官方介绍上的全新职业。 　　当即有人乐颠颠地大吼：“我要成为圣骑士！我要当光明神殿的狗！” 　　很可惜，他没有资格当狗。 　　比尔依然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仿佛天地崩塌都不会放在眼里，摇了摇头，道：“很抱歉，肮脏的盗贼没有资格踏入光明之门。现在，请你、还有你们离开。” 　　无视玩家骤变的表情以及“凭什么职业歧视”的怒吼，他又指了指一旁围观看热闹的弓箭手：“弓箭手也没资格。” 　　被点名的弓箭手茫然指了指自己：“我？我就是路过来围观的，也妹说要加入你们这个白漆漆看着像灵堂的封建迷信组织啊？” 　　比尔还是淡淡的：“侮辱神殿者，死！” 　　纯粹的光明之力打出，弓箭手成功化为天边一抹流光。 　　没过多久，就见他于世界频道上哭泣，自己身上多了个【追杀】buff，凡遇见光明神殿的成员，他们都会不计成本地击杀他。 　　可以说，他的游戏生涯，基本上是断绝了。 第36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可怜的盗贼与弓箭手惨遭光明神殿嫌弃的同时，法师、术士与战士，都在光明神殿处，找到了可以转职的职业。 　　法师与术士，皆可通过信仰检测后，成为一名牧师。 　　牧师不同于光明神殿的神父们，自小生活在神殿之中，保持身心一致的纯洁，修习光明神术，以纯粹热烈的信仰为驱动，杀伤力极高。 　　相比较可以一步一步往上晋升的嫡系神父，牧师这一职阶，更像是光明神殿为了恶心其余职业、撬墙角拉拢有生力量而专门设置的。 　　他们修习的，是简化版的神术，只有治疗的能力而无伤人的能力。 　　即使修炼到极致，也不过是从普通补血瓶变为超大补血瓶。除非再起席卷整个大陆的战火，否则，牧师在整个非凡者职业体系里，并无大用。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残缺版，在如今光明神殿一家独大，神职者地位越发超然的情况下，也极其受人追捧。 　　每天，都有不明真相的野生职业者们，想要背离自己最初的非凡道路，转化成一名牧师。 　　成为牧师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交出自己的信仰，成为光明神的信徒，并顺利通过考核处的信仰检测，就行了。 　　做到这一点，对于土生土长的弥尔克大陆土著来说，不算难，因为几乎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他们对于信仰、供奉神明并不排斥。 　　成为光明信徒，无非是对一位神明的信仰迁移至另一位神明身上。 　　有时候，塞拉莱都觉得，他们的信仰，既坚定又脆弱。 　　一般来说，他们不会改信，甚至可以为了自己的神明，献祭出浑身血肉乃至灵魂。以血脉孩童为祭，都算不得什么。 　　可另一方面，只要不是某个神明的狂信徒，那么他们就很有可能，因为亲戚朋友、甚至是所处环境以及城镇的影响，丝滑地转变自身信仰。 　　塞拉莱见过最随意的一位信徒，是一名年逾六十的老奶奶。 　　她一生中，更换过不下于十次信仰。 　　问及原因，她答道：“哪一家神殿提供给信徒信众的待遇好，我就信仰哪一位神明。原本我是灶神的信徒，前几天清风神庙的庙祝来宣讲，说改信清风之神，就送十枚鸡蛋。” 　　“如你所见，我现在是清风之神的信徒了。赞美吾主。” 　　事实上，这也是相当多的，没有超凡力量的普通老百姓的生存之道。 　　除了光明、春晖、金币、爱欲、风暴之主这种强大的神明，以及火神与森林神这样的种族限定，弥尔克大陆上更多的城邦神与算不得强大、实力只堪堪比肩魔导师的小神们，每天都在为了扩大自己的信仰发愁。 　　黛拉，即斯旺夫人曾信仰的疫病与医药之神，尚且有着明确的职权与能力，可以凭借这一点底气发展信徒。 　　类似于清风之神这样职权不明确，无力赐福信众的神明来说，要想扩大信仰，只有同塞拉莱前世遇见的销售人员一样，发出大量福利，只求有人购买“产品”。 　　只可惜这样的场面仅存在于神圣东征之前，神圣东征过后，无数叫得上名叫不上名的小神，统统消散在光明神殿的铁骑之下。 　　本就强大，信徒繁多的光明神殿，不屑于做出赠送生活必需品，又或是免费帮助百姓的事，来拉拢发展信众。 　　反复横跳这一现象，绝不允许发生在光明神殿身上。 　　要么信仰，要么死。今天因为鸡蛋信仰你，明天因为土豆信仰祂，这种事情再不会发生。 　　当然，根据塞拉莱苏醒后的观察，他们貌似也不怎么在乎没有力量的普通人心里，是不是真的虔诚信仰他们的光明圣主，只一心一意挖掘天赋极佳的好苗子，吸纳入神殿，将他们洗脑成只会假笑和战斗的“傻子”。 　　或许在他们眼里，没有力量的普通人，就像是空气里随处可见的尘埃，无用、不值一提，如果能消失最好，不能消失也没有关系。 　　所以，就算是被强迫改信、再也薅不到小神殿羊毛的普通人们，心底里厌恶光明厌恶到了极点，只要不表现在神父的面前，他们都不会在意。 　　啧，真是光明神殿特有的傲慢啊。 　　与牧师不同，同样面向大众招收的另一职阶，仅限战士转职的圣骑士，要求要严苛许多。 　　若想加入圣骑士，除开最基础的信仰、体能要求外，还需要考察他们的天赋是否出众。 　　当符合上述要求后，转职圣骑士的最后一关就是，独立完成光明神殿内部任务库里下发的任务。 　　有可能是剿灭邪神信徒，也有可能是追杀神殿通缉者。 　　完成考核任务后，方可成为圣骑士。 　　之所以对于圣骑士的考核如此严苛，也是因为，圣骑士与牧师这样的庶子不同，是正儿八经的光明神殿嫡系，享受与同职阶神父的相同待遇。 　　——金币华服、精美宅院、伺候起居的仆从侍从、乃至于完整全面的进阶方法与仪式材料。 　　无需自己烦忧，家大业大的光明神殿，统统为他们备齐。 　　塞拉莱看到，当比尔·杨说出圣骑士的待遇之后，凡在场的战士玩家恨不得当场跪下求收留，法师与术士们，则面露懊恼，后悔自己当初为何没选择战士职业。 　　特别是一队圣骑士骑着高大帅气、通体洁白的光明角马这一光明神殿特有的战马招摇过市，那种艳羡与懊恼，几乎凝为实质。 　　就连耙耙柑这一法师职业的坚定拥护者，都发出了又羡又恼的赞叹。 　　宣读完圣骑士与牧师两大职业截然不同的待遇后，金发蓝眼的主教道：“牧师与圣骑士的选拔，正式开始。” 　　听到消息后从各大街道赶来，越发庞大的玩家群体发出阵阵欢呼，躁动不已。 　　神奇的是，也许是游戏时间与现实时间同步，这个时间点恰好在线的大部分都是学生党，因此，原本混乱的队伍，在众多眼神清澈的大学生的带领下，迅速而有序地排成两条长龙。 　　一队全是战士，另一对则是法师与术士。 　　跑来围观的盗贼与弓箭手们则自发站在最外围形成包围圈，没有四处乱窜打扰他们的考核。 　　比尔眼里划过抹震惊。 　　塞拉莱与耙耙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品出几分想要围观的兴趣。无需商议，两人自发融入围观队伍里，寻了个前排好视角站定，默契地将任务暂抛脑后。 　　——反正两天后才开启集会呢，不急，不急。 　　相比较程序繁琐，因而进展缓慢的圣骑士队伍，牧师这边排得飞快。 　　“未通过考核。” 　　“未通过。” 　　“不过。” 　　“不过。” 　　…… 　　一连十数人，均未通过信仰考核。 　　原本满面淡笑的比尔，都绷不住了。 　　即使知道，能够踏上职业者道路的人，都是未曾给出信仰的无信者。但，你们都决定加入光明的怀抱了，为什么还能这么坚定地不信仰神明啊！ 　　看着这群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低等职业者，比尔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被耍了。 　　幸好，第十六名“面试者”，一名娇小甜美的法师，将他从崩溃中拯救。从来没遇见过这么高的失败率，在看到她顺利通过检测，成为预备牧师的那一瞬，比尔甚至有点鼻酸。 　　赞美吾主，总算是有个人成功了！ 　　再失败下去，他都要怀疑，是不是检测仪器出了问题。 　　淡然悲悯的笑，再次回到主教的脸上，他屈尊降贵地执起她的手，道：“我的孩子，我感受到了你对吾主的虔诚信仰。恭喜你，有资格脱离苦难，回归正确的道路，成为一名光荣的光明信徒。” 　　“那么，告诉我，你的名字。” 　　塞拉莱的表情一如围观群众们，微妙之中带着点憋笑。 　　只见目前唯一成功转职的玩家，低垂着头，尴尬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她小声道：“……一剑戳爆狗头。” 　　比尔：？？？ 　　他难以置信地重复道，“什么？” 　　“我说，我叫一剑戳爆狗头！”妹子重复起这个沙雕的ID，深感后悔。 　　早知道npc还会关注玩家的ID，她就取个正经点的了，不至于像什么比尔·杨或者是塞拉莱这种正经的外国人名字，好歹别这么沙雕啊。 　　欲哭无泪的她在听到围观群众们放肆的大笑声后，整个人都要碎掉了。 　　当场，就有几名玩家退出了转职队伍，连声道：“我突然觉得，当个战士/法师/术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塞拉莱一一看向他们的ID： 　　飞天大蟑螂、爆浆大蟑螂、夺命母猩猩…… 　　嘶。 　　不愧是沙雕玩家！ 　　看得出来，不只比尔，在场的其余几名光明神殿npc，都被她的ID震撼，愣愣地呆滞几秒，才反应过来，嘴角抽搐不已。 　　比尔干笑两声，极其不情愿地重复一句：“……一剑戳爆狗头。哈哈。很独特的品味。” 　　他默默将原本公式化的欢迎词咽下肚。 　　作为两支队伍里第一个转职成功的玩家，许多人在近聊频道询问她，试图汲取经验。 　　一剑戳爆狗头也并不藏私，慷慨地分享起自己的通关秘籍。 　　“我当然不信教啊，信教也是信现实里的，谁信仰一个纸片神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成功的。当时我走了会神，想到我家的三只猫猫，貌似早上给它们留的粮不太够，正打算再玩会就下线伺候猫主子呢，谁知道莫名其妙就成功了。” 　　塞拉莱挑眉。 　　他大概知道，游戏背后的祂，是如何糊弄光明神殿的信仰检测了。 第37章 　　弥尔克大陆上的信徒们，普遍认为，侍神，需要全身心奉献出自己的忠诚、信赖、喜爱与无私，不可怀着索取的心态要求神明必须为他们赐福。 　　只有这般纯粹的信仰，才可以点亮各大神殿普遍用来测试信仰虔诚与否的信仰之石。 　　信仰之石不但可以检测虔诚度，还能检测出，你到底是不是真的信仰这位神明。 　　以光明神殿为例，假如有信仰春晖、森林或者风暴之主的信徒，试图混进光明使徒的队伍，那么，他们很难通过信仰检测这一关。 　　——异教徒，会当场显示在信仰之石的检测结果上。 　　按理来说，这批想要转职成为牧师与圣骑士的玩家，会全军覆没。据塞拉莱了解，他们的社会如他前世那般，无神论者占据大多数，且十分坚定。 　　哦，或许在面对财神的时候，不那么坚定。 　　然而，就像塞拉莱一开始推测的那样，游戏背后的祂，一定有手段蒙蔽信仰之石的检测，且具有一定的成功率，否则，祂大可不在宣传片里，放出牧师相关的信息。 　　这样一来，即使有玩家侥幸成为牧师，真的成为了光明神的信徒，他们也只会将其视作条件严苛的奇遇或是隐藏职业，碰几次壁，加入不了，也就放弃了。 　　而不会像现在，从游戏开服之初，就对牧师职业念念不忘。 　　直到刚刚，第一位转职牧师的玩家出现，塞拉莱才明白，祂的手段为何。 　　玩家检测时，想到自己的宠物，她的这种感情，恰好符合信仰者无私奉献、浓烈的喜爱，以及忠诚与信赖。 　　由于她的“信仰”对象，指向的并不是这个世界里特定的某一神明，而是突破了世界壁的其他物种，因此，这种无指向的浓烈情感，可以通过蒙蔽、混淆的手段，欺骗信仰之石，使它误认为这样虔诚的信仰对象，是光明神。 　　好天才的想法。 　　饲养自家的猫主子，和弥尔克大陆上的人供奉神明的行为，完全没差呢。 　　不求回报、无私奉献，自己不一定吃山珍海味，但主子一定得吃好喝好穿好睡好；偶尔得到猫猫的允许，肆意地吸一吸它们软软的毛茸茸的肚肚和爪爪，怎么不算是一种神的赐福呢。 　　紧接在一剑戳爆狗头其后，成功转职的几人，都是养宠爱宠人士，他们纷纷表示自己在检测时想到了自家猫猫狗狗鼠鼠蛇蛇等。 　　有人哀嚎：“完了，我还不能养宠物，岂不是与牧师无缘了QAQ” 　　又一名通过检测的玩家道：“我现在也养不了，但我想着以后有了猫猫的美好生活，莫名其妙也过了嘿嘿嘿。” 　　相比较逐渐扩大的牧师队伍，圣骑士至今为止，还未有一人通关。 　　通过了第一步信仰检测的，往往又折戟于体能或是天赋。 　　见识过光明神殿的小心眼，随便吐槽一句都被追杀至天涯，他们不敢当着主教的面蛐蛐，只好在近聊频道里鬼哭狼嚎。 　　“啊啊啊啊啊，他居然说我天赋太差不适合修行，还质疑我到底怎么踏入战士之门的。不是，他有病吧，不过就不过呗，怎么还人身攻击！！” 　　“呜呜，我要当圣骑士，为什么不让我当圣骑士！！我体力值都79了，居然还说我体能不够，这职业到底要什么数值才能转职，策划就不能给个准信吗！” 　　圣骑士选拔严苛至极，排队至今还未一人通过的结果，塞拉莱有所预料。 　　如果真是如牧师那般，可以从玩家群体里选出大批符合条件的人，按照玩家群体的庞大，以及他们混邪乐子人的属性，只怕要不了多久，光明神殿就可以易主了。 　　莫名有点期待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即使没有大批玩家圣骑士加入，光是这些转职成功的预备牧师们，在接受光明神殿为期半月的教导时，恐怕都会惹出不少事来。 　　塞拉莱以手捂拳，轻咳一声，掩盖住幸灾乐祸的笑。 　　与耙耙柑又围观了一会选拔现场，直到选拔结束，都没有任何一人成为圣骑士，在场玩家遗憾退场。 　　入选的牧师们则扬着笑，乐呵呵跟在教导神父的身后踏入神殿。 　　几家欢喜几家愁。 　　选拔结束，围观者渐渐散去，与耙耙柑道别后，塞拉莱在城内瞎逛一番，出城刷怪练级去。 　　…… 　　两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隐秘集会开启的时间，塞拉莱在集合点没等多久，就看见了一身夜行衣，用斗篷与面罩将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耙耙柑。 　　他弓着身，鬼鬼祟祟地蹭过来，道：“怎么样？我这身行头还不错吧？在成衣店买的，花了三百金币，好贵的！” 　　塞拉莱笑着应了声，两个黑黢黢斗篷人相携进入金斯利庄园。 　　与庄园大门处的接引者说一声购买太阳石，便有侍从领着他们踏入庄园内部。 　　那名侍从身上隐隐有魔力流动，等级不算高，刚入门不久。 　　随着他迈出的玄妙步伐，花园内的绿植矮墙也随之改变布局。 　　庄园的主人将阵法融入其间，只可惜，引路侍从并无魔法阵天赋，必须依靠死记硬背带领客人踏入正确的道路。 　　因此，为了防止他们走错，在每个阵法节点处，都留有不引人注意的标记。 　　“两位客人，我家主人就在里面，请吧。” 　　将二人引至宴会厅前，侍从恭敬行礼后离去。 　　隔绝窥探视线的屏风后，模模糊糊传出乐曲奏鸣的声音。 　　那是自古老时代流传至今的一曲民谣，讲诉地母弑父的故事。 　　相传，蛮荒时代统御大地与陆地生灵的男神，俄利赫，荒淫残暴，大行生祭血祭之礼，心中稍有不顺，就开裂地面、喷发火山，随机灭绝一干部落城池。 　　终于，陆地上的种族们再难忍受俄利赫的统治，众生请愿之下，地母于俄利赫的心脏处孕育出生。 　　背负着众生愿力的地母，手持弯刀，趁俄利赫酒醉之时，将其刺杀，吞噬了俄利赫的神格与本源，成为新一代的大地神。 　　祂宽和、仁善、尽职尽责，受到所有生灵的爱戴。因此，万族为祂谱写这首赞歌，并传承至今。 　　这间宴会厅是很典型的，具有强烈魔幻风格的建筑。漂浮的油灯、旋转变化的星空穹顶，以及足下随着步伐显现出水波的地板。 　　厅内已有的人和后续到来的人，全都披着大同小异的厚重斗篷，面带面具，深怕被人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自己的身份。 　　如果忽略参会者的打扮，以及宴会厅内昏暗的灯光及四周角落默默燃烧的具有安神效果的线香，那么这就是一场最平常不过的富裕阶层间的聚会。 　　“你说，带领世人推翻俄利赫的地母，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呢？” 　　塞拉莱与耙耙柑所在的角落，迎来了一位黑袍人。从她的声音推断，是一名中年女性。 　　耙耙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塞拉莱拉了拉他的外袍，接话：“当众生愿力汇聚的时候。” 　　她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回答，冷笑一声：“众生愿力？有些人，安逸的环境待久了，早就忘记了仇恨，安然待在俄利赫的阴影中，自欺欺人。” 　　塞拉莱道：“或许是因为，现在还没到时候呢？”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因宴会主人用汤匙敲击酒杯，示意自己有话要说的行为，仓促止住，从喉咙里发出声短促的气音。 　　庄园主人是在场唯一没有披上伪装的人，天然就吸引着众人的视线。 　　长相儒雅的男人清了清嗓子，看向宴会厅的某处：“咱们这次集会，多了许多生面孔啊。” 　　耙耙柑骤然一惊，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去，发现他并没有看到自己这处，松了口气。 　　然而，他的这口气松得是在有点早。被当众点名的人，沉不住气跳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掀开斗篷，手持夜莺徽章，露出耙耙柑格外眼熟的面孔。 　　他表面平静，背地里密聊塞拉莱：“？？？？！！！啊啊啊，那是给我发布任务的npc，他怎么来了？！他该不会要大闹集会吧？这么多人打他一个，分分钟就被打死了吧？他被打死了我们怎么办啊，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呢呜呜呜。” 　　塞拉莱：“静观其变。” 　　耙耙柑的文字，吵得他眼睛疼。 　　“格雷·金斯利，涉嫌通过邪神祭祀杀害金雀花区、蔷薇区和百灵鸟区总共八户人家，共二十七口人。以守夜人的名义，我将逮捕你接受审问！” 　　金斯利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邪神？家人们，告诉这个可怜的，遭受蒙蔽的守夜人，我们聚在这里，到底目的为何？” 　　“为了推翻光明神殿的统治！” 　　“召唤春花之神，春神必将带着我们的祈愿，重现地母弑父的壮举！” 　　“残暴的光明神，俄利赫就是祂的下场！！” 　　或许是守夜人孤身一人，无论如何来看，都敌不过集会现场乌泱泱一片的斗篷人，又或许是遮住脸遮住身体，给他们带来了勇气，越来越多的怨恨之言被宣泄在集会现场。 　　最后，汇成一句话：“抓住他，血祭。” 　　“血祭！” 　　“血祭！” 　　手持雕像的人群，口中喃喃，在隐秘力量的链接下，形成震荡之势，朝着守夜人逼近。 　　无形之中，有股线，将所有人缠绕在一起，源源不断地朝某处输送着生命力与愿力。 　　现场唯三拿不出雕像，也没有这种链接的人，格外显眼。 　　金斯利儒雅的脸上溢出抹疯狂的笑，他的头发疯长，如蛛网如钢丝，搅碎耙耙柑的斗篷与面具。 　　“让我看看，隐藏在面具下的小虫子，长什么样子？” 第38章 　　斗篷碎片簌簌落下，伴随着耙耙柑撕心裂肺的大喊：“我的三百金！！”，所有斗篷人的视线，齐刷刷从守夜人身上，转到他的身上。 　　此前与他们搭话的女人，发出惊怒的气音，尖利的叫喊似要戳破穹顶。 　　“该死的异端！伪装者！光明神殿的走狗！我为向你们搭话感到耻辱，去死吧！” 　　她抄起圆桌上的托盘，砸向耙耙柑。躲闪不灵敏的耙耙柑，结结实实受了这一击，血条轻微波动。 　　“笑死，根本就不痛啊，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一法杖下去就死掉的耙耙柑了！！” 　　闻言，女人更生气了。 　　金斯利冷笑，看向塞拉莱道：“怎么，这位客人打算一直藏在斗篷之下么？” 　　塞拉莱顺势摘下兜帽。 　　最先暴露的守夜人趁着人群的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至耙耙柑与塞拉莱身上，一步一挪动，此时距离金斯利仅有一个身位，只需伸手一揽，就能钳制他。 　　想象得很美好的守夜人，并没有发现金斯利唇角扬起的诡异弧度，一圈又一圈，像极了藤蔓的半透明丝线沿着地板悄悄汇聚，将他整个包围。 　　察觉到异常，塞拉莱朝站得极近的两人打出道魔法，试图将其分开，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注定了，金斯利的速度更快。 　　“束缚！” 　　还未来得及将想象付诸于行动的守夜人，被突然暴起的丝线死死捆住，丝线末端生出细若游丝的须足，扎进他的血肉，吸食血液与生命。 　　自体表一路蔓延至灵魂深处的痒痛，如万千之虫蚁啃噬，守夜人仰天痛呼，高高后倾的脖颈仰出令人心惊的弧度，直叫人忧心，下一秒就会折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嘻嘻~” 　　“嘻嘻~” 　　变调的痛呼与斗篷之下发出幸灾乐祸的嬉笑重叠，令人胆寒。 　　金斯利摇了摇头，“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自诩正义的走狗来打扰我的大业呢？只知道宣扬权势、排除异教、废除信仰的光明神殿，究竟哪里值得你们为之付出生命？” 　　“当吾主再临世间，背信弃义的光明神和祂的走狗们，终将倒在吾主的神力之下！到时候，整个世界再无贫富差距、生老病死、人人都幸福安乐。” 　　“只可惜……那样的场景，阻碍吾主降临的你们不配看到！” 　　“轰——” 　　爆炸声与剧烈的震动，打断了他输入力量绞杀守夜人的动作，金斯利眯着眼望向屏风缝隙外的滚滚烟尘，神情凝重。 　　“哈哈哈哈哈！我们的增援来了，嚣张的异端邪教徒，还不把我放了，束手就擒！你将被抓入密牢，接受审判！” 　　整个人都要被丝线吸干，萎靡得不成样子的守夜人，在这一瞬精神起来，癫狂大笑。 　　毫无小命被捏在他人手里的自觉，他理直气壮威胁金斯利放开他。 　　耙耙柑不忍直视：“完咯，任务npc要死了。我们的任务泡汤了呜呜呜。” 　　塞拉莱：“……” 　　金斯利冷笑：“死到临头还敢威胁我？”他五指攥紧成拳，从他体内生出的丝线也随心而动，猛然收紧。 　　瞬息之间，守夜人就变成一具血肉尽失、只剩皮囊的干尸，被丝线分割成细碎的尸块。。 　　耙耙柑捂脸哀嚎，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完了完了，我们要死了。大佬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也要跟着我掉级掉经验了。” 　　宴会厅外，爆炸撞击声越发响亮，震动传入宴会厅，穹顶上漂浮的油灯纷纷摔落，掉在地上，燎到家具，火势渐起。 　　人群逐渐慌乱，原本紧密的链接摇摇欲坠。 　　“怎么办？他们真的要攻进来了？” 　　“是光明神殿的圣骑士团吗？怎么办，我不想被抓！” 　　“神哪，镜湖女神、春花之神，保佑我吧，请赐予我奇迹！” 　　金斯利从慌乱中恢复平静，深绿色的瞳孔如一汪静水，寒凉漠然，照不进光亮，吞噬所有的情感。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他冷冷注视乱成一片的人群，自顾自说到。 　　“敌人还在与我设下的阵法幻境搏斗，你们就开始自乱阵脚，连保持纯粹的信仰愿力都做不到，如何能促成推翻光明的大业？” 　　“唉，不中用啊……”他冷漠一笑，双手平举，操纵起从众人身上生出，汇聚到他体内的丝线，轻柔拨动。 　　“不中用的东西，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化为吾神复苏的燃料！” 　　话音刚落，随着他十指拨动的丝线，迅速缠绕住他们的脖颈，如同吸食守夜人那般，吸食人群的生命。 　　塞拉莱设下防护罩，将他与耙耙柑罩在淡黑色的薄膜中，避免沾染上邪异的丝线。同时，掩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摁住口袋里蠢蠢欲动的小黑，轻柔揉弄，不叫祂探出头来。 　　如今的状况算不得太糟，还没有到危机他生命的时候，哪里需要小黑出手？ 　　非常有危机意识，秉承着打不过就跑的理念，塞拉莱在系统背包里放得有许多传送卷轴，一旦遇到危险，他大可凭借此脱身，还能有余力带上耙耙柑一起。 　　随着生命力与血肉不断的传输，把自己变为能量中转账，并自行截留了相当一部分提高自身力量的金斯利已是形象大变，无风自动的长□□浮在空中，十指指甲变得又尖又长，皮肤光滑细腻似蜡人，声音变得雌雄莫辨起来。 　　他身上的气势，层层高增，由最初的lv.17，转变为lv.35。 　　与之相反，原本充满活力且体魄健康的斗篷人们，一个个干瘪佝偻，遮盖身形的宽大斗篷滑落，露出其下如七八十老者的身体。 　　这种变化还在继续。 　　塞拉莱的等级与实力暴增的金斯利差距过大，原本尚可凭借丰富的魔法储备越级抵抗，现在却是不行了。 　　防护罩外贴满了急切想要吞噬的丝线，薄膜摇摇欲坠。 　　“要撑不下去了。”塞拉莱用平静的语气，说出在此时的耙耙柑看来，最恐怖的话。 　　身为玩家，耙耙柑倒是不怕死亡，毕竟几秒过后，又是一条好汉。他怕的，是伴随着死亡一同而来的惩罚： 　　玩家自身等级越高，死亡复活后，遗失的经验值就越多，有时候，一次死亡就会将辛辛苦苦刷上去的等级掉回原点。 　　不仅如此，死亡后还会随机掉落装备、金币、道具，甚至有人曾掉过属性点。 　　耙耙柑欲哭无泪，“我才从美人npc那里兑换的技能卷轴，还没学会呢呜呜呜。这npc太过分了，我打他连防都破不了。为啥我们这么倒霉啊，他们这集会都办了多少届了，怎么咱俩一来就出事，我该不会是柯南转世吧呜呜呜呜，走哪哪出事。” 　　塞拉莱：“……别哭了，死不了。” 　　他掏出传送卷轴。 　　就在传送坐标即将输入完成的瞬间，宴会厅外摇摇欲坠的防御破了。 　　塞拉莱停止坐标输入。 　　“嚣张的异端，束手就擒……！住手，你敢！” 　　感受到威胁，金斯利再次加大汲取力度，于是，本就因失去生命力而老迈虚弱的人们，陡然之间软化为一滩恶臭血水。 　　金斯利的力量再次提升。 　　即使角落里还站着塞拉莱与耙耙柑两人，金斯利此时也顾不上料理他们了。即将击破防护罩的丝线撤离，环绕在他的身侧，准备迎战。 　　烟尘散去，支援者面容显现，清一色的暗色制服，彰显着来者身份。 　　——守夜人执刑者小队。 　　实力不上不下，比上（金斯利）不足，比下（初入非凡者道路的职业者）有余，在此时此刻出场，完完全全就是炮灰几枚，不如不出现。 　　金斯利笑了。 　　“呵呵，原本以为，来的是光明神殿，结果，居然是小猫三两只？就凭你们，也想阻止我？” 　　“早知道来的是你们这些小虫子，我大可不吸干所有人的生命力。要知道，重新发展信众，忽悠这些傻子虽然不难，也挺麻烦的呢。” 　　“不过也好，职业者的力量和生命力，相比较普通人更精纯，相信吾主会很高兴的。来都来了，你们今天，一个也别想走！” 　　本来以为这次的任务，仅仅只是捉拿被邪神信徒蛊惑的无辜群众，谁也没有想到，只是这样一次和往常并无区别的，格外普通的任务，竟然还要和实力足以媲美高级魔法师的邪神信徒战斗。 　　战斗力最高也只有中级职阶的执刑者们，脸色骤变，几乎是在瞬间就心生退意。不仅如此，队伍中的一人瞥见躲在角落里的塞拉莱与耙耙柑，道：“该死的，他还有两个同伙！这仗没法打，快撤！向光明神殿和万神殿申请支援！” 　　言语之间，竟是直接将塞拉啦来与耙耙柑打成了邪神同伙。 　　塞拉莱：“……” 　　果然，他就不该对弥尔克大陆上的“官方”组织们抱有什么幻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是这幅死出。 　　他展开传送卷轴，再次输入坐标，伴随着金斯利猖狂的大笑、执刑者不战而退却求生无门的哀嚎，以及耙耙柑对执刑者和金斯利的破口大骂，塞拉莱淡淡道：“抓紧我，带你走。” 　　持续输出国粹的耙耙柑瞬间收声，虽然不知道除了自杀还有什么逃离这里的方法，但本能相信塞拉莱不会坑自己，他紧紧拽住塞拉莱的衣服。 　　本来，他是想要抱住他的手的，可不知为何刚动一下，透露出一丢丢意图，就背后发凉，恍惚间有鬼魅幻影遮天蔽日，于深渊中露出双嗜血的眼，紧盯着他。 　　感受到莫名压力的耙耙柑只好拽住塞拉莱的衣袍，默默祈祷衣服质量过硬不会把他甩开。 　　夺命丝线直袭面门的瞬间，流光一闪，原地已无两人的身影。 　　金斯利气急败坏：“低劣的小虫子，竟然能拿到这么珍贵的传送卷轴？可恶！既然他们跑了，那你们就留下来与这些烂肉作伴吧！” 第39章 　　某处山谷深处，从天而降的巨大气膜，包裹着两道人影，急速下落，惊跑林间小鹿。 　　“轰——” 　　传送卷轴自带的防护展开，蛮横撞断数道林木，于地面撞击出深坑，尘土飞扬。 　　感知到使用者生命危险解除，防护膜消散，于是，塞拉莱与耙耙柑结结实实吃了一脸一嘴的土。 　　两人对视，皆被对方灰头土脸的形象逗笑，坐在坑中，捧腹大笑。 　　抬手抹去眼角沁出的泪花，白净指尖沾染水痕，将整张小脸划拉得更花，反倒更凸显出银发少年的眸光水润莹亮，像盛着一汪春水，引人沉溺。 　　偷偷伸出条半透明触手，查看塞拉莱是否受伤的小黑怔了怔，蜻蜓点水般触了触他的脸，飞快钻回口袋。 　　塞塞又在撒娇了，真是的，怎么这么喜欢撒娇！ 　　察觉到祂的小动作，塞拉莱挠挠头，怎么感觉最近小黑奇奇怪怪的。 　　该不会……青春期到了吧？ 　　等等，神也有青春期吗？ 　　凝结出水球擦干净灰尘，又往自己身上甩了几个洁净术，塞拉莱一抬眼，发现耙耙柑正解开腰带准备脱裤子。 　　塞拉莱：？？？！！！ 　　“你在干什么！！” 　　惊怒之下，面对距离自己不到一杖远的耙耙柑，塞拉莱条件反射地扬起法杖，痛击他的头。 　　“嗷！” 　　一手捂头，一手提着松垮腰带，耙耙柑委屈：“你干嘛打我！” 　　塞拉莱瞪大眼不可置信：“你大白天耍流氓，不打你打谁！不许脱裤子，把衣服穿好！” 　　耙耙柑“啊”了一声，从塞拉莱眼神中察觉到几分危险，打个寒颤，火速系腰带。 　　做完这一切，他才反应过来，“不是，我哪有耍流氓！这不是看装备脏了，脱下来刷新一下再穿吗QAQ我好不容易凑齐的法师套装，还是九成新呢！” 　　“大佬，你……该不会从来没刷新过装备吧？”他怀疑地看向塞拉莱的袍角，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有些疑惑。 　　“噫，为啥你装备这么干净？” 　　塞拉莱愣住，呆呆重复：“刷、刷新装备？” 　　耙耙柑：“你看我屁股，一堆泥巴！没想到这游戏细节做得这么好，装备还会脏呢。还好，它也没真实到脏了要自己洗的程度，脱下来再重新穿上去，就干净了啊。” 　　他越说越迟疑，“……你不知道？” 　　塞拉莱：…… 　　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用洁净术清洁的塞拉莱表示：我大受震撼。 　　他摇摇头。 　　耙耙柑：“那为啥你的装备这么干净？” 　　塞拉莱：“洁净术。完成了一个寻物任务，npc送的技能，除了清洁，没有其他用处。” 　　耙耙柑双眼一亮，双手合在胸前搓了搓，道：“能给我用用吗！” 　　使用玩家分身的塞拉莱魔力储备充足，且洁净术几乎不耗费魔力，他自无不允。 　　清凉的微风从头贯穿到脚，只一个瞬息，耙耙柑身上的尘土便消失不见。 　　他连声哇哇，“这才是西幻，这才是魔法！！呜呜这种方式也太优雅了吧，完全就是我想象中的魔法师生活QAQ，我早就觉得脱装备刷新的方法太蠢太不优雅了！” 　　感觉他羡慕得都要哭出来了……其实，他也想试试脱衣服再穿衣服，脏污就被刷新了的感觉。 　　应该会很好玩吧。 　　塞拉莱暗自决定，找个时机尝试尝试。 　　同时，耙耙柑也暗暗挥拳，一定要买到洁净术的卷轴。 　　到时候，别人都在傻乎乎脱装备，而他，耙耙柑！挥一挥手，尘土消散。 　　哇，想想都帅得不行！ 　　小插曲过后，耙耙柑终于有时间查看任务面板，他发现，如今的任务状态有些奇怪。 　　按照惯例，任务发起者死亡，任务也就宣告失败了，可如今守夜人都碎成了渣渣，任务面板却并未显示已失败。 　　相反，它只是颜色变得黯淡，任务状态转变为：已锁定。 　　【限时任务】——调查汤姆一家死亡的原因。 　　时限：七天。 　　【任务描述】： 　　第三大街金雀花区，3314号的汤姆·戈丁，于一周前在家无故死亡，其妻子称，汤姆生前并未患疾病，也并未食用可疑食物。 　　蹊跷点：尸体腐败程度异常，内脏全空，没有啃噬痕迹。 　　三天后，汤姆·戈丁的妻子玛丽，同样于家中无故死亡。邻居发现时，玛丽的尸体周围，围绕着一圈死状相同，腐败严重的老鼠。 　　现委托给守夜者联盟调查，是否为邪神感染造成的死亡。 　　任务难度：C级。 　　任务奖励：调查清楚汤姆一家死亡原因并上报后，获得金币x10，经验x6759，技能卷轴x2。 　　（已锁定，满足条件后可解锁。） 　　他戳戳塞拉莱，提示他看任务状态。 　　由于耙耙柑将这个任务共享给他，因此，即使并非自己接取的任务，塞拉莱也能在自己的任务面板上看到它。 　　“已锁定？”从未遇到这种情况的他与耙耙柑对视，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丝疑惑。 　　耙耙柑提议：“要不……我在论坛上搜一搜？” 　　塞拉莱环视一圈周围环境，道：“先回城，我们两个等级不高，荒山野岭的待着不安全。” 　　耙耙柑停下打开论坛的手，赞同道：“还是你想得周到！不过，我们要怎么回去？是用之前那个，咻一下就传送的道具吗？” 　　塞拉莱道：“当然是走回去，这里离城又不远。” 　　在金斯利庄园的时候，塞拉莱并未将传送坐标定位到港城，而是有意偏离几分，传送至城外不远的山中。 　　金斯利能在城内发展这么多的下线为他背后的邪神输送生命力，想也知道，他不会只有一个人，背后一定有个极为庞大的组织。 　　尚不清楚背后势力的分布，塞拉莱不敢贸贸然在城内移动，万一突脸传送到人家的大本营，岂不是送上门去任人拿捏。 　　因此，他选择带着耙耙柑，于城外绕一圈，这样也不至于当头撞上全灭守夜人队伍后逃窜隐匿，由明转暗的金斯利。 　　金斯利庄园的动静闹得这么大，守夜人又是官方性质的组织，他们的死亡，必然会引起光明神殿及此方城主的注意。 　　至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和他的组织，没有精力料理他们两个实力低微的人了。 　　顺着山路、佐以魔法快速下山，塞拉莱与耙耙柑顺利抵达城门。与此同时，他们迫降的山谷，迎来另一拨人。 　　身着墨绿色长袍，袍角织有藤蔓纹样的人群，行至井然有序，虽有数十人，却给人他们都是一人的错觉。 　　领头者未戴兜帽，墨发墨眼，分明是清正寡淡，如植被草木的长相，但白得腻人的肤色与红如凝血的唇，给她增添几分非人感，晃眼一看，似是伪装成草木的食人藤。 　　“停下。”她挥止队伍，身后跟随的蒙脸人群悉数停立。 　　望着地面坑洞，她冷冷道：“有人来过。是……发现了吗？” 　　周边林木无风摇曳，簌簌而动。 　　“……原来如此，两个法师，传送卷轴？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她遥遥远望。那是索艾格港的方向。 　　“不，这绝不是巧合。否则，他们为何不直接传送至城内？” 　　喃喃自语一番，她回头招呼队伍：“快把主的神躯转移。至于这里的祭坛，哼，”她冷笑一声，“既然有人来，那就好好布置一番，给这群蠢货留点小惊喜。” 　　…… 　　与耙耙柑寻了处热闹的酒馆落座，塞拉莱拉着他选择离大门最近的位置。 　　耙耙柑疑惑：“为什么我们不去包房？” 　　塞拉莱使用密聊回复：“离门近，发生点什么意外，方便跑路。进包房不好跑路。” 　　见状，耙耙柑也密聊道：“原来如此！不愧是大佬，就是聪明，感觉你好警觉好有经验啊，嘿嘿，我要向你学习。” 　　塞拉莱笑了笑，心下无奈，如果不是经历得太多，谁愿意这么警觉呢？ 　　表面上自落座以来就在发呆，实则是在玩家论坛上搜索信息的耙耙柑动了，垂头丧气道：“翻遍了论坛都没看到和咱们相同的情况。” 　　塞拉莱嗯了声：“先去守夜人小队驻扎点看看吧，一般出任务都不会全员出动，肯定有人留守的。你去报告情况看能不能刷新任务。不能我们再想办法。” 　　耙耙柑点点头。 　　一口饮尽点的最便宜的麦芽酒，塞拉莱听到斜后桌在讨论迷醉集市。 　　迷醉集市虽是黑市，但作为半公开的黑市，谈论它并不需要如何隐蔽地使用暗语。 　　他们说，黑市里，会上架一批“春神赐福”，正商量着凑钱合买一份。 　　春神赐福么…… 　　与急冲冲找守夜人小队幸存者报告异常并刷新任务的耙耙柑告别，塞拉莱清点背包。 　　——自获得游戏面板以来，从玩家手里以及系统处获得的金币若干；三十枚无属性高级魔核，完美适配任何属性的阵法与炼金需求；一把受过精灵祝福的森林弓，增加使用者的目视能力与射击准确率，几乎百发百中；最高品质的黑魔法技能卷轴若干。 　　将它们拿去迷醉集市上售卖，再加上他本身有的金币，勉强能支持他的黑市之行。 　　倘若能在里面淘到一两张药方残片亦或是月萤草就好了。 　　可若是不只他一人看上那些东西，需要参与竞拍的话，这点钱，就不太够用了。 　　虽然他的地宫之内，宝物众多。但，极品魔核需要用以维持地宫的运行与防御；武器库里落灰的战利品太显眼，流通出去容易暴露他并未死亡…… 　　除开他身上携带的这些，再无可以售卖获取金币的东西了。 　　头疼。 　　该去哪里再搞点钱呢……？ 第40章 　　索艾格港城东，有名的外城混乱之地，三教九流于此地聚集，若没有警戒心的人入内逛上一圈，出来后裤衩子被扒了都不知道是谁做的。 　　这样心照不全缺乏监管的地方，恰恰是某些人群的最爱。 　　“砰——” 　　杂乱巷道里，一道人影倒飞出去砸至本就不结实的墙面上，灰尘漫漫。 　　鼻青脸肿的男人顾不得浑身伤痛，哆哆嗦嗦跪地求饶。 　　“大、大人，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边说，他边抬头偷瞄一袭华衣的少年法师，细软银发璀璨而沉静，冷如霜雪的目光直直射向他。 　　他不自觉打个寒颤，哀叹起自己的倒霉。 　　半小时前，没有做任何伪装与防护的银发少年，沉着张小脸，踏入城东地界。 　　自他踏过秩序与混乱的分界线后，无数双眼睛看向了他，明里暗里。 　　——那是打量待宰肥羊的目光。 　　城东之地虽混乱，却也有一套自己的秩序，在其中讨生活的每个人都必须遵守。按照排班顺序打劫懵懂肥羊，就是其中一项。 　　今日恰巧轮到他所在的帮派打劫，作为老大心腹的他，当仁不让地成为了那个下手的人。 　　原本以为他的目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天真小少爷，活在鲜花与赞扬之中，找不到分寸、看了点传奇小说就头脑一热，单枪匹马闯城东。 　　谁知道，他竟是只披着无害羊皮的恶狼！ 　　如何被长着张天真单纯小脸的少年暴打，他不愿回忆，如今只希望自己奉上今日全部所得，能求一个原谅。 　　“大人，这是我今日所得，全都上交给你，求你饶了我吧！”他扯出个谄媚的笑，牵扯到唇角的伤口，想捂住又不敢动，显得肢体与表情都带着几分滑稽。 　　塞拉莱笑眯眯收下了钱财，总共25金98银。 　　他说：“就这么点？打发乞丐呢？看来，你并不是诚心求饶啊。” 　　男人面皮一僵，暗骂一声，扮可怜：“大人，我身上真的没有了，你可怜可怜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他的未竟之语被抵在喉结处的法杖打断。 　　法杖顶端的宝石冰冷至极，仿佛顺着喉结沁入血液，将全身都冻结。 　　此时，它正闪着光。 　　小命受到威胁，此前谎称一枚金币都拿不出来的男人忙不迭掏空自己的腰包，零零整整洒出来许多，恰好凑了个整。 　　啧，好少。 　　塞拉莱嫌弃撇嘴，落在男人眼里，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给出了全部身家，慌忙道：“大人大人，我是真没有了啊，这次绝对没骗你！” 　　见塞拉莱不说话，他眼珠滴溜一转，道：“大人，我知道哪里可以搞钱。” 　　塞拉莱挑眉：“哦？” 　　他搓了搓手，嘿嘿一笑：“按照规矩，城东人是绝对不能向外人透露其中消息，做出背叛之事的，不过嘛……大人你一看就是和我们一样，道上的人！所以，我给你透个消息，你放了我成吗？” 　　塞拉莱点点头，从男人嘴里得知，城东最边缘的街道内，隐藏着一处邪神窝点，来往信徒衣着精美华贵，时常有人奉上一箱又一箱的金银。 　　男人知道的不多，只远远看上过几眼，不敢深入探查，以免不知不觉间就沾染上了未知污染。 　　把自己知道全盘托出，他试探着说：“大人你看……我能走了吗？” 　　“可以。” 　　“好嘞，愿大人你此行顺利！”他迅速转身，背身过去的瞬间，面色由谄媚变得狠厉。 　　那处街道是隐藏着邪神窝点不错，然而，往来的信徒可不是什么柔弱可欺的普通人，相反，全是职业者，基本都是初级职阶。 　　到时候，只怕他是有命去，没命回。 　　奸笑的男人没有发现，身后人了然的冰冷目光。 　　一缕黑雾顺势没入他的后颈，感觉到轻微痒意的他挠了挠，回过头朝塞拉莱嘿嘿一笑，快步离去。 　　小黑爬上塞拉莱的肩膀，道：“塞塞为什么不让我出手？有意隐瞒消息将你引入危险，该杀了才对。” 　　塞拉莱轻笑，揉揉小黑，“何必呢？动不动杀人多不好，让他连续三个月，每夜梦魇缠身，意思意思教训下得了。” 　　见他安然无恙地从隐蔽巷道里走出，打劫者反倒鼻青脸肿离去，隐藏在阴暗角落和故作不经意打量他的人，就知道，银发法师并非表面上那般单纯，说不定，有初级及往上职阶的实力，远不是他们这些初入门者奈何得了的。 　　想到这一点，自他踏入城东以来，黏在身上的打量尽数消散，不再蠢蠢欲动地关注他的行踪。 　　“可惜了，怎么就没有其他人动手了呢。” 　　顺着男人口诉的路线，几十分钟过后，塞拉莱顺利找到了他所说的邪神窝点。 　　无需靠近，只远远望去，对邪神气息异常敏感的小黑耳语道：“里面的神像是具空壳子，没有附着意识，力量投影也很微弱。不过……” 　　“怎么了，有异常？” 　　“那股力量有些熟悉。但太微弱了，我想不起来。” 　　“唔。”塞拉莱若有所思。 　　吞噬过这么多邪神力量，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小黑说，觉得哪股力量熟悉。 　　难道…… 　　他捏着小黑摇晃：“该不会他们信奉的邪神就是你吧？所以你才会感到熟悉。” 　　小黑“炸毛”：“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低劣的东西！我是……嗯？我是……抱歉，我还是想不起来。” 　　小黑球蔫头蔫脑，在塞拉莱手心摊成一块小黑饼，委屈极了。 　　塞拉莱安慰祂：“没关系，我们的时间还长，总有一天，你会恢复记忆的。说不定你是比光明神还厉害的神明呢？到时候……” 　　小黑挥挥触手，接话：“到时候，谁再欺负塞塞，我就帮你把祂杀掉！” 　　“好。” 　　银发少年勾唇一笑，垂眸温柔凝视他的掌中神明，城东难得一见的阳光洒在他眼底，如蜜糖般甜。 　　将自身气息隐匿，卡在视线死角处，由小黑警戒周边情况，他则全神观察出入于邪神窝点的信徒。 　　有玩家面板的他，很轻松就能看出他们的等级，普遍比他高一点，大约是初级施法者的实力。 　　从下午蹲守至深夜，暂未看到中级职阶者。当然，不排除其固守窝点，未曾露面的可能性。 　　但，这种可能性不算大。毕竟拥有中级实力的人，犯不着与手下一同窝在环境如此恶劣的地方——空气里挥之不去的尿骚味、路面墙角颜色微妙的液体、到处堆放的不明垃圾…… 　　加之小黑所言，并未察觉到意识投影，塞拉莱更倾向于，这是处不重要的据点。 　　不过，确如男人所言，信徒们的着装确实挺好看。 　　大面积的墨绿打底，银白纹样打破其配色沉闷，给人以轻盈之感。他们的制服，胜过塞拉莱从前看到的无数邪神信徒。 　　了解了敌方大致实力，塞拉莱拉出好友列表，上面显示，此前与他合作下过副本的焚影最强、大猛男和弓主，此时正在索艾格港，等级也都整整齐齐来到了13级。 　　自帕拉村副本后，痛定思痛不愿再经历下个副本找不到人的塞拉莱，同好友列表里有交情的玩家，联络相比之前热络了许多，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很多“现实”世界的事。 　　那个世界，刚刚开启星际时代，人类走出蓝星，建立了泛太阳系势力，太阳系范围内的星球上，因地制宜地建立了城市，以供人类居住。 　　虽然他们口中所言的蓝星及太阳系，与他前世所在有所不同，但莫名的，塞拉莱听闻后也有几分激动与向往。 　　如果能见识一下未来世界就好了…… 　　前队友们统一的回复，将塞拉莱从淡淡的遗憾中拉扯出来，看着聊天频道上三人激动的：“升级打怪gogogo~”他会心一笑。 　　有了具体坐标 ，玩家的脚程不算慢，后半夜时分，代表着队友的蓝色小点一路移动，至塞拉莱身边。 　　塞拉莱转头一看，无语凝噎：“你们三个这是什么打扮？” 　　只见三人一身漆黑，一人扯一张黑布，把脸包得严实，只露出眼睛和鼻子的孔洞，看起来…… 　　格外猥琐。 　　弓主：“月黑风高夜。” 　　大猛男：“杀人放火时。” 　　焚影最强：“劫富（邪神信徒）济贫（我们）的时候到了，少年啊，还不快和我们一起，换上伪装！” 　　塞拉莱：6. 　　在三人“你不许破坏队形”“别耍酷，和我们一起把脸蒙起来”“虽然我们打扮得朴素了一点，但看上去还是挺帅的嘛”一叠声的言语公示下，塞拉莱拗不过三人，无奈加入。 　　没一会，四个黑洞洞人闪亮登场。 　　作为四人里，唯一具有隐身技能，职业属性天生自带敏捷身法的焚影最强当仁不让，充当斥候，潜入据点探查。 　　没一会，她便在团队频道里，发出安全的信号。 　　自她入内以来，目不转睛注意她的状态栏，确认没有诸如蛊惑、混沌、蒙蔽、寄生等DEBUFF后，三人才放轻脚步跟上。 　　期间，他宽袍袖口里的手，一直捏着传送卷轴，时刻戒备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所幸，据点内的情况，确如塞拉莱猜测，防备甚松，行走其中，还能听见信徒们打鼾的声音。 　　在塞拉莱主导下，四人直奔宝库所在。至于神像那方，则有借着夜色偷偷溜过去的小黑处理。 　　凭借多年打劫、啊不，为了正义捣毁邪神窝点的经验，塞拉莱领着三人轻车熟路找到了宝库所在。 　　大门上玄铁质地的锁，被黑魔法轻松腐蚀。 　　一室华光。 第41章 　　焚影最强：“哇！” 　　大猛男：“哇！！” 　　弓主：“哇！！！” 　　宝库里，光华耀耀，夜色昏暗也难掩金银华光，珠光宝气得闪瞎人的眼。 　　望着满得溢出木箱的金币，塞拉莱亦是心潮激荡，无需多言，四人迅速关门，一人走向一角装金币。 　　团队面板里，xx获得xx枚金币的提示，快到刷屏。 　　每一箱金币，都是以万计数，也不知道这处据点供奉的邪神，拥有怎样的能力，才能够敛下如此多的钱财。 　　这还只是个实力不强的低级据点。 　　弓主有些激动：“这种宝库大开任我拿钱的感觉也太爽了吧！”即使按照约定，他们只能分到所得的两成，也是很大一笔钱了。 　　他问到：“一会咱们收完钱，顺便把这些怪也刷了？” 　　主打一个西瓜芝麻都不放过。 　　塞拉莱还未说话，大猛男白他一眼：“这种事还需要问？小伙子思想境界不行啊，不刷怪人家大佬干嘛喊我们来白分钱。” 　　焚影最强接话道：“不，先别杀，趁他们睡着了，把他们绑起来，扒装备。他们的装备外观这么好看，应该属性也不错吧？就算属性垃圾，单凭这个外观，肯定也会有人买单的。” 　　几人三言两语间，就决定了这座据点里邪神信徒们的结局，不但将他们视为熟睡的经验包，连人家的衣服都不肯放过。 　　塞拉莱：…… 　　原先只把他们当作端掉据点的辅助，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从前错过了好多商机。 　　迎着三人询问的希冀眼神，塞拉莱点了点头。 　　焚影的话提醒他了，除开售卖装备与道具以及技能卷轴外，游戏之中，还有另外一股不容忽视的玩家力量，那就是——外观党。 　　外观党们愿意为属性不是那么好，但外观华丽的装备买单，甚至不惜为此花费大量金钱。 　　看来以后收集装备时，他不能只看属性，也得收集一些外观好看的。 　　四个人花费约一刻钟的时间，终于清空宝库，连装金币的木箱都不放过，拆解下来积攒在一起卖出，还是能赚一笔钱的。 　　在此期间，酣睡的信徒无一人惊醒，连他们供奉神明的木像，彻底变为一具没有力量的空壳，都没有察觉。 　　睡眠质量好得令人羡慕。 　　摸一摸吃饱喝足悄咪咪跑回来的小黑，四人分头进行捆绑行动。 　　大猛男感慨道：“本来以为我们要艰苦战斗一番，才能拿到宝物，没想到这么轻松，npc睡得死死的，根本发现不了我们的行为嘛~” 　　或许是太得瑟，或许是太不谨慎，他在捆绑熟睡信徒时，不慎撞倒身后一片堆叠的陶罐，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后半夜里，是如此的响亮，惊醒一众信徒。 　　“谁！” 　　“是谁？！” 　　“有人入侵！” 　　尚未来得及捆绑的信徒们一一醒来，第一眼便瞧见自己被捂嘴绑手捆在一起的同伴，口里发出的含糊呜咽。 　　数不清的翠绿藤蔓向他们袭来，有序的低沉神祈声环绕在耳边。 　　焚影与弓主分别给闯祸的大猛男一手肘，迅速变幻身形，将塞拉莱护在中心，与扑面而来的藤蔓战斗起来。 　　有他们杀灭藤蔓，塞拉莱放开手脚使用魔法。 　　重重信徒身后，是一名相比其他人衣着更为华贵的人，大约是这处据点的领导者，等级来到了lv.18。 　　他并未参与战斗，闭目祷告，酝酿着一出神降术。 　　不能让他把神降术释放出来。 　　塞拉莱急速施放防护罩，指挥道：“集火那个18级的。” 　　话音刚落，冥火便以铺天之势，一路烧灼，袭向祷告者。 　　闻言，即使与祷告者相差了整整五级，焚影最强也毫不惧怕，从背包里取出了什么东西迅速吞下，随后隐身滑步，身法灵敏地绕背至后。 　　团队面板上，她身上的BUFF闪闪发光。 　　【金身】：提高自身防御，减伤80%，持续时间5s。 　　很强悍的道具，尤其适合盗贼或是战士这种近战职业。 　　顶着攻击顺利绕至目标身后的焚影，一刀刺向祷告者的心窝，与此同时，散发着幽冥死气的光球，同步打向他的胸口。 　　双重致命攻击。 　　信徒周身因进行到最后步骤而隐隐扭曲的空间悄然碎裂，一前一后来自盗贼与黑魔法袭向心脏致命处的攻击，轻而易举打断他施法的同时，也清空了他的血条。 　　“不！！春神……诅咒……” 　　“轰——” 　　生命力被迅速吸食的信徒，碎裂成片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不敢相信自己竟就这样被两个实力比他弱小的小虫子击杀，急怒之下嘴一张，就要设下诅咒。 　　察觉到他的意图，塞拉莱一发魔法轰碎了他的嘴。 　　好险，差点就本体分身都被诅咒了。 　　见领头者已死，剩余的信徒们加大神祈力度，然而，他们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向正厅里端坐的神像祈祷，都得不到丝毫回应。 　　“难道……祂放弃我们了？” 　　有一人因这样的想法产生恐慌与动摇，就会像蟑螂繁殖一番，迅速蔓延到每个人心里。渐渐地，他们的攻击越来越弱，直到再使用不出任何神术，变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不，他们还不如普通人，至少普通人不会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又或是瑟缩起来满脸惊恐。 　　失去战斗力的邪神信徒，等级虽未降低，却没有与之对应的攻击性，放在塞拉莱与玩家们的面前，简直是一盘盘美味的小点心。 　　大猛男桀桀大笑：“小信徒们乖乖的不许动，让叔叔我啊脱掉你们的衣服~嘿嘿嘿。” 　　焚影最强、大猛男和弓主三人手脚格外麻利，两人摁住信徒，一人如同剥笋那般轻松地剥下他们的衣服收入背包，再将其捆绑。 　　幸好，他们只是脱去了华丽的外袍，里面的素色里衣没有遭遇毒手。否则，整座据点里都将充斥着赤条条光溜溜的辣眼睛裸--体。 　　在三人进行脱衣大业的时候，塞拉莱也没有闲着，他点亮照明术，探查这座据点。 　　那个领头者死前口里曾说的“春神”，令他有些在意。 　　他发现，自从进入索艾格港城过后，春神，出现得格外频繁。不论是街头巷尾因“春神赐福”而颓靡的人，亦或是耙耙柑接取任务里被融合雕像吸干生命的金雀花区居民，再是金斯利庄园…… 　　桩桩件件，暗流涌动。 　　搜完所有房屋，并未找到任何私人物品或者是记载他们信奉神明的相关信息，他们的生活似乎清贫得比苦修士更甚，可宝库里收集的箱箱金币珠宝，又表示，他们绝非视金钱如粪土的人。 　　很奇怪。 　　塞拉莱来到神像前，望着它。力量被小黑吞噬，并未在此尊神像留下意识，它看起来就是一尊没有光华与灵魂的普通木像。 　　其上雕刻的形象，与塞拉莱之前在金雀花区3314号房看到的一样，春神与春晖女神的形象杂糅。 　　与那么多邪神信徒战斗，他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 　　不是没有见到过信奉历史上明确记载已经消亡的神，并为之复活做出努力的，但，他们雕刻的形象，要么是严格按照历史记载刻画，要么是凭借自己的想象雕刻，总之，绝不会将两位神明的形象杂糅在一起。 　　即使极其厌恶光明神殿，在这个瞬间，塞拉莱也不由得想到： 　　他们知道在索艾格港城背地里猖狂行动的这一股势力吗？ 　　算了，多思无益，就算是头疼，那也是光明神殿的事，他一个单纯柔弱的“玩家”，犯不着想这么多，天塌下来也是高个子先死。 　　探索完所有房间确定没有隐藏的密道密室后，恰巧焚影三人也将所有信徒全部脱光，如同一只只待宰羔羊，捆绑在空地上。 　　除去战斗中死亡的信徒，现场还剩下四十人，刚好可以被四人均分。一人认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后，四人磨刀霍霍，快乐地吸收经验。 　　由于越级打怪，塞拉莱由原来的lv.16升上了lv.17，距离下一级只剩下5%的经验值。 　　焚影最强、大猛男和弓主三人，则因为等级更低，获得的收益也更高，他们齐齐升至15级。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塞拉莱通过团队面板分配金币后，他们更是笑得满脸褶子，几乎看不到脸。 　　焚影最强：“大佬，这批外观，你有什么想法吗？正好我认识一个外观党，挺有钱的，她的亲友圈也都是外观党，我问问她对这些感不感兴趣？” 　　塞拉莱点点头，道：“可以，交给你了。不过，我们最好赶紧离开这里。” 　　他们战斗搞出这么大动静，如果不赶紧走，等有些人闻着味过来，就不一定能走了。 　　几人沿着来路迅速返回，随着天光渐亮，城东区域内的住户，也都逐渐被唤醒，透过堆叠在一起的杂物，于阴影中窥探，即使没有做什么，也给人带来极大的心理阴影。 　　弓主忍不住感概：“游戏大可不必做得这么细节，真是瘆得慌。” 　　回到内城范围内，三人齐齐舒了口气，均是心有余悸。 　　焚影最强吐槽：“打怪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感觉那些躲在阴影里的人看我们的眼神像看一块肉。” 　　放松下来后，焚影打开好友列表操作一番，没过多久，她口中的外观党就来了。 　　“焚影，你说的漂亮外观呢？快给我看看！”身形娇小的甜妹拉着朋友直奔焚影，介绍道：“我朋友也喜欢漂亮外观，正好碰见了就一起来。” 　　看清她朋友ID的瞬间，大猛男惊诧道：“罚罪？！是个女的？” 　　罚罪冷笑：“怎么，你有意见？” 第42章 　　“怎么，你有意见？”罚罪冷冷一笑，比寻常人更高的身量站在大猛男的面前极具压迫感，上挑的眉眼微微下撇，盯得他心里毛毛的。 　　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大猛男尴尬得直摆手，“没有没有，就是，以前一直以为你是男的来着，因为之前你都是玩的男号嘛。” 　　罚罪翻个白眼，绕开他来到塞拉莱身前，伸手：“Sai，久闻大名，认识一下？” 　　塞拉莱与她握手，另一只手则持起法杖，挡住她斜刺而来的匕首。 　　罚罪：“反应很灵敏嘛，加个好友？以后有想杀又不好出手的人，找我。” 　　塞拉莱笑了笑，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大猛男小声同弓主嘀咕：“大佬们的交友方式都这么独特吗？你说，如果刚刚Sai没有挡住那一击会怎样？” 　　弓主无语：“你以为都是你？” 　　与塞拉莱礼貌性地交谈几句，罚罪回到了与焚影最强凑在一起，挑选衣袍外观的朋友身边，加入了讨论。 　　没过多久，她们选好了外观，以每件8000金币的价格卖出，其中，被塞拉莱与焚影二人合力轰成渣的领头者，他那一身华丽非凡的衣袍，卖出两万金的价格。 　　当场换上外袍的二人对上身效果十分满意，呼朋唤友间摇来无数亲友，将整座邪神窝点的衣袍全部包圆。 　　双方都十分满意这次的交易，说好下次还有好看外观优先告诉她们。 　　揣着收获满满的钱包告别焚影三人，塞拉莱发现，此前被锁定的任务，发生了变化，由原先的限时任务，转变为隐藏任务。 　　【阴影里的交锋】：索艾格港城守夜人小队，在调查金雀花区、蔷薇区和百灵鸟区居民无故死亡的过程中，遭受异端信徒袭击，全员死亡，仅留下守门人独眼和新人耙耙柑幸存生还。 　　接到耙耙柑的报案并初步验证其并未被污染，独眼委托耙耙柑找到光明神殿的主教，比尔·杨，请求出手剿灭隐藏在阴影里的污秽。 　　耙耙柑的密聊紧随其后。 　　【耙耙柑】：嘿嘿，任务解锁了！NPC喊我两个把消息上报给那个小气的主教，你和我一起吗？ 　　塞拉莱不是那么地想去。 　　原本以为，守夜人小队留守据点的幸存者，会选择自己前往光明神殿告知消息，谁知竟是委派耙耙柑独自前去。 　　他这一做法，无疑是将耙耙柑这个唯二从集会现场逃离的人，推入火场。 　　按照光明神殿的尿性，任何与邪神相关的人，都会被关进密牢中，进行一系列审问与检测，直到确认无害后，才会把人放出来。 　　然而，他们那一套检测下去，进去前健健康康精神正常的人，出来后要么精神崩溃陷入疯癫，要么身体残缺有损，不能自理。还有许多人出来后受不了这种痛苦的折磨，自杀身亡。 　　塞拉莱不想去，同时，他也不想耙耙柑有遭受这样折磨的可能性。 　　将自己的担忧告诉了耙耙柑，原本兴冲冲走在前往光明神殿路上的耙耙柑，顿住脚步，回复：“怪不得守夜人npc对我态度这么敷衍，原来是想把我打发了坐牢去啊，其心险恶！” 　　“但我不去找光明神殿，任务不就卡在这里，后续没办法做下去了吗？” 　　想到被自己和焚影最强三人端掉的邪神据点，以及满地的尸体，塞拉莱回复：“当然有办法。” 　　…… 　　第一大街，光明神殿门口。 　　连续数日都有无数职业者前来转职，比尔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兴奋。 　　每多一位牧师，就意味着，光明信徒的队伍，又扩大了一分，同时更意味着大陆上少了个魔法师或术士，他们的力量，被削弱了。 　　一想到这几天通过检测的人数，比尔唇边的笑都真挚几分。 　　虽然这批牧师预备役们，不太听话、面对培训问东问西、喜欢在神殿里四处乱逛、吃得很多做事却没有章法、还总喜欢问他有没有任务…… 　　真离谱，非凡者道路被废除，正处于接收新系统阶段的他们，还以为自己是从前那个魔法师或是术士，拥有非同一般的力量呢？ 　　转职成为牧师的他们，别说是剿灭异端，连只魔兽都杀不死，战斗力如此低下，除了治愈没有半点用处的他们，居然还想着做任务？ 　　内库任务，是他们这些血瓶们能做的么？ 　　真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总之，虽然百般嫌弃玩家们的加入，但只要一想到此举可以消灭许多非凡职业者的有生力量，假以时日，魔法师与术士后继无人，而他们光明神殿却力量越发强大，比尔就感到无比开心。 　　要是再挖掘几个圣骑士的好苗子，加上这一大批的牧师预备役，说不定，他比尔·杨，也有前往圣城朝圣，升上红衣主教的机会呢？ 　　比尔的好心情，维持到手下匆匆前来，于耳边耳语一番。 　　“城东区发现邪神据点，异端信徒全部死亡，疑似被吸干生命力而亡。” 　　比尔翘起的唇角下压，脸色瞬间阴沉。 　　转身就走，准备召集人手的他，被另一位匆匆赶来的手下喊住，他递交给他一张纸条。 　　看清纸条内容，他惊道：“什么？守夜人小队全灭？！送纸条的人呢？带来我见见。” 　　手下垂头：“它是伴随着黑魔法波动，突然出现在我脚边的，对方应是非常强大又狡猾的黑魔法师，我没能抓住。” 　　比尔深吸一口气，懒得看他，抛下检测现场探头探脑的玩家们，返回神殿召集人手。 　　“一队人去城东调查，另外一队跟我去金斯利庄园，捉拿邪神信徒！另外，派个人去探查守夜人据点还有没有人。” 　　装备精良的两队人马，从光明神殿出发，驶往城东城南两个不同的方向。牧师圣骑士的选拔检测现场，只剩下小猫三两只。 　　在场玩家议论纷纷。 　　“守夜人小队是个啥？光明神殿的下属势力？全死了，感觉还挺严重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啊，但我觉得，后续肯定有任务，说不定还是隐藏任务。” 　　“又是邪神信徒，难道游戏的主线就是打邪神信徒？我在另外两个主城的朋友说，他们那边也有邪神信徒捣乱，说是杀了好几个人呢。” 　　围绕比尔·杨及光明神殿的行动讨论一番，有人凑到主持检测的神父身边，挤眉弄眼问：“嘿，你知道你们家主教去干啥了吗？出动这么多人，情况很严峻吧，要不要我们帮忙，绞杀邪恶的异教徒？” 　　神父上下打量他一眼，冷冷道：“我们光明神殿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你这般弱小的家伙帮忙的境地。” 　　玩家：“？？？你有……呵呵，不给任务就不给任务呗，还人身攻击上了。” 　　骂人的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想到那个被光明神殿诅咒追杀的倒霉蛋，他硬生生咽了下去，憋屈得直翻白眼。原本打算排队看能否转职圣骑士，现如今被NPC一顿嫌弃，顿时歇了这门心思，退出等候队伍。 　　清晰瞧见神父对他们的嫌弃，有不少玩家都跟着退出了排队。 　　笑死，真以为自己是星币，人见人爱呢？愿意来你这转职，是看得起你，你还嫌弃上了。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从世界频道上看到玩家讨论光明神殿出动的消息，塞拉莱便知，他们捡到了他的纸条。 　　同时，守在第一大街通往城东必经之路上的耙耙柑，也发消息称，看到了光明神殿的浩荡人马。 　　如此一来，【阴影里的交锋】便算是完成了。 　　或许是因为并非亲自告知光明主教，因此任务完成后，就没有了后续任务。可就算如此，完成任务获得的奖励，也蔚为可观。 　　塞拉莱再次升级。 　　几日过去，城内风平浪静，似乎那日的动静只是一点小插曲，可接连数日都未曾看到比尔·杨，便说明并未表面那般平静。 　　隐藏ID并将自己笼罩在斗篷兜帽里，塞拉莱前往迷醉集市。 　　那是一处半开放的集市，及时并非非凡者的普通人，也对此有所耳闻，诗歌、传奇故事里也不乏它的身影，大多讲诉在其中低价淘宝，一夜暴富的故事。 　　因此，它并非像世人刻板印象中的那样，隐藏在黑黢黢的肮脏小巷里，某处小酒馆又或是小店，需要在店家处说出正确的暗号，才会在其带领下走过七拐八扭的路程，抵达黑市。 　　相反，迷醉集市所处的位置，占据了索艾格港城第三大街相当大的一片区域，就在地面上圈出一块地，宽敞而光明正大。 　　进入集市，须在入口处购买价值五金的入场券，同时验明非凡者身份，双重条件都满足后，才可进入其中。 　　这么大的阵仗，自然不乏街溜子玩家围观，可不知为何，他们全都围在集市栏杆外，没有一个人进去。 　　难道是给不起五金入场券的钱？ 　　塞拉莱觉得不太可能。 　　被汹涌人群裹挟着走到集市门口，早早掏出金币捏在手中的塞拉莱才知道，玩家们不进入集市的原因。 　　职阶检测石旁的木桌上，赫然贴着张纸，上书： 　　中级职阶及以上可进入迷醉集市。 　　塞拉莱：？？？ 　　身旁，一名初级弓箭手猛拍桌子，大声询问：“凭什么初级不能进去？自古以来从没限制过非凡者等级，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集市打手冷冷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怎么，你不服？” 　　他外放出的中级职阶气势，使得被拦在外的非凡者们纷纷闭麦，不敢生事。 　　暗叹一声，塞拉莱逆着人群出去。 　　看来，这次的迷醉集市，还得用远在地宫的本体出马才行。 第43章 　　传送回地宫，第一件事仍是将玩家分身体内积攒的魔力灌输至本体，并引导魔力在体内运转。 　　心脏处的诅咒力量，依然顽固，在他锲而不舍消磨之下，比之前缩小了大约零点零零一毫米。 　　可喜可贺。 　　随着频繁使用月莹草的牵引力量，它对于诅咒光球的影响越来越弱，直到今天，再无法与其建立链接。 　　寻找新的材料，已迫在眉睫。 　　然而有些东西，急是急不来的。不管是游戏玩家论坛上置顶于个人主页上的药方残片与稀有材料收购，还是本体处定期接收的玩家包裹，都没有找到与诅咒相关的东西。 　　当初轻而易举获得的药方残片与材料，就像一场幻梦。 　　难道，他需要再触发并完成一次推动游戏进度的隐藏任务，才有希望再次获得？ 　　可这样的任务，又谈何容易。 　　或许，他要多在索艾格港城内的邪神信徒上多做文章？ 　　无奈叹气，暂时想不到方向的塞拉莱，只好寄希望于黑市之行。 　　将背包道具全部清空，金币光华照耀在脸上，打出暖黄色的光。塞拉莱的两具身体贴近，意识转换，苍白却艳丽的青年睁开了眼。 　　凝神感受体内魔力，大约是分身与本体之间那抹微妙的链接作祟，加之即使身中诅咒他也并未放弃修炼，因此，如今体内积攒的力量，已达到初级魔法师的水平。 　　换句话说，在他老老实实使用初级黑魔法，诸如冥火球、气刃等黑暗元素初步显形的魔法时，不会再担心动一动手就魔力枯竭了，少说也得使出个十来招过后，才后继无力。 　　与玩家分身不同的是，由于他本身已达到魔导师职阶，只不过因诅咒而实力受限，因此，他外放出的气势，依然是魔导师的层级，只要不与人发生冲突，看上去还是蛮能唬人的。 　　将自己从头武装到脚，塞拉莱仍不放心，进入储藏室将炼金炸弹、替身傀儡、魔法卷轴以及保存有一道他全盛时期全力攻击的戒指取出，套在手上。 　　身穿防御顶级的法袍，头戴反伤冠冕、颈坠斯旺夫人赠送的，增加灵魂强度的项链、手戴攻击戒指，储物戒里更是有数也数不清的攻击防御道具，如是一来，他的武力不足恐惧症终于缓解。 　　摸一把贴在颈窝的小黑，用兜帽罩住秾艳的容貌，只余小半截细而白的下巴尖及形状完美的红润唇瓣，顺滑的银发坠在胸前，白与黑的对比引人不自觉生出窥探欲，想要探进兜帽里，看清他的样貌。 　　更想舔舐唇瓣正中饱满的唇珠，咬一咬，再舔一舔，顺着承受不住的微张唇缝挤入，吞咽尽所有馥郁的湿润。 　　贴在信徒颈边，被那股引动祂欲念的香气包围，小黑幻化出来的触手蠢蠢欲动，还未将想法付诸行动，就被塞拉莱捏了捏。 　　哼，天天撒娇！ 　　不知道小黑又在想些奇奇怪怪有的没的，用龙皮手套遮掩突兀骨手，塞拉莱轻抚龙骨法杖，感受到它能再见天日而激动的颤鸣，哼笑一声，撕裂传送卷轴。 　　下一刻，掩藏了真容的高挑法师，出现在迷醉集市门前。 　　传送卷轴自带的防护罩开启，于人潮中强制劈开处空当，有人对蛮横出现的塞拉莱怒目而视，然而察觉到自他身上传来，若隐若现的恐怖气势，又偃旗息鼓。 　　窃窃私语声，传入塞拉莱耳里。 　　“不愧是魔法师，就是有钱，连这样珍贵的传送卷轴都有。” 　　嗯？传送卷轴很珍贵？ 　　“这种自带防护罩的卷轴，已经失传了吧，用一张少一张，居然就这么用在迷醉集市门口，真是奢侈啊……” 　　嗯嗯嗯？？？失传了？ 　　塞拉莱再一次产生，自己不是沉睡五十年，而是五百年的错觉。 　　有心想要找人问一问，但若是贸贸然就这么问出来，只怕是会被有心人察觉到不对劲，但，他真的好想知道其中原因，以及现在这种传送卷轴到底有多珍贵啊。 　　毕竟他储物戒和地宫里，还有一大堆呢。 　　脑子里想了很多有的没的，表面上，塞拉莱维持着自己高冷的姿态，购买入场券后顺利进入迷醉集市。 　　由于切换身体外加输送魔力耽搁了一阵子，此时的集市内已经有许多人行走其间，大多都遮掩住自己的容貌，因此，塞拉莱一个斗篷人混入其中，丝毫不会显眼。 　　略过路旁自行售卖物品的摊贩，塞拉莱直奔集市上最大的寄卖行，将自己带来售卖的东西取出。 　　装在施有空间伸缩咒的牛皮袋中，看不出里面具体都放了什么，究竟是珍贵的宝物还是无用的妄图碰运气骗人的杂物，店员接过去后谨慎地打量一眼来者。 　　堪堪入门，连初级职阶都为达到的他，看不出眼前人的具体职阶，但仅凭递交牛皮袋这一简单动作时，双手间那轻微的一点碰触，顺着龙皮指套传递至他体内，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可怖威势，以及那股挥之不去的阴冷粘腻，似有鬼影憧憧的窥视邪意，就能感受出，他实力非凡。 　　再者，寄卖人兜帽之下露出的一小块皮肤，白皙细腻，没被收拢进斗篷后的银发也顺滑光泽，一看便知，绝不会是穷困到空有实力，整日为委托或赏金奔波而没有闲暇打理自身外貌的。 　　同时，他身上的斗篷，布料柔软，低调的暗纹在光的照耀下闪着若隐若现的光泽，不会显眼到庸俗，却恰到好处地打破了黑色布料给人的阴沉沉闷之感。 　　综上可得，来者递交给他的牛皮袋中，绝不会放着诸如魔兽胆囊、血肉那样的垃圾。 　　想到这里，店员的笑容都真诚几分，恭敬地将塞拉莱请入鉴定室。里面等候有专门聘请的鉴定师。 　　呈上牛皮袋，轻手轻脚地关门，接下来的事，就交给鉴定师了。 　　接待塞拉莱的鉴定师是一名外表三十多岁的女人，没有少女的青春灵气，却自带丰富阅历沉淀下的风情。 　　是位一看起来就很专业很有知识的鉴定师。 　　朝塞拉莱礼貌微笑，她打开牛皮袋，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 　　纯粹无暇没有丝毫杂质，与极品只差一步之遥的无属性高级魔核，整整三十枚，放在红丝绒托盘里，被顶上的柔和魔法灯一，更显晶莹璀璨。 　　冥火灼原、灵魂震荡、傀儡术、替身诅咒、诸神黄昏……闪耀着特属于最高品质光芒的技能卷轴，且是除开亡灵魔法之外最为稀少、威力巨大的黑魔法卷轴。 　　鉴定师的手抖了抖，从牛皮袋里掏出最后一件寄卖品。 　　“受到精灵祝福，满附魔的森林弓？！”她有些事态地喊出声，轻柔而珍重地抚摸融合自然与工业美感线条的弓身。 　　手指拂过，嫩绿微光随之闪烁，仅仅是靠近它，就仿佛置身于森林深处，被勃发的生机与生命力包裹。 　　这是一把不逊于光明神术、绝佳的对付黑暗生物的利器。 　　强忍住开了大单及见到如此多稀罕物的激动，鉴定师一一计算起它们的价值，最终整合在一起，堪称天价。 　　唔，这个价格，比他沉睡前贵了不少啊。 　　寄卖所得的价格，即使撇去手续费，也比他预估的多了足足三倍，塞拉莱唇角扬得老高，浑身洋溢着暴富的喜悦。 　　表面矜持实则心底里乐开了花，收好寄卖所得的金币，塞拉莱不经意地说：“对了，你们收传送卷轴吗？” 　　鉴定师眸光一闪，问：“不知客人说的是哪种传送卷轴？若是普通的，客人你随便到外面去找一家小店卖了便是，但若是那已失传的‘安妮卷轴’，我们店出价是三百金币一张。” 　　安妮卷轴，即塞拉莱一直使用的，传送后会在使用者周身展开防护罩的卷轴，据说其发明改造者，是一名叫做安妮的炼金师。 　　从前为了脱离赤贫的塞拉莱没少绘制这种卷轴用以售卖，市场价一箱四十卷，才两百金。 　　然而现如今，一卷竟要三百金，要知道这还是寄卖行的收价而非售价，也就是说，要想在市面上买到这样一张卷轴，绝不只是三百金。 　　到底是怎么了，从前大多数职业者都使用得起的传送卷轴，竟变成奢侈的金疙瘩。 　　难道，那批会绘制这种卷轴的人，都死了？ 　　短短五十年，竟有如此大的变化。 　　事到如今，塞拉莱才发现，神圣东征带来的改变，绝非仅是信仰方面，它造成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 　　心念流转，但在鉴定师眼里，不过是出手格外豪横，一连拿出数件宝物的客人顿了顿，随后便道：“当然是后一种。” 　　只见他手一挥，十箱码放整齐的传送卷轴堆叠在桌面上。 　　鉴定师怔了怔，不见激动，反而有些严肃，“客人，无意冒犯。你这一批卷轴，来路正常吗？” 　　塞拉莱道：“家中长辈赠与，小姐你大可放心。” 　　鉴定师试探道：“客人的长辈，可是一位炼金师？” 　　塞拉莱：“自然，那批黑魔法卷轴也是他给我的。若非最近迷上了淘宝，咳，我也不会拿来售卖。” 　　活脱脱一幅败家子形象。 　　闻言，鉴定师并未怀疑。 　　受传奇小说的影响，低价淘宝之风盛行，人人都想低买高卖一夜暴富，然而，真正的好东西，哪里会沦落到无人问津？ 　　因此，众多痴迷于此的人，遭受商贩蒙骗，输得倾家荡产，威力之大堪比赌-博。 　　“既然这样，客人可愿与我们做一笔长期交易？” 第44章 　　“客人可愿与我们做一场交易？” 　　“愿闻其详。” 　　鉴定师：“因为神圣东征的原因，现如今市场上，掌握这种卷轴绘制方法的已是凤毛麟角，若客人你能说动长辈为我们长期供货，我们可以开出每卷三百一十金的收购价格，并额外给你每卷五金币的介绍费。” 　　塞拉莱有些为难：“可我那位长辈时常闭关，一闭关就是两个月……” 　　鉴定师：“没关系的，立下契约后，只要能保证一年供货量不少于一百卷就行了。使用信鸽局寄送的手续费我们全部承担。” 　　“一百卷？！” 　　“一百卷太多了是吗？八十卷也行，毕竟制作卷轴耗费的精力确实很大。” 　　塞拉莱：…… 　　不，这工作量不是太多，是太少了！ 　　他以前到底过的什么黑-奴一样的苦日子啊…… 　　即使心中小人已经激动得恨不得立刻答应下来，塞拉莱面上还是一派淡然而勉强的模样，沉吟片刻道：“每卷五金的介绍费，也太低了点，毕竟这种卷轴的珍贵之处你也知道，可不是那些便宜货能比的。” 　　鉴定师试探：“那……十金？” 　　塞拉莱不说话，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要价多少，不过，他知道一点，那就是： 　　这种时候只要不说话，静静看着对方，等对方自己抬价就行了。 　　从对方的沉默中察觉出不满，鉴定师咬牙，暗道： 　　原以为是个没有金钱概念的败家子，打算从中昧下部分手续费，谁知对方竟对价格如此敏感，一点都不松口！ 　　若是因自己的一点想法，导致失去这门生意，或者将他送去他们的竞争对手处，只怕是在老板面前讨不了好。 　　她深吸一口气，给出最高价：“二十五金的介绍费，不能再多了！” 　　二十五金！ 　　加上每卷三百一的价格，也就是说，他每卖出一卷传送卷轴，都将获得足足三百三十五金。 　　而一年八十卷的工作量，对从前动不动就绘上几百张的他来说，完全是轻轻松松。 　　塞拉莱点头应允，留下一串坐标让鉴定师将契约送至此处，满载金币而出。 　　汇入人流后，他难忍心中激动，掏出小黑贴在颊边蹭蹭，欢喜道：“我发啦！” 　　被迫紧贴信徒细嫩的皮肤，红润而饱满的唇瓣不经意间蹭过祂的身体，祂突然觉得，自己不对劲了起来。 　　明明是纯粹力量凝结而成的雾状躯体，为何会僵硬到动也动不了？ 　　那一瞬，祂发觉自己感知不到躯体，神魂全都凝结在被柔软蹭过的那一点。酥酥的，麻麻的，难耐的痒沁入内核。 　　好渴，好饿。 　　吃掉…… 　　难道，是之前吞噬的力量出了问题，染上了污染？ 　　不然祂怎会生出如此强烈的欲念，比吞噬情-欲神力时还要猛烈。 　　耳边是信徒絮絮叨叨的憧憬，眼前是一张一合的红润唇瓣，一截艳红舌尖抵在雪白齿缝间，浓郁的醉人香气四溢。 　　有一股格外陌生的力量在体内游走。 　　黑影显形，看不清面容的高大人影将青年拉入巷尾小道，遮蔽视线的黑暗将此方小天地与外部来来往往的喧闹人群隔绝，即使有人好奇地朝内窥探，也绝不会看见比银月更璀璨的青年，被宽大手掌钳住下巴，被迫仰头的模样。 　　“小黑你怎么……唔！” 　　兜帽因突如其来的大动作滑落，青年如深潭的幽蓝眼眸茫然瞪大，骨节分明的手指强势从唇缝强势挤入，顺带送入几缕颊边垂落的发丝，抵得有些难受。 　　被捂着脸探入口内无法合拢，几缕来不及吞咽的津液流出，将神明的手沾湿，祂摩挲着齿间微微凸起的并不明显的小虎牙，力道或轻或重。 　　塞拉莱不自觉抖了抖，有些腿软，面色瞬间染上层绯红。 　　更多的津液外溢，塞拉莱狠瞪祂一眼，因羞耻而格外水润的眸毫无威慑力，软乎乎的一眼不似生气，更似撒娇，好不反抗任人施为更像是在说： 　　再多一点吧。 　　再过分一点也没有关系。 　　于是，手指探入更多。 　　察觉到小黑非但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塞拉莱一口咬住作乱的手指，却因太过深入使不上力，轻轻的力道叼磨着指节，像小猫舔食，除了湿润的战栗，留不下任何痕迹。 　　塞拉莱快气死了，也不知道祂到底发了什么疯，也不说话，莫名其妙地把他拉进这处小巷，与主街道离得那么近，但凡有人好奇旺盛地探头进来，就会看到他的窘态。 　　虽然从前小黑因为好奇，也曾将触手探入唇内，可非人形态与人形形态，总是不同的，如今的姿态，光是想一想，都觉得羞耻到爆炸。 　　“呜……” 　　羞耻到极点的泪顺着眼角滑落，沾湿了青年浓密的睫毛。 　　“怎么哭了？”祂连忙放手，接住从他下巴尖滴落的泪珠，谁知，青年哭得更凶了。 　　听到祂满脸无辜地问自己为什么哭，伸出来的手上还带着晶莹的津液，塞拉莱又气又恼，明明心里唾弃死了，自己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可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用龙骨法杖将贴得更近的神明推开。 　　“对不起，对不起……我……” 　　祂想要道歉的话未说完，被委屈极了的哭腔打断。 　　“明明就是你莫名其妙欺负我，居然还问我为什么哭！呜……谁准你欺负我了？你说啊！” 　　越说越生气，龙骨法杖的尖端不断戳在黑影身上，却因祂身体的特殊性，略微凹陷。 　　塞拉莱更生气了。 　　小黑结结巴巴解释：“不，不是的，我没想欺负你……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突然变得好奇怪。” 　　“塞塞，我好难受……” 　　“什么？你哪里难受？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想到祂是因难受才如此反常，自己却不问清缘由就朝祂发脾气，不但咬祂还用法杖打祂…… 　　他怎么能这么坏。 　　半是愧疚半是心疼地贴近黑影，双手在祂躯干上摸索，试图当场清除令祂难受的地方，不知不觉间，发丝凌乱、眼尾通红、唇瓣红润水亮得不像样，瓷白下巴上还带着糟糕红痕的青年越靠越近，仰着头，沾湿的眼睫轻颤，柔顺如无知无觉献上全部，恳请神明垂怜的祭品。 　　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莫名觉得，自己如果说想要吃掉塞塞，他先是会瞪大了眼，因落泪而格外澄净的眼瞳微颤，随后便会生气，恼怒得再也不理祂，也不允许祂靠近，但凡靠近一点点，就会被团吧团吧捏成小圆球扔走。 　　一向思维简单的神明，第一次在全身心信赖自己的信徒面前，撒了谎。 　　祂说：“现在已经好多了。对不起，我不该那样的，塞塞原谅我好不好？” 　　塞拉莱不信，可无论他如何拉着祂反复盘问确认，得到的都是这个回答，到最后，黑影将他整个人拥入怀内，这一次，他没有抵抗。 　　祂轻轻蹭了蹭，软着嗓音撒娇：“塞塞我真的没事了，你原谅我嘛。” 　　无奈叹口气，塞拉莱拍拍在拱来拱去的小黑，道：“好好好，原谅你，但下次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小黑含含糊糊嗯了声，塞拉莱毫不心软，捏住祂晃了晃：“知道没？” 　　小黑委屈：“如果再难受了怎么办，不可以吗？我会轻一点的……” 　　塞拉莱：“……” 　　“塞塞……” 　　“好好好，说好哦，只有难受的时候可以。还有，不许再把手伸进来！” 　　“好~” 　　与小黑约定好不准再突然做出奇奇怪怪的举动，塞拉莱拂开沾湿的发丝，整理凌乱的衣衫，最后使出道洁净术清洁，并对着凝出的水镜消除下巴上的暧昧红痕。 　　反复确认仪态无碍，才拉起兜帽，刚要踏出黑暗，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塞拉莱回头望着依然维持人形的小黑，疑惑道：“你怎么还保持着这个形态？快变回来。” 　　小黑摇摇头：“不要。” 　　塞拉莱：“？” 　　小黑希冀道：“我想和塞塞一起逛，像他们那样，牵着手。”祂指了指主街上携手同行的几对情侣。 　　塞拉莱：“？？？你又不是人！” 　　“塞塞QAQ” 　　“撒娇也没用，不许牵手！人家是情侣，我们又不是，哪有两个男人，咳，一个男人和一个男神牵手逛街的啊，多奇怪。” 　　小黑歪了歪头，不耻下问：“情侣是什么？” 　　“情侣就是……就是互相喜欢，建立了亲密关系的人。” 　　小黑兴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塞拉莱，“我们是情侣！我喜欢塞塞，塞塞也喜欢我，我们是最亲密的关系！” 　　塞拉莱：“不是这种喜欢啊喂！” 　　“那是哪种喜欢？塞塞……不喜欢我，讨厌我吗？” 　　“……” 　　“算了算了，牵吧牵吧，不过，你也穿上斗篷，不许漏出里面的身体，免得吓到别人，知道了吗？” 　　“嗯嗯！” 　　从储物戒里掏出斗篷，由于此前从未考虑过小黑还有穿衣服的需求，因此所有衣物都是按照他自己的尺寸购买的，穿在塞拉莱身上正合身的斗篷，在小黑身上却短了很大一截。 　　啧。 　　明明是个幻形，怎么还长这么高。 　　为祂施展衣袍延申术大体调节长短，某神的手就期期艾艾贴了过来，插--入指缝，十指相扣。 　　察觉到塞拉莱的视线，祂如是说到：“别人都是这样的。” 　　塞拉莱：…… 　　行吧。 　　努力忽略心底那抹别扭的不自在，一高一矮两道人影相携而出，宽大衣袍遮盖住交叠紧握的手，融入集市上汹涌的人流。 第45章 　　虽说是大陆知名的集市，但迷醉集市毕竟是黑市性质，因此，除开来来往往的人群，鲜少能听见售卖者或摊贩的叫卖声，杂七杂八的东西散乱堆放在木板或是布垫上，不讲究甚至直接就摆在低上，随后双手揣兜，半眯着眼，一幅爱买不买的样子。 　　双翅虫、荆棘槐花、吊灯壁虎……无数在外面难寻的进阶仪式材料被粗暴对待，随意扔在一起。 　　可你若是以为，它们会比外面精心保存在琉璃瓶中的材料更便宜，那就大错特错。有钱不赚是傻子，想以极低价格捡漏，那是不可能的。 　　除开流动的小摊小贩之外，迷醉集市内也有每次开启都固定前来做生意的商户，在他们店里买东西不用担心来历问题，只是对于商品的收购价格，往往开得更低。 　　一心惦记着药方残片和月萤草之类能够撬动体内诅咒的材料，塞拉莱走得很慢，路过的每一处摊贩和商铺，都会走过去驻足细看。每当这时，紧紧牵着的小黑就会蹭过来，贴得很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一起的。 　　塞拉莱已经听到不下十次夸赞：“二位真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啊，感情好得让人羡慕。” 　　塞拉莱：…… 　　从最开始不停的解释，到现在，他已经麻木了。 　　不过，每次听见人夸他们特别般配，他都想笑： 　　两个斗篷兜帽整齐上阵，除了看得出来有个人形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他们到底怎么夸得出口。 　　这就是生意人的基本素养吗？ 　　要是从前他有这样的本事，也不会一箱传送卷轴卖一天了。 　　许是他挨个摊位仔细查看，却没有买下任何一件商品的样子太显眼，一名瘦矮的斗篷人摸了过来，贼兮兮说到：“嘿嘿，客人你可是在找‘那个东西’？外面是找不到的，我带你去买得到的地方？” 　　“外面？” 　　他摆摆手，一幅“你懂的”的语气，说：“嘿呀，迷醉集市的名声太大，有些东西已经不好放在明面上卖了，只要1金，我就带客人你去你需要的地方，怎么样？” 　　他的意思…… 　　黑市中的黑市？ 　　确实，如今的迷醉集市，相比从前有所改变，往常随处可见的，供死灵法师修行或是黑派炼金师使用的亡灵生物材料，现如今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按照他话里的意思，很有可能是被隐藏了起来？ 　　可，“那个东西”是什么？ 　　看来他寻找解咒道具的行为，在他的眼里变成了某些人的心照不宣。 　　有点意思。 　　塞拉莱生出几分好奇，递给他1金。 　　将金币塞入嘴里咬了咬，矮瘦男人嘿嘿一笑，声音更为谄媚，道：“大人请跟我走，保准不会让你失望的。” 　　“大人有所不知，这1金啊，花得可太值了，除了‘那个东西’，这届黑市上，还将会举行一场拍卖会，好东西啊，多着呢。绝对是迷醉集市上看不到的。” 　　跟在他身后越走越偏，一路上遇见两三波人都由斗篷人领着往相同的方向走去，其中几人身上带着浓浓血气与尸气，想来也是去往那个地方。 　　“大人请，从这里下去就是，我还要去接应其他人，就到这了。”指着块很有年代感的井盖，矮瘦男人微一躬身，几步便窜了出去。 　　啧。 　　嫌弃睨一眼结着层厚厚污垢的井盖，塞拉莱手指轻挠小黑的手。 　　都不需要他开口吩咐，有形的黑雾自袍角蔓延，撬开井盖，露出长满苔藓的漆黑通道。 　　地底特有的霉味十分浓郁，行走其间，脚底是软绵粘腻的触感，顶上还时不时滴落一些颜色不妙的污水。 　　所幸，这样的折磨并未持续多久，推开伫立在尽头的破败木门，豁然开朗。 　　距离门口最近的摊位上，售卖竖立起来的尸傀人偶，这种人偶制作不易，需要趁着人尚未咽气时，剖开胸腹、掏空内脏，并浸泡在尸水中，直到身体变得柔软异常，且保留有活人般的神经反应。 　　这种尸傀极受炼金师和魔药师的喜爱。 　　约莫是恶趣味使然，摊位上的尸傀被摆出恐怖的姿态，双目瞪圆，恐吓着每一个推门而入的人。 　　塞拉莱已看到好几人被这波突脸吓得大叫。 　　见他与小黑镇定自若地绕过，附近几名笑得猖狂的蒙面商贩齐齐发出遗憾的嘘声。 　　行走其间，塞拉莱果然看到许多比迷醉集市上显得更黑暗诡异的东西转入这里售卖，买卖双方的交流也更少，即使是讲价，都不开口，倾向于肢体语言的比划。 　　复行几十步，前方聚集的人渐渐多了，喧闹不止。 　　比给他带路的矮瘦男人更加矮小瘦弱，四肢畸形、腰背佝偻得不正常，行动与老鼠有些神似的男人穿行其中，口中喊叫到：“拍卖会！拍卖会马上开始，准入函每人两金，春神赐福也会在拍卖会上售卖，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嘞！” 　　春神赐福！ 　　他手里举着的剔透琉璃樽中，浅浅盛着层浅蓝液体，质地有些黏稠，即使他上蹿下跳躲避癫狂得如丧尸扑食的人群，也没有一滴洒出来。 　　随着他的动作，浓郁的草木清香传出，似森林、似草原，风吹林木，簌簌而动，可宜人香气中却带着股违和的血腥味与若隐若现的腐臭。两相混合，传入鼻腔，塞拉莱反胃得想吐。 　　身旁一直未放开手的小黑埋在他的颈侧，委屈道：“好臭，塞塞，我快呼吸不过来了，好难受怎么办？你帮帮我。” 　　塞拉莱：“？你又不需要呼吸。” 　　“难受……”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塞拉莱迟疑道：“怎么帮？”想到集市小巷里的遭遇，警觉道：“不许用手。” 　　祂黏黏糊糊嗯了声，将塞拉莱拉至角落，道：“我在路上听到，有种方法能治百病，我们试试好不好？” 　　感觉不太靠谱的样子。 　　塞拉莱犹犹豫豫点头。 　　得到首肯的小黑飞快凑近，距离近得他稍微动一动，都有可能…… 　　“啾。” 　　唇瓣传来冰凉的触感，一触即离。 　　小黑：“嘿嘿，塞塞，我觉得我现在好多了。” 　　塞拉莱：？？？ 　　不是？ 　　“谁告诉你的这种方法能治病？啊？哪个庸医？？” 　　小黑满脸无辜：“那些牵手手的情侣呀，他们说，亲一亲就不难受了。” 　　……牵手就牵手，还牵手手。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天杀的当街撒狗粮的情侣们！！到底是谁在胡说，教坏了他家单纯的小黑！ 　　完全没有怀疑某些坏东西在胡说，塞拉莱脑中小人愤怒跺脚，忽略了心脏处失衡一瞬的剧烈跳动。 　　兜帽下的脸，烧红成一片，热意蒸腾。 　　塞拉莱不自在地动了动，“假的，别信。你要知道，大街上的骗子特别多，就盯着你这样什么都不懂的神明欺骗，坏得很。他们说的话都不可信，知道吗？” 　　小黑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可我现在真的一点都不难受了。” 　　塞拉莱：“……” 　　萦绕在鼻尖的呛人气味消散，塞拉莱才发现，端着春神赐福的矮子已消失不见，一群喘着粗气已然理智失衡的人挤在栏杆处，挥洒金币：“我要进去，让我进去！” 　　他们给出钱，远远超过两金。 　　想来，引得小黑难受的，就是那春神赐福，如今祂恢复正常，也只是因为不明液体被拿走。 　　才不是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亲亲！ 　　深感“孩子”急需常识教育，至少不要被这种一听就骗人的话蒙骗，塞拉莱决定，此事了后，他得拉着他家神明，好好学习一下。 　　尚且不知道自己会被小信徒摁着学习“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的悲惨未来，如愿尝到信徒的唇，比祂想象中还要软。 　　自顾自傻乐的祂跟在塞拉莱身后，进入拍卖会场。 　　说是会场，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木板油布搭起来的场子，用土系魔法临时生出土墩和土台，便算是座椅与拍卖台了，简单朴素到了极致。 　　如正规拍卖场里，呈阶梯形的座椅及包厢更是没有，座位挨得紧密与否，全看施法者的心情与手感。即便是如此简陋的环境，陆陆续续进来的人们也无任何抱怨，进得早就坐前排，进得晚就坐后边，座椅不够了便站着，被遮住了视线，召唤坐骑、傀儡抗肩、法师之眼…… 　　作为非凡者，总有乱七八糟的方法使自己听到、看到。 　　塞拉莱与小黑进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坐在边缘的位置，恰好前方无遮挡，能清晰地看到拍卖台。 　　没等多久，大腹便便的拍卖人上台。——虽然他与在场所有人一样，都穿着遮盖容貌与身形的斗篷，兜帽大得看不见脖子，可从他紧绷得勒出层层肥肉的躯干和突出得比孕妇还夸张的肚子，不难看出他的体型。 　　“咳嗯——拍卖开始！” 　　一件又一件拍卖品推了上来。 　　浑身伤痕、挣扎不断的人鱼；畸形的三头羽蛇；强大巫妖的脑髓；早已禁止流传，需要使用百人生命作为启动仪式的亡灵魔法…… 　　见不得光的黑市拍卖会上，售卖的也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虽有许多人因春神赐福才来参加这场拍卖，可随着一件件拍卖品的推出，以及拍卖者暗藏挑-逗的情绪渲染，拍卖会里的气氛堪称狂热，无数人叫价叫得脸红脖子粗，却维持着最后一点点体面，克制住动手的欲望。 　　除开塞拉莱与安安静静玩他手的小黑之外，仅有几人保持平静。 　　“下面一件拍卖品是，效果不明的药方残片，总共七片，三百金起拍！” 第46章 　　药方残片！ 　　巴掌大木匣里装着羊皮纸张，许是因效果不明，拍卖者并未仔细展示，因此塞拉莱也看不出来它到底是不是自己需要的。 　　但，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性，他都不会放弃。 　　偌大的拍卖场里，除他之外，没有任何人对它感兴趣，他很轻松地以底价三百金拿到手。 　　交易成功，有蒙面侍者当场将东西交由他手上，塞拉莱稳住因期待而略微颤抖的手，待下一个拍品上线时，深呼吸一口气，揭开木匣。 　　残缺的药方·一、残缺的药方·三…… 　　整整齐齐七张残片，加上他此前获得的二、五和十二，尚不确定它到底碎成多少片，但从手中现有的十张碎片拼凑在一起的结果来看，凑齐目前缺少的药方残片·十和十一，就集齐了。 　　因顺序有序，把它们拼凑在一起后，已能知晓部分解除罕见诅咒的材料，除开他已知晓的月萤草记录在册，还有…… 　　“野生的水鬼髓10g，三万金起拍。” 　　“四万！” 　　“五万！” 　　“五万五……” 　　水鬼髓，极阴极恶的材料，取自阴湿水鬼脊骨内的一抹脊髓，必须在水鬼未亡时提取，否则脊髓就化为残灰。 　　它的来处虽恶心了些，可却是上好的职业者进阶仪式材料，同时也时常作为增强灵性、炼金与魔药辅助材料，用途广泛。 　　由于职业者群体里，需要用到水鬼髓的时候太多，一只水鬼理想状态下仅能提供不足半克的脊髓，即使弥尔克大陆幅员辽阔，野生水鬼也是供不应求，濒临灭绝。 　　因此，有不少人选择人工饲养水鬼，可不知为何，人工饲养的水鬼，脊髓效用完全比不上野生的，效用低下到极点。 　　到如今，一克水鬼髓便价值千金，更何况是整整十克。 　　与无人问津的药方残片相比，它的竞价者甚多。 　　仅是愣神几秒，它的出价已至十七万，竞价者渐少。 　　“二十万。”将价格整整拔高了三万，喊价出口的瞬间，无数道或明或暗的打量视线射向塞拉莱，其中不乏冰冷恶意的凝视。 　　二十万的价格，虽比市场价略高，但考虑到市面上多以单克售卖，且药方需求整整八克的水鬼髓，若是他未能拿下这十克而是分开购买，凑齐药方所需材料中途耗费的人力物力，比之二十万更甚。 　　等候片刻，无人再出价，塞拉莱成功将其收入囊中。 　　凑齐解咒材料的进度，往前涨了一点点。 　　…… 　　“压轴拍品‘春神赐福’之前，最后一件拍卖品——蕴含有强大力量的未知生物血肉。十万金起拍。” 　　足有成人拳头三倍大小的肉块盛放在透明器皿中，黑红的肉块上还带着点筋膜，血肉模糊看不出是何部位。 　　与拍卖台离得不算近，都能察觉到其中强大的力量，可这种力量却不属于塞拉莱已知的任何属性与力量。 　　身旁安静坐着的小黑动了，捏了捏塞拉莱的手，耳语道：“塞塞，我感觉到，吞下它，我的力量会大幅增强。” 　　懂了，小黑的口粮，又是与神相关的东西。 　　塞拉莱参与叫价。 　　作为压轴物品前的最后一件拍品，虽蕴含强大力量却效用不明，叫价者并不多，毕竟场内大部分的人，都是因为春神赐福来的，如今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目标物品，如何舍得在这么个未知的东西上花钱？ 　　从始至终，仅有塞拉莱与另外两人叫价，其中一人周身血气冲天，另一人则在所有人都以黑袍覆面的地下拍卖场中，与众不同地笼了件白袍，散发出光明神父特有的气息。 　　有人嗤笑道：“光明神殿的虚伪家伙，居然屈尊降贵到地下黑市来？” 　　神父竞价途中不忘回复：“神光照耀之地，皆是光明的土壤，我如何来不得？倒是两位与我竞价的，一人应是手上沾了不少人命的傀儡师，另一人……”他转向塞拉莱，虽看不到他的眼睛，但能感受到隐藏在兜帽下的打量。 　　“黑魔法师？” 　　黑魔法与亡灵魔法同出一源，又因亡灵法师仍然是为官方势力所不容，因此在未亲眼见到他使用亡灵魔法时，往往都只会因他身上的魔力波动，将他认作黑魔法师。 　　当然，在塞拉莱沉眠前，被认作黑魔法师与亡灵法师的差别也不大，反正都逃不开被追杀的命运。 　　傀儡师出价，冷冷道：“出不起价就闭嘴，还是说光明神殿现在已经沦落到要靠身份压价的地步了？” 　　神父呵呵一笑，价格紧随其后，“我不过是以光明修士的身份告诫你们，这块不明生物的血肉，很有可能是从某种深受污染的动物身上剥离的，我必须要把它带回去净化，以防造成污染。” 　　“你们若还要继续出价，我奉陪到底，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就不敢保证了。” 　　傀儡师：“……呵呵，光明神殿的借口！这些年来，你们靠这套说辞强占了多少材料宝物？威胁我？你是中级，我也是中级，我还怕你不成？！” 　　两人对着竞价，语速飞快，很快它的价格被抬到了五十万。 　　傀儡师沉默片刻，偃旗息鼓。 　　神父得意：“何必呢？早放弃不就好了？区区五十万都拿不出来，啧啧。”他朝一直默不作声，静待事态发展的拍卖师挥挥手，“行了，成交吧，不会再有人……” 　　“五十一万。” 　　来自角落的叫价声，宛如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清脆而响亮。 　　他气急败坏：”“黑魔法师！你是打定主意要和我光明神殿作对？” 　　傀儡师冷笑：“我是出不起区区五十万，有人出得起，继续加价啊，堂堂光明神殿不会连五十一万都给不起吧？” 　　神父咬牙切齿：“五十二万。” 　　相比较之前几万几万的加价，他如今叫得保守了。 　　刚从寄卖行得来的巨款还没捂热就要花出去，塞拉莱并不心疼，打定主意要将小黑需要的东西得到手。 　　从穿越伊始就与小黑绑定在一起无法分割，他们双方中任何一方实力增强，对另一方来说，都有极大的益处。 　　因此，这块血肉，他绝不相让。 　　至于来自神父的威胁？ 　　他早就得罪光明神殿得罪得死死的，虱子多了不怕痒。 　　伴随着其余乐子人的起哄，两人一路竞价，最终，塞拉莱出价六十万，拿下血肉。 　　神父快气疯了，早已习惯亮出光明神殿身份，无人敢与其作对的他，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偏偏以傀儡师为首的一干人，阴阳怪气嘲讽道： 　　“区~区~五~十~万~” 　　“啧啧啧，这就是光耀四海的光明修士的实力吗？说出去都要笑掉大牙了，六十万都拿不出来，好意思说？” 　　“我要是你啊，找个老鼠洞一头闷死算了，怎么还好意思坐在这里？啧啧啧，丢人呐！我看你也别自称什么修士不修士的，我给你取个新称号怎么样？” 　　“六十万哥~六十万哥~喜欢这个称号吗？嗯？” 　　塞拉莱：……好、好厉害的嘴！ 　　若是在地面之上，他们是断不敢这样与光明神殿的人说话的，远远瞧着一身白，恨不得躲二里地远，生怕被碰瓷说不尊光明，满大陆追杀。 　　然而如今，身处不见光的地底，人人又都做足了伪装，往日里对他们的怨气便有了发泄处。 　　平时仗着背靠光明神殿，作威作福惯了的神父，哪里受过这种气，起身一挥袖，做出攻击的姿态。 　　下一秒，强大威势降临，牢牢锁定住试图攻击的神父。 　　那股气势，厚重如山石，冷硬迫人，仅是外泄出的一缕，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是比红衣大主教那雷霆一击，更强大的威势！ 　　“要打滚出去打，别脏了我的地！” 　　“砰——” 　　木门开启又关闭，因威势锁定，动弹不得的神父就这样毫不留情地被扔出去，砸出几声重响。 　　“场内不得械斗，场外，不管。” 　　威势消散。 　　沉重呼吸声与咳嗽声此起彼伏。 　　好强的力量，不曾露面便给人这般大的压力，若非小黑为塞拉莱撑起层不显眼的屏障，即使没有正面对上，他也不会好受。 　　这就是，神明之下最强力量的压迫感…… 　　塞拉莱眸光明灭，满是笃定的向往。 　　总有一天，解除光明诅咒后的他，也会站到那一层。 　　——大魔导师。 　　仿佛会读心一般，小黑凑近耳边道：“以你的天赋，离那一天不会太远。” 　　塞拉莱捏捏祂的手，“自然。”他从未怀疑。 　　搅乱的人被驱赶，场内从混乱中恢复。 　　不明血肉到手，将其收入储物戒，塞拉莱拉上小黑离席。 　　对春神赐福这种具有致幻效果的东西不感兴趣，且不知为何，他并没有如那些失态癫狂的人一般沉醉其中。得到大部分药方残片不说，还额外收获其上记载的一味材料，以及能够增强小黑力量的血肉。 　　塞拉莱此行的目标，已超额完成。 　　来到木门边缘，塞拉莱手触碰到粗粝门板，轻轻一推，入目是人形深坑，血腥刺鼻。 　　前一刻还耀武扬威的神父，躺在坑底气若游丝，脖颈歪斜只余薄薄一层皮连接使其不断，胸膛凹陷，四肢扭曲。 　　“咳、咳咳……” 　　“啧，好惨呐。” 　　神父浑身剧痛，不住往外吐出脏器碎片，他瞪大充血的眼，血色模糊中，看见的最后一眼，是晦暗的黑光。 　　而后，心口一痛。 　　耳边，有谁尾音含笑，戏谑而恶劣，他说： 　　“不是黑魔法师，是亡灵法师哦。” 第47章 　　“轰——” 　　东大陆某处荒原深处，冲天黑气以吞噬万物之势刺破天际，似擎天巨柱，万里之外仍可清晰瞧见。 　　瞬息之间，白昼转夜，整座荒原都被包裹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黏稠黑暗中，呼吸格外不畅，阴冷绝望、暴怒憎恨……种种负面情绪与阴湿黑雾一同侵袭，压得人心口沉闷，神智失常，几欲溺毙在负面情绪之内。 　　蛮横而古老的力量乍泄，几息过后，气机收敛、黑雾弥散，荒原再次昼夜转换，恢复正常，此前种种犹如幻梦。 　　然而远在西大陆的光明圣地内，尖锐嘶鸣的警报，以及万神殿顶端，从未响过的哑钟无风自动急促嗡鸣，都昭示着，弥尔克大陆，有大事发生。 　　圣座之上的教皇闭眼再睁眼，橙黄亮光自双眸□□出，嗓音飘渺冷漠，泛着非人的冰冷。 　　“本源复苏……绝不能让祂归位……搜查东大陆，击毙眷者……” 　　因警报而匆匆赶来的红衣大主教们，感受到圣座之上的无上伟力，皆跪地叩首，不敢打扰包裹在明白圣光中，与神交流的教皇。 　　窒息的沉默充斥在温暖得将骨血都要融化的光辉之中，直到一声“抬首，聆听神谕”入耳，他们才从灵肉分离的恐惧中脱离。 　　神降结束。 　　“召集人手，不惜一切代价，击毙于东大陆作乱的邪神眷者，阻止邪神复苏。光耀之地绝不允许有邪恶沾染！” 　　红衣大主教们再次叩首，齐声道：“谨遵神谕，吾等必将秉承主的意志，剿灭黑暗！” 　　…… 　　被防护罩隔绝在毁灭力量之外的塞拉莱，保持着抬头望天的姿势，面色凝重。 　　透过血契链接，他能感觉到，吞下未知血肉的小黑，状态是从未有过的糟糕，有另外一股力量在与祂争夺主权，两股力量僵持不下。 　　随着时间流逝，小黑隐隐处于下锋，他与祂之间紧密的链接变弱了。 　　情况不妙。 　　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必须做点什么。 　　如果小黑在这场交锋中失败，那与祂性命相连的他，绝对讨不了好。 　　因此，无论如何，祂不能失败。 　　塞拉莱粗暴拉起双目紧闭的玩家分身，两具身体相对而立，双手交握抵在胸前，魔力串联轮转。 　　银发青年呢喃低语：“以血为契，灵魂交融，无上规则见证，吾等奉上魔力、血液、肉身，请求献祭给与吾立下契约之神祗，助其增长力量。” 　　规则之力划破脖颈，如柱鲜血喷射，被无形之手归拢，汇入遮天黑雾。 　　塞拉莱体内辛苦储存的能量，伴随血液流逝，一同消散，星星点点的魔法能量传递至献祭对象体内。 　　与此同时，分身Sai的等级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下跌，眨眼间便由临近二十级跌落至个位数。 　　作为等级榜排行第一，塞拉莱的账号异常很快引起玩家注意，世界频道、游戏论坛里，充斥着对他等级狂跌的讨论，密聊界面里也全是游戏好友发来的满屏问号与关切之语。 　　然而这一切，塞拉莱都无暇顾忌。 　　对抗与献祭仍在进行。 　　察觉到一直以来压迫它蚕食生命力的黑暗魔法力量消散，心脏处横陈的诅咒光团一改往日憋屈，活跃异常。 　　死气、光明之力此消彼长，银发青年的面色越发灰白，脖颈处涌出的血液，颜色越来越黯淡，皮肉碎裂剥离，白骨显现。 　　“咔……献祭……咔咔……” 　　虚空之上，属于小黑的力量气势愈甚，攻势越发猛烈，那股试图侵袭的未知力量节节败退，已呈败势。 　　快支撑不住了…… 　　胜败在此一举，塞拉莱咬牙，一掌拍向心口，血液几乎消耗殆尽的胸口只余脆弱而毫无生机的皮肉，被巨力拍得凹陷碎裂，蕴藏着最精纯力量的精血喷溅，通过献祭汇入虚空之上。 　　“嗤——” 　　浓郁黑暗力量暴涨，一口吞下试图逃窜的冗余能量。与此同时，气血耗尽，灵魂濒临破碎的塞拉莱再维持不住勉力支撑的身体，跌落在地。 　　恍惚间，听见有谁焦急呼唤。 　　好轻…… 　　灵魂好像不断上升、上升，穿透天幕，飘荡至纯粹的黑暗之中，足下是大陆虚影，身侧是玄妙符文。 　　从未见过、能从中感知到信息却无法理解信息内容的符文于身侧游荡，随手捞住一枚字符，纷杂的信息汇入脑中，却因无法理解，划过光滑异常的大脑。 　　它们好像代表着最本源的，支撑世界运转的规则。然而，本源规则，绝不会为渺小人类掌握，于是塞拉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徒劳捕捉规则，却不能在脑中留下任何痕迹。 　　不甘。 　　愤怒。 　　极渺小极轻微的灵魂团子不停蹦跶，终于在不厌其烦的尝试中，咬下了一枚字符的碎屑。 　　“魔法本源……大香蕉剥皮蘸牛奶……” 　　冥冥之中，他记住了什么。 　　好不容易消化掉碎屑上的知识，想要获得更多时，突如其来的乏味与困倦蔓延，如深潭中死死拽住四肢的乱藻，将他溺毙在昏盲的水流中，再次陷入黑暗。 　　…… 　　“唔……” 　　头好痛。 　　不只头，浑身上下，哪哪都好痛，脑内不断传来低频的呢喃，讲着听不清也听不懂的话。 　　塞拉莱掀了掀眼皮，只此一个轻微到极点的动作，便牵动浑身，针扎般的疼痛。 　　耳边有谁在说话，与脑内絮语混在一起，分不清。 　　“……” 　　“……” 　　好烦，为什么一直闹我。 　　塞拉莱用尽力气皱紧眉头，试图用眉毛将耳边乱叨叨的烦人精夹死，下一秒，眉头处传来轻柔冰凉的碰触，一股他并不排斥的力量如涓涓细流，从眉心传遍四肢，缓和阵痛。 　　“塞塞……” 　　“不要沉迷……” 　　“……醒来。” 　　深埋地底的地宫内，半面身体长满流光银鳞的青年被鬼魅虚影怀抱，无数根触手连接在青年身体，将空气里游离的暗元素转化为精纯魔力，输入青年体内。 　　突然，虚影察觉到了什么，又一根触手幻化而出，激动地晃了晃，眨眼间，无形化有形。 　　“唔……” 　　塞拉莱缓缓睁开了眼，恍若蒙着层纱的眸缓慢眨动，半盏茶功夫，终于看清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到底是什么。 　　一个人。 　　一个黑发黑眼、俊美异常的男人，毫不夸张地说，比他两世加起来所有见过的人都要好看，特别是与他对视瞬间，那双黑瞳内爆发出极致而猛烈的喜悦，灿烂笑容笑得塞拉莱一阵恍惚。 　　不对。 　　等等？ 　　你谁？？ 　　塞拉莱张了张嘴，脱口而出的疑问化为连串的：“啊啊——啊？” 　　刚刚的声音，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啊啊啊？” 　　？！ 　　淦。 　　他好像变成小哑巴了！ 　　塞拉莱焦急万分时，陌生男人开口，低沉如提琴鸣奏的小夜曲，入耳酥酥麻麻，“先别说话，塞塞你现在损伤太过，身体还未修复。” 　　嗯，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啊？” 　　小黑？ 　　“是我。” 　　“？” 　　从塞拉莱的眼中读出满满疑惑，祂眼疾手快捂住自家信徒欲张的唇，不许啊啊。 　　“你强行获得本不该被掌握的知识，被虚空污染了。我先帮你拔除诅咒，之后再一一告诉你，都发生了什么，好吗？” 　　塞拉莱眨了眨眼。 　　突然，他反应过来，双目瞪大，因羞耻而条件反射地想要挣扎，却发现不知何时，已被触手裹了满怀。 　　未着寸缕的躯干上，大小触手游走摩擦，留下几道红痕，又麻又痒。 　　“……” 　　被拉起依靠在祂怀中，左半边身体不断传来难耐触感，塞拉莱呼吸急促几分，紧咬唇瓣不知不觉张开条缝隙，压抑不住的细碎泣音还未吐露，便被塞入口中的触手堵住。 　　那根触手有些大了，满满当当地塞住，抵得唇既酸又软，生理性泪水混合津液流下，下巴湿得一塌糊涂。 　　连绵不绝的痒意伴随着轻微却极为刺激的阵痛从左半边污染严重的躯干传遍全身，塞拉莱想要挣脱，却因束缚只能小范围扭动。 　　深埋在神明怀中，潮热的吐息混合眼泪，闷得面色潮红，细密的汗洇湿鬓发，黏在颊侧，狼狈不堪。 　　触手深深浅浅划过的地方，有舒缓凉意，可这股凉意相比其他未被触碰的地方，太微弱，顷刻间就被难耐的热吞噬，再度坠入昏沉的混沌。 　　细细小小、混着哭腔的闷哼声流露，湿漉眼睫颤抖得厉害，半闭半睁的洇出泪的眼尾都透出可怜的红，茫然地被迫承受。 　　拔除污染所需的时间很长，信徒孱弱的身体承受不住粗暴对待，祂必须控制力道，一点一点蚕食。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塞拉莱脱力，仿佛过去一个世纪那般的漫长，污染终于被尽数拔除。 　　自睁眼后就长存于脑海的嗡鸣呢喃消失，恢复清明。 　　理智回归，回想起他拔除污染时的过激反应，塞拉莱缓缓闭上了眼。 　　啊，好丢脸。 　　不想面对。 　　不对，污染拔除，他的躯体恢复正常，也就是说…… 　　小哑巴着急：“啊啊啊！”我的衣服！ 　　宽大手掌抬起他的下巴，轻柔却不容挣脱，从上至下，一点点擦拭净湿得一塌糊涂的脸颊，轻抚脖颈尚未愈合完全的疤痕。 　　“你的身体还未恢复，不可任性。我为你输入魔力，带领你冥想修炼，顺便助你消化从虚空里得到的知识。” 　　语气严肃，安抚不听话孩童般拍了拍他的头，塞拉莱绵软无力的身体任由祂摆弄成最最标准的冥想姿势，磅礴神力入体。 　　塞拉莱：…… 第48章 　　距离玩家Sai角色等级异常跌落，已过去一周的时间，这一周期间，他的等级一直保持在摇摇欲坠的lv.6，没有变化，处于离线状态。 　　游戏论坛上，关于他的讨论大体分为两派，一派认为他在完成某项隐藏任务时意外失败，等级狂跌，接受不了这样大的打击，下线弃游。 　　另一派则认为，他依靠某种外挂手段升级，如今终于被游戏后台检测到，直接封号。 　　两方人马争吵不休。 　　【世界播报】：“近日来各地乱象频发，经光明神殿调查乃邪神信徒作乱，已造成多人伤亡，罪无可恕。光明神殿现发布世界任务【击溃邪恶】，望各职业者们积极参与任务。 　　同时，为最大程度减少人员伤亡，光明神殿决定适当降低‘牧师’职业转职难度，原定为期半月的牧师预备役教导，现缩短至五日，望满足条件的职业者们加入光明的队伍里。” 　　【击溃邪恶】：世界任务、地区限定任务（东大陆全境）。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邪神信徒越发躁动，试图破坏光明神殿五十年神圣东征的艰辛成果，将大陆再次搅进混乱与恐惧中。 　　心怀世人的光明神殿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红衣大主教蒙格领命主持世界任务，特许职业者们捉拿任何疑似邪神信徒的可疑人员。 　　经检测，确认为邪神信徒者， 　　无力量普通信徒，2功勋/人； 　　初入门见习职阶，4功勋/人；2功勋/人（击杀）； 　　初级职阶，100功勋/人；50功勋/人（击杀）； 　　中级职阶，500功勋/人；400功勋/人（击杀）； 　　高级职阶，2000功勋/人；1800功勋/人（击杀）； 　　功勋值可在任意光明神殿处兑换功勋奖励。 　　捣毁邪神据点、祭坛、神像，分别获得300、700、1000功勋值。 　　世界任务一出，再无人八卦塞拉莱奇怪的账号状态，玩家们纷纷为这场全服性的活动激动不已。 　　要知道，《神迹》开服至今，除开三个新手村各自激活的野外地图BOSS，以及Sai激活的副本活动，还从未有过这样大型的全服性活动。 　　活捉或是击杀小怪，皆可得到对应数值的功勋点，兑换道具。 　　有人在截图放出了功勋点商店的道具，各个职业的技能卷轴占多数，此外还有附魔套装及武器，当然，与技能卷轴相比，它们所需的功勋值堪称天价。 　　由于游戏设定的特殊性，即便是开服玩家掌握的技能也不算多，若不能触发珍惜的、奖励技能的隐藏任务，或是足够富有从玩家手里购买掉落的技能，那么除开转职入门时学习的自带技能之外，他们几乎没办法额外添加新技能。 　　活动奖励一出，哪怕是再不喜欢刷怪打架的玩家，为了丰富技能库，也是抄起武器嗷嗷冲。 　　索艾格港、南伦城、时东城，三座聚集了大部分玩家的主城，越发混乱起来，大街上随时都能看到五花八门的初级职业者们，边追逐疯狂逃窜的人，边相互内斗。 　　尤其是每座主城都不会少的贫民街区。 　　这些街区并非一开始便藏污纳垢鱼龙混杂，而是随着城市的发展，跟不上变化被遗留在原地的。 　　贫穷者被驱逐，自发聚集在一起，所谓的贫民窟就形成了。麻木、愚昧、痛苦、愤恨…… 　　朝不保夕的苦痛生活，是邪神信仰滋生最好的温床。 　　相比较有执法者巡逻、死几个人就会引起守夜人注意的区域，连清晨的一缕霞光都是奢侈品的贫民窟，只要不影响到区域之外的贵人，所有人死光也不会有人注意的地方，实在太适合行血祭生祭之道。 　　只可惜，他们肆无忌惮的好日子结束了。 　　一批又一批的玩家争先恐后涌入往常少有踏足的贫民街区，不论男女老少，鉴定术下只要等级比其他npc高出哪怕一级，都被不知多少根绳索绑得结结实实，可谓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还别说，玩家们这样堪称粗暴的行动下，还真被他们误打误撞地找出不少普通或是初入门的信徒来。 　　自任务发布以来，光明神殿门前广场挤满了五花大绑的俘虏npc及高高兴兴等待鉴定领赏的玩家。 　　沉浸在积攒功勋兑换心仪技能的玩家们，没有注意到，某个曾受到密切关注的账号，上线了。 　　…… 　　距离混乱玩家主城千里之外的地宫，塞拉莱结束了长达数日的冥想。 　　脖颈处因献祭而撕裂的狰狞伤痕彻底愈合，脏腑重生、血肉充盈，惨白骨手眨眼之间便被皮肉覆盖，再看不出任何非人的异样。 　　心口处趁他虚弱而格外嚣张、蚕食了大量生命力的诅咒光球，在磅礴神力冲击之下，只剩下半枚鸡蛋大小，不复往昔活力。 　　本体枯竭已久的经脉，久违地充盈起来，达到中级魔法师的水平，虽距离沉眠前的魔导师境界相差甚远，但至少，比他苏醒后有所进益。 　　如今塞拉莱本体身上的诅咒buff，转变为： 　　【诅咒】：受到蒙格的诅咒，血量下降45%、魔力值上限减少72%，冥想所需时间增加200%、冥想效果降低50%。 　　看上去，比之前——血量与魔力值永久下降80%，无法通过冥想回复魔力的描述更加苛刻且严重，可至少，他不再只能依靠玩家分身传输过来的魔力维持生机了，他终于可以独自进行冥想活动——即使冥想效率不高。 　　除开力量增强、诅咒削弱之外，这次冥想中塞拉莱收获最大的，还是脑海里莫名出现的一段知识，有关魔法本源的知识。 　　于虚空之中奋力撕咬吞下的本源规则，微末如尘埃，其中记载的知识，却浩瀚如汪洋。 　　混沌不清的呓语由脱离规则却又掌控规则的神之力反复梳理，终于化为渺小人类能够理解的知识。那些知识无法用语言描述，但却切切实实增添了塞拉莱对于魔法运用的理解。 　　桎梏在灵魂上的，通往最强的大魔导师的阶梯，渐渐浮现，只等他积攒够足够登天的力量，便可轻而易举推门而入。 　　一场濒临死亡、打破身体极限的献祭，一次凶险异常、一不小心就会被虚空同化，崩溃为微渺虚尘的污染，为塞拉莱的魔法之路，带来巨大进益。 　　如果对魔法的理解与掌握可以化为可观的数值，那么塞拉莱此时的数值已无限趋近于超脱种族限制的EXP.99999，距离MAX仅几步之遥。 　　毫不夸张地说，除开高悬于虚空之上的神明，塞拉莱便是这世间对魔法掌握得最为透彻的人。 　　索检完冥想所得，从储物戒中取出衣袍囫囵裹身，塞拉莱的动作迅速得显出几分残影。 　　呼…… 　　穿上衣服，浑身的不自在终于消除。 　　塞拉莱抬眸，正正好撞入专注望着他，印满了他身影的漆黑瞳孔。 　　与他对视，那眸中染上星星点点细碎微光，温柔的笑意盛满了瞳。 　　“啪。” 　　塞拉莱抬手，盖住那双满眼都是他的眸。 　　小黑茫然歪头：“塞塞？”虽不解自家信徒为何如此，但祂相信，他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比塞拉莱大上一圈的神明乖乖蹲着，任由视角陷入昏暗。 　　祂缓慢眨动的睫毛挠得手心有些痒。 　　塞拉莱倏地收回手，视线落在别处，纤长的眼睫轻颤，理直气壮而任性要求道：“你变回去，变成小球球。” 　　他的手被包裹进宽大的掌中，牵引着，一笔一划描摹神明完美的五官，从眉梢至唇角，手指处传来轻柔的啄吻。 　　“塞塞不喜欢我这个样子吗？”他委屈地咬了咬唇边细白手指，语带控诉，“宝宝你是一个英俊帅气身高两米宽肩窄腰大长腿有八块腹肌的黑长直矿工。” 　　“这不是从前塞塞你对我说的吗？” 　　塞拉莱的手被拉着，触上轻薄布料下饱满的胸肌，一路滑动，掌下是结实的腹肌，滚烫的温度顺着异常轻薄的布料透出，随呼吸而起伏。 　　塞拉莱一张脸烧得红扑扑。 　　完全没有料到祂竟然将从前自己玩笑般的话记在了心里，且记得如此清晰。说不出是什么感受，被人珍重的欢喜，心脏鼓动得越发剧烈。 　　其实，他之所以想让小黑变回从前没有五官、圆圆滚滚的小黑球，不过是因为，不敢直视长出了五官，完完全全化为人形的祂。 　　那张脸，太完美，完美到总能吸引他的视线，不自觉就望了过去，溺进那双永远凝望他的眸。 　　烦人！干什么一直望着他！ 　　塞拉莱抿了抿唇，压下心底那抹失衡的心悸。 　　小心翼翼的拉扯从袖口处传来。 　　“对不起，又惹塞塞生气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是我哪里做错了吗？是……是你已经不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了吗？你喜欢什么，你告诉我，我努力变出来，好不好？” 　　祂埋进他的颈窝轻蹭，声音闷闷的。 　　包裹在如有实质的委屈与茫然中，塞拉莱内心的小人疯狂谴责自己： 　　不就是长得帅了点、身材好了点、眼神太温柔了一点……小黑什么都不懂，这能是祂的错吗！ 　　怎么能因为突然生出的奇怪情绪让祂误以为自己不喜欢祂这个样子呢？ 　　明明就还挺喜欢…… 　　咳。 　　塞拉莱干咳一身，顺从肩部轻柔的力量，于小黑怀中转身，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祂胸前格外紧绷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的布料上。 　　呆住。 　　“你、你这穿的什么衣服？！”为什么会这么、这么的！！ 　　薄得快要透光的短打上衣堪堪遮住线条完美的胸肌与腹肌，边缘还有细细碎碎的毛边。 　　小黑拎起衣摆下缘向他展示，“矿工装！怎么样，是不是幻化得很还原？” 　　不是，那个矿工不是这个矿工啊喂！！ 　　看得出来，祂很骄傲，明明该是锐利锋芒的深黑眼瞳，偏生亮晶晶的满带笑意，一张俊脸笑得灿烂极了，令人无端幻视见到主人正欢快摇尾巴的大狗狗。 　　狗勾抬爪，向主人骄傲展示自己的身体。 　　“黑长直。”祂撩起如夜般深沉的黑发，与塞拉莱的银发缠在一起，分明是截然不同两个极点的颜色，却显得如此和谐，好像天生就融为一体。 　　“塞塞你看，你说的我都有哦！” 　　祂拉住塞拉莱的手晃了晃，于是，格外吸睛的胸前也跟着轻微晃动。 　　“喀嗤——” 　　过分还原、质量不佳的布料无法承受这样大的压力，从隆起的正中破裂，富有又慷慨。 　　眼、眼睛移不开了！ 　　怎么、怎么会！他怎么会喜欢看…… 　　“要摸摸吗？” 　　塞拉莱：？！ 第49章 　　地宫内，塞拉莱与小黑相对而坐。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算远却也不算近，恰恰好是一伸手便能够着对方的距离。 　　塞拉莱双手交叠搭在腹前，斜倚在椅背上，视线飞快略过小黑换回正常长袍的胸口，移至祂的脸上。 　　不得不说，相比从前飘忽黑影或是圆润小球球，祂如今的形态，看上去总算是有端坐于高台之上的神祗模样了。 　　眉眼轮廓锋利锐利，因身形高大，垂眸看人时有几分无情的冷漠。 　　察觉到信徒的视线落点长久停留在祂的脸上，那双凝如深渊的眸中，溢满十足的笑意，温柔又缱绻。 　　啧，笑得傻乎乎的，没眼看。 　　塞拉莱仓促移开眼。 　　“你说，等冥想结束后，就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现在你可以说了。” 　　小黑端正坐好，两只手搭在腿上，乖乖地嗯了两声，“那块血肉里蕴藏的能量，让我想起来了一些东西。” 　　“我的名字，路德维希。” 　　“……” 　　塞拉莱等了又等，都没等到下一句话，茫然抬头：“就没了？” 　　小黑委屈，小黑要说：“想听塞塞喊我。” 　　塞拉莱：“……” 　　哦，原来是在等他喊一声路德维希啊，他还以为怎么了呢。 　　“路德维希。” 　　“嗯！” 　　有点可爱。 　　“好了，名字喊了，继续吧。除开名字，你还想起来了什么？” 　　小黑，啊不，现在该唤祂路德维希了，祂说：“虽然我还是没能想起自己的神职神名，也不知为何一缕意识会出现在那个世界……但我解锁的记忆告诉我，祂们不想我找回力量与所有的记忆，祂们不想我回归。” 　　“祂们？是那些神？” 　　祂点点头。 　　“难不成是怕你把祂们都吃了？”丢下句玩笑话，塞拉莱并未因祂的话感到紧张，反而对小黑的身份更加感兴趣。 　　祂究竟掌握了什么样的神职规则，令诸天之上的祂们畏惧？ 　　路德维希执起塞拉莱的手，贴在心口处，祂的心跳混合体温传递至塞拉莱掌心，他手指微缩。 　　“塞塞，如果不是你，或许我这次就……”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被塞拉莱止住。 　　将抵在唇中的手拿下，两只手合握在掌中，路德维希道：“当时与我斗争的另外一股意识，是我被血肉力量激活的部分神性。” 　　“神性暴戾冷漠，不会允许自身性命与人相连。幸好，我赢了，祂已经化为了我的一部分。” 　　“下次还会吗？” 　　“没有下次了。永远不会。” 　　塞拉莱松了口气，转而关注另一个问题，也是除开祂当时危险情况之外，最为在意的。 　　“圣裁诅咒里蕴含了一部分光明所掌握的规则之力。只恢复了部分力量的我，还没办法抹除规则之力。对不起，是我不好……” 　　唔…… 　　祂怎么知道他想问什么。 　　看着祂垂头丧气坐在那里，总感觉下一秒就会缩到地里去，塞拉莱没忍住笑出了声，短而轻的笑落在路德维希的耳里，心头一颤。 　　塞塞是不是生气了？ 　　是我太没用了，连这样一个诅咒都消除不了…… 　　眼睁睁看着祂头越来越垂，低落得快要缩成朵小……嗯，大蘑菇。塞拉莱茫然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这是？” 　　“塞塞，你不要抛弃我绑定其他神好不好？” 　　塞拉莱：？ 　　祂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他再一次笑了，是被气的。“难不成血契还能被我解开不成？” 　　无语睨他一眼，塞拉莱突发奇想道：“如今你实力恢复了部分，那，你能像其他神那样，为你的信徒降下赐福吗？比如……莫名其妙就让我力量增加，一路冲击到大魔导师境界的那种。” 　　路德维希摇摇头，沉吟道：“没有那种赐福……不过我确实知道一种方法，可以将我的部分力量融入你的体内，只是一次不够，要许多次才行。这种方法不会成为你晋升的束缚，反而会加快你冲击那个境界的速度。” 　　塞拉莱有些惊讶：“真有这种好事？”他只是随口一说来着，没成想竟真的有。 　　塞拉莱支楞起来，心动了。好吃又不伤胃的软饭就摆在面前，谁能忍住不吃一口？ 　　反正他忍不住。 　　避开自家信徒亮晶晶的眼，路德维希再次确认：“你真想要？” 　　塞拉莱疑惑：“为什么不要？”难道……“有坑？你先说说，要怎么做。” 　　“……交合。” 　　“？什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祂凑近了些，这个距离，有点太近了，近到塞拉莱能闻到从祂身上传来的清冽的香。 　　周身的温度变高了，整个人拢在阴影里，分明没有触碰，却给他一种被整个包裹在怀中的错觉。 　　“塞塞是想和我交合吗？神之力，可以通过这种方式留在你的身体。”他抚上塞拉莱小腹，揉了揉。 　　！！ 　　塞拉莱惊得瞪大眼，呲溜一下从座椅上蹦起，蹿到角落里贴墙而战，指着祂半晌说出不话，一张脸烧得通红。 　　塞拉莱感觉自己快要熟透了，因羞耻而浑身颤抖。祂怎么能、祂怎么能一脸淡定自若说出这样的话！ 　　交he…… 　　还有什么留在身体里…… 　　恨不得晕过去的耻意，将双瞳染上层莹润的水光，眼尾红红，紧抿唇瓣，看起来像颗小番茄或者别的什么。 　　总之，很可爱。 　　感觉自己再不说点什么，自家信徒快要不能呼吸了，于是，路德维希说到：“要试试吗？” 　　塞拉莱快爆炸了：“不试！！你不许再说了！！”声线抖得不成样子，尾音绵软又黏糊，半点威慑力都无。 　　他一个纯得不能再纯的大直男，怎么可能会想尝试这种、这种方法……这跟小说里的双那个什么修有什么区别！！ 　　果然，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不可能有好吃不伤胃的软饭。 　　“……” 　　缩在角落里平复许久，终于勉强将羞意压下去，塞拉莱一抬眸正正好又与祂对视，脑海里循环播放尴尬的对话，形成回音。 　　糟糕。 　　忘不掉了！！ 　　最后，在他强烈要求下，路德维希重新变回了那颗任他搓圆捏扁的小黑球形态。 　　呼……那股淡淡的不自在感终于消失了。果然，神明什么的，还是萌萌软软的形态最可爱！ 　　捏着小黑球，塞拉莱终于想起，被他用过就丢的玩家分身。丢开小黑球，意识切换，汹涌的好友密聊几欲将他淹没。 　　盯着属性面板上可怜又凄凉的，跌落至个位数的等级，塞拉莱长叹一声，还未等他想好，该怎样把等级刷回来，又该如何回复好友列表的询问，一项任务跳了出来。 　　【路德维希的请求·一】：路德维希希望Sai摸摸祂。 　　任务奖励：经验3456点。 　　什么东西？ 　　被他丢得远远的小黑球不知何时蹭了过来，不停蹦跶，似乎在说：快摸摸我呀。 　　于是，塞拉莱摸了摸祂。 　　任务完成，比等级上限高出许多的经验值汇入体内，连升两级。 　　？！ 　　还有这种操作？ 　　塞拉莱双眸亮得惊人，捧着小黑晃了晃，“再来几个？” 　　【路德维希的请求·二】：路德维希希望Sai同意祂变回人形。 　　任务奖励：经验4567点。 　　唔。 　　看在经验的份上。 　　“行吧，你变回来吧。” 　　祂从小黑球变回了人形，明明空间那么大，偏要和他挤在一起。 　　真粘人。 　　【路德维希的请求·三】：路德维希希望Sai同意祂开口说话。 　　任务奖励：经验7890点。 　　“允许你说话。这个任务是怎么一回事？你也拥有了NPC面板，可以发布任务？” 　　路德维希：“塞塞先等等。” 　　【路德维希的请求·四】：路德维希想要Sai倾听祂的回答。 　　任务奖励：经验11230点。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游戏背后的祂，似乎是我记忆里，唯一不反感我复苏，甚至对此乐见其成的。祂掌握一部分的命运。” 　　“塞塞你的分身因献祭等级下跌，想要重新恢复，这是最快捷，最符合规则逻辑的方式。” 　　塞拉莱：“意思是，你可以用这种方式给我开后门？” 　　新一个任务跳出。 　　路德维希：“当你分身等级恢复到献祭前的水平，临时权限就会消失。” 　　“噢。你……付出了什么代价？”塞拉莱不相信会有人不求回报地帮忙开后门。 　　神亦如此。 　　如果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交付部分不重要的神职还好，可若那位命运侧的神明觊觎的是小黑的本源力量呢？ 　　塞拉莱越想越忧心，似乎已经看见因为他，傻乎乎的小黑就这样被不怀好意的坏神蒙骗，将自己的本源神格全都交出去，就为了换取发布后门任务的临时权限。 　　察觉到塞拉莱越来越悲痛的目光，路德维希觉得自己有必要赶紧解释，否则自家小信徒还不知道得想到哪里去。 　　塞塞关心我，塞塞好~但该解释的，还是得解释。 　　祂赶紧道：“没有代价。不知道为什么，祂恨不得我下一秒就找回所有力量与记忆，立刻归位。” 　　“这样么……” 　　路德维希点点头：“不仅如此，祂还为我们加强了命运蒙蔽，模糊了其他神明的感知。这样子祂们就无法通过占卜或预言定位我们的位置，只能获得一个大致的方位。” 　　塞拉莱松了口气。 　　只要自家神明没被卖出去打黑工就好。 　　有临时任务权限在手，玩家分身的等级稳步上升，没花多少时间便回到了献祭前的等级。 　　玩家们忙着活捉或击杀邪神信徒换取功勋值之时，无人注意到等级榜上某个ID一路飙升，再一次回到了榜首位置。 第50章 　　索艾格港外郊，荒山。一群人慌不择路逃窜其中，不时惊恐回头，唯恐追击者逼近。 　　幸好，这批追击者身娇体弱、毫无密林追逐的经验，被他们沿途设下的地障拦下了脚步。 　　他们暂时安全了。 　　“呼……” 　　为首者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 　　她有一副极符合普世审美的容貌——丰腴白皙的身材，纤弱婀娜的腰肢，极受推崇、象征光明与权贵的耀眼金发，合该是待在华美房间里的娇滴滴小姐，与荒山内草木横生的环境半点不搭。 　　作为“欲望之母”的祭司，她常做的便是凭借这副蒙主恩赐的好容貌，游走在上流权贵中，寻觅猎物、扩大信徒队伍。 　　貌美的她凭借“夜莺夫人”的名号，混得是如鱼得水，就连号称容不下邪恶的光明教徒，都成为了她的裙下之臣。 　　她原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美貌、力量傍身，所有男人都爱她，所有女人都羡慕她，来自仰慕者的金银宝石堆积成山，随手扔下的都是拳头大小的红宝石。 　　然而，不久前，远在西大陆的红衣大主教携神谕而来，言道：“哪怕是掀翻整个东大陆，都要找到复苏邪神的信徒眷者。” 　　她的好日子，结束了。 　　怪她太不警惕，本以为这又是光明神殿一次雷声大雨点小的喊口号行动，深夜吸食女孩鲜血维持容貌时，竟意外被那群多管闲事、比光明修士还积极的职业者们撞见。 　　即使是如今，她依然无法忘记当时的恐惧——一群人嗷呜嗷呜着，比她看起来还像供奉了邪神的人，精神极端不正常且亢奋，抄着武器就向她冲了上来。 　　明明，大部分的职业者看到她褪去人皮的那副模样，都只会害怕得逃窜，谁知道…… 　　无论她跑去哪，身后总有一群振奋到极点的人穷追不舍；哪怕她暂时摆脱追兵恢复容貌，连光明修士都看不出的伪装，竟会被那群乌合之众识破…… 　　难道，他们也是神眷者，拥有勘破一切伪装的能力？ 　　可他们身上的力量是那么纯粹，完完全全的没有参杂丁点神之力，拥有曾经的她最为向往的那股力量。 　　相当奇怪的一群人，她看不透。 　　“祭司大人，这里，是不是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可怖。 　　祭司陡然一惊。 　　确实，太安静了。 　　什么声音都没有。 　　没有了那群职业者喧闹得刺耳的叫喊，连林里随处可闻的虫鸣鸟叫也没有。 　　周身绿植，绿得有些诡异，鲜艳油腻，如一张劣质颜料涂抹的油画，浮于表面，腻得刺眼。 　　只一个手势，以祭司为首，一群人变换队形，戒备随时会出现的危险。亮粉的气于有序队形中缓缓升起，环绕在她们身边。 　　“咔嚓——” 　　踩断枯枝的声音，在寂静环境里如惊雷炸耳，撩动紧绷神经的同时，也惊动了某些潜伏已久的东西。 　　粗长藤蔓如飞蛇弹跳，自地面炸起枯叶片片，转瞬之间便织成大网，把一队人死死裹住，有目的地拖往某处。 　　亮粉气烟打在藤蔓上，不能对其产生半点作用。 　　“该死！我的脸！”许是拖行中有尖石划过，她完美无瑕的面皮上，裂开几道深长缝隙。缝隙没有流出鲜血，反而如纸扎般龟裂皱烂，寸寸碎裂。 　　纠缠成团的植被一一散开，露出其后漆黑洞口，天光照过，隐隐露出洞内面目模糊的塑像，唇角似是扬起诡异的弧度。 　　不妙，这是被拖到其他邪神的老巢来了？！ 　　祭司一咬牙，再顾不上皱成一团的可怖面皮，强忍住肩肘脱臼的疼痛，调整姿势大喊：“欲望之母、万欲之主，掌管世间原欲的主人啊，我献祭储藏的所有精气，请您降下本源助我脱困！” 　　嚣张拖行的藤蔓因无名力量速度减缓，被摔得晕头转向的其余人也缓神过来，与祭司一起祈求神降。 　　藤蔓动作彻底停滞、碎裂成沫。空间震荡，有巨大虚影浮现，显现出一张女人的脸。祂的脸包裹在粉雾之中，浑身布满破溃伤痕，似乎曾被什么撕咬，亦或是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可这并不影响祂的魅力，反而给人以野性的力量之美。 　　诡异的魅惑之力弥散，如有思维的植被们不自觉抬高枝条、接近虚影，想要触碰，被轻柔如纱的力量剿灭。 　　听见地上扭曲的浑身长满脓包人影的呼喊，虚影抬指一触，原本怎么都无法挣脱的紧缠身体的藤蔓，瞬间崩裂。 　　然而，就在虚影回应完信徒召唤，欲要离去之时，一团墨色黑球斜冲而上，撕咬下祂半数身躯后跃入虚空消失不见。 　　虚影哀嚎溃散、不成人形，相对应地，祂的信徒们俱都口鼻溢血，抽搐不已。 　　…… 　　一道人影出现。 　　细软的银发搭在颈边，头顶愣愣翘出几缕不听话的呆毛，显得他本就绵软无害的小脸更加清纯幼态，仿佛误入污秽血迹中的天真小少爷，下一秒就会因地面上只剩一口气的畸形人们惊声尖叫，大而灵动的猫儿眼溢满水色，眼尾鼻尖哭得红彤彤，叫人忍不住抱在怀中温声安慰。 　　少年粉白的唇瓣微勾，虽笑着，眸中却无笑意，是见惯了死亡的漠然。他伸手，逗弄怀中似猫似兔、圆润蓬松，正咔哧咔哧嚼饼干的小宠，仔细看去，小宠口中的饼干，有些像粉色的惊恐人影……？ 　　用魔法把苟延残喘的异教徒们彻底送上路，塞拉莱打开小地图辨认方位，朝城内走去。 　　待得再也感知不到他们的气息，蜷缩装死一动不动的植物才活了过来，哆哆嗦嗦把尸体们拖行进洞窟。 　　又过了许久，跑得气喘吁吁的玩家们来到这处密林中难得的开阔地，毫无形象瘫坐在地。 　　“我的妈呀，那些npc跟个猴子似的这么会跑，追都追不上！” 　　“一路上放出来的路障也好烦。好无语，为什么不能像其他游戏的npc那样乖乖待在原地等我们绑呢？现实里军训都没这么累过。” 　　“啊，我不行了，我快累嘎了，我看咱也别追了，npc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休息休息回城吧。谁能想到玩个游戏还会有体力限制啊……” 　　一行人或坐或躺，因急速（并不）追击而酸痛的身体，随着主人缓缓瘫成一张大饼，逐渐放松。温和的日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照得人都倦怠绵软起来。 　　“Zzz……哎，你别说，这样休息休息还挺爽的……” 　　“嗯？怎么没人理我，你们都睡着了？也是，这种环境是挺好睡的，我刚刚都眯了下。” 　　“……喂喂喂，哥几个，起来了吧，不要躺平，技能还等着我们去兑换呢！” 　　“……” 　　太安静了……他们睡得这么死吗？ 　　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 　　安逸躺在草地上的玩家缓缓起身，边喂喂喂边朝后转身。 　　空空如也。 　　“卧槽？！人呢？？” 　　他手忙脚乱打开团队面板，只见原本鲜活的队友头像，变成代表着死亡状态的灰色。 　　“可……可我没看到死亡回城特效啊？而且，而且，他们为什么死了就不上线了？” 　　呆愣愣望着好友列表里灰下去的名字，他不自觉打个寒颤，说到最后已是语带哭腔，队友们的头像，怎么看，怎么像…… 　　黑白遗像。 　　下一刻，他的身影闪烁一瞬，于原地消失不见，徒留清风吹拂而过，簌簌跃动的枝条。 　　几分钟后，《神迹》玩家论坛，一条新发的帖子飘在首页。 　　标题：【死亡后被困在了游戏里怎么办！！！】 　　1楼（楼主）：【如题，我和队友在做光明神殿发布的功勋任务，追npc没追到，太累了，于是随便在树林子里找了个空地休息，结果，等我休息好，回头发现，队友们全都不声不响死了！！更恐怖的是，他们在好友列表里的状态，全都显示已下线！！身为玩家，怎么可能死了就下线，而不是复活后抄起武器干！！！】 　　2楼：【笑了，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队友们商量好故意逗你，就等着你傻乎乎地来发帖。】 　　3楼：【死亡后被困游戏……小说看多了吧你，怎么可能？要么就想楼上说的开玩笑吓你，要么就是看不惯你孤立你呗。】 　　4楼：【可是楼主说队友是不声不响死的欸……我游死亡特效还是蛮显眼的吧？】 　　5楼（楼主）：【怎么可能是玩笑QAQ，队友里有我现实亲友，就住在对面一条街的那种，我发现不对后就下线去敲门确认，机器人开门说主人还在游戏中，星网也联系不上。最关键的是，我们前一天还约好了，中午要一起去吃火锅！！座都订好了，总不可能放着3000星币的定金不要，就为了耍我吧。】 　　6楼（楼主）：【我又上线看了看，他们的状态还是已死亡，好友列表里还是显示玩家下线。】 　　7楼：【？？我淦，听起来真的有点诡异啊，那怎么办啊？游戏也找不到客服啊。】 　　8楼：【我还是倾向于队友们商量好了在耍你。要不你去把你朋友的游戏舱电源线拔了？】 　　9楼：【？楼主别听楼上的馊主意啊，要是真拔了出了什么事就完蛋了。】 　　…… 　　10086楼：【淦，我好像也遇到你这种情况了！！刚刚我和临时招募的队友也是追npc追到树林里，太累了就睡了，结果等我醒来队友们也是已死亡且下线的状态。我当时还很生气他们下线了都不告诉我一声，直接退队走人了。】 第51章 　　论坛里，关于队友死亡后诡异状态的讨论仍在继续，终于回到玩家主城的塞拉莱，发现索艾格港城里，一片混乱，不时可以看到扛着五花大绑npc的玩家们，有目的地朝着某处走去。 　　是有什么新任务么？ 　　此时，他终于想起被自己忽视已久的世界频道，上面齐刷刷的一溜寻人喊话刷屏。 　　【世界频道】 　　糖醋里脊：寻人寻人寻人，有没有现实里认识【oko】这个人的，快去看看她人在不在！！！ 　　水水：有认识【很酷】这个人的吗？死亡后一直没有复活，状态显示已下线但星网联系不上，有能线下确认他状态的人吗？ 　　慕慕呀：？？？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在找人，好吓人啊。 　　嗷嗷：论坛上那个帖子！死亡后疑似被困在游戏里出不去了，状态不刷新，人也没从游戏舱里出来。 　　六八八：不对啊，我刚刚才被野猪拱死复活了，没问题啊？ 　　v我50：我也刚复活……不过论坛帖子我也看了，真的好吓人，该不会是随机出现bug了吧？？ 　　摸摸喵：阿这，如果帖子是真的，岂不是现在死亡真有可能永远也出不去了？？不要啊！！！ 　　…… 　　从游戏论坛里浏览完飘在最首页的爆帖，塞拉莱陷入沉思。 　　玩家们猜测的，死亡后灵魂永远困于游戏，被剥离记忆变成npc，再被毫不知情的玩家们杀死什么的，这种情况绝不可能发生。 　　不说游戏有没有那样大的能耐，为魂体捏造出合适的能正常活动的身体。弥尔克大陆与玩家们所处的蓝星世界，可是隔着十万八千里的世界壁，谁能有那样大的能力，透过世界壁截留他们的灵魂。 　　谁若是有那能力，早就拳打光明神殿脚踩万神殿，称霸整个弥尔克大陆了，何必费力截留异世界无神论者的灵魂？ 　　又不能吃。 　　塞拉莱推测，他们如今可能正处于某种特殊状态中无法复活，而问题便出在他们都曾踏入过的那片树林之中。 　　如是想着，他在世界频道询问： 　　【Sai】：你们追击npc进入的树林，在哪？ 　　好饿呀：？？？等一下，是我眼花了？失踪人口回归了？！ 　　Gin：我的妈呀，这真是Sai？为什么他的等级又涨回来了？？ 　　塞拉莱：…… 　　沉寂许久的密聊频道，因他发在世界上的询问，再次喧闹起来。 　　多金帅气黄鸡、耙耙柑、欧皇皇、罚罪……所有人都在询问他，为何接连数天不上游戏、等级还一度狂跌至接近轮白的状态。 　　塞拉莱一一回复：“等级暴跌又回升是因为在做隐藏任务，中途现实有事，现在才处理好。” 　　回复完好友列表里这一群好奇宝宝，夹杂在讨论里的一条信息一闪而过，被塞拉莱注意到。 　　凭着记忆，他添加ID为“云生”的玩家，问到：“是你在世界频道说，树林的位置在索艾格港附近？” 　　…… 　　距离发布求助帖已过去近三小时，这期间，为了观察朋友有没有从游戏舱出来，云生将自己的游戏装置都拖进了朋友家，一会上线一会下线。 　　若说一开始收到论坛回复，除开朋友被关在游戏里再也出不来，或者人是出来了结果变成脑死亡的植物人这一恐怖想法，与，朋友丢掉预约火锅的整整3000块定金，就为了开他的玩笑整蛊他，这样的想法一半一半的话。 　　在硬生生等了三小时，游戏舱明明显示运行中，却依然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游戏之内，朋友与其他队友的状态仍然是下线死亡状态，他心底里生出的那么几分侥幸与被戏耍的愤怒已经完全消失。 　　特别是当他发现不只他一人遇到这样情况的时候。 　　他第一时间报了警。 　　只可惜，不足二十四星时，不予立案。 　　惶恐与后怕几乎将他溺毙，他甚至已经脑补出，由于某种未知病毒的影响，渐渐地，所有人都被困在了游戏中再也出不来，他们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囚禁中，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逐渐被同化为副本怪物亦或是人人可欺的平民npc。 　　毕竟《神迹》这个游戏，实在是太过真实，真实到他几乎都以为，万千世界中的某个位面，真的存在这样一个美好又荒诞的剑与魔法的世界，而他们不过是借助了某种手段，得以短暂进入那个世界。 　　也就是在这是，胡思乱想的云生看见Sai出现了。 　　大佬不愧是大佬，一露面，世界频道上全是打招呼的和求合影的，等他回复完Sai的问题发出去之后，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掀起，就这样淹没在了发言中。 　　Sai关闭了好友申请与密聊，也就是说，除了他主动加人并发起聊天，否则他甚至没有私聊他的机会。 　　蹲在“案发现场”独自emo，云生越发觉得背部凉飕飕的，天顶烈阳高悬，洒在身上却丝毫没有灼热温暖之感，虚假得像是一幅挂画。 　　“叮——” 　　密聊响起的声音吓得他猛地一抖，点开后，某个意料之外的ID显现，看清密聊内容后，云生激动不已。 　　【Sai】：是你在世界频道说，树林的位置在索艾格港附近？ 　　【云生】：是的是的！坐标点（xx，xxx）我现在就在现场，大佬你是要来看吗？ 　　【Sai】：嗯，我马上过来，你最好让开一点别站在坐标点位上。 　　让开……点？ 　　云生茫然挠头，正在思考他为什么这么说，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道便从天而降，将他掀翻。 　　“砰——” 　　踩在云生胳膊上的塞拉莱与瞪大眼不知道发生什么的玩家面面相觑，四目相对中，都从对方眼里读出几分茫然与尴尬。 　　云生：“……原来让开点位是这个意思啊哈哈哈。” 　　塞拉莱嗯了声，挪开脚步，看着被自己踩翻的玩家呲牙咧嘴捂屁股，移开了视线。 　　待看清周围环境，他心头一惊： 　　这不是曾经他和耙耙柑从金斯利庄园逃离后的降落点吗？若他没记错，他如今踩着的这片土地，曾被砸出不浅的坑洞，按照自然修复的速度，绝不可能如此迅速地恢复平整。 　　也就是说……曾有人来过这里，并修复了那个坑洞。 　　为什么？ 　　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总不可能是那个人闲得无事，看不得路面有坑吧？ 　　正思索时，斜前方的灌木丛中，传来轻微响动，林木晃动，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 　　云生警觉地拿起武器，发出剑气。 　　剑气锐利霸道，割开草木，命中了目标。 　　“卧槽，谁暗算老子，给老子出来！” 　　一道更大更凶猛的剑气从茂密草木后发出，隐隐露出其后的晃动人影。 　　塞拉莱持杖挡住这一击，反手甩出道魔法，将人绑了个结结实实。 　　拨开草木，看清双方ID的瞬间，塞拉莱与四脚朝天动弹不得的战士，不约而同发出声嫌弃的冷哼。 　　地上的，是霸业。 　　听见塞拉莱那声冷哼，霸业大怒，翻滚来翻滚去活像一只背了壳的乌龟，“你哼什么哼！！我还没嫌弃你先攻击我，你凭什么嫌弃我！” 　　塞拉莱收回魔法。 　　一骨碌从地上爬起，霸业问：“你在这里做什么？我警告你，我有要事要做，你别妨碍我！” 　　云生：“欸你怎么说话呢？明明是我们先到这里的好不，什么叫妨碍你啊？” 　　“别说了，先解决问题要紧。”透明气膜隔开吵起来的两人，塞拉莱面色格外严肃。 　　“这地方有古怪。云生，你仔细回忆，把抵达这里到发现同伴悄声死亡的全过程，尽量不要遗忘任何细节，全都告诉我。” 　　“等下——”时刻关注塞拉莱在干什么的霸业强势插话，打断了云生未出口的话，“你们也有同伴进入了诡异死亡状态？” 　　诡异死亡？ 　　倒是挺贴切的，确实很诡异。 　　塞拉莱指了指云生，“帖主就在你面前。” 　　霸业有些激动，抓住云生双肩摇晃，“你也是在这个地方发现同伴不见的？” 　　云生晕乎乎提取关键词，道：“你也……？” 　　霸业松开云生，陡然卸力使他重心不稳，若非塞拉莱扶了把，云生的屁股可能又会受到一次重击。 　　霸业拍手：“这里肯定有问题！说不定，还有什么隐藏任务在。”他瞥一眼塞拉莱，得意道：“你不会真觉得他们被困在游戏里出不来了吧？” 　　塞拉莱耸肩，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确如霸业所说，他也倾向于，这里或许有什么隐藏任务、甚至是副本入口，不过，看他那副嘚瑟的样子，他就不想搭话。 　　突然地，他想到了什么，望着云生道：“你和队友到达这里时是什么时候？” 　　云生思忖道：“我想想……上午十一点多？也可能是十点多，我没太注意时间。” 　　唔…… 　　是他杀死异教徒、小黑撕裂邪神残躯的时间节点之后。 　　难道是祂为了补充能量…… 　　等等！ 　　尸体呢？！ 　　塞拉莱问得又急又快，心跳如鼓，“你们来的时候，有在这附近看到尸体吗？或者血迹？” 　　云生表情凝滞：“……什么都没有。” 　　塞拉莱心头一惊，一手紧握法杖，青筋迸起，另一只手伸进胸兜，揉捏幻化成宠物的小黑。 　　直到这时，云生和霸业才发现他胸前竟然还揣了只又软又萌的黑色毛绒宠物。 　　霸业的脸色严肃起来：“出问题的。。。是这块地，是不？我们公会的一队人也是在这里死亡的，时间大概在……”他看向云生，“你们之后。” 　　云生抖了抖，“这个地方……哎哟卧槽，霸业你是给啊，摸我屁股做什么？！” 　　霸业莫名其妙：“你有病？你长得很好看吗我要摸你？” 　　不是霸业，难道是…… 　　云生看向塞拉莱，他似乎有些惊讶，紧紧盯着他的身后，他的手…… 　　两只手都在它该在的地方。 　　那…… 　　碰他屁股的，是……？ 第52章 　　云生汗毛直立，浑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大喊：“有鬼！！！！——” 　　声音既尖又利，凄厉中带着惶恐，短短两个字，连转数道高音，其中蕴藏的感情之丰富，令人拜服。 　　没被他背后突然窜出来鬼鬼祟祟试探如何下手的藤蔓吓到，倒是被他的尖叫吓得一哆嗦。就连虚握住他脚踝，正准备施力拖行的枝条，仿佛都因此而停滞一瞬。 　　这威慑力、这穿透力，是个转职墨多拉术师的好苗子，那一脉术士擅长用叫喊为自己的术式增幅，与他们战斗，大部分时候不是被术式打伤，而是被可以穿透静音屏蔽的雷鸣聒噪声震懵的。 　　可惜了，怎么偏偏是个战士呢？他若是术士，说不定真能转职成功。 　　缓神过来的藤蔓收拢，冰凉粗糙的东西勒紧脚踝，云生又嗷了一嗓子，藤蔓还未施力，就被一道魔法打散。 　　摸不着脑袋的霸业此时也反应过来，“哪是什么人在摸你，明明是植物！就你一天大惊小怪，心脏看什么都脏。” 　　更多的藤蔓涌了出来，足底低伏的草木长出利齿，蠕动啃噬鞋底，试图透过鞋子咬中他们的肉。 　　整片空间里，目光所及之处，所有植被都活了过来，蠢蠢欲动。 　　塞拉莱轻笑：“玩家无声无息死亡的原因，找到了呢。” 　　从开服之初玩到现在，玩家们不再是遇到怪呆呆站在原地的傻宝宝，云生与霸业二人就地一滚，虽狼狈，却恰巧躲过窒息面门的粗壮犹如狼牙棒的藤条攻击。一骨碌爬起，定睛一看，只见塞拉莱一手悠然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轻扬法杖，精准击开数道枝条，周身更有淡黑薄膜护卫，无一物能近身。 　　云生：大佬好帅！ 　　霸业：妈的装逼怪！ 　　一种情景，两种心境。 　　层出不穷，怎么杀都杀不完的植被令人厌烦，熊熊冥火自杖尖发出，黑色的火焰，不似明黄烈火那般显眼、只需看一眼就知道其间蕴含的灼热威力。冥火天生的阴冷颜色，给人更多的是阴湿冰寒之感，叫人忽视了它的杀伤力。 　　只有当那足以冻结灵魂的轻飘飘火焰落在身上，无论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时，才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极寒极热的双重威力。 　　冥火燎原，顷刻间，席卷整方天地，唯有银发法师与目瞪口呆的两个战士身侧，未有黑火烧灼。 　　云生：“放、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啊不对，这是游戏，那没事了，大佬帅的嘞！” 　　原本鲜活到有些恐怖的植被在冥火中疯狂扭曲，最终化为飞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皮肉烧灼的焦臭，而非草木成灰的清香。 　　一处漆黑洞口显露出来，洞穴处，干涸半干涸的血渍层层叠叠，堆了很厚一层。 　　“呕——我的兄弟你——呕——你被吃了吗呜呜呜！” 　　云生被那股臭味熏得泪眼汪汪，一想到朋友可能遭遇的，悲从中来，边呕边哭。 　　余光瞥到霸业，面无表情的脸上，眼眶也是通红含泪，分不清是被熏的还是悲的。 　　塞拉莱：^_^~*嘿嘿，还好我早有预感，偷偷给自己和小黑放了个嗅觉屏蔽术。 　　战斗经验丰富的人，从不会让自己闻到太多不该闻的气味。 　　三人踩上粘腻血污的瞬间，系统播报响起。 　　“玩家触发隐藏秘境——春神洞窟，检测到三名玩家尚未组队，是否快捷组队？” 　　云生：“卧槽，秘境？！组队组队！” 　　霸业：“不组队，这个副本，我们各凭本事。” 　　由于现场仅有三人，霸业拒绝组队而云生选择组队，作为唯一还没给出答复的那个玩家，塞拉莱被系统自动划分与云生组成二人队。 　　霸业一句：“我摇人来打副本……”话还未说完，白光闪过，三人一同被吸入洞窟内，面面相觑。 　　云生：“你不是不和我们组队吗？” 　　霸业：“昂，我也没在队伍里啊，鬼知道为什么和你们进了一个CD，该不会……Sai，你捣的鬼？” 　　塞拉莱：？又我？ 　　白他一眼，塞拉莱朝他打了发伤害最低的水球术，篮球大小的水球劈头盖脸砸下，伤害不多，人却湿透了。 　　“啊，原来副本里，不同队伍之间是可以互相攻击的啊。”塞拉莱拖长了嗓，似笑非笑。 　　霸业愤愤抹把脸，格外不爽，“能攻击，那又怎么了？” 　　“所以啊，你最好乖一点，不要做出让我不高兴的事，否则，二对一，什么后果不用我多说吧？你也不想公会成员没找着，人还掉等级掉经验掉装备吧？” 　　霸业气极，手指颤抖着指向他，“你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嗯？有意见？” 　　霸业收回手，挤出抹讪笑，“不敢。” 　　妈的好气啊！长着张乖乖脸，怎么净做些坏事啊！ 　　看着银发少年挑眉冷笑，与本身样貌极不和谐的跟个反派似的得瑟表情，他敢打包票，Sai真实样貌绝对不是这个乖乖仔形象！！ 　　真是看得人手痒痒。 　　但，他一对面二，大丈夫能屈能伸，忍！等找到机会了，他定要…… 　　只听有着天使面容恶魔心的某人冷冷道：“你走前面，探路。” 　　霸业：“我凭……行行行，走就走！” 　　捏紧拳头，再次提醒自己，一对二，忍！ 　　借助照明术微弱的灯光，塞拉莱得以大致看清洞窟内的环境。单从洞窟入口，绝对想不到内里有这么大的空间，比之前地宫误入的地下洞穴只小上几分。 　　与之不同的是，这处洞窟内壁，多了几分人工雕琢感，四面八方全都绘制有巨幅壁画，上面的内容是连续的。 　　喊住闷头往前冲，差点摔倒在地的霸业，塞拉莱与云生放缓脚步，借助微弱灯光仔细观察壁画。 　　绘制壁画的人技术不咋地，不论是天上飘着的大人还是地上跪着的小人，都是黑乎乎一团，一个圆球上顶四根火柴，看不出来画的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凭借副本名字“春神洞窟”推测，天上飘着的七手八脚的人形生物，应该就是春神了。 　　如此一来，画中描述便很好懂了。壁画上讲述，春神福地内，信徒生活安宁，人神相处和谐，然而有一天，一颗白球带着一颗绿球以及一堆白色小人闯入春神福地，两球一人对战的同时，黑色小人也和白色小人打在一起，死伤无数。 　　由于白色小人的数量比黑色小人多，春神一人难敌二球，惨败。 　　祂一部分的身躯被白绿两球分食，一部分身躯则落入尘土，被仅剩的信徒们捡走，为其供奉血肉试图复活的同时，将神躯浸泡在水池里，泡尸水被制成了某种饮品，大卖。 　　春神赐福……？ 　　所以，引得许多人癫狂的春神赐福，是泡了巨人观的腐水？？？ 　　这下子，塞拉莱也想吐了。 　　即使知道，神躯与人躯不同，相隔数百年也不会腐朽，浸泡它的水池里绝对不会出现死亡的蛆和腐烂的不明身体组织，但，还是好恶心。 　　等等……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春神，是比光明神还要古老的存在——虽然光明神殿一直标榜自己的主是天地初开时的第一抹霞光，是原初的最古老的神明，可但凡了解历史的人，都不会信他们这些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屁话。 　　这样一位古老纪元的旧代神明，即使祂的神躯不朽，成千上万年过去了，祂还会有信徒吗？祂的一部分还会被如此妥善地保存吗？ 　　与神相关的东西是最邪性的，神性邪性，如影随形。距离春神消失在历史中，距今悠悠岁月，祂的神躯或许早在信徒们的捣鼓下产生异变，要么因强大愿力复苏为新的神明，要么则堕变为没有理智的邪恶生物。 　　那么，“春神赐福”又怎么可能卖这么多年都没卖完？历史上，又怎会没有关于它的记载？ 　　种种迹象表明，“春神赐福”是近段时间才兴起的。按照壁画上的内容来看，也就是，春神信徒在祂陨落后千万年的现在，才找到祂的残躯，并用此制作出“春神赐福”？ 　　逻辑上说不通。 　　要么，壁画内容纯属伪造，要么，制作“春神赐福”的神躯，根本就不属于春神！ 　　忆起那樽形象杂糅的木像，除开春花之神外，另外一位神祗的形象是…… 　　春晖女神！ 　　难道？！ 　　得出这个有些匪夷所思的猜测，塞拉莱悚然一惊。可他越想，却越觉得这个猜想该死的正确！ 　　是了，细细想来，春神与春晖女神的神职，大部分都是重合的，若祂在被如今大陆上最强大、信徒最多的势力除名后，想要借谁的名义秽土转生，那么，春花之神对祂来说，是最合适的。 　　也就是说，“春神赐福”的春，是春晖女神的春。 　　嗯，陈年泡尸水与新鲜泡尸水的区别。 　　如此一来，壁画上的白球和小白人就很好理解了，光明神和光明神殿嘛。 　　可，那个小绿球又是谁？小绿球也没说出点人，就跟在光明身后，小小一颗，像个跟班。 　　“喂喂，你到底还要看这个抽象画看多久？还走不走了？副本还打不打了？你再不走我可走了，到时候我单刷首通了副本，你可别恼羞成怒啊。” 　　霸业不甚客气的催促打断塞拉莱的思绪。 　　他回神才发现，自己在壁画面前停得太久，久到照明术都快失效了，黯淡微光随心神闪烁，为周身打上诡谲的阴影，影影绰绰，似有黑影浮动。 　　破空声传来，粗壮藤蔓以雷霆之势缠住霸业，将他拖入黑暗之中。 　　“啊啊啊啊啊Sai救我，我不想死！！” 第53章 　　“……” 　　藤蔓拖行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无视地形与障碍，拽着霸业的身体横冲直撞，一路上磕磕绊绊，甩掉霸业不少的血，丝毫不顾他的死活。 　　“Sai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家伙，救我啊为什么不救我！！” 　　“嗷——你为什么打我？我又哪里惹你了？你故意的是吧！！！” 　　好吵。 　　塞拉莱与云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几分无语。为了跟上藤蔓拖行的速度，两人全速追击，速度快到照明术的光都来不及照耀，可谓是摸黑乱跑。幸好，有霸业在前面以身做抹布，为他们清扫了不少凸起的障碍。 　　视野不佳、速度又快，魔法攻击打下去往往还没能碰到藤条，就先被霸业的大块头吸收了。面对不是队友的他，塞拉莱无法使用冥火烧光藤蔓，因为他也会跟着被烧死。 　　至于定身控制束缚类魔法，用在他身上更是无解——他本来就动弹不得，何谈定身一说？如今手脚俱全的时候，还能挣扎挣扎稍微减缓拖行的速度，要真把他定身，岂不是正中藤条下怀，反倒帮了它？ 　　面对这个场面，塞拉莱也没招了。 　　云生喘着气提议：“唉，男大汉大丈夫，区区小伤不足挂齿。要不……你就忍忍吧？反正你装备好血量多，一时半会死不了，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也没办法帮你啊，一不小心就伤到你了，到时候被我们打死了你又要闹，万一出去后你摇人轮我怎么办？Sai嘛你们肯定是奈何不了，我这样可怜无助势单力薄的散人，岂不是分分钟就被你们霸天轮白了？” 　　霸业：“我@#$%！” 　　终于，霸业血条岌岌可危，危到随便来个人给他一巴掌都能清空的地步时，藤条放开了束缚，三人来到一处石厅。 　　石厅内装点得相当诡异，被丝线束缚的木雕人偶摆成跪地祈祷的姿势，没有五官，仅有一对黑漆漆的眼。人偶有大有小，大的足有一人高，小的却仅有拇指大小。 　　察觉到生人气息，所有人偶齐刷刷转头，用那双漆黑得透不进一点光亮的眼睛注视他们，一动不动。 　　狂灌红药回血的霸业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吓得整个人一抖，摔了个屁股蹲。 　　“这是什么鬼东西？小怪？也没亮血条啊？还有，这副本怎么老半天了没看到一只小怪呢？到底该打啥啊？” 　　霸业话音刚落，三只拇指大小的人偶毫无预兆地就碎裂成沫，落入地面薄薄一层碎屑中。与此同时，几缕微弱的光，顺着丝线汇入石厅顶端巨大的植物果实中，在三人注视下，果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大一圈。 　　细碎的裂缝出现在果实表皮，腥臭脓水顺着缝隙滴落。 　　云生喃喃：“怪，这不就来了……” 　　话音未落，果实破裂，脓水浇头，苍白浮肿、长满无数人头手脚的球形怪物从干瘪果皮中掉落，呈泰山压顶之势，肥白屁股正对三人头顶。 　　“啊啊啊啊啊那种事情不要啊！！！” 　　“咚——” 　　半透明薄膜将怪物与脓水俱都挡住，避免了恶臭淋头的同时又被怪物一屁股坐死这种悲惨而不雅观的死法。 　　躲在防护罩里的云生与霸业同时松了口气。 　　一击不成，又是一击。怪物尖啸，手脚并用和蜈蚣似的，扭动着冲过来。云生大喝：“看剑！”淡红血气覆盖剑柄，他挥舞大剑发动冲击，打断怪物的冲击，使其进入眩晕状态。 　　眩晕仅有短短两秒，而这两秒足够塞拉莱瞬发四道魔法，道道直击怪物的头。凛冽黑魔法与来自霸业的剑气先后打在怪物身上，造成巨额伤害。 　　眩晕解除，被组合技打懵了的怪物晃晃脑袋，目标转向了伤害量最高的塞拉莱，拖动庞大身躯横冲直撞。 　　就在它脚边的云生怒了：“喂喂喂，我就在脚边你居然看都不看我一眼？？很好，你侮辱到我了。” 　　“冲锋！” 　　怪物攻势再次被打断，塞拉莱站桩瞬发数道魔法，辅以手势回路，炸得它脓血飞溅。 　　本就一心多用，塞拉莱再空不出手为云生释放防护罩隔绝脓液，只能保证自己不会淋到脏东西，足下步伐玄妙，方位变换间，浑身清爽。 　　而趁着怪物眩晕跑到它身边输出的霸业，就没那么幸运了，大量的黏稠脓液散着恶臭，劈头盖脸将他浇了个透。比一般大剑更宽更大的剑柄高高扬起，恰好在斜后方的云生头顶形成遮蔽，仅有零星液体溅至他衣摆。 　　只有霸业一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本来应该很感激，若不是霸业，他就会跟他一样“屎到淋头”，但无奈对方此时滴滴答答滑落的粘液和那恨不得撅过去的表情是在太搞笑，云生憋不住笑：“哈哈哈，你这——呕！”笑得太幸灾乐祸，鼻腔口腔同时吸入扑鼻恶臭，堵在气管内不上不下，云生呛得干呕，手里大剑都快握不住了。 　　于是，哈哈大笑的又多了一人。 　　看着怪物脚边互相指着对方笑，边笑边干呕的两人，塞拉莱无语，扬起法杖，顶端月白石发出明亮光芒，与此同时，怪物头上凝结出一双手的虚影，将它死死摁在掌下。 　　法师之手+高攻击魔法，站桩攻击的好帮手。 　　正可谓是没有站桩攻击的条件，那就制造站桩攻击的条件。原本承担坦克T住怪物的云生因大笑和毒气攻击暂时失去战斗力，至于霸业，塞拉莱从未指望过他能帮着做点什么，不添乱他就谢天谢地了。 　　如此一来，久未施展的站桩组合神技，再次重现江湖。 　　法师之手渐渐消散，被摁着动弹不得憋了满肚子火的怪物尖声咆哮，才刚做出攻击的姿态，就再一次被缓神过来的云生眩晕打断。 　　有那么一瞬，塞拉莱从它浮肿得看不清表情的大饼脸上，看出了几分快要爆炸的愤怒。 　　云生大剑抡得飞起，大吼：“啊啊啊啊啊你完了！沾了屎的拖把只有拿在手里的时候最有威慑力，但现在我已经沾屎了，我已经无敌了！！受死吧！” 　　“剑气剑气剑气剑气！” 　　同样化悲愤为力量的霸业虚弱纠正：“不是屎，是脓。我没有淋屎。” 　　云生：“比屎都臭！” 　　塞拉莱边输出边屏住呼吸，明明早已屏蔽嗅觉，可听到云生霸业二人的对话，不知怎得，他好像也闻到了一股微妙的臭味。 　　谁说声音不能传播气味。 　　可恶啊，为什么弥尔克大陆上与神有关的怪物们一点都不注意自身清洁状况！！ 　　一想到自己曾经想要尝尝由泡尸水制成的“春神赐福”，再看看眼前这浮肿腐尸体表不断溢出的脓水，塞拉莱只觉胃里一阵翻涌。 　　三人有序且悲愤（？）的合力攻击下，怪物最后一点血条也被清空，轰然倒地，大量经验入账，塞拉莱的等级，升至lv.21，已超过手中月白石法杖的使用等级上限。 　　也就是说，如果他不能在下波小怪出现、或是BOSS现身前，获得新的可使用武器，接下来的下本过程中，无法借助法杖这个媒介施法，他只能使用威力稍逊的瞬发魔法。 　　——理论上来说，本该如此。 　　然而现实却是，装备栏里的月白石法杖悄然变灰的一瞬，他习惯性一抬手，冥火灼原瞬间秒杀活过来的木雕人偶，丝毫没有魔力凝滞之感。 　　这种感觉…… 　　吸收魔法本源知识的影响，从本体带到玩家分身里了么？无需法杖辅助，就连威力最大的禁咒，都可以空手施放，这是连魔法师职阶的巅峰——大魔导师都无法做到的。 　　隐下眸中一瞬惊诧，塞拉莱面不改色，丝毫未曾表露出自己状态有异。 　　无杖施法，不管是土著居民中，又或是玩家层面来说，都是相当逆天的存在。他丰富的黑魔法技能库尚且可以用NPC的奖励搪塞过去，但武器无法使用，按理来说技能栏便将完全变为无法使用的灰色，这时他若展露出自己的特立独行，可就不是一句任务奖励能遮掩的了。 　　塞拉莱心绪百转，战胜了敌人同样受益匪浅的云生与霸业却没这么多烦恼，两人快快乐乐地连脱衣服刷新装备都顾不上，就冲到尸体旁，快乐摸尸。 　　云生的手比霸业先接触到尸体，系统提示，他摸出了普通（绿色）品质的法杖和战士专用裤子。 　　塞拉莱挑眉，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游戏背后，期待路德维希尽快归位的祂，察觉到他如今困境，走了次后门。 　　不然怎会如此巧合，他缺一根法杖掩盖无需武器也可完全施法的现状，下一秒，队友就从怪物尸体上，摸出了法杖。 　　真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作为在场唯一的法师，云生理所当然道：“法杖归Sai，裤子咱们两个roll点。” 　　霸业反驳：“凭什么？我不能用法杖，我就不能拿给我们公会的法师玩家用么？” 　　云生恼了：“嘿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刚战斗的时候还觉得你也不是那么讨厌，结果现在你就这样？” 　　霸业呵呵一声，“反正你这分配方式我不服，如果不公平竞争，用金拍，那我就上论坛挂你俩合起来黑装备，以多欺少。” 　　塞拉莱轻笑，奇怪睨他一眼，缓缓道：“谁给你的自信，认为云生是在和你商量而不是通知？” 　　“你要不看看，分配权限到底在谁手里，这两件装备又是归哪个队伍所有的？” 　　虽说塞拉莱、云生、霸业三人合力击杀了怪物，但由于进入副本时，霸业是单独独立成队，且云生比他先拾取到装备盒子。 　　也就是说，物品所有权与分配权，都在塞拉莱与云生手里。 　　云生哈哈一笑：“笑嘻了，我们队伍内部分配装备，你这个没有获取权限的外人在这指手画脚干嘛呢？” 第54章 　　仔细查看装备归属，发现自己确实没有拾取权限的霸业脸色一变，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原本以为，三人合力打的怪，掉落的装备也该是三人同分，完全忘记了自己在进入副本伊始，就与Sai和云生分属两个不同的队伍。 　　该死的游戏，怎么会有这种机制！两队人进同一个CD，岂不是又要打怪又要内斗？ 　　关键是，二对一他也打不过啊…… 　　难不成往后的BOSS，他都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拿走装备，而他又出力又没收获？？这怎么能行呢？ 　　可若是不出力，或者是躲在一边暗中使点绊子…… 　　霸业瞅了眼眼神十分危险的银发少年，不自觉打个寒颤，放弃心中刚刚升起的小九九。 　　他有预感，自己如果真这么做，会被打得很惨，万一到时候又被录像发到论坛上去，多丢脸。 　　霸业后悔起自己先前拒绝组队的行为，早知道是这样，他何必介意之前和Sai的那些不愉快呢。 　　想到这里，霸业干咳两声，小声道：“行吧，这次是你们运气好，下次可就不一定了。还有啊，那个Sai，我还是挺大度的，看在副本里我们必须合作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不计较你之前对我们公会做的事了，这个BOSS的装备就让给你们吧。说好了啊，下个BOSS该我摸装备，一队一次！” 　　说完，他朝着木偶化灰后浮现的通道内走去，留下塞拉莱与云生两人面面相觑，无语又好笑。 　　先后经历蝙蝠群突脸、鬼畜荆棘植物抽人、踢倒角落陶罐冒出剧毒蜘蛛群过后，终于走出了那条又黑又长的通道，进入一处更大的石厅。 　　石厅中央，是枯萎植被做成的王座。说是枯萎，其实也不够准确，那些植被们更像是被一键加上了低饱和黄绿滤镜的颜色，分明还活着，却给人它们早已腐朽死亡的错觉。 　　总感觉坐上去都能闻到一股植物发霉枯萎的臭味。 　　王座缓缓开裂，半面少女半面老妇的BOSS从缝隙中爬出，满头发丝长至脚踝、凌乱干枯，她拨开覆面发丝，露出一张失了瞳孔，只余空荡眼眶的可怖面容。 　　望着鉴定术下她头顶浮现的血色字符，塞拉莱微怔。 　　【邪神信徒·尤拉，lv.21】 　　是金雀花街3313号房的女主人，尤拉太太。他还记得尤拉在他与耙耙柑面前由青春貌美转瞬间变为佝偻老妇的样子。 　　原以为，他和耙耙柑并未将尤拉已遭受异常污染的情况上报，她便有了逃离索艾格港，换个城市生活的机会，谁曾想，他们竟在这座洞窟里以这种方式再遇。 　　她似乎已经失去神智，只剩下了攻击本能。 　　堕化的尤拉动作敏捷，用尖啸发动音波功击的同时，能够快速生长锐利如钢的发丝将人围得密不透风。 　　不仅如此，不知她遭遇了什么，又或是被喂了什么，原本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她，现如今竟拥有了号令植被的能力，一招一式中带了几分自然系魔法的影子，无数种子在力量催生下，成长为变异的凶猛植被，追着人的屁股咬。 　　是个攻防兼备、近战远程攻击合为一体的BOSS。 　　霸业大喝一声，率先冲上去，抵挡攻击的同时，不忘回头大喊：“别忘了，裤衩子和武器归你们，这个BOSS出的装备该我了！” 　　塞拉莱朝无声询问的云生点点头。 　　有装备精良的霸业充当主T，装备稍次，但手法足以弥补差距的云生辅助，两人间次拉仇，塞拉莱计算着仇恨转移上限稳步输出，避免乱仇。 　　BOSS的血量来到75%，按照惯例，要下P转阶段了。 　　果然，她动作停滞，叫声越发凄厉，王座之下的缝隙中，陆陆续续爬出许多人影，待看见某道人影时，云生失态惊呼：“盆盆？！” 　　同一时间，霸业也惊声喊到：“孤狼？！还有皇甫、战狼？你们怎么在这？！！” 　　没有回应。 　　十几人陆续爬出爬出，俱都双目赤红，呲牙咆哮，有些像丧尸。其中有云生的队友、霸天公会的成员，还有，曾于塞拉莱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偶尔聊聊天、从他那里购买过几次魔药的盗贼玩家，囚影。 　　“看来，那些失踪的人，都是被拉入副本里了。” 　　状态栏上，【寄生】buff分外刺眼。 　　云生哽咽：“盆盆你等着，我这就把BOSS打了救你出来！！” 　　尤拉端坐王座之上，抬手遥遥一指，十几名被寄生的玩家兵分两路，一队人冲向塞拉莱与云生，另一队人则扑向霸业。巧合的是，攻击他们，恰巧都是他们认识的人，一方来势汹汹，另一方却极力避战，一时之间，场面混乱不堪。 　　云生第N次躲开一名牧师的杖击，崩溃大喊：“糯盆盆你给我清醒一点啊啊啊你一个牧师为什么打人这么疼！！”被亲友围攻的云生避无可避，持剑反击，却不敌几人围攻。 　　霸业那边同样如此。 　　而此时的塞拉莱就要轻松许多了，在场这么多人中，他只认识囚影，也就只需要对付囚影一人而已。 　　即使有寄生状态的攻击加持，他也并非塞拉莱的对手，丝毫不迟疑，下手下得毫不留情，几招过后，囚影的血条就被清空，同时，尤拉的血条也对应降低一截。 　　她恼怒尖啸，发丝如万千钢针，刺向塞拉莱，被流动的粘沉黑雾包裹，融为烟尘。 　　黑雾散去，杀机尽显的数道魔法紧随其后，瞄准她的头、胸、腹，三重弱点攻击叠加，伤害瞬间爆炸。 　　BOSS血量降至65%。 　　被寄生控制的玩家们，攻击、血量相应降低，云生趁机加快攻击，一一将他们打败，可到底因前期的束手束脚，受到不少伤害，血量相当危险。 　　代表死亡的刺目白光闪耀，只来得及留下句“我的装备”，霸业被一巴掌扇回复活点，原本围攻他的几人转变目标，袭向塞拉莱与云生。 　　几秒后，云生杀死最后一名被控制的玩家后，死回复活点，如今场上，只剩下塞拉莱一人，独自面对BOSS。 　　空旷石室中，轻浅气音自他唇中吐露，轻蔑而戏谑。 　　“就这点本事？” 　　BOSS狂暴，无数招式狂轰滥炸，纷纷被抵挡在防御之外，塞拉莱双手挥动，于空气中划过优雅而玄妙的弧度，杀招瞬成，。 　　翻飞骸骨刺破石壁土壤，如巨蟒缠身，将BOSS死死裹在白骨之中，凸起骨刺刺破皮肉，浓郁死气顺势侵蚀，眨眼间，将她吸食殆尽，只余一张干瘪皮囊。 　　昏暗石室，饱食过后的骨骸莹白生光，洒下一片柔和光芒。 　　一道威力巨大，从前虽无需大段吟唱，却必须借助魔杖作为媒介释放的亡灵魔法，就这样被塞拉莱随手一捻，放了出来。 　　望着玩家分身稚嫩柔软的双手，塞拉莱面色变换，最终定格成喜悦的浅笑。 　　虚空之行，虽惊险，可与其中蕴藏的收获相比，算不得什么。他低声喃喃：“如今我终于理解，为什么古往今来无数职业者，都对满是污染的虚空如此向往。” 　　只是微末的碎屑尚且饱含这样大的力量，若是吞下一整块光团，又会如何？ 　　“会成神。” 　　怀中小宠跃至地面恢复人形，道。 　　“成……神？” 　　路德维希为塞拉莱理了理耳边碎发，“如果塞塞你吞下那块蕴含魔法本源的光团，从知识与虚空，以及规则的桎梏里撑过来，那么你将会成为掌管世间魔法的神，所有魔法师，都将天然地成为你的信徒。” 　　“但魔法之神不是那么好当的，或者说，与大陆组成元素——光、暗、风、雨、魔法、时间等相关领域的神，都不是那么好当的。有很大概率，你会因接触到世界本源，神魂溃散，变为污染的一部分。” 　　“塞塞，不要贪念虚空，更不要沉迷知识。” 　　塞拉莱含含糊糊应了声，心不在焉，一看就没听进祂的话，眼珠滴溜溜地转，指不定正想着如何再进一次虚空，再尝试获取更多的本源知识。 　　路德维希无奈叹气，想要唤回他的思绪，只能用那一招了吗？ 　　高大俊美的神明附身垂首，与信徒凑得极近，呼吸交织。 　　察觉到自己与祂的距离近得十分不妙，整个人仿佛都被笼进祂的气息里，塞拉莱瞪大眼，猛地推开祂。 　　路德维希轻笑：“回神了？” 　　塞拉莱瞪祂一眼，耳尖染上绯红，“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再想了，你以后不许突然这样！” 　　路德维希无辜歪头：“这样是怎样？我只是在拉回你的注意力，塞塞刚刚想到哪里去了？是以为我要qin……唔！” 　　唇被捂住了，亮晶晶的黑眸溢满委屈。 　　塞拉莱不为所动，他已经不是那个刚从昏迷中醒来，受到美颜暴击的人了，现在的他清醒得可怕，绝对不会再被祂的容貌迷惑，迷迷糊糊就被扮可怜的祂哄骗，答应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了！！ 　　绝对！！ 　　“呜……唔错了QAQ。” 　　可恶。 　　他绝对不是受不了祂撒娇的狗狗眼心软，只是因为，身为信徒，还是要适当给予自己信奉的神明一些尊敬的。 　　没错，就是这样！ 　　塞拉莱放下手，想了想，决定约束一下神明的行为。从前祂什么都不懂，他也就任由祂胡来，如今既然已经恢复了部分记忆，就不能再这样放纵下去。 　　虽然说祂如今的模样，完美长在他的审美点上，但，他是一个笔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怎么能动不动就被祂抱住牵住，还亲…… 　　好奇怪，总觉得像在搞对象。 第55章 　　《神迹》玩家论坛，排列在热帖【死亡后被困在游戏里怎么办？】之下的，是一条游戏录像。 　　画面整体呈淡红血色，与其余玩家录制的视频相比，抖动得厉害，不知是如何操作的，镜头仿佛笼着层模糊眩晕的纱。 　　录制地点似乎是一座洞窟又或石室里，光线昏暗，加之淡红的血色滤镜，看不清周围环境。 　　不知为何，视频录制者很激动，能清晰听到他的粗喘声，定定望着某处，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很快，画面里出现三道人影，两名战士与一名法师，与突然冒出来的BOSS展开激战。 　　看到这里，玩家们才知晓，视频录制者所处的空间，是一处副本——一处全新的，尚未有通关记录的副本。 　　奇怪的是，视频录制者并未加入战斗，反而安安静静站在原地，围观同伴艰难作战。 　　随着特效格外酷炫的魔法打在BOSS身上，录制视频者终于动了。 　　他终于加入战斗，和同伴一起打BOSS，而不是站在一旁当个摄像头了？ 　　无数个观看视频的玩家，心底里共同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只见录制视频的玩家，目标明确，径直走向其中一名战士。他接近同伴的速度过于快了，快得有些诡异，画面剧烈抖动，不像是走过去，倒像是……扑？ 　　观看视频的玩家们，眼见着视频录制者与战士玩家打了起来，那人一味躲闪，口里不停喊着什么，神情既焦急又难以置信，与观看者一样不敢相信他们就这么打了起来。 　　评论里满屏问号。 　　啊不是，BOSS还没打死，你们玩家先内斗了？？ 　　而且，为什么同队玩家还可以互相攻击啊，好奇怪！ 　　直到最后，战士玩家被围攻死亡，视频录制者也被银发法师一招弄死，满头雾水的观众憋了许久的疑惑，才终于得到解答。 　　“嘿嘿，家人们速来索艾格港外荒山，坐标（xx，xxx）找到一片林间空地晃悠晃悠，有一定概率被藤蔓抓走寄生，变成副本小怪之一，痛打亲友喔~” 　　结束战斗，视频的末尾，哑巴许久的录制者终于出声，嗓音里是掩盖不住的欢乐，透过语音不难想象到他比AK还难压的嘴角。 　　什么什么？ 　　扮演小怪？！痛打亲友？！ 　　还有这种好事？！ 　　他们不再嫌弃视频晃动得令人头晕，也不再嫌弃莫名其妙加上去的奇怪颜色滤镜，激动得嗷嗷直叫，好像猿人返祖。 　　拜托，打怪打BOSS固然有意思，可谁能抵御亲自担任小怪团灭玩家的诱惑呢？ 　　酷毙了好吧！ 　　视频评论区下，许多玩家拖家带口艾特好友前来围观，评论数量与转发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所有评论汇聚成一句话： 　　教练，我要玩这个！ 　　这条视频贴，不出意料地爆了，索艾格港主城城外，出现副本，且有概率进入副本中担任小怪的消息，传播速度比蟑螂繁殖还快。 　　无数玩家停下手中任务，直奔副本入口。 　　帖子里，被顶上来的热评，令本就欢乐的帖子节目效果达到顶峰。 　　【尼玛，你小子在副本里当小怪是当爽了，走得一声不吭，我还以为你死在游戏里出不来了！！！你知道我把游戏舱拖到你家，反反复复上下游戏的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吗！！】 　　…… 　　看完视频后，呼朋唤友组团涌入荒山的玩家们如何期待自己成为那个被选中的幸运儿暂且不表，另一边，仍在副本里的塞拉莱望着空空如也的BOSS掉落陷入了沉默。 　　他捏捏小黑爪肉垫，“难不成出bug了？不然打死BOSS后，怎么没有结算奖励？”虽然知道出bug的可能性比光明神殿原地爆炸还要微弱，可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总不可能，只剩一张皮的BOSS，实际还没死，还能复活……吧？ 　　人皮沐浴在塞拉莱的目光下，长出无数须足，像极了飞舞的植物根茎，扎根四方。 　　如果不是打死BOSS后沉浸在虚空力量的强势中尚未回神，又因不愿用手触碰尸体所以选择使用法师之手扒拉，那么此时，那些须足扎入的，将不是坚硬砾土，而是他的身体。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法杖对准复活的怪物，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又习惯性地拿起法杖，还没适应已能无杖施法，塞拉莱放下了法杖。 　　眼下除了必死的怪物再没有第三人，这种时候不装波大的爽一爽，难不成还等到出去外面，人多眼杂的时候装？ 　　刚摆好个集优雅与帅气于一体，只需看一眼就知他胸有成竹胜券在握、包是世外高人的姿势，分外嚣张的笑声响起，一道人影从王座下升起。 　　“能闯到这一关，还算有些本事，只可惜，你遇到了我……” 　　“轰——” 　　台词尚未说完，斗大魔法光团在脸上炸开，人影与复活人皮一齐倒飞出去。 　　【春神信徒金斯利的幻影，lv.24】 　　好烦。 　　扰人装逼，天打雷劈！ 　　面对有过一面之缘的老“熟人”，塞拉莱下起手来毫不手软，尚不确定这道幻影是否会与本体共享记忆与视角，他不敢暴露，只得重新拿起法杖，暴力轰炸。 　　相比较金斯利庄园中的锐意压迫，如今只是一道幻影的金斯利，攻击力下降不少，即使是与lv.21的尤拉人皮左右围攻，也不能给塞拉莱带来一点压力。 　　四只脚脚局促扒在左肩，试图cos毛绒玩具的小黑：“叽！” 　　塞塞变强了，真厉害~ 　　听见那声嫩生生如初生小鸡仔的叫声，塞拉莱脚步踉跄，险之又险地下腰避过袭来的丝线与须足。 　　他侧首瞥一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脸茫然无辜眼睛水汪汪的小黑，塞拉莱沉思： 　　它幻化出来的小宠形态，又像猫猫又像兔兔，为什么会发出小鸡“叽叽”声？虽然很可爱，但……总感觉和外表不太匹配。 　　金斯利怒了：“和我战斗还敢分神？瞧不起我？” 　　“轰——” 　　又一道魔法突脸，血条下降一截，暴怒的金斯利老实了。 　　几分钟过后，王座两侧一左一右躺着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其中一句仅剩的人皮都破碎风化，只有灰白的人形粉末，彰示死者生前有个人样。 　　这次终于没有出现什么幺蛾子，倒下的幻影老老实实爆出通关宝箱。 　　【系统播报】：“玩家队伍Sai、云生通关限时秘境【春神洞窟】，捣毁邪神据点。其中，玩家Sai获得290点光明功勋值，玩家云生获得5点光明功勋值……” 　　才结束几场单方面的对亲友们抛下自己当小怪、害得自己又担心又害怕最后还报了警的行为的暴打谴责，云生就发现自己上了世界。 　　Sai单枪匹马通关了秘境，自己基本上没出什么力，居然还分到了5点贡献值，云生又激动又尴尬。 　　不过，290+5=295，捣毁邪神据点的贡献值明明是300点，还有5点去哪了？ 　　霸业：哈哈，还有5点光明功勋分给我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如果没有我的出力，Sai还真不一定能单刷通关副本。我的贡献，功不可没！ 　　云生：6。 　　世界频道上，相比较霸业居然悄悄抱上Sai的大腿下副本——尽管他极力解释自己没有和Sai组队更没有抱大腿，和他进入同一CD纯属意外，但根本无人在意。 　　笑死，谁都知道，两队人马是不可能进入同个CD的副本的，霸业扯谎也不知道编个正常的借口。 　　吐槽的玩家们就这样错过惯常喜欢胡说八道的霸业口中难得的真话。直到三队互相看不顺眼、因三角恋而结仇的队伍真的进入了同个副本CD，站在BOSS面前面面相觑时，他们才知道，霸业说的居然是真的。 　　通关通告一出，玩家们雀跃不已。并非因为又有新副本可下，能够更新装备，而是因为—— 　　他们终于可以进本当小怪啦啊哈哈哈哈！ 　　带着金斯利幻影掉落的封皮破损的笔记本，塞拉莱被推出副本秘境，于林地处站定后，耳边骤然响起热烈的欢呼，伴随着“出来了、终于出来了”的叫喊。 　　塞拉莱震惊： 　　难道他在玩家里的声望这么高了，这么多人把副本入口围得水泄不通，都是为了庆贺他通关？？ 　　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塞拉莱手足无措，他应该说点什么？通关攻略？或者是：“谢谢大家的关心”？ 　　还没等他想好该如何应对眼前场景，无数藤条便自洞窟口飞了出来。 　　玩家们争先恐后奔向塞拉莱……身后的藤条。 　　“让让让让别挡路。” 　　“哈哈哈哈选我当小怪，我是盗贼伤害高！” 　　“让我来让我来，我要暴打亲友大义灭亲！！！” 　　逆着人群，塞拉莱被扒拉来扒拉去，风中凌乱。当看到没被藤条选中的玩家们又闹又叫，尴尬之意达到巅峰。 　　好尴尬好尴尬好尬尴，原来他们不是冲着我来，是冲着进副本当小怪来的…… 　　塞拉莱面颊绯红一片，由衷庆幸自己没有做出点自作多情的丢脸行为，不然…… 　　下又不能下线，只能切换身体把自己关进地宫棺材，埋在被子里翻滚来翻滚去缓解尴尬，然后往后上百年的时间，这一幕都将深刻刻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哪怕百年之后，玩家已换代。 　　呼…… 　　好险，差一点就丢人丢大发了。 　　他后怕地揉捏小黑的爪爪，犹嫌不够，把祂一把抱起，埋入毛茸茸的肚子，深吸口气。 　　小黑茫然摆动尾巴，轻轻缠绕在塞拉莱手腕，双眼眯起，喉间发出咕噜噜的舒服闷响。 第56章 　　林间空地上挤满了玩家，不时上演踩踏事故。他们满门心思都倾注在如何成为那个百里挑一的幸运儿，成功打败其他竞争者，光荣上岗小怪。 　　哪怕不能和亲友进入同个CD，暴打其他玩家也是不错的，最好直接把他们打团灭啊哈哈哈哈！ 　　乐子人玩家的快乐，就是这么地朴实无华~ 　　不像上一次通关副本后所有人都在找他要攻略，这次玩家们的精力大多被当小怪和光明神殿的世界任务牵制，塞拉莱难得落个清净。 　　密聊频道里，副本里暴打不成反被暴打的囚影哭唧唧： 　　“呜呜，为什么大佬你看见我都不停手，我们的感情淡了吗！那些年的情爱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①！！” 　　塞拉莱：“这不是看你被寄生，想要尽快把你从水深火热里拯救出来么？” 　　他转移话题，问：“你是怎么被拉去当小怪的？” 　　囚影：“你不要转移话题！！我还在做隐藏任务啦，一环接一环，又古怪又繁琐，当时我就是去那附近采颗草，谁知道就被藤蔓卷进去了，呼救都呼不了。” 　　唔，还在新手村的时候他就在做采药隐藏任务了，怎么到了主城还在做。这任务，确实是繁琐了些。 　　和囚影又聊了几句，他返回主城，随意挑了家旅店，反锁房门并释放隔音魔法后，将金斯利幻影的掉落物放在桌上。 　　那是本封皮破损，年代感十足的笔记本，绘满防窥符文。 　　塞拉莱指尖凝聚丝细弱却传输稳定的魔力，顺着符文脉络，一点点仔细寻找那个节点。 　　这类防窥符文，暴力毁坏会激活它的自毁程序，绝不会让破坏者得到符文守护的东西，只有耐下性子细细寻找唯一的解除节点，往里输入适量能量，才可顺利打开笔记本。 　　是个有趣的小手段。对于普通玩家来说很难解开，对塞拉莱来说却是易如反掌，解开它的难度还不如绘制传送卷轴。 　　他感到一丝微妙的违和。 　　若笔记本真的如此重要，为何不绘制更复杂的符文保护它？更极端一点，用上只有绘制者的鲜血能开启的符文，那么即使塞拉莱得到它，一时半会间也无法打开。 　　太简单了，简单得就像是故意留在那里，告诉所有人： 　　我里面藏有秘密，快来打开吧~ 　　该不会……里面藏着诸如“开启就死亡”的诅咒，或是“开启就爆炸”的炼金炸弹，这其实是个伪装成笔记本的地雷？ 　　塞拉莱往自己身上套足了防护，缓缓破除符文节点，翻开笔记本。 　　等待…… 　　等待………… 　　无事发生。 　　它好像真的只是个普通寻常的笔记本。 　　是他多虑了吗？ 　　也是，谁又会想到，他们掩藏得如此隐秘的洞窟据点，会有外人闯入呢？可能金斯利的符文水平，就只有这么点吧。 　　笔记本里，记载着一桩秘事，发生在神圣东征期间，关于他所信仰的主，春晖女神。 　　那个时候，他正在地宫里皮肉残缺地躺板板。 　　“最近，每次从密室中出来，结束与女神的交流后，祭司大人总是很焦虑，心事满满的样子。我尝试过问她，她只是摇摇头，什么都不说。” 　　塞拉莱眸光一闪，金斯利能在祭司跟前说上话，说明他在春晖教派里的地位并不低。可之前城南庄园一见，他的实力分明只有低微的初级实力，后来靠着吸食聚会上众人的生命力，才提升至中级。 　　这样的实力，放在小神小派中堪称栋梁，但在强盛到足以与光明神殿比肩的春晖教派中，他这样的实力，应该是查无此人，连圣地都进不去，只配待在偏远神庙里才对，如何能与能够与神直接沟通的祭司搭上话？ 　　类比一下，最底层的小小牧师，凑到教皇面前问：“为啥最近你看上去心情不好呢？给我说说呗？” 　　那画面，不敢想象。 　　虽然不是每个神殿内部都像光明神殿那样等级森严到变态的地步，可作为当时数一数二的教派，内部也不可能平易近人到这种地步吧？ 　　把疑惑暂时抛却，塞拉莱继续翻阅笔记，略过许多睡、吃、祷告、修炼的无聊日常，终于又看到重点了。 　　他说，某一天圣地内的女神神像出现破损，祭司召集部分人手，让他们携带圣物出逃，隐姓埋名等待战争结束。 　　假如女神战败，圣物里所封印的，就是春晖女神复活归位的希望。 　　与春晖教派有关的记录，到这里就结束了，后半段的笔记里，是滔天恨意，字字泣血阅之心惊。 　　塞拉莱从扭曲得一看精神状态就不太好的字体里提取出关键信息： 　　因为春晖意外得到了什么东西，那样东西引起光明神的垂涎，交涉无果后，发动神战，因为神职权柄有部分重合的地方，只有兽人族信仰的森林之神也跟在光明身后分了杯羹。 　　哦，所以当时洞窟里的壁画，跟在白色光球身后的绿球小跟班就是森林神？这颜色代表，还挺形象。 　　“祂们分割了女神的权柄，毁坏了女神的身躯，拿着掠夺而来的珍宝洋洋得意，但祂们不知道，女神早已用自己的血，降下了诅咒。祂们不会好过的，等本源复苏的那一天，持有属于本源的东西，祂们会受到本源的惩罚！” 　　本源？ 　　塞拉莱喃喃出声，身后贴上来一道热源，是不知何时恢复人形的路德维希，祂贴着他，坐在触手组成的座椅上，与他一同翻看笔记。 　　察觉到塞拉莱的视线，组成凳子的其中一根触手缠上他的腰，冰凉触感从衣袍浸入皮肤，他不自觉抖了抖。 　　说来也奇怪，路德维希的身体是正常人般的温热，触手却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把祂的胸膛当成靠背，塞拉莱捏了捏掌中冰凉的触感，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深感奇特。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塞拉莱，没有发现手指揉捏触手时，身后神明隐忍而渐深的眸，喉结上下滚动，无声吸气。 　　“你说，笔记里的本源，是什么？是虚空中游荡的规则吗？那些东西也会复苏？”塞拉莱轻轻掐了把触手，耳边传来路德维希短促的闷哼与吸气声。 　　信徒疑惑，“你怎么了？”说话间就要回头，被神明的掌抵住。 　　“塞塞，不要回头。”声音略比平时低沉几分，呼吸也更加急促，热气打在耳边，白玉般的耳垂染上层红。 　　他抖了抖，嘟囔道：“你在干什么啊……奇奇怪怪的。” 　　过了许久，久到塞拉莱忍不住再次想要回头，看看祂是不是晕过去了，不然怎么不说话也不回应他，祂才低声“嗯”了声，尾音缱绻，带着几分魇足。 　　祂长而顺滑的发丝落在塞拉莱手边，随着祂的动作轻轻晃动，有些痒。塞拉莱手指勾住几缕发丝，缠绕在指尖。 　　以为他喜欢祂的头发，路德维希拾起更多，塞入他手里，“这里面说的本源，并不是那些虚空规则。” 　　反手抓住祂揉捏手指的手，塞拉莱追问，“那是什么？” 　　“唔……我应该是知道的，但我想不起来。不过，我隐隐约约觉得，本源听起来有些熟悉，或许……和我有关？”路德维希迟疑道。 　　塞拉莱双眸亮晶晶，回身望着路德维希，唇瓣微抿，“难道……你就是那个复苏的本源？”他乐呵呵笑着，看得出来心情很好，“这样说来，你掌握的神职就是本源？总感觉听上去怪怪的，和其他神的画风不一样。” 　　看着小信徒眼睛亮晶晶溢满了崇拜（错觉）的样子，路德维希眼前闪过几幅模糊扭曲的画面，似乎是有关祂的权柄的。 　　苍凉、死寂，身边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并不像塞拉莱曾进入的虚空那般炫目。 　　那些画面闪烁一瞬，还不等祂看清，就消散，凝结成抬首专注注视着祂，眸中有醉人春水的信徒的样子。 　　他面对自己，从来都是这样。 　　全身心的信赖，祂说什么信什么，从不怀疑那些不经意的触碰中，是否蕴藏着一些不能言说的情感。 　　明明很喜欢祂的样貌，时不时小眼神就会飘到祂的身上，自以为隐蔽，实际上明显得不行。 　　为什么，他就是没想过，他们之间或许可以有神明与信徒之外的其他关系呢？明明…… 　　他们早就在命运指引下，相互交织、不可分割。 　　奇怪地望着路德维希脸色变换，一会甜蜜一会忧伤一会生闷气，塞拉莱茫然，小心翼翼问：“小……路德维希，你怎么了？是，想起什么了吗？是神职不好说出口吗？” 　　自以为掌握了真相，祂之所以神色变幻莫测是因为祂并非自己猜测的那样，是笔记里所写的本源本身，但又不好说出口以免扫了他的兴，塞拉莱揉揉祂的头，安慰道：“这也就是我随口一说，你不必有负担。再说了，本源之神什么的，听起来就不对味。就算你是最弱的神明我也不会嫌弃你的，等我修炼到大魔导师境界，咱们就可以横着走了，区区光明神殿，哼，根本不在怕的！” 　　路德维希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塞拉莱挥舞拳头的样子，想了想，咽下欲出口的话。 　　阳关顺着窗户洒入，被木制纹样切割得七零八落。 　　路德维希目光望出窗外，朝西方天穹投去一瞥。 　　虚空之上的光明神国，高悬的庞大光球似人般抖了抖，光芒收束一瞬，复又盛极，似乎要透过虚空与云层，看清东大陆遥遥一瞥给祂带来莫大压力的存在。 　　西大陆光明圣地，再一次钟声响彻。 第57章 　　山林间的一处天然洞窟，造型隐蔽，荆棘模样的半枯萎植被麻麻乱乱地遮住洞口，需要非常仔细，才能看到层叠枝条间的一抹幽深的黑。 　　由于此处林地距离通行道路较远，也无什么独特的产出，怎么看都是弥尔克大陆上随处可见的寻常林地，因此少有人迹。 　　这样的地方，天然便适合干一些见不得人的隐秘之事。 　　明日高悬于空，日光透过厚重云层与高耸入云的林木，到达地面时，已无原有的灼热温暖，反倒沾染上几分山林草木间特有的阴湿幽冷，闷闷地扒在人身上，挥不散避不开。 　　一道墨绿人影行走其间，所过之处草木晃动，似是在欢迎她的踏足，舒展枝叶撩过她的袍脚，留下几分露气的湿痕。 　　人影走得很快，眨眼间便闪身进入植被退散洞门大开的洞窟。 　　荆棘蠕动合拢，再次遮蔽住阴冷洞窟。 　　穿行过长长的，长有发光苔藓的甬道，眼前是空旷的石室，穹顶上悬挂着一座神像，长发如云似藻，鸷鸟口衔雏菊，围绕其间。 　　神像之下的地面，放置着巨大的藤编圆桌，除开空置的主位，其他座位都坐满了遮掩容貌的人。 　　从神像右下方的座位上，传来一道不满的冷哼：“‘春’，你来迟了。” 　　“春”不紧不慢打个响指，空气里倏地开出的嫩芽绞住直袭庙门的金币。 　　“‘金币’你何必如此暴躁，我不过是布置了一些小机关耽搁了。” 　　又一个响指打响，地面缝隙里不起眼的杂草迅速生长成人形，赫然是前不久留下一道幻影在副本里的金斯利！ 　　金斯利低眉顺眼，恭敬地为“春”拉开座椅，向她鞠躬后，消散为碎叶。 　　‘金币’再次不满冷哼。 　　“春”唇角咧开，扬起疯狂到有些扭曲的笑，破坏了她清正寡淡的样貌。 　　“好了，各位何必纠结于我偶尔的一次不准时呢？我们今天之所以聚在这里，难道不是为了商讨如何向再次掀起追捕狂潮，进一步挤压我们生存空间的光明复仇么？” 　　“由我打上主城的光明神殿分店吸引注意力与仇恨，‘金币’你们趁机归拢势力，往边境出发，如何？” 　　其余几人沉默片刻，点头应允。 　　‘金币’冷冷道：“你拿出的那样东西，最好是真有你所说的扰乱森林的威能。我们可不像你那么潇洒，只用带着混沌傀儡满地跑，遇到危险放出些炮灰就够了。” 　　“春”的神情微凝，杀意转瞬即逝。 　　她笑道：“为了推翻光明，我给你们的东西，自然不会是无用之物。” 　　…… 　　关闭论坛，塞拉莱终于知道，那些绑着人乱跑的玩家究竟是在做什么。 　　光明神殿发布的世界任务持续时间很长，且从任务描述的态度，以及人手增派的速度来看，他们是把它当成一项常驻任务来对待。 　　剿灭邪神信徒…… 　　又是哪家人马把他们惹到了？用一堆垃圾技能卷轴雇佣玩家们当牛马。 　　一想到自己的系统面板上居然有290点的光明功勋值，塞拉莱就浑身不得劲，那明晃晃的数字怎么看怎么碍眼。 　　有那么一丢丢微妙强迫症的他，见不得类似于贡献点功勋值这样的字眼，看到它们，他就想刷满。 　　但，他一个被光明神殿追杀的亡灵法师，为了只能兑换一堆垃圾的功勋值，为光明神殿做事？ 　　绝无可能！！ 　　哪怕是分身，他也不愿意。 　　塞拉莱难受得犹如蚁噬。 　　但很快，他就来不及难受了。 　　光明神殿炸了。 　　物理意义上的炸。 　　剧烈的声响与震动，塞拉莱所在的房间摇摇欲坠，木屑簌簌下落，鼻尖满是烟尘的气味。 　　街道上传来惊慌失措的惊呼，原住民们都在奔走大喊神罚降临，而玩家们则唯恐天下不乱地欢呼：“地震咯~”乌拉拉一下子全部涌上街。 　　塞拉莱从窗户里探出头去，还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席卷着风沙尘土的狂风呼啸，吹得他脑瓜子懵懵的，若非路德维希把他拽离床边，他此时已经像其他探头看热闹的人一样，被吸出去在空中乱飘了。 　　被击碎的石块房檐被狂风裹挟，拍在未及时找到避风点的玩家与npc身上，一道道死亡白光伴随血色肉沫飞起，照亮了人们苍白惊恐的脸色。 　　第一大街上传来的战斗声，远在第四大街的旅店内，也清晰可闻，从声音上判断，他们打得很激烈。 　　狂风渐熄，塞拉莱一手捏着传送卷轴，谨慎地靠近战斗区域。 　　他实在太好奇了，是哪家的勇士炸毁神殿，简直是……太帅了！ 　　一路上，与他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少，大多是不怕死的乐子人玩家，少部分则是遮遮掩掩戴着兜帽，不愿意被人看清面容的职业者们，从他们身上的能量波动来看，至少都是中级职阶，不乏高级职阶者——为了看热闹，他们要么策马前行，要么使用轻身术等加快速度的手段，颇有几分急不可耐。 　　塞拉莱敢肯定，魔核降价大甩卖的时候，他们都没跑这么快过。 　　他也默默朝自己身上扔了几道魔法，加快脚步。 　　无需接近第一大街，仅仅是踏上第二大街的土地，就能清晰围观战斗——以光明神殿为圆心，方圆数公里的建筑，全被战斗余波毁了个彻底，往日繁华的街道化为焦黑废墟。 　　比废墟更醒目的，是塔楼破开大洞、光明神像倒塌在地的神殿。金光灿灿的神像沾染灰尘泥浆，颜色恶心得不行，湿漉漉又粘腻，还带点颗粒感的屎黄色藤条紧紧勒住它的脖子，每一次滑动都在神像上留下稀拉的黏稠液体。 　　塞拉莱从没有哪一刻如此后悔，后悔自己的眼神太好。 　　身旁传来一声惊呼：“卧*，光明神像沾屎了？” 　　唰唰唰—— 　　迎着无数目光，她茫然摸不着头脑：“咋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那个颜色和质地真的很像啊，稀的那种，怪恶心的。” 　　一名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盗贼转动通体血气的弯月匕首，桀桀笑道：“小姑娘，说得好！这玩意就适合他们光明神殿。我很欣赏你，正好你也是盗贼，不如拜在我门下，由我引领你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随口一说竟然被大奖砸中的玩家一张脸笑得灿烂极了，兴冲冲跑到黑袍盗贼身前应了声。 　　围观玩家们也炸了，原来骂一声光明神殿就有可能受到npc的青睐，转职隐藏职业？！ 　　看着周围这一圈分外神秘的npc，玩家们眼里纷纷闪过诡异的光。 　　不就是骂人吗，他们最会骂人了！ 　　BOSS直聘，启动！ 　　伴随着绿袍人和白袍人打得昏天黑地难分胜负，远离战斗中心的第二大街，一场声势浩大的单方面骂战也开始了。 　　因为转职牧师与圣骑士，被光明神殿猛挑刺的玩家，心里本就憋着一把火。 　　作为尊贵的玩家，绝对的世界中心，所有故事和npc都围绕他们发展，哪怕是随手捡起地上的垃圾都有人称赞的玩家，从来没体验过光明神殿这般赤裸裸摆在明面上的嫌弃。 　　玩家们看他们不爽很久了，打又打不过，骂也不能骂，如今终于找到机会宣泄，骂得那是一个比一个难听，看得周围一圈职业们愣了一下，又愣了一下，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什么情况，这些初级职阶的小不点们，看上去年纪也不大，没经历过神圣东征的摧残，居然对光明神殿的怨气也这么大？ 　　居然骂得比他们还难听。 　　多来点，我们爱听！ 　　又有几人听爽了，当场收徒，其余玩家见状，骂得更加来劲。 　　——好一场气氛融洽的双向奔赴。 　　闻讯而来的玩家越来越多，声音大到战斗中心都隐约可闻。 　　墨发墨眼、四肢化为荆棘枝条的少女哈哈大笑，她面容年轻，声线却苍老粗粝、似男似女。 　　大如流星锤的藤条砸向主教，“听到了吗，那么多人，都是在骂你们呢。让我听听，他们都说你们什么了？” 　　于墨绿色长袍下延申出万千根茎，每一根都牢牢扎根于与她穿着相同配色长袍的人身上，她以完全不符合这副造型的敏捷速度躲过光明主教雷霆一击，调笑道：“披着圣父皮的畜生？很贴切呢？你说是吧，小比尔。” 　　“住口！等我杀死你们这群亵渎吾主的杂碎，自会去收拾他们。”比尔·杨人前显露的悲悯笑容彻底消失，满眼阴骛地瞥一眼远处看热闹的人群，心神激愤，一时不查，脸颊被尖锐藤蔓穿刺出大洞。 　　圣光闪耀，伤口愈合。 　　少女嘻嘻一笑：“怎么办，杂碎们好像快把你们珍贵的圣骑士杀光了呢。看来，身负盛名的圣骑士，连杂碎都不如呢。” 　　勉力应对攻击的比尔余光瞥到手下一队又一队的圣骑士被束缚在植被密网中，坚硬精良的胸甲破洞，露出里面虫般蠕动的根须。 　　他们杀敌的动作越来越慢，每一个圣骑士周围，都围绕着不下于五人的异教徒，他们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似的以命相搏，即使缺胳膊少腿，下一秒也会被身上链接的根须治愈。饶是再强大的圣骑士，也抵不住敌方不死不灭的攻击。 　　敌人不知疲惫，我方却是越打越无力，早已被安排在队伍后排治愈伤员的新手牧师们，眼看生死攸关、神明的荣耀都被玷污，他们却嘻嘻哈哈没个正形，治愈招式扔得一点准头都没有，比尔气得吐血。 　　该死的，一群废物！从预备教导时就看出他们的废物，他就应该及时止损把这些人全都驱逐出去，也好过如今战斗起来屁用都没有。 　　消耗在他们身上的食物，扔了都比进他们肚子里有用！ 　　被紧急征集来参战，一边随手扔治愈术一边在论坛和世界频道吹水聊天加之吐槽光明神殿的牧师玩家们气得半死，比尔的攻击越发虚浮。 　　也不知这些异端用了什么邪恶手段，冲过来泼了不明液体后，他竟然无法向红衣大主教求救、更无法请求神降！ 　　不过幸好，他还有那个东西，不到生命垂危之际不会轻易使用的…… 　　“噗嗤——” 　　胸口大开，刺穿胸膛的藤条怪异得很，拔除瞬间于伤口处留下数粒种子，吸食鲜血发芽生长，他能清晰感受到异物穿刺血肉，顺着经脉扎根的痛痒乏力感。 　　耳边隐隐响起飘渺女声轻哼的赞歌。 　　不好，有污染！ 　　草木以血为食，瞬息疯长。 　　败象已显。 　　围观者蠢蠢欲动，想要落井下石的想法已然摆在明面，气氛凝滞，只缺一个打破平衡的人。 　　很快，这个人出现了。 　　一名骑士手持八尺长枪，驱使座下矮脚蜥坐骑，直奔战场：“光明的走狗，去死吧！” 　　长枪挥舞，本就强弩之末的神父与圣骑士们被串成一串，一枪碎裂心脏。 　　绿袍攻击者们默契地绕开他的进攻路线。 　　见状，又是数道人影突袭，加入战场捡人头。他们不敢对主教下手，可对付实力稍次的神父们，却是易如反掌。 　　这场战斗俨然从双方交战演变为多方围攻。 　　混迹在土著牧师队伍里的玩家们大喊“卧槽”，四散奔逃抱头鼠窜，边跑边大喊，“死贫道不死道友，打了他们就别打我了，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可惜没用，在冲上前去围攻的职业者眼里，无论玩家还是npc，只要是一身光明神殿的亮白长袍，都该死！ 　　看到这一幕，比尔身上植被生长的速度，更快了，不断喷出的鲜血中，夹杂有脏器碎片与密密麻麻蠕动的种子。 　　塞拉莱与原地逗留的玩家一样，没有加入这场狂欢。 　　心里总有不详的预感萦绕，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在比尔全身都将被植被覆盖，长成一颗行走的人形绿植时，明亮刺眼的光芒从他身上迸发，蕴藏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自爆。 　　果然，又是这一招。被光明神殿追杀期间，他不止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在即将结束战斗、收割敌人生命时，他们自爆了。 　　这并非普通的垂死挣扎般的自爆，而是使用了光明之心这一禁物的自爆，其中蕴藏着强大的光明之力，以牺牲使用者生命与灵魂为代价，杀灭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敌人，同时向远在西大陆的圣地发出警报，以供其余修士前来支援。 　　相当烦人的一招，临死还要拉个垫背的。 　　不分敌我的光球爆裂，牧师玩家死亡的白光与之相比，微弱得几不可见 。 　　几名离得过近、肆意屠杀圣骑士的职业者们连惨叫都无法发出，当场湮灭成灰。 　　“不——！！！我还没有转职，还我师父！！！” 　　有谁跪地痛哭，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爆裂余波袭来，塞拉莱闪身躲入三角废墟内，撑开防御光罩。怀中趴着的小黑一爪搭在他肩上，为他落下双层防护。 　　几分钟过后，盛光渐熄，隔着浓浓血雾烟尘，塞拉莱看到铺天盖地数也数不清的根须从半身血肉模糊的少女身上长出，根须末端链接的人影，无论绿袍黑袍还是白袍，俱都干瘪只剩一张人皮，衣服轻飘飘挂在皮肉上。 　　少女被圣光烧灼的伤势缓慢愈合。 　　“咯咯咯，告诉光明神殿，他们阻止不了春神的复苏！” 　　【叮——是否接受来自春神祭司的任务，前往主城向光明神殿昭告春神复苏？】 　　注：该任务有很大概率造成玩家死亡，请谨慎选择。（接受任务后，可转职隐藏职业：神眷者。） 第58章 　　【光明神殿战斗视频】（爆） 　　【隐藏职业神眷者相关信息】（爆） 　　【春神信徒通缉令】（爆） 　　…… 　　玩家论坛里飘着无数有关索艾格港城内光明神殿被毁、主教身亡的帖子，即使内容都大差不差，仍然是帖帖火爆，无数玩家评论留言，加入讨论。 　　除开那场战斗的记录之外，论坛与世界频道上讨论得最多的，是有关神眷者的信息。 　　炸毁神殿、击杀主教后大摇大摆离开的春神祭司，留下了满地狼藉，以及得到消息姗姗来迟，望着废墟残尸无能狂怒的红衣主教、红衣大主教之外，还留给苟在原地侥幸不死的玩家们，一道转职任务。 　　隐藏职业——神眷者。 　　无论资质等级，也不没有职业限定，只要接下找光明神殿报信的任务，就可以成功转职。 　　神眷者：【你交付出自身信仰，自愿向大地之母、掌管生机与繁衍、促使万物繁荣复苏的春神献出□□与灵魂，成为春神行走世间的代行者。 　　成为神眷者后，玩家植物亲活力+80%，灵感+230，灵魂强度-300，自然系神术攻击+50%，污染抗性-30%。 　　注：成为神眷者后，玩家将自动归属于邪神信徒势力，光明神殿、万神殿声望变为仇恨，无法接取光明神殿、万神殿、守夜者小队、赏金者联盟等官方所属势力的任务。当前待完成任务状态自动刷新为失败状态。 　　同时，暴露邪神眷者身份后，玩家会遭遇追杀。 　　请谨慎选择。】 　　围绕着论坛上贴出的神眷者信息，玩家讨论得热切。 　　“灵魂强度和污染抗性都降低了，意思是转职过后很有可能会受到污染变异？想想还蛮酷的。” 　　“但是转职了会被追杀欸，感觉就是加入黑暗阵营了，而且好多势力的任务都不能接……那我辛辛苦苦攒的积分就没用了？我还等着换术士技能呢。” 　　“成了隐藏职业还怕没技能？论坛不是有人发了预测贴吗，根据世界任务时遇到的那些春神信徒，最起码都有类似于寄生啊控制啊这种技能的，攻击力蛮高的。” 　　“神眷者强是强，可一旦暴露身份人人喊打，我可受不了。” 　　“我在思考，游戏里不是有很多邪神吗，除了春神我还能不能成为其他邪神的信徒？之前遇到一群叹息之主的信徒，强得离谱，技能特效比春神的鬼畜植物好看多了。” 　　“？！对喔，既然可以成为春神的信徒，为啥不能成为其他神的信徒。正好我在追一群欲望之母的信徒，她们又有钱又好看，技能颜色我也喜欢，我去试一试。” 　　…… 　　看样子，大部分接到任务提示的玩家，还在观望。神眷者这一泛泛的职业称呼，给挠破头都想成为隐藏职业者的玩家们，提供了新思路——既然我能成为你春神的信徒，谁说我不能加入其他邪神门下呢？ 　　于是，原本追着邪神信徒跑的玩家们，变为追着他们跑。只不过目的从绑起来找光明神殿领赏，转变为致力于加入他们，与他们成为同事。 　　虽然不能从光明神殿这些官方组织手里接取任务了，可他们本来也不常发布玩家能做的任务。 　　既然如此，还不如转变阵营呢，只要隐藏好身份不掉马，小日子照样过得舒舒坦坦！ 　　而且，邪神信徒什么的，听起来简直酷毙了好吗！ 　　不得不说，无论在什么时代什么世界什么游戏里，“坏人”阵营似乎对人的吸引力，天生就比“好人”阵营大。 　　神奇的现象。 　　关闭游戏论坛，塞拉莱路过干得热火朝天的建筑修复、重建原料场地，向城外走去。 　　就在光明神殿被炸毁后不久，三名玩家通过罚罪，用道具“残缺的药方·十一”作为报酬，委托他帮他们过一个棘手的隐藏任务。 　　他们约定好，在索艾格港城外的车马行集合碰头。 　　到达约定碰面地点，委托人已经等在那里了，两战士一牧师的组合，将一名身形矮小，浑身遮盖得严实，头顶并未显示ID的人围在中心。 　　从他们对待那人的态度可以看出，那是一名npc。 　　瞧见塞拉莱那头分外显眼的银色头发，牧师玩家迎上前打招呼：“大佬你好呀，我是香煎奶黄包，你称呼我奶黄包就好，他们是笑笑和墨墨。”她分别指了指两名战士，身材高瘦的是笑笑，矮胖一些但眉眼轮廓与她有几分相似的是墨墨。 　　虽然他们的ID就飘在头顶上根本没有掩藏，但塞拉莱还是配合着一一向他们点头示意。 　　介绍完玩家，奶黄包指指npc道：“我们接到的任务，是护送索菲亚前往迷途之森寻找她失踪的弟弟。我们之前在图书馆搜集了一些有关迷途之森的信息，据说那里是生命的禁区，外围分布有兽人族部落，极端仇视人类，会杀死所有闯入他们领地的人。” 　　“然后论坛里不是有个旅行青蛙玩法的玩家，专门跑到荒无人烟的偏僻地方打卡拍照吗，她恰好有条路线是从时东城到索艾格港，再到距离迷途之森最近的人类主城塔利城的，路上小怪特别多，以我们三人的实力，根本应付不过来，所以……” 　　她从背包里取出药方残片，道：“这是说好的报酬。路上能打的怪我们自己打，实在是等级高的大佬你再出手就好了。遇到你也打不过的，你不用管我们，就拉着npc跑，等我们复活了去找你。” 　　药方残片到手，如今距离解锁完整药方只剩下最后一张，塞拉莱一张小脸笑得灿烂极了。 　　几人互相进行一番礼貌的寒暄，整装上路。 　　奶黄包拿出从流浪货郎手里买到的地图，告诉塞拉莱路线规划。 　　“本来我们该坐索艾格港传送阵，直接到塔利城，再从塔利城租马前往迷途之森，但现在城里的传送阵坏了，所以我们需要去其他城市中转。可惜，除了这里，其他城市没有直达塔利城的，根据地图上的显示，我们一共要中转三次。” 　　塞拉莱嗯了声：“听你们的安排。” 　　反正他的任务仅仅是帮忙清理塔利城到迷途之森这段距离的魔兽山贼而已，至于用哪种方式出行，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 　　她从背包里拿出金币，“既然大佬你没意见，那我就去租车了哦？”怕他误会，她补充道：“放心，任务期间产生的所有费用，都有我们出。” 　　塞拉莱点点头，并无意见。 　　奶黄包利索地办完租车手续，递交押金后，车夫驱车前来。 　　为了节约资金，她只租了一辆车，最宽敞的位置留给那名叫做索菲亚的npc，剩下几人则挤在车厢一侧，腿挨着腿、手挨着手，空间局促到路德维希幻化出的小宠物那毛茸茸大尾巴都不能动——稍微动一动，就会扫到旁边人的胳膊。 　　拥挤、摇晃又憋闷，索菲亚一言不发，兜帽蒙头，不知是睡着了或是怎样，车厢内尴尬的寂静蔓延。 　　塞拉莱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欧皇皇聊天。 　　绑定在城镇图书馆上，将游戏玩成模拟经营的欧皇皇，虽不用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图书馆里，可到底无法像其他玩家一样，自由到想去哪去哪。 　　【欧皇皇】：QAQ感觉我这是在游戏里上班来了。没能亲眼看到光明神殿面前的大战，好可惜啊。 　　【Sai】：当时离得近的玩家基本都死了。 　　密聊发送后，感觉自己说的话太直接，塞拉莱找补道：“没有说你当时在现场也会死的意思。” 　　【欧皇皇】：=。= 　　完蛋，他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塞拉莱揪了揪怀中毛茸茸的毛，没揪下来。 　　由神力幻化成的毛质量很好，即使外貌手感再如何逼真，到底不是真毛，不会出现浮毛掉毛的现象。 　　塞拉莱生硬地转移话题。 　　【Sai】：虽然你不能亲眼看到战斗现场，但你可以来看战斗后还没修复好的废墟。正好索艾格港图书馆的管理员死了，你来试试能不能应聘成功？ 　　作为知名商业都市，索艾格港城市图书馆比希格镇的规模大了不知多少倍，内里藏书浩瀚如海，其中炼金、魔药方面的藏书量，并不逊于“魔药之都”阿兰太。 　　这样一座大型图书馆的管理员，本不该丧命在这场战斗中——距离光明神殿不远，有着强大防御阵法保护的图书馆，除了建筑物外立面沾染大量灰尘，没有任何受损的地方。 　　但，命运就是这么巧合无常。 　　春神信徒不知缘由突袭光明神殿时，从神殿跟前路过，高高兴兴溜着狗的倒霉管理员比神父更先丧命。 　　管理员未来得及把信物交予下一任管理员就意外身亡，如今的索艾格港图书馆便处于无人可管的状态。 　　没有信物，得不到图书馆权限的工作人员，只能暂时代理，可这并非长远之计。 　　然而，如今的光明神殿忙着追捕春神信徒，更忙着修缮破损严重的神殿，根本抽不出人手处理图书馆的相关事宜。 　　塞拉莱看到图书馆门前张贴了急聘管理员的告示，限定需有经验者。 　　欧皇皇正好符合要求。 　　如果放在平时，这样大体量的图书馆，选拔管理员的程序，繁琐复杂到令人抓狂的地步，又拼背景又拼资质，怎么都轮不到欧皇皇。 　　但如今情况特殊，大陆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场战斗吸引，除了少部分有心人，无人在意一个图书馆管理员的招聘告示。 　　这就是欧皇皇的机会。 第59章 　　一行人挤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地前往距离索艾格港最近的，拥有传送阵法的城镇。 　　中途，奶黄包、笑笑墨墨三人分别都下线休息了一次，只有无法下线的塞拉莱和不知道什么是下线的npc索菲亚一直待在逼仄车厢里。 　　面对他们的询问，塞拉莱表面风轻云淡地表示自己懒得下线，实际上心里羡慕不已。 　　车座又硬又窄，车厢直愣愣地抵在身后，坐一小会就浑身僵硬。 　　他小幅度地挪了挪臀，无声叹气。 　　也不知奶黄包是如何选到这样一座构造奇特的马车的，车夫驾驶位只能供一人乘坐不说，车顶竟然是圆弧形的，真是把每一种出去透气放松的路子都封得死死的。 　　法师落泪。 　　察觉到自家信徒低落的情绪，怀中cos毛绒玩具吉祥物的路德维希“嘤嘤？”两身，仰趴过来，四肢舒展，露出柔软又毛茸茸的肚肚。 　　塞塞，吸肚肚！ 　　塞拉莱垂首一头埋入，猛吸几十口。 　　许是感知到他心情烦闷，祂一身幻化出的毛茸茸触感微凉，不会如本体触手那般凉得人一激灵，是刚刚好，让人埋下去了就不想起来的完美温度。 　　软软的肚肚，软软的毛毛，软软的肉垫。 　　好幸福！ 　　即使看不到塞拉莱的脸，也能感受到从他身上逸散出的快乐情绪，看得上线回车里坐牢的三人一愣又一愣。 　　奶黄包感叹：“大佬的宠物也太乖了吧，完全是任人蹂躏，好羡慕！” 　　笑笑墨墨也跟着点头。 　　念念不舍地从温柔乡里脱离，塞拉莱一抬头就发现三个人六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怀里用尾巴勾他手的似猫似兔的小宠。 　　塞拉莱默默挪了挪手，宽大袖口将祂遮住大半。 　　三人遗憾叹息。 　　察觉到塞拉莱无意识的带有占有意味的小动作，祂尾巴摇得快了些，隐约能从毛茸茸小黑脸上窥见几分得意。 　　夕阳西下，他们终于进了城。 　　跳下马车，塞拉莱松了口气，等奶黄包从车马行归还马车后，一行人迫不及待地赶往传送阵。 　　轮转三次，塔利城城南广场的传送阵口光华大放，五道人影显形。 　　连续三次跳跃空间，此时已圆月高悬。 　　一路上一言不发的索菲亚终于开口，她的嗓音飘渺空灵，咬文嚼字间带着几分奇特的韵味，不像是说话，倒像是在唱歌。 　　“找个旅店休息吧，我累了。” 　　这个口音…… 　　是南伦拉地区的口音。 　　南伦拉是西大陆边境的一片雨林，植被密集、瘴气缭绕，魔药资源丰富，可因地形复杂，十分危险，除开本地原住民之外，几乎没有外人能活着进去又活着出来。 　　南伦拉人守旧又排外，他们有着自己独有的非凡道路，且进阶的所有仪式材料都能在雨林内找到。因此，如非必要，许多人终其一生都不会走出他们的家园。 　　若非塞拉莱此前曾与一名南伦拉人争夺魔核，将其打败后被骂了近二十分钟，他也不会对他们的口音印象如此深刻。 　　虽然那名南伦拉人大陆通用语学得不太好，塞拉莱几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可单从他的肢体动作和激动的情绪来看，想来应是在骂他。 　　塔利是一座标准的，属于冒险者的边境城市。 　　因为靠近迷途之森，且是边境线上最后一座隶属于人类势力的城镇，人流量巨大，往来间，几乎看不到普通人，尽是身背武器的职业者，他们都是想要在迷途之森外围碰运气，带走些少见材料或者魔兽售卖的人。 　　即使夜已深，塔利的大小商业设施依然热闹不已，从旁路过都能听见酒馆里职业者们的笑闹声。 　　只可惜，这样的热闹，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途经此地短暂停留一晚的过客。 　　跟在揽客者身后，塞拉莱一行人入住一家开在角巷里的小旅馆，虽然门头稍显破旧，但房间内总体还算干净。 　　奶黄包开了两间房，npc一间，玩家挤一间。 　　将房内唯一一张床让给奶黄包，塞拉莱、笑笑和墨墨三人分别找了块空地，凑合着休息一晚上。 　　趁夜色昏沉，路德维希化为黑雾，将塞拉莱揽入其中。有冰冰凉凉的柔软雾气当靠垫，塞拉莱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晚。 　　…… 　　第二日清晨，塞拉莱是最先醒来的，起身舒展身体的间隙，他打量一圈房间，发现只剩下奶黄包一人睡在床上，队伍列表里，笑笑墨墨两个战士的头像变为灰色，显示玩家已下线。 　　随后清醒过来的奶黄包也发现了这俩偷偷下线的人，怒骂一声：“这俩不靠谱的废物玩意！大佬麻烦你去隔壁看看npc醒了没，我下线去把人揪上来。” 　　塞拉莱嗯了声，目送她身影消失后，才走出房门，敲响索菲亚的门。 　　等索菲亚吃完饭，奶黄包三人也上线了，结清房款后，五人向迷途之森的方向走去。 　　塔利城高耸的，布满战斗痕迹的城墙之外，是广袤山岭荒原，荒原之外，则是危险的兽人领地，他们必须穿过兽人领地，小心地隐藏行踪防止被兽人发现，才能抵达迷途之森的外围。 　　而这一路上，都蕴藏着难以言说的危险。 　　比如，眼前这群从沼泽地里飞出来的魔化蛙，足有半人高，污泥般的身体上，遍布散发恶臭黏液的鼓包，滴落在地，腐蚀出小坑。 　　几人默契地将npc围在中心，两个战士分别对付一只小怪，塞拉莱往npc身上套防护罩的同时，发出群攻魔法，飘摇冥火落在癞蛤蟆大张的腥气臭嘴里，烧得它们仰天哀嚎，污泥与黏液四处喷射，战士们血量狂掉。 　　“祈求光明，降下神术。回血术！” 　　奶黄包手持短柄十字架，口中念念有词，语速快到像念rap，暖白光芒闪耀，抬起了骤降的血条。 　　刷血间隙，奶黄包向塞拉莱吐槽：“要不是牧师职业只有光明神殿一家有，我是真不想加入，每次用技能的时候都要念这些又中二又蠢的前缀台词，真服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念这些词，就放不出技能来。” 　　塞拉莱笑了笑：“可能这就是牧师的职业特色吧，必须要表现出对光明神的尊重和虔诚。” 　　奶黄包幽怨不已：“好变态的职业特色。” 　　四人合力击杀魔化蛙群，墨墨笑笑两名近战脱下恶臭脏污的装备，重新刷新。 　　“从主城走出来，一路上的小怪也太太太多了吧，这是第几波来着，六还是七？感觉比旅行青蛙遇到的小怪多多了。” 　　塞拉莱：“第八波。”全是魔化种。 　　塔利城外的怪物数量，有这么多吗？ 　　虽未曾来过塔利这座边境之城，可单观其往来的职业者数量，城外荒原，不应该有这么多的魔兽才对。 　　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许多实力稍逊的职业者，没办法前往诸如迷途之森外围这样的地方险中寻宝，只好以捕获杀灭城镇外漫漫荒野上的零星游荡魔兽维生，从畸形魔化的生物身上获取一丁点有用的材料，到集市上售卖。 　　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甚至不是靠近兽人领地的那一边，依然是人类领土的范畴内。 　　感觉这里游荡的魔兽数量，比亡灵海里的黑暗生物还要多。 　　这真的合理吗？ 　　不知为何，塞拉莱心里总有几分不详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遥远的森林深处酝酿，一旦爆发，便是一场灾难。 　　绕过沼泽，几人选了处空旷地带休息。 　　塞拉莱需要回复魔力值，而墨墨笑笑两人则要积攒消耗一空的怒气。 　　npc从随身携带的大包裹里取出干粮，哪怕在这种时候，她都没有摘下兜帽。 　　见她吃得香，奶黄包也从系统背包里拿出食物，是香气扑鼻、还往下滴落肉汁的碳烤蜂蜜小羊排，分给塞拉莱三人一人一块。 　　“咱们也吃点东西吧，虽然不能加什么属性，但至少可以尝个味，你别说，又吃好吃的又不会长胖的体验，简直不要太幸福！” 　　塞拉莱看见，索菲亚往他们手里举着的小羊排上看了几眼，啃干巴巴饼子的速度更快了。 　　羊排口感鲜嫩，咸香多汁，确实是好吃的。 　　塞拉莱动作格外迅速地消灭掉整块羊排。 　　他已经许多许多许多年没有正儿八经吃过正常的食物了。穿越之初，浑身只剩白骨的他，在没有炼化横骨的时候，连话都说不了，更别提吃东西。什么东西进了嘴，怎么进去的，就怎么从骨头间漏出来，惨烈到不忍言说。 　　等后面能量足够，重塑肉身之后，他也已习惯了自己不死不灭无需进食维持生命的身体，满门心思都放在修炼上，除了增添实力的材料魔药，再没吃过其他东西。 　　如今难得正常地吃到食物，他才发现，羊排，真的好好吃！ 　　吃饱喝足状态回满，五人再次上路，向着迷途之森的方向走去。 　　从天亮走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亮，原本预计十日进入兽人领地范畴的路程，硬生生因为层出不穷的魔兽延长到二十日。 　　除了塞拉莱与重点保护对象索菲亚之外，奶黄包、笑笑和墨墨三人，都经历多次死亡，而他们死亡后的复活点，是距离他们越发遥远的塔利城。 　　如果不是塞拉莱见势不对，提前以卖给寄卖行的价格卖了他们几卷传送卷轴，等他们复活后在队伍频道里分享当前坐标，奶黄包几人就永远没有机会和他以及任务对象索菲亚汇合了。 　　又杀死一群狂化的野猪，塞拉莱面色格外严肃，“情况很不妙。这些魔兽的数量，已经可以称得上兽潮了。” 第60章 　　“兽潮？”麻木地拂去脸上溅射的兽血，奶黄包重复道。 　　除了打怪就是赶路的枯燥生活，使得奶黄包三人彻底成为双目无神的麻木咸鱼，从一开始的嘻嘻哈哈，到现在如非必要话都不想说一句。 　　即使能够下线去透气，也休息不了许久，谁知道他们下线的时候，会不会又刷新些狂躁的魔化怪物出来，冲向弱小可怜又无助的npc呢？ 　　即使几人的经验值和等级飞速增长，他们也高兴不起来。 　　再喜欢打怪战斗升级，也不代表能连续不断地坚持二十天啊，天天眼一睁就是干架的日子，他们真的受够了！！ 　　“别动，前面有情况。”塞拉莱一把拉住麻木前行的战士，示意五人蹲在灌木丛里，小心翼翼地拨开遮挡视线的植被。 　　斜前方有人在战斗，这是他们走了这么久，除开塔利城近郊之外，见到的第一个人。 　　不，或许不是人。 　　战斗动静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了，透过植被，能清晰看到，与三只双目赤红、格外狂躁的独脚鸟打在一起的人，有一对高高的兽耳。 　　那是兽人。 　　笑笑在队伍频道崩溃大哭：“为什么，兽人会是这个样子……说好的软萌兽耳娘呢QAQ！” 　　那名兽人，目测身高两米往上，肌肉夸张，浑身腱子肉，脸部并非许多漫画文学作品里的，是帅气野性的人类面容，正相反，他虽有人类的五官，可头骨造型，却是完完全全的野兽模样，不经意地侧身，展露在玩家面前的“异形”容貌，说不出来是他的样子更可怕，还是独脚鸟成人手臂长的满嘴尖牙更可怕。 　　塞拉莱道：“谁和你说好了？” 　　兽人，非人非兽，似人似兽，说不清他们究竟从何而来，又是如何演化成这副人类与野兽都接受不了的模样，总之，兽人族在弥尔克大陆的非人种族中，是极为边缘化的一个种族。 　　他们举族信奉森林之神，生活在迷途之森里，□□力量十分强悍。 　　与容貌美丽实力强大的精灵、擅长锻造脾气火爆的矮人相比，兽人的风评并不如何好。 　　他们虽有人形，习性却和魔兽无益，茹毛饮血，甚至吞食人肉，是一个极为残暴的种族。 　　如果不是兽人族也是能口吐人言拥有思维和智慧的，大陆上的学者甚至不愿意用他或她来称呼他们。 　　五人蹲在草丛里，冷眼旁观这场两败俱伤的战斗，没过多久，兽人拧下独脚鸟的头，而他的心脏也被啄食破裂，轰然倒地。 　　等双方彻底不动弹后，五人才小心地绕路离去。 　　“看到了兽人，说明我们已经在兽人领地的范围内了，大家打起精神……嘶！” 　　墨墨一马当先，不时挥舞大剑开路，口中的鞭策之语还未说完，拐过一道陡峭山路，眼前一幕令人心惊。 　　奶黄包戳了戳他僵在原地的身影：“咋了咋了，你卡了？卧槽？！” 　　一阵风吹过，血气与肉类腐烂的混合气味吹入鼻腔，塞拉莱上前一步，只见低洼山坡下，横七竖八躺着几具残缺的兽人尸体，尸体黑中带紫，看上去不像正常死亡。 　　食腐鸟群盘旋在尸身上，被突然冒出来的玩家惊扰，飞至树枝上虎视眈眈，定睛一看，高耸入云的巨木上，站满了食腐鸟。 　　山坡之外的密林，兽吼嘹亮，嗜血而残暴。 　　墨墨身体抖了抖，欲哭无泪：“我们真的能活着走到迷途之森吗？” 　　塞拉莱喃喃：“森林里，肯定出事了。” 　　他们从塔利城出发，中间这么久的路程里，没有见到任何一只单纯的、纯粹的野兽，相反，拦路的净是些魔化魔兽，长相稀奇古怪，双目赤红毫无神智。 　　这是违背常理的。 　　虽说迷途之森内确实是魔兽数量众多，可也不至于多到一只野兽都见不到。兽人族驭使野兽、与兽为伴，在魔兽中也有一定的亲和力，一般来说，正常的魔兽不会攻击兽人。 　　先前他们遇到的单枪匹马与魔兽战斗的兽人，就已经令人惊讶了，如今横尸洼地的兽人尸身旁，竟无任何供他们驭使的野兽尸体，更是少见。、 　　难道他们手下的野兽死在了其他地方？ 　　还是说，因为某种原因，兽人手中已无野兽可使？ 　　莫名的危机感压在每个人心头，心系弟弟的索菲亚更是急得快哭出来，央求道：“我们不要休息了，再走快一点好吗？我会努力跟上你们的脚步的。” 　　为了任务奖励，奶黄包一口答应。 　　更何况，早点完成任务早点解脱，她是真的受不了无穷无尽打小怪的日子了，从此之后，她要退休，成为光荣的风景咸鱼躺平党！！ 　　二十日的相处中，塞拉莱已从她口中得知，寻亲任务的奖励，是一件道具，能够在使用者周身撑起减伤65%的防护罩，最多能够容纳五人，没有使用次数的限制。 　　在塞拉莱看来并无多大用处的鸡肋道具，却能驱使玩家为此奔波许久。 　　为几人施展轻身术，五人在指路针的指引下，朝着迷途之森外围全速前行。终于，在不眠不休两天后的半夜，抵达目的地。 　　塞拉莱记下了这个坐标点。 　　如果不是他从未来过迷途之森，也没有任何一本书籍记载得有迷途之森的坐标，这次委托任务，根本无需一路辛苦打怪，耗费无数时间和经历，直接一卷传送卷轴就可以解决了。 　　到达任务地点，任务完成。索菲亚按照约定将防御道具交给奶黄包，向他们鞠躬拜谢后，独自走向黑暗。 　　奶黄包有些不忍，虽说她只是个游戏里的npc，可毕竟共同待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就算是只丑耗子也待出感情来了，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她出声道：“索菲亚！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我帮你……小心！” 　　话未说完，奶黄包瞳孔猛地瞪大，只见一条颜色花纹完美隐藏在林木间的巨蟒张口向回头望着她的索菲亚咬去。 　　塞拉莱反应过来，一招削去巨蟒的头，可此时，保持着惯性动作的长有倒刺的蛇尾，已绞上索菲亚的身体，头颅落地，蛇尾应激，绞得更用力了。 　　“噗嗤——” 　　倒刺穿透她脆弱的□□，鲜血喷溅，前一秒还鲜活的人，转眼间便失去生命。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像是蛇尾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 　　奶黄包崩溃大叫。 　　“别愣着，快刷血！”墨墨手中巨剑卡在足有手腕粗细的獠牙中，护在万般崩溃的奶黄包面前，双腿被蛇尾击中，身形踉跄。 　　仅是耽搁几秒，他们便已被蛇群包围，天上地下，全是大大小小的蛇，小的仅有拇指粗细，大的足以比肩巨木，新鲜的血气飘在空中，源源不断地吸引着更多的魔兽。 　　蛇群之外，有羽翼煽动、飞鸟啼鸣。 　　走，是不好走了。 　　一兜水球浇在奶黄包头上，劈头盖脸淋得透心凉，见她打个寒战，塞拉莱冷冷道：“回神，好好打怪，把它们都杀了，也算是为索菲亚报仇了。” 　　奶黄包哽咽应到：“嗯。” 　　光明神术的回血光芒不断落在三人身上，借助短暂划破黑暗的光，塞拉莱看到密林更深处的虎视眈眈，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连绵不绝。 　　数也数不尽的魔兽从迷途之森深处涌出，目标一致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 　　黑魔法所到之处生命断绝，却也抵不住数量庞大的敌人。 　　这些魔兽，绝不仅仅是被血气吸引，更像是朝着某地而去，途中撞上了他们，顺路啃一口。 　　塞拉莱回头一瞥，视线穿过重重林木，落在塔利城的方位。 　　兽潮。 　　还是百年难见的纯粹魔兽组成的兽潮。 　　笑笑和墨墨的加点及装备偏向防御，以舍弃部分攻击得到比普通战士更高的血量，可这样的血量在魔兽潮面前，不堪一击。 　　奶黄包嘴都快秃噜皮，回血的速度也比不过掉血的速度，即使有塞拉莱的暴力攻击，他们也快支撑不下去了。 　　仅凭黑魔法，应对不了源源不断地敌人，除非是，亡灵魔法…… 　　可，为了萍水相逢的，死亡后能够复活的玩家暴露自己亡灵魔法师的身份，值得吗？ 　　他们或许在当下不会对他使用的超脱寻常黑魔法的技能感到异常，可保不齐过后回神，察觉到异样。 　　身为玩家的他，怎么会亡灵魔法呢？ 　　都无需推断，仅凭他在玩家面前表露出的与npc塞拉莱的关系，就可以得出，他是从npc塞拉莱那里学到的技能，进而得出，塞拉莱是亡灵魔法师的结论。 　　——他的身份，不值得为这样的小事暴露。 　　犹豫一秒后，塞拉莱率先取出传送卷轴，朝勉力支撑的玩家喊道：“用卷轴，回城！” 　　话音未落，原地已没有他的身影。 　　传送回索艾格港，塞拉莱通过团队面板看到奶黄包三人也都安全回城。不过或许是他们这段时间死回塔利城的次数太多，这次他们也习惯性地返回了塔利城。 　　向惊魂未定的三人辞别，塞拉莱动作利落地退出队伍。委托关系已经结束，他没必要再留在队伍里了。 　　他前往迷途之森期间，欧皇皇已成功应聘索艾格港城镇图书馆的管理员，他利用权限，在一本古书中，找到了最后一份药方碎片。 　　距离解除圣裁诅咒，只差最后一步。 　　拿着从欧皇皇手中得到的碎片切换回本体，塞拉莱深吸一口气，合成药方。 　　在看清完整药方上记载的，解咒所需材料后，塞拉莱难掩兴奋的笑容缓缓消失。 第61章 　　回到塔利城的三人，从空间裂隙里跌出，浑身乱糟糟，发丝上还插着几根树枝。 　　过路行人无不奇怪地瞥几眼神情恍惚趴坐在地上的三人。 　　前一秒还在蛇群中奋战，下一秒便返回繁华的不夜城，空间与氛围的快速转换，令三人有些怔愣。 　　塔利城的夜一如他们出发前那般热闹，无数职业者携着酒意，穿行在商业街的各式娱乐场所中，闹哄哄地挥洒金币。 　　他们不会知道，城墙之外，一场灾难即将从遥远的迷途之森爆发。 　　奶黄包恍惚道：“大佬说，森林里的是兽潮。所以，它们会冲着这里来是吗？”情绪大起大落的转变，使得她头晕目眩，明明难受得很，却倦怠得升不起下线的欲望，只想随便往哪儿一躺，消磨漫漫时光。 　　墨墨的嗓音也是与她如出一辙的飘忽：“是啊。我们要不要主动找到城主之类的，报告异常？说不定能触发点什么任务呢？大佬直接回主城下线了，应该是默认我们可以把消息透露出去吧？” 　　几人对视一眼，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逮着个没有酒气的路人询问一番，直奔城主府。 　　路人挠头怪道：“流浪汉也有事找城主？”她抬头望天，是不见月的厚重黑云，“在大半夜？” 　　奶黄包三人半夜三更衣衫脏污地拍响城主府大门，是如何被卫兵叉出去投入监牢的暂且不表。 　　另一边，塞拉莱看着终于凑齐的完整药方，泪流满面。 　　明明碎片上记载的材料只有那么一点点，为什么，集齐所有碎片后融合而成的完整版，有那——么长！ 　　这不科学！！ 　　【一张可以解除所有光明系诅咒的魔药配方】： 　　“恭喜你，幸运儿，你得到了这世间最完美最天才的配方。那么现在，你只需要集齐下面这些材料，再绑-架一个柔弱可怜的魔药大师，把他关起来，强迫他为你炼制这样一份背离光明的魔药。” 　　【材料表】： 　　主材：生长在光明汇集之地的月萤草x10（提示：别看到光明两个字就往那群癫子的圣地里冲，去极东日出点逛逛有惊喜哦~）； 　　水鬼髓8g（对中了诅咒的你来说，区区8g算不得贵吧？）； 　　恶灵心脏x3； 　　巫妖之眼x5； 　　…… 　　略过长长长长的主材，其后是更长的辅材，羊皮纸从塞拉莱掌中一路垂落至小腿肚，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集齐药方的喜悦荡然无存，即使罕见的未曾听闻的材料，都被贴心标注了来源，可这并不代表搜集它的难度有降低多少，充其量不过是从100的难度降到90而已。 　　塞拉莱缓缓闭上了眼，倒在路德维希怀里哀嚎：“我好怀念从前那些那些能打mod能加载资源管理器的游戏QAQ。” 　　配方从掌中滑落，他翻身埋在结实有弹性的胸肌上蹭来蹭去，嘴里发出呜咽的气声。 　　路德维希轻抚他柔顺的长发，声线轻柔得像在哄哭着找奶吃的小孩，“没关系的塞塞，等我找回全部记忆和力量后，我也可以解除诅咒的，你没必要为难自己。” 　　本以为自己的一番话可以缓解信徒的焦虑，谁知他却更焦虑了，埋在胸前闷闷地说：“等你变成完全体，还不知道要过去多久呢……” 　　从怀中抽身，他理了理略微凌乱的发丝，余光瞥到祂胸前乱糟糟的褶皱，塞拉莱后知后觉地感到几分不好意思。 　　明明说好不许动手动脚要保持距离，结果反倒是他扑进人家怀里对祂这样那样…… 　　瞄一眼满脸纯洁的路德维希，塞拉莱的良心隐隐作痛，总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像极了调戏完良家妇男翻脸不认人的渣男，发生了关系却不愿意给人名分。 　　等、等等！ 　　他在想什么啊，什么关系什么名分，可恶，他怎么会这样想，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 　　用力晃头试图把奇怪的念头赶出脑子，归还一颗崭新的纯洁直男脑，一抬头，塞拉莱便看到路德维希语带控诉，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胸前衣袍，“塞塞你把我衣服弄乱了。” 　　灯光下垂头专注整理衣袍的神明，眉眼线条在灯光照耀下，显得越发柔和，唇边缀着的浅笑，看上去倒有几分温柔貌美妻子的气质，而他就是那个仗着妻子乖顺，得寸进尺这样那样“欺负”祂的坏丈夫。 　　嘶！ 　　直男之心岌岌可危！ 　　他竟然该死地觉得这样的想法很不错？ 　　好诡异，该不会他又被什么东西污染了吧？ 　　可……如果他真有像路德维希这样的…… 　　熟透了的水灵大番茄丢下句：“我去翻翻信鸽局送来的材料。”匆匆离去，步伐凌乱至极。 　　靠坐在石凳上，一想到那些令人头秃的配方材料，塞拉莱脸上的热意消退，整个人像是兜头泼了盆冷水般冷静下来，心凉无比。 　　即使恨不得手持资源模拟器直接作弊，鼠标一点所有材料自动出现在背包里，鼠标再一点炼制好的魔药直接上桌，现实却是他不得不一点点搜集它们，再寻觅愿意接下这份生意的魔药大师，为他炼制魔药。 　　虽然如今获取技能的渠道放宽，但塞拉莱好感商店里上架的毕竟是威力巨大使用起来又格外酷炫的黑魔法，每天都有无数信鸽送来玩家赠送的材料，堆在一起形成小山。 　　随着玩家们等级上升，他们送来刷好感的材料终于不再是可怜兮兮的白色品质，绿色、蓝色品质的占据大多数，塞拉莱偶尔还能见到几份紫色品质的。 　　比如，他手上这包，由玩家“绿鲤鱼与鱼”寄来的包裹里，通体暗红的血蟒枝，恰好就是药方里所需的其中一味材料。 　　塞拉莱大手笔地为他增加了双倍好感度，沉迷在拆包裹的快乐中，并未发觉身后飘来的形态混沌变化的黑烟。 　　…… 　　东大陆极东，日出之城森罗托，这是一座宁静的小城，日照时间极长，烈阳悬空，炙烤得树叶都弯曲焦灼，空气中仅是翻涌的热浪。 　　若非拥有最早看见日出、最晚看见日落这样的名头，森罗托或许都够不上一座主城的规模。——即没有闻名于大陆的特产，也没有优美到引人沉醉的风景，斗大一点的城市，虽历史悠久，却无足以计入传奇史诗的亮点。 　　除开日出之地的噱头，森罗托半点吸引人的地方都没有，与千千万万个普通城镇没有任何不同。 　　更何况，因着日出光耀暗合光明教义，经历过动荡五十年的大陆人，看不顺眼光明教会的同时，恨屋及乌连带着对森罗托这一旅游城市也看不顺眼，近些年来，前往森罗托打卡游玩的游客越发少了。 　　几日前，红衣大主教蒙格从索艾格港城前来，声称追查毁坏神殿的邪神信徒，大批光明修士与圣骑士团出入大街小巷，接管传送阵，称尚未抓到邪教徒前，传送阵只进不出。 　　如此一来，森罗托街面上的人更是门可罗雀，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生怕一个不注意触了他们的霉头。 　　塞拉莱从传送阵里走出，迎面撞见一队策马巡逻的圣骑士，惊得他差点就条件反射地朝他们头盔与胸甲间的一丝缝隙甩出魔法。 　　幸好，他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旁若无人地从他们身侧路过，走出去许久才放松紧绷的神经。 　　若非圣骑士团只随意瞥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差点就以为，他们是冲着他来的。 　　轻抚三弯蛇杖，塞拉莱无比庆幸自己临出门前，将招摇的龙骨法杖换成了它。 　　随机选了家商铺，购买商品后塞拉莱向老板打探，知道了该去何处购买月萤草，同时也从老板口中得知，街面上随处可见的圣骑士与神父们，是为何而来。 　　蒙格…… 　　背过身的瞬间，熊熊鬼火于眸中闪烁，阴寒刺骨、摄人心魂。 　　塞拉莱望向众星捧月中高昂着下巴的中年人，他身上红白金三色织就的神袍亮到刺眼，在他察觉到附骨恶意前收回视线，闪身跃入曲折小道，消失不见。 　　“嗯？”享受着森罗托城主卑微又谄媚的吹捧，蒙格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拨开人墙，看向黝黑巷道中翻飞一瞬的袍角。 　　那个人身上…… 　　好像有他的力量？ 　　那股气息，浅淡得微不可察，出现一瞬便消失不见，叫人生疑此前的感知是否只是一个错觉。 　　不过，身处教皇之下的最高位，稳坐红衣大主教宝座的蒙格，最擅长的时，就是不放过任何感知的预兆，即使那只是一个错觉。 　　他指着那处巷道，“沿着那个方向搜查，追捕可疑人士。” 　　簇拥在他周身的狗腿子们唯他马首是瞻，蒙格一声令下自无不从，没有人胆敢质疑他为何突然要搜查那个方向，很快便有卫兵与圣骑士朝着巷道的方向高调前行，横冲直撞追捕着任何可疑人影。 　　站在魔药铺前购买月萤草的塞拉莱并不知道由他引起的这场骚乱。 　　森罗托的特产，硬要说的话月萤草算一样，只可惜，它身在光明汇集的地方，却以月华为养分，长成了阴中带阳阳中带阴的奇特模样，既无法作用于驱散死灵生物死气侵蚀的药剂，也无法适用在任何纯粹的诅咒、腐蚀魔药之中，地位不尴不尬。 　　因此，除开少部分实在没有门路引进珍惜药草的小型种植园之外，即使是在原产地的森罗托，也找不到多少月萤草的身影。 　　挣不到钱的草药，即使属性再奇特，对商人来说，也与杂草无异。 　　塞拉莱辗转数间店铺，终于凑齐配方所需，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厉呵： 　　“光明神殿巡查可疑者，前面的人，摘下兜帽！” 第62章 　　“光明神殿巡查可疑者，前面的人，摘下兜帽！” 　　塞拉莱没有动作，此前笑盈盈与他进行交易的老板早已双手高举在头顶，蹲在柜台角落里瑟瑟发抖，只冒出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观望。 　　“没听到吗？我叫你转过身来，摘下兜帽！” 　　凛冽罡风自身后席卷而来，吹得衣袍咧咧而动。 　　在令人倍感恶心的爪子触碰到他身体的前一秒，塞拉莱转身，兜帽滑落，银发倾泄如月华流光，显露出兜帽之下的秾艳面容。 　　“阁下，怎么了？”幽蓝瞳孔中满是茫然的无辜，不明白圣骑士们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本着对光明的无条件信任，他还是依言照做了。 　　似乎是因为被十几人直勾勾地盯着，他腼腆地把手背在身后，纤长而卷翘的眼睫不断颤动。 　　不管怎样看，都是一个过分貌美的纤细柔弱小法师，为了不让自己的容貌引起骚动而戴上了兜帽。 　　对孤身在外、实力不佳的貌美职业者来说，这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为首的骑士长收回手，轻咳一声，在手下的起哄声中，声线放柔：“抱歉，刚刚是我无礼了。最近有邪神信徒逃窜到森罗托，我们正遵循命令搜寻可疑人物。你……” 　　他脸上浮现抹可疑的红晕，顿了顿，说：“你孤身一人在外，要格外小心。或许你能告诉我你的居住地址吗？我护送你回去吧，为我此前的冒犯行为道歉。” 　　金发碧眼的骑士骑在高大骏马上，低声下气地因无礼行为祈求原谅，并提出赔礼道歉。无论怎样来看，都不会有人会拒绝人前高贵者独独为一人低下头颅的吧？ 　　果然，眼前的美人法师抿了抿唇，眼帘低垂，羞涩地低声应了，小声道：“他们、他们也要一起吗？” 　　骑士长唇间溢出抹自得的笑，向探头探脑看好戏的手下一挥手，“你们，继续搜查。今日之事不可以说出去，知道吗？” 　　“是！” 　　揶揄的口哨声此起彼伏，外人眼里肃穆严肃的圣骑士们对着骑士长挤眉弄眼，留下几句诸如“队长你这是动心了？”“我还从没见过队长对什么人如此上心”“看来我们很快就要有嫂子了？”这样的话，被佯装恼怒的骑士长赶跑。 　　法师的眸垂得更低，从现在这个角度，已经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了。 　　真是个容易害羞的美人呢。 　　乌泱泱的骑士团消失不见，骑士长翻身下马，向塞拉莱做了个绅士的邀请礼，牵马走在他的身侧。 　　“我住的地方，有些远……” 　　美人声线软软的，说这话时还带了几分懊恼的轻颤，驱散了他走在逼仄昏暗小道里的嫌恶之感。 　　是了，实力不强的小法师，想来钱也不多，浑身上下最值钱的除开那张无价的脸，就是手里的法杖了吧，这样的人，又怎会有钱住在豪华旅店里呢？ 　　自以为窥探到真相的骑士长没有发现，原本与他并排而行的法师，不知何时已落后他几个身位，昏暗小巷两侧的砖墙跃动一瞬。 　　“是不是走错了，前面好像是死路……” 　　“砰——” 　　为了耍帅取下头盔的脑袋是如此脆弱，坚硬法杖对准位置用力一敲，毫无防备的圣骑士就这样软软倒在污水之中。 　　“晦气的家伙。” 　　朝着他只有在身份加持下才能勉强称得上一声帅气的脸连踹数脚，直到一张脸肿成成猪头后，塞拉莱万分嫌弃地朝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的马匹露出狞笑。下一秒，浑身洁白的骏马哀鸣一声，与主人一起软倒在地。 　　黑雾翻涌，高大俊美的黑发神明出现在小巷，脸色冷凝，睨着昏迷的猪头，杀意满满。 　　祂侧身扶住因恶心干呕而身形不稳的信徒，数条触手环绕在他身侧，“要杀掉他吗？” 　　平复下之前做作表演带来的恶心感，塞拉莱推开他抱得有些紧的手和触手，“不。” 　　即使双手已蠢蠢欲动，想要在这处昏暗无人的小巷中杀死圣骑士，再将他的尸体扔到光明神殿的门前。 　　但理智告诉塞拉莱，他不能这么做。圣骑士众目睽睽之下脱离队伍，随后身亡，即使是三岁小孩都能猜到，凶手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几率，就是那个引走骑士的“无害”法师。 　　实力尚未恢复的他，不能如此高调行事。 　　“不杀？”神明的嗓音似乎更低沉了，带着些塞拉莱难以分辨的情绪。 　　含混应了声，塞拉莱蹲在骑士长身旁，摆弄他肿得看不清五官的脸，既不想碰触到他沾染了脏污的脸，却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下手角度。 　　“唔……” 　　塞拉莱缓缓扬头，朝沉着脸的路德维希软软抱怨，“你站着做什么，帮帮我呀。” 　　呲溜一下，祂心中升起的微妙气恼消失不见，路德维希贴着塞拉莱蹲下，一缕黑雾掐着骑士长的脖子把他提溜起来，暴力掀开他的眼皮，配合塞拉莱的行动。 　　跃动的鬼火于眸中燃烧，随着魔力运转，越发明亮。 　　昏迷中的骑士长，恍惚中看见一双鬼魅的瞳、幽蓝火焰跃动，神智也随之昏沉迷失。 　　黑魔法·精神控制。 　　这是一个并不隶属于任意流派的魔法，只是因为它的效用，在道义上，被强行归类于黑魔法。但与黑魔法的精神伤害不同，它的本质，是精神力强的一方，强行侵入弱势一方的精神海，烙下控制烙印，操控其的行动。 　　这种操控，是不易发现的。不管是被操控者，还是其有着亲密关系的交际圈，都不会察觉到他的异样，因为，被打上精神烙印的那个人，他的思维、行动依然是他本人的模式，只会在触发了特定条件的情况下，按照操控者的指示，做出特定的行动。 　　本质上是魔导师职阶，又因虚空之行大幅增强了精神力，即使此时塞拉莱的实力尚未恢复，但浩瀚如海的精神力也绝非骑士长能比的。更何况，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先将其打晕，趁着他最虚弱的时候刻下烙印，如此一来，无论如何都不会失手了。 　　骑士长胸甲前镶嵌的圣光宝石光芒闪烁一瞬，有形黑雾缠绕其间，将光芒吞噬殆尽。 　　他无意识抽搐几息，恢复平静。 　　烙印已成。 　　再睁眼，内核已完全被塞拉莱掌控的骑士长恭敬垂首，“主人，请吩咐。” 　　顺着路德维希的力道起身，塞拉莱向他下达了第一个命令，“说出你的身份。” 　　圣骑士恭敬垂首，如倒豆子般从祖宗十八代开始说起，将自己的身份抖落干净。 　　他是东境骑士团下第十五小队的骑士队长。 　　对骑士团的内部划分没有什么概念，毕竟从前被追杀时，杀他们跟切菜似的，塞拉莱从来没关注过追杀他的到底是什么职位。 　　不过从他第十五小队队长的职务来看，他的身份算不上太高。 　　当然，作为目前暂时能够近红衣大主教身的骑士长来说，他的身份也够用了。 　　塞拉莱下达了第二个指令：“治愈伤痕。用尽一切办法在蒙格身处森罗托期间获取他的信任，成为能够跟随他出行的贴身骑士。” 　　圣光闪烁，猪头恢复人样，圣骑士跪地称是，“在下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主人的命令，哪怕是失去我的贞操！” 　　塞拉莱：？？？啊？ 　　好像一不小心知道了什么污耳朵的东西。 　　抛开圣骑士无意间透露的没什么大用的信息，这简直是一次完美的精神控制，丝毫没有污染圣骑士对光明神的虔诚信仰，却又切实达到了操控他的目的。 　　塞拉莱勾了勾唇，忍不住向路德维希得瑟：“不愧是我，一次天才的完美操作！” 　　路德维希很给面子地赞同道：“嗯，塞塞是最厉害的天才。” 　　下令让骑士长保持平常的行动轨迹归队，细若游丝的黑线粘在他的盔甲缝隙中，随着他的牵马前行的步伐逐渐隐去。 　　戴上兜帽，与不愿意变回小黑球并肩走出他精挑细选的适合下黑手的死胡同，塞拉莱自言自语道：“明明从传送阵出来的时候，连个眼神都没给我，为什么突然就开始搜查可疑人士了？是意外吗？还是……有人察觉到了什么？” 　　圣裁发出者，会感应到圣裁诅咒的气息吗？ 　　不过，就算他能感知到又如何？他来森罗托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月萤草罢了，幸运地多了个能被他操纵的，能接近红衣大主教身侧的圣骑士长已是意外收获。 　　另一边，返回大部队的骑士长，不出所料受到了同伴的揶揄。 　　“队长，小美人的滋味怎么样？” 　　“不愧是队长，自制力真强，只与长得那么带劲的美人待了一小会就回来了，是我的话……嘿嘿。” 　　“行了，”骑士长打断他们的话，“他脸皮薄容易害羞，一会回到蒙格阁下面前，你们的最都要捂严实了，知道吗？” 　　圣骑士们连连点头。 　　虽说他们身心如一地虔诚，侍奉光明，但这并不代表圣骑士真的就是外人眼里没有感情与思维的机器了。得益于职业的崇高，有相当一部分贵妇人和貌美的男孩女孩对他们心生爱慕，不时能遇上投怀送抱的情况。 　　只要没被红衣大主教们当场撞见，他们可不会推拒一场快乐的情爱之欢。 　　即使是光明修士，也不可能拒绝爱欲。 　　更何况，红衣大主教们私下也…… 　　听说蒙格阁下就格外钟情没长开的未成年小男童，曾多次与被“死灵领主”残忍杀害的春晖信徒召集童男进行多人运动。 　　咳，打住。 　　这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教会私密。 　　总之，他们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艳遇，也不是第一次帮队长造势，让队长看中的人误以为他是那个特殊的存在了。 　　这套流程，他们熟悉得很。 　　没有人会想到，就是这样一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没有参杂丝毫刻意巧合的猎艳，竟会使得虔诚而强大，前途大好的圣骑士队队长，变为邪恶魔法师的掌中傀儡。 　　返回蒙格身边，圣骑士们跪拜行礼，骑士长上前一步汇报：“阁下，搜查完毕，并未发现可疑人士。” 　　“哦？”端坐在主位的蒙格，声线无悲无喜，“你上来。” 　　骑士长依言上前，恭顺垂首，不躲不闪任由蒙格将手贴在他的额心，炙热的光明之力长驱直入，深入精神海。 　　躲藏在头盔缝隙里的黑线从耳道钻入脑中，掩盖烙印存在的痕迹。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除了黑线的主人——路德维希，脚步微顿，面对塞拉莱的询问，答道：“没事。” 　　再无第二个人发现黑线的动作。 　　仔细搜寻精神海，确认没有任何遭遇黑魔法留下的痕迹后，蒙格挥退众人，喃喃自语：“难道真的是错觉么？” 第63章 　　“这不是错觉！我们真的在迷途之森里看到了兽潮，一群有眼无珠的家伙，不相信就算了，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若说从迷途之森里惊险逃生时，奶黄包、笑笑和墨墨三人是满腔热血与抱负，誓要凭借着这一先手消息搅弄风云，搞出个前所未有的大型隐藏任务来，怀着极大的期待奔向城主府。 　　那么，在错误的时间，以错误的装扮敲响了城主府大门，被卫兵以意图对城主行不轨之事，妨碍城防安全为由，关入大牢后，奶黄包三人的豪情壮志瞬间破灭。 　　第一天，怒气冲天，直叹上天不公城主昏庸； 　　第二天，大声嘶吼，连天叫冤； 　　…… 　　第二十五天后的现在，他们已经麻木得双目无神了。 　　本来，最开始的判决，他们只需要蹲五天大牢，但由于下线后时间不继承，深感受到背叛和冤枉的三人纷纷下线，缓了许久才上线，好不容易调理好的心态，一想到自己宝贵的游戏时间居然要耗费在监牢里，越想越气，怒骂城主，正巧被前来巡逻的狗腿子听见。 　　于是乎，他们的坐牢时间延长到二十天。 　　再加上下线吃饭睡觉的时间，一叠加，三人硬生生蹲了二十五天大牢。 　　今天，终于到了他们出狱的日子，这一次，他们学乖了，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直到重见天日后，才对着卫兵嫌弃的冷眼，放下句气呼呼的狠话。 　　而就在此刻，墨墨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急促而尖锐的警报，响彻塔利城上空。 　　那一天，塔利城的居民，又想起了百年前兽潮攻城的恐惧。 　　“兽潮————！” 　　传信官策马而来，声嘶力竭，道路两侧行人在听清他口中叫嚷的是什么内容后，无不惊慌尖叫，一窝蜂地跑回家收拾细软，有条件的直奔传送阵，没条件地则跑向远离警报的另一侧城门，争相出城。 　　——高高在上的职业者们，只需要对抗兽潮就好，像他们这些普通人，要考虑的事可就多了。 　　总而言之，还是先顾好自己，把建功立业宣扬名声的事留给职业者们吧！ 　　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氛围里，只有奶黄包三人扬眉吐气，看他们那叉腰大笑的嚣张模样，若非实力不济，只怕是叫人误以为兽潮是他们掀起的。 　　“看吧，我就说有兽潮吧！”这种对方我不听我不信，结果铁一般的事实甩在他们脸上，啪啪打脸的感觉，也太爽了吧！ 　　特别是二十五天里一面都未曾见着的城主亲自出来向他们道歉，并将他们恭敬请入府中时，奶黄包三人爽得快要飞起来。 　　就是这个打脸，爽！ 　　…… 　　【世界播报】：“玩家香煎奶黄包、笑口常开、洒墨墨触发区域任务——躁动的森林，获得珍惜奖励……” 　　【躁动的森林】：遥远的迷途之森、属于兽人与自然的森林里，野兽、魔兽躁动，冲出森林，袭击城镇，已形成小型兽潮。塔利城城主希望得到异乡人的帮助，绞杀狂躁魔兽。 　　同时，为了防御可能出现的大型兽潮，塔利城城主允许异乡人们在境外建立据点。只要手持据点勋章，便可前往城主府申请据点驻地。 　　（据点勋章可在区域任务贡献值商店利用贡献点兑换，也有极低概率从死亡的野兽、魔兽尸体上掉落。） 　　（贡献值排行榜已开启，玩家可在系统面板上点击查看。） 　　建帮令！！ 　　重复滚动的世界播报，在众多玩家的眼里，自动转化成：XXXX建立据点，xxxx贡献点兑换、摸尸掉落。 　　一瞬间，本来就热闹得不行的世界频道，消息滚动的速度，快得恐怖。 　　世界播报一出，不论是大街小巷跑着追捕邪神信徒的、还是副本里比丧尸还疯狂cos小怪追着亲友屁股啃的、又或者是沉迷于种田玩法的玩家，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正在进行的事，上论坛搜索： 　　塔利城在哪。 　　诚然，不是每个人都有想要建立公会当管理者，但总有人想要当帮主的，即使他们不当，摸到或是换到建帮令了，卖给需要的人，不也能大赚一笔吗？ 　　再说了，相比较加入等级森严的大公会，和自己的亲友组建一个亲友咸鱼小帮，共同经营建设完完全全属于他们自己的公会驻地，不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吗？更何况，公会驻地里，还有大片田地可供种植作物与材料，田地大小还能随着公会等级的提升扩大。 　　众多休闲玩家的种田之魂熊熊燃烧，这下子，是不得不参加活动了。 　　于是，瞬间拥挤起来的各大传送点，许多玩家惊奇地发现，自己好友列表里那个从来不参与主线活动的咸鱼/生活玩家，抄起武器，嘴里喊着什么种田啊收菜啊，呜啦啦地朝着传送点就冲了过去，看上去比他们还要热血。 　　种田人种田魂，种田DNA的强大程度恐怖如斯！ 　　向光明神殿与万神殿传去求援讯息的塔利城城主，还没收到他们的回信，就先迎来了兴致勃勃热血沸腾、目标出奇一致的玩家大军。 　　面对这群急躁地想要帮忙守卫城池，连声询问兽潮在哪的异乡人们，塔利城主额角不自觉滴落几滴冷汗，心中嘀咕： 　　他们那样子，怎么不像是要面对九死一生的兽潮，倒像是急着去寻宝掘金似的？ 　　迎着乌泱泱的人群，城主感受到了比见到红衣大主教还要恐怖的压力，总感觉自己若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就会被扑上来撕碎。 　　他结巴道：“兽潮、兽潮还在来的路上，现在需要先建造地刺陷阱。” 　　【躁动的森林·一】：请玩家们前往城外领取建造材料，布置地刺陷阱，每造完一座陷阱，获得30点的贡献值奖励。 　　兴致勃勃想要大展拳脚的玩家们发出整齐的嘘声，抱怨连连： 　　本来以为是来打架的，结果居然是当建筑工！任务里催得那么紧急，还以为兽临城下，他们再不出手城就要破了呢，结果一问才知道，兽还在千里之外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虽然脸上嘴上全是抱怨不满以及唯恐天下不乱的期待，玩家们的身体却格外诚实，规规矩矩地朝着防御建设地走去，任劳任怨干起了只有劳工才愿意干的粗活。 　　城主茫然挠头，直呼：我看不懂。 　　不过，看不看得懂无所谓，好用就成。相比较每年上缴大量税金以求庇护，结果到了关键时刻求援讯息却石沉大海的神殿，这些异乡人们虽闹腾了些，脑回路奇怪了些，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热心肠，干起活来不曾有一点偷工减料，完全是不舍昼夜地进行着007工作。 　　看着一张张年轻活力、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脸，城主不由得泪流满面，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充满了动力，退缩、躲避，通通被抛出他的脑海，无与伦比的莫大责任心生出，这一刻，他下定决心，身为城主，他一定要与塔利城共存亡，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往来奔波的玩家们纷纷向杵在道路中央又哭又笑的城主投去奇怪的视线，低声蛐蛐： 　　“这秃头大叔是怎么了？突然摆出这种热血漫里的奇怪表情来，看上去好违和！！” 　　除开老老实实挖陷阱的玩家，有一部分人仗着自己装备好等级高技能多，又或是身负强力道具，呼朋唤友拉起大团，朝着兽潮攻城的路线前行，主动袭击打头阵的野兽魔兽们。 　　正所谓山不见我，我自去见山，所谓高玩，就是要在普通玩家按部就班的时候主动出击，只有这样才能富贵险中求，与他们拉开差距。 　　很显然，怀着“弯道超车”想法的玩家不只一个，有着共同的目标和唯一的道路，多金帅气黄鸡、霸业、罚罪等各大知名公会的核心成员团队，先后在途中相遇，怀揣一定要第一个建立公会据点，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公会的心思，他们明争暗斗了一路。 　　好不容易看到奔腾兽群，却发现，早有人捷足先登。 　　足有三人高的利齿虎、满口尖牙翼展超过两米的食人鸟、腰身雄壮喷射剧毒的巨蟒…… 　　种种叫得出名的叫不出名的恶兽包围圈中，一人、一杖，可抵千军万马。 　　黑雾翻飞，肢体碎裂，与猛兽相比格外渺小的银发法师，似闲庭漫步，身形变换间，只见兽尸，不见人血。 　　多金帅气黄鸡喃喃：“那是……Sai？” 　　见到孤身一人战兽群的塞拉莱，霸业惊得下巴都快脱臼，一声卧槽脱口而出：“他不是好久都没上线，等级榜都掉下去了吗？？为什么现在又出现在这里，杀起怪来还是那么猛？！这不科学！” 　　点开等级榜，只见原本掉出前十的那个格外眼熟的名字，再一次登顶，遥遥领先。同时，区域任务贡献榜上，因汇报了兽潮情况、规模，又触发了区域任务的奶黄包、笑口常开、洒墨墨三人，早已被那个简短的ID踩在了脚下。 　　Sai，双榜登顶！ 　　各大公会团团长们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明晃晃的复杂情绪。 　　多金帅气黄鸡叹气道：“行了，大家都别傻站着了，冲吧！Sai再牛，他也只有一个人，咱们可是一整只团队，还怕刷不过他么？” 　　身侧罡风阵阵，刚打完鸡血的多金帅气黄鸡，只见原地已无罚罪一干人等的身影，想来应是开启隐身，滑步绕背戳兽潮屁股去了。 　　一场属于玩家之间的竞争，悄然开启。 第64章 　　在骑士长的精神海里留下精神烙印后，塞拉莱并没有在森罗托逗留的打算。 　　蒙格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更不会想到板上钉钉已“死”在圣裁一击下的死灵领主竟然还活着，且实力正缓步恢复。 　　但沿着他所在的方向搜寻的圣骑士团，总给他一种不祥的预感。 　　购齐月影才后，塞拉莱通过灵魂链接，返回地宫。 　　虽然骑士团们接管控制了森罗托的传送法阵权限，但，他们能控制的，也仅仅只是传送阵。 　　不论是传送卷轴，又或者是塞拉莱这般与地宫建立了灵魂契约，不管人在哪，心念一动都能穿梭空间的情况，他们的管控，毫无威慑力。 　　顺从空间感应返回地宫，再从地宫内出发前往下一个搜集材料的目的地，中途没有一丝停歇。 　　与此同时，依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蒙格，没有叫上侍从作陪，独身一人穿行在背街小巷里，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塞拉莱短暂停留过的地方，使用探测神术仔细探查，来回数十遍，终于发现了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空间波动。 　　蒙格猛地抬头，瞳孔在昏暗环境里蓝得可怖，不似人眼，更似兽瞳。 　　他浑身颤抖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果然，我的感觉没有错，这里曾经有人来过！是春晖教派的余孽吗？把我们的视线引到森罗托，他们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快步返回暂居府邸，口中喃喃：“如果是他们，那就能说通了，中了圣裁一击，还能苟延残喘，不愧是……生命领域的信徒啊。让我想想，我都向哪些人，释放了圣裁呢……” 　　…… 　　奔波在搜集解咒材料的路上，塞拉莱已有许多天没有登录玩家分身账号，也没有精力关注这期间都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听见身侧匆匆而过的玩家，谈论到新触发的区域性任务后，才恍然察觉，距离迷途之森之行，竟已过去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而此时，除开遍寻不到的几味主材与辅材，其余材料全都集齐了的塞拉莱，将目光转向塔利城的活动。 　　说不定，贡献点商店有呢？ 　　转换身体上去看一眼，也花不了多长的时间。抱着这样的想法，许久未曾上线的Sai，灰色头像再次点亮。 　　轻车熟路地打开活动商店，里面赫然展示着他所需的两味材料，金光闪闪的，恨不得向它挥手：快来把我带走呀~ 　　看得出来，不只路德维希一个神期盼着他快点恢复实力。 　　明了贡献点获取规则，塞拉莱并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挖地刺陷阱上，而是将注意打在了奔往塔利城的兽潮上。 　　他必须要尽快攒到兑换毒蕊蜜和女妖之泪的贡献点，把它们拿到手。尽管知道，如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玩家，都卯足了劲想要兑换“建帮令”，可保不齐有谁恰巧需要它们去完成某项任务，又或者是单纯地喜欢收集这些看上去珍贵却又不知道怎么用的材料。 　　祂就差把东西捧着塞他兜里去，若作弊做到这个份上，却因大意没能所需收入囊中，他也别想着解除诅咒突破职阶了，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怀着莫名的急迫感追上兽潮，将狂躁兽群们全部拦截，塞拉莱挥舞充作伪装的法杖，魔法所到之处兽群成片倒下。 　　若是寻常情况，感知到危险的兽群早已逃离，绝不会靠近沉浸在杀戮中的法师，然而此时的兽群们，已然被未知的东西侵蚀了神智，满脑子只有：向前冲。 　　它们前赴后继地闯入塞拉莱的攻击范围之内，化为一地焦尸。 　　塞拉莱依然是使用黑魔法在攻击。 　　事实证明，他的谨慎很有必要。 　　听见远处传来除他之外的战斗动静，路德维希借助兽身的掩盖，化为轻烟飘出去，几秒后附在他耳边说：“是玩家，不只一支队伍。” 　　想来是与他抱有相同想法，趁着大部队还在当水泥工的时候，抢先挣点贡献积分。 　　就算是失了智的发狂魔兽，也不代表它们会全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奔跑，它们也是需要休息的。 　　这也是为什么，一场大型的魔兽攻城，绝不仅仅只有一波的原因。兽潮往往是分批次进行的，跑在最前方的，是先遣团队，即兽群里最弱小的部分，它们一部分会折损在前往村庄或是城镇的遥远路途中，顺利到达目标地点的，则往往沦为填充陷阱以及消耗火力的垫脚石。 　　因此，塞拉莱即使被拦截的兽群数量众多，整体实力却不高，还比不过迷途之森中的巨蟒，它们很快就被杀光了。从始至终未曾挪动脚步，结束战斗后，他周身堆叠的收尸高得快要遮蔽天日。塞拉莱只能从耳边隐约传来的战斗之声，以及路德维希时不时飘出去又飘回来的复述点评中，了解到“早鸟”玩家们的现状。 　　“那一队盗贼效率最高，几人绕背围攻同一个目标，受伤了就跑开喝回复药水，偶尔偷点傻瓜队的人头，他们居然一直没发现？也是稀奇。” 　　塞拉莱打住：“等等，傻瓜队是谁？”齐刷刷一整队的盗贼，身法敏捷，加之领头者是女性，想来应是罚罪的月影楼，一连串带月带影带血带罪的整齐二字ID，和塞拉莱穿越前的刺客玩家们起名套路一模一样。 　　只能说，不管在哪个世界，刺客盗贼玩家们总是喜欢为自己打造高冷寡言刀尖舔血的酷哥杀手人设。 　　路德维希笑了笑，触手吭哧吭哧地把离塞拉莱稍远些的魔兽尸体搬到他面前，方便他分解尸体以及摸尸：“傻瓜队是霸业他们。” 　　塞拉莱：“=。=” 　　“之前在塞塞你这买了大剑的战士也来了。他现在已经转职成了残缺版的龙骑士。” 　　“唔，”分解兽尸的动作顿了顿，塞拉莱疑惑道：“现在还能抓到活的龙当坐骑吗？那些家伙，全都蹲在龙岛上，见人就杀吧？可惜了，当年我没能找到骨龙契约，骑在骨龙上的亡灵法师，多帅啊。” 　　银发少年一双猫儿眼里满是憧憬与向往，亮晶晶的像阳光下的琥珀糖，流着甜稠的蜜浆，单是看一眼，就能想象到，含在口里是何等的香甜。 　　触手轻柔戳弄他的颊肉，“塞塞你一定会骑上骨龙的。” 　　路德维希想到刚刚眼前浮现的画面——身形庞大的巨龙凌天，翼展遮天蔽日，所过之处万物臣服。 　　或许那曾经是祂的座驾？ 　　虽然不是骨龙，但是比骨龙更加帅气的存在。到时候偷偷打晕了放在塞塞的必经之路上，他会不会感动得哭出来？ 　　蓝洇洇的瞳里，是全然的爱慕与崇拜，仰头望着祂，一双手软软地搭在祂的颈侧，夸赞道：“路德维希你居然能抓到这么帅的龙当我的坐骑，你好厉害！”尾音上扬，勾勾缠缠裹了蜜似的。 　　说不定，他还会激动地亲祂一口。 　　或者是几口。 　　嘿嘿！ 　　黑球亢奋地飘来飘去，被塞拉莱一只手握住，晃了晃：“你说得这么肯定，难不成是知道了骨龙的踪迹？” 　　塞拉莱一手托腮，稍加思索，警觉道：“你该不会想着要送给我什么奇奇怪怪的惊喜吧？千万别，我现在都还能回想起从前，我说我想吃辣条，你捉了满屋子的毒蛇，叫我快吃的‘惊喜’。” 　　那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惊吓。 　　路德维希：…… 　　黑球瞬间萎靡，摊成一张小黑饼，无精打采地独自自闭。 　　分解完所有尸体，已是黄昏，系统背包里塞满了肉块皮毛牙齿等杂物，以及几件蓝品装备。 　　而此时，罚罪、霸业、多金帅气黄鸡三人分别带领的团队，仍在与兽群苦战，不时有回城白光闪烁。 　　塞拉莱挑了个距离三队人马较远的方向走回塔利城。此时他的贡献值排行，已超出第二名整整七千。 　　这点贡献值还远远够不上兑换材料的所需，可第一波先遣部队，除开仍在与玩家奋战的小猫两三只，其余的都被他杀光了，即使要补货，也得等到明天。 　　长夜漫漫，不能浪费。 　　塞拉莱脚步一转，朝干得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走去，报名、接任务、运材料，丝滑上岗，成为一名光荣的水泥工，啊不，地刺陷阱挖掘者，城池防御第一道防线的铸就者。 　　于是，精疲力竭回城补给的罚罪等人，看到的便是——原本同他们一样在野外厮杀，杀魔兽像杀鸡一样轻松的Sai，在获得了三支队伍加起来才勉强能赶上的高额贡献值后，居然还不放过挖掘地刺这样的小虾米，誓要西瓜芝麻一起捡。 　　可恶，他怎么这么卷！！ 　　能不能来个人把这个恐怖如斯的卷王叉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罚罪、霸业、多金帅气黄鸡三人放下原来的躺平思想，默默加入了建筑工的行业。 　　躺什么躺，都给我卷起来！如今的年纪，正是当打之年，冲呀！ 　　叮叮咚咚的敲打声响彻夜空，前来视察陷阱布置情况的城主，再一次感动落泪。 　　看啊，这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都知道为了家园、为了边境线挥洒血汗，受万民供养的神殿却跟死了似的，闭殿不出不说，半点不待搭理他发去的几十封求援信。 　　要他们何用！！ 　　如果当年的……还在，至少，他们不会如此冷血，置城之危机于不顾，百姓们也不会选择弃城而逃，而是会留在这里，共同御敌。 　　想到这里，城主急匆匆地调头回府，将光明神殿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地写在羊皮纸卷里，放进防窥木匣中，交给传信使。 　　“务必亲自送至国王陛下手中。”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摆脱光明神殿的机会。 第65章 　　塞拉莱每日重复拦截兽群——击杀魔兽——回城当水泥工的动作，等级与贡献积分飞速增长。 　　距离兑换贡献值要求更低的毒蕊蜜，还差八百五十七贡献点。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玩家回过味来，一窝蜂地跑向野外争相杀怪后，他积分增长的速度逐渐降低。 　　虽然他杀完十只魔兽后，其他玩家们往往才组队杀完一只，可耐不住人多，一只又一只地消耗下来，等塞拉莱杀完手上这批就发现，他已无怪可打。 　　是时候找一些新的经验包了。 　　塞拉莱遥遥望向更远处的山脉，直觉告诉他，那里面藏着更危险，却也更值钱的魔兽群。 　　凭借他如今lv.35的等级，以及游戏系统数值框定的桎梏，仅凭塞拉莱一人，即使全程使用亡灵魔法，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 　　更何况，亡灵魔法对蓝条的消耗，大得惊人，即使他每次升级时都将大部分属性点加在了魔力容量上，分身无法与外界游离魔力因子沟通这一点，天然便限制了他的发挥。 　　这意味着，他需要找一些同伴，与他一同前往。 　　找谁好呢？ 　　塞拉莱打开好友列表。 　　多金帅气黄鸡、罚罪，这两个人首先排除。他们各自带领着自己公会的人组成刷怪团队，一心奔着凑齐贡献点，抢先兑换建帮令而去，百般打探塞拉莱是否想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公会，在一万次得到否定答案后，依然不相信他如此努力如此内卷却不是为了兑换建帮令而奋斗的。 　　他一个伪装成玩家的NPC，要建帮令有何用啊！！怎么就是没人相信他说的话呢？ 　　塞拉莱表示，和一些固执的奋斗癌晚期患者无话可说。 　　对着好友列表斟酌许久，一一询问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去刷贡献值的塞拉莱，成功组建出一支团队来。 　　法师耙耙柑、盗贼焚影最强、弓箭手弓主、以及从术士成功转职为牧师的大猛男。同时，与他共同下过洞窟副本的战士云生，拉着他的一票亲友兴冲冲地加入了他的团队。 　　就这样，一支意外有些庞大的队伍，秉承着刷到多多的贡献值就是赚到的想法，朝着远山行进。 　　…… 　　与塔利城遥遥相望的无名山脉内，上万只不同品种的魔兽聚集在一起，静悄悄地闭目站立，如一片没有生机的雕像。 　　这些魔兽与寻常魔兽不同，有的多出几只翅膀，有的多长两颗肉瘤般的头，放眼望去，全是畸形种。不仅如此，它们身上还源源不断地冒出只是看一眼便能从中感受到邪恶与绝望的污黑血气。 　　一只蜥蜴追寻虫蚁路过，长舌弹射刺中猎物的瞬间，它身后静默站立的三头七翅八足怪鸟，“唰”地睁眼，张开长满尖牙的喙，一口咬断蜥蜴的头。 　　血腥气蔓延，怪鸟周围的一圈鸟兽齐刷刷醒来，躁动地嗅闻空中血气后，朝着山脉之外奔去，兽吼震天。 　　刚刚走到半山腰的塞拉莱，如有所感地抬头，望向渐起烟尘的山顶，耸立千年的高大林木成片倒塌。 　　有东西过来了。 　　“做好战斗准备！” 　　地动山摇间，滚滚浓烟快速逼近，远远地便能听到兽群嘈杂的混合在一起的嘶吼，混杂音波与裹挟烟尘，比兽群本身更先接近目标。 　　呸呸吐掉吹进嘴里带着土腥气的碎石，作为队伍里唯二的战士，云生以及云生的亲友“奇迹狗狗”一马当先，两柄大剑挥舞出残影，击打在狂乱兽群最前方的猫形魔兽身上，将其眩晕。 　　骤然停滞的魔兽还保持着奔跃的姿势，就被身后因惯性无法刹车的大部队踩成肉泥。 　　半空中，庞大却优美的半透明手掌双手下压，掌心范围内的魔兽被巨力压制，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侧翼未受控制，傻傻向前冲锋的畸形魔兽们，后心一痛，遭受来自盗贼的致命攻击。 　　塞拉莱组建的玩家队伍，虽平均等级尚未触及第一梯队，然各司其职，无需费心指挥，便能各自找到各自最适宜的攻击方法，对兽群造成大量伤害。 　　队伍中心的两名牧师，短杖十字架漂浮在胸前，双手合十虔诚祈祷，一刻也不曾停下治愈同伴的动作。 　　不知为何从山脉里冲出来的小批兽群，虽数量远远比不上塔利城外的先遣攻城队，它们平均lv.40左右的等级，却比那些最多只有33级的魔兽棘手许多。 　　有牧师持续不断地释放每秒五跳的回蓝回血dot，塞拉莱肆无忌惮地使用群攻魔法暴力轰炸，使用得最为顺手的冥火在地面蔓延，天空之中凝结而成的厚重乌云，降下致命腐蚀暴雨。 　　杂揉了元素魔法、天气魔法与黑魔法的群攻杀招，夺命雨云。塞拉莱使用它的次数屈指可数，原因无它，雨云酝酿的功夫，敌人早就跑开了，哪里会傻傻停留在原地等着天上下硫酸雨腐蚀自己？ 　　对付灵活的敌人屁用没有，对付没脑子的狂躁魔兽群效果刚刚好。 　　电闪雷鸣间，绵密如针的黄黑雨水倾泻，凡是沾染到雨水的魔兽，本就粗糙的体表皮毛更加坑洼，丝丝缕缕鲜血溢出，随后皮毛、血肉大块大块掉落，伤口处泛着黑紫的烧灼痕迹，钻心刺骨。 　　“吼——” 　　雨幕范围内的兽群痛苦嘶吼，被接连自人群后方射出的多段箭矢迟滞欲横冲直撞的行动，呈现出慢放镜头般的滑稽画面。 　　土墙翻飞、藤蔓飞舞，耙耙柑挥舞法杖牵制住侧翼突围的魔兽，余光瞥见雨水生剖皮肉的血腥场面，惊得下巴快要掉到地上，含泪感叹：“都是魔法师，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一时不查，几只利齿熊挣脱束缚，冲向聚在一起的队伍，差点把闪身回奶妈身边回血的焚影创死。 　　仅仅只是手臂擦到熊身，焚影本就脆薄如纸的血量，只剩下几乎全空的最后一点，此时哪怕只是从树上掉落的一根枯枝，都能将她砸死。 　　“啊，无上的伟大的光明神啊我请求你降下神迹赐予我治疗同伴的力量，超级无敌大回血术！！” 　　大猛男以堪比rap，连一丝换气都没有的语速念出大段使用技能前必须的祷告前置词，人头大小的亮白光团劈头盖脸砸了焚影满脸，险之又险地从发射而来的风刃手中，救回一命。 　　大猛男猛吸一口气，缓解差点憋到爆炸的肺。 　　远超队伍等级的魔兽群，在玩家们各司其职地有序攻击下，尽数剿灭，庞大兽尸将林地砸出深坑。 　　对着坑底已被雨水腐蚀得只剩下斑斑白骨的巨大尸骸看了又看，塞拉莱手痒痒得恨不得当场把它加入自己的亡灵大军储备里。骨骼形状优美、能口吐烈火翅生飓风，是多么完美的亡灵小兵预备役。 　　只可惜，不论是时间地点还是身体，都不合适。 　　塞拉莱心中小人哭着与它挥别，与玩家们一起跳进深坑各自选了个顺眼的摸尸。 　　“嗯？”掉落物里，除开寻常的皮毛杂碎，还有一个木匣。 　　塞拉莱把它拿在手中摇了摇，里面传来金属小物件撞击盒壁的声音。打开木匣，里面装着一枚巴掌大小的雕花金属勋章。 　　塞拉莱将勋章取出，还未来得及细看，播报全服的系统提示响起： 　　“恭喜玩家Sai获得【塔利城外围据点建造勋章】，可前往市政厅选取据点建造地点……” 　　据点勋章……建帮令？！ 　　耙耙柑嗷呜一声，惊得塞拉莱手一抖，勋章从手中滑落，被突刺而来的焚影最强稳稳接住。 　　为了不让勋章落地，她甚至用上了短距离定点突进技能。 　　塞拉莱无语：“要不要这么夸张……” 　　众人齐声道：“一点不夸张！！” 　　耙耙柑对着焚影虔诚捧在手中的勋章吹了吹，道：“你知道它的市价是多少吗？” 　　云生接话道：“整整一百万！星币！！一套房的首付都出来了啊。”说这话时，他语气荡漾，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羡慕与憧憬，看样子，已经在思考房子买在哪个地方了。 　　塞拉莱：=。= 　　星币对他又没用，换算成等额的金币还差不多。 　　他从好友列表里扒拉来扒拉去，精挑细选的合作队友，人品方面也如战斗素质一般极其靠谱，虽然羡慕他轻而易举从尸体掉落物里开出了昂贵的建帮令，却并没有要求他把售卖所得的钱与大家平分。围着他叽叽喳喳地讨论一番如果自己有了这一百万要拿去做什么之后，便异常兴奋地继续投入到摸尸大业中，祈祷着自己也能当一次上世界的欧皇。 　　塞拉莱疑惑：“你们对它没有想法吗？不想拿去建个自己的亲友小帮或是什么？” 　　世界上满屏的艾特看得他眼晕，若是在场玩家里有谁对建帮令有想法，他就不必如此麻烦地与人议价，直接当面交易就行了。 　　谁料，所有人脑袋摇得像风扇，纷纷婉拒：“我们只想一夜暴富，不想一夜暴负！亲友小帮什么的，等以后建帮要求打下来了，再建也不迟，现在还是把机会留给那些争着要当第一公会的土豪大佬们吧！” 　　塞拉莱：…… 　　好友列表里，多金帅气黄鸡和罚罪的消息疯狂闪烁，开启了隔空叫价，塞拉莱还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他们自己就硬生生地把价格加到了一百三十万星币。 　　塞拉莱点开贡献值排行榜，杀灭远山山脉里的魔兽后，距离兑换毒蕊蜜只差25点贡献值，回塔利城外挖一个地刺陷阱，还可以富余5点。 　　正好，众人的装备耐久度已濒临破损边缘，摸完所有掉落后，一行人沿着来路返回。 　　【世界频道】 　　Sai：建帮令论坛拍卖贴已开，不收星币只要金币。拍卖持续时间三天，手上金币不够的可与我签订交易契约赊账，三十五天之内结清账款。 第66章 　　《神迹》论坛，一条标题普普通通的帖子飘在最顶上，每分每秒都有无数新的评论涌现。 　　标题：【拍卖帖】 　　1楼（楼主）：【“塔利城外围据点建造勋章”，拍卖时限三天，仅限金币交易。】 　　2楼：【前排和大神合影~】 　　3楼：【不愧是高冷的塞神，连论坛ID都是如此的清新脱俗，只有一串初始数字。】 　　4楼：【Sai对金币的执着简直让我怀疑他是不是npc假扮的玩家，只能收金币=。=真的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放着100w的星币不要只要金币的啊，100w都可以在首都星买房了欸！】 　　5楼：【怀疑npc+1】 　　6楼：【你们这就不懂了吧，他一放出拍卖的消息，瞬间游戏金价从3：1变回开服时的1：8了，等他把代练工作室和打金玩家手里的金币全部回收，到时候全服的金不都被他垄断了吗，金价想抬多高抬多高，说不定200w都赚得到。】 　　7楼：【卧槽好阴险的计谋！！捂紧包包里仅剩的3412金78银币9铜，坐等土豪收走~】 　　8楼：【楼上的，乖，咱们这么点金就别参与这场战斗了好吗？】 　　…… 　　塞拉莱发帖瞬间，从游戏里得到消息的吃瓜打卡围观群众太多，分分钟就占据了前排，以至于匆匆打开论坛的多金帅气黄金的留言，可怜兮兮地挤在了下面。 　　35楼（多金帅气黄鸡）：【150w星币的等额金币收建帮令，咱们交易过这么多次，我结清账款的速度你是知道的。】 　　36楼：【黄鸡大佬蚝油实力QAQ】 　　…… 　　40楼（罚罪）：【155w收，附赠三次全服仇杀服务。】 　　楼中楼（多金帅气黄鸡）：【人家等级榜第一，想杀谁做不到，还用得着你手下那些小刺客？就算是你亲自出手，都不一定打得过Sai，你这附赠服务真是没一点诚意啊。】 　　…… 　　除开土豪公会与月影楼之外，还有许多在各大游戏中处于第一梯队的大型公会也在第一时间赶来，在贴中留下自己的报价，同时从各大代练店中买金，一时之间，玩家间的金币交易量达到一个恐怖的数量。 　　与此同时，某些沉浸式探索游戏背景的小机灵鬼们发现，相比较玩家间几乎被建帮令榨干的金币，专属于npc使用的金行里，竟然可以通过装备、武器、材料等抵押的方式，从中借出大量金币，只要在规定时限内连本带利还上，就可以取回作为抵押物的物品，若还不上，抵押物就归属于金行了。 　　本来么，金行这一规定 ，对于弥尔克大陆的土著居民来说，就相当于把自己传家的珍贵之物抵押出去换取拼搏的机会，若非走投无路，绝不会前往金行抵押。 　　但对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玩家来说，什么祖传的有传承意义的装备、什么承载了感情与回忆的珍品，通通不存在的！ 　　于是，趁着大多数玩家的视线还停留在玩家间流转的金币上时，他们狂刷副本，收拾出一堆自己不需要，在这个特殊时段也不太好卖的装备，拿到金行抵押，借出大量金币，且并不打算归还。 　　弥尔克大陆上的各大金行，纷纷生意爆满，仓库里金币一箱一箱减少，玩家们不需要的破烂物品却越发多了起来，年底对账时，望着满仓装备与材料，金币却所剩无几，金行负责人们摸不着头脑。 　　怎么回事，难道抵押它们的职业者们，都死在了冒险之旅中，所以没人领走抵押物？ 　　…… 　　拍卖建帮令的三天时间里，塞拉莱并没有闲着，拉上队伍狂刷远山兽潮刷新点，并没有沉浸在时不时打开论坛查看拍卖价格的焦虑之中，反而是其他玩家们对此上心得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世界频道刷新最新报价。 　　“轰——” 　　最后一只魔兽倒下，为塞拉莱贡献了足以兑换女妖之泪的贡献值缺口后，论坛拍卖帖中，以178w星币等额金币的价格杀出重围，成功拿下全服第一块建帮令的，既不是多金帅气黄鸡也不是罚罪，而是一家名声不显的纯法公会，公会成员只招收法师、术士与牧师。 　　——并非是各大公会的会长出不起更高的价格，实在是全服所有能调动的金币都被搜刮得一干二净，毫不夸张的说，如今每个玩家背包里除了塞拉莱之外，没有一人手里有1金以上的金币。 　　三日内，比盯股票大盘还要专注的吃瓜玩家们无不惋惜道：“如果不是Sai那顽固的金币脑，建帮令的价格说不定能冲上200w。可恶啊，明明这钱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为啥我会如此心痛，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少了22w星币呢！” 　　而从各大公会里脱颖而出，名为“真知阁”的公会，在一次绞杀山贼的任务中，意外发现坍塌矿洞里未被开采干净的金矿。 　　如此一来，真知阁一跃成为全服掌握最多黄金的公会。 　　黄金，即使是未锻造去除杂质的黄金，也是广为流通的硬通货，当携带金币数量不足时，碎金块也可作为货币交易。 　　一次性结清交易费用，金币金块堆成小山，塞拉莱诡异地产生了比误入藏宝洞捡走所有宝物还要满足的快乐。 　　大概是因为，满满一屋子，比此前打劫过的邪神据点更加庞大的金币数量，照得人眼里全是炫目的黄光吧。 　　即使有比金币价值更高的宝物放在面前，受到人类刻在DNA中的本能影响，依然会被金币夺走所有的注意力。 　　愉快的交易结束，看到好友列表里多金帅气黄鸡惋惜的哀叹，塞拉莱打开贡献榜，在心里默默计算。 　　与罚罪仅1分之差排在第三的多金帅气黄鸡，如今的贡献值是85234，距离价值200000贡献值的建帮令虽遥远，但只要他们再刷小半个月，就能如愿兑换道具。 　　为什么要如此性急地从他手中购买？说不定这小半个月途中，哪天随手摸尸就摸出来了呢？ 　　疑惑的塞拉莱向耙耙柑、焚影最强等人虚心请教。 　　他们回复道：“当然是为了争第一个建帮的名头啦。你想，别人还在苦哈哈刷怪攒积分，他们就已经建立了公会据点，那么有想要加入公会想法的散人玩家们，不就一窝蜂冲到他们面前求入帮了吗？吸纳的玩家越多，不管是副本开荒、野图BOSS、还是这种世界性的大型活动，都会有更大的优势。” 　　现实果然如耙耙柑等人所说，于市政厅激活据点——由于是第一个手持勋章找上门的公会，“真知阁”拥有选择最优据点位置的特权，不仅如此，市政厅官员还额外赠送了他们部分据点面积与种植田，也就是说，“真知阁”公会天然地就比同等级的其他公会据点拥有更为优越的条件。 　　除开进入游戏开始就跟随会长“智慧魔导师”行动的核心团队之外，无数希望有个组织依靠的散人玩家的入会申请，挤满了负责招人的副帮主的密聊界面。即使不断提高入会要求，依然有无数申请者。 　　“叮——玩家智慧魔导师于塔利城外成功激活据点‘真知阁’，玩家有三日的时间建设据点，三日后（凌晨十二点整），将开启魔兽攻城，守城成功，‘真知阁’据点正式建立，守城失败，则扣除90%的建造进度，三日后再次触发攻城挑战。若第二次守城仍然失败，玩家将失去当前据点建设资格，直到再次获得据点建设勋章。” 　　攻城挑战！ 　　历经多款游戏的智慧魔导师及“真知阁”全帮上下对此并不意外，毕竟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游戏，建帮后都会经历这一遭，拥有丰富建造与守城经验的他们并不认为自己会失败。 　　在会长与副会长的调度下，无论是核心成员还是新加入的成员，都有条不紊地各自领取部分任务，为公会据点的建设添砖加瓦。 　　或许是三日后就要面临魔兽攻城的原因，游戏系统并未下达什么苛刻的建造条件——诸如必须要拥有什么什么异常珍惜的材料后才可以解锁建造。 　　建造据点需要的材料，全是相当基础而易得，1银币可以买几捆的木料而已。 　　激活据点后便如火如荼投入到公会建设中的真知阁据点外，每日人来人往，全服玩家的目光都放在他们身上充当着赛博监工，共同等待三日后的魔兽攻城。 　　三日后深夜，塔利城外。 　　自入夜后就陆陆续续有人出城，找了个恰好能看见真知阁据点却又不会阻碍到他们行动的完美观赏小山坡，有自带小马扎的，还有人拿着大包小包的自制葵花籽与卤花生，不像是即将面对魔兽攻城，倒像是结队春游的小学生。 　　在据点里严阵以待的真知阁帮众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不是来自难度未知的攻城，而是来自侧面山坡上越发庞大的围观群体。 　　有的时候，人生可以不要拥有这么多的观众。 　　就让我们安安静静过个攻城任务不行吗？！ 　　围观群众答曰：不行。 　　不仅如此，他们还打开了游戏内自带的录制功能，打算全程直播这一场攻城战，同时也是为了后期自己建造据点时，有个借鉴参考的依据。 　　十二点的钟声响彻，震天兽吼准时响起，奔腾烟尘中，大地震动。 　　“兽潮攻城——” 　　“关闭城门——” 　　高耸城墙上负责监察异常情况的卫兵比真知阁众人更早发现异常，以前所未有的利落速度敲响警报，“啪”地一声关闭城门，将所有看热闹的玩家扔在了荒野之外。 　　据点任务，正式开启。 第67章 　　仓促建立的观测台上，“真知阁”会长智慧魔导师望着逐渐逼近的烟尘，面色严肃。 　　站在她这个位置，已经能看清前排兽潮的模样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魔兽聚在一起，直奔据点而来，打头阵的魔兽，平均等级有20级，而这还仅仅只是第一波。 　　“法师一到五队，放技能！” 　　等它们踏入技能射程的瞬间，智慧魔导师在团队频道里指挥，她的指令被队长们同步传达给小队成员。 　　元素魔法、黑魔法、甚至还夹杂着几道天气魔法，技能库里射程最远的魔法铺天盖地地从矮墙上射出，落在魔兽群身上，刹那之间，数千兽尸倒下，紧随其后的兽群没有停下脚步，将同伴的尸体踏成了肉泥。 　　第一波的魔兽整体等级低于守城玩家的等级，加之真知阁内全是法系职业，手长伤害高，敌人往往还未近身就先被魔法击中，因此尚未产生伤亡。 　　可与频道内欢呼一片的公会成员不同，智慧魔导师心中萦绕着不详的预感。 　　第一波攻城兽潮的最后一只魔兽是她杀的，那只魔兽的等级，是26级，距离lv.30不算太远，而公会成员里，她的等级最高，也不过只是31级而已。 　　后面还有几波兽潮尚不清楚，可按照套路，魔兽的等级只会一波更比一波强，或许第二波也能应付，那，第三波呢？ 　　智慧魔导师转身回望简陋至极的据点。 　　为了应对攻城任务，三天时间里不眠不休的建造中，他们舍弃了原本设想的集华美与生活气息于一体的设计，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加固据点城墙、以及建设瞭望塔之上。 　　可以说，整座据点内，用料最扎实的就是绘制有制式防御魔纹的城墙了，据点内部的建筑全是逼死施工员和监理的究极豆腐渣工程，种植田区域堆满杂料，看上去卫生状况堪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首先必须先应付过去据点任务，才有精力进行下一步的建造。 　　简陋据点建设好的那一刻，智慧魔导师只觉这花费了大价钱得来的据点领地坚固得不得了，莫名信心爆棚的公会管理层们拒绝了市政厅热情推销的可以一炮击杀魔兽的魔能大炮——笑话，全员法师术士的公会，还需要魔能炮这种需要充能、一击过后要冷却二十秒，且只能固定在城墙上无法移动的鸡肋玩意吗？ 　　他们自己，本来就是移动的魔法炮台。 　　更别说，一架魔能炮的售价是二十万金币或等重量黄金，但若想在战争中充分发挥它的作用，而非请回来一尊大爷，那么她至少需要购买十五台以上的魔能炮，才能堪堪完成火力全覆盖。 　　原本因其威能而心动的真知阁众人，因着昂贵的明显只能使用一次的消费，以及对npc天然的不信任以及骨子里自带的一丝微妙的高高在上，他们没有理会市政厅的热情推销。 　　但在此时此刻，看清第二波魔兽潮的等级后，智慧魔导师只想穿越回去打死轻狂无知的自己，并双手双脚奉上金币，买上十五、不，二十架魔能大炮！！ 　　第二波魔兽的等级，没有低于30级的。 　　许是为了弥补小怪没有智商、或者说智商不如玩家高，《神迹》里，同等级的玩家杀死同等级的小怪，便已然费力，需要精妙的技能衔接与走位配合才能做到了，且若是法系遇上法系伤害减免、物理系遇上物理伤害减伤属性的小怪的话，有很大几率，同等级的玩家非但打不死，还会被小怪一头创死。 　　同等级的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更高的等级？ 　　不是谁都是Sai，，越级打怪专业户、常常越级开荒并最快速度通关副本。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掌握了多少技能，有人甚至怀疑他早已学会了npc塞拉莱所教授的禁咒魔法，只是因目前等级还不够，又或是使用条件未解锁，才从未于人前施展。 　　塔利城外，兽潮当前，Sai身为脆皮法师，孤身一人深入兽群，别人还在苦哈哈合力围攻一只魔兽时，死在他手下的魔兽尸体堆叠起来都可以把他的身影全部掩盖。 　　他的轻松令无数人以为魔兽的攻击力也就这么点，但直到自己亲身尝试了，才知道根本不是想象的这么简单。 　　就如同此时已临近据点城下的兽群一样。 　　手长的法师和攻击范围稍短的术士，按照精心编制的队伍顺序，依次发射技能，但这一次，一轮攻击下去，并没有出现之前那样倒下大片魔兽的场面了。除非几次攻击都恰好集中在同一头魔兽身上，还得运气极好地恰好打在它的薄弱处，否则，对于等级提升、防御也同样提升了的魔兽群来说，仅能打掉它们部分血量，却无法击杀它们。 　　更何况，受伤非但没有拖累失智的魔兽，反而更加激发了它们的嗜血凶性，只见血条短了一截的魔兽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快向据点冲锋的速度。 　　智慧魔导师指挥的速度磕巴一下，“所有小队一起攻击，牧师团注意回蓝！” 　　“唳——” 　　兽群中，大批走地禽类对地猛蹬，扑腾着畸形的或多或少的羽翅，向着防御墙的方向滑翔。 　　它们身上或是骨刺凸立或是脓包片片，又或是单纯地羽毛尽失只剩血肉的翅膀，已然失去了飞翔的功能。单凭借异常发达如牛蛙的肌肉腿，依然能进行短距离的冲刺。 　　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地面的公会成员们，面对从天而降的巨型禽鸟，颇有些手忙脚乱。 　　幸好，耗资不菲的城墙，防御魔纹微光闪烁，透明气罩浮现，挡下了这一击。 　　无数只禽鸟装在气罩上，脑浆炸裂，红白模糊地滑落在地，摔成一滩烂泥。 　　【城墙防护耐久度：80%】 　　只此一击，就耗去了20%的防御耐久度！ 　　智慧魔导师心头一惊，加大输出喊得嗓子都快哑了，依然收效甚微。兽潮大军，一步步逼近地动山摇中格外飘摇的孤零零据点。 　　这一刻，原本欢声笑语的吃瓜群众围观点，也陷入了沉重的肃穆中，紧张到了极点。 　　“真知阁”能否在兽潮攻城中成功守下据点，真正建立起属于玩家们的第一家公会领地？ 　　有人向兽群甩去一发鉴定术，得到lv.33的等级反馈后，惊呼出声，“我*，33级！Sai才37级！这才只是第二波，一般不都至少有三波吗？后面的，得多高……？” 　　他说出了现场脸色各异的玩家的想法。 　　是啊，仅仅第二波魔兽，等级就已然比真知阁的最高等级者高出了整整两级，且敌人还是不怕痛不怕死的魔兽，且…… 　　33级的，并不仅仅只有这一头。 　　也就是说，真知阁如今面对的，将是整整上百只等级远高于他们的狂躁魔兽！ 　　无数目光放在只能遥遥瞧见模糊身影的智慧魔导师身上，想要知道，她将如何对抗这波袭击。 　　是就此束手就擒放弃抵抗？又或是隐藏着什么大杀招？ 　　毕竟是纯法公会，会长也是在多个游戏里的法系排行榜上赫赫有名的人，想来她的手段不会如此简单。 　　几乎所有人，在这个瞬间都联想到了神秘法师塞拉莱开启的好感商店里，那些仅从名字就可以窥见其威力的禁咒法术卷轴。 　　难道，智慧魔导师已经攒够了足够的好感度，兑换到了威力震天的禁咒？ 　　两两对视见，吃瓜玩家们都从对方眼里窥见丝期待的激动。 　　只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只见法蓝耗尽、牧师团又未能给他们挂上恢复dot的法师们，从战斗岗位上退至后方，从仓库样式的建筑里推出一车又一车的圆形球体，把它们运上城墙。 　　那是什么？ 　　吃瓜群众的疑惑很快被解答，只见智慧魔导师一声大呵：“倒！” 　　数也数不清的黑色铁球自城墙上倾泻而下，被层层凸起的土墙抛掷与墙体仅有几步之遥的兽群，“轰——” 　　震天爆炸声不绝于耳，硝烟弥漫间，血肉飞溅。 　　“我淦，她们居然把炸弹搞出来了？！” 　　忙着刷怪打副本做任务，即使有剧情党也都纷纷沉浸在《神迹》世界背景里那浩瀚漫长的历史中，玩家们并不清楚有一种东西叫做炼金炸弹，因此本能地以为那些黑漆漆的铁疙瘩是“真知阁”自己研发的，无不肃然起敬。 　　大发明家，瑞思拜！ 　　抄了个堕落的炼金学徒的府邸收获的这批炼金炸弹，虽是白嫖得来的，威力却不小，炸得冲在最前面的魔兽们血条脆弱如糖纸，更有不少当场炸死的。 　　智慧魔导师精神一振，“输出！” 　　又一轮整齐而尽然有序的攻击落下，带走不少残血。 　　情况似乎好起来了。 　　可惜，好景不长，就在真知阁公会靠着炸弹轰炸与法术轰炸护卫摇摇欲坠耐久不断下降的防御条时，第二波兽潮还未消灭，第三波紧随其后，而这一次，队伍平均等级来到了36级，其中等级最高的一只凌空巨鸟，竟已是lv.41！ 　　智慧魔导师双眼一黑。 　　地面上，满目魔兽，天空上，喷火巨鸟身后跟着大批鸟兽，直袭防护罩，而在没有定点攻击的游戏里，从高处向下发射魔法倒轻松简单，可若是从下攻击高悬于天，骚扰一波就跑的禽鸟们，却难如登天。 　　【城墙防护耐久度：50%】 　　【城墙防护耐久度：30%】 　　【城墙防护耐久度：3%】 　　【警告！警告！城墙即将破……】 　　【城墙防护耐久度：0%】 　　防御墙破损！ 　　万千魔兽，如入无人之境，一些冲向慌乱的玩家，另一部分则在大鸟带领下，冲向据点中央被玩家层层护卫的领地大旗。 　　大旗破损，代表据点被完全攻破。 　　面对lv.41级别的攻击，安排在大旗周围镇守的玩家是那样的脆弱，眨眼之间，便死在烈焰之中。 　　数道死亡白光升起，在令人绝望的沉默中，淡紫色的大旗轰然倒地。 　　真知阁，守护据点失败！ 第68章 　　将真知阁据点内的一切活物屠杀殆尽，本就是豆腐渣工程的据点驻地建筑，更是被踩踏得渣都不剩。剩余的魔兽们并未如围观群众所想的那样自动消散，而是调转目标，朝他们奔来。 　　“什么情况，这些魔兽不消失？？” 　　“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唉哟，谁的西瓜皮板凳收一收，挡路了！！” 　　原本还在为玩家中第一个建立据点的公会就这样被击破而失落，发现情况不妙，那些魔兽竟是要把他们也一同创死后，玩家们纷纷慌乱，用尽技能栏里所有的冲刺技能，四散奔逃。 　　然而，没有防御城墙的抵挡，两条腿的又如何能跑过四条腿和天上飞的，成片成片的死亡特效将夜空都照亮，哪怕只是“轻轻”的一次擦挂，都能随即带走一名或是几名脆皮职业的生命。 　　偶有幸运的漏网之鱼成功跑到城门口，却发现城门早已紧闭，无论他们如何拍打呼救都无人应答，不仅如此，高耸城楼上此前一直被玩家们当作装饰的两樽魔能大炮已充能完毕，散发着恐怖毁灭气息的纯粹能量团击向肆意杀戮的魔兽，同时也将部分幸存者笼罩在灼热得瞬间腐蚀皮肉的光团中。 　　声势浩大的两击结束，玩家、魔兽，无一存活，徒留巨坑里的焦黑残渣昭示着这里此前发生了什么。 　　灰头土脸从城外复活点爬出的玩家两两对视，还未能从要么被咬死要么被踩死要么被炮轰而死的惨痛经历里回神，看到不远处神情恍惚的真知阁帮众们，突然又精神起来。 　　毕竟相比较被扣除90%的建造进度，需要再三日内重新建造并再次交付大额建造费用的真知阁众人来说，他们只是“幸运”地损失了一些经验而已。 　　快乐，都是与更悲惨者对比得来的。 　　一夜鸡飞狗跳后，智慧魔导师一面带着人重建据点，一面则前往市政厅购买魔能大炮。 　　从前，市政厅的官员说不买大炮就会被兽潮狂扇百八十个嘴巴子，我没信，直到真的被扇死过后，我老实了！ 　　然而，有些东西就像人一样，错过了想要吃回头草，却发现ta已经大步往前走，早已不在原地苦苦等候。 　　“什么？！一台大炮三十五万金币，比之前贵了整整十五万！”怀着满腔悔恨与怨念侯在市政厅外，大门才刚刚开启一条门缝，智慧魔导师便迫不及待挤了进去，可听到官员嘴里冰冷无情的报价后，她呲溜一下从凳子上蹭起，狂拍桌面。 　　“你们从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今时不同往日嘛，体会过小型兽潮的威力，你也应该知道魔能大炮的威力了吧。这样的好东西，一天一个价不是很正常吗？”长桌后的官员漫不经心理了理垂落在鬓边的发丝，连一丝眼神都没有分给智慧魔导师。 　　她快要气死了，却偏偏没地撒火。建立据点所耗的沉没成本太高，且算上已经失败过一次的攻城守卫任务，总共也只有两次机会。换句话说，如果第二次仍然失败，那么不但购买建帮令的钱就此打了水漂，建设据点耗费的所有也都化为泡沫消失不见，是比基金股票还要亏本的买卖。 　　她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这口气还是咽不下去。 　　市政厅的人摆明了就是看准她急于求购大炮应对三天后二次攻城的心理，才这般肆无忌惮地大肆涨价，好像离了魔能大炮就应对不了魔兽攻城一样！ 　　大炮要真有这么厉害，那他们何必发布区域守城任务让玩家帮忙守城呢？直接火力覆盖突突突不就完事？ 　　直觉告诉她，肯定还有其他方法应对，但她却找不到那个方法。 　　要是Sai答应了她的入帮邀请就好了，有他那么一个暴力的输出在，怎么说她们都能撑过第二波吧？ 　　也不至于被霸业那傻缺私聊嘲笑。 　　淦！ 　　* 　　并没有关注攻城情况的塞拉莱，因为一条似是而非的消息正奔波在寻找所剩无几的解咒材料的路上，突然收到了来自智慧魔导师的密聊。 　　【智慧魔导师】：Sai，退一万步来说，你就不能暂时加入我们公会，等攻城结束后再退出吗QAQ求你了！ 　　【Sai】：？怎么还没开始攻城，你们不是早就建好据点了？ 　　【智慧魔导师】：第一次结束了，已经失败了。 　　【Sai】：。 　　居然失败了？ 　　虽未关注信息，但结合系统公告上的内容来看，攻击据点的兽潮，只是最最最小型的没有威胁值的规模，随便来个几波魔能大炮攻击又或者是高攻击的范围性魔法，就可以把它们杀灭得一干二净。 　　这次兽潮，塔利城如此紧张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一向伤亡惨重的，由全魔兽组成的大型兽潮。 　　凭借外围据点与防护城墙以及魔能大炮，塔利城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在小型兽潮中坚守，除开心理压力之外不会有任何损失。 　　但面对大型兽潮，一波又一波永不停歇的兽群攻城，用同族的生命消磨掉城市所有的防护，仅凭防御是万万无法应对的，因此才需要征集职业者攻击，严重的甚至需要动用不只一次禁咒。 　　可仅仅是攻击真知阁的那么点规模，一家纯法公会怎么会失败呢？ 　　瞥见智慧魔导师跳动头像旁的等级，塞拉莱恍然大悟：等级太低的锅。想到这里，他回复：“去市政厅买点大炮吧。” 　　攻击不够，外力来凑。 　　【智慧魔导师】：市政厅坐地起价，要我三十五万金，明明之前才二十万金！ 　　塞拉莱再没有回复了。 　　没有办法在短短三天内提升全公会的整体实力与等级，也不愿意当冤大头支付高昂的溢价，那么，智慧魔导师找上他是想要做什么？ 　　在不清楚对方密聊的意图时，他只能以沉默应对。 　　只要对方比他急，迟早会显露出真正的意图。 　　果然，没过多久，智慧魔导师密聊道：“Sai，你在美人法师那里的好感度，应该是目前玩家里最高的吧？” 　　“你能问问他，我们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吗？有什么除了禁咒之外的推荐魔法？或者说，你能不能帮忙兑换点禁咒出来，我这边额外支付你一笔费用或者珍惜材料？” 　　智慧魔导师发来长长的材料清单，上面记载着他们公会目前所有的材料，放眼望去看不到一丝白绿，最次的都是蓝品材料。 　　“你目前的等级学了禁咒也用不了……” 　　塞拉莱眼尖地看到了最后两味他需要的东西，话锋一转：“但话又说回来，神奇的npc说不定真有办法呢？我问问他去。材料能自选是吧？” 　　原本因第一条回复倍感失望的智慧魔导师，看着紧随其后的“说回来的话”，瞬间又支楞了起来，忙不迭道：“能能能，只要能过任务，你把所有橙色材料都拿走都没问题！” 　　橙色材料收集不易，但目前来看，生活职业里玩家解锁的配方，也并不需要那些徒有品级却不知道用途的有价无市的材料。 　　可以说，全服除了Sai一直在为隐藏任务收集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与配方残片——大家猜测，他是为了npc塞拉莱身负的诅咒奔波，说不定早已被他收为学徒，所以才会如此费心劳力。 　　总之，除了他之外，真知阁仓库里储藏的那些东西，还真找不到几个玩家愿意接手的。 　　至于今后可能会找到它们的用途，又或是未来某天谁触发了相关的隐藏任务，那也是未来的事情了。 　　与迫在眉睫的守护据点相比，那都是没影的事！ 　　切断与智慧魔导师的密聊，塞拉莱难掩激动地抱住恢复人形的路德维希，整个人扑进祂怀里蹭来蹭去，一头银发弄得乱糟糟地到处翘起，眸里满是快要溢出来的愉悦。 　　“拿到飞魔眼和古拉肝，所有材料就凑齐了！” 　　原本，在兑换完贡献商店里的两味材料后，塞拉莱便根据药方与文献卷宗的记载，寻找飞魔眼与古拉肝。 　　记载里，它们最后出现的时间，是西大陆中域某个已灭亡小国的皇室宝库中，距今已有三百年。塞拉莱是凭借药方上对它们的形态描述找到的，但稀有、古老、已灭亡，三重debuff加持，即使找到了从前的现身地，它们似乎也同众多因原料灭绝而失传的古方一样，隐匿在了时间长河之中。 　　万万没想到，各大寄卖行和魔药师协会都没有消息的东西，竟然会出现在真知阁的公会仓库里！ 　　同耙耙柑等人待久了，对玩家之间的八卦也有所耳闻。据说，真知阁会长的女朋友，是全服最大的屯屯鼠玩家，不管玩什么游戏，都喜欢收集各种稀奇古怪的冷门材料，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找不到的。 　　如今看来，她确实担得起这一名号。 　　感谢伟大的屯屯鼠，屯屯鼠万岁！！ 　　迫不及待地返回地宫，塞拉莱直奔储藏室，扒拉出许多瞬发卷轴，只需撕碎卷轴，即使是没有魔力的普通人，也能发出强大的魔法攻击。 　　这些都是他从前做出来卖钱后剩下的。 　　虽说他积攒下的禁咒卷轴全都在被光明神殿追杀期间消耗一空，但如今剩下的这些威力稍次的卷轴也足够应付真知阁面临的困难了。 　　塞拉莱精心挑选出整整三十枚铭刻着黑魔法与元素魔法的卷轴，有了它们，再配合上真知阁的大批法师清扫零星漏网之鱼，第二次据点守卫任务，绝对没问题！ 第69章 　　塞拉莱抱着卷轴找上智慧魔导师，告诉她卷轴具体用法后，对着智慧魔导师取出的材料清单，手一挥，点在了飞魔眼和古拉肝的位置上。 　　智慧魔导师愣了愣：“就这两样？” 　　塞拉莱点点头，唇角的笑根本掩盖不住，瞧着倒像是个正儿八经的小少年，想要什么东西全都摆在脸上，完全看不出分身背后的灵魂已有上百岁了。 　　智慧魔导师心情复杂。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把所有橙色材料都搭进去的准备，谁知Sai给她这么多的卷轴，竟然只要两样材料？！ 　　突然觉得良心隐隐作痛是怎么回事。 　　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智慧魔导师额外多交易了几样材料给塞拉莱，“反正这些材料放在我这里也没用，就送给你吧，当个添头。” 　　塞拉莱：“唔……”人还怪好的嘞。 　　两人完成了一场双方都觉得自己赚大了的交易，聊着天走出杂乱的据点重建现场，分别时正好撞见前来打探消息的多金帅气黄鸡。 　　他两眼一亮，朝智慧魔导师和塞拉莱挥挥手，小跑过来：“Sai，你这是给魔导师送物资来了？你们是找到对抗二三波高等级魔兽的方法了吗？” 　　智慧魔导师点头，“花了大价钱呢！”她并没有藏私，毕竟现在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三日后不也还是会公开么？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还能捞一笔情报费。 　　想到Sai告诉她，这种瞬发技能技能卷轴偶尔会在各大主城的商会里上架，她决定在据点任务结束后，再把具体消息卖出去。 　　多金帅气黄鸡换着方问了几次，除了得知是与魔法相关却又并非禁咒之外，并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智慧魔导师只笑得神秘地告诉他：“三天后就知道了。” 　　至于Sai呢，更指望不上了，看他的样子已经出神好一会，魂都不知道飞去了哪。见状，多金帅气黄鸡只好抑制住好奇心与求知欲，静待三日后的二次攻城。与此同时，他私下密聊公会里一名及其擅长打探情报的玩家，让他时刻关注真知阁的动向，绝不能放过任何异常。 　　两个公会会长相视一笑各含鬼胎，塞拉莱的想法则纯粹许多，终于等到他们聊完天，便迫不及待地使用传送卷轴返回地宫了，只给想要单独和他再聊几句的多金帅气黄鸡留下一地尾气。 　　回到地宫，把所有材料摆放在一起，哪怕尚未炼制成药，回到本体的塞拉莱都能隐约感觉到心脏处盘桓光团的瑟缩。 　　材料全部集齐，那么，到哪里去绑架、啊不，请一个魔药大师为他炼制魔药呢？ 　　塞拉莱仔细回顾自己“死前”的人脉关系，绞尽脑汁地想，除了一堆又一堆记不住名字的早已被他打死的敌人外，竟没有一个关系比陌生人好的能说的上话的朋友。 　　他蔫蔫地叹息，长而卷翘的睫羽掩住低垂眸中的失落，纤长手指不自觉揉捏充当人肉靠垫的路德维希的掌心。 　　漫不经心、轻重无序的揉捏，掌心处传来的痒意顺着经脉汇入四肢百骸，鼻尖满是银发青年的幽香，祂喉结滚动，极力抑制熟悉的热意。 　　陡然生出热意冲击本就不甚清明的头脑，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占、有、吞噬，从签订了灵魂契约，亲手教导他一步步走向强大时，就生出的无尽的念想。 　　绞尽脑汁搜寻可用之人，不自觉动来动去的塞拉莱突然感觉硌得慌。 　　坚硬、炽热。 　　“拿开，抵到我了。”他撒开被当作面饼团子揉来捏去的手，挪动的同时，微微侧身，想要握住硌得他不舒服的罪魁祸首，被路德维希慌乱地制止。 　　不知道该如何与自家信徒说那并非触手而是更下流污秽的东西，却又无法在短期内快速平息，慌乱之下，路德维希单手环在塞拉莱腰间，把他转了个转，整个人埋入发达的胸肌里。 　　骤然经历洗面奶的塞拉莱：“？？唔唔、你在、你在干什么！” 　　可恶，这是在炫耀祂胸大吗！！ 　　路德维希声线里是肉眼可见的心虚，“触手、触手它失控了，塞塞你等一等好不好？” 　　塞拉莱满头问号。 　　触手不是祂意志的化身吗，怎么会失控？而且祂的触手，一向是冰凉的，怎么会突然…… 　　好像比方才更大了。 　　难道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完全没有路德维希的人身也会有某些不可言说部件的概念，塞拉莱想了许多，就是没有想过一开始就被排除的那个唯一正确答案。 　　埋在布料轻薄到可以透出体温与心跳的胸前，塞拉莱从最开始的僵硬状态下脱离，逐渐放松，到最后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感觉到路德维希执起他的几缕发丝，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一手环着他，一手动作不停，动来动去也不知在捣鼓什么。 　　空气里，浓郁的石楠花味将青年浑身包裹。 　　陷入浅眠的信徒没有看见，他全身心信任的神明用他长至腰际的银发，一圈又一圈地缠绕、滑动，直至最后释放。 　　路德维希凝视怀中全然不知的青年，一点一点擦去他发间沾满的东西，轻柔而珍重地于眉心落下一吻。 　　“好眠，我的……珍宝。” 　　银发青年眼睫翁动。 　　…… 　　东大陆某处风景秀美的河谷，伫立着一栋歪歪斜斜、完全不符合物理定律的房子。 　　上大下小，不同风格不同大小的房间拼凑在一起，叫人担心一阵风吹过会不会把它吹倒。 　　囚影第NNNN次揣着完成连环任务链的稀奇古怪的魔药材料敲响奇怪建筑细长的房门。 　　“老师，是我，囚影！” 　　房门无声开启，强大吸力像一双无形的手，揪住囚影的衣领把他拽入房内。早已习惯这套流程的囚影落地后淡定整理衣领，呼出紧闭的气息。 　　照常交付任务，由浑身布满瘢痕的阴骛驼背老头子领着讲解药效并示范相关材料处理过程，囚影独自蹲在铁皮桶旁一刀一只癞蛤蟆，剥皮取肝干净利落。 　　正当他处理完所有材料，又恭恭敬敬为揣着手假寐的老人续茶时，楼下除了他以外，从未有人敲响过的房门，轻叩三声。 　　“叩、叩、叩——” 　　老人猛地睁眼，以不符合他外表的迅猛升起记录之书，钳着囚影的肩膀把他塞入不知从哪开启的密道中，严肃道：“躲起来！” 　　安顿好菜鸡学徒，老人气势汹汹下楼，开门瞬间蕴藏杀机的术式便从哗啦翻页的书中射出。 　　透明气膜瞬息浮现，挡住雷霆一击。 　　一击不成，老人再发一击，紧随术式其后的是带有腐蚀、麻痹、眩晕效果的魔药药液，密密麻麻地洒向来者，却都被躲过。黄金锁链冲破烟尘，将老人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躲在密室里焦急观战地囚影顾不得许多，隐身一开，手持弯刀一跃而下，刺向来犯者后心。 　　一秒过后，地上多了个嘴里骂骂咧咧的蚕茧。 　　“该死的邪恶法师，你有什么不满的就冲我来，要杀就杀我，不许杀我老师！！” 　　疤痕脸小老头热泪盈眶。 　　“呵。”身形高挑的法师摘下兜帽，银发倾泻，唇角微扬，龙骨法杖的尾端挑起囚影不屈的下巴，“杀了你？你真的能被杀死吗？” 　　囚影瞳孔骤缩，不知该先惊讶轻松打趴魔药大师的邪恶npc竟然是论坛上和玩家间都十分有名，受到许多人喜爱的美人法师，还是该惊恐，他居然知道玩家的死亡不是真的死亡。 　　难道是Sai曾在他面前死亡然后又复活过？ 　　还有，论坛不是都说他弱柳扶风风吹就倒，一步三喘，名副其实的病弱美人吗？？为什么病美人还可以一拳把他和老师打趴下啊！！ 　　救命啊，现在密聊Sai把他家npc领走还有救吗？难道今日他就要失去他的脾气古怪教学不耐心好歹也是个货真价实魔药大师的老师了吗！ 　　QAQ那种事情不要啊！ 　　嘶哑粗粝的嗓音响起，“阁下，放了我那无用的学徒吧。你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看着他惊恐而不可置信的目光，塞拉莱挑眉，“观你的反应，知道我的身份？” 　　老者沉默片刻，“曾有幸见识过阁下的风采。” 　　塞拉莱轻哼，放开两人身上的束缚，被一骨碌起身的老人请进屋内，路过双目呆滞手指微动的囚影时，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正在狂戳下线的Sai的囚影忽觉背后一凉，茫然回头，只能看见塞拉莱高挑优雅的背影。 　　不愧是从开服到现在都排在npc颜值榜第一的男人，真好看！ 　　启动书房防窥禁制，温和弹开趴在门板上试图偷听的囚影，老者手抚前襟，微一附身，“在下雷诺家族，克莱恩·雷诺，见过死灵领主，恭贺你从红衣大主教的神圣裁决中安然脱身。” 　　塞拉莱轻笑。 　　“不必如此紧张，我今日前来，只是为了请你帮个小忙。我向我方才的无礼道歉。”他递给克莱恩三个重叠打包在一起的木匣，里面装着智慧魔导师送给他的珍惜材料。 　　想来想去想不到自己认识的人中有谁能炼制解咒魔药，塞拉莱突然想起，囚影不经意间说过的话。 　　他说，他被一名魔药大师收为了学徒。 　　备好见面礼与请求出手的金币后，塞拉莱跟随在毫无察觉的囚影身后，蹲守良久，终于找到这处可能是魔药大师的隐居之地。 　　克莱恩打开木匣看一眼，将其拢在袖中，道：“不知死灵领主想要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子帮什么忙？” 　　“若是想要向神殿复仇，恕我无能为力，即使你把法杖架在我脖子上，我也没有办法做到。” 　　塞拉莱摇摇头，“当然不会让尊贵的魔药大师做这样为难的事。” 　　塞拉莱取出重新誊抄的，只有一半内容的魔药配方，递给他。 　　“雷诺阁下不妨看看这张药方上的东西。” 　　克莱恩谨慎地掏出水晶瓶，朝羊皮纸卷上喷洒无数药水确认其上没有附加什么阴邪诅咒后，才接过去展开观摩。 　　手持羊皮卷的克莱恩，从最初的漫不经心与掩藏得极好的嫌恶，转变为惊讶，最后定格在狂热的激动中。 　　“天才、简直太天才了！究竟是怎样的天才，才能想出这样的方法？！” 　　克莱恩从椅子上蹦起，激动得啪啪拍桌，“后半段的药方呢？” 　　塞拉莱但笑不语。 　　克莱恩略微冷静，平复一下因急促呼吸而涨红的脸，缓缓道：“我愿意帮你炼药，免费、无偿！只要你同意我记录下这张药方。” 第70章 　　“我愿意帮你炼药，免费、无偿！只要你同意我记录下这张药方！” 　　克莱恩此时根本顾不上什么警惕与惶恐，更无暇思考塞拉莱是如何通过迷阵阵法，找到他这处荒无人烟除了风景稍好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隐居之地的。 　　他满门心思，都放在了手中这张精妙的，将所有稀奇古怪功能各异的材料药效完美融合的药方上。 　　多一克便药力过载，少一克则无法相容，层层链接相互制衡，达成完美的平衡。 　　塞拉莱递给他另一张羊皮纸卷。，展开后，却并非他心心念念的药方。 　　“先签订个契约吧，这样，咱们双方都会少些顾虑不是么？” 　　克莱恩一目十行扫过契约内容，确认上面并无暗藏的陷阱条约后，先行刺破手指，开启仪式。 　　两人隔着六芒星法阵，以血液为纽带输入力量，复读契约内容后，在法阵见证下，契成。 　　感应到契约的束缚，确认他再无法返回，否则便要付出灵魂碎裂沦为他手中傀儡的代价，塞拉莱放心把誊抄的另一半药方递给他。 　　上面并未写明药方的用途，克莱恩却一眼便认出，那是作用于解除光明系诅咒的药剂。 　　看来，眼前面色如常的死灵领主，从圣裁一击中逃生，也并非想象中的安然无恙。 　　克莱恩蠢蠢欲动。 　　手背上隐入皮下的契约烙印不断灼烧，直到他打消不老实的想法。 　　怪不得会以这等精妙的半截药方为饵，诱导他签下不许透露他的现状与行踪，也不得自己或雇佣他人伤害他…… 　　塞拉莱没有错过克莱恩痛颤一瞬的身体，斜倚在椅背扶手上，一手撑脸，似笑非笑。 　　迎着他幽蓝如鬼火颤颤、仿佛洞悉一切的双瞳，克莱恩头皮发麻。 　　光明系诅咒，指的是利用庞大精纯的光明神力，降下类似于寻常诅咒般，例如侵蚀、虚弱、禁锢等效果的诅咒。 　　但，世间力量，各有各的本源属性。诅咒的力量大多都来自黑暗系力量，代表光明的神力，除开击杀与治愈、驱散之外，绝不可能在寻常人的体内留下分毫的诅咒能量体，即使是以挫骨扬灰的恨意发出的雷霆一击。 　　如若有人声称他遭受了光明的诅咒与侵蚀，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根本不是人，而是伪装成人的死灵生物！ 　　死灵领主，统御死灵生物，杀人不眨眼，擅长利用亡灵魔法的亡灵法师…… 　　难道，他是亡灵成人？！ 　　可刚刚签订契约的时候，从他体内流出来的血，分明是鲜红的。 　　克莱恩小心翼翼瞄一眼眼前青年艳丽至极的容貌，比帝国玫瑰更盛的容颜，令人头晕目眩，心中生疑： 　　凡尘中人，竟生着连神明都为之倾倒的容貌？ 　　克莱恩否定了猜测。 　　不，不会是亡灵，那些傻骷髅，便是剖下千百张人皮披在身上，也不可能有他这般风姿。 　　难道是……僵尸？ 　　皮肉这般饱满，怎会是干腊肉一样，还不停往外冒尸油的僵尸呢？ 　　但，他思维敏捷，还能使出黑魔法、亡灵魔法，据说连元素魔法空间魔法与天气魔法也极为精通，千年难见的全系天才，这样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是含冤死去的法师与术士所化的，失去超凡力量只能使用死灵之力的巫妖。 　　他到底是什么？ 　　克莱恩咧开唇，迫切地想要把眼前骄矜的青年绑上实验台，剖开皮肉，掏空内里，看看他究竟是由哪种亡灵生物变化成人的。 　　手背的烙印再次发烫，热得快要烧起来的刺痛顺着手臂经脉蔓延半身，连心脏都被无形的灼热之手拽紧掐挠，提醒着他绝不可以将脑内所想付诸行动。 　　不，甚至是连想，都不能想。 　　塞拉莱轻轻笑着，语带讥讽的嘲意，“需要把你埋进冰魔法里降温吗？你快要烧死了呢。” 　　“在想什么？” 　　“在想如何把我绑住，好生研究是吗？‘肢解者·雷诺’。” 　　一语道破他曾经身份的青年，似乎并不在意他那些冒犯至极的想法，但蛮横得快要刺破心脏的属于魔导师的强悍威势却分明同时不时跃动的契约烙印一样，在警告他，别想做些什么。 　　克莱恩反复深呼吸几次，嗬嗬笑道：“诅咒在身，光明之力随时侵蚀着你的力量与生命，如今的你，真的还有魔导师实力吗？” 　　威势更盛，直刺七窍。 　　塞拉莱似笑非笑，清润嗓音如碎冰掷地，“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你敢对我做什么，你又能对我做什么？” 　　克莱恩痛呼出生，耳鼻唇皆溢鲜血，混合着脏器碎片。 　　曾也搅弄大陆风云，留下赫赫威名的邪恶魔药师，终也缓缓垂头，不得不接受自己实力一日不如一日的事实，向另一位传奇俯首称臣。 　　“阁下，我不敢了。”声线嘶哑如暮光残烛，余温将逝。 　　塞拉莱冷笑。 　　有些人，不狠狠治一治，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他虽在人情世故上多年未有长进，智商却还是正常的。 　　早料到魔药大师不可能看不出药方的效用，塞拉莱早在出发前就草拟好了契约文书，对炼药者诸多限制，对他自己却只有一条，那就是保证给出的药方是正确完整的。 　　这是一份并不公平的契约，但有精妙药方在前，塞拉莱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确定对方会同意。 　　至于另外的百分之五十…… 　　塞拉莱摸着腰内侧次次带出去，次次都没用上的，储存了他全盛时期全力一击的符咒，笑而不语。 　　拿着所有材料与药方的克莱恩径直走向地下炼药室闭关熬煮，塞拉莱推开书房大门，把焦灼踱步的囚影吓一大跳，不住往他身后眺望。 　　“我老师呢？” 　　塞拉莱轻笑：“没死。” 　　无视还想问些什么的囚影，塞拉莱当着他的面返回地宫。 　　身形一闪，银发法师消失在眼前，囚影卧槽一声揉了揉眼，又揉了揉，若非紧闭的书房大门敞开，他都要疑心刚刚是他出现的幻觉了。 　　告诉克莱恩药剂熬制好后通过信鸽局传递，塞拉莱回到地宫，没有理会委委屈屈迎上前来询问是否顺利的路德维希，换号传送一气呵成，毒瘤祂眸色深沉。 　　路德维希抱住软绵绵无知无觉的空壳躯体，轻抚颊侧，“为什么躲我？是发现什么了吗？想要和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在一起么？” 　　手指在唇边流连，探进去一截，触碰到他紧闭的牙关。饱满唇瓣凹陷，泛着莹润水光。 　　手指抽出，带出丝暧昧的津液，路德维希低下头，啄吻怀中青年的唇，又舔又咬。 　　“塞塞……”你没有机会逃离。 　　躲在旅店里羞恼发帖的塞拉莱突然感到唇瓣传来若有若无的刺痛与麻痒，就像是面前有看不见摸不着的透明人在亲他一样。 　　他蹭地一下起身，捂住莫名发热的唇，手一滑，尚未隐藏完发帖记录、正处于编辑状态的帖子，就那样发了出去。 　　* 　　《神迹》论坛。 　　标题：【关系很好形影不离的好兄弟突然亲我了怎么办】 　　1楼（楼主）：【我们关系特别好，互相对对方都是全身心信任，可以托付生命的，他陪在我身边也有很多年了，我一直把他当成最好的兄弟。结果，前几天我从他怀里睡醒，发现他偷偷亲我的额头，还说我是什么他的珍宝。 　　他这是什么意思？】 　　2楼：【？？？现在官宣发狗粮都这么演了是吗？好好好我满足，你不就是想听一声祝99吗！】 　　3楼：【踹翻这碗狗粮！！】 　　4楼：【哇喔，珍宝什么的，也太甜了吧QAQ】 　　5楼：【楼主有福了，你兄弟马上要对你下手了，劝你躺好好好享受吧！】 　　6楼：【你们这些诡计多端的南桐，都和自家兄弟睡在一起，从他怀里醒来了，还问他是什么意思？？反正我们这里不把情侣关系称作兄弟。】 　　…… 　　1234楼（楼主）：【不是，我没有和他在一起，我们真的是好兄弟！而且从我们认识开始，就一直睡一起，偶尔搂搂抱抱一下没有什么关系吧？因为某种原因，他之前一直脑子不太好，所以我对他还挺纵容的，有时候也会牵牵手、被亲一口什么的。 　　但他现在脑子正常了，再这样做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了。】 　　…… 　　1345楼：【？？？不是，我cpu都要□□烧了，你们亲也亲过抱也抱过牵也牵过，说不定还互相看光光过，结果你居然还觉得这是正常兄弟情？？啊？难道你就是传说中兄弟都和你击剑了你还以为他是在闹着玩的“直男”？】 　　1346楼：【就算脑子不好，也不会和人亲亲抱抱啊……而且，楼主你怎么知道当时你兄弟是真的脑子不好，还是装的？既然你们都这样了，不如就那样吧！民政局我搬来了，说吧，啥时候和你兄弟在一起。】 　　1347楼：【这说明你也喜欢你兄弟呗，要不然你自己幻想一下被其他人搂在怀里亲一口是什么感觉？希望楼主没有因为察觉到兄弟对自己奇怪的微妙感情而冷落他，一般来说这种情节的后面往往都是兄弟黑化，从而把人关进小黑屋里一顿爆炒^_^~】 　　…… 　　1789楼：【不是，我才发现，楼主好像是Sai来着？？】 　　1790楼：【什么什么，Sai有对象了？不要啊QAQ】 　　（该帖已被发布者删除） 　　试图向论坛玩家提问解惑，结果他们的猜测越来越离谱了，什么欲情故纵、诡计多端的男同小把戏啊，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再说了，从前的小黑多单纯，怎么可能在装傻就为了那什么他…… 　　还有什么关小黑屋爆炒…… 　　塞拉莱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眸中泛着羞恼的水光，眼睫眨动如蝴蝶振翅。 　　他和路德维希明明就是最正常的信徒与神明的关系，哪有玩家们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关系…… 　　塞拉莱捂着额心，目露茫然，至今仍能回忆起轻柔一吻落在眉心时，他失衡一瞬的心跳。 　　珍宝什么的…… 　　他咬着唇，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路德维希喜欢他？ 　　可那也不是祂第一次亲他，说不定只是寻常的…… 　　塞拉莱按照论坛网友所说，试着联想，如果是其他人亲他…… 　　啧，一杖拍死！ 　　不但拍死，还要把他的灵魂禁锢，肉身炼制成亡灵傀儡，扔进不灭岩浆中去。 　　所以，不排斥祂的亲吻，甚至是更亲密的接触，并非是因为自己把祂看作信奉的神明去纵容，而是因为，他喜欢祂？ 　　咚、咚咚—— 　　是谁的心跳响亮如鼓点。 　　他缓缓抚上跳得又急又快的心脏，承受不住地微微张唇，整个人窝在床铺里，良久，才溢出抹明了的轻笑。 　　好像，神明真的变成妻子，也不错。 第71章 　　虽说有大量不切实际的无端猜测与联想，但在掉马前被他手快删除的帖子，确实帮他解决了连续几日的困扰与迷茫，如今的塞拉莱心情好得不行。 　　他回忆穿越前同班同学是如何与女朋友约会的——牵手、吃饭、送花、看电影。 　　唔，看电影实现不了，牵手吃饭他和路德维希早就做过了。 　　如今还差个送花。 　　塞拉莱连续跑了几家花点，将里面最鲜艳最好看的花全部买下包扎成捆，捧在手上大得将他整张脸都遮住，远远望去就好像是鲜花成精自己在走一样。 　　回去就和路德维希确认关系吧。他想。 　　他会做好男朋友该做的一切的。 　　塞拉莱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会是双方关系中处于上位的那一方。毕竟神明没有性别，更不会有欲望。虽然路德维希如今的形象是挺猛的，但祂肯定没有那什么，所以只能辛苦他一些啦。 　　想到这里，塞拉莱步伐一拐，走入巷道里神神秘秘半遮半掩的贩书小铺里，在老板推荐下购买了《龙O十八式》《如何取悦你的伴侣》《学会这几种姿势，保证让你的那个他欲罢不能！》《施展雄风的关键》等书，顺便收下他神神秘秘递过来的小药膏。 　　小药膏又滑又润还带着好闻的香味，大约是护肤品面霜一类的，毕竟男孩子也要打扮自己，不能再对象面前太过邋遢。 　　老板真是好人啊！ 　　左右观察确认没有可疑人物后，塞拉莱随手挑了本学习书籍打开，里面通篇都是OTZ和-T，看得他小脸通黄。 　　原来、原来承受方要这样子吗？ 　　他瞪大了眼看着几乎弯折过九十度的柔韧躯体，以及高举过头的双腿，大为震撼，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腰。 　　路德维希……真是辛苦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温柔对待你的！ 　　满脑子这样那样的塞拉莱返回地宫时，脸上犹带沉浸在幸福未来生活的幻想，时不时嘿嘿一笑。 　　站在阴暗墙根的路德维希冷眼瞧着，细白石粉从紧握的拳间簌簌而落。 　　收到花，就这么开心吗？ 　　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送他花的人是谁？ 　　不会是从前的旧识，那么，是那些所谓的玩家？藏头露尾的家伙，连真容都不敢展现，也配？ 　　路德维希眸色渐沉，扭曲触手于足下倒影挥舞，蠢蠢欲动。 　　“塞塞。” 　　“路德维希，你在这站着干嘛！” 　　塞拉莱几步并作一步蹦蹦跳跳小跑而来，“嗯？你刚刚喊我吗？” 　　原本的设想，在看到祂本人后，塞拉莱突然有些情怯，打好的腹稿消失得一干二净。 　　万一是他想多了，其实路德维希根本不喜欢他，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呢？他这样贸贸然告白，祂却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岂不是弄得双方都尴尬？ 　　于是，路德维希便看见原本兴高采烈的信徒在靠近自己，听到自己呼唤他过后，情绪陡然低落。 　　所以，现在是连靠近祂都厌烦了吗？ 　　路德维希虚虚揽住他的肩，以轻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道抽出花束放在一边。 　　天知道祂有多想把这些花摔毁，再将胆敢送出花束的人杀掉，可祂却怕迎来的是塞拉莱更加冰冷与厌恶的目光。 　　祂舍不得，也不敢。 　　但，稍微教训一下不乖的信徒，是很正常的吧？ 　　“塞塞，回到你的本体里，好吗，我有话想同你说。”祂的声线格外轻柔，掩藏住其中微妙。 　　塞拉莱不解：“有什么话是非要我回到本体才能说的？”话虽如此，本着对路德维希无条件的信任，他还是依言照做。 　　闭目意识穿梭的塞拉莱没有发现本体衣袍之下有细线游动，当银发青年睁眼，便觉浑身难以动弹，四肢上缠绕着大小触手，掩藏在衣袍下紧贴他的身体。 　　他陡然生出丝赤----裸相贴的不自在感。 　　“路德……唔！” 　　他动了动，触手缠得更紧，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截过分粗大的还带着些凸起的触手堵住嘴，不叫他出声。 　　口腔酸胀难以合上，偏偏它还不断地往里探，挤得唇珠肿胀，津液从唇边溢出滑落。 　　生理性泪水渗出，模糊了视线，塞拉莱茫然望向路德维希。 　　高大的黑发神明衣冠楚楚神情淡漠，偏生长袍之下伸延的浓黑触手根根探入动弹不得的青年衣襟内，滑动中鼓起暧昧情se的弧度，不难猜测在如何恶劣地玩-弄眼尾泛红的他的身体。 　　神情与动作的极大反差，加之冰凉触手与温热躯体相触，塞拉莱羞耻得脚趾蜷缩。 　　他突然意识到，就算路德维希没有那什么，却也有这个，难道…… 　　眼前不自觉浮现书中吓人的画面，更多的泪溢了出来。 　　绝对不要！ 　　他呜咽着暗含祈求，头颅摇晃间发丝沾湿好不狼狈。 　　路德维希情不自禁靠近，蹲下身缓缓解开他的衣袍，一层又一层，“塞塞，好可怜呐。” 　　一点一滴吮走水痕，路德维希低声呢喃，“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塞拉莱不住点头，软舌抵在触手上向外推拒，但那一点点的力道太过轻柔，不像是推拒，更像是迫不及待的舔舐。 　　路德维希笑出声，如剥笋衣般解开最后一层遮盖，露出其下白嫩香甜的笋芯。 　　可怜的笋芯被游走触手紧紧缠住，暴露在空气中不住轻颤。 　　“塞塞是因为现在的境遇，不得不勉强答应我吗？”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擦过笋尖，毫不意外地看到他低呼轻颤。 　　塞拉莱摇头，虽不明白祂为何突然这样，但无论怎样看，眼下的情形好像真的要被论坛某个网友说中，走向小黑屋剧情了。 　　那种事情不要啊！ 　　他不自觉夹紧腿，触碰到那根存在感极强的触手后，浑身一抖，迅速松开，不知想到了什么，再次夹紧。 　　“唔唔！” 　　路德维希指尖绕着银发挠过笋尖尖，“塞塞想让我把它拿出来，有话对我说？” 　　塞拉莱点头。 　　眸中划过一丝暗忙，路德维希陡然收回所有触手，静静注视轻-喘-出-声的青年。 　　无论说什么，祂都不会放手的。 　　扯过路德维希的袖子胡乱擦拭水痕，塞拉莱手忙脚乱穿好衣服，一掌拍在祂的后脑勺。 　　“你现在是在做什么？要黑化了？要玩强制爱把我关小黑屋再也不放出去？你是不是还想、还想那个我？用你的那一堆……”塞拉莱说这话时脸颊滚烫，恨不得有条缝让他钻进去再不要出来。 　　路德维希臭着一张脸，硬邦邦地道：“它们不配进入你。”只解释了最后一句塞拉莱未说完的话，相当于对其他的供认不讳。 　　塞拉莱瞪大眼快被他气笑了。 　　“把花拿过来。” 　　路德维希不愿意，赌气三秒后伸出根触手把它拖动过来，整个人还是直愣愣地杵在这里，将塞拉莱拢进墙根与祂的投射下的阴影中。 　　忍了又忍，当看见塞拉莱将它报入怀中时，路德维希还是没能忍住，酸溜溜道：“外面的不知道什么东西送你的花，你就这么宝贵？不知道本性，说不定只是装出一幅体贴温柔的样子，背地里不知道玩得有多花。” 　　路德维希越说越生气，“既然他们可以，那为什么不能是我！明明我才是那个先来的，凭什么……” 　　塞拉莱猛地凑近，唇对唇没有任何技巧地，单纯地轻触，留下个蜻蜓点水的吻，一触既离。 　　见路德维希噤声，呆愣愣地不知所措，塞拉莱轻笑，捏着祂的下巴，“你吃醋了？因为一束花？你反应这么大，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喜欢我？” 　　路德维希通身冷然寸寸破裂，不笑时分外锐气的五官，如今却染上几分不可置信的呆样，颤声道：“塞塞，塞塞你都知道了是吗，我……” 　　祂分不清。 　　分不清塞拉莱此时的意图，分不清他到底是厌恶还是并不反感的默许，直到—— 　　“啾。” 　　唇间再次传来温软的触感，耳畔是信徒带笑的话语。 　　“我喜欢你。” 　　“……” 　　路德维希张了张嘴，疑心是自己听错了，或是每个注视着珍宝的夜里，那些躁动的汗湿的梦，带着难以启齿的心思与幻想。 　　祂的手指骤然拽紧，掌心柔软处刺痛，昭示这并非梦境，是祂不敢面对的现实。 　　现实里，没有冷眼与厌恶，只有无限的纵容，和信徒的温声细语。 　　“那些花，不是什么其他人送的，是我，一株一株仔细挑选好，想要送给你的。” 　　路德维希视线定格在仍带露珠的花束上，只觉花香馥郁，配色完美，再找不出比这更完美的花束。 　　祂轻声喃喃：“我喜欢你，非常非常非常喜欢。”牵起他的手捧在颊侧轻蹭，黑沉如渊的眸中是从未变更过，永远注视着的珍宝的身影，“我爱你。” 　　蓝瞳溢满笑意，“嗯，从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那，塞塞，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唔……”塞拉莱故意拖长了嗓音，见黑发神明目露焦急与惶恐，终于不紧不慢道：“本来么，应该是正式的男男朋友的关系。” 　　路德维希两眼一亮，笑得合不拢嘴。 　　“但是，介于你刚刚对我做的那些，我决定给你增加为期六十天的考察期。如果六十天里你不能让我满意，那我们就没有关系。” 　　“不可以！” 　　塞拉莱挑眉。 　　路德维希秒怂，委委屈屈点头，悔得想要扇死刚刚莫名其妙发疯的自己。 　　想到路德维希的那些随时可能会歪到本子频道的邪恶触手，塞拉莱正色道：“有一点你必须明了。” 　　“我要在上面。” 　　路德维希乖乖点头，瞥一眼信徒仅用一只手便可环握的腰身，瓷白雪肤上漂亮的腰窝凹陷，握上去手指微微下陷，哪怕只是轻轻一触，都会留下痕迹。 　　祂不自觉捻了捻手指，担忧道：“会不会太辛苦？” 　　自觉被小瞧的塞拉莱瞪祂一眼，“作为你的男朋友，我辛苦一点是应该的。还不是因为你没有那个，所以我只能勉为其难地辛苦一点。” 　　路德维希直觉自家信徒好像误解了什么，“哪个？” 　　塞拉莱视线撇过祂腿间，“唔……” 　　察觉到他的视线落点，路德维希略有些惊讶，意味深长地看向垂落在腰际的凌乱银发，笑笑不说话。 　　确认了自己的地位，塞拉莱继续道：“我在上面的时候，你不许用你的触手代替……知道么？” 　　路德维希喉结滚动，哑声道：“……好。” 　　“嗯哼。知道了就好。”他扬着下巴张开了手，“还不快帮你男朋友换衣服。” 第72章 　　和路德维希挑明后，塞拉莱发现他们之间的相处日常并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除了时不时某个不知节制的就要凑过来亲亲之外。 　　也不知祂是从哪里学会的，明明俩人基本上是形影不离，从前还呆呆的傻乎乎的，结果每次都亲得他喘不过气！ 　　他觉得他身为男朋友的尊严受到了挑衅！堂堂男子汉，怎么能每次都被亲得晕乎乎的！ 　　明明应该是他把路德维希亲得受不住才对。 　　塞拉莱视线飘到身旁专注着将银发与黑发缠在一起的路德维希，戳了戳祂。 　　“塞塞，怎么了？” 　　塞拉莱推开祂凑过来的脸，问：“你的吻技这么娴熟，该不会是从前在别的谁那里练出来的吧？” 　　轻咬一口他的手指，路德维希摇头，“没有别的什么，只有你。” 　　塞拉莱睨他依言，收回手，“真的吗？你现在又没有找回全部的记忆，你怎么知道有没有？” 　　路德维希笑着凑近他耳边，“塞塞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吗？” 　　耳垂被含入唇中舐吻，潮热的气息包裹着他，带着强烈的刺激。 　　他的皮肤太白也太敏-感，哪怕只是这样的动作，都能将原本白玉般的耳垂变得殷红一片，挂着水迹。 　　“每一个夜晚，每一次塞塞和我说话的时候，我都会想，想要探入你的唇间，将唇珠吮得鼓出来，再进入你的……” 　　“啊啊啊你不要再说了！这都、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怎么能……”从猛烈的刺激里回神，听清祂究竟在说什么后，塞拉莱羞得快熟了，赶忙阻止祂说出一些更过分的东西。 　　哪有人、不对，哪有神像祂这样，天天都在想这些啊！ 　　而且，怎么会有谁像祂这样，一本正经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是太不知羞了！！ 　　偏生道出这样恶劣想法的路德维希还在哪委屈道：“是塞塞自己问的……” 　　塞拉莱哽住，挣扎着想要从祂怀中起身，却被环在腰间的手锢住。 　　“塞塞想学怎样接吻吗？我教你。” 　　黑发神明垂首，身量高大，将全然不设防的信徒笼在祂的气息之中。 　　“张嘴，把舌头伸出来。” 　　接吻时的路德维希完全抛下平时的温柔，带着几分欲要将人拆吃入腹的凶狠，挤压碾磨唇肉，将本就艳红的唇吃得更加红润肿胀，直到脱力后无意识微张的唇，撬开牙关长驱直入，不放过一丝口腔内分泌出的清甜津液，唇舌交织间发出“啧啧”水声。 　　舌根发麻，被动地跟随祂的搅动，脑后托着的手不容后退，只能被迫贴靠在祂怀中，双手绵软无力地撑在胸前，分不清是抗拒还是邀请，偶尔从被吃得红肿的唇间溢出声承受不住的泣音。 　　“够、够了……我不要学……” 　　泪与水迹混合，整个人水得一塌糊涂，塞拉莱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好不容易得空的唇舌又被坏心眼的神明堵住，任由祂挤出更多的水来。 　　“塞塞，好孩子不能逃学，你还没有学会换气……” 　　…… 　　顶着微红的眼眶，塞拉莱捂住唇，起身时趔趄一下。 　　拍开搀扶的手，这个动作使得他不自觉放开手，露出被吻得格外饱满，散发出饱经采撷后全然褪去青涩的熟透的唇，红艳艳的，挂在他本就秾艳漂亮的面容上，哪怕什么都不做，光是站在那里，都会吸引初尝情-欲，毫无节制的神明的注意。 　　祂抚上下唇，“肿了。” 　　此时无论是谁，都能看出颊侧带着尚未消散的指痕，唇缝被吃得合不上，满目春情的青年方才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激烈。双目空茫落不到实处，似是仍沉浸其中，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自己是如何被坏心眼神明“欺负”的。 　　路德维希有些惋惜。 　　若是祂有神殿就好了。 　　神殿不需要很大，独自坐落在幽静少人的深林间，身披霞光、以月华为衣的貌美祭司跪坐在高悬神像前，闭目祷告，却因身后显形的神明的动作，只能断断续续地吐露。 　　祂是他全心侍奉的神明，无论是怎样过分的要求，都不会拒绝，哪怕是在华丽肃穆的神殿中，在绘有传说的穹顶下，在神明塑像的注视下…… 　　祂的眸黑沉，带有几欲将人溺毙的浓重欲念，反复描绘着银发信徒的轮廓。 　　* 　　信鸽局传来了新一批包裹，其中便有克莱恩熬煮完成的药剂，而这也终于给塞拉莱找到脱离路德维希贴贴申请的借口。 　　虽然与心悦之人黏黏糊糊地腻在一起确实很快乐，但动不动就被人凑上来啃一口，也太费嘴了吧。 　　塞拉莱感觉自己都快缺水了，已经熟练到祂一凑过来就微微张开嘴任祂施为的地步了。 　　从层层防护的包裹里取出药剂，巴掌大玻璃瓶里装着颜色微妙的浓稠液体，晃一晃还能晃出点气泡。 　　好恶心的颜色，光看颜色就知道是黑暗料理了。 　　塞拉莱面露难色，两眼一闭就想屏住呼吸迅速干掉，这时，一张小便签掉落。 　　克莱恩：“你可千万别直接喝了，这玩意倒在水里泡澡，泡整整三天，才能完全发挥它的效力。” 　　“ps：直接喝了也没事，就是能量狂暴容易爆体而已~” 　　塞拉莱无语。 　　这家伙，想坑他，却又因契约的远古，只敢在这里暗戳戳地耍小动作。 　　支使路德维希备好澡盆，塞拉莱先往里释放水系魔法，再用火系魔法加热到合适的温度，最后才往里倒入药剂。 　　明明是绿黄绿黄的腐烂海藻般的颜色，沾上水过后，竟然转化为带有星星点点星光的银色水液，潺潺流动如月如纱，散发出浅淡的冷香，像是雪后枝头绽放的梅花。 　　路德维希在水盆周围放好极品魔核，接过他脱下来的外袍，勤勤恳恳像个勤劳的小夫郎。 　　塞拉莱疑惑：“你怎么还不出去？” 　　此时他身上只剩下最后一件里衣，脱下后便是赤-身-裸-体，一条腿已踏上矮凳，他才发现抱着衣服的路德维希还杵在这里没有离开。 　　路德维希歪头，“等你脱下来一起带出去。”目光纯良，貌似没有坏心思。 　　但，有过惨痛教训的塞拉莱已经不会被祂这副样子迷惑，误以为祂真如表现出来的这般纯洁了！ 　　小黑团子切开后，分明是黄的！ 　　塞拉莱上手，把祂推出去，“不许进来！” 　　“好吧……”听起来怪委屈的，还带着丝遗憾，“塞塞需不需要我帮你按摩？” 　　按摩？ 　　按摩什么？ 　　按摩哪里？ 　　分明是不安好心！ 　　塞拉莱果断拒绝。 　　反复确认关好门后，塞拉莱终于脱去最后一件衣袍，赤身踏入水中，整个浸泡 　　其中。 　　药效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般激烈、带着针扎般的刺痛刺入经脉，反而是无比温和，像是回到了母体时的安心与自如，布置在水盆四周的魔核，自动释放出存储的魔力，汇入他的体内。 　　塞拉莱自动进入内视状态。 　　药液随着魔力入体，一丝一丝缠绕上破损的浑浊光团。察觉到危险，光团奋力跃动，白光闪烁，可每当一根细丝被灼断，又会有百十根丝线补上空缺，直到完完全全将光团缠得密不透风，变成一团银光闪亮的大圆球。 　　月华大绽，本不该是满月的日子，银盘驱散乌云，霸道地高悬于天，倾洒月华。 　　无论在大陆何处，都能看到那一轮明月，无数人面色大面，口呼天象有异，恐生灾祸。 　　躺在姣媚少童腿间，分外享受的蒙格心脏骤然抽搐。 　　“呃！” 　　一把推开围上前嘘寒问暖的男童，在从森罗托提拔到身边随侍的圣骑士搀扶下，蒙格跌跌撞撞走到室外，望着亮如白昼的月华，呼吸急促。 　　是怎样强大的黑暗生物，才会拥有引动银月异常的威能？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遥远的死灵海方向，那里，一向是孕育黑暗生物的绝佳温床。 　　是时候上书，请求再次清剿死灵海了。从前因与春晖教徒的争斗草草收尾，这一次，他定要…… 　　“呃啊啊啊！——” 　　心脏、经脉、四肢百骸不断传来的剧痛，打断蒙格的思绪，他再也站立不住瘫倒在地，翻滚痛呼。 　　“阁下！” 　　圣骑士扑上前，双臂一揽搂住蒙格，不叫他滚来滚去以自残纾解疼痛，然而他的这一行为无异是给蒙格找到了绝佳的发泄处，口鼻溢血的蒙格张嘴，死死咬在圣骑士的左耳，用力撕扯，直到鲜血淋漓，耳朵脱落。 　　直到此时，蒙格终于知道，他为何疼痛，抑制不住痛苦，仰天嘶吼：“圣裁反噬、圣裁反噬！是谁、是谁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 　　银月异象一连持续三日，比之格外不符合常理的异常天象，光明神殿红衣大主教蒙格与他的贴身侍卫疑似遭遇异端攻击的消息，就不值一提了。 　　因圣裁反噬整整三日生不如死的蒙格，请求出兵死灵海的上书被打回不说，本人还被教内与他不对付的红衣大主教差人抬着扔进了圣水池中浸泡，美其名曰排除他被污染的可能性，颜面尽失。 　　皮笑肉不笑地应对教内往来者暗含嘲笑的眼神，蒙格恨不得立刻找到那个深受圣裁诅咒，却反过来解除了诅咒引导反噬的家伙，挫骨扬灰！ 　　虽说春晖教徒的状态早已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活着，但他们仍然勉强算人，绝不会身中光明诅咒。 　　排除了他们，目标就很好猜了——死灵生物，且是异常强大的死灵生物。 　　蒙格脑中，蹦出一个名字： 　　死灵领主，塞拉莱。 第73章 　　持续三天浸泡在效力强劲的药液中，引导魔力不断汇集于心脏处冲击诅咒光团，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小，最终消弭。 　　在塞拉莱看来只是瞬间，外界却结结实实地过了三日。期间，路德维希一直守在他身边，随时补充化为湮粉的魔核。 　　他原本富足的收藏逐渐干瘪，到最后只剩下一枚最末等的不知从谁身上扒拉下来随手扔在收藏室里的低级魔核。 　　终于，塞拉莱睁开了眼。 　　桶内原本银亮的随着呼吸略微晃动的液体，早已变成一汪清水。兴奋地感受着久违的没有束缚的身体，以及强大力量充盈流转的感觉，他抬手打个响指，数具身形各异的骸骨破土而出，在此方空间内扬起累累烟尘。 　　也即是现在，塞拉莱才发现，以浴盆为圆心，房间为半径，无数半透明白色粉末中参杂着有色粉尘，高得快要超过浴盆边缘掉入水中。 　　一直守在他身边的路德维希都无处下脚，只能飘在空中，幽怨地望着他，似是在谴责醒来的第一时间是感受魔力、第二时间是试验魔法，这都不说了，毕竟他一向是个战斗狂强度党，但，第三时间，总该看祂了吧！！ 　　结果，那些傻乎乎的没脑子的骸骨亡灵搅弄起的烟尘，瞬间夺走了塞拉莱的视线。 　　这一瞬间，路德维希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被渣男哄骗了草草定下关系，转头就被抛之脑后的小可怜。 　　浑身散发着“塞塞还不看我，是不是不爱我了”的幽怨光波的路德维希，就这样与后知后觉的塞拉莱对上了视线。 　　塞拉莱：…… 　　难得地，他有些心虚。 　　但同时，看着路德维希整个人飘在半空的造型，他又有些想笑。 　　又一个响指遣散亡灵，塞拉莱扑哧笑出声：“你怎么可怜兮兮地飘着啊，这些粉末是什么东西？难不成是我洗经伐髓排出来的？”虽然这个猜测一点都不符合西幻世界观，显得十分离谱，但塞拉莱觉得，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毕竟从前他看过的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嘛。 　　不过，他抬手闻了闻。 　　嗯，香的。 　　那些粉末也不臭。和小说里写的倒是不一样。 　　还在乐呵呵对比着小说与现实差异的塞拉莱，因为路德维希的一句话，瞬间嘻嘻变不嘻嘻。 　　祂说：“它们是魔核。”祂悠悠然飘到塞拉莱面前，伸出的手心里放着最末等、最浑浊，五颜六色颜色杂乱的魔核，说：“只剩下这最后一枚了。” 　　塞拉莱：！！！ 　　“不！——” 　　辛辛苦苦一百年，一时不查，家底全空，除开勤勤恳恳维持空间跃迁法阵的魔核，一滴不剩。 　　塞拉莱快哭晕过去，捂住心口，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痛苦程度堪比圣裁冲击。 　　沉浸在陡然变穷的痛苦中的塞拉莱乖得不行，路德维希说什么便做什么，抱在怀里走出灰尘满满的房间，像是抱了具漂亮的玩偶。 　　“抬手。” 　　塞拉莱乖乖抬手。 　　柔软里衣披在身上，他哀嚎着一头扎入伟岸的胸肌蹭来蹭去，口中嘟囔，路德维希凑近去听，只听见满口的魔核。 　　路德维希：…… 　　小财迷。 　　想笑，又不敢笑。 　　等塞拉莱从无比巨大的打击中回神，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自动穿好了全套衣袍，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身后，颊侧还坠了根红宝石细链，随他动作摇晃。 　　唔，挺好看的。 　　摸着冰凉的吊坠，塞拉莱安慰自己：好歹魔核全被自己吸收，化为了能量，而不是白白浪费。 　　如今他体内的力量…… 　　距离所有魔法师毕生追求的大魔导师职阶，仅有一步之遥，轻轻一跨，就过去了。 　　想到这里，消失的笑容再次浮现。 　　——是时候，去搞点事了。 　　* 　　随着各大公会先后摸出或是攒够足够的贡献值兑换出建帮令，塔利城外的据点多了起来。 　　试图如智慧魔导师那样向Sai询问守城方法，却发现他据点战过后再次多日未上线的玩家们，只好一窝蜂跑到真知阁驻地内，捧着金币或是星币，从智慧魔导师处购买通关秘籍。 　　——二次守护据点时，真知阁众人拿出的魔法卷轴，大家都看在眼里。然而，不论他们如何搜寻，都难以在市面上找到它的身影，偶有几条漏网之鱼，要么是等级不够杀伤力太次，要么便被竞争对手早早抢了过去，根本凑不齐真知阁那样豪横的规模。 　　早就派人四处搜罗卷轴，闷声发大财的智慧魔导师笑而不语，拿出囤积的卷轴，低买高卖狠狠赚了笔差价，瞬间将购买建帮令的消耗补回来不说，还额外赚了不少。 　　要是没有被敏锐察觉到她们动向的土豪公会、月影楼等分走卷轴就好了，这一波她还可以赚得更多。 　　想到厚颜无耻鬼鬼祟祟跟在帮众身后的探子，在他们购买卷轴时跳出来内卷加价，她就生气。 　　然而，即使智慧魔导师再如何气恼，也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分薄真知阁的收益。 　　毕竟真知阁是最近两三年才发展起来的，无论是人手还是底蕴，都比不上在游戏界纵横已久的老牌公会。 　　就连霸天那个万人嫌 ，都从中分了杯羹。 　　由于其他公会手中的卷轴既没有Sai给她的质量好，也没有如此充足的数量，他们大多还是前往市政厅购买了魔能大炮。其中，罚罪与多金帅气黄鸡更聪明些，同官员们各种谈条件，成功以低价租售了大炮。 　　当然，他们抵押在市政厅的押金也并不便宜。 　　随着各大公会纷纷建立起据点，疯狂内卷的氛围终于消散，游戏内进入了一段短暂的平静期，但并不代表着玩家们都空闲下来躺平了。 　　区域任务高悬任务栏，任谁都知道，现在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只是小型兽潮的据点攻守任务，第二波第三波的魔兽等级都远超当前玩家的水平。开胃菜都算不上的餐前小点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正儿八经的大餐呢？ 　　要想在兽潮攻城期间获得大量收益，提升自身等级势在必行。 　　所有人都在刷级的情况下，只有切换账号返回本体忙碌的塞拉莱格格不入，灰色头像一直沉寂。 　　关于他的去向，众说纷纭，其中受到大众广泛认可的，是【回家追爱论】。 　　虽然塞拉莱在论坛被人道破身份的掉马瞬间就眼疾手快删了帖并将主页隐藏，但无奈帖子的内容太过劲爆，完全是印入现实的“好兄♂弟对我虎视眈眈，除了进去什么都做过了，我却真信了他我就蹭蹭不进去的谎话，以为我们是真兄弟”情节。 　　帖子的内容早被转发截图到各大聊天群里。 　　玩家们都猜测，Sai在网友们的点拨下，终于醒悟，火速下线与憋久了的好兄♂弟亲亲我我去了。 　　Oi，一连消失这么多天，不会天天都被摁在床上起不来吧？啧啧啧，好那个哦~ 　　就在众玩家升级之余不忘八卦时，一道帖子，悄然出现。 　　标题：【啊啊啊啊有没有人觉得，光明神殿那个红衣大主教的名字很眼熟！！】 　　一开始，这个可怜兮兮只有几个人回复的沉底帖子，根本无人在意。由于玩家们对光明神殿的观感都不算太好，就连剧情党们都不太愿意研究光明神殿的剧情。 　　是大陆上各个种族的传说不香，还是现存国家的历史与发展不长？谁愿意去看一群打着信仰大旗排除异己、态度高高在上的天龙人剧情啊。 　　更何况，发帖的楼主光说名字眼熟，却连她自己都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过，只能在帖中苍白无力地求助误点进来的网友试图找到真相，一小撮因标题而好奇点进来却得不到答案的网友只留下个骂骂咧咧的回复便退了出去。 　　直到，有人po出了曾经美人法师塞拉莱身上debuff的详情描述，才真正地迎来了暴涨式的留言，迅速从后排飞升。 　　【诅咒】：受到蒙格的诅咒，血量与魔力值永久下降90%，无法通过冥想回复魔力。 　　法师塞拉莱，受到了光明神殿红衣大主教蒙格的诅咒？ 　　蒙格甫一出场，便有牧师玩家联合剧情党将他扒了个一干二净——毕竟看起来身份很高，等级也是高得离谱，所以哪怕是再嫌弃他那副表面上悲天悯人，实际上鼻孔朝天的做派，玩家们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对他进行了全方位的818. 　　常年呆在光明神殿圣地的红衣大主教，仅次于教皇的最高掌权者，之一。平生最拿得出手的功绩就是一招斩杀了曾叱咤亡灵海、在大陆上频频作恶的死灵领主。 　　是个身份与实力相匹配的人物。 　　而如今，他们眼里病弱易推倒、与其他npc相比对玩家好得出奇，长得更是惊艳至极，堪称《神迹》第一看伴郎的大美人，竟然曾与蒙格交手过，却侥幸未死？ 　　敏锐的玩家意识到，塞拉莱的身份，绝非普普通通人美心善的黑魔法师那样简单。 　　只可惜，《神迹》大陆的历史太过漫长，文献卷宗众多，要想从中找出一个只知道姓名的npc的身份，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在这场因一时兴起的探寻活动接近尾声时，来自目前玩家群体中生活职业——魔药师，水平最高的玩家“囚影”的爆料，再次掀起狂澜。 　　那是一段视频。 　　“原本我的npc师父告诫我，绝对不要对他的身份感到好奇贸然探查，也不要将那日的见闻嚷嚷出去，所以我除了Sai之外，谁都没有告诉，结果Sai忙着谈恋爱不理我，憋死我了都。” 　　“但现在，大家都知道塞拉莱的身份没有那么简单了，我终于可以把这段视频放上来了！” 　　“我怀疑，塞拉莱就是曾经叱咤大陆的死灵领主！” 第74章 　　塞拉莱就是曾经的死灵领主？！ 　　无数玩家怀着震惊疑惑的心情点进视频，开屏便是美颜暴击。 　　入目是一根极为漂亮的法杖，洁白如玉，轮廓流畅，但当看清它的造型时，这种欣赏的惊艳便转化为畏惧。 　　无他，只因那是一根骨杖。 　　骨杖上未有一丝拼接的痕迹，这说明，这根目测比有些人身高都还长的法杖，是浑然一体从某种庞大生物的身上整根切割的，在天光下散发着阴寒刺骨的冰冷危险。 　　顺着将视频录制者抵出双下巴的法杖往上，是在阳光下越发闪闪发光的美人脸。 　　美人逆光而立，银发如瀑倾泻，周身轮廓被打上一层朦胧的光，更显闪耀夺目。与从前希格镇内小巷的初见不同，此时的他褪去眉眼间的轻愁与病弱，神色张扬，唇带邪笑，偏生肤色苍白，瞳生幽光，简直像是…… 　　每个深夜间出现在僻静小巷里，吸□□气的鬼魅，靠美貌将人迷得晕头转向，哪怕是受到他恶意的嘲弄，也只会嘿嘿傻笑。 　　被褪去柔弱，展现出本性的塞拉莱迷得两眼蒙圈，哪怕是他说出玩家并不会真正被杀死这样信息量巨大的话，也没有多少人注意，满屏都是“prprpr”和“放开那个玩家，踩我！！”这样的虎狼之词。 　　囚影：你们还真是半点不在意我的死活啊…… 　　长得格外可怖，单凭外貌就知道绝非什么正派人物的npc姿态恭敬而卑微，乞求塞拉莱放过他的学徒，而后两人走入书房，将囚影隔绝在外。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单凭这一点并不能证明什么，可紧接着囚影放出来的两张截图，就很耐人寻味了。 　　第一张截图，是他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向npc询问塞拉莱究竟有什么特殊的身份令他如此畏惧后，npc递给他的一本书，上面的某一页写着这样一句话： 　　“所有的诅咒无一例外，全部归属于阴性黑暗系能量。如果有一天，某个人告诉你，ta身重光明系的诅咒，那么请注意——” 　　“ta，绝对不是人！！快逃！你遇上了假扮成人的亡灵生物，死期将至。” 　　【我淦？大美人不是人？？？】 　　【妈呀，这句话冷不丁冒出来真的有点下人欸，假扮成人的亡灵生物，不会是亡灵海那一堆奇形怪状的亡灵吧？？】 　　【你们还记得最早在希格镇上网课的时候，美人的酷炫骨手吗？当时不都猜测是诅咒的原因吗？所以，会不会那其实是他还没来得及长出肉的本体？所以他的本体是骷髅？？】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骷髅不骷髅的我不在意，我更在意的是他的脸，到底是原装的，还是像画皮那样贴的美人皮？？如果是小骷髅努力修炼长出血肉我能接受，想想更有非人禁忌感了，但要是批皮的话……】 　　【啊啊啊啊画皮什么的哒咩啊！】 　　…… 　　囚影的截图一出，帖内一片哀叹，从塞拉莱的身份究竟是什么，转移到了他的脸到底是不是妈生脸上，po出众多截图逐帧分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个流量小明星。 　　刚放出第二张截图的囚影万般无语。 　　第二张图，只有短短一行字，记载的是曾经叱咤亡灵海的死灵领主的外貌特征： 　　【龙骨法杖不离手，发色皎皎如银月，容貌迤逦夺目，世间少有。】 　　由于书籍的年岁已久，书页泛黄，字迹晕染模糊，仅能勉强辨认出这样的一段话，不只囚影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扒出来的。 　　【看到这个包浆书页我就放心了，少说有一百岁了，真要是画皮的话，一百多年早就烂掉了吧，得出结论，我的美人老婆是原装脸，我直接呲溜呲溜~】 　　【我就说是妈生脸吧！看看这紧致光滑的小脸蛋，绝对不可能是僵硬的画皮！】 　　【好好好，亡灵美人更带感了，身上的皮肤肯定摸起来冰冰凉凉的吧~】 　　【……我真的服了，你们能不能别踏马关注脸了。有这两张图，证明塞拉莱就是死灵领主了吧，好酷炫的称号！我查到说死灵领主之前是魔导师级别的亡灵法师，所以这小子只教我们黑魔法，不教我们亡灵魔法？？兄弟把你放心上，你跟兄弟玩心眼？】 　　【对哦……我也想当一人就抵千军万马的亡灵法师！！】 　　得知塞拉莱的身份后，玩家们非但不反感，反而更加兴奋了。长得好看、实力强大、遭遇追杀却重伤不死，这是什么美强惨男主配置！ 　　再加上白毛非人感，更是在众多玩家的xp上跳舞。 　　一时之间，论坛里多了无数同人图，大多都特意保留了一些非人特征，其中最常见的便是骨手。 　　正因如此，原本仅有法师玩家寄来的快递包裹中，突然多出许多其他职业玩家的信件，有大段大段的关于容貌的赞美，一看就是从星网上抄下来的；除此之外，还有询问他何时发布隐藏任务，率领兄弟姐妹们干上光明神殿以血洗仇恨的；更有许多求教授亡灵魔法的。 　　早就料到自己身份会被抖搂出去的塞拉莱对此并不意外，甚至于他的“掉马”也是有意纵容。若真不想囚影说出去，他自有万般方法。 　　这波掉马风波里，塞拉莱相当欣赏那些格外上道的，询问何时打上光明神殿、找蒙格复仇的玩家。 　　跨越魔导师，直通大魔导师职阶的无形之门早已为他敞开，同时自诅咒解除后便勤加修炼，依靠冥想积攒起足够的魔力，如今的塞拉莱成为大魔导师已是水到渠成，仅差最后一步——满足进阶仪式的条件。 　　每个非凡职业者临到突破，且确切满足了突破条件后，冥冥之中自有感应，知道自己的进阶仪式是什么。 　　由于人生经历、心境不同，每个职业者的仪式都不一样，只有完成仪式要求，再甫以进阶材料，才能跨过那扇门。 　　塞拉莱的进阶要求，是越级击杀一名更高位阶的职业者，无所谓是否有外力出手相助，只要最后一击由他亲自动手，就行了。 　　再没有人比蒙格更适合作为他进阶的垫脚石了。 　　除开圣裁一击，致使他重伤沉眠的不得不报的仇恨之外，作为光明神殿的红衣大主教，蒙格高高在上的态度可没少遭玩家的白眼，后来居上地荣登“最讨厌npc排行榜”榜首。 　　这意味着，只要塞拉莱牵头发布任务，除开身陷神殿无法脱离的牧师之外，绝大部分的玩家都愿意加入对蒙格的讨伐之中。 　　既如此，塞拉莱有什么理由不对蒙格下手呢？ 　　虽说他还未跨过那扇门，按道理是打不过比他高出一个位阶的蒙格的，但这一次，他不再是空无一人了，塞拉莱的身后，有着数以万计的玩家大军。 　　到了红衣大主教——即职业者巅峰这个水平，蚁多咬死象是无法达成的只能存在在幻想之中的情形。 　　但若是不死不灭、源源不断、拥有自己思想的蚂蚁呢？ 　　以第四天灾的威力，别说区区蒙格，就是教皇来了，只要被破防亮了血条，磨也能磨死他！ 　　从成为傀儡的圣骑士处得知，蒙格不愿叫人知道他最大的功绩有异，死灵领主非但没死，还疑似是引起了天象异变的元凶，他并未上报圣地集结人马出征，而是借着搜寻邪神眷者的名义，暗中打探消息，试图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次将塞拉莱击杀。 　　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即使有玩家想要用死灵领主复活的消息去光明神殿换取奖励，作为击杀了死灵领主的最大功臣，蒙格也只会压下消息拒不承认，非但不会给予玩家想象中的升官发财的奖励，反而会对其下黑手灭口。 　　这样一来，为数不多的倒戈者，也会因此消失。 　　塞拉莱知道，自己不是星币，不会人见人爱，总有那么些反骨仔会在一面倒的局势下充当二五仔或是作壁上观。 　　后者中立派的观望他不在乎，而前者告密的途径也会被掐灭在摇篮之中——毕竟玩家们只是“小小的身份低微的”职业者，呈上去的消息如何有机会直达红衣大主教的耳中？ 　　按照光明神殿的尿性，必是层层加码，神官、主教、红衣主教这样一层一层地递上去。作为人员冗杂的庞大机构，告密者究竟要多幸运，才能在这个过程里，讯息精准地传到忠于蒙格的手下、且是参与这次秘密打探调查的人员手中？ 　　解决了告密派，塞拉莱拥有的，便是一只没有任何组织机构能拥有的不死军团！ 　　至于发布任务所对应的奖励？ 　　当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咯，杀了蒙格之后敞开蒙格的宝库任君挑选。 　　绝赞的天才想法！ 　　于是，玩家们突然发现，他们总能在大街小巷中看到戴着兜帽的塞拉莱的身影，拿着龙骨法杖招摇过市。 　　塞拉莱此举，意在将自己的行踪通过蒙格暗探透露到他的耳中，最终把他引至精心挑选的最终之战地点。 　　——托平大荒原。 　　历史上曾经最强盛的两个人类帝国在那里爆发了数场大战，无数人埋尸此地，是绝佳的补充亡灵天灾小炮灰的场地。 　　也正因死亡人数众多，荒原上死气、黑暗元素的浓度远远高于其他地方，仅次于亡灵海。 　　不仅如此，根据圣骑士传来的情报来看，蒙格的藏宝之地距离托平大荒原也并不遥远，也就是说，将其击杀过后，正好可以领着玩家们入室打劫。 第75章 　　一处奢华宅院内，往来侍从据都是十四五岁的美貌少年，身着一袭似裙似袍的洁白袍服，衣摆随清风吹拂而摆动。 　　这个年级的少年，身量还未长开，犹带几分雌雄莫辨的阴柔与孱弱，是蒙格最喜欢的年龄。 　　无数金发圣童怯生生地聚在一起，用那还未变声的柔嫩嗓音唱着赞颂圣主的赞歌，与此同时，更多圣童打扮的则或是依偎在他身边，或是剥好水果递在他唇边，还有的则轻柔地为他按摩。 　　好一幅奢靡之景。 　　蒙格的好心情持续到左耳残缺的圣骑士踏入他的乐园的瞬间。 　　早已褪去青涩，不论怎样看都是成年男人的模样，且私下里早已尝过情欲的滋味，满身肮脏的浊气！ 　　蒙格看圣骑士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堆污染了清净地的垃圾，颇不耐烦：“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过，无事不许靠近我的乐园吗！” 　　圣骑士恭敬附身，“手下传来消息，找到那人的踪迹了。” 　　原本还与圣童手指勾缠的蒙格瞬间精神，挥退除开圣骑士之外的所有人，“当真？” 　　圣骑士点头：“他们反复确认过，或许是以为阁下因追查邪神眷者的缘故无暇顾及他，所以最近行事越发嚣张。” 　　蒙格冷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老夫忘了？老夫绝不会忘记这种背离光明的恶人！召集人手……不，你和我走一趟，不要泄露风声。” 　　蒙格拾起神杖，脚下生风向外走去，在即将踏出宅邸之前，猛地转身，朝圣骑士招手：“死灵领主太过狡诈，我不放心。过来，让老夫探查探查，你有没有被控制。” 　　圣光伴随着精神力长驱直入，显眼的精神烙印再次被游离黑线挡住，蒙格满意收回手，喃喃自语：“虽然有迂回的障眼法，但，他的目标是……托平大荒原？” 　　…… 　　塞拉莱被拦下了。 　　而这已是他经历的第不知道多少次。 　　笑得一脸荡漾的玩家苍蝇搓手，嘿嘿笑道：“塞拉莱美人~你也不想被别人知道你就是曾经的死灵领主吧？” 　　塞拉莱：…… 　　见塞拉莱不说话，她们继续道：“我们知道，都是蒙格那个老毕登害的你！所以，你要不要向他复仇？考虑考虑我们呗~” 　　论坛里，早有成功“威逼利诱”从塞拉莱处得到讨伐任务的玩家po出了教学模板，只要按照这套说辞找上塞拉莱，接取隐藏任务的成功率是100%！ 　　任务虽要求玩家协助塞拉莱于特定地点击杀蒙格，但奖励十分丰富——红衣大主教的藏宝库进入资格，进了里面，想拿多少、能拿多少，各凭本事。 　　虽然也有头脑清醒的玩家发现了任务奖励的华点：塞拉莱分文不出，借玩家的力打自己的仇人，打完了还把仇人的宝库开放让玩家自选，合着他在其中什么都不做啊？ 　　但更多的玩家表示：打蒙格的主力肯定是npc啦，我们这些小喽啰也就是在其中起了一个造型与氛围的作用，前期当当清线小兵，后期在原地罚站等着看剧情动画就好了。 　　这么轻松的活，配上这么丰富的奖励，傻子才不参加！ 　　——虽然他们不知道蒙格的宝库里都有啥，但看他平常拽得跟个什么的样，肯定里面什么都有啦~哪怕是只抢到一块极品魔核，也不亏的好吧，能在npc中卖出好多好多好多钱呢！ 　　更别说，到时候多喊点亲友，人多力量大，合力抢几件最值钱的，还怕亏了吗？ 　　绝对不可能！ 　　向拦路打劫的玩家派发下任务，并无意间透露自己将要前往托平大荒原的中心绿洲处与蒙格决一死战后，塞拉莱继续披着斗篷拿着法杖四处游街，在四处之间留下自己的足迹与身影。 　　这次击杀蒙格的行动，塞拉莱并不打算带上路德维希，他想依靠自己“独立”击杀。 　　史书上从未记载过在进阶仪式途中借助了神之力会怎样，但想来下场不会太妙。虽说路德维希相比其他神显得格外奇怪，他与祂绑定了过后，竟然没有被束缚在高级职阶的位置上，祂也从未降下过独属于祂的神术。 　　但，塞拉莱不敢赌。 　　万事有依靠，不论有多大的困难都有人帮他摆平的生活固然舒爽，可他若真这样，便也失了锐意进取之心，终身不得存进，只能永远当玻璃房里的温室花朵，受不得半点风雨。 　　在和平世界，例如前世的蓝星，这样的生活是他喜欢的，可在现在这个危机四伏、好好走在路上都有可能因为瞥见一眼不该看见的东西而深受污染，又或者被职业者战斗的余波波及丧命…… 　　身处这样一个世界，如何能叫他安然当躲在羽翼庇护下的幼鸟，一辈子学不会飞翔？ 　　得知塞拉莱做的这个决定，路德维希闹了好久，可不论祂是假扮深沉还是利用美色与身材撒娇诱惑，塞拉莱都没有同意，哪怕是祂退一步提出的绝不动手就在一旁观战也不行。 　　心无旁骛，才能战胜强敌。 　　时光匆匆，很快就到了与蒙格决战的那一天——这个时间是塞拉莱通过圣骑士断断续续的传讯推测的。 　　他先行一步进入托平大荒原，不出意料地发现，前往中心绿洲四面八方的途中，都有玩家们布下的陷阱。有的粗糙有的精妙，虽杀伤力不大，却也能给过路者带去些麻烦。 　　麻烦不大，却格外扰人。 　　蒙格自进入托平荒原以来，心情就没有一分钟是美妙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路上有这么多的陷阱，多得令人恶心！ 　　嫌恶地看着鞋底沾染上绵软的、黄色的半固体，鼻尖闻到从它身上散发出的恶臭，蒙格快要崩溃了！ 　　到底是谁做的，最好祈祷别犯在他手里！ 　　他接连踩中数个陷阱后，第一时间怀疑的便是塞拉莱，但这些陷阱的小儿科程度，又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若真布置陷阱，又怎会弄这种小打小闹的幼稚东西？ 　　更何况，他暗中探查的行动并未泄露、又多次确认探子是否有被塞拉莱那出神入化的黑魔法与亡灵魔法控制，得到的结果均是否定，这说明，塞拉莱并不知道他的行踪已被暴露，也就没有机会在途中布下陷阱。 　　所以，这些东西只是个意外吗？ 　　用洁净术清理干净脏污，蒙格抬脚欲走，下一秒便被捕兽夹夹住，脚底于沙坑中下陷的瞬间，被其下树立的铁刺二次伤害。 　　蒙格气得快爆炸，对着圣骑士劈头盖脸一顿大骂后，命令他在前带路，他就不信，这次还是他中招！ 　　总之，等蒙格风尘仆仆受尽无数折磨，终于抵达中心绿洲后，还来不及喘口气，浑身风干的无头骑士便身骑骨马挥舞大剑朝他攻来，与此同时，地面下陷，无数惨白骨手化手为刃，死死拽住他的脚踝。 　　眨眼之间，万千亡灵大军出动，目标一致地向他袭来。 　　亡灵天灾，一种既考验施法者魔力储备、又考验施法者精神力强度的魔法，通过增幅使亡灵们拥有比生前更为强悍的实力，以多打少，将敌人消耗殆尽。 　　但，受袭的偏偏是光明圣徒，还是教皇之下的最强战力——红衣大主教！ 　　区区亡灵，有何可惧？ 　　蒙格冷笑着挥舞神杖，圣洁光幕击碎所有已近身和尚未近身而试图近身的亡灵。 　　受到光明神术攻击的亡灵，除非生前本体便强大到一定境界，否非便会灰飞烟灭，无法二次复活。 　　绿洲重重树影中，传来数道叹息声。 　　直到这时，蒙格才发现，借助无月之夜的掩护，有这么多的人隐藏在绿洲之内。 　　是塞拉莱请的帮手？！ 　　一团炽热如烈阳光团飞向叹息得最大声的区域。 　　“藏头露尾的鼠辈，去死吧！” 　　死亡白光比圣光更亮。 　　蒙格怔住：“异乡人……？” 　　他是见过这些奇怪异乡人死亡的情境的，阵仗大得惊人，且往往都是成群出动，同心齐力地共同攻击目标，而与此同时，他们又会站在他人的尸体上，对自己的同胞痛下杀手，争个你死我活。 　　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么这次，他们的目的是…… 　　蒙格还未想清楚，这群无处不在的异乡人们到底想做什么，来自夜色中的三发带着凌冽杀意的魔法，便直袭他的要害处。 　　魔法上那浓郁的令人作呕的黑暗元素与缭绕死气，昭示了施法者的身份——死灵领主，塞拉莱。 　　蒙格急急后退，防御魔法的同时劈手反攻，轻蔑大笑：“雕虫小技不足为惧！从前我能杀你，难不成这次我就杀不了你了吗？” 　　静默阴影悄声滑动，在漫天杀招的掩盖下，顺利绕至蒙格身后，凝结为刃，直刺心口！ 　　尽管这偷袭一击被蒙格未曾撤下的防护光幕抵挡大半，但数不清的魔法招式轰炸之下，即使是红衣大主教那几乎是永动机的神力储备，也滞涩一瞬。 　　就是这一瞬，给了利刃可乘之机，将他后背划出一道口子，虽长，却不深，仅能给人带去些微的刺痛。 　　蒙格讥笑，“你就这点本事？你的全力一击，也就只能在我身上留下这么一道小伤口？” 　　由于塞拉莱始终没有露面，他说这话时只好随机选了个方位，对着空气一顿逼逼叨，配合上阴骛黑沉的脸色，看着像极了癔症患者对天发病。 　　但此时，埋伏着的万千玩家，已无暇笑话他，因为—— 　　“npc血条亮了，兄弟姐妹们，上！” 第76章 　　“npc血条亮了，冲啊！！” 　　黑暗之中，不知谁一声大喝，紧接着，数量并不比亡灵大军少的异乡人们跳了出来，树丛草丛里蹲不下，有些人甚至是从沙地里跳起，恍惚间蒙格以为自己看到了披着人皮的沙地亡灵蜥。 　　目瞪口呆过后，便是头皮发麻的惊惧。 　　这些异乡人，竟全部与死灵领主勾结在了一起！ 　　不仅一次见识过异乡人们蜂拥而上围攻目标的场面，蒙格手腕微颤，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 　　他可是红衣大主教！区区实力低微的杂碎，有何可惧！ 　　等杀干净这群狂妄之辈，他定要将此事上报教皇冕下，把所有异乡人屠戮殆尽！ 　　“你们这些背弃了光明的异端，去死吧！光明之怒，降下神罚！” 　　灼热刺眼到扭曲空气的光柱将夜幕都染白，方圆几百公里都能看见这冲天的白光，其上蕴藏的浓郁光明气息，让所有发现异象的人歇了前去探查的心。 　　——一看就是光明神殿在干事啦，阵仗这么大，保不齐是红衣主教或是红衣大主教发出的神咒。光明修士的事，咱们这些人就别去凑热闹了，保不齐就被谁谁打成异端，多亏！ 　　还未近身，率先冲刺上去的近战便融化在光热之中，不同于以往身体要害被击溃的死亡，这一次，比死亡更先接近他们的，是瞬间融化骨血的炙热。 　　那一瞬间的冲击，不像是魔法攻击，倒像是恐龙灭亡时的那颗陨石，血量稍丰的玩家，还能亲身感受到皮肉消融的恐怖。 　　近战玩家们如同一粒米投入汪洋，半分涟漪都无法掀起，光柱以雷霆之势吞没远程的各式攻击，再将他们一同击溃。 　　只此一击，数千玩家眨眼殒命！ 　　然而，他这一招也只能击杀固定方位的玩家，更多的玩家们散乱无序地分布在各处，是比蚂蚁筑巢更密集的存在。 　　区区不带定位追踪的一击，再强力，也难清空所有人。 　　“啊哈哈哈东边的黑鬼也太惨了吧，连boss衣角都没摸着就死了。” 　　“npc刚放了大招，这会肯定在虚弱状态，剩下的兄弟们，上！” 　　见蒙格一击过后再无动作，除开东方的空缺处，其余方位的玩家均冲上前去，如同恶狗扑食。 　　除了神圣东征期间，这五十年来，蒙格再没有动过手，就算从前动手，也是与邪神信徒交战，像这种毫无章法的零散团队，他还从未见识过。 　　其实，若他是游走大陆的流浪职业者，而非身居高位的红衣大主教，应对这样的进攻方式也不会如此摸不着头脑——游荡的山贼，大多是如此不成章法的打法，散散乱乱地冲上去乱拳挥舞，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占着对地形的熟悉甩脱敌人，堪称流氓到极点。 　　才刚发出强盛一击，体内神力匮乏，正靠祷告缓慢恢复的蒙格，面对东一头西一打的烦人的苍蝇，只能凭借身法与威力稍次的神术应对。 　　打着打着，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带着位随从，虽说实力一般，可应付这些小虫子，还是轻而易…… 　　本是骑兵，却因蒙格不擅骑马而迁就他，变为步兵的圣骑士实力大打折扣。 　　此时，他站在一块稍微高于地面的石块上，长枪猎猎挥舞，戳穿一名又一名攻向他的玩家与亡灵。 　　然而，圣骑士不是不知疲惫的亡灵，也不如职业者巅峰层次的蒙格与普通职业者有壁，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体力也在逐步下降。 　　喘着粗气的圣骑士舔舐干涩的嘴皮，愈发沉重的长□□中来犯的异乡人，却无力阻挡斜飞而来的箭矢。 　　他痛呼一声，肩甲碎裂，带有迟滞附魔的箭头卡在肩窝，挥枪更加困难。 　　前赴后继、铺天盖地，一个死了五个接上的亡灵与异乡人，使得圣骑士必须专注地顾及四面八方的攻击，根本无法分心治愈自己。 　　汗水流入眼中，视线模糊，带着盐分入眼的刺痛，再次洞穿两名盗贼之后，他嚅动干裂的嘴，自以为很大声，实际上在外人耳里听起来比蚊子嗡鸣大不了多少地喊道：“阁下，救我！” 　　仅仅是这一瞬的分神，更多的异乡人扑了过来，此时他们的身影与满目亡灵重叠，不怕伤不怕死，哪怕是焦灼了至少半个小时，他们的数量都不带减少。 　　为什么…… 　　圣骑士惧了。 　　明明死在他手中的已有上百人，为何还会源源不断地出现？ 　　难道这群异乡人也是谁的眷属吗？ 　　若真是这样，他们所信奉的神，究竟是有怎样的威能，才能赋予眷者这样不知疲惫的体质…… 　　圣骑士惊恐地发现，因为脑海中的这样一个念头，他原本坚不可摧的信仰，动摇了。 　　原本明亮如烈阳的光芒如残烛般微弱，摇摇欲坠。 　　原本无往不利洞穿心脏的长枪，骤然软弱。 　　时刻紧盯3npc的玩家不会错过他的异常，当即大喊： 　　“先集火圣骑士，他不行了！” 　　“刷刷刷——” 　　原本与蒙格死磕，拼着秒杀的风险一步步向他逼近的玩家，纷纷将视线转至蒙格的小跟班身上。 　　他们瞅瞅蒙格□□的，还有95%的血量，再瞅瞅小跟班微弱的27%的血量，果断调转目标。 　　大的杀不了，先把小的搞定了也不错！ 　　剑气、箭矢、术式、魔法、以及鬼魅踏步身形半隐的盗贼，漫天攻击蜂拥而至。 　　触发奇遇从盗贼成功转职为血影刺客的罚罪，行走间血月相随，血气冲天，两把如月弯刀一阴一阳，虚实相合，直刺圣骑士心脏与脖颈。 　　弯刀尖距离皮肉只有一厘距离时，沙地里飞射而出的庞大骨爪于倏忽间弹开匕首，将其笼于其中。 　　塞拉莱出手了。 　　在蒙格与玩家眼里，他此举意在亲手杀死圣骑士羞辱光明神殿/丝血触发抢人头剧情，丝毫没有怀疑他另有图谋。 　　令人牙酸的挤压声自地下传来，沙地震动几息，鼓起一个鼓包。 　　堂堂圣骑士，竟被活活挤压而亡！ 　　那矗立在战场中心的鼓包，就像凭空出现的一巴掌，狠狠打在了蒙格脸上，从未有过的莫大屈辱自心间生出。 　　——那是比众目睽睽之下被丢入圣池更难受的屈辱！ 　　他预想过圣骑士会死，可没料到，他是这般死法。 　　塞拉莱此举，无疑是将他光明神殿的面子掷地蒙尘！ 　　蒙格怒极，“亡灵法师！你欺人太甚！” 　　神力恢复大半的蒙格，第二次释放强力一击。 　　这次死的人更多，其中还是没有塞拉莱的身影。 　　依靠空间魔法随时计算坐标隐藏在空间裂缝里的塞拉莱，每发数发魔法便换个方位继续，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亡灵魔法与黑魔法，让蒙格根本分不清他此时身在何处，只能被动地防御并朝着可能的方位攻击。 　　说实话，能在红衣大主教的宝座上稳坐多年，蒙格还是有两把刷子，有好几次，他的光明神术都擦着塞拉莱的身体飞过，余波在他身上烧灼出伤口。 　　只可惜，刷子再多，找不到该往何处使力，没用！ 　　破除了诅咒的塞拉莱，源源不断吸纳此方天地的魔力与死气，恢复速度比向神祷告的蒙格更快，魔法攻击从未停歇。 　　由他召唤出的亡灵大军确实无法对蒙格造成伤害，但这并不妨碍它们为等级高、实力强、能对蒙格造成哪怕是一点血伤害的玩家挡刀。 　　亡灵撞开攻击路径上的玩家，一只又一只消磨伤害，只为从秒杀招式中将人救出。 　　有感性的边打边说：“呜呜，这些亡灵在保护我们！亡灵们、还有我的塞拉莱美人，你们放心，为了你们，我也定要取蒙格老贼的狗头！” 　　“孙子，看剑！——” 　　这是一场焦灼而漫长的持久战。 　　一开始，蒙格信心满满，认为除开死灵领主难缠了点之外，这群不知天高地厚就胆敢向他这个红衣大主教发动攻击的异乡人不过是蝼蚁！ 　　而死灵领主塞拉莱，则是大一点的蝼蚁。 　　然而渐渐地，他发现自己错了。 　　明明此时距离战斗开始，满打满算不过两小时，他却有些疲惫了，时刻未曾停止的祷告速度减缓，呼吸也更急促憋闷。 　　这些异乡人…… 　　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虽未杀一人便计数一次，但蒙格粗略估计过，一次神罚下去，少说也能击杀上千人，而他这两小时内共发出十三次神罚，也就是说，死在他手下的异乡人数以万计。 　　他还没有计算使用其他光明神术杀敌的数量。 　　一滴汗从额角滴落。 　　攻击间隙眺望密密麻麻的亡灵大军与异乡人大军，蒙格惊诧不已。 　　什么时候，异乡人的数量变得如此庞大？ 　　每一个异乡人都是职业者，也就是说…… 　　如今弥尔克大陆上的异乡人，数量早已超过除神职者以外的所有职业者的总和！ 　　即使高精战力稀缺，可他们若想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凭借他们的人数优势，无论是哪个国度，都将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的势力，甚至能够悄无声息地控制光明教区！ 　　不行，绝对不行！他一定要…… 　　意识到异乡人究竟是怎样一股庞大且危险的群体后，蒙格的攻击更加凌冽起来。这一瞬间，剿灭在场所有异乡人并立刻上报其危险的念头，甚至盖过了真正杀死死灵领主的想法。 　　——区区魔导师，即使这五十年间有所进益，也定是没有触碰到大魔导师之门！否则以他从前嚣张的行事，早就跳出来向他寻仇了，哪里还会躲藏至今？ 第77章 　　意识到绝不能再任由异乡人这样庞大且无序的组织野蛮生长，蒙格转变攻势，将攻击的重点放在分散溃逃，骚扰一波就跑的玩家身上。 　　同时，发现自己频繁地使用杀伤力大、消耗大的神术对于解决异乡人与亡灵来说并无多大助益，蒙格转而开始使用瞬发的攻击神术。 　　凭借他红衣大主教的位阶，就算是威力稍次的瞬发神术，落在异乡人身上，也足以致命，他又何必消耗自己，给藏匿在阴影里的亡灵法师可乘之机呢？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无比正确，舍弃了笨拙的汇成一面的攻击，改而使用更为灵活的点对点攻击，死在蒙格手中的玩家更多了，同时他也有更多的精力来抵御塞拉莱的魔法攻击。 　　发现npc攻击方式转变，玩家们也不是傻子。 　　虽说这次行动的战斗地点选得妙极，荒无人烟的荒漠里，竟恰好有一处复活点在中心绿洲的泉水旁，从复活到跑至战场，速度快的仅需三分钟，加之玩家数量众多，蒙格杀得再多也比不过玩家复活的速度。 　　但，谁又愿意刚复活就死刚复活就死呢？ 　　毫无体验感！ 　　望着蒙格头顶还剩下90%的血条，玩家们快炸了，他们的血条与蒙格相比，短得就像一粒蜉蝣，随便来点什么就能将他们覆灭。 　　“尼玛，直接秒杀，这怎么打！根本没法打！” 　　“npc等级都是问号……谁知道他到底多少级啊？” 　　“我要吐了，打npc不是闪避就是只有个位数伤害，npc打我直接秒杀……早知道我就应该再沉淀一段时间！” 　　“丧气什么，不就是强一点的BOSS么？难不成在其他游戏里你们没打过靠近就死的BOSS？怕什么，撸起袖子就是干！所有人听我指挥，不要分散，抱团打！战士开道，盗贼全体隐身绕背，弓箭手、法师卡最远攻击距离开爆发，术士别上，没有牧师你们就是奶妈，能奶一点是一点，冲呀！” 　　人群中，一名有丰富战场指挥经验的玩家在近聊频道组织起散在各处的玩家，仗着npc看不到近聊，当着蒙格的面光明正大讨论起对敌策略。 　　专注于击杀异乡人，同时防御致命魔法攻击的蒙格打着打着突然发现，原本散乱无序的异乡人们，突然有组织地聚集成队，分为四个方队，向他进攻。 　　没有听到任何呼喊，也没有看到任何指示，他们就好像是有着属于自己的独特交流方式或是频道，就这么静默无声地转换了阵型，行动效率堪比圣骑士。 　　蒙格心惊不已。 　　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传音符咒、炼金物品？ 　　不不不，他并未见有任何一个异乡人拿出这些东西。 　　不靠道具，难道是纯粹的力量传输进行传音？ 　　也不对。 　　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中，能够向数量如此庞大、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异乡人们稳定传达指令，连他这个红衣大主教都无法做到，更何况是塞拉莱一个区区魔导师？ 　　难不成……看似无信的异乡人，实则已暗中投靠某位邪神，因而获得了群体指示的能力？ 　　可若真有这样威能的神祗，他为何从未听说过？要知道，身处他这个位置，掌握的机密可不是寻常人能比的。比如，爱欲未死改头换面，可不知为何近段时间突然虚弱，已无力保持神之力量与仅剩的一点神格、金币死而未僵、春晖实际也并非…… 　　蒙格闭目一瞬，将脑中无论是哪一条说出去都会引得大陆掀起狂澜的隐秘抛诸脑后，专心应对起这些烦人的苍蝇。 　　借着顶在最前方的战士、以及大后方手长职业的掩护，四方盗贼小分队齐齐隐身，混入不知何时弥漫在场上的大雾之中。 　　已成功转职，彻底与黑夜及月色融为一体的罚罪，无声隐入沙地上潺潺流动的浓稠阴影，状态栏上，显眼的BUFF不断闪烁。 　　【禁咒加持】：你获得了来自死灵领主、当世最强亡灵法师的帮助，短暂拥有行走在黑暗之中而不被光明发现的能力，阴性攻击+80%，隐蔽效果+200%，暴击率+50%。 　　她专心致志地朝着黑暗中闪烁耀眼光芒的敌人奔去，丝毫不敢分神。 　　这是只能使用一次的攻击方法，若一击未成，她不但会白白死亡，还会浪费掉npc为她创造的独有的输出环境。 　　赌上刺客的荣耀，她绝不能败！ 　　一轮黯淡的血月虚影凌空，掩藏在圆月身后，若隐若现。 　　忙于应对同时射向他头、胸、腹三处致命要害的数道亡灵魔法与黑魔法，同时还要不断变换身形躲避足下翻涌而出的骨手尸水，偶尔飞身而起暂避地面混乱，头顶总会有一双庞大的手捏合骚扰。 　　蒙格烦得想骂人！ 　　一方面，他心知塞拉莱的攻击仅能对他造成伤害却无法要了他的命，可另一方面，他又无法安然站在原地放弃抵抗。 　　毕竟，他站着当木桩的话，是真有可能被打死的！ 　　正如他此时尚未使出全力一击的圣裁，塞拉莱也未使出他那深不见底的禁咒库，便是在顾忌，顾忌自己比对方先行使用消耗巨大的杀招而未将对方杀死。 　　——既然我没死，那你的死期，就到了。 　　疲于应对骚扰的蒙格，没有注意到悄然绕至他身后的有形黑暗，恰在此时，银月受牵引下坠，散发出不屑于日华的耀光，蒙格视线空茫一瞬。 　　就是此刻！ 　　径直袭向他前胸的冥火势不可挡，莫大危机感使得处于失明状态的蒙格全力防御身前攻击，疏忽了对于后背的防护。 　　他自信，环绕周身的光明护幕可以抵挡一切除光明属性以外的攻击，就算有鬼鬼祟祟的盗贼刺客想要绕背偷袭，也只会悲惨消融在圣光之中，化为灰烬。 　　“噗嗤——” 　　蕴含残留光明之力，锐利无比的长枪狠狠刺入蒙格后心。与他同源的光明力量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划破屏障，为紧接而来的血月之力、以及骤然出现的来自塞拉莱的第二发禁咒充当了先驱。 　　所有奋力攻击的玩家，眼睁睁瞧见血条脆弱如窗纸，本该碎裂成一滩肉泥的圣骑士，不知为何死而复生，顶着仅剩2%的血条，一□□穿蒙格身躯，迎着他不可置信的目光，悍然自爆！ 　　蒙格的血条从88%猛地下降至75%。 　　然而，攻击远没有结束。 　　整个人化身血月的刺客，双手持弯刀，挥舞似月轮，冲天血气与绝对的阴寒之气划破空气，紧随在圣骑士其后，为本就受伤的血洞再添一击。 　　弱点攻击、暴击翻倍！ 　　75%-->72%。 　　一击削去BOSS3%血条的刺客身亡，可紧接着的便是来自魔导师巅峰发出的第二发直取性命的禁咒攻击！ 　　整片荒原内，所有的死气与黑暗元素形成狂暴漩涡，在隐藏在不知名空间裂隙中法师的指引下，汇聚成一支可杀千军万马的利箭，引领着来自异乡人后排的箭雨与狂暴黑魔法，虽独身，却有万军之势，直刺伤患。 　　压下奔走在经脉中的光明烧灼与血月腐蚀，蒙格手忙脚乱加大神术输出，筑建防御。 　　然而，遗留在体内的血月之力邪门得很，竟可以扰乱他的力量输出，导致仓促构建的防护罩力量分布得并不均匀，给了利箭可乘之机。 　　黑暗力量刺破光明护盾，刺入红衣大主教羸弱的□□，凌冽金石之意崩裂，化为绵软细弱、无处不在无洞不钻的丝线，蠕动着深扎体内，顺着血液流转全身。 　　浓稠鲜血自胸膛与口鼻喷溅。 　　大团大团的圣光修复受创的躯体，可进入体内化为微毫的力量，越驱散越分体繁殖，像万千团蠕虫。 　　这是两道截然不同的禁咒变体融合而成的一击！只此一击，蒙格血量骤降。 　　他心中大骇！ 　　短短一瞬，发出三道禁咒，且尚有余力糅合变化禁咒，究竟要有多么海量的魔力储备、又要有多么高的天赋与对魔法的理解，才能做到这一点？ 　　仅仅只是魔导师就可以做到这一点，若是位列大魔导师之境，且与光明不死不休…… 　　后果不堪设想！ 　　此子，必除。 　　蒙格再一次转换攻击重心，将注意力放在寻找塞拉莱踪迹上。 　　连发三次禁咒，他此时定然陷入力竭空窗，而自己虽接连受创，可尚能忍耐，只对他的行动造成轻微的阻碍。 　　这样一对比，他赢面很大！ 　　距离他百步之遥的半空，悄然出现一道裂缝，一发与之前相比虚弱许多的攻击向他袭来，被轻而易举地抵挡。 　　在那里！ 　　银发法师的身影随着十字神杖虚影的扫荡跌落至地面。 　　“咳、咳——” 　　虽有人群层层遮挡，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塞拉莱身上的蒙格，却能在混战中清晰听见他极力掩藏的虚弱咳血声。 　　哈哈！我就知道！ 　　蒙格精神一振，使用秘技燃烧光明神力，增添自身急行速度的同时、增幅神术攻击。 　　两团灼灼如曜日的光团出现在手中，烧灼前行路径上的一切目标。 　　他并不打算一上来就使用圣裁，面对虚弱的敌人，最好的应对方法，是猫捉老鼠般的羞辱与逗弄！ 　　藏头露尾的小老鼠，猜猜我究竟什么时候会降下夺去你性命的杀招呢？ 　　反正他身负禁物，服下后能在短期内发出两道圣裁攻击，代价是瞬时虚弱三个月，蒙格只觉胜券在握。 　　你塞拉莱能从圣裁中逃脱一次，难不成还能逃脱二次三次？ 　　在塞拉莱咳血瞬间，蒙格受到打击的自信再次回归，且比之前更加膨胀，已成盲目自负。 　　人群后方，舔去唇边番茄汁的塞拉莱勾唇一笑。 　　黑魔法·情绪牵引，奏效了。 第78章 　　受到虚空碎沫影响，大幅增长了施法能力，本就可以一心多用的塞拉莱，身处没有干扰的空间缝隙，化身没有感情的魔法发射器，左手一挥，数道魔法浮现，右手一划，再有数道魔法射出。 　　与直白的含有杀意的攻击魔法相比，侧重于干扰的魔法，并不那么显眼，更何况是只能给人设下情绪暗示的情绪牵引。 　　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心神鉴定，情绪牵引落在身上落满了，都不会受到它的影响。 　　可若本身便心有瑕疵，就会在情绪牵引的影响下，逐渐偏激，心神被单一的极端情绪占据，失去理智。 　　如今的蒙格，便是陷入了绝对自信、即自负之中。 　　若神智正常时的蒙格，会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异样，然而接连受创、受到来自圣骑士的被刺，蒙格早已心神大乱，塞拉莱伪装出力竭虚弱的样子，轻易便波动了那根时刻撩拨着情绪的弦，击溃他的谨慎与理智。 　　神智昏聩，是对战之大忌。 　　灼灼炎光越发逼近，塞拉莱一手撑在龙骨法杖上支撑“踉跄”的身体，另一只手则背在身后，繁复魔法回路瞬息点亮，又一发禁咒射出，携带者蚀骨销魂的压迫与深陷尸山血海的绝望意象，顷刻间便将蒙格笼罩在内。 　　蒙格大笑：“临死挣扎，你以为我会害怕吗！” 　　他手中两团白光合二为一，与骇人幻境中化虚为实的恶灵亡魂搏斗，无一物敢近身。 　　见状，蒙格笑得越发猖狂，整幅心神都放在消灭虚实幻象之中，俨然忘记他真正的敌人，在幻象之外。 　　杀光它们，杀光它们！ 　　只要杀光它们，区区魔导师，只会吓得跪地求饶祈求他蒙格的宽恕，而他，则会赏赐忤逆光明之人，两发最痛苦、最绝望的神圣裁决！ 　　气流涌动，静默汇聚，除了陷入疯狂杀戮，在幻想之中不停消耗自身力量的蒙格之外，在场所有玩家，突然发现自己被笼罩在了半透明的屏障之中。 　　屏障内，无论是风沙呼啸声、灌木叶响声，又或是战斗技能的音效，全都消失不见，静默无声中，唯有蒙格癫狂失常的大笑回荡，万分瘆人。 　　禁咒法术·寂静的叹息。 　　接连施展数道禁咒，饶是塞拉莱魔力储量远超常人，也感到几分乏力，不过—— 　　不紧不慢地掏出由囚影特制的强效魔力恢复药水一饮而下，本就时刻沟通外界补充魔力消耗，在药水帮助下，塞拉莱恢复得更快，所有关注着他与蒙格状态的玩家，眼睁睁瞧着银发法师变短的蓝条瞬息恢复，快得像一场梦。 　　“？？？我是不是眼花了，谁能告诉我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几秒钟他的蓝就回满了，这科学吗！！” 　　“淦，这就是npc和玩家的差距吗？还是说是亡灵法师和普通魔法师的差距QAQ” 　　“是死灵领主与普通魔法师的差距啦~” 　　玩家们挤眉弄眼地在近聊频道说些什么，塞拉莱并不关注。 　　没有玩家面板，无法随时察看蒙格的血蓝与状态，但这并不代表他看不出来，此时的蒙格已在幻象之中耗费了太多太多的精力，全然忘记祷告恢复的他，已是后继无力。 　　这发禁咒，是他自创的，杂揉了多种禁咒法术，并将亡灵大军融入其中充当部分恶灵幻象，虚虚实实中，配合情绪牵引，让人分不清孰真孰幻。 　　塞拉莱向屏障之内的玩家扬起法杖，“我善良而热心的朋友们啊，听我号令，向欺世盗名者，进攻！” 　　暂别蒙格神术攻击，趁机恢复部分状态的玩家们在指挥的引导下，该上增益的上增益，该开爆发的开爆发，卯足了所有气力攻向蒙格！ 　　此时陷入幻象的蒙格眼中，便见尸山血海中倒下又爬起的恶灵亡魂们，突然迸发出各式力量，铺天盖地向他袭来，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损害尊贵的红衣大主教之躯。 　　呵呵，愚蠢的东西，自不量力！ 　　蒙格身上散发出比亡魂恶灵更耀眼的光芒以抵挡攻击，即使有过多的光明神力逸散在空中。 　　怎么感觉胸口痒痒？越来越强烈的搔痒迫使他垂下高昂的头，看向胸前。 　　直到此时，蒙格才发现，他的心口不知何时破开大洞，透过虫蚁蠕动的血口，能看见鲜红心脏被一双骨手拽住，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什么时候？ 　　他茫然眨眼，骨手、血洞、嗜血虫蚁消失不见，身前光滑如初，可皮肉之下迸发的瘙痒却越演越烈，他难以忍受地抓挠，恍惚间，看见自己的手，变为兽爪，刺破心脏。 　　【精神失常】：受到黑魔法的攻击，沉溺在层层幻象中无法挣脱，幻象之中的伤痕未必是真，可亲手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却一定不假。 　　蒙格血量骤减。 　　沙地之下，无数白骨应召而出，组成一条长着四足利爪的腾云蛇兽，其中最为锋利的两道利齿，由塞拉莱拆下的，属于他自己的肋骨所化，闪烁致命寒光。 　　事实上，在场若有除开塞拉莱之外的第二个蓝星穿越者，一眼就能看出这哪是什么长着四爪的蛇，分明是一条滕飞的东方龙！ 　　被塞拉莱徒手撕肋骨的狠人操作惊呆，玩家输出停滞一瞬，变得更加猛烈。 　　美人赌上了自己的肋骨，他们怎能拖后腿！！ 　　持之以恒的-1-1叠加，量变也是能够引起质变的，可别小瞧了我们和美人npc的羁绊，以及红衣大主教宝库任选任挑的诱惑啊！ 　　引导骨龙（东方版）长尾绕身、利齿戳头，并将浓郁死气沿着蒙格自己在自己身上抓挠出的条条血痕侵入内里，塞拉莱攻击间隙，发现玩家们眼含泪花，嘴里喊着什么推翻光明独尊黑暗就冲了上去，一招一式颇有几分杀意。 　　塞拉莱身躯一抖，利齿咬破蒙格眼球，嘴里恍惚也尝到了血腥味。 　　好、好中二好羞耻的口号！ 　　受不了了！ 　　肉身里外连绵不绝的剧痛，以及耳边不断环绕的利齿咀嚼血肉之声，使得蒙格短暂地恢复了神智。 　　此时他四肢已废，体内空虚异常，残留的最后一点神力，仅能发出一个最低级最普通的光明照耀（即法师与术士版的照明术），同时，一只眼视线模糊，另一只眼剧痛无比，脸颊处还被不知何种生物啃噬，状态糟糕到了极点。 　　可以说，此时的蒙格空有红衣大主教的超凡位阶，却早已在自己无休止的消耗中失去了超凡的力量，比纸老虎好不到哪里去。 　　一如从前身受诅咒影响的塞拉莱。 　　而他此时的处境，无疑比从前的塞拉莱更为糟糕，哪怕性命都捏在了死敌手中，还不愿夹起尾巴做人，以光明神殿为威胁的话张口就来。 　　“邪恶的亡灵法师！我劝你赶紧放了我，否则，神殿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就等着覆灭在圣裁之下吧！” 　　塞拉莱冷冷一笑。 　　“圣裁、对，圣裁……我还有，我还有那个东西，哈哈哈哈你完了，等我吃下它……” 　　塞拉莱扬了扬法师之手中包裹着的银白方块，“你说的，是这个么？” 　　早就料到家大业大的红衣大主教不会不做准备便参与战斗，按照他们的尿性起码也是三个禁物或是封印物打底，塞拉莱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化入白骨中参与攻击后，便操纵龙齿在撕咬戳刺的同时找寻带有光明气息的道具。 　　找遍全身上下，只翻出这个白色小方块。 　　上面浓缩的光明之力将洁白肋骨烧灼出一片焦黑，骨龙凡触碰到它的部分，俱都化为灰烬且无法恢复。 　　其威力不言自明。 　　底牌落在了敌人的手里，蒙格奋力挣扎，清明一瞬的神智再次因法师随意打出的魔法陷入昏聩。 　　而这一次，撩拨神经的情绪，由自大转变为怯懦的恐惧，再无战斗意志，只想随便钻入哪个洞口里，躲藏起来不要见人。 　　无需npc状态栏，如今的蒙格，任谁都能看出他的糟糕。 　　“npc的血还剩15%，大家冲鸭！” 　　磨了整整一夜，已是晨曦将至，好不容容易看到胜利的希望，玩家们上头得不行，全然忘记自己出发前只想混个参与奖的想法，摩拳擦掌争相抢夺BOSS狗头。 　　原本井然有序的玩家队伍，瞬间崩塌，每个人都朝着只剩头身的蒙格发出最强一击，以期成为最后补刀的那一个人。 　　憋屈，太憋屈了！憋屈了这么久，终于可以爽一波！ 　　只可惜，他们与蒙格之间存在的位阶之差，哪怕是虚弱濒死状态，他们的攻击也无法造成致命之伤，只堪堪打掉3%的血量，随后便被透明气罩轻柔请出去，隔绝在外。 　　恰逢此时，晨曦乍现，柔和的晨光为银发法师披上层朦胧的绸纱。他抬手，一指抵在唇边。 　　“嘘。” 　　“他的命，必须死在我手里。” 　　骨龙翻涌，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撞向蒙格被死气侵蚀出无数血洞的心口，肋骨利齿划破咽喉，心脏处生出数只骨手，撕扯捏攥，血浆飞溅。 　　10%、 　　6%、 　　2%、 　　…… 　　0！ 　　“轰——” 　　两股截然不同的相克之势冲天而起，一道通体洁白光辉耀耀，象征着无上光明。 　　然，光明陨落，另一道饱含死气、黑暗、阴霾的不详力量如影随形，化为巨蛇咬碎光明，于天空之上、虚空之下，霸道点亮一颗闪耀黑芒的星辰，向全大陆宣告，又一名强者问世。 　　——大魔导师。 　　来自黑暗的亡灵击溃光明，强势归来。 　　万众哗然。 　　有人杀死了光明神殿的红衣大主教，跨入了那道最终之门？ 　　是谁？！ 第79章 　　路德维希十分焦躁。 　　这种焦躁，从塞拉莱不许祂同去荒原时生出，到后半夜，远望托平大荒原上空，亮白光柱时刻闪烁时，达到顶峰。 　　祂从未在他战斗时，离开过这么久。 　　那些所谓的玩家，散乱无序，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力量也不强，真的能在战斗中起到正面作用，而不会拖塞塞后腿吗？ 　　即使血契契约告诉祂，塞拉莱并无性命之忧，可也只是性命无忧。 　　他现在状况如何？有没有受伤？ 　　路德维希一概不知。 　　祂恐惧这种未知。 　　祂想要掌控他的一切。 　　只有这样，祂才会心安。 　　路德维希就这样独自在荒芜的林地间，从深夜等至晨曦，终于，得见黑蛇冲天，以雷霆之势撕碎光明。 　　他跨过了那扇门。 　　感受着自契约传递而来的磅礴力量，路德维希为着塞拉莱的成功展颜大笑，才刚迈动脚步，想要回到地宫以最好看的姿态等待信徒的归来，浩瀚回忆倏忽浮现，精神海遭遇冲击的胀痛使祂无法维持人形，溃散为一团黑雾，陷入回忆长河之中。 　　…… 　　荒芜死寂，黯淡无光的虚空，祂日复一日地待在那里，睁眼是漫天黑暗，闭眼也是黑暗。 　　路德维希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虚无里待了多久，时间在这里是最无用的东西。祂只知道，祂大部分时间，都因无聊而沉睡。 　　独自待了千万年，路德维希迫切地想要有什么东西陪伴祂，哪怕只是刹那。 　　于是，在冥冥世界意识的指引下，全知全能的祂分割自己的权柄，将许多无用的东西剥离体内，化为万千漂浮的星辰。 　　虚空里，终于不再是死寂一片。 　　星辰们拥有了意识，有的为足下荒星带去生命，有的则剥离生命，大小不一的星辰们在虚空、在大陆上吵吵闹闹争抢不休，分散又聚合，很是热闹。 　　路德维希也想参与进它们你贴贴我我贴贴你的玩乐中。 　　只可惜，它们都怕祂，只要祂展露出想要靠近的意图，它们便跪地颤抖，抗拒祂的接近。 　　路德维希再次陷入无趣的沉眠中，再次睁眼，发现眼前漂浮着一枚闪烁着微光，仅有祂一半指甲盖大小的星辰。 　　星辰和那些称呼祂为“本源”的东西不同，它不怕祂，总是在祂眼前飘来飘去陪伴着祂。 　　星辰很小，哪怕是轻微的呼吸，都能将它推得很远很远；它也很弱，没有在虚空中自如穿行的能力，被推远了，只能在原地蹦跶，等待祂将它拢入掌中。 　　被生出意识的星辰们嘲笑它的弱小，它也从不生气，整个小球球贴在祂脸边蹭来蹭去。 　　路德维希终于不再感到无聊，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静静盯着在掌中蹦跳的星辰发呆，并打跑嘲笑它的“坏球”。 　　这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珍宝。 　　祂想。 　　祂想要赐予珍宝至高无上的力量，远远超过那些被祂剥离出去的东西，可星辰太弱小，无力承受祂传输过去的力量，即使是细若游丝的一缕。 　　它承载了过量的力量，就那样在祂掌中崩裂为细碎烟尘，向虚空之外的另一个世界飘散。 　　祂的珍宝消失了，因为祂的不谨慎。 　　路德维希后悔不已。 　　珍宝没有力量有什么关系呢？只要祂在，没有谁能欺负了它去…… 　　遮天蔽日的吞天巨龙振翅飞翔，所过之处万物臣服，惶恐俯首磕头，惟恐祂投注一眼。 　　路德维希一路追在烟尘身后，想要把它们归拢捏合。可是，越靠近那片世界与世界间的屏障，加诸在祂身上的阻力便越大。 　　祂属于此方世界，无法靠近不属于祂的另外那个世界。 　　路德维希不断剥离自己掌握的权柄，直到最后，除了吞噬的本能外什么都没有剩下，祂终于有了进入那个世界的资格。 　　祂要找回祂的珍宝，不管是千年还是万年…… 　　无数记忆碎片在脑中链接，与碎片一同涌入的，还有原就属于祂的无上力量。 　　本源之力流转全身，黑雾冲天，凝结出遮天蔽日的巨龙虚影，震颤虚空。 　　虚空之上，耀目白光惊恐四撞，发出尖锐叫喊，似雷霆轰鸣，回荡在神国之内。 　　“怎么会、怎么会复苏！明明已让全大陆追杀……全都是废物，都是废物！！” 　　代代光明神格传承，流传着相同的恐惧——“本源复苏，神祗不存！” 　　相传，无论正神邪神，祂们体内的神格与权柄，全都来自于“本源”，是否收回，全在“本源”一念之间。 　　并非初代神明的祂，不清楚“本源”到底是什么，但体内来自“本源”的力量告诉祂，祂回归了。 　　那是烙印在力量传承里，自初代神明流传下的，对于“本源”的绝对恐惧！ 　　祂的惊恐与愤怒，亟需找到一个发泄处。 　　那群信仰祂的小虫子的领袖，无意识最好的泄愤人选。 　　白光耀耀，惊动了万里之外的光明圣地，他们惊恐地发现，昭告着有危机大事发生的警报，频繁敲响，而这一次，伟岸的神明雕像上，竟流下行行血泪。 　　所有红衣大主教趴跪在教皇之下，等待教皇与圣主的交流结果，而在这种时候，蒙格的缺位便显得极为明显。 　　联想到被黑暗击溃的光柱，眼神交流间，红衣大主教们得出结论——死亡的，是蒙格。 　　那么，谁是那个顶上蒙格空缺的人？ 　　教中优秀的红衣主教不少，各有站队，人人都想新一席红衣大主教出自自己的阵营，这样一来，他在神殿里的话语权，就更大了…… 　　灵魂升上神国，被圣主骂得狗血淋头，沐浴在绝对光明之中险些被烧成灰烬，教皇莱昂尼三世从祂激动而颠倒的絮语中得知，他们搜寻并击杀“本源”眷者，阻碍“本源”复苏的行动，失败了。 　　与其说是失败，倒不如说是一开始便找错了对象，“本源”的眷者压根就不是那些四处流窜，暗戳戳给神殿使绊子的堕神余孽，而是隐藏在人群中的不知名者！ 　　压下通体疼痛，教皇从神国坠落至人间的□□凡躯，甫一睁眼，便间埋首在地，恍若洁白空间里一粒粒艳红灰尘的红衣大主教们相互对视，眼神频频交流。 　　莱昂尼三世放出犹带神明余威的势，倾压在他们身上，额头死死贴地，无法动弹。 　　“既然喜欢跪着交流，那就多跪跪，什么时候心中杂念消除，什么时候才能起来。” 　　他目光一扫，便发现少了个人。 　　“蒙格呢？” 　　沉默几息，有人断断续续道：“……冕下，蒙格已死。”由于额头被强制紧贴地面，他突出的鼻梁与嘴唇也因此挤压变形，呼出的气黏在下巴上，说话颇为含糊费劲。 　　无悲无喜的嗓音自上方传来：“死了？没用的废物。” 　　这次上神国，圣主虽未下达指令，但观其愤怒，应是搜寻眷者不力的原因，想到这里，他冷冷道： 　　“所有人全部前往东大陆搜寻‘本源’眷者，找到后无论用什么方法，哪怕是你们自己死了，也要将其击杀。” 　　…… 　　红衣大主教们陆续消除杂念得以起身后，在他们惯常聚会的房间集合，一个二个脸上愁眉苦脸，再无平日里不可一世的高傲。 　　“‘本源’眷者是什么？难不成蒙格那个废物之前搜寻的方向错了？” 　　所有人均摇头。 　　“本源”。 　　这是个格外陌生的词，陌生到即使位列红衣大主教，他们也从未听过。 　　除开几个月之前，那响彻圣地的警报，他们从与神交流的教皇口中窥见只言片语，再然后，便是这一次了。 　　以他们的生命为代价，击杀‘本源’眷者。 　　难道是某位名为【本源】的强大邪神？ 　　神圣东征期间征讨春晖神殿，教皇都未说出让他们以命相搏的话，难不成这位【本源】，比春晖还要强大？ 　　若真有这般强大，又怎会默默无闻，信众不丰？ 　　有人打破了思索的沉默，“各位，我们怎么做？” 　　其中一人回复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那‘本源’眷者，想来是极其奸邪狡诈之辈，善于变换外形隐藏于众，否则怎会在一次又一次的搜寻里安然脱身？敌在暗我在明，无计可施啊……” 　　就在所有红衣大主教一致达成“拖字诀”共识之时，驻守门外的侍者轻叩房门。 　　一张羊皮信纸被递了进来。 　　距门最近的红衣大主教展开信纸，一目十行阅读完上面所写内容后，笑出了声。 　　“约翰，上面写的什么，你这么高兴？” 　　约翰扬了扬信纸，一一传递，“各位，我想，我们需要暂缓对那未知的‘本源’眷者的搜寻了。这是一封来自万神殿森林祭司的求助信，她请求神殿帮忙净化迷途之森的污染，并与森林信徒们一起，剿灭在森林里作乱的春晖余孽。” 　　拿到求助信的红衣大主教们，无不在心中感慨： 　　这封信，来得真是时候！ 　　相比搜捕杀灭外貌、年龄、种族、性别一概不知的‘本源’眷者，还是接下万神殿的请求，清除污染、击杀春晖余孽、宣扬我光明之威来得容易。 　　说不定，‘本源’眷者也混迹其中呢？ 　　毕竟这些邪神信徒们，总是蛇鼠一窝。 　　哦对了，除开来自森林的求助，他们还得为蒙格报仇！ 　　“噢可怜的蒙格，竟然死于邪恶之手，身为光明信徒，我绝不允许有人如此践踏圣主的荣光！” 　　“来人，传令下去，悬赏任何有关托平大荒原上与蒙格战斗者的信息，找到人后，格杀勿论！” 第80章 　　迷途之森，中心森林。 　　丛林环绕的中心，有一处幽光水池，水池整体呈淡蓝色，偶有涟漪泛动，流萤飞舞，美得十分梦幻。 　　这是兽人族圣地，承载着兽人力量源泉的生命之泉，每一个兽人出生时，都会浸泡在生命之泉中，获得来自森林之神的赐福。 　　本该是神圣肃穆、重兵把守的地方，此时却横七竖八躺着一地兽人尸体，几名斗篷遮脸、仅从身形便可判断绝非兽人而是人族的身影，出现在生命之泉岸边。 　　为首者打开足有三人高的高大木桶，诱人神智、带着草木清香与世间一切能想象到的美好事物的香气蔓延，口干舌燥的吞咽声不断响起，即使桶内浸泡着一具心脏缺失、仅有上半身的闭目女尸，他们也无法遏制生理上的反应。 　　春神祭司揭下斗篷，墨绿的发色与桶中女神的发相交映，分外和谐。 　　藤蔓绿叶交织出华美神座，祭司轻柔地抱起神尸，将祂安放在神座之上，女神如云鬓发将落未落，被草木化为的群鸟衔起，不令它垂落泥地。 　　“不论见过多少次，都难以抑制心中的欲-望啊……明明只是浸泡着神之残躯的液体，怎么会有如此摄人的魔力呢？”目光紧紧注视木桶里质地粘稠的浅蓝液体，另一个斗篷人难掩感慨。 　　祭司一言不发，专注地倾倒液体，直到桶内一滴不剩。 　　此时的生命之泉，更蓝了，高饱和的荧光蓝，透出几分诡异的邪恶不详，不禁让人联想到疫病、毒药、或是更加难以言说的污秽。 　　发出感慨的斗篷人继续说：“‘春’，你确定这有效果？无论怎样看，都只是泡尸水罢了，和你之前拿出来的污染魔兽的东西可不大一样。” 　　受到质疑，唤作“春”的祭司冷冷一笑：“还差一味料，‘金币’，你知道是什么吗？” 　　“金币”上前几步，走至她身边责问，“还差？你不是说万事俱备了吗？” 　　林木簌簌而动，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破土而出，化为带有尖刺的牢笼，牢牢束缚。 　　尖刺刺破血肉，将其拖拽至泉水上空，鲜血尽数滴落其中。 　　祭司轻笑：“缺的，当然是你的命！” 　　喉咙、心脏、胸腹俱被戳刺出透体血洞，“金币”徒劳挣扎，喉间发出“嗬嗬”气音，双目瞪大难以置信。 　　他想要使用神术挣扎，可不知为何，刺入血肉的植物竟能吸收他浑身力量，仅一个瞬息，便将他的力量连同血肉通通吸干。 　　植被牢笼中，一张干瘪人皮晃晃悠悠，他到死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而死。 　　余下几人见状不对，慌忙奔逃。然而，身处森林之中的他们，如何能逃过曾统御植被的神明的信徒。 　　有一个算一个，通通被吸成了人干。 　　血污、干瘪人皮与凝结成团的神力一一抛入池中，荧光蓝转变为脏污的黑紫色，黏稠气泡炸裂，岸边草木瞬间枯黄。 　　黑紫色污水以不符合它黏稠外形的速度顺流而下，扩散至迷途之森内的所有水系。 　　污染蔓延，不消片刻，兽人族所有的饮用水源俱都发生异变，沾染上不详液体的兽人，要么爆体而亡，要么则产生畸变，失去了神智。 　　祭司似是感受不到瞬息死亡的植被的痛苦，快意喃喃：“快一点、再快一点。对，就是这样，把这些贪婪的无耻之徒，通通毁灭！” 　　藤蔓拾起泥地间掉落的金币，讨好般递到她眼前。 　　祭司嫌恶皱眉，将金币碎裂成粉末。 　　“已死之神的信徒，也敢一再轻视吾主？真以为你金币教派，还是从前的模样么？呵，被光明打散的丧家之犬……也配？” 　　生命之泉的泉水越发浑浊，紫到纯粹的污黑晦恶之时，她小心翼翼从衣袍内掏出方木匣，木匣打开，金光大现。 　　很难描述那是怎样一种感觉。 　　木匣里盛放的明明只是指甲盖大小的半透明块状物，可仅是睨它一眼，便能从中感受到无上威能，难以自抑地弯曲膝盖，跪地臣服。 　　与此同时，在金光照耀中，恍惚可见金银遍地、宝石满屋，只需勾一勾手指，便可点石成金，成为世间最富有之人。 　　那是……微末的金币神格。 　　只要吞下它、炼化它，哪怕只是这么一点，也能人身成神，于虚空之上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神国，广收信徒，享无上荣光。 　　这样一个足以引起大陆所有职业者轰动并为之争抢的东西，合该放在丝绒绸缎中小心看守，祭司却像是丢垃圾般，就那样把它丢入了污秽至极的泉水池。 　　“轰——” 　　黑气冲天而起，如风卷如天竺，上空黑烟弥散，下方污水奔流，整座迷途之森，但凡是能够喘气的生物，都笼罩其中。 　　群森颤动，哀嚎遍野。 　　投入残破神格的水恢复了最初的清澈，闻上去还有几分清香。 　　祭司回身，轻柔地拂去神尸面上散落的一缕发丝，单膝跪地，以仰望的姿态，于唇间印下一吻。 　　一滴泪，无声流下。 　　她抱起神尸，将其浸泡在清泉之中，无数水流形成漩涡，自动汇入祂的体内。 　　清水入体，从神躯空洞的心脏破口内流出的，却是淡蓝淡紫的粘液，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具残破至极的躯体内进行着置换。 　　原本枯死的林木重得生机，然而，它们似乎过分活跃了些，枝条草叶上生出无数脓包般的触手，张牙舞爪，庆贺自己重获新生。 　　祭司轻抚勾缠着手指的草木，唇角带笑。 　　恰在此时，虚空颤动，蛮横的气息通天而上，黑龙盘旋、吞噬烈阳，她的笑意越发加深，隐隐透出几丝疯狂的畅意。 　　祭司直直仰望半空，喃喃自语：“本源归位，光明将死……就让我为你的死亡，加速吧！” 　　手一扬，剖开胸膛，没有一滴血液流出，相反，本是心脏的部位，被一团枝藤缠绕的球体替代。 　　接触到空气，枝条层层绽开，露出拱卫在中心的东西——成人巴掌大小的黑色块状物，非金非玉亦非石，很难说出它到底是什么材质，其中乍然泄露的气息，与冲天黑龙虚影倒有几分微妙的相似。 　　跪地颤抖着将黑块掏出，胸口破洞合拢，祭司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明明只是从岸边将其抛入水中这样轻松随意的动作，她却耗费整整半小时去完成。 　　黑块入水，大汗淋漓的她虚脱跌地，没有发觉双目紧闭的神尸悄然睁眼，纯黑双瞳内满溢令人心惊的冰冷恶意。 　　祂定定盯了全然无知的祭司许久，察觉到她将要抬头，才再次闭眼。 　　…… 　　于托平大荒原击杀蒙格达成进阶仪式，成功踏入大魔导师之境后，塞拉莱只来得及匆匆感受一番灵感激增，只一念便可与天地间元素进行沟通的奇特感觉，就带领着眼巴巴等待的玩家队伍前往宝库。 　　蒙格身死、塞拉莱进阶，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提前安排好的剧情动画，他们不清楚其中的关联，也不想弄清楚。 　　击杀等级远超他们数倍的npc，根据战斗统计里记录的数据，贡献占比最小的玩家在弥补了因死亡造成的损失后，还额外提升了两级，更别提贡献占比前排的玩家。 　　升级的喜悦展露在每一个玩家的脸上，一想到自己马上就会进入红衣大主教的宝库，更是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原本团结对敌的队伍迅速崩散，各自寻找亲友或是看得顺眼的人组队，以期在接下来的宝库副本里，获得更大的收益。 　　一把冥火将蒙格尸身烧灼殆尽，塞拉莱手腕转动，侥幸在战斗中存留的亡灵军团隐入地表，取而代之展露人前的时一群又一群的亡灵坐骑。 　　骷髅马、白骨地行蜥蜴、僵尸骆驼…… 　　为了避免玩家们为自己骑哪一匹争论而白白耽误时间，塞拉莱干脆按人头分配，分到什么就是什么。 　　无数漂浮着幽幽鬼火的坐骑走到对应玩家面前乖顺蹲下，示意他们骑上来。 　　“同伴们，骑上坐骑，向宝库出发！” 　　塞拉莱翻身上马，招呼着还傻愣愣站在原地的玩家。 　　玩家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何人灵魂发问：“坐在骨头架子上，真的不会硌屁股吗？” 　　塞拉莱：…… 　　他们犹犹豫豫上马，发现屁股下的触感并非想象中的坚硬，而是有一层坐垫般的绵软，随着坐骑行进，不断调整，保证他们的屁股永远处于包裹中。 　　这！ 　　这是什么神奇的东西！ 　　玩家们纷纷垂头，望向两腿之间的空荡，那里有一层与鬼火同色的薄膜，恰好将屁股与骨头隔开。 　　玩家不禁感慨：“好贴心的乖马马！和塞拉莱美人一样贴心，嘿嘿，知道我们打累了，还专门变出坐骑驼我们。” 　　率领异常庞大的队伍向着宝库快速行进，塞拉莱一行人成功赶在正午之前抵达了蒙格的宝库。 　　宝库主人已死，他设下的禁制已然失效。许是对自己实力与地位十分自信，不认为会有谁对他下手，蒙格并未额外雇佣守卫防护，此时的宝库便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孩，赤裸裸迎接打劫者的到来。 　　轰开三层大门，塞拉莱退至一旁，抬手示意：“进去吧，想拿多少拿多少，我为你们护卫，绝不叫任何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打扰你们。” 　　早已等不及的玩家们桀桀邪笑，嘴里兴奋地大喊着什么，开启突进技能，直冲宝库，还未入库，就已发生几场械斗，谁都不愿意落于人后。 第81章 　　宝库里为争夺一件装备如何械斗暂且不表，待得最后一名玩家美滋滋从宝库出来，原本奢靡的房间连一座烛台都没剩下，塞拉莱与他们告别，闪身返回地宫。 　　即使他进阶的动静并不小，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亲自告诉路德维希这个消息。 　　怀着满心期待返回地宫，路德维希侧坐在高椅上，捧着本书看得十分专注，似乎没有注意到他。 　　从塞拉莱这个角度，能够很清楚地看到祂格外优越的轮廓，以及，胸前隆起的…… 　　哦不，为什么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又聚集到了那个地方！ 　　难道他只是馋祂的身子？ 　　时不时瞟一眼又慌里慌张移开视线的塞拉莱没有发现路德维希得逞的轻笑。 　　祂就知道，我的珍宝根本拒绝不了我这个样子！ 　　喜欢我的身子又怎么了，那不还是喜欢我吗！ 　　维持着精心挑选的完美姿势让塞拉莱看了个够，路德维希合上书，故作才发现他回来的样子，上前贴贴：“塞塞！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祂声线压低，溢满了委屈与谴责，一张俊脸凑近左蹭蹭右贴贴，不时凑过来要个亲亲。 　　哪里有神明的样子，分明是只主人稍微出去一会不带祂，就急得委屈嗷呜的狗勾。 　　好可爱。 　　不过……好像有什么东西硌住了。 　　是那本书。 　　“你看的什么书？”塞拉莱将它从路德维希手中抽出，看清封皮的瞬间，猛地一抖，脸色爆红。 　　——《龙O十八式》 　　这不是、这不是他从小书店里买回来的那什么吗……怎么被祂翻到了！ 　　塞拉莱羞恼抿唇，“你、你怎么在看这种东西！不对，你看了多少了？” 　　路德维希歪头，“全部看完了。” 　　祂翻开书指着某一页，塞拉莱这才发现，祂居然还认认真真做了笔记！ 　　因为内容太过劲爆，对于塞拉莱这种前十八年满脑子学习、穿越后一百多年更是无欲无求只知道战斗与修炼的纯情小处男来说冲击太大，明明是自己买回来的书，他却没有看完。 　　如今路德维希指着的这一页，便是后半段他未曾见过的。 　　那个姿势……真的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吗！ 　　还有，为什么是T- OTZ -T这样子一前一后夹心饼干的三个人啊！ 　　这些书、这些书尺度好大！ 　　偏偏路德维希还在耳边不解问道：“塞塞喜欢这样的？我可以变出分身来哦！你要试试吗？” 　　塞拉莱：？？！！！ 　　他热得快晕过去，呐呐道：“不、不喜欢……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做到……” 　　不对！ 　　塞拉莱突然反应过来，“就算你能分出十个分身也没用！因为我才是……我才是那个……” 　　长期的对于性避而不谈的教育，使得他无法坦然说出那个词，含糊许久，哼哼道：“反正，你最好先练练腰，以后有得你辛苦的时候。” 　　没错，就是这样！ 　　塞拉莱对于自己一定是上面那个的认知坚定不移，毕竟路德维希没有那个，所以祂是有心也无力。 　　这样说来，他是不是也得好好补补？根据他偶然听闻同学讨论的小说来看，里面的人动不动都是一天一夜来着。 　　塞拉莱不解，塞拉莱皱眉，开始思考，如果自己做不到一天一夜，会不会被嫌弃？ 　　不过，人真的能一天一夜吗？ 　　他突然对自己的体力产生一丝担忧。 　　意味深长地看着陷入沉思的信徒，路德维希贴得更近，如今两个人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严丝合缝地靠在一起，祂说：“听塞塞的，我一定会好、好、练、腰，绝不让你失望……” 　　逗弄一番还没认清现实的小信徒，路德维希正色道：“塞塞，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嗯？”祂突然这么正经，塞拉莱还有些不习惯，站直了身体，面色也不免带上几分严肃。 　　“你说。” 　　“在你踏入大魔导师之境的瞬间，我得到了我所有的记忆。” 　　塞拉莱双眼一亮：“所以，你的能力是什么？” 　　他实在太好奇了，路德维希掌握的权柄到底是什么。 　　还有，为何信奉祂的自己，能够突破那层桎梏，位列至高之境。 　　“那是一段很长的故事，所以，我们到床上去说吧。” 　　“嗯。嗯……？？” 　　猝不及防被抱起来，塞拉莱茫然：“不是，有椅子坐，为什么要去床上？还有，地宫里明明只有棺材，哪来的床？” 　　那口石棺，还是从前他中二病之魂熊熊燃烧之时，为了装逼，觉得自己既然已成为如此酷炫的小骷髅，就不应该和正常人一样睡在床上而购置的。 　　——睡普普通通的床，太没有逼格了！ 　　路德维希抱着他走向大得能躺下整整五人的柔软床铺，“我变出来的，塞塞，你喜欢吗？” 　　这个问题…… 　　好怪啊！ 　　干嘛问他喜不喜欢，搞得像要做什么一样。 　　床铺十分柔软，刚一接触床面，整个人便难以克制地陷下去，哪怕是一点最细微的动静，都能引发极大的震颤。 　　这床…… 　　是不是太过于软了？ 　　坐上去轻飘飘像陷在云里，如果整个人完全泄力躺上去，那么想要起来或许都是一个困难的动作。 　　塞拉莱撇嘴，路德维希变出来的床真不怎么样，一点也不实用！ 　　将自己的感受如实说出，路德维希笑得意味深长：“……是么？” 　　不再纠结床不床的问题，塞拉莱一把拉住祂将祂扯到床上来，结果自己反倒不稳摔倒，陷在里面半天起不来。 　　挣扎几下，他决定躺平，翻身埋到不知何时也躺下来的神明的怀里，私心颇重戳着饱满胸肌，催促道：“快说呀。” 　　路德维希捏住他的手，说：“我是本源，全知全能。按照现在的说法，大约是至高神？无论是所谓正神还是邪神，又或者是诡异污染，都只是我力量的一部分。” 　　塞拉莱震惊。 　　“你这么厉害？” 　　完全看不出来啊。 　　在塞拉莱心里，路德维希一直都是从前那个虚弱的，与他相互依靠的存在，有他一口饭就有祂一块馍馍。 　　如今骤然得知祂竟是凌驾于所有神祗之上的，那个传说中的至高神，他只觉分外不真实。 　　就像是自己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孩子，突然告诉他自己是A市跺跺脚就能引起恐慌的掌权者一样。 　　心情十分微妙。 　　说到这里，路德维希有些心虚：“唔，那是曾经。因为某种原因，我掌握的权柄都被剥离了，只剩下最核心的本能——吞噬。”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能穿越世界壁垒，在那个世界与塞塞你相遇。也因为我目前没有掌握任何神格权柄，身为信徒的你也不会被世界规则压制，一辈子只能在高级职阶徘徊。” 　　“祂们害怕我得到全部记忆，想要重新回到至高位上，吞噬祂们的权柄，所以……” 　　塞拉莱打断祂，“也就是说，所有现存的，已知未知的神祗，祂们的力量都来源于你，又或者说，曾经的你？” 　　路德维希点点头。 　　塞拉莱发现了华点：“可，一手造出游戏系统的神明，祂分明在期盼你的归位，难道祂不怕你收走祂的力量与权柄？” 　　路德维希面色微妙：“或许是因为，祂知道，遇见你的我，不会想要世界再回到荒芜一片的世界，独自忍受孤寂。” 　　塞拉莱抖落一地鸡皮疙瘩：“你在哪学的酸不拉几的话。”嘴上说着嫌弃，眼底却溢满笑意，星星点点的幽光倒映着神明的身影。 　　身影越来越近，直到完全贴在一起，唇肉被大力吸吮，麻痒触感刺激之下，不自觉张开唇瓣，深入搅动，水声啧啧。 　　亲了这么多次还是没能学会换气，塞拉莱只能无力地被祂揽在怀里，任祂施为。 　　快要喘不过气了…… 　　晕晕乎乎地想要挣扎，完全陷入床铺之中的塞拉莱发现，自己果然使不上力，只能被动地承受。来不及吞咽的津液溢出，将下巴打得湿濡，又被坏心眼的神明一一亲走，留出让他喘息的机会。 　　怎么又这样一言不合就亲亲…… 　　他嘴都肿了！ 　　悄悄收回不知何时夹住祂的腰的腿，塞拉莱推开祂，捂住自己的嘴，坚决不让再碰！ 　　为了转移祂的注意力，他决定继续刚才的话题，事实上，关于路德维希这个本源之神，他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比如，如今没有丝毫权柄傍身的祂，却已恢复所有记忆，那么，那么惧怕祂归位的神，会不会对祂下手？祂又能否敌过祂们？ 　　路德维希重新躺在他身边，把玩一缕银发，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时光明神殿大张旗鼓搜寻邪神余孽，或许就是想要对我们下手，只不过，祂的手下太笨。” 　　说到这里祂很是得意，“那些垃圾，根本不是塞塞你的对手！” 　　“那些家伙感知到我的归位，连面都不敢露，更何况是对我下手？祂们出现在我面前，妄想用我的力量攻击我，只会是死路一条。” 　　“祂们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想绕过我对你，我唯一的神魂相连的信徒出手，想要用这种方法对我造成伤害，延缓我的复苏。” 　　塞拉莱点点头，“貌似听懂了。不过，祂们怎么知道你有信徒的？” 　　“塞塞你还记得，初至这个世界，血契契成之时的异常天象吗？那是一种昭告，昭告着本源有了独属于祂的偏爱。只可惜，那时候的我，忘记了太多太多……” 　　但幸好，我依然保留着，对你的爱。 第82章 　　从路德维希那里大致了解目前的状况，塞拉莱并不担心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毕竟他此时已至职业者道路的最高之境，再也不会如从前那般任人宰割了。 　　再者说，他将本体抛在地宫，披上玩家分身的马甲后，又有谁能找到他？ 　　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塞拉莱与Sai是同一个人。 　　得知那些神祗也无法伤害路德维希，塞拉莱放心下来，转而好奇，祂会不会吞噬祂们的权柄。 　　比如，当着光明神殿那些不可一世的红衣大主教的面，吞掉他们的神。 　　塞拉莱承认自己就是个小气记仇又恶趣味的人，虽然造成他受重伤的直接罪魁祸首已经荣归西天，可若有机会给光明神殿使绊子，试问有哪个职业者不愿意呢？ 　　他真的很想知道，那时候的他们会是什么表情。 　　会当场信仰崩溃堕成一滩肉泥吗？ 　　还是痛苦摇头，直呼那不是他们的光明圣主，从而用愿力造出一个新的光明神？ 　　路德维希摇了摇头：“世界运行是有既定规则的，当时掌握了所有权柄却未对世界进程产生任何助益的我，或许就是在规则影响下，才会产生分割权柄的想法。” 　　“本源全知全能的时代已经过去，被剥离出的东西，化为了世间万物。” 　　那时的祂，分割出去的大多是时序相关的权柄，因此如今的弥尔克大陆上，流传的神话大多都是春、冬二分天下，交替出现。 　　这些时序的权柄，推动了大陆上第一批生灵的出现，可生灵生存，除了四季轮转之外，也依赖光与暗。 　　于是之后，路德维希又陆陆续续分割出许多权柄，诞生出意识的神灵们，也相互争斗，从掌握最基础也是最本源的权柄，逐渐细分、置换出更多。因而，如今大陆上广为流传的神祗，无论是正神还是邪神，手中神职大多十分杂乱。 　　在这种迭代与置换中诞生的神，与初代相比，不但能力下降许多，本身也极为脆弱。 　　越是新生的神，对于自己掌握的力量的理解便越博弱，即使在人类看来神之知识浩瀚如海，祂们所掌握的，在真正的本源看来，不过是沧海一粟。 　　若是太过贪心，一味地想要获取更多的权柄却不花费漫漫时间去理解它们，那么，祂们极有可能在过量知识的冲击下陷入疯癫，崩溃为散播有害、无序知识的失智生物。 　　这既是污染的来源，也是众多神与人如此惧怕污染的原因。 　　知识蕴藏力量，力量既是知识的载体。所以，当时祂一厢情愿地向珍宝输送力量，无疑是…… 　　幸好，祂再次找回了祂的珍宝。 　　心有余悸地埋在塞拉莱颈边，感受着怀中格外真实的触感与体温，路德维希继续道：“所以，虽为本源，我不会将所有神明的权柄都吞噬。这样做，虽能聚拢权柄，赖以这些元素生存的生灵，却会因此而死亡。” 　　“我能感受到，塞塞你喜欢现在的世界。” 　　唔…… 　　喜欢吗？ 　　塞拉莱不知道。 　　他只是习惯了弥尔克大陆的生活。 　　前十八年的烙印太浅，除了根深蒂固到极点的一些思想之外，整整一百五十年的异界经历，早已将他同化。 　　譬如弱肉强食、譬如杀人不眨眼的冷漠。 　　“而且，如果我吞噬下所有权柄，我就必须返回虚空，大陆没有承载如此庞大力量的能力。” 　　塞拉莱蹭了起来：“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那些神明会在虚空之上建立神国的原因？” 　　路德维希沉默片刻，迟疑道：“祂们的力量……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就算是真身降临，最多也只是对职业者和普通人的冲击与污染大了些，很有可能因亲眼见到无法理解之物而软烂成肉泥。” 　　祂不确定地猜测：“应该是为了自己的信众着想？”嗓音里是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心虚。 　　“不过，光明神殿屡次进犯，其中必然有光明神的背后受益。身为神明，享万民供养却没有尽到自己应该尽的职责。这样的家伙，不配待在神位之上。” 　　塞拉莱有一下没一下戳着祂的胸肌表示赞同，语带兴奋：“你的本体是什么？难道是一个超级大的五颜六色的球？” 　　根据路德维希的描述，初代神都是一颗一颗的星辰，那么现在这些掌握着并不存粹本源力量的家伙们，就是花里胡哨的小号球？ 　　以此类推，路德维希这个天地之初，掌握着所有的本源，就是超级巨大一颗球？ 　　说起这个，祂看上去十分自得：“我可不是那些丑东西。塞塞，你想看吗？” 　　祂有些迫不及待，甚至是展露出塞拉莱完全无法理解的激动与期待，单手就把他从床上抱了起来，来到地宫之外。 　　空间跃迁法阵里仅剩的极品魔核还在兢兢业业工作，如今的地宫位于一处不知名荒原中心。 　　——弥尔克大陆上，荒无人烟的地方实在太多。毫不夸张地说，展开世界地图随便撒把米，选中无人区或是危险禁区的概率，远高于选中城镇聚落的概率。 　　塞拉莱不解：“你不是说大陆不能承载你本体的力量吗？” 　　“没有聚拢权柄时没关系的。” 　　天知道，对于路德维希的本体到底是什么，塞拉莱在心底里默默经过多少代的演化。 　　最初他是没有血肉的骷髅，路德维希还是虚弱的小黑时，塞拉莱一直以为那随时可能会散去的黑雾，只是祂的一点分离出来的意识或是投影。 　　尚未恢复记忆的祂，自己也是这样认为。 　　关于祂本体的形象，到底是黑雾、触手怪大章鱼还是丑不拉几的不可名状之物，又或是五颜六色的巨型星球，塞拉莱都猜测过，可…… 　　他唯独没有料到，是这样充满力量与美感的生物。 　　——龙。 　　一条比所有记载里，都要强大、都要美丽的黑龙，没有一丝杂色，却闪烁着五彩的流光，随着每一次呼吸起伏变幻。 　　似夜空，似星辰。望着祂，能联想到世间一切美好而亘古永存的事物，不自觉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塞拉莱看得痴迷，抬手轻触鳞甲，竟带着几分无机质的冰凉，一如祂不时伸出的触手的温度。 　　他的呼吸逐渐急促。 　　没有谁能拒绝一条龙，特别是一条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明明有着无上力量，却在他面前俯首的龙。 　　比他心心念念的骨龙帅气一万倍。 　　顺从轻柔的力道，被清风托举至背部，风墙化为防护，即使升至高空急速飞行，也不会感受到任何飓风与颠簸。 　　山川湖海俱在足下，直叫人生出万丈豪情，好似天地都在他一人的掌握之中。 　　塞拉莱不自觉从龙背上起身，放声呼喊，犹嫌不够，对祂喊道：“我要跳下去，快接住我！”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一跃，急速下坠的失重感带来别样的刺激，仿佛这些年来无时不紧绷的郁气也尽数消散。 　　此时此刻，耳边只有呼啸风声，与心如擂鼓的跳动之声，纯粹、宁静，远离纷扰。 　　塞拉莱闭上了眼，坠入一片柔软。 　　路德维希接住了他。 　　暗含后怕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塞塞你怎么能不顾自己的安全……” 　　“有什么关系，”塞拉莱打断祂，张扬畅意的笑止也止不住，“你会接住我的。” 　　他无比笃定。 　　“我渴望战斗。”塞拉莱说。 　　不大的低喃，被风送入路德维希耳中，祂翅膀扇动，载着想要发泄憋屈的信徒朝着西大陆而去。 　　祂说，“如你所愿。” 　　* 　　圣地。 　　独立于所有人类国度，占据西大陆最富饶、最优越土地的光明圣城，是大陆人心中最强大最富裕的城市。 　　教皇、红衣大主教、红衣主教、圣骑士，以及万万数服务他们的圣童与仆从，这是一座集结了大陆信仰所在的城池，庄严肃穆、至高无上。 　　神爱世人。 　　但圣地之内，非神职者不可踏足，即使你贵为一国之主。 　　拉曼是服侍红衣大主教的圣童，是圣地内最底层的存在。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一直以圣童的身份为荣——每年四套新制服、每月30金的薪水，这样的条件，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 　　更何况，他还能吃到来自各地虔诚的信众自发供奉来的最顶级最美味的食物，即使那是从大人物们嘴里剩下的。 　　若非他检测出拥有不错的职业天赋，还不能被选拔成为圣童，逃离衣不蔽体、饥不饱腹的生活。 　　为远行东大陆的红衣大主教阁下擦拭陶瓷茶具上未有的灰尘，拉曼双手合十，由衷感慨：“赞美光明！” 　　天，突然黑了。 　　他有些疑惑地抬头。 　　作为日出光耀之地，光明圣地内，几十年如一日地亮如白昼，再无黑暗与夜幕，自然的，也不会有任何诸如阴雨天气这样，会遮盖太阳与光明的天象。 　　可如今……？ 　　不只拉曼，这一刻，圣地内所有未在祷告的人，纷纷走出建筑，疑惑抬头，紧接着，大惊失色。 　　恐怖、庞大、展翼便可遮蔽天日，浑身散发出强大威压与气息的巨龙，正飞向圣地上空。 　　“吼——”震天龙吼自空中传来，其中蕴含的恐怖威势，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抗，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匆匆赶来的教皇也是如此。 　　价值万金的珍贵茶具摔落在地，拉曼颤抖着望向那具巨龙。 　　前所未有的庞大。 　　圣地巍峨宏伟的建筑与它相比，渺小得如同幼儿玩耍的积木，一道龙息，曾以为坚不可摧的防护，悄然破碎。 　　一同破碎的，还有圣地众人超然于世的高傲。 　　屹立千年万年，圣地内中心神殿顶端的光耀神像，就那样在巨龙随意掀起的飓风中，轰然倒地！ 　　以最珍贵、最坚韧金石铸就的，承载着全大陆光明信仰的，那怕一百个至高之境都难以撼动的神像，就那样碎裂，如同摔在拉曼脚下的瓷器。 　　那可是……那可是留下光明神本源气息的神像啊！ 　　这一瞬间，原本坚不可摧的信仰，悄然崩塌。 　　他想不出来，究竟是怎样可怕的、邪恶的存在，居然能凌驾万神之王、光明圣主的头上，将极昼之地变为永夜。 　　世界末日来临了吗……？ 　　令他崩溃的远不止此，恐怖巨龙背上渺小的银色光点晃动，直到这时，惊骇万分却又动弹不得，以至于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众人才发现，那是一个人！ 　　一个可以驾驭此等巨龙的人！ 　　他在所有人痛苦万分的眼神中，扬起象征着邪恶、堕落、污秽、死亡的白骨法杖，灼灼冥火直袭中心神殿，在那座默默流转无数春秋的时钟上，留下难以愈合的破洞。 　　随后，聚合于空，嚣张地留下骷髅形态的标志。 　　那是…… 　　亡灵海！ 第83章 　　冥火连绵不绝，从一个点蔓延至一个面，难言的沉默中，唯有呼啸风声与噼啪作响的烧灼声。 　　巨龙与法师走了。 　　他们没有屠戮圣地，好像就是单纯地路过圣地，随口吐了一道龙息，破坏掉坚不可摧的光明防御，而后，随手发射一道魔法，在中心神殿上留下丑陋的疤痕。 　　圣地中人，既无法遇见他们的到来，也无法阻止他们的离去，无力得如同遭到强壮恶霸洗劫的柔弱稚童，除了哭泣，什么都做不了。 　　不该是这样的…… 　　光明神殿，不是最强大的教派吗？ 　　光明圣主，不是最强大的神明吗？ 　　为何面对此等挑衅，有着陆地半神之称的教皇，竟也无能为力？ 　　它，或者说，祂。 　　到底是什么？ 　　光明圣地暗下去的这一天，有一些东西也随之黯淡，悄然崩塌。 　　即使教皇在巨龙与嚣张大笑的法师消失瞬间，便起身对在场所有人下了禁制神术，禁止谈论此事，大陆上但凡是有眼睛的人，依然能瞧见那道飞向光明圣地的可怖身影。 　　或许他们未曾看见光明神像是如何轻而易举地被毁，却无法忽视一向以“圣洁”著称的圣地上空，漂浮的那道属于亡灵海的标志。 　　于神圣东征之前便闯荡大陆的职业者们，脑中不约而同浮现出一个称号： 　　死灵领主。 　　从亡灵海走向大陆的死灵领主，用那仅仅只是瞥一眼便觉阴寒刺骨的白骨法杖杀人后，便会在现场留下一道亡灵海标志。 　　嚣张至极、狂妄至极！ 　　可……他不是早已死在了圣裁之下？ 　　难道说，那场光明溃于黑暗的战斗，于托平大荒原登顶的，便是…… 　　死灵领主？！ 　　有消息灵通的，早已得知死亡的红衣大主教为谁，如今见着圣地上空的标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死灵领主非但没死在圣裁之下，反而蛰伏五十年，成为大魔导师，向曾经的仇敌复仇。 　　他是如何做到的？ 　　如何从圣裁中活下来的？ 　　如何在短短五十年间成功进阶？ 　　如何……驾驭那般强悍的巨龙。 　　吞天巨龙与龟缩于龙岛之上的龙相比，有如云泥之别！ 　　它更像是…… 　　祂。 　　传闻里，开天辟地的本源魔龙。弥尔克大陆上的龙，便是凭借对本源魔龙外形的拙劣模仿，得来一身强悍的力量。 　　转念之间，有人忆起，流传在职业者与神眷者之间的一个小道消息： 　　传言，死灵领主其实也是神眷者，供奉着一位神秘邪神。 　　这个小道消息在他跨越高级魔法师，成功进阶魔导师职阶后，便再无人相信。由职业者中途转变的神眷者，绝对无法突破高级职阶。 　　这是常识。 　　银发法师乘龙而上的这一刻，无数人再次想到这个传闻。 　　本源魔龙的……眷者？ 　　可以预见，夜幕来临之时，将会有多少人辗转无眠。 　　* 　　这一日，震撼大陆的大新闻还不只如此。 　　无数吃瓜群众还未得知光明神殿要如何处置将他们脸面踩在脚底的死灵领主，反而先等来了巨型兽潮爆发，自迷途森林出发，瞬息之间击毁无数城镇村庄的消息。 　　不仅如此，居住在迷途之森里的兽人族，不知为何大批量死亡，更有无数神智失常的从森林出走，屠戮人类无数。 　　森林、兽人，好像在这一天，都疯了。 　　整个弥尔克大陆，乱成了一锅粥。 　　边境之上，除了塔利城这个不知为何有大批异乡人聚集并于此建造起防御据点的城镇侥幸在兽潮之中苟且存活，六大人类国度坐落于漫漫边境的城市，俱都失守！ 　　一时之间，雪花般的求助信涌向光明神殿，一封接一封，全是要求派出圣骑士、神父、牧师支援前线的。 　　然而，此时的光明神殿，一半的高端战力全部被红衣大主教们带走，前往迷途之森帮助万神殿的森林祭司净化遭受污染的森林，并与在其中作乱的春晖余孽展开激战。 　　不，那些人，已经不单单仅是春晖女神一家的信徒。金币教派、堕格为欲望之母，曾为爱欲女神的爱之使徒、以及更多更多，在神圣东征期间遭到迫害的，或大或小的“邪神”信徒…… 　　不知何时，他们在背地里凝结成一股可怕的势力，用早已污染或扭曲的神力，在曾经的春晖祭司玛拉的带领下，共同组成了反对光明神殿统治的组织。 　　这个组织的战斗力意外地强，以致红衣大主教带走的战斗力陷在迷途之森，一时之间难以脱身。 　　如果没有塞拉莱与巨龙的那一闹，那么人才济济的光明神殿也不是不能在剩下的一半高端战力里拨出部分人支援边境，宣扬光明的强大与威严。 　　然而…… 　　圣水池中人挤人，下饺子似的不断有信仰动摇遭到反噬或是污染的圣骑士与修士们半死不活地被扔进去 。 　　几乎当时所有待在圣地内的神职者，轻则等级下跌，重则力量全无、身受污染产生畸变。 　　就连亲眼目睹这一切，像一只蚂蚁般被死死摁在地面动弹不得的教皇本人，也……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喉间不断翻涌的血气与蠢蠢欲动的肉瘤。 　　身为最接近圣主的人间行者，相比较愚蠢无知的信徒们，他掌握的信息更多。比如，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测那巨龙是否就是传说中的本源魔龙时，在祂载着死灵领主来到圣地的瞬间，他便已然确定。 　　祂，就是圣主惧怕的【本源】，而他，则是欲要除之却苦寻不到目标的本源眷者。 　　死灵领主…… 　　毫不夸张地说，这个称号还是圣主神像被毁之后，他才仓促知晓的。 　　曾经的他只是个不值一提的魔导师，轻而易举便死在了蒙格的圣裁之下，再如何在大陆上拥有名气，也不值得高高在上的教皇关注。 　　可是现在…… 　　他已至大魔导师之境。 　　即使没有【本源】眷者这一层身份，单凭精通亡灵魔法与黑魔法的大魔导师身份，也足以引起教皇的注意了。 　　毕竟整个弥尔克大陆，包括神眷者，加起来到达至高之境的人，也不超过二十。 　　【本源】的力量…… 　　不但能将眷者从必死的圣裁冲击中保下，还能不干扰他的职业道路，不依靠宛若毒药的神赐之力便可顺利进阶…… 　　教皇面色晦暗。 　　即使是他，能够短暂调用部分圣主的力量，号称大陆最强者的他，不免也为此感到一丝艳羡。 　　能够坚定地走在自己选择的职业之路上，是多少人穷极一生终不可得的愿望。 　　他曾经，也检测出绝佳的魔法天赋。 　　教皇颈侧生出几片翎羽。 　　他缓缓闭目。 　　不，不能再想了…… 　　可越想心静，心便越不静。 　　譬如此时，他不由自主地想到，【本源】竟然就那样，任由祂的眷者踩在祂的背上，放纵如此不敬的行为。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祂只有一个眷者，所以对他自然千分万分的好，哪怕是被眷者当作坐骑，也不会发怒？ 　　可明明……如果祂显露自己的名号，何愁没有称心的信徒？ 　　祂就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威严吗？ 　　被眷者骑在身下的神明…… 　　他不敢想象，他若是这样对待圣主，该会死得有多惨。 　　教皇又想起了春晖祭司。 　　曾经，在光明圣主没有与春晖女神因一块【本源】碎片产生争斗之时，两家教派的关系还不错，人员常有往来。 　　名叫玛拉的祭司，与她的神明，相处之间也并不像他与圣主那般谨小慎微。 　　他曾听见，祂与她轻柔的交谈，植被铸成的芬芳帷幕里，神明与眷者，其乐融融，气氛融洽得像是一对相处多年的好友，而非等级森严的上下级。 　　为什么？ 　　羽毛越长越多，蔓延至手臂。 　　那是他胆敢质疑自己全身心信奉的神明的代价。 　　不，不应该说质疑，他怎敢质疑圣主。 　　他只是疑惑。 　　颓然坐在一片空白的密室里的老者，此刻脆弱而迷茫的神情，完全让人无法联想到叱咤风云的教皇，反而像是在错误道路上蹉跎半生，到头来才发现自己一无所获却又无法回头的可怜人。 　　凭空出现的信件越来越多。 　　平时掌管教中大小事务，对各地传来的信函一一分拣并处理的红衣大主教也深陷迷途之森，如今这些事务便只能由教皇本人来处理。 　　那些来自各国，由最高掌权者发出的信件，由一开始恳切的请求，逐渐言辞犀利，到最后，变为威胁。 　　“如果光明神殿不立刻派出人手解决此事，那么，他们将不再独尊光明，而是恢复各自的信仰。” 　　“xx之神在位时，可不会对祂的属民见死不救。” 　　六大王国，言辞一致。 　　不难看出，他们联合起来，在背后达成了某项协议。说不定，还有春晖余孽在其中挑拨。 　　教皇神色渐冷。 　　哪怕心底里受到别人与神明之间相处模式的刺激，早已与虔诚信仰融为一体，将一生都献出的教皇，也绝不允许主的威严受到挑衅。 　　恢复信仰？ 　　他们所信仰的神，大半神格都被吾主吞噬，早已堕落为苟延残喘的污秽。 　　信仰祂们？ 　　也配？ 　　顾不得圣池内伤势未愈的人，教皇向圣地以及地方上的所有人手下令，光明神殿所有人，动身边境，帮助王国消灭兽潮。 　　光明之威，绝不许宵小进犯！ 　　然而，命令下达至地方过后，一个令他吐血的消息随之传来。 　　除圣地外的所有光明修士，自发组织起来，追捕死灵领主。 　　就这么半天的功夫，已折戟无数。 　　他两眼一黑。 　　“一群无知无畏的蠢材！” 第84章 　　在光明圣迪畅快放了把火的塞拉莱躺在巨龙背上，仰望风云流转。 　　当光明神像就那样轻易地跌落，号称拥有绝对防御，哪怕是大陆上所有至高之境一同发动攻击也无法撼动分毫的防护罩轻易破损，塞拉莱才终于有了几分真实感。 　　他的神明，他的爱人…… 　　拥有无可匹敌的强大力量。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曾以为无法撼动的，脆弱如纸糊。 　　塞拉莱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想法。 　　好像对光明神殿的厌恶与深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一丝忌惮也随着那把火烟消云散。 　　路德维希载着他飞往亡灵海，在深处的一处巨坑旁停下，化为人形。 　　“塞塞还记得这里吗？”祂指向那处巨坑。 　　巨坑边缘并不平整，呈现出重大冲击形成的烧灼破碎痕迹，哪怕是一百五十年岁月的风沙，也无法将它抚平。 　　塞拉莱点了点头：“当然记得。这里是我从蓝星降临的地方。” 　　链接两个世界的空间缝隙声势浩大，在这里形成席卷一切的飓风，吹飞地表所有的风沙，露出地面之下的岩石。 　　当年的他，从深坑爬出，一步一步走出亡灵海。 　　路德维希牵起他的手，放在颊边轻蹭，“那时候你还骂过我。”说起这个，祂就委屈。 　　那是塞拉莱刚刚穿越时的事。 　　好不容易结束高中地狱般的三年折磨，塞拉莱甚至已经想好自己要在这个超长假期中玩什么游戏追什么番去哪旅游。 　　结果，这些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他就穿越了。 　　穿越也就罢了，到达异世界后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那个瞬间，塞拉莱相当崩溃。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吐槽：“谁叫你当时的语气那么欠扁。” 　　“能够与我绑定，是你的荣幸。”塞拉莱拖长了嗓音，重复祂说过的话。 　　那种时候听到那样的话，谁能忍住不骂祂！ 　　路德维希“哎呀”一声，摇晃他的手。“好吧，我错了，快把这点小小的不愉快忘记！” 　　原本想要借题发挥，申请今晚抱着塞塞睡觉，结果…… 　　路德维希幽怨撇嘴。 　　祂及时转移话题，不叫塞拉莱继续回忆下去。毕竟那时的塞塞，看上去真的快气到爆炸了。 　　虽然气鼓鼓的小骷髅也很可爱。 　　不管他做什么、是什么样子，都好可爱。 　　祂傻乐道：“塞塞你说，我的神殿建在这里如何？就建在这座深坑上，纪念你我在这个世界的初遇。” 　　“唔……”神殿？ 　　如今的路德维希找回全部记忆与力量，即使暂无神格权柄，但凭着【本源】的身份，确实应该拥有一座神殿。 　　神殿、神像。 　　一切的材料与设计，必须是最好的。 　　只有这样，才配得上祂。 　　亡灵海深处的神殿，虽精美，却因地理位置使然，不会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参拜。所以，神殿里，有他一人就好了。 　　荒无人烟处的神殿，与独属于祭司一人的神明…… 　　这一刻，塞拉莱与路德维希的想法诡异重合，只是想象的体位各不相同。 　　塞拉莱兴奋起来，突然就生出股责任感与金屋藏娇的隐秘刺激，拉着路德维希讨论神殿里的各种细节。 　　除了表面上庄正肃穆的祭祀处，神殿背后的内里，一张可以施展得开的床必不可少。 　　当然，床绝不能是路德维希之前在地宫里变出的那种。 　　——太软了，他躺在上面动都动不了，如何满足他的神明“妻子”。 　　还是硬一点好。 　　除了床，最好还有一个连天花板都装满镜子的房间，不论在哪个角度，都能通过镜面倒映身影。 　　听着自家信徒夹带私心的描述，路德维希笑而不语。 　　祂的塞塞，真贴心啊。 　　从床要多大，兴致勃勃讨论到贴满镜子的房间、流着活水的温泉池，塞拉莱突然发现自己说的全部都是神殿内部的设施，完全将它的外观——对于一座神殿来说最重要的部分抛在脑后。 　　他战术性咳嗽。 　　怎么满脑子都是那什么…… 　　打住打住！ 　　他决定中止这场不正经的讨论，进行一些正经的讨论。 　　比如，神殿是尖顶还是圆顶；除了主楼之外要不要塔楼、要几座？ 　　两人将将讨论出大致的雏形，地动山摇。 　　不知发生了什么，竟连亡灵海深处都受到影响，无数死灵生物四散奔逃。 　　塞拉莱用风系魔法将自己送入空中，向声响震天处眺望。 　　兽潮攻城。 　　原本只在塔利城外出没的兽潮，不知何时绕过它，来到了亡灵海附近的城镇。根据漫天弥散的烟尘与声势浩大的阵仗来看，保守估计有百万之数。 　　相当可怕的数量，足以称得上巨型兽潮。 　　它们聚合在一起，所过之处无人可挡，一座又一座的城镇连抵挡都来不及，便摧毁在铁蹄之下。 　　它们即将抵达希格镇。 　　亡灵海外最后一座城镇，也是无数玩家进入异界后的第一座新手村。 　　他已经看到玩家死亡时特有的刺目白光。 　　* 　　兽潮沿途摧毁一切，朝着希格镇城门而来。希格镇内的新手玩家们一边在世界频道摇人，一边自发组织起来，想要抵御兽潮。 　　但平均等级不超过十级的玩家，他们的抵抗不能激起一丝一毫的水花，那点攻击，连挠痒痒都称不上。 　　更何况，各地都在遭遇兽潮袭击，大多数玩家都忙于前往发布了区域任务的城市刷贡献值，区区一个新手村，亡了也就亡了，除了他们这些无法传送走的纯新手，还有谁会在意？ 　　绝望的无力感，蔓延在每个人心头，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站在防线最前方的欧皇皇回望希格镇，视线穿过低矮土墙，落在东大街的街尾。 　　那里，有他经营许久的图书馆。 　　即使现在已升职，卸任了希格镇图书管理员的身份，他也无法忘记，手指拂过排排书籍脊背的触感，以及陈书、灰尘、阳光混合的特有气味。 　　他在希格镇倾注的情感与精力，比任何人都要深。 　　在它即将毁灭的瞬间，连曾经万分嫌弃的，神神叨叨的早已死亡的戈恩，都被记忆装点得慈眉善目。 　　他对不起斯旺夫人的嘱托…… 　　如果游历大陆的斯旺夫人重返希格，却发现这里早已沦为废墟，会作何感想？ 　　他潜意识里不愿去想，在表面美好，实则黑残的世界里，或许她已无声无息死在某个角落。 　　欧皇皇捏紧手中武器，暗下决心： 　　他会奋斗到最后一刻，直到等级掉底。或许会有奇迹发生呢？ 　　他在幻想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奇迹。 　　兽群越发近了，近得狂沙与石子扑面而来，打在身上，不断跳出HP-1的提示。 　　欧皇皇深吸一口气，记录之书书页翻飞，一个又一个咒术从中发出。 　　兽群没有停顿哪怕一秒。 　　有玩家害怕着逃跑，也有的原地下线，决定等危险了结之后，再上线。 　　就在鹰身女妖的火焰即将落在他面门的那一瞬，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很多很多、数不清的骷髅、僵尸、巫妖、幽灵……它们从漫漫黄沙下突然出现，萦绕着浓郁死气与尸毒的攻击阻挡了兽群的脚步。 　　它们遁地而出直扑要害，看也不看惊声尖叫的玩家，直直袭向兽群，血沫飞溅。 　　于骨马上驰骋的无头骑士，几进几出，斩落兽首无数；肋骨为杖的盲眼法师，死气所到之处，腐蚀万物…… 　　这是…… 　　亡灵天灾！ 　　欧皇皇猛地回头，动作大到脖颈发出咔嚓响动，他惊愕的目光，对上被浓郁黑雾簇拥，负手凌空的银发法师。 　　恰在此时，法师低头垂眸，幽蓝如鬼火的瞳与他对视一秒，唇角溢出抹不带丝毫感情的轻笑。 　　“呵。” 　　那么短、那么轻； 　　战场那么吵、那么闹。 　　那短促的笑声，却像是印在他脑海一般，不断循环，从灵魂深处生出的阴冷冻结之感使他不自觉颤抖，想要移开视线，却动弹不得。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黑雾翻涌，化成身形高大面容模糊的男人，将矜骄冷淡而又艳丽无比的青年拥入怀中，于熠熠银发间落下一吻。 　　可下一秒，他定睛细看，黑雾还是那团被踩在足下的黑雾，那个做出暧昧大胆举动的男人，似乎只是他的幻觉。 　　可怕的幻觉。 　　如果让论坛上那些追着塞拉莱喊美人老婆，为他画了无数同人图的玩家知道，还不知要引起多大的轰动。 　　——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划过心间，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他可以移开视线，也可以动弹了。 　　冷汗早已将后背濡湿。 　　可怕的实力。他又想，并不自觉感慨，不愧是记事里日天日地的死灵领主。 　　柔柔弱弱一步三喘的病美人，或许是玩家对他最大的误解。 　　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不知为何现身此地的塞拉莱身上移开，欧皇皇转而看向令他头疼又恐惧的兽潮，惊讶地发现： 　　它们根本不是亡灵大军的对手！ 　　兽群数量多，然而亡灵的数量更多，每一只亡灵的等级都是“？？？”，这说明，它们的实力远超能够看清具体等级的狂暴兽群。 　　虽然某些亡灵的吃相，哦不，消灭兽群的手法略微粗暴血腥了些，但…… 　　这些家伙，完全像是在砍瓜切菜啊！ 　　他盼着的那个奇迹，真的来了…… 　　放松格外紧绷的神经，欧皇皇身形一晃跌倒在地，才发现，防线上无论是与兽群还是亡灵相比都格外稀少的固守玩家们，无不嘻嘻哈哈地打开录屏，在近聊频道说一些舞到本人面前绝对会连灵魂都一起毁灭的“骚话”。 　　而那些早已准备拼上自己性命战斗到底的职业所npc与村民npc们，无不跪地叩首。 　　“赞美伟大的死灵领主！” 第85章 　　赞美死灵领主。 　　这一刻，他们彻底抛下对死灵法师带着偏见的观念，万般拜服。 　　兽潮当前，生死攸关的瞬间，号称光耀四海、荡尽世间不平事的光明神殿没有来；统御他们的国王，将重心放在其他遭遇了兽潮的重要城市上，无暇顾及边境线上无关紧要的希格镇。 　　就连职业所里稍微厉害一点的职业者，都被抽调部分。 　　到头来，只能绝望等死的他们竟是被曾经恐惧的死灵领主拯救。 　　何其讽刺。 　　曾经，死灵领主统一亡灵海内所有死灵生物，放话称亡灵海为他所有，希格镇内众人无不厌恶又恐慌。 　　他们厌恶于人人喊打如过街老鼠的死灵法师竟如此狂妄，敢自称领主。 　　同时又恐慌，恐慌手握亡灵海无数死灵生物的领主，会不会看上希格镇的土地，突然进犯并将之据为己有。 　　到时候，他们这些老老实实的居民，将何去何从？ 　　被扒皮抽筋制成亡灵骷髅？还是剜肉抽血沦为禁忌的实验品？ 　　可直到这一刻，被一招不伤人只杀兽的亡灵天灾救下，他们才知道，自己从前的偏见，究竟有多离谱。 　　——邪恶的不是职业类别，而是人。 　　他们不知道如何感谢他，只好如从前迎接光明修士、迎接国王卫兵那样，跪地叩首。 　　整齐一致的赞美响彻上空，被骤然安静下来，注视着这一切的玩家用双眼与摄像头记录下来。 　　他们无声对视。 　　似乎……他们就要见证一项了不起的大事发生？ 　　凌空而立的银发法师落至地面，代表着邪恶与污秽不详的黑雾蔓延，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扶起跪地众人。 　　“我为亡灵海领主，自然有责任守护亡灵海边缘村镇的安宁，这是我该做的事，你们不必如此。” 　　连声音都是那么温柔。 　　朝希格镇外更远处望去，尽是残垣断壁。 　　塞拉莱无声叹了口气。 　　那些地方的居民，有没有在兽潮来临前成功逃出去？ 　　或许权贵与职业者可以通过传送阵去往更安全的地方，可，普通人呢？ 　　就这样死在兽群的足下吗？ 　　还是说，仍有幸存者？ 　　塞拉莱承认，再如何被冷漠的世界熏陶得冷血，前十八年的教育还是令他无法在自己有能力之时，冷眼旁观生命的流逝。 　　于是，饱食一顿的亡灵大军再次行动起来，朝着更远处前行，在废墟里搜寻仍有生命气息的幸存者。 　　——没有比死灵生物更擅长做这件事的了。 　　* 　　露娜躲在两道砖墙倒塌形成的空隙里，死死捂住嘴。 　　即使浑身颤抖，眼泪流下聚成一汪水，她也不敢发出半分泣音。 　　——即使她只是个五岁的小女孩，即使她曾经娇生惯养一有不如意就大哭大叫。 　　她以为她的母亲是她永远的后盾，可当恶狼撞破房门，朝着母亲的头颅与咽喉咬去的那一瞬，露娜才发现，原来她的后盾是如此脆弱。 　　脆弱得轻而易举就被摧毁。 　　却也无比坚韧，用自己的命换下了她的命。 　　泪水滴落地面，溅起尘土。 　　她再也没有妈妈了…… 　　缝隙外，脱离兽潮大部队，滞留在城镇废墟里收割生命的零星魔兽穿梭在大街小巷，不时响起崩溃的哭叫与咀嚼骨肉的声音。 　　血腥气夹杂在呼啸狂风中，露娜瑟瑟发抖。 　　矮墙缝隙外，又响起咔哧咔哧的声音，像是什么手脚不灵活的魔兽足底摩擦过砖石的动静。 　　不知道这次的，又会是什么样子的魔兽…… 　　即使早已抵在最里面的硬墙，露娜还是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蜷缩成更小的一团，似乎这样可以从中获得几丝安全感。 　　脚步声在缝隙旁停下。 　　露娜屏住呼吸，心神紧张到极点。 　　“咔、咔……” 　　一双惨白的骨手扒在缝隙上，骨节指缝间还夹着不知名生物的毛发与血迹，昭示着骨手的主人曾做了些什么。 　　“咯哧——” 　　缝隙越扩越大，外部的光线照进来，照进惊恐而绝望的露娜眼底。 　　她看清了外面的是什么东西： 　　空洞眼眶里鬼火颤颤的亡灵骷髅。 　　骷髅身后，还有许多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死灵生物，它们手上无一不抱着或是重伤昏迷或是挣扎不已的人。 　　活人。 　　落在骷髅手里，和落在魔兽手里有什么区别呢？ 　　露娜再也忍不住压抑已久的悲戚，痛哭挣扎，可虚弱孩童的力量怎敌死灵生物。 　　她被抓了出去。 　　得见天光的这一瞬，露娜发现，整座城市已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死灵大军占领，游荡魔兽被残忍分食，露娜从它们身上预见到自己的命运。 　　骑在高大骨马上的无头骑士驱马前行，马背上乖乖坐着个小女孩。露娜与她对上了视线。 　　那是她的玩伴安娜。 　　露娜崩溃大喊：“安娜，你也被邪恶的死灵抓住了吗？我们要一起死在它们口中吗？” 　　安娜眨了眨眼，在露娜震惊的视线里，胆大包天地揪住无头骑士的衣角，晃了晃。“我可以和露娜一起吗？” 　　她如是问。 　　骑士竟真的驱马来到露娜身前，把她提溜起来与安娜一起放在马背上。 　　露娜瞪大了眼，“死灵生物……居然听你的话？” 　　安娜摇头晃脑，看上去竟有几分悠闲自得，“露娜别怕，它们不是坏人，它们是来救我们的。” 　　露娜露出“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的表情。 　　然而，她坐在有些硌人的骨马上，露娜发现那些死灵生物，竟然真的在救人！ 　　它们从兽口里、从塌陷的砖石里挖出深埋在地底尚有一口气的幸存者，汇入越来越庞大的队伍。 　　直到最后，整座城镇再无一个活人，忙忙碌碌的死灵们抱着、抬着、背着人们，向统一的目的地走去。 　　希格镇。 　　希格镇城墙前的空地上，立起无数临时救治点，忙着接应一批又一批死灵生物从各个地方搜刮出来的幸存者。 　　空地上支起的大锅里熬煮着稀伶伶的糊糊杂烩，每煮好一锅，就由自发组织起来的居民端着，送至惊魂未定、世界观又受到极大冲击的幸存者手里。 　　他们一边在术士与玩家的帮助下处理伤口，一边向他们阐述以亡灵天灾终结兽潮的死灵领主是多么的伟大无私且善良。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些行为怪异的死灵生物，是被伟大的死灵领主塞拉莱驱使，前来救助他们的。 　　现实与长年以来的教育之间的冲突令他们无言。 　　都说死灵法师是邪恶而不择手段的。 　　可…… 　　从嘴里暖到胃里的糊糊，是死灵法师叫人熬制的； 　　糊在伤口处的草药，是死灵法师组织人采摘的； 　　就连从兽口里救下他们的，也是曾避之不及的死灵生物。 　　如果这是邪恶，那么不作为的光明神殿、弃城逃跑的达官贵族，又是什么？ 　　难不成，他们的那些行为，反而是…… 　　“善”？ 　　还未等迷茫的群众思考出个所以然，喧哗渐起。 　　一团霸道至极的炫光自上而下，打在抱着双腿耷拉的小孩的骷髅身上，腐蚀出焦黑的痕迹。 　　骨手断裂，小孩摔落，本就受伤断裂的双腿再次受到冲击，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你们竟然背离光明，与邪恶的死灵生物混迹在一起？！” 　　兽潮散了、伤员救了，一切的一切都在好转，这个时候，绝望之时无声乞求却没有得到回应的对象——光明修士，终于姗姗来迟。 　　他们圣洁的衣袍还是那么洁白无暇，金发在天光照耀下刺眼无比，神情是一如既往的高傲，目空一切。 　　他们终于来了。 　　一出手，就将矛头指向救了他们性命的死灵。 　　令人作呕。 　　“我们需要光明的时候，光明在哪里？既然光明不在乎我们这些普普通通无权无势的人，那我们为什么要尊崇光明？！” 　　人群里，不知是谁喊出怒言，霎时之间，群情激愤。 　　“假惺惺的家伙，滚！” 　　“你们有什么资格对它们出手？是死灵生物救了我们的命！” 　　从未受过如此对待，光明修士们气得快要爆炸。 　　“受到亡灵法师蛊惑，无可救药的家伙，和污秽的死灵生物一起，消失吧！” 　　圣光耀耀而升，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被轻薄的黑烟吞噬。 　　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银发法师似笑非笑，一个响指叩响，带着大魔导师无上威势的黑烟凝成一只巨手，挨个往动弹不得的他们脸上扇巴掌。 　　“啪啪啪啪——” 　　巴掌声分外清脆，诡异合上空地中，畅快的大笑。 　　笑着笑着，不知谁人起头，宣泄厌恶的大笑汇成百人合唱。 　　那是一首古老的赞歌，赞美英明之主击溃恶势力，为治下居民带去美满生活的赞歌。 　　他们在歌颂，歌颂邪恶的化身打败了他们这些光明的象征。 　　倒反天罡！ 　　一口浓血喷出，竟有修士活活被气死。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扇死的，毕竟来自大魔导师的巴掌，可不是一群弱小的主教与神父能够承受的。 　　噢，多么脆弱的身体！ 　　塞拉莱如是想着，笑眯眯欣赏一番修士们敢怒无法言的愤懑表情，甚至还有人因此体表有异，看样子竟是将要堕变。 　　为了防止这群不中用的废物产生污染，塞拉莱决定好心地送他们投入主的怀抱。 　　法随心动，巨掌捏合。 　　赞颂之歌唱至尾声，响起阵阵热烈掌声。 　　“杀得好！” 　　“杀得好！” 　　他们欢呼道。 　　欢呼声经久不息，到最后演变为一声又一声饱含真情的乞求。 　　“我们自愿成为死灵领主的领民，请您永远庇佑我们吧！” 　　万众祈愿，通过玩家镜头被忠实地记录。 第86章 　　NPC想要成为塞拉莱的领民？！ 　　留在现场忙前忙后的玩家们两两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的惊诧。 　　不由地，有人感慨道：“这游戏做得也太逼真了吧，没有任务的区域，剧情居然还会自动演化，得多高级的服务器才能做到这一点啊。” 　　如今留下来的玩家，除开欧皇皇之外，全是新人。刚进入新手村没多久，正是对探索整个游戏地图兴致最浓的时候，因此，哪怕这次兽潮攻城以及后续的救助都没能触发任务与奖励，他们还是乐此不疲。 　　忙碌着安抚幸存者的同时，他们不免也因过分真实的交互而生出几丝自豪感与归属感来： 　　看啊，大敌当前，我们没有临阵脱逃，反而和需要守护的人民站在一起，现在还不求回报地做白工帮忙。 　　我们好棒棒！ 　　要不怎么说好心有好报呢，就是现在，别人还在睁眼就是干架，在兽群里死去活来的时候，他们正在隐藏剧情发生的现场，并能将它完整地记录下来。 　　塞拉莱作为《神迹》这个目前最火游戏里公认的人气TOP看板郎，即使是才进入游戏的新手玩家，也对他的精力耳熟能详。 　　比如，作为统御亡灵海的领主，除开里面数也数不清的死灵生物之外，他的手下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领民，可以说是有名无实，只是担了个好听的名头罢了。 　　可当npc们说出自愿成为他的领民之后，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塞拉莱没有想到他们会说出这样的话。 　　成为他的领民…… 　　发动亡灵天灾击穿兽潮，他不过是认为，兽潮进犯亡灵海附近的城镇，身为亡灵海领主他若是不作为，会显得很没面子。 　　都已经是大魔导师了，整个大陆任他横着走，还畏畏缩缩谨小慎微作甚？ 　　仅此而已。 　　什么收拢人心、什么名正言顺地扩大领土范围，他通通没有想过。 　　塞拉莱将现在的场面归功于光明神殿的功劳，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如果不是那群光明修士态度太差，他们怎会有如此请求。 　　跪地人群大有他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架势，即使将他们一一扶起，转个头他们就又跪了下去，每张脸、每双眸，如出一辙写着一句话： 　　“求你庇佑我们。” 　　塞拉莱叹了口气。 　　提出此等要求的，不只是希格镇居民，还有一批又一批从附近城镇被亡灵们救出来的百姓。 　　家园被毁，本该履行职责的神官官员跑得比谁都快，他们已成为被抛弃的牺牲品。 　　既然你们不在意我们的命、不在意这片土地，那我们为何不拥护在意他们的人？ 　　反正都会处于他人的统治之下，那么，给自己选一个更负责的统治者，便是他们能做到的最大的自由。 　　默默充当吃瓜群众的玩家起哄，齐声喊道：“领主、领主、领主！” 　　“领主你就答应吧！不只他们，还有我，我也愿意成为你的领民！” 　　“还有我还有我！” 　　他们像是在争相哄抢特价鸡蛋一样，拼命推销着自己。 　　想想吧，成为美人npc的领民，多酷！说不定干好了还能捞个一官半职当当，这样的游戏生涯不比老老实实做任务来得爽？ 　　有了他们的打样，土著居民们也跟着殷切出声，塞拉莱就这样赶鸭子上架，莫名其妙变成希格镇、奥维镇、法拉镇以及其下所有村庄的领主。 　　没有受到王国与光明神殿承认的那种。 　　可话又说回来，一些不属于官方势力的至高之境职业者们，往往他们常待的对方，方圆百里也都将划为他的私人领地。那么……身为大魔导师兼死灵领主，亡灵海周边的城镇全都划入塞拉莱的管辖范围内，也是合理的吧？ 　　希格镇镇长如是说，大有一幅先上车再补票的架势。 　　“既然这样……再推拒下去，就太假了啊。”塞拉莱无奈一笑，再次在黑雾簇拥下凌空，使用一个简单的魔法小伎俩，将自己的声音传至很远的地方。 　　“我，死灵领主塞拉莱，今日在此宣告，亡灵海周边，希格镇、奥维镇、法拉镇三地及其治下所有村庄、土地、居民，正是归属于我。领地里，光明禁行，三地境内所有传送法阵禁止光明神殿、万神殿所属使用，光明神殿、万神殿在此建立的分殿将被拔除。境内只尊崇唯一合法的神祗，【本源】。” 　　“……死灵领主……归属……光明禁行……本源……” 　　一个大魔导师的魔力储备有多大呢？ 　　深沉如海。 　　仅仅依靠魔力储备作为声音传播媒介的魔法伎俩，由初级魔法师使用，或许只能传至十米开外，可若是大魔导师…… 　　那么，以亡灵海为圆心，刨除掉地域性的魔力波动与含量差异，塞拉莱的这段话，几乎可以覆盖整个东大陆。 　　区别只是传递信息量的多少罢了。 　　一连重复三次的宣告，嚣张飘在空中，飘进每一个能听见这段话的人耳中，激起惊涛骇浪。 　　正在兽群里浴血奋战，却因整体实力远逊于兽群节节败退，眼看着便要退回城墙之后、城池即将失手的玩家们，你望我我望你。 　　“刚刚，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是塞拉莱怎么怎么了，是幻听还是……？” 　　“看世界频道！希格镇的人发了，塞拉莱一招杀穿百万兽潮，直接在亡灵海登基，宣布周边城镇全是他的领土！” 　　“好家伙，这么燃？！不过，什么叫登基啊，我还以为他称帝了呢，不是说只是成为领主吗？” 　　“和登基有区别吗？把那几个地方的神殿全部炸了，帅死我。听奶妈们说，得知这个消息的神官一个二个气得要死，气势汹汹跑去声讨制裁他，结果团灭了。” 　　死灵领主正式成为领主的消息，在魔法伎俩与玩家们通过世界频道与游戏论坛的口口相传下，不到一天功夫便传遍整个大陆。 　　亡灵法师，怎敢如此嚣张？！ 　　噢，你说他已经是大魔导师了？那这样的话…… 　　光明神殿！万神殿！你们平时不是最爱多管闲事了吗，这你不管？ 　　光明神殿表示：…… 　　他们倒是想管，地方上一群人口里喊着什么为了圣主为了光明啊乌拉乌拉地就冲了上去，连过招都称不上，轻轻松松就被敌人秒掉。 　　就算是打开富裕的宝库，拿出无数强大禁物、封印物等试图以属性克制压制他，可…… 　　Lv.10的水怎能扑灭lv.99的火焰？ 　　盲目往前冲的结局，就是蒸发成一撮不留痕迹的水蒸气。 　　发现自己敌不过死灵领主，但圣地里这么多位与他同阶的红衣大主教，再不济还有陆地最强的教皇冕下，无论如何都能治一治这个嚣张的家伙吧？ 　　听听，听听他说的什么话，“光明禁行”？就连当年的春晖教派，都不敢这样和他们说话，更别提区区一个大魔导师。而且，他竟然公然宣扬一个不知所谓的邪神，把祂奉为正宗。 　　是不是不把我们光明神殿放在眼里？！ 　　只可惜，各地神官的美好愿景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注定无法实现。 　　除了教皇之外，所有的红衣大主教与无数高端战力仍深陷迷途之森的恶战，圣地里剩下一堆道心破裂信仰动摇的老弱病残，轻症的全被教皇捞出来，为处理六大王国的“退货”威胁忙得焦头烂额，要么前往王都周旋、要么前往前线作战，哪里有精力去管区区三个镇的损失。 　　虽说亡灵大魔导师此等行径是朝他们啪啪打脸，可相比失去在六大王国的独尊地位，失去大批进献的财宝、失去独占天赋优异者的选拔权、失去更多有形的无形的财富与福利…… 　　他们还真没办法抽出手来治理塞拉莱。 　　至于万神殿…… 　　森林神和祂仅剩的信徒们过得水深火热，火神与风暴之主得知【本源】复苏的消息，谨小慎微苟到极点，寄希望于光明神殿在前面蹦跶吸引火力，不要让【本源】注意到还有祂们两个的存在。 　　再说了，没见每次冲在前面的老大哥都没发话吗，大哥不发话，他们急什么。 　　如此一来，大陆各大势力竟纷纷不表态，就这样默认了塞拉莱的所作所为。 　　反正是几座不算富饶的城镇，他想要就要吧！ 　　用土系魔法重整城市，并向蜂拥而来看热闹的玩家们下发清扫垃圾的任务，塞拉莱于镇外临时修建的建筑里严阵以待，只等光明大军的到来，结果，等来等去，只有小猫三两只。 　　不仅如此，王都书记官只身前来，将一份卷轴交到他的手上，上面留有代表着王国与光敏神殿的标志，他们直接承认了塞拉莱领主的合法身份，并额外划拨了几座城镇给他，虽规模都不大，加起来的面积却不小，堪比中等爵位的领地规模。 　　塞拉莱：啊？ 　　假的吧？ 　　这般行事，完全不符合光明神殿的尿性啊？ 　　难不成，圣地那一闹，他们就怂了？ 　　得来得太轻易，塞拉莱总疑心其中有诈，带上路德维希前往莫名其妙白得的几处城镇逛了圈，终于直到其中原因： 　　它们早已在兽潮大军中沦为一片废墟，由于救治不及时，偌大废墟里，没有一个活人。 　　没有人的废墟，在神殿与王国的眼里，与荒地无异，没有任何价值，甚至不值得派人拨款进行重建。 　　既如此，还不如一股脑地扔给塞拉莱，至少能卖个人情。 　　当然，这是王国的想法，光明神殿为何会做出与求和无异的行为，塞拉莱还不得而知。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第87章 　　自塞拉莱真正意义上，成为拥有领民的领主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前来投奔。 　　他们之中，有小部分是希格、奥维、法拉三镇及其下属村庄里身在其余城镇的亲友，虽未在兽潮冲击的第一战场上，却恰好处于各大组织及民间机构预测的进攻路径上，早已被惶惶躁动的分为搞得精神紧绷。 　　他们想逃，却无处可去。 　　——不管去哪，掌权者都已一样的尿性，只顾自己。 　　直到这时，死灵领主杀灭兽群宣称主权，原以为早已死在亡灵海边缘的亲友，却在此刻修书传信，将自己如何获救、新任领主如何帮助他们重建家园、又是如何照顾伤患的所有经历一五一十记载，劝说他们前往更名为边城领的地界。 　　能够负担得起传信费用、且看得懂信件文字的人家，已非普通人，却又未能大富大贵，逃往更安全的地方继续过上奢靡的享乐生活。 　　这样的家庭是最经不起波折的。 　　果断些、稍微了解些内情的——死灵领主已是大魔导师，绝对有能力护卫一方安宁，他们携带上全部身家，千里迢迢投奔亲友。 　　当然，这样做的人不多，毕竟，兽潮还未临城，人总是抱着几分侥幸心理的。 　　事实上，相比少许的普通投奔者，更多的是玩家，散布在大陆各地的玩家。 　　除开无数开启了区域任务的城池相继失守，玩家们还未来得及兑换完贡献点，就这样打了白工之外，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 　　塞拉莱以领主身份宣布，边城领内，除统领领地发展、处理领地事物的书记官之外，所有官员均通过考核进行选拔，异乡人与本地居民皆可参与考核。 　　这意味着…… 　　玩家们很有可能在他的领地内混个一官半职。 　　当官、管理领地！ 　　这是什么？ 　　全息西幻版模拟经营！ 　　除了当官的吸引力之外，还有由游戏系统官方认证的，可以与初始职业并存的“双职业”——本源信众。 　　【本源信众】：全知全能、最古老最强大的【本源】降下神赐，慷慨赐予所有以祂为尊的信众多条可供选择的力量道路体系。 　　双职业！ 　　而且还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感兴趣的职业！ 　　根据公布出来的信息来看，本源信众下的分支，有在夜晚、黑暗环境里增幅堪比超级赛亚人的【拜月者】，有特别适合近战职业、能够强化短期爆发力与力量的【狂战】，还有走纯粹精神攻击道路、通过牵引七情六欲杀人于无形的【情绪牵引者】…… 　　总之，本源信众的众多分支，无一例外全部在第一职业的基础下，可以对它们进行二次加成，以至于哪怕只是最基础、没有得到任何隐藏职业进而转职的玩家，也可以通过本源信众这个第二职业的加成，获得与强力隐藏职业相当的战斗力。 　　如此一来，不论是喜欢经营的生活玩家、还是纯粹的战斗狂人，都为各自的目标动身前往边城领。 　　哪怕是身处尚在苦苦坚守的几座城池里，没日没夜对抗兽潮的玩家群体，也有不少人趁着战斗空隙跑来加入本源信众的队伍，在获得神赐后继续返回战场。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本源信众激增，规模已大到惊人的地步，即使祂的神殿尚未建成，却已成为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光明神殿最近安静如鸡。 　　【本源】已彻底复苏，其眷者更是与他们早已结仇的，已经达到大魔导师境界的死灵领主，再想要对他做点什么从而影响【本源】自身的状态已是白日做梦。 　　于是，在圣地教皇的平息仇恨、专注御敌的旨意下达后，早就因葫芦娃救爷爷、去一个死一个而心生畏惧，却又碍于面子嘴上还要大喊消除黑暗的口号的各大分殿，终于松了口气。 　　不是他们太怂包，是敌人太强大！表面上，他们的敌人是公然下了他们面子的死灵领主，但…… 　　他的身后，不只站着像守护珍宝一样护卫着他的【本源】，还有千千万万进步神速、实力不逊的异乡人！ 　　即使一贯散乱的异乡人也并未表现出多大的尊敬与臣服，但至少，他们不排斥死灵领主。 　　也就是说，如果光明神殿要在这个时候集结所有力量对死灵领主发动攻击，大部分异乡人都会站在死灵领主那边，极大地消耗他们的力量。 　　更何况，各地因兽潮时光明神殿的不作为，自神圣东征以来积累在心中的怨恨彻底爆发，百姓与职业者联合起来，在王国的带领下，想要唤回他们从前各自尊崇的神明。 　　可笑至极的想法。 　　他们信奉的那些杂神，强大一些的有圣主亲自出手、弱小一些的则消亡在圣殿铁骑之下，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如何能回应他们？ 　　近段时间以来，大陆各地爆发多起邪神污染时间，大多都因群众自发呼唤旧神而吸引、催生出混乱无序的邪神造成的。 　　可就算这样，他们也不愿意向光明低头…… 　　光明神殿的独尊地位，摇摇欲坠。可偏偏在这个必须依靠神圣东征期间那样的铁血手段镇压的时候，他们的红衣大主教，全都因为一封来自万神殿的求援信，深陷遥远的迷途之森，无力顾及这场混乱。 　　于是，一向自傲的光明神殿，为了维护自身摇摇欲坠的地位，再没有从前等人捧着财宝三催四请才勉为其难出手且不保证解决事情的傲慢，主动放下身段，前往兽潮前线参与战斗。 　　忍耐、忍耐！ 　　先暂时放下面子，等教皇冕下与不知为何消失的红衣大主教们腾出手来敲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闹事起哄者，他们从前养尊处优处处受人追捧的幸福日子，就又会回来了。 　　然而此时，他们心心念念的教皇与红衣大主教，却遇上了大麻烦。 　　依靠教廷秘术与不知道跑哪去的红衣大主教们取得联系，得知他们目前处境后，教皇前往迷途之森捞人。 　　虽说当时曾无情宣称，让他们赌上自己的性命击杀【本源】眷者，但如今…… 　　很明显，他们根本没办法击杀眷者。 　　既如此，耗费了教廷无数珍贵资源培养出的红衣大主教，下一代教皇也将从他们中选出。 　　教皇又怎会眼睁睁瞧着这样珍贵的战斗力折戟在春晖余孽的阴谋中。 　　他不是那些蠢货，从红衣大主教返回来的情报中，教皇轻易便察觉到春晖祭司如此行事的目的： 　　利用其余苟延残喘的教派以及红衣大主教们的血、肉、灵魂、力量，通过春晖教派的秘术，注入到春晖剩下半截的残躯里，再加上玛拉手里的【本源】的一部分…… 　　她对于复活她的神，真的很执着啊。 　　明明春晖的神格权柄，早就被圣主与森林瓜分。如果不是因为祂想要独占【本源】碎片，又何至于遭遇联合绞杀呢？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教皇忆起，一次自己被圣主召唤前往神国之时，偶然听见的只言片语。 　　祂说，春晖的神格并不完整，缺失了一部分。 　　那么，那一部分在哪呢？ 　　难道玛拉就是凭借着这一点，才如此笃定她能够复活春晖吗？ 　　前往迷途之森途中，教皇顺手灭了几波狂暴兽潮——消灭兽潮，可不只是他死灵领主能做到。 　　原本极富原始之美的森林，早已在一波又一波的污染与战斗中面目全非，随处可见因污染而畸变的尸体，又或是倒塌焦黑的植被残躯。 　　空气里，尽是瘟疫与死亡的气息。 　　远远地还未靠近交战中心，教皇便敏锐察觉到一股恐怖的威压自森林中心传出，蕴藏着无比混乱的气息。 　　就像是…… 　　不止一位神明的残缺力量集中在了一起。 　　他神情一凛，从储物戒里取出神赐珍宝，抵御无处不在的污染，快步疾行。 　　三头六臂、头颅下连接着膨胀到快要爆炸的坑洼肥肉的怪物蠕动翻滚，冲天巨木在它面前就像一根根细弱的牙签，轻而易举便被摧毁，怪物所过之处，长满眼球、肉瘤、尖牙的怪异植被于林木残尸上站起，张牙舞爪捕猎艰难逃窜的人。 　　教皇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荒诞到诡异的场面。 　　明明是怪物，为何会从它身上感受到神的气息……？ 　　顾不得思考许多，他连连抛出数道神术，救下即将被尖刺戳中的红衣大主教。 　　然而他转过身来的瞬间，教皇悚然一惊——已经完全异变了……不只一种污染附身，整个人沦为行走的小型污染源。 　　他已无药可救，哪怕是圣水也无法消除，大概只有圣主亲自出手，才能…… 　　“呵，你在想什么？”粗粝的，仿佛男女老少嗓音集合在了一起，他循着声音望去，只能瞧见木人空洞五官上张张合合的孔洞，从五官分布上依稀能瞧出几分故人的影子。 　　春晖祭司，玛拉。 　　如果那是她的话，那么这个怪物…… 　　“怎么样，吾主的新容可威武？”她似乎在炫耀。 　　这个东西，果然是“复活的”春晖！ 　　不知何时，蠕动线虫般的藤蔓已将他牢牢束缚，拖拽到失去神智只知屠戮与进食的怪物跟前。 　　污染的浓度太大，哪怕有神赐之物，他的体表也生出无数赘生物。 　　“玛拉，你究竟做了什么！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个怪物、这个怪物难道是你的主吗？” 　　离得近了，教皇能从怪物身上清晰地感知到无数神明的力量，譬如金币、譬如爱欲、譬如圣主苦寻不得的那点属于春晖自己的神格…… 　　它们根本没有融合的迹象，就那么大剌剌被吞了下去，在无数不相容的力量里催生出复活假象。 　　带刺藤蔓打在他的脸颊，刮走大块血肉。 　　玛拉冷冷道：“你懂什么，吾主如今的状态是因为吞噬能量过少才导致的。只要祂再吞一些，再多吞一些，吾主就会恢复从前的形象！” 　　她哈哈大笑起来，许是因为爱欲神力对情绪的不断冲击，又或是憋得太久亟需一个发泄，玛拉操纵藤蔓将异变的尸体——有的是神殿的骑士与主教，有的是与玛拉结盟的其余教派的余孽，甚至还有肉身早已死亡，灵魂寄生在玛拉身上得以行走世间的春晖使徒。 　　不论是敌是友，统统被玛拉操控着送到怪物嘴边，她温柔至极凝望怪物进食。 　　属于兽人的领地里，竟只剩他与玛拉两个“活人”！ 　　玛拉喃喃自语：“吾主啊，从一株不起眼的小草，长成参天巨木，陪伴了我的一生，为了将我从死亡里拯救回来，九死一生取得权柄，留给卑微的我一块神格……这样好的祂，我怎能接受，因为身怀遭人惦记的宝物，就被无耻之徒侮辱？” 　　她转过头，痴痴笑道：“你说，吞了你，你的圣主会不会救你呢？” 第88章 　　“你说，吞了你，你的圣主会不会来救你呢？” 　　不会。 　　他异常冷静地在心里做出这个回答。 　　“光明之力！”蕴含着部分光明神神力的光幕骤生，融化束缚在教皇周身的藤蔓，同时也抵挡住直刺心窝的穿刺。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为了复活春晖，玛拉已将春晖赠与她的神格碎片剥离，归还于祂，所以，这招蕴含了光明神力的攻击，她绝不可能…… 　　硝烟散去，玛拉毫发无损。 　　怎么会？！ 　　教皇视线缓缓转动，落在为她抵挡致命一击的怪物身上。那一击在它身上洞穿出恶心至极的伤痕，可并不致命，无数须足凝结在破口处，缓缓修复。 　　“没有意识……也会护住你吗？” 　　一击不成，再发一击，既已知道怪物无论怎样都会守护玛拉，教皇招招式式都冲着玛拉而去，与此同时，隐藏在胸口的，紧急时刻联络圣主的法阵，随着每一次战斗时故作不经意的动作，渐渐发烫，几欲将皮肉都烧灼。 　　脚步迟缓地躲过一击，他语速格外迅速：“圣主，春晖负伤、神智全无，或已吞噬【本源】碎片，请您降临！” 　　是的，祂确实不会救他，可他也清晰地知道，圣主对于【本源】的复杂情绪——既惧怕于祂，却又憧憬着祂的力量。所以，得知这个消息，祂一定会来！ 　　* 　　亡灵海中心，塞拉莱用玩家们“上贡”来的建筑材料与路德维希一起建造神殿。 　　有了魔法与神力的辅助，建造便是个及其轻松的活，因着魔法材料的特殊性，他甚至无需考虑地基是否稳固、建筑主体是否符合物理学，只需要按照脑海中的华美蓝图尽情描绘便可。 　　曾经的深坑已然被填平，伫立着分外华丽的神殿。 　　为神殿旁放置着神像的祭坛落下最后一笔法阵线条，塞拉莱松了口气，“现在，还差神殿内部的装饰了。” 　　触手飘过来为他擦拭额间不存在的汗，随意动作几下，便要沿着裹得严实的衣领伸入…… 　　被抓住了。 　　塞拉莱捏一把不老实的触手，瞪祂一眼。落后他几个身位的路德维希表面上一本正经，肃着张冷厉的脸，似乎在专注地打量祭坛布局，然而…… 　　从下半身伸出来的触手呈现着与主人表象截然相反的欢脱与蠢蠢欲动。 　　装模做样。 　　祂格外无辜地望过来：“我没有想这样，是它自己在乱动，塞塞不能怪我哦。” 　　哼了声，塞拉莱刚要说点什么，天色骤暗，神之威压自森林逸散。 　　安安分分被握在手心的触手骤然发力，动作轻柔却迅速地将他拉至身侧，向迷途之森的方向眺望，路德维希低声道：“那个地方，有很恶心很污秽的气味，还有一股……光明的气息。” 　　“要去看看吗？”路德维希跃跃欲试，“我想吞了它。” 　　世间规则不以任何个体的意志改变，即使是天地初生时便存在的【本源】。 　　要想为眷属赐下神术，必须掌握神格权柄。哪怕是最微弱的碎屑。 　　这是不容违抗的规则，即使是【本源】，也不能搞特殊。不过，与其他神祗相比，作为分离出万万神格的路德维希，还是拥有一点小小特权的： 　　祂降下的神术力量，不会干扰到被赐福者原本的职业道路。 　　换句话说，就是“双职业”。 　　原本就是魔法师的塞拉莱，可以额外获得独立于魔法道路之外的力量，而不会像普通神眷者那样，职业之路从此断绝。 　　了解到这一点之后，路德维希就期盼着吞噬几份神格权柄，重新炼化后组合成纯粹而无害的全新权柄，并为塞拉莱赐福。 　　即使塞拉莱已在宣布占据城镇时，公开承认了自己【本源】唯一眷属的身份，路德维希仍觉不够。 　　祂想要所有人都知道，塞拉莱属于祂。 　　能够运用来自祂的神术，无疑是最明显的证明。 　　只可惜，凭借着游荡邪神对祂天然的吸引力，从而先后吞噬欲望之母、叹息之主、冥月所握权柄后，路德维希发现，它们掌握的，都太少。 　　低等至极。 　　那些低等的能力，通过炼化之后，被路德维希赐给了塞拉莱的领民们。 　　祂想要给塞拉莱最好的，最好是时间、空间、命运、魔法这一类最纯粹、最强大的权柄。 　　不，命运也不好。 　　命运权柄作为基础组成元素里相对好掌握的，早已四分五裂，且命运之神往往无法挣脱命运，终日承受着命运锁链的束缚。 　　塞塞不会喜欢这样没有自由的生活的。 　　其实，早已在虚空内获得一点魔法碎屑，最适宜塞拉莱的道路已经出现——魔法本源。 　　但是…… 　　自祂分离权柄至今，没有任何一个神祗成功消化魔法本源并以此成神的，这说明，魔法本源对身体和精神都更为强大的神来说都难以承受，更何况是人身的塞拉莱呢？ 　　珍宝于掌中粉碎的记忆再次浮现。 　　那时候尚有奇迹发生，另一个世界无意之中吸纳了他的灵魂重新温养，可若是这一次仍然…… 　　祂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他。 　　在没有万全把握之前，路德维希不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塞拉莱，以免徒增失望。 　　婉拒路德维希载着他飞过去的高调提议，塞拉莱决定使用传送卷轴。 　　光华闪耀，眨眼间已至万里之外。 　　循着神之威压，由本源之力隐藏身形气息不至于被发现，塞拉莱正正好瞧见一尊勉强有人样的丑陋肉山，捏着一坨既像植物又像鸟兽的尖叫不明生物入嘴，血肉碎屑顺着裂口的嘴掉落。 　　从力量遗留来看，尖叫着被吃掉的，貌似是光明神殿的人？瞥见污泥里闪耀着光芒的权杖，他微微挑眉。 　　那是…… 　　教皇权杖？ 　　光明神殿的教皇，被那个丑陋的怪物吞了？！所以，它是什么…… 　　“你敢！” 　　一声厉呵，光华散去，塞拉莱终于看清被光包裹着的那一团是什么。 　　光明神。 　　光明神的形象，与祂在人间的雕像一模一样——金发金眸、眉心缀有火焰纹、身披霞光、手持权杖。 　　即使是看祂不太顺眼的塞拉莱也不得不承认，祂的这具皮囊是好看的。 　　祂的身后，还跟着森林神，只是与之相比，形象逊色许多，看上去只勉强有个人形，大致五官依然保留着兽与植被的轮廓，大约是祂的信众——兽人们的审美如此。 　　不仅如此，祂似乎格外虚弱，是肉眼可见的，从内里透出的虚弱，连维持这样的姿态都有些勉强，随时可能分崩离析。 　　塞拉莱环视一圈森林深处。 　　属于兽人族的领地里，见不到一只兽人，结合冲出森林进犯城镇的情况来看，他们要么逃了，要么死了，作为兽人种族守护神的森林之神，这样的结果，对祂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然而，遭遇如此重创的祂却与光明神一起出现在了这里？ 　　是当祂的小跟班当习惯了，还是……为了什么东西，别有所图呢？ 　　塞拉莱戳了戳路德维希，悄声道：“那个怪物，你能感受出来它是什么吗？” 　　路德维希沉吟：“力量太混杂了，勉强容纳几枚残缺神格，却完全没有炼化它们。不对……” 　　“其中有一枚，有炼化融合的痕迹，但时间太短，只掌握了皮毛。那是……” 　　“春晖、春晖！居然变成这幅堕落的鬼样子，哈哈哈哈哈！今日杀了你，我就可以获得完整的森林权柄，世间所有植被听我号令！” 　　塞拉莱惊异望向辣眼睛怪物，匆忙一瞥后将视线转了回来。 　　“那个鬼东西，是曾经的春晖女神？？” 　　和记忆里那个强大清正、端庄优雅的女神到底哪里像了。 　　路德维希沉吟：“从体内的力量反馈来看……确实是。祂盲目吞噬了这么多毫不相干的权柄，却又没有沉下心来慢慢炼化，被巨量知识冲击，堕变成现在这样。” 　　祂的神情有些微妙：“我好像……在祂体内还感受到一丝属于【本源】的力量？那股气息太微弱了。” 　　恰在此时，属于光明神的嗓音响起：“如果不是祂那无知祭司喂祂太多的纷杂权柄，单凭祂吞噬的【本源】碎片，你体内的权柄早就受到牵引离体了。到时候，你还能不能存活都是问题。” 　　完全被怪物身体遮挡的身影晃动，塞拉莱这时才发现，它怀中还护着一个……树人？ 　　总之，是浑身木质化，五官变为空洞，早已失去人类形态的样子了。 　　是为了护住树人，所以身上有伤吗？ 　　看来树人对它来说也是个很重要的人呢。 　　做出如此判断的不只塞拉莱，还有降临此地想要速战速决拿到【本源】碎片与残缺权柄的光明神及森林神。 　　无需多言，祂们一左一右，分别向着树人与怪物攻去。 　　塞拉莱目光炯炯，眼也不眨地盯着祂们，满含期待。虽不知为何，祂们的动作百般克制，除了从神国降临时泄漏几息气机之外，祂们战斗掀起的动静还不如他打蒙格时的动静大。 　　可，这毕竟神明之间的战斗啊！他竟然能亲眼看到一场神战，哪怕只是最小型的，也是他未曾想过的。 　　这厢塞拉莱与路德维希隐藏在一边快乐吃瓜，那边光明神祂们却打得格外焦灼。 　　明明是混杂力量的融合体，却凭借体内一小块【本源】以及源源不断散发出的污染抵挡了祂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不仅如此，森林那个废物，竟在交战中，渐渐失去了对体内抢夺而来的曾经属于春晖的神格控制权！ 第89章 　　森林神此时的状态很诡异。 　　似乎有两种力量在祂体内交锋，这种交锋已然影响到祂表象的皮囊。枯木与绿叶各自占据祂一半的身体，须足与藤蔓长出，双双朝着对方攻击，以致于祂朝着春晖发出的攻击，威力都会被自己削去一半。 　　当然，由于祂们狡猾的对策，为了护住怀中相比神躯显得尤为脆弱的树人，春晖不得不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保护树人身上，无暇顾及招招见血的光明神力。 　　“轰——” 　　又一道巨大的裂口炸开，从中流出泥浆般浓稠的液体，散发腐烂恶臭。透过裂口，能看见内里流动的植被根茎，它们交织在一起，组成支撑怪物行动的骨架。 　　树人尖啸，“放开我吧！吾主放开我吧！不要再管我了，杀光祂们，杀光这两个贪婪的家伙！” 　　她想要挣脱，可她的力量与怪物相比实在太微弱，滚滚泥浆包裹得更紧。 　　“咕……咕唧……”含糊不清的响动从怪物嘴部发出，好似在回应树人的话，只可惜没有人能听懂它在说什么。 　　光明神冷冷一笑：“如果不是顾忌你体内的【本源】碎片，为了不引起【本源】的注意而收敛了力量，你早就如你外表一样腐烂了！区区祭司，也配同我处在同一个空间？” 　　锐利光剑浮现，自身后出现的倒刺光鞭抽打被枯枝与藤蔓包裹成球、陷入力量反噬中的森林神，祂猝不及防撞入融化为流动泥沙怪的春晖体内，响起阵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进食的本能盖过了对自家祭司的守护，原本严实的防御逐渐松懈，它竟就这样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任由光剑刺入它的身体。 　　一剑、又一剑，泥水飞溅。 　　树人拖着失去保护，暴露在神明视线里畸变得更加严重的躯体不断靠近，奋起一跃，为怪物挡下直刺心脏的一击。 　　圣光灼灼，眨眼间便将她烧成灰烬。 　　丑陋怪物咀嚼停滞一瞬，复又继续进食。 　　明明曾经如此拼命地守护她，如今却在本能的影响下…… 　　塞拉莱叹了口气。 　　路德维希敏锐察觉到他低落一瞬的情绪，询问道：“塞塞还想看吗？” 　　他摇了摇头，“打来打去的，反正都会被你吞下吧……不过。” 　　“你真的要吞下这么恶心的东西？”被路德维希护在怀中免受污染冲击的他如是问。 　　怪物身上溢出一层又一层的污黄黏液。 　　塞拉莱多看一眼都想吐。 　　哪怕是从前没有人身的祂，在本能驱使下吞噬邪神力量，也没有遇见这样恶心的东西。 　　塞拉莱龇牙咧嘴皱紧眉头：“吃了这东西，你不许亲我。” 　　路德维希捂住他的眼解释道：“我吃的只是它体内的权柄力量，而不是……” 　　祂的语气，似乎想要当场给自家信徒证明自己不是那种不讲卫生喜欢吃脏东西的神。 　　凝聚出光明巨剑的光明神突然打个寒颤，恍惚中，一双巨眼自祂后背睁开，内里尽是贪婪恶念。 　　祂惊惶回头，只见一团浓郁的黑暗。 　　潜藏在代代相传的权柄里的恐惧，迫使祂浑身颤抖双膝跪地，惊恐得不成样子。 　　“本、本、本……”哆哆嗦嗦发不出完整的烫嘴音节。 　　祂为何来了……明明祂已将战斗的动静压制到最低。 　　难道，是降临大陆时泄露出去的那一丝气息被祂捕捉到了？ 　　诚然，在本源没有复苏，依靠着光明权柄的纯粹与强大，光明神自觉已是万神之王，只要多多地争夺并吸收其他神明的力量进而融合，说不定祂就能成为新的【本源】。 　　所有神都知道，祂们的权柄来自【本源】剥离，那么换句话说，聚拢权柄到一定程度，不就意味着，在某种意义上，祂就是本源了吗？ 　　光明神曾经是这样想的，并为着这个目标不断努力。然而，直到这一刻，直面【本源】，祂才知道，祂的想法究竟有多么地肤浅。 　　面对催生万物的【本源】，祂连直视都不敢，更遑论攻击并取代。体内，早已被祂掌握透彻的权柄，欢呼着想要脱体而出，回归到它们真正的主人手中。 　　光明神惊恐到几近固化的视线艰难瞥向犹在春晖体内挣扎的森林，才发觉祂已黑雾缠身，坚硬神躯轻而易举地破开大洞，闪烁微光的神格权柄析出，融入黑暗之中。 　　“啪嗒——”格外清脆的断裂声。 　　残躯破碎。 　　好歹也是弥尔克大陆之上闻名的神明，连一丝惨叫、一个挣扎的机会都没有，轻飘飘地就消散了。 　　比撕裂一张纸还要来得容易。 　　森林神消亡的那个瞬间，万神殿驻扎于大陆各地的分殿内外，威严伫立的森林神像，无声破碎，湮灭为一滩烟尘。 　　眨眼之间，【本源】杀灭神明，吞噬其权柄，光明更加瑟缩，就连没有神智、硬生生被抢走口粮的怪物也从中察觉到危险，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球，不敢闹出动静。 　　顾不得什么面子与尊严，反正没有人会瞧见祂此刻的窘态，光明索性就着跪地的姿势磕头求饶：“求您宽恕我的罪过！我是因为受到信徒蒙蔽与挑拨，才会头脑发热误会您与您的眷者身份有异、下令追杀……” 　　光明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本源】才会如此迅速地锁定祂的踪迹。 　　心知自己的解释苍白无力而牵强，注定无法阻碍自身消亡的脚步，短短一刹，祂进行了无数头脑风暴，最终灵光一闪，道： 　　“我愿献出名下教派所有财产、土地、秘宝，为您在大陆之上建立最奢华、最强大的神殿，并下令让我所有信众，如尊重我一样尊重您与您的眷者，换取一个生的机会……” 　　犹嫌筹码不够，祂语速飞快地出卖“队友”：“我与风暴之主、火神有些交情，如果您想的话，不如由我出面，把祂们骗……喊出来，这样您也不用费神去搜寻祂们的踪迹。您看……？” 　　只差没明摆着表示，只要你放过我，我不但出钱出力，还帮忙寻找美味小零食。 　　塞拉莱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光明神是个这么没节操的玩意。祂的行为，和卖国求荣有什么区别。 　　路德维希也沉默了，同塞拉莱共同交换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塞拉莱朝祂缓缓摇头。 　　于是，还想再说点什么的光明神，只觉心口一凉，莫大的空虚与虚弱侵袭，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抢夺的无数权柄崩析离体，直到最大也最明亮的，承载着无数代光明神对【光明】本源理解的光块飘散，祂再无意识，消散为一道霞光。 　　然而这一次，路德维希没有选择吞噬。 　　霞光中的一缕，被牵引着凝成光球，与天空高悬的太阳交相呼应。 　　剥离了所有混杂知识的纯粹光明权柄注入，新生的掌握着光明之力的神明诞生，凝聚为少女的形象。 　　同一时刻，光明神殿英俊高傲的神像悄然变化，神明的迭代悄然无声地结束，信众们并无察觉，只是疑惑于圣主的形象为何突然变换。 　　如果与与光明链接得最紧密的教皇尚在人世，他或许能察觉到他们信仰的象征已经改变，更会因前代光明神祭司的身份，随之崩裂消散。 　　然而，他早在战斗之初就被吞噬。 　　塞拉莱无声赞叹着这场惊奇的变化。 　　光明，是大陆基础组成元素中最特殊的一种，天然就吸引着芸芸众生的崇拜与敬畏。 　　因此，一个光明神倒下了，还会有无数光明神诞生。 　　为防新生光明诞生期间，因【光明】缺位而造成的恐慌，路德维希决定一步到位，利用手中的光明权柄催生出新的光明。 　　新生的光明神摒弃了混杂权柄与知识潜移默化中对祂本身思维与行事的干扰，如白纸一张，任由本源描画。 　　“公正、无私、博爱、心怀万物……谨遵您的教诲，我会以此为我之准则，永恒践行。” 　　日光化作箭矢，光明所到之处，混乱与纷争消弭，箭如雨下，落在一座座城池前狂暴的兽群身上，净化缠绕在它们灵魂之上、被人恶意注入的污染。 　　即将落在摇摇欲坠城墙防护上的攻击，倏忽消散。无数畸形怪兽在令人牙酸的骨骼变化声中恢复了本貌。 　　这一刻，已然做好死战到底的守城者，忽觉暖光耀耀，治愈所有伤痕与疲倦，等他们从仿佛回到母体般的舒适中回神，无穷兽潮早已退散，只能瞧见它们退回森林的漫漫烟尘。 　　“咕唧……” 　　见浑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黑暗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它的身上，怪物悄悄挪动庞大身躯，试图逃离。 　　小心翼翼挪出十几步的怪物忽觉身体一重，眼珠从面部游至后背，终于发现，丝丝缕缕的黑雾早已将它包围。 　　“咕唧！” 　　如果说森林神与光明神的神躯脆弱如纸，那么怪物本就破破烂烂，早晚会因为体内力量混乱而爆炸的身体，就像是一堆细粉短暂地聚拢在一起，风一吹就散了。 　　貌似轻柔飘渺的黑雾晃动，怪物身体随之大卸八块，污血泥浆还未溅射到塞拉莱跟前，透明屏障升起，结结实实把它们抵挡在外，清风拂动，卷走污秽，带来清新。 　　自怪物翻滚躯体内飘出的洁净碎片也同样融入黑暗。 　　路德维希显形，整个人凑到他面前，环着他的腰说到：“塞塞你闻，是香的，没有不干净。” 　　塞拉莱：“……” 　　空间裂缝打开，又一道蕴藏着神明之力的人影浮现。 　　“命运观测者，拜见【本源】。” 第90章 　　“命运观测者，拜见【本源】。” 　　隔绝直面神明污染与威压的屏障再次升起，塞拉莱从路德维希身后探出头来，好奇打量着眼前这个格外恭敬半跪在地的神明。 　　祂说祂是命运观测者，也就是说，祂所掌握的权柄是命运？ 　　塞拉莱朝祂半边裹满了绷带的身体瞅一眼，没忍住又瞅一眼。 　　总觉得和想象里的命运侧神明外表差距有点大呢…… 　　命运之书缓缓从祂胸前浮起。 　　唔，现在对味了！ 　　将他的反应尽观眼底，路德维希笑出声，揉了揉他搭在肩旁的头。 　　塞塞真可爱！ 　　命运观测者出声道：“根据命运之书的记载，吞噬下众多残缺权柄、神智全无的春晖应会与下界的森林神、光明神展开激战，致使大陆遭受兽潮、神战与污染的三重打击。在这样的打击里，大陆格局会发生变化，众多势力重新洗牌。同时，异界而来的异乡人们将肩负起遏制战乱、拔除污染、击败最终BOSS——邪神春晖的重担。” 　　塞拉莱呆住。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刚刚，祂说了那个吧！ 　　BOSS？！ 　　这是一个正常的、没有被穿越者玷污的神明该知道的词吗？ 　　而且，异界而来的异乡人…… 　　所以，祂就是将弥尔克大陆伪装成《神迹》这款全息游戏的幕后之神？ 　　因为原定的命运改变，所以找上路德维希了吗？祂想做什么？ 　　塞拉莱没有忘记，路德维希曾说，祂在期盼着祂的归位。在一众恐惧祂回归，惟恐被吞噬的神明中，明知道路德维希已经吞噬了祂们，却还是现身，祂的行为很可疑啊。 　　命运观测者继续说：“然而，由于跳出命运之外的【本源】插手，这场灾祸已经消弭，本应因不惧生死的异乡人改变的格局，将会因此而延缓，如今的命运，走向了新的分支。” 　　路德维希打断祂的长篇大论：“你想说什么？” 　　“为了让失常的命运回归既定道路，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混乱无序的异乡人身上，由他们推动大陆格局的变革。请您代替春晖，担任最终BOSS，锻炼异乡人的能力！” 　　“我愿奉上命运权柄，请您同意我这个无礼的请求！” 　　路德维希：？ 　　塞拉莱：啊？ 　　路德维希冷冷道：“我现在就可以取走你的权柄。”而不是傻乎乎地与那些不着调的玩家一起扮演过家家。 　　命运观测者点头道：“确实如此。身为创造了万千权柄的您，拥有对神的绝对掌控，收回我这样一个小小命运神的权柄轻而易举。您甚至可以吞噬如今世间所有教派信奉的神明，只剩下【本源】赫赫威名，代替光明神殿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宗。” 　　“但是，由世界意识编织，由我作为推动，根据命运之书的推演来看，神明世代终将结束，总有一天，弥尔克大陆会脱离神明的影响、断绝对神明的崇拜，神之力消失，人之力崛起。这是世界发展的必然。” 　　“到了那个时候，即使您是【本源】，也不得不再次剥离权柄，被迫陷入沉睡。您确实能够凭借强悍的力量沉眠于虚空，可您的爱人呢？他是跟您一同前往虚空，还是独自留在大陆，固守神殿？他孱弱的身体如何能承受虚空里日复一日的侵蚀。至于留在大陆……” 　　“当魔法元素逐渐稀少，依靠魔力维持生命与意识的他，会最先感受到冲击的吧。” 　　“轰——” 　　“绝不可能！” 　　命运观测者被瞬间凝聚的黑雾掀飞，摔落出一道深坑，半边身体在巨力冲击下消失。 　　“咳、咳咳——您经历过，所以，您知道的，它并非‘绝不可能’，而是‘一定会’……” 　　塞拉莱拉住路德维希的手，原本再次凝结蓄势待发的黑雾消散。 　　相比祂的愤怒，作为被命运神亲口宣布了结局的本人，塞莱拉意外地平静。 　　他说：“既然你来到这里，就代表有解决方法，对吗？关于我的命运。” 　　从坑底爬起，缓慢修复着身体的命运观测者点头道：“确实如此。如今我找上前来，也有世界意识的授意在。” 　　祂邀请他与路德维希前往更隐秘的谈话点——命运神殿。 　　塞拉莱瞳孔微缩，面对眼前这样的景象，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命运神殿，会是这个鬼样子啊！ 　　星河里耸立的建筑巍峨庄严，及其符合西式审美与对于神明所在之地的幻想，然而…… 　　内里竟是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混乱。 　　偌大命运神殿内部，呈现出分外割裂的无序与混乱，各种截然不同的装修布置风格割成一片，割据着大块空间，与旁边的布置全然不相容。 　　命运观测者介绍道，那些是世代掌握命运权柄的神明留下的，祂们默契维持着对前任的怀念与尊重，将祂们的布置完整保留下来作为纪念，或可从中推断出祂们各自迥然不同的性格与喜好。 　　但是，但是！ 　　前任命运神，再如何布置神殿与自己惯常观测命运的房间，至少也是符合弥尔克大陆风格的西幻式装修，充其量只是带有祂们当时那个时代的风格缩影罢了。 　　可你命运观测者的房间，为什么会是充斥着0和1数据流的电脑机房啊？ 　　画风都变了！ 　　数不清的电脑屏幕上播放着芸芸众生的命运轨迹，他们从生到死做出的每一个抉择，都毫无保留地展示在屏幕上。 　　塞拉莱还看到了玩家们的行动轨迹。 　　相比较弥尔克大陆土著居民，他们的声影更加模糊，监测他们的屏幕就像画质不佳的老式摄像头，人物周身带有花麻麻的光晕。 　　祂自得地介绍：“我每天都是在这里观测命运的发展。怎么样，是不是很酷？” 　　塞拉莱腹诽：是你，监控室里的保安！ 　　祂看向塞拉莱，道：“说起来，这种装修风格，还是从你曾经的那个世界学到的呢，叫什么……电竞房？当时你和【本源】跨越世界壁垒的时候，我刚好在附近，顺着世界缝隙溜过去看了一眼，是一个和这里截然不同的世界。” 　　“咳，言归正传。我之所以找上你们，就是想要请求【本源】帮忙推动紊乱的命运回到正轨，利用异乡人建立的组织打乱现有势力秩序、在大陆留下‘人之世’的火种。” 　　“世界进程的演变是不容改变的，神力做到极致，也不过是延缓这个进程罢了。但是，作为演变的推动者，【本源】，以及您想要庇佑的爱人，世界意识允许你们得到部分特权——” 　　“完成推动之后立下契约，不可插手后续发展，那么世界意识将会作为你们感情的见证者，赠与你们来自整个世界的祝福，优化你们如今缔结的血契，将其转化为共享更强大者的力量与寿命。” 　　“也就是说，自此之后，您的爱人也可以获得永恒的生命及力量，哪怕漫长岁月之后魔力因子全部消散，他也不会消亡。” 　　“【本源】，您意下如何？” 　　路德维希沉默。 　　命运观测者笑了笑，“我知道，你们需要一点世间来思考与商量，所以，等你们想好了，就用这个联系我吧。” 　　祂递给塞拉莱一根丝线，将二人送回地面。 　　路德维希带着塞拉莱返回神殿，随意找了间空荡荡的还未装点的房间，变化出有着柔软被褥的床铺，掀起被子将两人笼罩在内。 　　罩在漆黑的被褥里呼吸交织，即使看不清祂的表情，塞拉莱也能察觉到祂糟糕的情绪。 　　不知道该如何用贫瘠的言语安慰祂，塞拉莱只好整个窝进祂怀中，充当人肉抱枕。 　　良久，耳边传来一道几不可察的声音，“我好没用。” 　　“不是的……” 　　“从前没有记忆与力量的时候，我就没能帮助塞塞修炼，如今找回了记忆与力量，却依然不能……” 　　“我本来想，为塞塞你寻来魔法本源的权柄，等你一点一点掌握了其中知识，就可以成神了。我希望你受万民供养，不是以【本源】眷者的身份，而是以强大神明的身份。” 　　“明明塞塞才是那个拼尽全力努力进步的人，却因为我，你为了走到如今这一步的付出，都被忽略了，这是不公平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生闷气啊。 　　他还以为是因为被威胁而感到不爽呢。 　　塞拉莱蹭了蹭祂的胸肌，温声道：“怎么会没用呢？明明帮我拔除了那么多次的污染。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如果没有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有那么一个人支撑着我，做我的导师、朋友，到最后成为爱人，或许我早就憋死了。” 　　“至于魔法本源什么的，虽然说听上去是很心动，但既然神明的象征注定会隐去，那么，何不让它永远处于一个无主的状态呢？再说了，成为神明，多多少少还是要承担身处其位带来的责任吧？好不容易奋斗一百多年可以迎接美好的退休生活了，突然喊我去加班算什么事？” 　　虽然…… 　　曾经获取的一点微末，便给他带来如此庞大的增幅，说不心动那样超越常理的力量是假的。 　　可既已得知前路昏暗，只有死路一条，他又何必撞南墙呢？ 　　更何况，他到底能不能成功消化魔法本源里蕴含的浩瀚知识，还得打个问号。 　　如果成神真有那么简单，路德维希一点一点掰碎了喂给他，他就真的能全部吞下，以祂得到什么好东西都忍不住交给他的性格，早就嚷嚷出来，又何必隐瞒至今不向他提起呢？ 第91章 　　既然在此之前，祂都没有将这个想法说出来，说明其中难度非同一般，即使有能够吞噬拔除污染的路德维希守在身边，他也很可能会因为瞬间接触到纷杂知识陷入难以挽救的危机之中。 　　想到这一点，心里那一丝微弱到极点的渴望就此熄灭，塞拉莱静静靠在路德维希怀中，感受着黑暗封闭被窝里潮热呼吸的交织。 　　他确实渴望着力量，最强的力量，但这只是因为生存的压力驱动着他，他必须冲破诅咒残余力量与光明神殿的桎梏。 　　而如今，他已至人之顶峰，他所忧虑的东西俱已消散，那么，拼上性命去追寻一个明知前路断绝、失败率高达99.99%的目标，就显得不那么有必要了。 　　沉沉思绪中，两人裹在仿佛隔绝天地的被窝里，都没有说话。过了许久，路德维希才哼唧道：“塞塞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塞拉莱嗯了声。 　　“真的不嫌弃吗？” 　　“不嫌弃。” 　　“真的吗？” 　　“……你好啰嗦。” 　　“那我们做吧？” 　　“嗯。嗯？？？” 　　为什么话题突然拐到这个上面来了？ 　　塞拉莱一骨碌掀开被子，光亮照进路德维希闪亮亮的眸里，呈现出柔和的水光，也不知是被子闷的还是自己生闷气气的，脸色竞都带着几分微红。 　　秀色可餐。 　　不过，塞拉莱已经锻炼出来了，他是不会被美色轻易诱惑的！ 　　用被子裹住蠢蠢欲动的路德维希，塞拉莱无情拒绝：“不要。”他现在的体力，还不足以支撑一天一夜。 　　啊不对，根据偶然从玩家嘴里听到的碎片信息来看，他们星际时代已经已经进化到三天三夜了。 　　塞拉莱面无表情地做下决定，从今天开始好好锻炼，绝不能让路德维希觉得他不行！ 　　不过，在进行身体锻炼之前……塞拉莱取出木匣里妥善保存的丝线，询问道：“所以，确定了吗？扮演最终BOSS，推动世界进程的发展。” 　　路德维希闷闷应了声。 　　相比较祂的勉强与不乐意，塞拉莱意外地兴致勃勃，他摇来晃去地宣读从知道这件事过后，就在脑子里不断回荡的想法。 　　“到时候，我要进入玩家分身，作为征讨邪恶BOSS的勇者魔法师，向你，路德维希宣战！” 　　神色恹恹的黑发神明缓缓瞪大了眼，那双惯常深沉，落在他身上又总是那么温柔的瞳溢满茫然与不可置信，祂眨了眨眼，重复道：“宣战？” 　　塞拉莱骄傲仰头：“没错！” 　　祂彻底反应过来，掀开被褥，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塞塞你不和我一起？还要跟着那群玩家一起，打我？” 　　祂快要委屈死了。 　　怎么能这样呢！ 　　祂一直以为，即使是蠢到家的做戏，怎么也该是邪恶神明与祂的漂亮祭司的戏码，塞塞负责作威作福，祂则负责掀翻一切，在最后时机，佯装不敌，带着祭司退下。 　　在路德维希的设想里，应该是这样的走向才对。 　　可是为什么…… 　　“塞塞你怎么能一脸兴奋地说出这样的话？你要抛下我，选择那群家伙？” 　　怨念得黑气四溢，看上去真有几分邪恶大反派的味了。 　　塞拉莱忍俊不禁。 　　虽然祂的样子很可怜，但，“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拔刀吧！” 　　路德维希委委屈屈接住向祂扑来，吧唧一声亲在脸颊的塞拉莱，控诉道：“你明明知道我舍不得对你下手……就算是假的，想象一下你站在我的对立面，就觉得好难受。” 　　“嗯哼。”敷衍出声，对着祂上下其手的信徒像极了吃干抹净不负责的渣男，嘴里说着什么“乖一点”这样宽慰祂的话，也改变不了他居然抛弃祂，和那群玩家站在一方“打”祂的行为。 　　气死了！ 　　见塞拉莱嘀嘀咕咕地计算着自己有多久没有进入玩家分身，等级被其余玩家拉下了多少，又计算着何时离开祂才能追赶上大部队，一幅完全沉浸在与祂站在对立面的快乐中去了，路德维希眯了眯眼。 　　“塞塞，你已经下定决心，要这样做了吗？” 　　触手悄然攀附，虚虚环绕在全然不察的青年四肢，低声呢喃中蕴藏隐秘的危险。 　　没有发现祂悄咪咪的小动作，塞拉莱笑着应了声。 　　他之所以如此坦然地说出想要用玩家的身份站到祂的对立面去，也是因为他知道，什么打倒邪神反派，不过都是为了修正命运所作出的假象罢了。 　　——一场为玩家，既异乡人造势的逢场作戏。 　　凭借他们的能力，根本不可能伤到路德维希。 　　说实话，在原定命运路线里，如果森林与光明神没有同春晖交手，玩家们要想破它的防，也是绝无可能。 　　连那样堕化失智的春晖都伤害不了，又怎能伤到路德维希呢？ 　　因此，塞拉莱很放心地愉快加入讨伐大军的队伍里。 　　角色扮演什么的，就是要同往常不一样才有趣嘛！ 　　路德维希轻笑，“既然这样，塞塞，你得给我一些补偿吧？”似乎想到了什么，祂收回触手，整个人越说越显出楚楚可怜的委屈，很好地掩藏住眸中几欲把人拆吃入腹的深沉欲望。 　　虽然知道，路德维希这个样子多半是装的，塞拉莱还是感到几分愧疚。毕竟祂心情烦闷，不得不为了他接受世界意识威胁的时候，自己却在兴高采烈计划着如何扮演打败祂的勇者。 　　哇，听上去好坏！ 　　确实该给一点补偿。 　　想到这里，塞拉莱捧住祂的脸，凑了上去。 　　习惯了被牢牢锢住侵入内里的掠夺，哪怕是该自己主动的场合，青年也表现得像是恩赐。他扬着小巧的下巴，红唇微微张开露出叫人魂牵梦绕头晕目眩的湿软内里，全然一幅予取予夺的样子，丝毫不知，这一次的求索者，想要的不仅于此。 　　路德维希胸膛升腾起熟悉的燥意，一手箍住青年的脸不叫他躲避，吸吮舔舐唇肉，搅弄得神智昏沉时骤然停滞，塞拉莱发出声茫然的鼻音。 　　怎么停下了……这次这么好哄的吗？ 　　不知何时，身下的床早已变成曾在地宫里惊鸿一现的软床，整个人软绵绵地陷在里面动弹不得，被动跟随身上人的动作而摆动。 　　“塞塞想要占有我吗？”早就知道自己信徒在某些方面有着深深误解的坏心眼神明压根不准备解释，故意顺着他的误解呢喃细语。 　　塞拉莱双眼迷蒙地望向单手便将他笼在床铺与身体空隙里的神明。 　　祂有一头非常漂亮的黑色长发，长发倾泻垂落，细细密密似蛛网缠绕，隔绝了大半空气与光线，恍惚中天地间只剩下饱含赤-裸-欲-望的坦诚对视。 　　潮热、粘腻、暧昧、难耐。 　　塞拉莱不禁抬手，细细描摹祂的五官，或轻或重的触碰，落点火热的同时，眼里耳中尽是祂轻喘的惑人神情。 　　太犯规了。 　　明知道他的意志力并不坚定，却还是这样诱惑他。 　　大敞的衣袍，因俯身的角度，松散凌乱间露出大片饱满坚实的胸肌，随着喘息起伏波动。 　　陷入意乱情迷的眩晕了。 　　他怔愣着点点头，完全一幅被漂亮坏男人迷了心智的样子，稀里糊涂地沉溺进发丝钩织的网。 　　一丝凉风吹过，塞拉莱昏乱的神智收回些许，“等、等一下，我选修的是上面的课程……”即将答题的时候，他还是没能反应过来自己感受到的是学习用具，凭借对课本知识的浅薄记忆，挣扎着确定自己的选修课程。 　　路德维希笑了，“好。” 　　天旋地转，站位翻转颠倒，腰间的手紧贴皮肉，手掌心滚烫的火热温度顺着皮肉浸透内里，塞拉莱只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被火焰烧灼殆尽。 　　胡乱揉捏一气神明那格外饱满完美、手感极佳的富有慷慨，按照流程该要进行下一步的时候，塞拉莱茫然停下动作。 　　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学习发生变化，滚烫得欲要将人洞穿。 　　他呆呆问到：“不是说不许用你那一堆学习用具吗？” 　　路德维希拂开他垂落眼侧的银发，相比瓷白肤色略深了几个色的掌轻轻抚摸，绸缎般柔软的皮肤上绽出红痕，强烈的颜色对比格外晃眼。 　　祂漫不经心嗯了声，哄骗道：“是我的错，我不该作弊的，塞塞把学习用具拿开好不好？” 　　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信徒乖乖点头，探向存在感极强的文具，轻轻触碰。 　　塞拉莱整个呆住。 　　手下的触感，分明、分明是…… 　　它又胀大了几分，哪怕未曾观见全貌，也不难想象其硕大。 　　怎么会…… 　　祂不是没有……吗？ 　　它在手心弹动。 　　塞拉莱猛地一颤，撒手欲逃，腰间紧箍的手却将他牢牢固定在这个微妙的位置上。 　　“塞塞不是说，要在上面吗？” 　　黑雾卷来几本封皮分外眼熟的书籍，书页簌簌而动。 　　祂叹了口气，“明明是自己买回来的学、习、资、料，怎么能不看完呢？不认真学习的坏孩子，是会受到惩罚的呢……” 　　“不如让老师教教你，下一步，该如何做？” 　　“首先，扩张。” 　　购买学习资料附赠的药膏被黑雾嫌弃抛开，数只教学用具伸出，表面不似往常干爽，沾染上几丝水迹，滑过受激而敏/感的肌肤，发出啧啧水声。 　　关键点抵上一根教学用具，塞拉莱挣扎着：“不、不行，不可以……” 　　“学习资料上说了，必须要做足充分的预习，才不会受伤。塞塞既然选择了上面的课程，更得好好预习不是么？毕竟这个课程……” 　　“想要全部吃透，可是很辛苦的啊……” 第92章 　　亡灵海深处的华美神殿外，一连三日，整座巍峨肃穆的建筑都笼罩在翻涌黑雾中，将任何胆敢触碰的生灵悉数绞杀，不叫任何人窥见神殿内某处空荡房间里的情-欲之景。 　　被路德维希拉着，反复学习书籍上的各种姿势，沉浸在极度的刺激中，塞拉莱已不知今夕何夕。 　　每一次，快到极点承受不住的时候，索求无度的神明都会放出神之力，催动进入体内的许多转化为精纯力量，强行让他保持清醒，进入新一轮的沉沦，周而复始。 　　“嘭——” 　　直到三日后的午夜，骸骨组成的利剑刺破黑雾。 　　塞拉莱草草披了件外袍，顾不得尚且凌乱的发丝，冲出神殿。 　　“该死的，路德维希你以后别想碰我！！” 　　“不许跟上来，否则我再也不理你了！” 　　拍开追寻而出的触手，塞拉莱循着灵魂感应返回地宫，躺进棺材床里独自自闭。 　　棺材床狭窄的仅容一人躺下的空间在此刻给他带来无限安全感。 　　卷巴卷巴窝进被褥里只露出一点额头与颅顶，自小腹缓慢运转消化的黏稠力量不断提醒着他这三日究竟有多么地荒唐。 　　简直是、简直是荒淫无度！ 　　路德维希无疑是很好的老师，不肯放过学生一点点的失误，或上或下地精益求精，不断探索更高深的知识。 　　说实话，虽然与自己的想象有一定偏差，塞拉莱却也切切实实爽到了，可是，那家伙越来越过分，在上面的时候确实没有伸触手，可在下面的时候…… 　　塞拉莱脸红得快要熟透了，不断摇头试图把那些画面晃出去，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整个人捂在里面。 　　反正、总之，绝对绝对不要再受路德维希的哄骗了！ 　　说什么最后一次，结果每一次都是最后一次……讨厌死了。 　　把自己裹成一团静静躺在黑盒子里，塞拉莱突然想到，他似乎还有事情没有做。 　　是什么呢……？ 　　神殿内，路德维希衣衫大敞，敞露出胸前几丝暧昧的抓痕，面上满是餍足的笑意，把玩着掌中泛着金光的丝线。 　　祂的心情很好，口中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不时出神，似是陷入某种回忆。 　　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细微动静，似是有人反复踱步，纠结不已。 　　把衣襟扯得更开，一路顺着起伏的沟壑深入隐秘之处，若隐若现，几缕发丝散落无端引人遐想。 　　塞拉莱终于鼓足勇气踏入屋内，看见的便是这样一番好风景。 　　某人晃了晃丝线，笑眯眯招呼到：“塞塞，你回来了。” 　　啧。 　　把你脸上那得逞的笑收一收啊！ 　　塞拉莱暗恼着走近，深觉自己才放下狠话，连一天都没过去就又跑了回来实在太丢脸，遂决定一言不发装哑巴。 　　只要我不和祂说话，我就没有输！ 　　摆出纯情小男生根本顶不住的惑人姿态，路德维希似笑非笑看着努力肃着脸不往祂身上瞥的塞拉莱，抿唇直直走过来。 　　“塞塞，现在回来，你是想要做什么呢？” 　　明知故问！ 　　塞拉莱指了指祂手中的丝线，示意交给他。 　　路德维希挑眉：“塞塞怎么不说话？光用手指一指，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呢。让我猜猜……” 　　祂恍然大悟，在塞拉莱期待的目光中说出完全偏离事实十万八千里的离谱猜测：“你想摸摸？来吧，不用害羞。” 　　塞拉莱：？ 　　他鼓了鼓颊肉，憋下快要出口的话，瞪祂一眼摇摇头。 　　心知祂根本就是故意逗弄，塞拉莱决定直接上手，谁知路德维希看穿他的企图，直接将它放在了腰腹的饱满起伏上，也就是说，如果他想要拿走，势必会接触到…… 　　路德维希笑着看向满脸纠结的塞拉莱，期待他下一步的动作。 　　塞塞，你会如何做呢？ 　　塞拉莱纠结许久，一脸视死如归、目不斜视地走上前，将将伸手，素白手指还未触及温软肌理，躺在腹部分外显眼的金线便随着祂的呼吸轻微起伏，晃眼得紧。 　　他咽了咽唾沫，指尖接触金线的瞬间迅速收手，可路德维希比他更快，一把握住纤细得过分的手腕，都不用使力，小信徒就站立不稳地跌入怀中了。 　　条件反射地一手撑地，只是这次，手下的触感并非坚硬粗粝得足以擦伤手掌的地面，而是更为柔软的，弹性十足。 　　他再也憋不住，“你、你你！唔！”唇被捏住了。 　　把他整个拥入怀中，路德维希凑近低喃，“小哑巴是不能出声的。”敏感的耳垂被热气激得通红，难以言喻的痒与说不清道不明的刺激，塞拉莱的呼吸渐渐急促。 　　张口将小巧耳垂含入口，怀中人剧烈颤抖，极力压抑脱口而出的惊呼，唇瓣咬得发白。 　　再刺激下去，倔强的信徒会忍不住哭出来的吧。虽然塞塞哭起来的样子可怜可爱极了，完全没有制止的能力，反倒会引来更多分的触碰，但祂若真这样做了，脸皮薄的塞塞又该躲起来独自生闷气了。 　　放开吸吮得湿濡的耳垂，路德维希把头埋入颈窝蹭来蹭去，“塞塞我错了嘛，原谅我好不好？” 　　塞拉莱不说话。 　　“好不好嘛~” 　　他轻哼一声，“我是小哑巴，不会说话。” 　　路德维希唇角疯狂上翘，从他手心抽出金线，轻吹一口气，金线无风自燃，一道链接至半空的阶梯出现。 　　迅速整理好着装，路德维希抱起塞拉莱，道：“不会说话的小哑巴，陪我去见命运观测者好不好？”完全一副哄小孩的语气，偏偏塞拉莱就吃这套。 　　他理了理嗓子，沉吟片刻，“行吧，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这次。下次不许这样了哦。” 　　路德维希展开屏障，避而不答：“走吧。”进入神国的一瞬模糊使得塞拉莱忽略了祂含混的态度，注意力被侯在神国外的命运观测者夺去，因而也未曾发觉路德维希唇边得逞的浅笑。 　　甫一走□□内部，命运观测者迫不及待询问：“二位，已经确定了答复么？” 　　观其神色，祂似乎比那个不知道躲在哪，又或是一直静静注视着这一切发展的世界意识更加着急，恨不得路德维希立刻答应。 　　为什么？ 　　塞拉莱忍不住问出声。命运观测者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那种状态，怎么说呢…… 　　就像是不眠不休上了几千年班，迫不及待想要把工作甩给其他人立刻退休的社畜一样。 　　命运观测者饶了绕脖子，显出几分焦躁与沉郁，祂不太想说，却从黑发神明的神情中窥出几分“你若不说，饶不了你”的意味。 　　祂长叹一声，三根凳子凭空出现，示意坐下说。 　　“身为命运神，只能观测、记录命运，却不能插手改变命运……” 　　塞拉莱打断祂：“你找上【本源】，不就是一种插手的行为么？” 　　祂摇了摇头：“【本源】不在命运之内，又何谈插手命运。” 　　“总之，无论是好是坏，都是命运，都需要接受命运。许多人总以为自己出手改变了命运，焉知他们改变的，不是命运本就为他们编织好的道路呢？” 　　“刚接手命运权柄的时候，我对这些规则一知半解，于是，在观测一个人短暂而脆弱的一生时，没有忍住沉溺其中，出手扭转了她必死的命运……” 　　“我为此受到了惩罚，”祂指了指自己缠满绷带的身体，低声道：“她亦如是。因为我自以为好心的出手，她的人生更加悲惨，到了最后，还是没能改变结局。” 　　祂抬头望向塞拉莱，缓缓道：“我窥见部分你的命运碎片，虽和【本源】交织在一起不能观测完全，但我从中得出一个结论：通过在无伤大雅的小事上帮助你，让你步往既定道路的过程更加顺畅，能够间接促成【本源】归位。” 　　“本源复苏，神祗不存。” 　　“如今尚未到达新一任命运神出生的时机，因而我无法卸任交出命运权柄。但，不受命运摆布的【本源】不一样，祂可以通过吞噬的方式，提前拿走我的权柄。” 　　“这就是我的目的，我期盼着迎接真正的消亡。她已经等我很久很久了。” 　　塞拉莱怔住，居然是这样么？ 　　命运观测者却沉溺在命运编织的剧目之中，打破旁观规则，想要从观众变为参演者，改变剧目角色的命运。 　　不过…… 　　祂一心求死，那么由祂支撑的《神迹》怎么办？不是说要推动玩家们改变大陆格局吗？就这样死了，游戏系统谁来接手？ 　　难不成，祂想把这些活通通甩给路德维希？ 　　很显然，路德维希也想到了这一点，嗤笑出声：“你既一心求死，何不找上曾经的光明？我想祂应该很乐意接手你的权柄。” 　　命运摇摇头：“光明那样的神，不适合观测命运。祂一定会比我做得更加糟糕。到时候，大陆又会因祂不知所谓的插手掀起多少的悲剧呢？” 　　路德维希点评：“这么说，你还挺尽责？” 　　意识到祂出言讥讽的原因，命运观测者连连摆手：“您放心，我没有现在就撒手不管的意思。依托于‘游戏’施展才能的异乡人，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还无法放手。” 　　“事实上，我也一直在培训‘游戏系统’背后，那个名为‘主脑’的控制工具，”祂再一次看向塞拉莱，“这一点也是从你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找到的灵感呢。” 　　塞拉莱：…… 　　“总之，当‘主脑’培育成熟，能够代替我处理大部分的游戏工作之后，我才会卸下担子，到那时候，便请【本源】出手，若您不想吞噬命运，就把它交给‘主脑’吧，直到新一代命运神诞生。” 第93章 　　同命运观测者策划一番如何演一出好戏，并对其中细节展开详细的讨论，确认没有遗漏之后，路德维希拉着塞拉莱离开神国。 　　走出那扇门的瞬间，塞拉莱向后回望，隐约可见祂垂眸出神的身影，竟有几分寂寥之意。 　　塞拉莱收回视线，往路德维希身侧贴紧了些。 　　回到空荡荡的神殿，路德维希双手搂住他的腰不放手，“再陪我一会嘛。” 　　塞拉莱无奈：“一个小时前你就是这么说的。” 　　路德维希不吭声。 　　塞拉莱揉了揉祂的头，“好了，我不在的这些时候，你把神殿内部都装修好，等事情终了，我就回来了。” 　　路德维希哼哼唧唧地，心知塞拉莱做下的决定不会收回，最终再在无限延长的“再陪一会”中，成功把塞拉莱挽留到了半夜，只是，心中再不舍，钟声敲响之后，该来的总会来。 　　捧着路德维希的脸从眉弓吻至唇角，温声安慰许久，直到时钟余声响尽，他轻轻推开一言不发的路德维希，撇过脸不去看祂瘪着嘴眉眼耷拉的可怜模样，运转魔力返回地宫。 　　属于怀中人的温度渐渐散去，直到彻底与冰冷夜色趋同，路德维希叹息一声，起身打量着格外空荡的房间。 　　距离祂作为“邪恶BOSS”上线还有些时日，趁着塞塞提升分身力量的时候，好好装点神殿内部吧，等塞塞回来了，正好可以好好感受一番。 　　原本还丧得不行蹲在原地cos阴暗蘑菇的黑发神明瞬间活力满满。 　　另一边，塞拉莱进入玩家分身，以“Sai”的身份上线游戏后，拉开好友列表一看，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的等级由遥遥领先的第一变为最末，等级最高的玩家已有lv.57，足足与他甩开20级的差距。 　　适应一番少年躯壳变矮的视线，塞拉莱喃喃道：“接下来，该去哪刷怪练级呢？等级不提上来的话，连反派BOSS路德维希的影子都瞧不见吧。”一想到自己将要混进玩家队伍里暴打路德维希，不知怎的，塞拉莱越发心潮澎湃。 　　他摩梭着下巴陷入沉思：难不成，他的本质是个暴力狂变-态？ 　　摇摇头将这个离谱的猜测抛诸脑后，塞拉莱点进久违的玩家论坛搜索推荐练级点信息。 　　看着花花绿绿界面上五花八门的帖子，本以为早已戒网心如止水的前网瘾少年，丝毫没有自制力地就这样沉迷了，哪怕是满大陆追着小猫咪肉垫与铃铛偷拍的无聊帖子都看得津津有味。 　　躺在棺材板上幸福地翻个身，将要落地的瞬间亡灵破土而出充作缓冲垫，塞拉莱一骨碌起身才发现时间就这样不明不白过去了五个小时。 　　明明他一开始打开论坛，只是想查查兽潮褪去、各地都在积极重建的此时，去哪刷怪能够快速升级而已，结果…… 　　谁知道他就这样把自己最初的目标忘了个一干二净。 　　无奈叹口气，克制住自己想要继续刷论坛的欲望，塞拉莱老老实实搜索相关信息，随后无比痛苦地发现： 　　这段时间以来不管是新玩家还是老玩家，升级全靠一波又一波的狂躁兽潮，混在人群里随手扔几个技能说不定都能蹭点击杀。他们光是应付源源不断的兽潮就已是精疲力竭，根本没有精力去额外挖掘练级点。 　　也就是说，塞拉莱无法从玩家里获得相关信息，找到从三十七级快速升至六十级的作业。 　　好吧，既然没有作业可以抄，那就只好自己去寻找了。 　　展开地图，凭借从前的游历经验圈出几个点，再结合了解到的兽潮灾害情况，塞拉莱最后选定了位于东大陆西北方的一处湖心密林，靠近一个名为卡达拉的小镇。 　　若地理环境尚未发生改变的话，从卡达拉湖一路延伸至小镇东门八十里的地方，都布满滩涂沼泽，无数水生魔兽潜藏其中，一炸炸一片，是个完美的练级点。 　　** 　　卡达拉湖练级点，lv.38-lv.43，因着怪物普遍等级不高，大多潜藏于淤泥之下行动敏捷，稍不注意便会被水流或泥浆卷入泥地窒息致死，因而仅仅只是一个小型练级点，并不为大众所知。 　　一队玩家小团体行走在前往练级点的路上，他们中等级最高的玩家为41级的狂战士，等级最低者也有39级。 　　这样一个玩家团体拿到大城市去完全不够看，可在这个上不沾天下不沾地，仅仅只是靠近主城间主干道旁岔路小道的镇子周边，竟无人能敌。 　　自然地，他们将卡达拉湖练级点视为了自己的场地。 　　“老大，那里有人。”另一名战士指了指淤泥地里被数只小怪团团围住的银发法师，语气忿忿。 　　被唤作老大的41级狂战士冷冷一笑：“又一个不懂规矩的家伙，兄弟们，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谁才是卡达拉地区的王！” 　　“……谁才是卡达拉地区的王！” 　　“……” 　　切换玩家账号上线以后，塞拉莱发现，大魔导师境界带来的增幅，不只停留在本体中，随着他意识附体，也体现在了分身上。 　　因此，玩家小队朝着他所在方向走来的瞬间，塞拉莱便感知到他们的存在，自然也没有错过他们格外稚嫩、尚未变声的嗓音与中二病满满的对话。 　　炸翻试图逃窜至淤泥深处的六爪鱼，塞拉莱的等级升至39级，见状，这队玩家小团体更加不爽。 　　“喂——！你这不懂规矩的家伙，不知道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 　　很显然，他们把塞拉莱在他们眼前升级的行为视作一种挑衅。 　　一群小屁孩气势汹汹冲了上来，为首者自觉帅气狂霸拽地甩头，大剑直愣愣拍向塞拉莱，“你这家伙，去死吧！” 　　大剑陷入一片绵软的空气墙，进退不得，如陷泥潭。 　　狂战士瞪大了眼。 　　这家伙……这个法师……他根本没有看清他出招的前摇与动作，空气墙就好像本来就是在这里，他只是误打误撞撞上去的一样。 　　身后，他的小弟们还在嚣张叫嚣，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异常。 　　“老大，怎么停下了，难不成游戏卡了？全息游戏也会卡吗？” 　　“继续啊，使出你的必杀技，好好教训教训这小法师！” 　　一滴冷汗滴落，周身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让人联想到虫蛇摩擦爬行，或是什么其他的软体动物破土而出，顺着脚踝一路向上，冰冷粘腻、恶意满满。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他牙关颤抖艰难挤出一句话，无论如何尝试使用技能拔出大剑，都纹丝不动，整个人如同钉在空气中，动作滑稽得可笑。 　　渐渐地，其余玩家也发现了不对。 　　“老大，我们来救你！”x5 　　很快地，这个全是近战职业的小分队齐齐钉在空气墙中，一个二个都对塞拉莱怒目而视。 　　其中，41级的狂战士挣扎得最凶：“要杀要打痛快点，现在这算什么？！” 　　塞拉莱轻笑：“啊，今天不想杀人，只好辛苦你们罚站了。” 　　说完，塞拉莱转身，利用威力较小的魔法招式拉怪，把它们聚拢在一起之后，再一招秒杀。 　　经验刷刷入账。 　　武器或四肢陷入绵软空气墙无法动弹，又因奇怪魔法连绵不断施加在他们身上却不造成一丁点伤害，以致于无法脱战下线，此时的玩家小分队就像粘鼠板上的老鼠，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奶酪被人一口口吃掉，自己叫得眼睛红了嗓子哑了都无法挣脱。 　　气死我了！！ 　　当塞拉莱的等级突破41级向着lv.42的大关迈进时，从中气十足怒骂、到沉默不语接受现状的玩家小团体里，发出一声格外响亮的啜泣。 　　“呜哇——你这个坏人，快点放开我！！补习班要迟到了呜呜呜，再不放我下线，就要被没收星脑和游戏仓了呜呜呜呜！！” 　　塞拉莱：？ 　　狂战士不可置信：“冥王，你不是说你从来不参加补习，天天跟着社会大哥们混的吗？？你不是说你最瞧不起那些被家里人压着去上学的乖宝宝了吗？你骗我？！” 　　控诉得铿锵有力，尾音颤颤带着仿佛被全世界背叛的伤痛，吼得声嘶力竭。 　　塞拉莱由此确定，他们年纪最多也就初中。 　　不过，星际时代的学生也要上补习班吗？ 　　不愧是华国。 　　又有一个人弱弱说道：“对不起……老大，我也骗了你。其实我就是你最瞧不起的那种乖宝宝，为了不被你嫌弃所以一直伪装不良，但我也要到课外活动的时间了……” 　　狂战士遭受二次打击。 　　本就只是为了小小惩罚一番他们这种圈地行为，见这群学生急着下线补习，塞拉莱接触魔法效果，一行人劈里啪啦落地，匆匆拾取掉落的武器，转眼间便下线三人。 　　另外两人犹犹豫豫给狂战士道一声“我也要去补习”，便也跟着下线。 　　转瞬之间，场上只剩狂战士一人，双膝跪地腰背挺直，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大约在他的世界里，下一秒就要黑化了吧。 　　塞拉莱掩唇轻笑，再次将注意力放在怪物身上，拉怪打怪循环往复，在他成功升级至lv.42时，一动不动跪在原地的狂战士终于喃喃出声： 　　“你这家伙……肯定在心里偷偷笑我吧？” 　　不等塞拉莱回复，他自顾自说：“笑吧笑吧，没错，我就是这样可笑的一个人！我的兄弟，我信任的足以托付生命的兄弟，竟然一直在骗我呜呜呜呜。” 　　塞拉莱憋笑到面色扭曲。 　　这就是中二病时期小孩的精神世界吗？ 　　他决定大发慈悲送这位大喊着“被兄弟背叛还不如死了”的小孩死回复活点。 　　死亡白光消散，沼泽区萦绕着欢乐的大笑。 第94章 　　兽潮退却，百废待兴，大陆各处受灾地均忙忙碌碌地进行重建活动，此时，惯常高傲的光明神殿却一反常态地放下身段，派出大量人手积极参与重建，无数珍贵宝物如流水般泄出，供应各地。 　　表面上看，他们此举似乎只是为了稳固自身不作为、以及疑似被本源魔龙攻击后，越来越摇摇欲坠的地位。 　　可在那些万分关注光明神殿的势力眼里，他们的行为更有深意。 　　哪怕他们再想摆脱光明神殿的制衡，反过来将这股强大势力掌握在自己手中，万众瞩目之下，也无法否认，击退万千兽潮的确实是来自光明的神力。 　　那一击，太过强盛，强盛到各大王国与势力那颗蠢蠢欲动的心都安分几分，转而惶惶，生怕光明神殿腾出手来收拾他们。 　　然而，他们等啊等，等来的是光明神殿内部势力大洗牌。 　　从教皇，至红衣大主教，名副其实的高层掌权者通通变动，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全是生面孔，原先那些熟识的家伙纷纷不见踪影。 　　一场强势却无声的变革，发生在光明神殿的内部。不同于以往权力变更时闹出的动静，这一次，本该声势浩大的变化，好似被什么彻底遏制，令其无法发出任何与之相关的消息。 　　诡异至极。 　　不论是光明神像外表的转变、光明神殿高层的彻底变动、还是随之而来热情负责到令人怀疑是否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的灾后重建行为，都诡异至极。 　　这还是他们印象里那个傲慢的光明神殿吗？ 　　该不会，他们集体陷入了什么邪神编织的梦境里了吧？ 　　直到送去联名威胁信的某个王国试探着向圣地递交会面申请，一反常态地半天内获得回复，得知红衣大主教竟会亲自前往王都赴会，而非往常那般等着王都使者深入圣地后，互通消息的王国们不约而同陷入深思。 　　该不会…… 　　红衣大主教要带着光明神殿那数也数不清的强力道具，踏平王都吧？ 　　现在召集至高境的职业者们保护王都还来得及么？ 　　总之，这场会面就在紧张而胆战心惊的紧绷氛围里进行下去，当国王心怀忐忑地询问光明神殿近期所为究竟是为何，得到的回复是： 　　“吾主对于自己未尽到福佑世人的职责，以致于群兽暴动深感自责，因此决定变换形象，承担起光耀四海的责任。在吾主带领下，神殿内部已进行变革，改变从前的行事风格，无论是红衣大主教还是修士神父，都将以帮助世人、造福世人为行动准则。” 　　各国：？？？你说，你说啊，你们光明神殿从上到下是不是都被夺舍了！ 　　深怕他们是在钓鱼执法，又战战兢兢观察半个月，发现光明神殿上下竟真如他们所言在行事。 　　不仅如此，神圣东征期间定下的诸多腐朽陈规均被废除，例如追杀死灵法师，又例如独尊光明。 　　强盛不可一世的光明神殿在遭受多番打击之后，似乎真的就此转变，变得如他们圣典中描述的那般温和谦逊。 　　难道是因为，大剌剌在亡灵海中建立起宏伟神殿的那位的缘故？ 　　【本源】。 　　有人试探着问询光明神殿对于亡灵海内的本源神殿态度为何，得到的答复却是： 　　“他们尊敬任何对大陆人民生活有益的神明。” 　　所以，他们缩着头装孙子做实事的行为，果然是受到那位本源的影响。 　　也不知那位究竟是怎样强大的神明，听说祂的信众们俱都在保留了自己原先职业道路的同时，获得并不单一的神赐之力。 　　若非成为【本源】信众的前提，是必须加入边城领成为死灵领主塞拉莱的领民，只怕是大陆上一半晋升无望的职业者们都要自发信仰祂了。 　　因着众多异乡人的宣传，以及【本源】那特殊的神赐之力，兽潮灾害平定过后，大批在此期间看透了自己所处王国丑恶嘴脸的人纷纷前往边城领投奔，以致于短时间内，边城领的领民扩大了数十倍，如今的准入标准一提再提，无论是职业者又或者普通人，都一视同仁地对待。 　　所以，即使无数人为边城领内优越的生活条件、氛围，以及【本源】神术的特异之处心动，想要加入边城领也是难上加难。 　　甚至，在异乡人行政官的推动之下，相比较本就掌握非凡力量的职业者，边城领竟更青睐普通人，说什么没有力量的普罗大众才是大陆的基石…… 　　明明异乡人这个群体自己，就掌握着不俗的力量。 　　简直是不知所谓的奇怪想法！ 　　身为【本源】承认的，需敬重他如敬重【本源】的祭司信徒——死灵领主塞拉莱，竟也不出手管管手下这些乱来的人，就好像默认了他们的行为似的。 　　真奇怪，身为祭司，难道不该为了宣扬神明的威名而广收信众、扩大教派规模么？ 　　怎么这位死灵领主除了建立神殿之外，什么都不做？ 　　不单如此，其余教派巴不得开放神殿，让信徒信众参观耗资无数奢华至极、处处绘满了神明光辉事迹的神殿内部，【本源】教派却反其道行之，总坛设立在漫漫黄沙中心不说，竟然拒绝开放神殿内部。 　　真是好大一朵奇葩！ 　　总之，在大陆各大势力商议着如何与改变行事作风的光明神殿相处，又该如何对待突然出现却异常强势的本源教派时，频频被提及的死灵领主本人，正愉快地登录小号，猛猛刷怪升级中。 　　** 　　“轰——” 　　冥火暴力烧穿蜂拥而至的无数异形村民，村庄中心悬浮的脓包肉瘤轰然倒地，发出一声尖锐的不甘嚎叫化为尘土，微光闪过，通关宝箱浮现。 　　塞拉莱走上前去，拾取BOSS掉落的装备散件。 　　与此同时，副本最快通关排行榜上，又一个记录刷新。 　　满意地看着自己迅速飙升的等级，以及Sai这个名号后面一长串比原通关记录缩短不少的用时，塞拉莱勾唇轻笑。 　　在他忙碌于解除圣裁诅咒，随后又为着一系列事情奔波之时，积极探索、对任何事情都充满好奇的玩家们已触发无数秘境副本，游戏系统便顺势上线了最快通关排行榜，激励玩家们解锁花式通关方法，并对参与副本玩家的等级进行了限制，以免出现50级秒刷5级副本的情况。 　　在解除了所有禁锢己身的枷锁之后，再次“登录”玩家账号的塞拉莱，心态已然转变。 　　直到此时，他才真真正正有了自己是在玩游戏，而非为了生存忙碌的实感。 　　于是，清理一波零散练级点后，相比东奔西跑刷怪，塞拉莱干脆选择刷本升级的方式，不但可以迅速获取升级所需的经验值，还能得到刷新排行榜，看着自己名字上榜的那种莫大成就感。 　　退出副本，塞拉莱感慨道：“真真正正以玩家身份体验‘游戏’，竟是这般的快乐吗……” 　　不用时时紧绷地追赶，也不用保有目的性地完成任务，就这样散漫地跟随自己的本心，哪怕是捕虫钓鱼采集种植这样在从前看来耗时耗力且性价比极低的游戏任务，对此时的塞拉莱来说，都分外新奇。 　　** 　　《神迹》游戏论坛。 　　标题：【这个短时间刷新了无数通关记录的Sai究竟是什么来头，有人淘一淘吗？】 　　1楼（楼主）：【如题，作为一个纯PVE党的楼主，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思考如何刷新副本记录，结果，就在今天，打开排行榜的我，发现从43级到50级的所有记录，都被一个叫Sai的家伙破了？？】 　　【有人知道他什么来头吗？通关队伍被隐藏了，看不出队伍配置，还开了好友防护，没办法加好友。】 　　2楼：【43-50的低级本，记录破就破了呗，有啥可稀奇的。论坛里通关攻略这么多，指不定这个Sai为了通关借鉴琢磨了多久。】 　　3楼：【阿这，43-50已经叫低级本了吗……虽然等级排行榜上那几个大佬快要突破60大关，大部分玩家也就五十几级吧。】 　　4楼：【我去瞅了眼，这家伙又破了个记录，效率高得有点可怕啊，应该是和固定队在打。有谁知道他的相关信息么？我想邀请他们加入‘诡秘’副本团一队，以后一起开荒打本呀~】 　　5楼：【哦哟，坑团又在招人了？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团里招，怪不得次次被我们‘灵芝’碾压，连这种只知道刷有攻略的老本的家伙都要，未免也太饥不择食了吧？】 　　6楼：【+1，楼主像没见过世面一样。这个Sai要真这么厉害，有本事就把贡多尔地区那个55级的‘绝望翻转村’副本通了呗，据我所知，各大公会的开荒团连老一都没过吧。踩在前人经验上通关算什么本事。】 　　7楼：【楼主该不会就是Sai本人，搁这自导自演吧=。=，侥幸破除低等级的副本记录根本无人在意好吗？】 　　…… 　　23楼（楼主）：【？？？什么自导自演，【图片】【图片】【图片】，这就是某些人口中说的侥幸破纪录吗？每条通关记录都比原纪录快了不只一分钟，嘴上说着容易，真要去做，你以为很简单吗？】 　　…… 　　123楼：【卧槽，全服通报，玩家Sai通关“绝望翻转村”，队伍人数，1，也就是说，他单枪匹马首通了目前最难的副本？？】 　　124楼：【？？？该不会……他所有通关记录都是单人完成的吧……】 　　125楼：【不是，等等，你们不觉得这个ID有点眼熟吗？貌似是个初代大神来着。】 第95章 　　论坛上，关于单枪匹马通首通目前最难副本“绝望翻转村”的Sai究竟是何许人也的讨论越来越盛，除了他的职业是法师之外，他们对这个突然出现，刷新了无数pve副本记录，俨然是深度副本党的玩家一无所知。 　　作为目前最火爆的全息游戏，《神迹》每天都有无数新玩家涌入，无数拥有游戏天赋的玩家异军突起，就连各大电竞战队都将其作为了主力游戏。 　　如塞拉莱这般早期崭露头角，随后便销声匿迹的玩家，除了与他同一时期进入游戏，且确确实实与之接触的玩家还记得他之外，大多数玩家根本没有听说过“Sai”这个名字。 　　因而，关于他的讨论贴，在论坛里飘了半日，才终于被处理完杂事上论坛摸鱼的耙耙柑破案。 　　怀着激动的心情在论坛打出大段大段小作文讲述Sai的“丰功伟绩”，留下楼中楼回复里一连串【和耙耙柑大佬合影】的评论，耙耙柑赶紧上线，打开好友列表。 　　那个列表底部灰了许久的ID终于亮起，且等级迅速飞升，在他看来，完全就是一眨眼的功夫，Sai就从远远低于平均水平的等级一跃再次回到第一梯队，虽然还未恢复到从前常年霸占等级榜的水平，但不止一次与Sai接触过的耙耙柑，毫不怀疑这个可能性。 　　【耙耙柑】：哇！！哇！！！哇！！！失踪人口终于回归了QAQ，Sai你这段时间都去哪了啊，我天天打开好友列表你都不在线呜呜呜，难道你真的是之前论坛上说的那样，回老家结婚去了？ 　　正分门别类整理副本产出道具并将自己不需要的上架交易行，塞拉莱的密聊界面突然疯狂闪烁，他迟疑地停下动作。 　　谁在找他？ 　　太久没上线，等级早已被甩出十万八千里，塞拉莱这段时间并没有与好友列表里早已成为一方大神的玩家联络，而是自己独自一个人升级。 　　作为一个不太擅长社交的人，他进行每一次社交活动之前，总是会在心底里默默演练一遍最坏的情形，例如： 　　他贸贸然找上人家想要叙旧，可人家早就忘记他是何方人士，不尴不尬地回个礼貌表情包，这是一级尴尬； 　　若是把他打招呼的行为当成想要死乞白赖求带蹭经验蹭物资，那就将会演变成特级尴尬。 　　无论是一级尴尬还是特级尴尬都是塞拉莱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的尴尬，于心底里默默演练一番，塞拉莱决定老老实实当个独狼谁也不联系。 　　满怀疑惑地点开聊天栏，入目便是来自耙耙柑的数条消息，密聊信息刷新的速度让塞拉莱不禁猜测他的手速是否全都点在了敲字上面。 　　【Sai】：回老家结婚是什么传言，我怎么不知道？ 　　不管怎么看，他都只是因为一些事情突然A掉游戏不上线，怎么会有这样离谱的传言，回老家结婚？ 　　结个婚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吗？ 　　塞拉莱陷入沉思。 　　【耙耙柑】：哈哈哈，还不是你之前在论坛发的那个帖子啦，和好兄弟睡了什么的。所以，你现在是度蜜月回来了？ 　　塞拉莱恍然大悟，原来传言是这么来的。 　　不过，他纠正道：还没有结婚。 　　说起结婚，他又想到，自己曾经不知为何如此坚定地认为神明都没有那个什么，以致于每每幻想，想的都是路德维希身着洁白婚纱、挽着他的手臂，大鸟依人依偎在他身边的画面。 　　至于现在么，已经经受过生活的毒打了。 　　塞拉莱满脸严肃，他才不要穿婚纱小裙子！ 　　向耙耙柑询问了他的现状，塞拉莱得知，因着塔利城成功抵御多轮兽潮的经验，混乱期间，多处城镇向玩家们兜售郊外无人土地，供其建造据点，如今建帮的条件简单许多。 　　耙耙柑与拥有一大帮亲友、曾以为好兄弟困在游戏无法下线前往论坛慌乱求助的云生结为亲友，共同出资建了座亲友小帮，如今正趁着兽潮消散，热火朝天地建设工会驻地。 　　塞拉莱应邀前往他们位于主城下属村庄旁的工会驻地参观。 　　他们的亲友小帮，名字取得相当随意，就叫做“亲友小帮”。 　　荒芜的郊区冷不丁出现一块树立的牌匾，上面歪歪斜斜用剑或匕首刻出工会的名字，还用几朵野花与藤蔓混合编织成流苏。 　　虽然土了点，但带入一下，自己和一群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共同制作出这样一个东西，每每看到，大约是开心的吧。 　　不同于塔利城外那些大公会据点的严谨，这座位于偏远处的亲友小帮扯着钉绳虚虚围圈地便算作栅栏了，放眼望去，驻地里满是田。 　　药草田、蔬果田、花田，相比较随意散漫的驻地边界线以及歪歪扭扭的乡土风危房，种得满满的田地排列得格外整齐，按照种类、颜色分类排列，对强迫症的眼睛相当友好。 　　察觉到塞拉莱的视线落点，耙耙柑骄傲挺胸，“怎么样，我们据点里的田种得不错吧？那块土豆田和大豆田是我的。”他指了指田地旁斜插着的一根小木棍，上面用鲜艳红色颜料涂了两笔，昭示着田地归属。 　　顺着他的手指，塞拉莱发现，每块田地前都立着小木棍、小石块、小土堆等东西，各自划分出自己的“地盘”。 　　他勾了勾唇。 　　很可爱的行为，仿佛可以通过这些细微的标志，看到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你划一块田，我分一块地的规划场面。 　　从田坎越过田地，耙耙柑指着用零散树枝围起来的空地，道：“这里我们准备圈起来养点家禽，小鸡小鸭子什么的，到时候喂大了做来吃。嘿嘿。” 　　他吸溜不存在的口水，兴奋道：“我们公会有个做饭特别好吃的玩家，每天一上线就埋头苦做，那香味……可惜，今天不凑巧，她去主城考察店铺，打算租一间开饭店了，到时候，我们运送原材料，她做饭，哇，想想都快乐！” 　　“唔。”全息版本的模拟经营，确实很有让人沉迷的魅力，光是听着对于未来的各种展望都令人心驰神往，更何况是沉浸其中的人呢？ 　　塞拉莱格外捧场地海豹鼓掌拍手手，称赞他们的各种设想。 　　耙耙柑顺手从接着少许果实的树上摘了枚熟透的野果递给塞拉莱，挤眉弄眼、一脸八卦道：“Sai，你对象的ID是什么，给个好友位呗，我可太好奇拐走咱们Sai神的大兄弟是什么样子的了。” 　　塞拉莱沉吟。 　　如果这时候他告诉耙耙柑，亡灵海神出鬼没的那位【本源】就是他男朋友，他会是个什么表情。 　　大概是一脸做作假哭的模样，控诉他嘴里不说实话吧。 　　想到这里，他笑着说：“他目前还没有建号。” 　　耙耙柑直呼惋惜，“好可惜哦，还以为这次可以看到你的神秘男友的模样了呢。” 　　亲友小帮的驻地不算大，逛不了多久就参观完了，塞拉莱与耙耙柑寻了处冒出土地的石块坐下，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主要是耙耙柑聊，塞拉莱听。 　　耙耙柑嘿嘿一笑：“你A游的这段时间，游戏剧情都进展几轮了。你应该还记得美人npc塞拉莱吧？” 　　塞拉莱挑眉：“当然记得，我的魔法都是从他那里学的。” 　　“他啊，可不是什么娇弱的病美人，其实真身是统一亡灵海的死灵领主，会一手比黑魔法还要酷炫的死灵魔法！可惜，他的好感商店里没有上架死灵魔法技能，真是馋死我了。” 　　塞拉莱捧场地哇喔一声，只听耙耙柑继续说：“而且啊，他还是那个什么，【本源】的信徒，虽然目前还没有人扒出【本源】的来历，但肯定是个很牛的神，不然光明神殿那群也不会缩着头装孙子了哈哈哈。” 　　“你知道吗，论坛上都有塞拉莱和【本源】的同人图了，听说【本源】的本体是条龙，所以……你要看吗？” 　　尚且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毁三观图片的塞拉莱好奇点头，毫无防备地点开耙耙柑从论坛私信里转发过来的堆图链接，第一张图就令他瞪大了眼。 　　银发青年趴伏在巨龙身下，两个硕大的就这么赤裸裸露出来，冲击着他纯洁的大脑。 　　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 　　耙耙柑补充道：“啊，这个图楼里有些东西还挺那个什么的。虽然尺度大了点，但不得不说，同人女的画功，是真不错啊。” 　　塞拉莱持续石化中。 　　发现身侧的银发法师半晌都没有发出动静，耙耙柑奇怪喃喃：“噫，你怎么突然沉默了？是沉浸在同人图里面了么？” 　　他抬手在塞拉莱眼前晃了晃，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终于，耙耙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银发法师整张脸红得跟个番茄似的，看上去都要熟透了，目光虚浮，似是灵魂出窍一会了。 　　他惊呼：“什么啊，Sai，你这个表情，难道是害羞了？？你快说说，被哪张图冲击到了？不过，你这个反应也太好笑了吧哈哈哈，难道你是那种从来没点进桃色网站看小视频的乖宝宝？星网上的那些视频，尺度比这大多了吧。” 　　塞拉莱嗓音虚渺：“绝对、绝对不要……” 　　绝对不要让路德维希知道这个帖子的存在！！ 　　他化身为没有感情的刷帖机器，一张又一张奇奇怪怪的play图跃入眼帘，在大量黄-图中夹杂了少许纯爱，无一例外，顶着与他相似面容的主角，都是下面那个。 　　塞拉莱缓缓闭上了眼，竟有几分庆幸自己从前买回来全部实验在自己身上的“学习教材”，里面的主角都是人，而不是什么触手、什么龙…… 第96章 　　最近，塞拉莱的游戏生涯过得相当充实。 　　随着他不断刷新副本记录，且单枪匹马首通目前最高难度副本“绝望翻转村”之后，Sai这个名字被越来越多的人熟知，论坛玩家对其经过全方位扒一扒后，惊讶地发现，原以为是异军突起的黑马玩家，竟是开服时便名声大噪，后疑似因回老家结婚而沉寂的初代大佬。 　　凭着副本通关记录榜单上一连串闪耀的通关记录，以及论坛上搜索到的信息，不少需求副本却苦于技术无法通关的土豪玩家纷纷找上塞拉莱求带，就这样，他稀里糊涂地就成为全天候自动刷本带老板机器，背包里的金币与人物面板上的经验条都在飞速增长，很快便逼近如今的等级榜第一。 　　【多金帅气黄鸡】：Sai？你终于结完婚回来了？ 　　这已经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塞拉莱收到的不知第多少条密聊，密聊内容全都大同小异。 　　从一开始解释他只是去谈了个恋爱顺便处理一些事情，到如今，塞拉莱已经麻木，回复道：是的，结完婚了。 　　【多金帅气黄鸡】：可恶啊，好不容易趁着你A游成了等级榜第一，看一眼你的等级，我有预感，很快就又要被你超过了！！ 　　塞拉莱勾了勾唇，瞥一眼游戏面板上只剩下最后一点空隙的经验条，一道魔法卷走误入小怪攻击范围的老板，在密聊界面里输入一个数字。 　　【Sai】：3。 　　【多金帅气黄鸡】：什么3？ 　　暴力的黑魔法不断轰炸，被藤蔓捆在一起的小怪尖声哀嚎，血沫飞溅，还未靠近目瞪口呆的老板们，便被身前半透明屏障抵挡在外，滩滩血痕滑落。 　　【Sai】：2。 　　【多金帅气黄鸡】：？我有种不详的预感。你小子在倒数什么！！！ 　　数量繁多，屠杀无数玩家队伍的小怪成片倒下，尖锐利爪与腐蚀脓液无力喷射，却无法伤及屏障内的玩家分毫，不甘地哀嚎出声，化为烟尘消散。 　　【Sai】：1。 　　通关宝箱出现，大量闪烁黄白金光的经验值汇入塞拉莱体内，充盈薄得几不可见的经验条。 　　Lv.61，20%。 　　等级榜变更，原本排在多金帅气黄鸡之下的三字简短ID一跃而上，成为等级榜第一。 　　【多金帅气黄鸡】：？ 　　【多金帅气黄鸡】：！！！ 　　望着自己被一脚踹至第二的ID，多金帅气黄鸡欲哭无泪。 　　升级就升级，Sai居然还向他倒数直播，这是什么变态的装逼行为！！ 　　【多金帅气黄鸡】：我恨你T_T 　　【Sai】：^_^~* 　　小怪团灭、副本通关、账号升级，一连串动作于瞬息之间发生，快得队伍里包团的老板玩家们还未反应过来，脑瓜子懵懵地看着轻轻松松出现在眼前的通关宝箱，以及世界频道上对于等级榜榜首变更的惊叹与讨论。 　　沉默半晌，其中一名老板喃喃道：“这就是Sai神的实力吗？恐怖如斯！” 　　有人打破了目瞪口呆的惊诧沉默，其余几人纷纷点头赞同，有人说：“这是我游戏生涯里最好的一次包团老板体验，啥也不用做，跟梦游一样，稀里糊涂就过了。” 　　“怎么办，体验过Sai神的包团，再也不想去其他团了……Sai神求好友位，以后继续带我嘛QAQ。” 　　通过他们的好友申请，塞拉莱道：“如果以后有时间的话，没问题。” 　　不用奔波于寻找解咒之法的他，有了许多的空闲时间，可以用在好好体验游戏生活上。 　　塞拉莱从这段时间带老板的过程里，逐渐找到了趣味。除开他本人之外，另外四名队友都是乖乖听话，指东不往西的乖宝宝，相当省心。 　　清点一番背包里带老板所得的金币，发现足够购买魔核之后，塞拉莱捏碎传送符，开启快乐购物。 　　虽然如今地宫的跃迁法阵，还在仅存的极品魔核的支撑下运行着，但极具忧患意识的他，总担心能量耗尽前他没能及时补充魔核，地宫又恰巧跳跃至某个玩家频繁出没的地方，又被某个玩家不经意地发现，闯了进去。 　　虽然【本源】神殿与领地建设起来过后，每日都能收到许多兽潮期间受到救助的居民送来的感谢礼，以及光明神殿低头后各大王国明里暗里“上贡”的宝物，但塞拉莱并不打算动用它们。 　　这些钱财，都被记录在册，用作领地建设及领民福利的备用金，而非领主本人的私人小金库。 　　也因此，即使边城领富得流油，身为领主本人的塞拉莱，却是钱包空空，穷得落泪。 　　* 　　三天后。 　　打完最后一批老板团，塞拉莱才刚走出副本，大地振颤，硕大醒目的系统公告滚动播放。 　　【世界播报】：“本源祭司塞拉莱受到不明攻击影响，跌入空间缝隙失踪，【本源】现已陷入狂暴状态，无差别攻击所有人类。请所有玩家找到【本源】踪迹，拯救即将陷入毁灭的神迹大陆。” 　　“叮——全新游戏资料片《旧神复苏》即将开启，玩家可点击公告后方链接跳转查看宣传片。” 　　“请注意，阻止【本源】毁灭大陆关乎游戏进程，若失败，后果不可预料。请各位玩家务必全力以赴，守护大陆！” 　　“因发狂的【本源】危险程度极高，系统建议活动参与等级为lv.50及以上。” 　　一连串的公告跳出，世界频道刷屏快得飞起。 　　【世界频道】 　　红酒酒：什么？！我的美人NPC失踪了？？呜呜呜不要哇QAQ 　　弧度：救，好感商店打不开了，美人你最好只是失踪，不要出事啊！！我不能失去你——！ 　　最爱磕cp：自己心爱的祭司失踪下落不明，就失控发狂什么的，也太好磕了吧！！我就知道，塞拉莱和【本源】绝对不是单纯的信徒与神明的关系。 　　从心怂：这个资料片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打神明吗？就算只有50级以上的玩家参与，也打不过的吧？ 　　眯眯眼：等等，资料片事关游戏进程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打不过【本源】，游戏还会关服？？这句话怎么看，怎么都是说出来吓我们的吧…… 　　月光：别管是不是吓唬人的，干就完事！ 　　一一：啊啊啊啊别管什么关不关服吓唬不吓唬的了，大家快去看宣传片，看得我有点那个了！！！ 　　…… 　　《神迹》论坛。 　　顺着公告链接点击进去，关于全新资料片《旧神复苏》的画面徐徐展开，第一次点进来的玩家无法关闭，强制观看整个宣传视频。 　　如同老式摄像机模糊的镜头抖动不已，在观看者快要因此而头晕目眩之时逐渐变得清晰，显露出独自走在月光之下的银发法师。 　　法师抛弃了惯常穿着的黑色长袍，身披如月光般流光熠熠的华丽衣袍，质地轻柔、纹样繁复却不花哨，衬得本就貌美的青年容颜更盛，好似天光都格外青睐他，沿着青年的轮廓洒下微光。 　　青年一头缎子般的银发半扎半披，秘银、宝石铸就的冠冕戴在头上，脸颊两侧垂落流苏链条，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庄严神圣之中，生出几分秾艳淫靡的惑人情状，直叫透过镜头注视他的人心中生出几分隐秘而不可言说的欲念。 　　青年似是察觉到这股窥探，掀了掀眸直直望向镜头。然而，就是因为这摄人心魄的一眼，致使他忽略了来自身后不怀好意的攻击。 　　他启唇欲说些什么，却在巨大吸力的影响下，跌入身后突然出现的裂隙，不见踪影。 　　镜头一转，独自坐在神座之上，等待自家信徒回到神殿的俊美神明脸色大变，以肉眼无法捕捉的敏捷速度瞬移荒野，只看到一片残破的衣角。 　　神明的脸色陡然阴沉，无数无法言说的黑暗物质自祂足下飞出，暴怒地攻击着周围的一切，祂轻吻衣角，与温柔语调截然不同的，是充满杀意的话语：“伤害了塞塞的渣滓，去死！” 　　闪烁猩红光芒的黑眸直直望向镜头，其中蕴藏的狂暴情绪令人心悸，还未等观看视频的玩家从猛然受惊的惊吓中回神，镜头升高，以一种俯视的角度，展现出暴怒神明的杀伤力： 　　以祂为圆心，所有生灵俱都毁灭，即使是本就死过一次的亡灵生物，也在瞬息之间被黑雾夺去生命，化为烟尘。 　　视频的最后，蔓延速度极快的黑雾，已悄然来到某个村落之外，距离它最近的一间房屋里，抱着新生儿满脸幸福的村民尚不知危险即将降临…… 　　1楼：【啊啊啊啊啊啊啊！！！】 　　2楼：【嗷嗷嗷啊！月光下的塞拉莱，美得我爆炸！！别说是本源了，就连我看了都想杀死那个偷袭美人的坏家伙！！】 　　3楼：【呜呜呜，看完这个视频，我理解了本源的做法，偷袭塞塞的坏蛋都去死吧！】 　　4楼：【kswlkswl，亲残留衣角什么的，本源你别太爱了。自家香香软软的漂亮老婆失踪，换谁谁不疯！】 　　5楼：【本源也好帅哦，一看就是体力好很能干的超级大矿工，体型差爱了爱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美人老婆找回来的~】 　　6楼：【找回来找回来！高颜值小情侣不许be。】 　　…… 　　12447楼：【等下，虽然视频里塞拉莱和本源确实很好看也很般配啦，不过你们还记得，这不是一条官宣结婚视频，而是宣传片吗=。=我们的任务是打本源欸，怎么歪到找塞拉莱上面去了。】 　　视频下，所有玩家都为着展露了“绝美爱情”的视频兴奋不已，只有塞拉莱尴尬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这个视频是个什么东西，和命运给他的宣传片剧本完全不一样啊啊啊！ 第97章 　　如何找到一个不太离谱的借口让【本源】愤怒发狂，并以此展现给玩家作为资料宣传片，命运观测者苦思冥想，拿出上百种剧情设计方案找上塞拉莱，让他任意挑选。 　　至于为何不将构思交给【本源】，反而是给塞拉莱这个人类？ 　　命运观测者表示，祂早已摸清【本源】与祂信徒之间到底由谁做主。 　　表面上，路德维希是说一不二的神明，实则根本就是要看自家信徒脸色的耙耳朵！ 　　于是，祂忽略路德维希那些不靠谱的意见与设想，愉快地与塞拉莱讨论细节。 　　按照原计划，剧情走向应该是这样的： 　　【本源】在吞噬本能的影响下，不满足于如今掌握的权柄，想要获得更多。察觉到祂想法的祭司塞拉莱谏言阻止，却被一意孤行的【本源】无视，塞拉莱遂与【本源】决裂，决定以自己的生命阻止祂犯下错事，却在关键时刻被【本源】打晕，昏迷囚禁（路德维希强烈要求添加此情节）。 　　唯一能阻止祂的人失去意识，【本源】灭世再无阻碍，彻底陷入了癫狂之中。 　　按照设计，剧情走向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 　　虽然里面暗戳戳融入了某人强烈要求的夹带私货的内容，但总的来说，勉强也算是一个说得过去的剧情，很符合路德维希变态邪恶大反派的身份。 　　结果…… 　　为什么最终放出来的东西是这个样子！！ 　　粗粗掠过论坛里的评论，塞拉莱觉得自己头好痛，双瞳俨然失去高光变成呆滞咸鱼了。 　　累了，毁灭吧。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即使塞拉莱再如何不想看到这尴尬油腻做作得宛如古早狗血小说里“眼红掐腰给命、受伤世界陪葬”的奇葩视频，也不影响论坛与游戏内众玩家对此展开激烈的讨论。 　　除了对霸总又浪漫的“绝美爱情”惊叹之外，对于自己将肩负起拯救大陆、拯救全人类责任的使命，玩家们没有一丝丝抗拒，丝毫地接受了。 　　毕竟我们可是超~强的玩家，游戏世界里绝对的主角欸！主角不就是为了挑战困难而存在的吗？ 　　哪怕是面对神明他们也绝不退缩！！ 　　资料片视频下，充斥着无数诸如此类的评论，一心沉浸在自己终于要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的兴奋之中，玩家们并没有从这条逻辑死的视频里看出任何违和之感。 　　原本还担心玩家们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塞拉莱松了口气。 　　果然，他还是想太多了。 　　在他看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伪装的一场戏，处处透露着破绽，可在玩家眼里，这又何尝不是一场为了他们量身定制、只为取悦他们专门设计的剧情呢？ 　　游戏里，剧情走向怎样发展，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吧。 　　无声嘲笑一番自己因心虚而生出的多虑情绪，塞拉莱点开密聊界面，无数眼熟的ID发来信息，想要与他组队。 　　尚且不知新资料片以何种形式呈现，玩家们根据已有的经验，自发拉扯起团队来，谁都想自己的团队中拥有多多的高端战斗力，成为最终BOSS战中输出贡献最大的存在。 　　塞拉莱纠结一小会，加入了多金帅气黄鸡的团队。 　　主要是，他借着塞拉莱此前倒数升级的“可恶”行径，哭诉不已，控诉塞拉莱伤害了他一颗纯洁的少男心，必须要补偿他。 　　虽然塞拉莱确实也是故意为之，但在多金帅气黄鸡的轮番哭诉下，心里还是生出了那么一丢丢的愧疚与反省。 　　好像、也许、可能、貌似、大概，这种装逼行为真的有一丢丢过分？ 　　【多金帅气黄鸡】：我会一直憋气，直到你答应我！ 　　为了不担上个砂仁犯的惊天巨锅，塞拉莱答应了他的要求，乐得多金帅气黄鸡以一秒不到的究极手速把塞拉莱拉入游戏内置的聊天室里，里面全是参与这次活动的团队人员。 　　“？等等，我是不是眼花了，否则怎么会看到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ID？” 　　“S、a、i，Sai，真是Sai？？” 　　“是的哟~”多金帅气黄鸡美滋滋肯定道，“这次活动，Sai会和我们一起哦。不愧是我，成为了最终得到Sai神的辣个男人，什么罚罪啊耙耙柑啊，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哈哈哈！” 　　塞拉莱抽了抽嘴角。 　　曾经多金帅气黄鸡留给他的清风少年侠气满满的形象，悄然破裂，展露出沙雕内核。 　　同聊天室里未来一段时间的伙伴打个招呼，塞拉莱意外收获热烈欢迎。 　　处于活动核心团队里的成员，除了塞拉莱一个外来成员之外，无一例外全是跟在多金帅气黄鸡身边许久的玩家。 　　因此，即使Sai这个账号沉寂许久，直到最近这段时间才重新活跃，他们也不会忘记从开服起便被其吊打的经历。 　　更何况，会长好不容易凭借着某个隐藏任务的优势登临等级榜榜首，还没享受几天登顶睥睨的快乐，就被Sai一脚踹了下去。 　　这个男人，恐怖如斯！！ 　　A游这么久，一回归就抢走曾经长期霸占的宝座，不愧是第一个触发隐藏成就与任务的玩家。 　　* 　　随着视频的循环播放，有关全新资料片的预热任务也在各个地图展开，玩家们四处奔波，忙碌于从暴怒【本源】身上逸散而出的毁灭能量手下拯救将要受到侵蚀的生命，并与能量战斗。 　　按照惯例，预热活动的难度不会太大，即使一个人对付逸散能量有些困难，多来几个人也就能够轻而易举地解决。 　　谁知，游戏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即使是最微弱的逸散能量体，也足以吞噬玩家的生命。 　　装备破损的法师闷头狂奔，身后飘摇微薄的黑雾穷追不舍，好几次都在即将沾染上她衣角的刹那被法师玩家幸运躲过。 　　然而，越来越凉的背心、结霜的刘海以及状态栏上持续掉血的醒目debuff无不昭示着她即将同自己的队友那般死在貌似无害的能量体下。 　　可恶，怎么能预热前置难度都这么大，到时候，他们真的能打败大BOSS【本源】吗？ 　　陷在怀疑情绪中的法师忽略了脚下轻微的起伏，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黑雾逼近，冰寒刺骨。 　　看一眼经验条，法师面目狰狞： 　　淦！要掉级了！！ 　　她怀着不甘与又要重新升级的烦躁闭上眼，一秒、两秒、三秒…… 　　预想之中的死亡没有到来。 　　她茫然睁眼，只见有着与失踪美人npc同款发色的少年法师轻描淡写击碎了能量体。 　　好、好厉害！ 　　清风吹拂少年的鬓发，他咧唇一笑，露出尖尖小虎牙，“没事了，快起来吧。” 　　好可爱的帅弟弟！ 　　法师一骨碌从地上爬起，理了理风中凌乱的狼狈发丝，双眼放光：“谢谢你，可以加个……” 　　“Sai，你又杀了一个能量体？”风尘仆仆的战士拉着牧师赶来，震惊于他堪比敏捷点满的盗贼的速度。 　　“快，实在是太快了，Sai你简直是快男啊！”累得快说不出话的牧师断断续续感慨，丝毫没有察觉她口中的话有怎样的歧义。 　　即使早已知道塞拉莱的能力，他们仍然震惊于他的强大。简直像是与他们玩的不是同一款游戏那般的强大。 　　战士玩家的战斗力不容小觑，且绑定了奶妈的情况下，都无法与单枪匹马杀灭能量体的塞拉莱抗衡。 　　往往他还在吭哧吭哧挥剑斩雾、牧师叽里呱啦或是治疗或是增益的时候，少年法师挥一挥法杖，轻飘飘地来，轻飘飘地走，丝血未掉。 　　无数次想要展示自己庞大奶量的牧师玩家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操心塞拉莱，只需要顾好身旁的笨蛋队友就行。 　　最后，她不甘地朝塞拉莱身上挂了个持续回血的dot，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并恨铁不成钢瞪一眼不断掉血的战士。 　　唉，人与人的差距，怎么那——么大！ 　　然而，被她称赞的塞拉莱也高兴不起来。 　　男人不能说快！！ 　　喜提“快男”称号，他面容微微扭曲，想要反驳自己才不是什么快男，却被惊讶的法师打断。 　　“欸？你是Sai？那个从老家结完婚回来，刷新了副本通关记录、一脚把土豪会长踩在脚下的Sai？” 　　跟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呢…… 　　可恶，看上去分明还是一只小奶狗弟弟，怎么就英年早婚了呢QAQ，法师心碎不已，再次道谢之后，跑远与同伴汇合。 　　于是，就这样，塞拉莱在战士憋笑得扭曲到极致的表情里，完美错过甩开“快男”称号的时机。 　　他鼓了鼓脸颊，消灭能量体的速度更快力道更重，似乎带了几分泄愤意味。 　　狗狗祟祟切分一部分意识体融入能量体偷窥自家信徒的路德维希心碎不已，蹲在神殿内低落咬手绢： 　　塞塞为什么下手那么重！ 　　难道他不想祂，不心疼祂吗？ 　　难道看着这些和触手有几分相似的能量体，塞塞不会想起祂从而不忍心下手吗QAQ？ 　　望着不知为何鬼畜挥动的能量体，塞拉莱突然幻视荒-淫无度三天三夜里那些放肆至极欺负他的坏东西。 　　面色一冷，加大魔法输出，把目之所见的一切能量体轰成碎臊子，原本因与路德维希分别许久而生出的思念之情轰然消散。 　　坏东西，我打！ 　　一道魔法擦着战士的身体击碎黑雾，吓得他手一抖，惊疑不定地望向高举法杖四处轰炸的法师，茫然摸不着头脑。 　　Sai神怎么突然这么猛？ 　　直到再看不见一丝黑雾，塞拉莱才收回法杖，满意一笑，朝着呆立原地默默看他表演的两人招手道：“走，去下一处刷新点。” 第98章 　　自资料宣传片上线以来，整个亡灵海都被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之中，恐怖威压不断从深处的神殿内传出，哪怕是靠近黑暗边缘，都能感受到其中恐怖。 　　然而神奇的是，坐落于亡灵海附近的边城领，却并未受到威压侵蚀，不仅感受不到可怖威压，连大陆各地无处不在的逸散能量体，都不曾出没在边城领附近。 　　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结界阻拦了这一切，保证边城领境内不会受到侵扰。 　　发现这一点的玩家纷纷表示，又是为绝美爱情哭泣的一天。 　　从边城领中心广场传送阵走出，霸业领着一队人马直冲亡灵海。 　　霸天公会风评虽不好，可作为兽潮期间第四个拿下公会驻地的存在，其公会成员也并不少。 　　这次前置活动开启以后，霸天公会正副会长各自带领几对大团分头行动，一队老老实实跟着任务指引消灭逸散能量体，另一队则跟随霸业，进入陷入封闭状态的亡灵海一探究竟，看看能否提前探查到大BOSS路德维希的状态。 　　从开服玩到现在，许多人清晰认识到，《神迹》绝非他们从前接触的那些游戏，死板地必须跟着任务指引一步一个脚印的来。 　　许多时候，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会将任务推向难以预测的方向，即使是关乎副本秘境、隐藏转职的重要任务也是如此。 　　曾有一个玩家，接到的任务是保护遭遇死亡预告威胁的npc。按照惯例，玩家必须寸步不离守在npc身边帮他解决预告期内层出不穷的麻烦，并在预告当天击杀跳出来收割性命的boss。 　　——本应如此。 　　然而，这位脑回路格外清奇的玩家，完全没有跟着任务指引来，凭借超高的侦察、推理技巧，找出了那个发出死亡预告的BOSS，直接冲上门去杀了boss满门。 　　于是，原本环环相扣的繁琐任务链，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摧毁在暴力之下，简单粗暴地完成了任务。 　　自此之后，受到该玩家的启发，其余玩家们充分发动自己身为第四天灾的主观能动性，动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段跳过任务直达结局。 　　如今，霸业也打算向这名玩家学习，直捣BOSS老巢，看能不能来一发釜底抽薪。 　　进入亡灵海黑暗帷幕的瞬间，天色由原本的透亮转为昏暗，入目是漫漫黄沙与尘絮般的挡眼雾气，能见度极低，伸手不见五指。 　　几发照明术下去，没有驱散昏暗，做足了迎接战斗准备的霸天众人等了半晌，也没见任何被光亮激怒的生物存在。 　　难道，亡灵海里所有的死灵生物，全都不见了？ 　　上山下海无处不在的玩家，自然不会放过对亡灵海的探索。偌大一片地里触发不了隐藏任务不说，一不小心就陷入流沙地或是被怪物打死，收益往往小于付出。 　　碰壁几次过后，玩家们探索亡灵海的兴趣大大减小。 　　这次进入亡灵海，霸天众人做足了充足的准备，以应对亡灵海内层出不穷的小怪，以免还未走到【本源】所在位置，就团灭回复活点。 　　结果，他们现在发现，亡灵海里的小怪都不在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拿着装备上战场，却发现没人告诉他们停战了一样，荒谬又难以置信。 　　霸业干咳一声，“既然没看见小怪，那就继续往前走。不过大家不要掉以轻心，万一只是边缘的小怪消失了呢？” 　　调整队形，一队人马继续向前，在道具指南针的指引下，凭借着记忆朝亡灵海深处的神殿走去。 　　于黑暗中行进，对于时间的灵敏度便大大降低，体感上自己已在里面波折半日，看一眼系统时间记录，却发现距离进入亡灵海仅仅只过去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 　　玩家队伍已由一开始的工整逐渐变得松散，整支队伍的长度拉得足有三倍长。 　　疲惫与倦怠蔓延。 　　落在队伍最后的，是一名骑在矮马上的持枪战士，整个人眉眼耷拉，头颈随着马匹前行的步伐一点一点，俨然是在打瞌睡。 　　“咯哧、咯哧……” 　　细微的沙砾滑动声被马蹄踏沙声掩盖，有什么东西在流沙下飞速行动，搅动沙土形成小型漩涡。 　　一个缺口悄无声息出现在马匹正下方，强大而精准的吸力连人带马一起吞噬，来不及发出半点声响。 　　尚在迷离睡意中的持枪战士就这么迷迷糊糊死回复活点，连杀了自己的究竟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死亡白光也难以冲破漫天昏暗，以致于队伍里的玩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死亡。若非霸业恰在此时点开了一直缩略的团队面板，一片亮光中唯一灰下去的ID是如此显眼，只怕再过一两个小时都不一定有人发现。 　　处于队伍最前方的霸业猛地回头，可因雾气遮挡，视线根本无法穿透松散队伍，看清死去的玩家究竟在哪个位置、又是什么东西导致了他的死亡。 　　“你是怎么死……” 　　字还未打完，又有几个ID灰下去。 　　直到此时，最先死亡的玩家才刚走出复活点，说到：“我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打死了，你们小心点。” 　　“噫？怎么又死了几个，你们不会也是跟我一样，莫名其妙就死了吧？” 　　冷不丁从聊天界面飘出这样一句话，出神打瞌睡的玩家全都醒神。 　　“谁？什么死了？” 　　“我去，怎么死了四……噫？我旁边的淼淼死了？！” 　　前一秒走在身旁的同伴，下一秒便突兀死去，自己却处在睁眼瞎的状态，什么也看不见。 　　莫名地，玩家们打了个寒颤，迅速与距离自己最近的同伴贴在一起，即使看不见同伴的脸，心里也增添几分安心。 　　不过，同伴为什么一直扭来扭去的呢？紧贴着背部的触感既坚硬又柔韧，不像是装备外装的质感，倒像是赤-裸的不明□□，无法形容的奇特感觉。 　　足下黄沙瞬息变换，搅动起不详的漩涡，察觉到不对，霸业大喊：“小心脚下！” 　　无数黑影破沙而出，凭借技能光效的闪亮一瞬，能窥见一截粗壮的躯干，带着一圈圈横纹的光滑柱状体，有些像放大数百倍的蠕虫或蚯蚓。 　　全力一击却只打出HP-10，非但没能重伤怪虫，反而激怒了它们，硕大虫躯疯狂扭动，足下漩涡越发庞大，眨眼间，便将整支队伍吞噬殆尽。 　　沙地恢复平静。 　　神殿内，多根触手齐发，沉迷于室内装修的路德维希用镜子填充穹顶上最后一块空隙，轻声哼笑。 　　神殿内部的装饰，祂可是完完全全按照塞塞所说在装饰呢，想必他回来以后，会很高兴的吧。 　　突然，祂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透过彩窗向外遥遥一望。 　　做戏要做足，整个亡灵海都被祂的力量笼罩，迫于神之威压，游荡于地表的死灵生物俱都潜藏在坑洞或流沙之下。 　　这种时候，活跃于地表的痕迹，便闪耀如照亮黑夜的灯塔，不需要刻意寻找，显眼异常。 　　意识投注，只见怪虫掀起流沙坑洞，眨眼间吞噬无数生命，而在更远的地方，又有几只玩家队伍踏入结界之内，兴冲冲循着神殿所在前行。 　　想要在任务开始前提前探查祂的情况么？ 　　瞥一眼悬浮于虚空的倒计时，路德维希笑得意味深长。 　　好歹也是传说里毁天灭地的大BOSS啊，就这样任由小虫子们踏入祂的领地，岂不是太丢面了？ 　　想到这里，祂手指轻晃，充斥整片亡灵海的力量瞬间暴动，轻而易举绞杀踏足其中的人类。 　　边城领城门外的复活点异常忙碌，不断有光芒闪烁，无数懵逼的玩家出现，被身后汹涌人群推挤着摔出复活点。 　　“什么情况，我怎么就死了！” 　　“我都不知道打死我的是什么……是虫子吗？” 　　“别在复活点挤着，快出去啊，我没地方下脚了！！” 　　“救命，掉血了，奶妈快奶我一口……” 　　一片混乱中，好不容易脱离拥挤中心的霸业摇头叹息，默默和另外几支与他抱着相同目的的团队领导者交换个心累的视线。 　　虽早就对失败的结局有所预料，可霸业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连【本源】路德维希的面，又或者说，本源神殿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便全军覆没了。 　　好歹让我们看一眼将要面对的BOSS到底有多少级啊喂！ 　　这样大的难度，他们真的能战胜路德维希吗？ 　　要是真的像系统公告说的那样，战斗失败改变剧情走向，未免也太丢人了吧…… 　　还是说，这样魔鬼的难度其实是一种变相的剧情杀，策划试图通过这样的方法告诉他们，别想歪门邪道，老老实实等着资料片正式开始，与没了老婆的寡夫BOSS激情大战？ 　　猜不透，真的猜不透。 　　* 　　最近，边城领外的复活点异常热闹。 　　随着系统面板上资料片开启倒计时越来越少，玩家的心也愈加蠢蠢欲动。 　　逸散各地的能量体几乎被庞大玩家群体拔除殆尽。 　　大陆上，因本源神殿陡然封闭，以及极具杀伤力的狂暴力量而紧绷的气氛，无不昭示着玩家们期待的大战即将来临。 　　这种时候，对于亡灵海内部情况的好奇，驱使一批又一批玩家踏入禁地，即使论坛上充斥着无数失败案例，他们也乐此不疲，试图证明自己是那个唯一的幸运儿。 　　只可惜，他们俱都铩羽而归。 　　原本也蠢蠢欲动的多金帅气黄鸡，浏览完满论坛的吐槽与失败案例后，摩梭下巴沉声道：“咱们还是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吧……没了老婆的空巢寡夫真的很可怕欸，Sai你说呢？” 　　塞拉莱：…… 第99章 　　《旧神复苏》资料片开启倒计时——30s。 　　《神迹》游戏内在线人数达到一个恐怖的人数，几乎90%的玩家，都已登陆游戏，乌泱泱一片聚集在亡灵海之外，跟随系统倒计时心中默数。 　　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与一致的目的地，惊得各大王国与势力的探子纷纷递上加急情报，自以为高明地混进玩家群体中，想要知道这样一股可怖的势力聚集在一起，究竟是要干什么。 　　虽早已知道异乡人人数的庞大，可平常他们总是东跑跑西窜窜，以致于他们对数量究竟有多么庞大，毫无概念。 　　可直到今日，各个探子混迹其中，就像一粒沙汇入亡灵海的无边沙漠中那般渺小，他们才终于清晰地知道—— 　　哪怕是从异乡人里分出百分之一的人数，都足以覆灭任何势力或王国——或许高层能够凭借着自身实力的强大逃过一劫，可作为支撑金字塔存在的大多数，同时也是基石所在的人们，绝无反抗的可能。 　　示好拉拢？ 　　分化打压？ 　　拿到加急情报的掌权者们，俨然已将异乡人这个组织的危险性提到最高，并暗自思索起对待他们的策略。 　　倒计时20s。 　　混乱玩家群体里混进来的探子npc是那么显眼，几乎每一个看到他们的玩家，都习惯性瞥一眼他们头顶，在看清醒目的，代表着中立态度的黄色染色字体后，又不甘地收回视线。 　　切，黄名怪，打不了，没意思！ 　　还是好好保留体力，用在即将到来的苦战上吧。 　　沐浴在这样视线里的探子们冷汗直流，忍不住一摸再自己头顶。 　　他们头顶……是有什么东西吗？ 　　为什么这些异乡人要用这样的眼神盯着他们？ 　　就像是…… 　　就像是看一条砧板上的鱼一样，随时准备磨刀霍霍剥皮刮鳞。 　　难道他们的探子身份暴露了？！ 　　怎么会，他们可是组织里最优秀的探子啊，怎会就这样轻易被发现？ 　　陷入自己身份到底有没有被发现的痛苦纠结里，探子们故作淡然地观察越发躁动的异乡人聚集在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五。” 　　没有任何人组织，万万数实力不菲的职异乡人职业者突兀地异口同声，齐声吐露一个数字。 　　五？ 　　什么意思？ 　　数字？ 　　是什么暗号吗？ 　　“四。” 　　还不等汗流浃背的探子想出如何融入异乡人，保护自己摇摇欲坠的马甲，又一个数字被齐声喊出，异乡人们各式各样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兴奋与期待。 　　他们在期待什么？ 　　五、四…… 　　会有三吗？ 　　这是一种倒数？ 　　“三。”试探着与异乡人一起喊出三，呼了口气，庆幸自己终于不再格格不入，谁知一抬眼，却发现身旁的异乡人看着他们的眼神更加奇怪。 　　【近聊频道】： 　　“这几个npc跟着我们倒数干嘛？” 　　“不知道，奇奇怪怪的，难不成他们也想跟着去打BOSS？” 　　“不管了不管了，还剩2秒，冲呀！！” 　　玩家们疑惑一瞬，振奋地倒数出最后两秒，随着“一”的尾音落下，可怜的探子们就这样被汹涌人群裹挟，稀里糊涂地冲进亡灵海。 　　“冲鸭，打倒大BOSS路德维希！！” 　　“喔喔喔，战斗战斗战斗！” 　　探子们：？？ 　　等等，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 　　随着倒计时结束，笼罩亡灵海上空的昏暗消散，天色灰蒙，气温微冷。 　　不知是被玩家人数震慑或是怎样，亡灵海里安安静静，潜藏于沙地下的危机一动不动，并未阻挠玩家冲向中心神殿的脚步。 　　同时施展浮空术与轻身术，披着玩家分身马甲的塞拉莱跟随浩大玩家队伍，飘在前列，难掩兴奋笑容。 　　一想到要不了多久就可以与路德维希见面，他唇角笑意更深。 　　一路畅通无阻，远远地瞧见孤独耸立的神殿，打头阵的玩家便觉行动迟缓，如坠泥潭。 　　端坐于神座之上的黑发神明，向乌泱人群投去轻描淡写的一瞥，神色恹恹，打个响指，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全都困于一地。 　　余光瞥着半空中唇角带笑的银发少年如飞鸟坠落，路德维希垂落身侧的手指抽搐一瞬，极力克制想要飞身上前护卫的本能。 　　哪怕知道以塞拉莱的实力不会受伤，祂还是忍不住忧心，怕他摔疼了。 　　银发少年及时开启护盾安然落地，路德维希松了口气。 　　系统公告刷新，跳出一道提示： 　　【注意！注意！】 　　【“本源”路德维希被玩家踏入领地的行为触怒，即将发动攻击，请玩家做好防御准备！】 　　“碍眼的小虫子……” 　　冷漠的叹息自神座之上发出，足下黄沙化为黏稠深潭，至黑至暗的物质冲天而起，眨眼间便吞噬无数生命。 　　收到【迟滞】、【定身】debuff影响的玩家们无法逃离，仓促防御难挡神明之怒，化为冲天白光。 　　与BOSS本人的距离格外遥远，这个距离使得玩家无法使用鉴定术查探祂的等级，即使是手最长的攻击，也难以到达祂面前。 　　路德维希轻笑：“你们挣扎的样子，真像难堪的小丑，滑稽至极。” 　　言语奚落间，夺命深潭随机出没，每次出现，必定带走无数玩家性命。 　　恶劣的神明兴致缺缺，漫不经心逗弄着战意高昂的玩家团队，偶尔放开小部分束缚，在他们误以为自己冲破桎梏之时，再次秒杀夺走希望。 　　不知是谁大喊出声：“路德维希你这样恶劣的人活该老婆没了！！” 　　虽奋力大喊，但混迹在或怒骂或打气或指挥的混乱中，合该无人在意，然而，愤愤喊出此话的玩家，下一秒便被无形之力揪了出来，“欻——”一下飘过懵逼的人群，四肢挥舞着来到路德维希面前。 　　黑发神明有着远比视频里更俊美的容貌，完美得难以言喻，可此时直面冷厉神明的玩家，完全无法将注意力放在祂的外貌上。 　　因为此时，他已被莫大威压锁定，四肢百骸、五脏六腑有如针刺，寒气浸骨。 　　好、好恐怖的气势…… 　　他咽了咽口水试图说点什么，便见冷冷注视着他的神明五指合拢，0痛觉模式下，木木看着自己四分五裂、头颅飞扬。 　　直接被轧死了…… 　　玩家死亡一定会有的光效并未出现，淅淅沥沥飘落的血雾染红黄沙，如惊雷震耳。 　　近聊频道，与倒霉玩家恰巧同处一队的玩家po出他身上亮眼的状态： 　　【神怒】：你触犯到了至高之神，已被剥离复生能力，30分钟内无法复活、下线。 　　“嘶……硬控半小时。好可怕，他做了啥啊？” 　　“呃，我听见他骂大BOSS活该没老婆。” 　　“……” 　　厌倦了逗弄蝼蚁，路德维希挥一挥手，漫天黑雾轻柔笼罩在场半数玩家，毫不费力便夺去他们的生命。 　　至于另一半未被包裹的幸运儿，而在巨力之下如流星般倒转飞起，七零八落摔倒在亡灵海边缘。 　　血量少的，或是不幸掉落在石块上的玩家当场摔死。 　　感受着头顶传来的轻柔抚摸，塞拉莱面无表情倒飞出去，开启护盾安然落地。 　　一场声势浩大的讨伐，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连BOSS的脸都看不清楚，更遑论对其发动攻击。 　　即使有谁撞了大运近了路德维希的身，使出最强一击大概也只能得到MISS的结果吧。 　　塞拉莱捻动手指，眉头微挑。 　　路德维希对付玩家们尚未使出弹指之力，他们便无法招架，要沉淀多久，才能“打败”祂呢？ 　　多金帅气黄鸡唉声叹气：“虽然早就知道大BOSS很强，这也强得太离谱了吧，技能碰都碰不到祂，怎么打？拿头打？” 　　塞拉莱启唇欲安慰几句，他自信叉腰道：“会不会要等一点剧情杀？比如，现在的BOSS其实是无敌状态，要经历某个事件之后，我们才可以近身作战？” 　　振奋一瞬的多金帅气黄鸡再次萎靡，似乎想到了某种不妙的可能性。“该不会……预热前置期间，有什么能够让祂破防的任务没有完成，导致现在缺乏击杀条件吧？” 　　不，原因很简单，实力差距过大而已。 　　如果按照原定命运走向推演，玩家们对上的是重伤的春晖，即使初期因污染造成大量伤亡，可凭借他们“不死”特点，积少成多，一次又一次的刮痧是有希望击败祂的。 　　可是现在他们对战的敌人变成路德维希。虽不会受到直视神躯产生的污染伤害，想要凭借人海战术接近祂，却是难上加难。 　　即使放一百倍的海，也是痴人说梦。 　　即使身为万物本源的路德维希放下骨子里隐藏着的骄傲，为了衬托“异乡人”而充当不体面退场的丑角，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让满大陆人都看出其中有异。 　　至少，祂需要发挥出属于“神”的实力。 　　这一瞬间，塞拉莱与路德维希同时苦恼叹气。 　　一方苦恼于如何靠近神明并对祂发动攻击，一方则苦恼明明自己放了如此宽的海，应该成为主角的玩家却弱得离谱、连前往海边的资格都没有。 　　头好痛！ 　　玩家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复盘初次出征失败原因的时候，侥幸活下来的唯一幸运儿·赏金者联盟探子·达拉，惊魂未定地跑进传送阵，向联盟总部报告他冒死打探到的情报。 　　疯狂，太疯狂了，无法想象的疯狂！ 　　这些异乡人，这些异乡人竟然…… 　　竟然胆敢对神祗出手？ 　　他们不怕受到神罚吗？ 　　玩家们前赴后继，只有疯狂战意而无任何退缩与惧怕之意的神情如烙印深刻达拉脑海，挥之不散。 第100章 　　赏金者联盟总部。 　　达拉将自己半张脸笼罩在过长的衣领里，仿佛这样就可以为他带来少许的安全感。 　　连番几次传送阵中转过后，他受到异乡人疯狂的震慑有所缓和，心跳的速度已不如之前那般急促。 　　熟练前往隔离室经过一系列的治疗与探查，确定精神未受控制、本人也未遭遇未知污染后，达拉通过密道进入汇报室，将亡灵海亲历一一转述。 　　“辛苦了，休息一段时间吧。” 　　走出暗室，达拉松了口气。 　　不管怎样，他完美完成了任务，且获得一段时间的休假。 　　把情况汇报上去后，沉在达拉心头的焦虑与恐惧消失殆尽——他的工作仅仅只是打探，后续如何面对那群恐怖的异乡人，不归他管，自有上级决策。 　　反正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他没必要为不属于自己的工作忧心。 　　休息日，去喝点酒吧~ 　　达拉满身轻松，看到他所呈情报的联盟高层却一个头两个大。 　　异乡人…… 　　除了从前的光明神殿之外，这还是第一个胆敢向神祗动手的势力。 　　光明神殿好歹也批了层道貌岸然的皮，且是在光明神授意下有所动作。可这些异乡人却…… 　　明明，他们之中有相当大一部分人本身便是【本源】的信徒。 　　他们如此行事，究竟有什么目的？ 　　…… 　　“目的？打人还需要理由吗？想打就打咯。”面对以官方身份对公会递出橄榄枝，想与她们建交的npc，智慧魔导师歪了歪头，不明白npc为什么会问出她们为何要对【本源】出手这样的问题。 　　来自赏金者联盟的npc，一个发布各种赏金任务供npc与玩家接取并获取报酬的半官方组织，于一天前抵达“真知阁”据点，手持信物找到身为会长的她，向她发布了建交任务。 　　虽然不知道npc为什么会找到她们，但，隐藏任务欸！还是好处多多的隐藏任务！ 　　专属公会限定版联盟徽章、比普通赏金者交付任务时获得更高的任务奖励、优先任务接取权…… 　　不管怎么看，仅仅只是回答npc一些问题，就能收获这样多的奖励，怎么看都是她们赚大了吧！ 　　一想到“真知阁”与赏金者联盟建交后能够得到的好处，智慧魔导师忍不住笑出声来。 　　有这样一个噱头，公会何愁不成长为与“土豪”、“月影楼”等齐名的顶级公会？ 　　智慧魔导师漫不经心的回答，以及言语间丝毫看不出对神祗尊崇与畏惧的态度，都让接洽者颇觉震撼。 　　他磕巴一下，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你是【本源】的信徒啊……”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上下打量智慧魔导师，颇为失礼地绕着她观察一圈。 　　“为什么你身上没有任何污染的迹象？难道，【本源】不曾向背叛者降下神罚？” 　　未免也太宽容了些。 　　智慧魔导师啊了声，“对啊，我是祂的信徒啊。这和我与其余人一起与他对战冲突吗？对我们玩、咳，异乡人来说，信仰哪个神祗都无所谓啊，只要能给我们力量，好用就行。” 　　“在我们看来，有用的神才叫神，没有用的，根本不配受到供奉。说起来，你不也不信神吗？为啥听完我说的话反应这么大？” 　　接洽使者瞳孔震颤，喃喃重复：“有用的才叫神……有用的才叫神……有用……” 　　智慧魔导师心中懊恼： 　　完蛋，npc不会变异嘎了吧，早知道就不说这么多刺激到心灵脆弱的他们了。 　　幸而，接洽者含糊低语几句，恢复了正常，以一种奇异的眼神凝视她，一字一顿道：“没有神，我们该何去何从？” 　　“阳光、风雨、植被、农作物、畜牧……一切的一切，皆来源于神之恩赐。即使我是无信的职业者，也不意味着我们能够离开神祗的影响生活。我们每个人，都对神祗保有崇高的敬意，可为何异乡人……” 　　智慧魔导师挠头：“啊哈？阳光、风雨、植被……自然界的万事万物，难道不是本身就在那里吗？与其说是神祗创造了它们供人类享用，倒不如说是它们供养了一代又一代的神。” 　　“你应该比我精通历史和神明迭代与变更吧？你仔细想想，自然万物，难道会因为某一个掌握该权柄的神明变化，而产生变化吗？明明是一代又一代的神短暂拥有了它们的掌控权吧。” 　　“至于农作物、畜牧，以及各种各样的美食美酒，它们到底是神的赐福，还是从你们自己的手里创造出来的？难道小麦土豆是神种的、美酒佳酿是神做的？一切的一切，分明是由你们自己创造，真要说起来，产出这些东西的人，比神更像神呢。” 　　接洽者耳中嗡鸣不断，他试图说点什么来反驳：“不不、怎么会……如果没有掌管农作的神祗保佑，我们怎能种出……如果、如果没有……” 　　他突兀想起，幼年时与父母参拜时序女神以求风调雨顺，又向春晖女神祈求作物丰收，可，神明似乎不曾听见他们的祷告，那一年，家里过得很艰难，只差一点，全家都无法活命。 　　他又想到，一代又一代掌管自然万物的神明，似乎真的没有任何一份卷宗与记载表明，山川湖海因为神明迭代发生变化。千百年来，它们一直在那里，变化的，只有神…… 　　嗡鸣声更甚。 　　接洽者痛苦捂头，突然觉得自己生活的世界是如此陌生，即使他再如何极力反驳，从异乡人嘴里说出的一番话，如金石冲击，不断在脑里回响。 　　看着上涨大半的进度条，智慧魔导师嘿嘿一笑，充分留出时间让npc消化消化，免得他脆弱的小心灵承受不住，当场污染死亡。 　　同一时间，各个势力组织与王国派出与异乡人公会建交的使者们，但凡是向其询问亡灵海之战的缘由，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冲击，并不免在心底生出分疑问： 　　他们的世界，真的离不开神……吗？ 　　** 　　另一边，从亡灵海铩羽而归的玩家群体并未死心，基本上以几个同盟公会为团队，分批次向路德维希发起挑战。 　　经过总结，他们认为第一次挑战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大家一窝蜂聚集在一起，目标太大。 　　假如精英核心团队分批骚扰，一方正面作战，一方绕后偷家，说不定路德维希就无暇顾及了呢？ 　　只要能近祂的身，就有破防的机会，只要能破防，立刻世界摇人，人海战术磨死祂！ 　　只可惜，幻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无论是正面作战还是绕背偷家的作战计划全都破灭，有一个算一个，死得很凄惨。 　　幸好资料片开启期间，只要踏足亡灵海境内，死亡不会受到任何惩罚，他们才敢锲而不舍地尝试，而不会因为掉级掉属性从而必须抽出手来额外刷怪弥补损失。 　　“可恶啊，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主城一家豪华酒馆内，人头攒动，无数叫得上号的公会会长与玩家齐聚一堂，大手笔包场，将其用作聚会地点，共同商讨打败大BOSS路德维希的方法。 　　距离游戏资料片《旧神复苏》上线已有半个多月，期间玩家们用尽百般手段，别说打破BOSS血皮，就连攻击落到祂面前都无法做到，被虐得死去活来。 　　有人猛拍桌面振声道：“难道真的没有通关秘方？我不信！！” 　　神游天外的塞拉莱猛地回神，不动声色向后靠了靠，避开因拍击飞溅的果汁，感同身受叹了口气。 　　耙耙柑左看右看，身体扭来扭去，斟酌道：“其实……我有个想法，但是我不确定……” 　　“说说说，快说！” 　　“别管确不确定，你先说出来。” 　　“是啊，一想到星网上那些嘲讽我们菜，半个月摸不到BOSS身体的评论就生气！” 　　塞拉莱坐直，与其他玩家一齐，期待望向耙耙柑，想听听他有什么想法。 　　他是真的想与玩家一起暴打路德维希。 　　耙耙柑：“我觉得，通关方法已经写在资料宣传片上了。视频不是说，BOSS因为美人npc失踪所以暴怒，那么，假如我们找到塞拉莱，趁其不备把他绑起来，引BOSS步入陷阱，趁祂给塞拉莱解绑的时候，一涌而上把祂打倒？” 　　塞拉莱：…… 　　塞拉莱笔直的坐姿切换为倚背咸鱼瘫。 　　“你说得确实很有道理啦，不过，预热前置时，我们就找过美人npc了，根本找不到好吧。” 　　“虽然《神迹》确实很自由，但事关资料片这种大剧情点，不管怎么说，失踪了的npc都不可能被我们找到吧，很明显是剧情杀啦。” 　　围着讨论一番，都没能得出好的点子，众人心情颓丧。被唉声叹气的氛围包围，塞拉莱不禁神游，也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失败得多了，听完耙耙柑的一席话，他现在竟然诡异地觉得，有几分道理。 　　想到往来各个公会据点的使者那受到灵魂震撼三观重塑的表情，以及黑市情报贩子处似是而非的小道消息，塞拉莱心知，即使玩家面对路德维希屡战屡败，他们这种疯狂的，完全看不出对神明敬意的态度，一定给那些前来打探消息试探原因的使者带去相当大的冲击。 　　命运的火种，虽微弱而摇摇欲坠，却已然点燃。 　　某种意义上来说，如今的局面虽与命运观测者的预计有些出入，却又切切实实走向编织好的那条道路。 　　所以，适当地多放一点水，应该也是没有关系的吧？ 第101章 　　焕然一新的本源神殿内部，路德维希抓着半幅骨架，蹲在角落念念有词：“塞塞都不来看我，也不给我传讯，是不是不爱我了？” 　　祂掰碎一根不明生物的骨头，像是从中领悟了几丝乐趣，翘起修长手指，咔嚓咔嚓戳个不停。 　　每一声清脆骨碎声响起，都伴随着祂低声又聒噪的碎碎念：“塞塞爱我……塞塞不爱我……塞塞爱我……” 　　低低回荡在没有人气的空荡室内，配合昏暗的仅有四角点燃的烛火，颇有几分恐怖片氛围感。 　　走入神殿的塞拉莱脚步一顿。 　　啪嗒、 　　足尖踢到一支倾倒的金杯。 　　路德维希缓缓抬头。 　　缺乏打理的黑发因蹲身垂首的姿势披散在脸颊，遮盖大半面容，一片黑暗中冷不丁仰起黑黑白白渐次的脸庞，效果有些惊悚，塞拉莱不自觉后退一步。 　　“你在搞什……” 　　话未说完，迎面扑来对玩家分身来说超级大只的人影，丝毫没有身量自觉的某人把他死死抱在怀里，像只猫似的凑在颈边蹭来蹭去，塞塞塞塞地咕噜个不停。 　　发丝划过颈窝，痒痒的。 　　“呜呜，塞塞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天我是怎样度过的，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神殿没有人陪我说话，好寂寞；天天有烦人的小虫子骚扰，一波又一波怎么也打不完，好烦躁；想你想得快发疯你却连条传讯都不发给我，既担心你过得不开心，又害怕你太开心顾不上想我……” 　　祂一口气说了好多好多，絮絮叨叨地宣泄着思念。 　　塞拉莱一手虚虚搭在祂脖子上，另一只手则不断揉揉头拍拍背，堪称面点大师般顺毛安慰。 　　他的声线温柔至极：“是我不好，我错了，不要伤心了好不好？” 　　路德维希哼哼唧唧，搂着他不放手，蹭来蹭去如同标记般试图让他浑身都沾满自己的气味。 　　塞拉莱心软成一片。 　　好可爱。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分别以来，一点一点积累起来自以为微弱的思念，在这个瞬间陡然爆发，直到此时塞拉莱才发现，每个出神的瞬间，那种怅然若失与心尖一点点沉甸甸的难言情绪究竟是什么。 　　“我想你了。” 　　神殿内室瞬间变亮，一盏又一盏漂浮的灯散发出柔和却明亮的光，投射在黑发神明闪闪发光的眸中，清晰映照出其间喜悦与炙热的爱恋。 　　不含任何纷杂欲念地在恋人唇边落下清脆一吻，路德维希此时兴奋得像是摇尾的小狗，单手抱起塞拉莱让他坐在臂弯，身体不自觉向祂倾斜，双手搂住脖颈形成依赖的脆弱姿态。 　　“塞塞，你不在的每一天，我都有好好装修哦！” 　　祂抱着塞拉莱一一展示这些天以来的劳动成果。 　　风格各异却毫不违和的房间，不论是高悬的穹顶还是角落的装饰，无一不精，能看出装饰者绝非敷衍应付，而是耐心慢慢地细致装点。 　　每一滴、每一点、都是塞拉莱曾设想过的场景，哪怕是他本人都遗忘在记忆深处的闲谈，都被祂一一展示于现实。 　　与其说是本源神殿，倒更像是满足所有塞拉莱喜好与审美的建筑，从幻想落入了现实。 　　塞拉莱凑过去贴贴：“你怎么这么好……” 　　路德维希笑着回应：“是塞塞好。” 　　窝在柔软毛绒躺椅上为路德维希讲述这些天以来的游戏经历，哪怕是一点小事，祂都听得津津有味，双手捧脸撑在屈起的膝盖上，一眨不眨注视着他，句句有回应。 　　与他一起吐槽遇到的奇葩，因为他的高兴而高兴，因为他的失落而忧心，不会满嘴讲着大道理抨击他带着个人色彩的看法。 　　渐渐地，塞拉莱的嗓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软，口中吐露含混不清，俱都吞没。 　　不知何时，两人凑得越来越近，近得鼻尖快要碰到鼻尖，能清晰地从对方眼里看清自己的倒影，两张截然不同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情感。 　　蜻蜓点水的一吻落在唇间，塞拉莱与路德维希谁都没有闭眼，也没有呼吸，柔软唇瓣紧贴在一起，直到人类身体的他先承受不住。 　　“呼……”新鲜空气吸入肺部，塞拉莱大口喘息，喘着喘着便大笑起来，于是，路德维希也跟着笑了起来。 　　尽管祂不知道他为何而笑。 　　可祂看着塞塞笑，便也想跟着笑。 　　“什么啊，真是的……” 一股脑将眼尾溢出的生理泪水抹在路德维希手上，塞拉莱柔软颊肉轻蹭掌心，因唇间动作而微微鼓动，“明明都已经那个什么过了，怎么刚刚的分为这么纯爱啊。” 　　他笑着说。 　　像是两个小学生一样，纯情的氛围一时令他有些不适应。 　　听见这句话，路德维希显出几分委屈：“因为塞塞你现在在分身里啊……” 　　即使知道分身也是由他的力量凝结而成，本质上和本体没有任何区别，可谁让他的分身，偏偏顶着一张一看就是未成年的稚嫩少年脸呢？ 　　路德维希心中不免生出几丝诡异的别扭，如果对这样的塞塞下手，既像是在欺♂负未成年，如果真做点什么，又会生出对不起塞塞本体的罪恶感。 　　即使两具身体都是他本人。 　　总之，就是好奇怪！ 　　怨念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塞拉莱笑喷，没想到总喜欢故作不经意和他贴贴的路德维希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我手冷，给我暖暖。”一把扯开黑发神明系得严实的衣襟，塞拉莱将双手插进去胡乱摸一气，祂越是隐忍，他越是想要欺负祂。 　　塞拉莱此刻的神情是他本人都未曾察觉的恶劣与狡黠，似乎笃定了祂只能一言不发的默默忍受，动作越发过分。 　　路德维希双眸水亮，低声道：“塞塞你坏……” 　　不要露出那种请多欺负祂一下，无论怎样过分对待都不会反抗的表情啊！ 　　塞拉莱收回手瞪祂一眼，推开不自觉迎上来的胸膛，控制住自己不去看祂引人犯罪的样子，干咳一声。 　　塞拉莱哀怨道：“都怪你，我找你本来是想说正事的。”才不是仿佛切换第二人格般上下其手。 　　路德维希不说话，就这样盯着他，试图用眼神谴责点完火却不负责灭火的某人，敞着衣衫想要唤醒他的良知。 　　塞拉莱嘿嘿一笑：“我没有良心。” 　　抬手捏着祂的脸晃了晃，塞拉莱正色道：“虽然玩家还没有打败你，他们的行为与思想已经通过使者传回了各个势力总部。人之世的火种已经点燃。” 　　路德维希叹了口气：“塞塞你一定要在这种时候和我说这些吗？” 　　心知他只是想要逗逗自己，路德维希压下心头那些不该有的想法，慢条斯理理顺衣衫，瞥一眼似有依仗的少年，眸中情绪深沉。 　　等祂理完衣服，塞拉莱继续道：“你说，要不要再对他们放一点水？” 　　毕竟，“系统公告”的措辞如此迫切，似乎不打败邪恶大BOSS，下一秒就会发生什么很严重的后果一样。 　　如果玩家与路德维希一直这样拉锯下去，最后却发现，不打败没有希望战胜的敌人，好像也不会影响到游戏体验的话，命运观测者试图矫正命运走向的行动，就宣告失败了啊。 　　路德维希皱眉：“可我已经放好多水了，甚至连领域都没有展开，只是改变部分区域的天象，还压制那些亡灵生物，不许它们窜出来伤人。” 　　路德维希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还要怎样放水，总不可能真傻乎乎站在那里躺平任打吧？ 　　塞拉莱戳戳祂皱起的眉心，因尴尬声线显得格外飘忽，双眸飘来飘去，语速飞快说出自己的想法。 　　“……” 　　“总、总之就是这样，你觉得如何？” 　　路德维希煞有介事点点头，故作沉思地拖长嗓音：“可是，我觉得有一点很奇怪欸——” 　　“不论怎么看，我都不是那种为了爱人，傻乎乎跑进陷阱里的神吧？” 　　不等塞拉莱神情变化，路德维希语速飞快继续说：“我肯定会异常愤怒地掀飞绑架你的罪魁祸首，然后把昏迷的塞塞抢回家关起来，除了我谁都不让见。” 　　塞拉莱嫌弃睨祂一眼，“那你说，除了这样，还能怎么办。” 　　路德维希沉吟：“不如问问命运观测者？反正这是祂的工作。” 　　神国内，蹲守在监控屏幕前，正为弥尔克大陆因异乡人举动引发的细微变化感到欣慰的神明打个喷嚏，忽觉背心发凉，整个人被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 　　还未等祂查明不祥预感来源何处，不祥本身便已至神国之外，丝毫不客气地释放力量，告知祂的到来。 　　命运观测者：坏了，大爷找上门。 第102章 　　亡灵海。 　　在肆虐力量影响下，这里不分白天黑夜都是昏沉一片，行走其间很容易便混淆对时间的感知，分不清今夕何夕。 　　事实上，如果不是玩家面板上的系统时间提示，绿鲤鱼与鱼早就记不清自己进来多久了。 　　独自一人走在随时可能丧命的亡灵海内，他当然不是为了满足出其不意单刷大BOSS路德维希的幻想。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恍若没有尽头的昏暗中独行…… 　　不时摆弄录屏摄像头的绿鲤鱼与鱼唇角溢出抹苦笑。 　　谁叫他打赌输了呢。 　　没办法，为了履行败者的惩罚，他只好开启直播，独身进入亡灵海来一场“猜猜我什么时候死”的大冒险。 　　原以为自己要不了多久就会和之前无数次的尝试那样，踏入BOSS路德维希的绝对防御领域之中，收到黑漆漆人形分身的秒杀攻击，然后在好友们幸灾乐祸的大笑中化为天边流光死回复活点。 　　结果不知为何，绿鲤鱼与鱼已行走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死。 　　他忍不住看一眼记载着玩家当前所处坐标的小地图，再看一眼。 　　经过数次反复确认，他确实早已走进了曾经的生命禁区却没有受到攻击，绿鲤鱼与鱼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微弱的期许与侥幸心理来。 　　——难不成，BOSS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进入了休眠期？ 　　——又或者，他就是那个穿越秒杀领域，将要成功来到BOSS面前并刺杀祂的唯一幸运儿？ 　　团队面板的语音频道里，传出损友咋咋呼呼的兴奋催促：“驴驴，加油冲鸭！！说不定你真能捡漏呢？” 　　无奈叹口气，他认命道一声好，心中既忐忑又怀揣隐秘的期待，心情比很久很久以前向暗恋对象告白时还要复杂。 　　走了不知多久，绿鲤鱼与鱼眼前一亮，双目睁得老大显出几分惊诧的傻气，对着眼前一幕喊出字正腔圆的两个字： 　　“卧槽？！——” 　　——本源神殿，不见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他也不关心发生了什么，但是，此时此刻，在天光乍现的明亮中，绿鲤鱼与鱼看到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啊不，npc。 　　跌入空间缝隙，失踪已久的塞拉莱，同时也是造成【本源】发狂的根本原因，辣个让万千玩家挂心的罪恶男人。 　　他似乎刚经历一场恶战，资料宣传片里华贵精致的长袍破碎，要掉不掉地挂在身上，可不知为何，明明长袍都碎成稍微一动就会掉落的布条子，竟然没有露出任何不该露的部位，只吝啬地在间隙中显露一丝冷白。 　　啊，好可惜。 　　绝对直男也不免发出声遗憾的感慨。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可惜什么，但就是觉得可惜。 　　此时的塞拉莱，发丝凌乱却绝对不会给人邋遢之感，反而有种别样的风情。盛极的容貌，不止一次令天光都格外优待他，本不该出现在黑布笼罩般的亡灵海上空的光亮，毫不吝啬批洒在他周身。 　　这一瞬间，绿鲤鱼与鱼仿佛看到了从天国跌入人间的天使。 　　天使站在邪神高大的塑像前，仰起头，越来越近，最后，珍重而虔诚地于冰冷雕像的唇间落下轻柔一吻。 　　绿鲤鱼与鱼缓缓裂开。 　　啊啊啊啊啊我踹翻这碗狗粮！！！！ 　　“噢噢噢噢噢！——”耳边是团队面板里损友透过直播间看到这一幕后发出的开水壶嗡鸣尖叫。 　　不但吻了塑像，还伸出一点艳红舌尖舔舐冷硬唇瓣，留下湿濡水痕的塞拉莱察觉到那股暗戳戳的粘腻注视更甚。 　　风中传来蠢蠢欲动的呼号，他唇角带笑，毫不留情离开塑像，背在身后的手狠掐一把肉眼无法看见的透明触手，不着痕迹将它拍开。 　　视线变得哀怨，紧紧将他包裹，像是闷热潮湿的苦夏，扒在体表无论如何也甩不开的难耐空气。 　　直到此时，他才做出仿佛刚察觉到第二个人的存在般，直直看向石化在原地的绿鲤鱼与鱼，歪着头，“嗯？”了声。 　　绿鲤鱼与鱼打个激灵，避开他清澈又茫然的幽蓝眼眸，视线落在自己足边，“美、啊不，塞拉莱老师，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绿鲤鱼与鱼，曾在希格镇收到过你的教导。” 　　银发法师眨了眨眼：“欸？塞拉莱老师？你是在叫我吗？” 　　他凑近绿鲤鱼与鱼跟前，继续问：“你认识我？” 　　远观破碎又脆弱，似乎风一吹就会飘散的美人，距离离得近了才发现，即使他幽蓝瞳孔中溢满无辜的茫然，瓷白的肤色、艳红的双唇、秾丽的容貌，组合在一起，却显出有距离感的冷然来，以致于即使近在眼前，却感觉他是那么遥远而不可触碰，叫人不敢生出任何的旖旎情愫。 　　绿鲤鱼与鱼摇摇头把脑子里突然生出的奇怪想法晃出去，“是呀是呀，虽然可能你记不到我啦，不过我一直记得……” 　　话未说完，被塞拉莱打断：“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如果你知晓我的部分过去，能不能告诉我？” 　　绿鲤鱼与鱼瞪大眼：“欸？！” 　　“失忆？！” 　　“啊啊啊啊失忆了都没忘记自己的爱人，向所爱之人的雕像献吻吗，这是什么绝美爱情！！” 　　语音频道里传来七嘴八舌的惊呼。 　　绿鲤鱼与鱼没忍住问道：“那你还记得，你刚刚亲的那座雕像的主人吗？” 　　塞拉莱摇头。 　　“我只是看着它，觉得很合眼缘。”他摩梭下巴沉思，“我应该认识他吗？” 　　落在身上的视线灼灼快要把他烧穿，耳边清风吹拂传入谁的不满絮语：“塞塞，命运给的剧本上，台词不是这么说的。” 　　“你应该说——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但我看到雕像容貌的第一眼，就难以自拔地深深爱上了祂，我想要知道有关祂的任何消息，你可以告诉我吗？” 　　嗓音又娇又粘：“——明明应该是这样子才对嘛！为什么不按照剧本来！！” 　　塞拉莱理了理鬓边发丝，捂住耳朵充耳不闻。 　　谁要说那么肉麻的台词啊！ 　　别以为他不知道，某人悄悄往剧本里夹带多少自己的私货！！ 　　他真的失忆了。 　　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凭借本能亲吻的是谁。 　　听见塞拉莱如是说，绿鲤鱼与鱼小眼睛一转，心中生出个鬼点子。 　　那场“玩家作战计划”聚会，他也参加了的。 　　虽然大家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但，某个人原本荒谬又异想天开的设想，真是该死地适合当下的情景。 　　不用对塞拉莱出手，失忆的他就这样乖乖送上门来，只要他说帮他回忆过去，他就会乖乖跟他走，然后，以他为饵，瓮中捉鳖。 　　天时、地利、人和，万事俱备。 　　兴奋打字并结束直播将录屏上传论坛的绿鲤鱼与鱼没有注意到，乖巧跟随于身后的失忆法师，唇间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塞拉莱/绿鲤鱼与鱼：嘿嘿，计划通！ 　　** 　　就在绿鲤鱼与鱼拐卖失忆美人npc快乐返回据点之时，认为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是因为实力太差，并领下带领新入帮萌新成员刷怪升级工作的霸业，望着突然出现在小怪面前的空间裂隙，突然从空间裂隙里蹦出来，突然把他聚拢在一起打倒一半的小怪随手杀死的，本应该待在亡灵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BOSS路德维希，整个人都麻了。 　　谁能告诉他，BOSS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不，应该说，BOSS为什么还会动啊啊啊啊！！ 　　身为等待着玩家打死的究极大BOSS，你不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原地吗？！现在突然出现在刷怪点，还抢走本该属于他们的经验值，是闹哪样啊！ 　　难不成，因为他们耽搁太久，定点型BOSS演化成为了游走型？从此之后随机出现在游戏地图上搞破坏？ 　　那岂不是更难打死了！ 　　霸业满脸严肃，突然反应过来，相比较尚未可知的未来，直面BOSS的他，好像马上就要没有现在了…… 　　不但会被BOSS秒杀，因为出了亡灵海范围，所以还会收到死亡惩罚。 　　这一瞬间，霸业的心拔凉拔凉。 　　BOSS缓缓抬起双手，霸业两眼一闭，准备迎接死亡。 　　别问他为什么不跑或者打鸡血冲上去就是干，问就是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抵抗都是纸老虎，依靠人海战术都无法撼动BOSS分毫，又何况是人少势弱的现在呢。 　　一秒过去了，他没有死。 　　不但没有死，耳边还响起BOSS路德维希那磁性优雅的嗓音，祂说：“你看到我的珍宝了吗？” 　　霸业：？啥玩意？ 　　“没有？那你就去死……” 　　“等等等等！！”霸业连连摆手，“你先说，你的珍宝是什么！！说不定我看到过呢？” 　　他敏锐察觉到今日的路德维希与往常冷酷无情人狠话不多的秒杀模式有所不同，或许这正是系统安排的，能够让人成功打败祂的漏洞所在。 　　将要触及心脏的黑雾停滞，路德维希沉声道：“我的珍宝，死灵领主塞拉莱。他不见了，你有看到他吗？” 　　霸业心中腹诽：大哥，人家塞拉莱都失踪多久了，你现在才想起来找，是不是晚了点？ 　　话虽如此，面对身形飘忽变幻，看上去精神状态就不太好的BOSS，吐槽的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即使并未看见一丝塞拉莱的人影子，为了可能出现的后续剧情或者机制着想，他还是笑着说：“嘿嘿，当然看到了！” 　　“哦？他在哪？” 　　“在……额，在……” 　　霸业支支吾吾随手指了个方向，只听黑雾笼罩半身的BOSS冷笑道：“你骗我。” 　　数道流光飞逝。 第103章 　　霸业满脸郁闷地从复活点走出，通过团队面板发现，虽然他和公会里的萌新成员都遇上了BOSS路德维希，但似乎只有回答了祂询问的自己被杀。 　　看一眼摇摇欲坠的经验条，霸业叹了口气。 　　至少没有掉级。 　　萌新们也幸运地存活了下来。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很快，在野外晃荡却迎面碰上从空间裂隙里走出，如同魔王降世的路德维希，并死回复活点的倒霉蛋玩家逐渐壮大。 　　经过祂孜孜不倦的努力，所有人都知道，祂跑出亡灵海是为了找到跌进空间缝隙失踪的塞拉莱。 　　即使祂此刻的精神状态看上去不太美妙，很可能、好吧，是所有撞见他，以及看过死亡录屏的人都能看出来的癫狂，也不妨碍玩家吐槽： 　　等鸡吃完了米、狗舔完了面、火烧断了锁，你路德维希才终于想起来脱离家里蹲状态，满大陆找你家亲亲珍宝吗？ 　　早干什么去了！！ 　　而此时，真知阁公会据点里，浏览完论坛吐槽内容的绿鲤鱼与鱼深吸一口气，抬头瞥一眼乖乖坐在简陋营帐里，莫名显得简朴营帐熠熠生辉的银发美人，颤声道：“原来我是欧皇吗……”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因为一场赌约，他竟然拐走了BOSS路德维希的老婆……啊不对，珍宝——嘶，好怪好肉麻的称呼！ 　　总之，他有预感，打败路德维希的关键，就掌握在他的手里。 　　收到绿鲤鱼与鱼密聊马不停蹄赶回公会据点的智慧魔导师也憋不住仰天大笑，前是来自赏金者联盟的结交，后是路德维希珍视的所在，怎么最近她们真知阁运气如此之好，什么好事都给她们遇上了呢！ 　　偷感极强地掀开帘幕偷瞟一眼仿佛在发光的银发美人，智慧魔导师给绿鲤鱼与鱼发去密聊让他暂时稳住塞拉莱，随后火急火燎拉着公会管理召开紧急作战会议。 　　“重点是要在路德维希露面的时候告诉祂这个消息吧。可祂出现的地方太随机，根本没有规律可言，怎么能够保证咱们的人恰巧能遇见祂呢？” 　　“除了出现地点随机之外，我们还需要考虑一个问题，要不要与其他人合作？虽然不想灭自己志气，但不管怎么看，仅凭我们，即使有诱饵和陷阱，也没办法拿下BOSS的吧？” 　　“……确实。”智慧魔导师叹了口气，“所以，咱们来讨论讨论，如何让这件事利益最大化吧！” 　　“……” 　　失踪已久的npc塞拉莱找到了，就在真知阁的据点里。 　　这一消息完全无需智慧魔导师或是其他管理者费劲巴拉地宣传，只要不经意地让风吹开塞拉莱暂住的营帐，露出他端坐其中的身影，自会有确实不经意路过的普通成员看见他，随后难耐激动地告知自己流落各个公会或是散人团体的亲友。 　　再然后，亲友传亲友，消息层层传递，要不了多久，自会传入土豪等公会管理者耳中，随后，便是明里暗里的打探。 　　即使他们都知道，仅凭一家之力绝对不可能打过抬手间就能杀穿全服的BOSS，但毕竟路德维希最珍视的人此刻就身处真知阁据点内，且无论他们的探子如何费尽心思引诱他，他都无动于衷。 　　既如此，少不了是要让渡一些好处给幸运的真知阁的，或是道具、或是任务共享。 　　总之，珍宝塞拉莱在手，真知阁这几天赚得是盆满钵满。 　　** 　　五日后，绿精峡谷。 　　这处无意中被玩家发现的狭窄峡谷，经过整整五日昼夜不休的改造，终于变成一处绝佳的伏击地点。 　　两侧陡峭光滑的岩壁，奔涌川流穿行其间，唯一一处平坦开阔的地界，颜色稍显违和、绿得有些怪异的草地下方，掩埋层层叠叠的魔法阵与数也数不清的炼金炸弹。 　　而被陷阱簇拥的高台上，端坐着一位双眸紧闭、无知无觉的银发青年。 　　他头戴花环，顺滑如月的长发编成松散麻花辫披在身后，双手交叠放在腹前，似是沉沉睡去。 　　原本使用法师之眼勘察敌情的玩家，没忍住将注意力偷偷放在高台之上。 　　闭目的塞拉莱，没有了那双仿佛能透过皮肉直刺灵魂的冷然眼眸，竟增添几分脆弱，白得透明的肌肤，风一吹就要融化。 　　法师之眼越凑越近，近得快要感受到他微弱的鼻息，被打了下来。 　　刺啦—— 　　画面黑屏。 　　法师怒火冲天地看向出招者，待看到那人与塞拉莱同一色号的银色短发后，不尴不尬扯出个笑来，心中怒气全然消散。 　　开玩笑，在场有谁打得过Sai啊，作为开服就出名，中间沉寂许久结果一回归就再次登顶的大佬，她可不敢招惹他。 　　而且…… 　　回想起自己刚才的痴汉行为，法师干咳一声掩饰被人发现的尴尬，假装若无其事地重新放出法师之眼观测情报。 　　没错，如今场上，有两个“塞拉莱”。 　　在各大公会与散人团体商议完作战方案之后，负责稳住根本懒得走的塞拉莱的绿鲤鱼与鱼，端着碗无色无味的药，一脸心虚地告诉塞拉莱：“这是能够唤醒你遗失记忆的药，由魔药大师亲传所制，质量绝对有保障，你一喝下去绝对可以找回记忆的！” 　　塞拉莱故意犹疑几息，等绿鲤鱼与鱼面上的焦灼快要凝为实质时，才犹犹豫豫地喝下。 　　然后，两眼一黑意识全无。 　　——至少在绿鲤鱼与鱼的眼里是这样。 　　提前用障眼法将玩家分身放在营帐内，塞拉莱计算着倒下的角度，恰好在软倒瞬间指尖触碰到隐形的分身，意识切换。于是，在绿鲤鱼与鱼眼里，便是魔药起作用了。 　　等他安置好失去意识的本体，障眼法尚未失效的塞拉莱大摇大摆走出真知阁据点，回到了土豪据点，随后听多金帅气黄鸡总结作战计划，与他们共同前往埋伏点。 　　高台之下的魔法阵，有大半都出自盯着玩家账号的塞拉莱之手。 　　虽然即使加上魔法阵，也无法以人力撼动神力，但是么，总比寒酸单调的地雷阵好点。 　　而且，那些繁复的魔法阵，一定程度上可以干扰到路德维希的行动。 　　“注意，我方成员已遇见BOSS，如今已失去目标踪迹，很有可能在前往目标地点的路上，请做好准备。” 　　安静却莫名紧绷的近聊频道上，刷出这样一条提示。 　　阅读速度慢的人还未看完，峡谷上空便出现一道裂缝。 　　——BOSS路德维希。 　　祂果然如计划那般，出现在故意偏离高台的坐标点上。从祂的落脚点到如同献祭般独坐高台的青年身边，最短最便捷的道路，势必要通过陷阱。 　　当然，这只是最理想的状态。 　　毕竟祂可是能够撕裂空间的神，如果祂在看到青年的瞬间便空间跳跃至他身旁，那么沿途道路上的设计将全无作用。 　　不过对于这种局面，玩家们早有预料，吸取Sai的建议，悄悄在银发青年身下座椅上铭刻了空间传送阵，并专门安排一名玩家盯紧路德维希的动作，时刻准备激活传送阵，转移塞拉莱的身体至另一处埋伏地点。 　　万众屏息瞩目之下，以雷霆之势降临峡谷，掀起呼啸狂风、切断奔流河川的BOSS，踏上了理想状态下的路径。 　　隐藏在各处的玩家松了口气。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 　　从空间裂隙里走出的俊美神明，还未落地瞬间，漆黑双眸便紧紧注视着高台之上的那道人影。 　　青年柔顺垂下的头颈，看上去是那般脆弱易折，如同被献祭给神明的祭品，又或是□□里上贡邪神的新娘。 　　“塞塞……”祂忍不住口中喃喃。 　　熟悉剧本的路德维希自然清晰地知道，青年此刻只是一句意识离体的躯壳，此刻的他正蹲身藏在左前方的灌木林中，目光灼灼暗含期待。 　　鲜活又调皮。 　　明知道那些阵法无伤大雅，却还是想看到祂被捉弄时的反应。 　　塞塞啊…… 　　祂叹了口气。 　　玩得十分开心的塞拉莱尚且不知表面正经的路德维希在看到高台之上本体身影的瞬间，脑子里究竟闪过多少不可言说的黄色废料，正心中默数着： 　　五步、 　　四步、 　　三步、 　　两步、 　　一步…… 　　环环镶嵌层层更迭的法阵发出耀耀金芒。 　　迟滞、束缚、禁锢、混乱、眩晕、弱化…… 　　眨眼间，BOSS状态栏上多出无数效果骇人的debuff，而这也是与路德维希交手以来的第一次。 　　无需多言，铺天盖地的招数向祂攻去，远程攻击、近战攻击…… 　　其中冲在最前面的，是气势汹汹的冥火。 　　塞拉莱当然知道这些小打小闹伤不了祂，正如祂明知道前方处处陷阱，却心甘情愿步入其中。 　　混战中，黑发神明与银发少年遥遥相望，眸中情绪因技能光效看不分明。 　　唇间溢出抹纵容的笑，看在塞拉莱面子上，勉为其难让弱小的玩家们仿佛挠痒痒的攻击落在身上，路德维希好心等他们爆发打完一轮，才抬手反击。 　　轻轻一个响指，周身卖力劈刺的近战瞬间融化。正欲再打一个响指，斜飞而来的黑魔法打断祂的动作。 　　“呵……烦人的小虫子。” 　　沉下脸的神明显出几分不耐的阴沉，任谁都能看出祂的恼怒，可此时，祂的血条，还是令人绝望的99.99%。 　　——如果没有切换百分比模式，根本看不出来指甲缝大小的缺口。 　　无视周身越缠越多的锁链与足下生出的藤蔓，路德维希抬脚，缓步前行。 　　似乎一切蕴含凌冽杀机的攻击都不放在眼里，满心满眼的，只有高台之上的明珠。 　　祂想要拥明珠入怀。 第104章 　　见BOSS完全不管身上因淌过魔法阵陷阱越挂越多的束缚，满门心思只想要接近高台之上的青年，玩家们打得更加攒劲。 　　由于前方道路上的一切阻碍——特指土墙火墙冰墙等魔法以及选择正面刚的近战玩家——一切阻碍都会被路德维希消灭。因此，从复活点爬出来学乖了的近战们，选择绕背至后方狂打。 　　还别说，他们好久没有打到这样行动缓慢、不躲避攻击也不反抗的怪了，完完全全就是血条超厚的移动型木桩嘛。 　　铺天盖地的，快要将黑发神明整道身影都淹没，祂却不躲不闪，任由对祂来说不痛不痒的攻击落在身上，泛不起任何涟漪。 　　见状，本就掩藏得不甚巧妙的庞大玩家群体索性不装了，嘴里几里哇啦念着什么跳了出来，将狭长峡谷沾满，无处落脚后，不少人选择与法师术士亲友py，蹭个技能漂浮在半空。 　　放眼望去，整片峡谷人山人海，如果不是人群中唯一闪亮的那个技能汇聚点，根本看不见目标到底在哪。 　　95% 　　长得令人绝望的血条，是比从前在亡灵海打红衣大主教蒙格更绝望的体验。无数强力一击，换回MISS的结果，从前尚有npc塞拉莱帮忙大量伤害，如今却只能完完全全地依靠玩家自己。 　　可是，即使他们已经极力延长从降临坐标点到高台的路程，这段路，也只有这么长。 　　他们真的能在这个距离里杀死路德维希吗？ 　　如果这次杀不死，下次，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别的不说，作为一手策划并实施了诱饵计划的真知阁，绝对会受到来自路德维希的打击报复，说不定还有来自塞拉莱的。 　　智慧魔导师咬咬牙，点开dps统计，排在第一且遥遥领先的毫无疑问是化身超能人形炮台的Sai，明明都是黑魔法，从她手里发出去的威力，和他完全不能比。 　　每当这个时候，智慧魔导师都在思考，他本人的基础数值和属性点究竟累积到了一个怎样恐怖的地步，才能打出如此超额的伤害。 　　幸好如今游戏还没有推出pvp竞技场模式…… 　　摇摇头将不该在此刻出现的诡异想法晃出去，准备关闭统计的智慧魔导师突然发现，一个ID异军突起，对BOSS造成的很快便超越原先排在第二的罚罪，仅次于Sai之后。 　　那个玩家，好像是土豪公会的？ 　　发动技能的同时，她一心二用地四处张望，很快便发现那个推着魔能大炮一阵突突的玩家。 　　啊不是，你什么时候把大炮拉来的？？这玩意不是魔兽攻城限定版道具吗？？ 　　发现BOSS血条下降速度缓慢，悄咪咪用上传送卷轴，用钞能力搞来两台大炮的玩家嘿嘿一笑，察觉到明里暗里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以及近聊频道震惊不已的刷屏，填充魔核的速度更快了。 　　大炮轰炸，爽！ 　　同样飘在空中认真输出的塞拉莱嘴角抽搐，不得不说，即使他如今也是玩家，他也非常佩服某些玩家的神奇脑回路，那是一般人达不到的境界，却又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连路德维希自己都没想到，会有人想到借用魔能大炮来打祂。威力与禁咒媲美的魔能大炮，攻击范围不似禁咒那般覆盖面广到足以毁坏这片峡谷，因此，强力冲击波尽数被祂吸纳。 　　血条明显下降。 　　故意在捏造时完全摒弃了防御力的分身相当脆弱，脆弱到如果持续不断地对祂使用禁咒级别的攻击，那么大概五十发过后，这具仅仅只灌注一丝神之吐息的身体便会崩坏。 　　当然，在玩家眼里，便算是BOSS被打败了。 　　赞扬地瞥一眼沉迷炮火轰炸的玩家，路德维希默默点评：两台魔能大炮还是太慢了，即使祂有意识地踏入每一层魔法阵陷阱，不避开掩埋其中的炼金炸弹，同时也极力克制住把这些玩家全都毁灭的本能冲动，距离抱走塞塞身体的路程，也所剩不多了。 　　接下来，他们要怎么办呢？ 　　80% 　　塞拉莱取出了禁咒卷轴。 　　卷轴数量不多，全是各大公会会长与管理层凑钱在黑市上搜刮的。 　　是的，如今的玩家群体，对于弥尔克大陆的探索，已到了知晓黑市存在的阶段，黑市、拍卖行、藏宝阁……以及各大势力与王国派出的建交联络人。 　　并不认为仅凭陷阱就能打败BOSS，作战期间，玩家们集结全部资源与财力，搜刮到整整二十三卷禁咒卷轴。 　　二十三卷，听起来不算多，可在魔法卷轴愈发稀有的当下，且全是高杀伤力的禁咒魔法，已是难能可贵的了。 　　随着塞拉莱率先锁定目标撕裂卷轴，空中漂浮的剩余二十二名玩家，如同约定好那般，也纷纷取出卷轴。 　　二十三道气息不同的杀机锁定在路德维希身上，同时，充能完毕的两台魔能大炮，炮口处发出蓄势待发的硝烟。 　　“放！” 　　不知是谁口中高喊，总共二十五道禁咒级别的攻击一同落在仰头望天的黑发神明身上，威力之巨大，连空气都隐隐扭曲。 　　原以为祂会躲入空间裂隙中，又或者是撑起防护罩，总之，即使是这样强大的BOSS，也不会任由整整二十五道高额禁咒伤害落在自己身上的吧？ 　　谁都没有想到，祂还是那么一幅淡然的模样，除了无知无觉的银发青年之外，任何东西都无法入祂的眼。 　　俊美无比的神明抬起手，从五指、从手臂、从祂周身翻涌而出的黑雾，目标鲜明地直奔高台而去。 　　“糟了，祂要抢走塞拉莱……噫？？” 　　黑雾以手握传送符的玩家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就像是一眨眼，脑子给出激活传送符的指令，可指尖还来不及弯曲、来不及触碰，那些原以为是为了抢走青年而发出的黑雾，便形成一道屏障，将他护得严严实实。 　　“欸？” 　　似乎只是为了保护青年，不受到禁咒余波的冲击？ 　　啊不是，宁愿自己生抗攻击，也不愿意青年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 　　哥，你真是恋爱脑啊？ 　　这一瞬间，在场难以计数的玩家，以及因事无法上游戏，所以蹲守直播间的玩家们纷纷沉默，静默注视着这一切。 　　45% 　　因为有塞拉莱这个诱饵的存在，所以这次战斗轻松得难以想象，以致于给人一种，曾经那个在亡灵海日天日地，抬指间毁灭一切的BOSS换人了的错觉。 　　冲击的余波与烟尘消散，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从出场起就笼罩周身的黑雾彻底消散，露出其下损毁的躯干，从腹部破开的洞口不断流出金色血液，滴滴答答。 　　祂缓缓转头，似是体力耗尽的疲惫与倦怠，于是连掀起眼皮的动作都是如此乏力而缓慢，路德维希呆呆望着自己周身快要掉入地底的大坑，以及峡谷周边全然改变的环境。 　　而后，祂抬头看向唯一完好无损的地方——银发青年所处的高台。 　　见无知无觉的他，在阳光下还是那么闪闪发光，没有因为方才的攻击受到任何侵扰，路德维希抬手拂去唇间不断溢出的鲜血，满足轻笑。 　　“塞塞，我会带走你的。” 　　有泼天箭雨向祂袭去，因“剧情”停滞一瞬的攻击继续。 　　虽然心中不免也因剧情发展生出抹动容与不忍。 　　但，BOSS就是BOSS，NPC就是NPC。 　　玩家确实会因遗憾的，近似于生离死别，又或是因为心中所爱放弃所有手段的剧情感到不忍，这种不忍会在往后游戏生涯中化为沉甸甸的情绪，哪怕只是看到与之相关的关键词也会不由自主回忆起这一日，在这个峡谷中发生的所有。 　　但是，即使再如何抱头呐喊：“这是刀子，我不要吃！！” 　　也不代表玩家就会因此收手不打祂。 　　甚至于，因为底牌统统亮出，BOSS却还剩下近一半的血量，而距离祂到达银发青年所处的位置只有短短八百米——假如不能在八百米里磨掉祂45%的血，那么这次花费巨大的战斗便宣告失败而生出的迫切心情下，攻向路德维希的攻击更加频繁了。 　　如果是键鼠时代，此时大概能听见他们猛按爆发键的声音，啪嗒啪嗒清脆而迅捷。 　　成败在此一举，顾不得保持绕后的队形，所有人一窝蜂冲了上去，前后左右上空，密密麻麻堆叠着人头，一批一批的人倒下，又一批一批的人补上，哪怕不能对BOSS造成伤害，也要竭尽自己所能阻碍祂的脚步，为能够输出的玩家提供有力的输出环境。 　　哪怕只是一秒。 　　魔能大炮还在持续地输出，轰在路德维希身上的同时，也误伤成片未与大炮持有者组队的玩家，耀眼白光持续闪烁，塞拉莱都怀疑路德维希能不能透过快要把视网膜闪瞎的光芒看清道路。 　　正心中腹诽的塞拉莱冷不丁与路德维希那双沉静的黑瞳撞上，耀耀白光中，祂的双眸是那样澄澈，装着天，装着云，装着光，也装着漂浮在空中的他。 　　路德维希朝他绽出纯粹的笑，不带任何别的情绪，只是因为看到他而开心。 　　——塞拉莱原以为，祂会适时露出委屈，双目下撇，薄唇微抿，可怜又可爱，激起他的愧疚与怜惜。 　　可祂没有。 　　于是，塞拉莱也笑了起来。 　　两人隔着光幕，四目含笑。 　　隐秘而难以言说的黏稠情愫蔓延，明明周身环绕无数或熟悉或陌生的人脸，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可能，塞拉莱却突然感到几分刺激。 　　像在偷情。 　　想到高台上自己的本体，塞拉莱转念一想，又像是NTR。 　　路德维希不知道他的脑中世界如此丰富，心中感慨：“塞塞笑起来真可爱。” 　　因为有他，所以能够忍受烦人虫子的骚扰。 第105章 　　八百米路，放在体能测试里，或许是漫长到难以忍受的距离，跑下来气喘吁吁喉间溢满不正确呼吸的干涩刺痛与铁锈味，整个人恍恍惚惚提不起力气来。 　　然而现在，八百米对在场所有玩家来说，是那样的短暂，短得迫切、短得没有安全感，恨不得道路无限延长，直到他们彻底打败BOSS为止。 　　如今的情形，相比较攻打BOSS，更像是没有浮空能力的玩家间的一场混战。敌我不分的攻击乱糟糟落于近战堆里，每一秒都有无数玩家逝去，再从不远处的复活点里走出。 　　被禁咒卷轴重伤的BOSS，防御比之前下降许多，一点一点连绵不绝的伤害叠加，形成客观的数字。 　　35% 　　六百米。 　　如果按照每两百米掉血10%的平均速度计算，当祂到达终点时，还剩下5%的血量，不算多，可保不齐有意外发生。 　　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拖延一点时间呢？ 　　肩负着必要时刻转移走npc塞拉莱重任的玩家在近聊频道一片“啊啊啊啊能不能打过”、以及“开爆发打开爆发打，武器抡出火星子也不许停手”的嚎叫里，终于从热血的混乱战斗里脱身，想起来自己的任务。 　　他退至战斗圈外缘，开启防御道具，时刻准备着，在BOSS有想要带走npc的动作时启动传送阵。 　　虽然BOSS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死亡的白光之中，除了透过光幕的显眼血条之外他什么都看不到，可为了不成为那个扰乱计划的罪人，他还是努力瞪大眼，双目紧盯。 　　31% 　　五百米。 　　越来越多的阻碍形成人墙，抬腿每跨一步都能感受到足底踩踏过谁绵软躯干的触感，而后下一秒脚下一空，白光闪烁。 　　非常难受的体验。 　　稀释数万倍的神血，依然带着浩瀚能量。神之物，触之即死，即使是不带任何污染属性的【本源】分身，从路德维希身体里源源不断流出的血液，随着祂前行的动作挥洒在空气中，任何沾染到血液的玩家，都爆体而亡。 　　对祂造成的伤害越大，因飞溅血液死亡的玩家越多。 　　玩家们似乎也发现了这个规律，有意地想要避开血液，可身后不断推挤的人流限制住他们的行动，避无可避。 　　算了，死就死吧，他们已经死得麻木了。 　　客观来讲，在这样大型的团战活动中，身为近战，游戏体验感并不好。他们不但要最先承受来自BOSS的伤害，同时也会受到后方远程的范围伤害，即使有牧师的特殊照顾，基本上也处于复活就死复活就死的状态，仅有少部分手握特殊道具的，能够做到丝血逃生。 　　23% 　　三百米。 　　攻击造成的伤害幅度下降了。 　　从开启战斗至今，一刻没有停下使用技能的手，就连死亡复活后，为了赶上进度，大部分玩家都是开位移技能突突往回跑，这也导致，他们的能量值消耗极快，除开盗贼这样依靠高频次攻击打出叠加伤害，因而不需要如其他近战职业那般的怒气条之外，其余的玩家无一不是将回复能量的药剂当水喝。 　　而到了现在，即使算上回复药剂的冷却CD，满背包的药剂，几乎也被消耗殆尽了。 　　也就是说，极其耗蓝、鲜少死亡、能对BOSS打出高额伤害的远程队伍，不得不计算着自己能量条，以免出现空蓝现象。 　　这样一来，他们再使用技能难免束手束脚。 　　肩负转移npc重任的玩家几度将手指摁在传送按钮下，又因战况似乎有希望而犹 　　豫不决。 　　而且，他还有一层顾虑： 　　路德维希这样宁愿自己肉身抗伤害，也要把塞拉莱保护在防护罩里的究极恋爱脑，真的不会因为他在自己眼前被传送走进入狂暴状态吗？ 　　因为有塞拉莱这根萝卜在眼前吊着所以打不还手，他们都打得这么艰难，他不敢想，如果牵挂着的人不见了，祂的杀伤力得有多大。 　　回想起亡灵海里祂恶劣的捉弄与冰冷无情的杀招，身处开阔地带都毫无反抗之力地湮灭，若是在这个狭窄…… 　　他看一眼山崖都崩裂得峡谷，可疑沉默一下。 　　好像，现在这里已经不能叫做峡谷了。 　　咳，总之，如果他贸贸然转移走昏迷的塞拉莱，导致BOSS暴走，即使祂血量不多，凭借祂的力量，也能轻易团灭他们的吧？ 　　而且……他大致比划一下复活点的位置，再回忆一下之前一招团灭他们的攻击范围，惊喜地发现： 　　BOSS发动攻击，刚好能把在场所有人加复活点全部笼罩在一起耶！ 　　换句话说，他们会被堵在复活点屠杀。 　　虽然在《神迹》里他没有经历过被堵复活点，但他永远也无法忘记自己接触的第一款游戏，任务路上无意卷入两个对立阵营的争分，然后被摁在复活点杀了三天三夜的恐怖经历。 　　从有的没的思绪里抽离，玩家陡然发觉，BOSS的血量只剩下完全不健康的10%，而祂此时距离高台还有一百米。 　　嗯？ 　　一百米？ 　　10%？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原来是有人剑走偏锋，一招一式全都朝着沉眠的npc袭去。 　　看着漂浮在半空招式凌冽的银发少年，玩家赞叹：“Sai可真是个小天才，心也太脏了吧，直接对塞拉莱下手什么的，是笃定了BOSS肯定会去保护他啊。” 　　有一个人打样，其余玩家也纷纷有学有样，大量攻击转移目标朝着塞拉莱的方向落去，见状，一直沉闷显得情绪不高的路德维希罕见地产生了波动。 　　在即将撕裂空间的刹那，多金帅气黄鸡大吼一声：“不许走！”作为距离BOSS最近的近战，他收起大剑，飞扑而上，死死抱住了路德维希的双腿。 　　仅凭他一人当然无法阻拦，可若是上万人呢？ 　　近战堆里的玩家纷纷效仿，抱腿的抱腿挂手的挂手，还有踩在同伴身体上伸长了胳膊锁喉的，总而言之，场面相当混乱，这一瞬间路德维希就像一辆严重超载的货车，身体各处发出沉重哀鸣。 　　路德维希：…… 　　祂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 　　路德维希抬头——仅仅是这样一个在平常十分简单的动作，放在现下脖子上起码挂了二十人不只的情形下，显得分外艰难。 　　祂抬头，艰难对上顶着玩家躯壳的塞拉莱的视线，他漂浮在空中咧唇一笑，观其手上动作，应是在录像，眸里是明晃晃的调笑。 　　路德维希：…… 　　祂突然觉得自己手好痒。 　　无奈再长长吸一口气，祂艰难挥动手指为银发青年抵挡快要落在身上的攻击，黑雾不断翻涌，又一次形成完美的防御保护罩。 　　可与之前相比，雾气每阻拦一次，BOSS的血条都会轻微波动，直到攻向塞拉莱的技能越来越多，祂的血量越掉越快。 　　8%、 　　5%、 　　3%…… 　　身上背负的重量已将黑发神明挺拔的身姿压弯，每迈动一步有如千钧之重、困难异常，可即使这般，祂依然将不断遭受冲击的青年保护得很好，神情坚定地向他走去。 　　似乎在祂的眼里，满大陆奔波寻找、撕裂数次空间裂隙、最后降临在布满陷阱的埋伏之中，都算不得什么，对祂来说，唯一重要的，是把他的珍宝带回去。 　　多金帅气黄鸡感慨：“好感人好真挚的爱情，我眼睛都快尿尿了！” 　　霸业：“呵呵，有本事放开你的手和脚。” 　　多金帅气黄鸡更用力夹腿：“我不，我要用尽全身力气阻拦BOSS的行动。” 　　霸业咳嗽一声抓狂道：“你特么夹的是我的颈子！” 　　霸业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脑子秀逗，身体比脑子先行动，一把抱住了BOSS，以致于他现在处于一个诡异的姿势： 　　头和脸刚好卡在BOSS腰腹的破口处，破口内没有溢出鲜血，似乎已经愈合，可完全破开的大洞使得他刚好能把自己的脸卡进去，感觉相当微妙； 　　同时，他的脖颈上，缠着多金帅气黄鸡的双腿，换句话说，他此刻卡在男人的胯-下。 　　霸业心如死灰。 　　他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短短一百米，不单是对BOSS的折磨，更是对他的折磨，有那么一瞬间，他共情到了路德维希此刻的艰难。 　　腰背无力佝偻的神明距离青年垂落的手只有最后一米，此时祂终于不堪重负地摔倒在地，连带着身前无数重叠的玩家承受骤然倒塌的重击化为白光。 　　0.5%。 　　脆弱如飘摇烛火。 　　祂奋力伸手，指尖轻触青年的衣袍，在化为飞灰的前一刻，留下怅然又遗憾的轻唤。 　　“塞塞……” 　　0% 　　万众欢呼中，躯干损毁的烟尘终于如愿借清风吹拂到青年唇畔，眷念依存。 　　这一刻，只有清风，向无知无觉的人送去无言的情愫。 　　黑色漩涡将青年吞噬，围绕着高台呼喊庆贺的玩家俱是一惊，警觉地取出武器。 　　“难道BOSS还没死？？” 　　“我靠，祂看起来浓眉大眼的，给兄弟姐妹玩心眼假死是吧？” 　　“啊啊啊啊塞拉莱没了那还怎么打！该不会还要再打一遍吧？我真的要吐了。” 　　“话说回来……好像击杀宝箱还没出……” 　　“……” 　　过了几息，狼藉一片看不出原貌的峡谷中没有发生任何异状，那道漩涡似乎只是单纯为了卷走塞拉莱而已，就在玩家们疑心自己需要再打一次BOSS的时候，系统公告姗姗来迟。 　　“叮——” 　　【经过玩家的不懈努力，成功唤回了“本源”路德维希的神智，大陆危机已解除，请自资料片开启以来做出贡献的玩家前往各大主城“信鸽局”处领取奖励。】 　　【愿各位在《神迹》大陆中玩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