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上星[电竞]》作者：西子绪
　　文案：
　　背景为架空的moba类网游废土之心，文中游戏内容较少，感情流，小甜文，徐舟野x沈慢，别站反了。
　　打完第一场夏季赛立马上了微博热搜的徐舟野迎来了自己在某论坛的第一条锐评：“这种选手治好了也流口水。”
　　沈慢：你把对面野刷了。
　　徐舟野：好，我把对面全杀了。
　　沈慢：？
　　沈慢：我队员看起来脑子不好用。
　　徐舟野：哦，队长想当我男朋友。
　　沈慢：……
　　cp:看似脾气好实则白切黑野王X高冷傲慢天才射手受
　　角色无原型，角色无原型，角色无原型，每天早上十点更新，请假会提前说
　　内容标签： 正剧 电竞
　　主角：沈慢，徐舟野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队长，你好香
　　立意：感受幸福生活


第1章 治好了也流口水
　　打完第一场夏季赛，回到基地的ACE队员们安静的像一群刚从墓地里爬出来的鬼。
　　其中教练的脸色最难看，正打算把某个罪魁祸首揪出来好好教育一下，就听到自家队员激动得仿佛中了五百万彩票的声音：“妈呀，徐舟野上热搜了！！”
　　众人刷刷刷迅速掏出手机，动作整齐划一，像经过专业训练，气得教练大骂：“你们这群狗东西，打比赛的时候能这么默契吗？！”话虽如此，他也是没忍住，掏出来看了两眼。
　　的确是上热搜了，在明晃晃的第五位挂着“ACE徐舟野”，甚至都不是他的游戏ID，而是真名。
　　点进热搜，第一条是个图片，图片里面明晃晃的几个大字刺得教练太阳穴跳动——“风暴女妖击杀了ACE.fest”。
　　“徐舟野！！！”教练暴怒，“你跟我过来！”
　　“好。”徐舟野被训斥时低着头，像个犯错的乖学生，教练叫他，他也不辩驳，就这么安静地听着，让人硬是从他那一米八几的身高里看出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造孽啊。”支援位的赵蕤啧啧叹气，“队长，你说这不会是他能上的最后一场比赛吧？”
　　“谁知道呢。”沈慢有些无所谓，“不行就换人。”
　　赵蕤悄悄地看了眼自家队长：“队长，你不生气？”
　　沈慢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赵蕤不吭声了。
　　不生气，怎么可能不生气，这是万众瞩目的ACE战队新阵容夏季赛首发，结果第一场自家新买的野位被风暴女妖（地图左上方的一个小BOSS）拿了一血，当击杀播报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他们的麦克风里至少沉默了十秒。
　　最后还是话多的赵蕤忍不住，说大家说点什么吧，气氛好尴尬。
　　然后自家队长不冷不热的声音传来：“你的走位能像你的嘴一样精彩咱们早夺冠了。”
　　赵蕤：“……”队长你好凶。
　　徐舟野，是他们新买的野C。
　　废土之心，是一款已经上线八年风头正盛的moba类网游，以其角色的平衡性和超强的沉浸式战斗感席卷了全球。在这款游戏里是常规的5V5对战，但和之前的MOBA类游戏不同，这款游戏的大致分为坦克法师射手支援和野位五个职业，五个职业除了野位之外并没有固定分路，游戏里一共三张随机地图，分别是熔岩、冰山和丛林。
　　徐舟野年前刚满十八岁，到基地试训了一个月后，成功拿下了ACE的合同。
　　其实他在打职业之前就挺有名了，赵蕤也听过他的一些事迹，再加上试训时精彩的表现，众人都对他充满了期待。
　　可谁知道第一场就打得这么惨烈。
　　七分钟被风暴女妖单杀，全队经济倒数第一，二十五分钟准时基地爆炸。
　　气得教练当场把他换了下去——
　　结果换了替补的第二场也没赢。
　　“几点了。”沈慢问。
　　“八点。”赵蕤道，“队长，你是不是担心徐舟野呢？”
　　沈慢说：“先点个外卖，饿了。”
　　今天打比赛回来的晚，基地阿姨没做饭。
　　赵蕤：“……”队长，你果然还是那个队长。
　　外卖来了，点的麻辣烫。
　　沈慢虽然说着饿了，但其实吃起饭有一搭没一搭，看起来心情不太妙的样子。周围的队员见状了然于心，纷纷决定离自家队长远点。
　　沈慢，出道三年，是废土之心这款游戏里十八岁就拿下全球赛冠军的天才射手，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的脾气不大好。
　　是真不好。
　　去年夏季赛，TKR（The King of Ravens）战队第一局故意虐泉，沈慢当时就冷了脸色。
　　后面一局，对线强度拉满，把对面打得抱头鼠窜，最后也不点基地，扛着基地的高伤硬是玩了几波，对面选手比赛结束以后气得砸了耳机。
　　这事儿就能看出一二沈慢的脾气如何，有仇从来不憋着，向来都是当场就报。
　　他傲，但他有傲的资本。
　　吃了两口，沈慢放了筷子。
　　那边被教练拉去训话的徐舟野也出来了，今年沈慢二十一，比徐舟野大了三岁。从长相来看，沈慢觉得徐舟野更像个大学生，虽然个子比他高，但那身不合身的黑金色宽大队服看起来空空荡荡，头发有些长，遮住了眉眼，即便如此也依稀能看出这孩子长得不错，如果能走进职业殿堂，想必人气不会低。
　　就是可惜，这游戏不是用脸来打。
　　徐舟野走到了他的面前，沈慢敛了目光，他猜到了徐舟野要说什么，大概是什么这次没发挥好，下次一定努力之类的道歉，光是想着就让人觉得腻味。
　　“队长。”徐舟野开口，他的语调很低，倒也悦耳，但情绪听上去似乎有些沮丧。
　　“嗯。”沈慢兴致寥寥。
　　“队长，你麻辣烫还吃吗？”徐舟野说。
　　“没事，下次努力就行，不用太在意。”沈慢头也不抬。
　　徐舟野：“啊？”
　　沈慢反应过来，表情凝滞两秒：“你说什么？”
　　徐舟野说：“我问你麻辣烫还吃吗？”
　　沈慢：“……不吃了。”
　　徐舟野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那我吃吧，别浪费了！”
　　沈慢沉默两秒，努力从电竞频道跳回了生活频道，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什么话也没说，给徐舟野递了一双新筷子。
　　“好嘞！”徐舟野像个刚放学的小孩，高高兴兴坐下开吃。
　　本来在沈慢嘴里淡而无味的食物，在徐舟野的嘴里却仿佛焕发了新的色彩，看着他被塞得鼓鼓囊囊的面颊，和一脸幸福的表情，沈慢缓了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怎么就真的给徐舟野递了筷子。
　　徐舟野吃得快，但吃相并不难看，咀嚼也没什么声音，平平无奇的食物被他的表情衬托得美味异常。
　　沈慢居然莫名其妙的觉得有点饿。
　　徐舟野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努力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乖乖地看向沈慢：“队长，你还要再吃点吗？”
　　本该脱口而出的拒绝，竟是犹豫了片刻。
　　“不用了。”沈慢最后还是拒绝了，“你吃吧。”
　　徐舟野弯起眼角，嗯嗯两声。
　　沈慢起身走了。
　　出门正好遇到在门口打电话的战队经理，经理看见沈慢，做了个手势让他等等。
　　沈慢道：“怎么？”
　　经理挂断电话：“你觉得徐舟野这小子怎么样？”
　　沈慢说：“你是在问他今天这场比赛怎么样？”
　　经理：“……”
　　“怎么样去微博上看看不就知道了。”沈慢面无表情。
　　微博上的人嘴巴毒得很，用简短的字句总结了徐舟野在这场比赛里的作用——“没他凑齐这五个人，游戏还真开不了。”
　　经理面露无奈：“那你觉得下场还让他上吗？”
　　沈慢没回答这个问题，瞥了教练一眼：“你怎么想到买下他的？”
　　经理说：“嘿，你别说，这小孩还挺抢手的，MIN和KL抢着要呢。”谁知道上场打成这样。
　　沈慢道：“呵，真是因为这个原因？”
　　经理表情略微尴尬，干咳一声：“这不是，性价比高嘛。”
　　沈慢：“……”他转身就走。
　　“哎，哎，慢啊先别走，再聊聊呗！”经理没拦住。
　　沈慢走了，留下了一屋子沉默的队员和沉迷麻辣烫的徐舟野。
　　徐舟野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周围奇怪的气氛，还在解决剩下的食物，被赵蕤叹着气拍了拍肩膀，却连头也没抬。
　　赵蕤向来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本来想安慰徐舟野几句，可谁知这孩子还在沉浸式的品味麻辣烫，根本没空理他，看他吃得津津有味，赵蕤居然也有点馋了，道：“徐舟野，有这么好吃吗，给我也尝一口。”
　　徐舟野摇了摇头。
　　赵蕤被拒绝的措手不及，愣在原地。
　　“这是队长给我的。”徐舟野认真道，“只能我吃。”
　　赵蕤：“……”还护起食来了。
　　X
　　ACE的基地待遇很好，每个选手都有自己独立的套房，平时训练的时候大家还是在同一个训练室方便交流。
　　今天沈慢看着游戏就心烦，也没去打排位。
　　初夏的夜还有些凉意，因为晚上没怎么吃东西，沈慢有点饿，他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已经凌晨三点，基地里的人应该都睡了。
　　他慢悠悠的出了门，打算去厨房里的冰箱里翻点吃的，路过训练房时，看见里面透着微光。
　　沈慢有些奇怪，把门推开，竟是看见徐舟野坐在角落里。
　　屋子里的灯光都关了，只剩下徐舟野面前那台电脑开着，他戴着耳机，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屏幕。微弱的光投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比白日里冷淡许多。
　　沈慢停了脚步，迟疑片刻后，走到了徐舟野身后。
　　戴着耳机的徐舟野正在操作，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站了个人。
　　徐舟野还是玩的野C，身上金光闪闪，光是看颜色就知道穿了身最贵的装备，屏幕上的战绩是漂亮的15-1-5，但最漂亮的，还是他那双在键盘上翻飞的双手。
　　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剪得整整齐齐，此时正慢慢悠悠地打出了两个数字【[所有人]：12。】
　　打完这句，泉水里的人再次复活，徐舟野玩的野C刺客猛地一扑，对面的血条瞬间消失。
　　对面气疯，噼里啪啦的骂句铺天盖地般从语音频道里涌出来，但这显然对于又把他杀了一次的徐舟野毫无杀伤力，徐舟野再次缓缓打出两个字【[所有人]：13。】
　　对面彻底破防。
　　徐舟野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抽空伸手挠了一下发痒的鼻子。
　　沈慢：“……”居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局结束的时候，对面那人被徐舟野杀了整整十八次，屏幕全程黑白，像在看一部凄惨的老式纪录片。
　　“这么晚还不睡？”沈慢开了口。
　　徐舟野被身后突然出声的沈慢吓了一跳，猛然回头道：“队长？”
　　沈慢看着他。
　　“有点睡不着。”被沈慢这么看着，徐舟野有些不好意思，“反正也没事干，就想打打排位。”
　　沈慢又瞟了一眼屏幕：“一区？”
　　“嗯。”徐舟野乖乖地应声。
　　“拿大号打的时候别骂人和虐泉（在敌人刚在泉水复活时跳进去杀掉）。”沈慢说，“被人逮到要罚款。”这些内容职业选手签合同的时候都会规定的很清楚，他其实并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今天莫名的话多了一些。
　　“好，我平时也不虐泉，这人骂我家里人，嘴巴太讨厌。”徐舟野解释。
　　“嗯，早点休息。”沈慢道。
　　徐舟野说：“队长晚安。”
　　沈慢挥挥手，转身走了。他随便在厨房里拿了点吃的，就回了房间，掏出手机查了查刚才在徐舟野屏幕上看到的ID。
　　国服一区最高段位1836分，排在整个服务器的158位。
　　沈慢记得，这不是徐舟野的大号，徐舟野的大号在他们圈子里挺有名的，叫海绵宝，是个有名的路人王，上半年在亚服登顶，也因此进入了职业赛场的视野。
　　知道徐舟野签了职业战队以后，大家都很好奇他在赛场上能有什么精彩的表现……沈慢想到这里，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徐舟野的尸体倒在风暴女妖裙下的凄惨画面。
　　当时他还在下路对线，听到语音播报的时侯整个人都愣了一秒，迅速切屏过去，看见了徐舟野的尸体和正在挥舞翅膀的女妖。
　　沈慢扭头，看了一眼就坐在自己旁边的徐舟野。
　　小孩的脸被白色的屏幕灯光照着，煞白一片，额头鼻尖都是汗水，似乎是紧张过了头。
　　沈慢收回了目光，有点遗憾地想，可惜了这么个好苗子。
　　有些人虽然游戏打得好，却不一定适合比赛。
　　X
　　因为夏季赛第一场比赛就失利，基地的气氛实在算不上好。
　　晚上，赵蕤约沈慢组排。
　　两人到了训练房，看见徐舟野已经坐在那儿了，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这小孩性格其实挺外向，来到基地一个月和大家都混了个脸熟——除了沈慢之外。
　　沈慢性子冷淡，不大好接近，几次徐舟野搭话，他都回的有一搭没一搭。
　　不熟悉的人会觉得他耍大牌，但打了几年的队友才知道，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队长。”赵蕤和沈慢小声聊天，“你说下周的比赛，教练还会让徐舟野上吗？”
　　沈慢瞥了他一眼，没应声。
　　赵蕤说：“咱们可是打TKR。”
　　整个联赛都知道，TKR和ACE关系不好。
　　当年ACE世界赛刚刚夺冠，TKR那边就开始挖墙脚，开出天价薪水挖走了ACE的野C——虽然他们本来的目标还有个沈慢，却没想到沈慢拒绝了他们的天价合同。
　　野C带走了法师，下路支援位因为年龄大了选择退役，坦克也去了别的队伍，只留下沈慢一个人，几乎等于重组。
　　要不是沈慢坚持留下来，ACE简直能原地解散。
　　之后，ACE换了好几轮队员，尝试了各种体系，无奈都没能稳住局面。
　　这两年勉强打进过年中的季中赛，也只是一轮游。
　　沈慢道：“怎么，换替补就能赢？”
　　赵蕤语塞。
　　他们队里的替补野C实力很一般，虽然不会像徐舟野犯那么离谱的错误，但也没指望能打赢。
　　况且现在的TKR是完全体，他们几乎没什么胜算。
　　难不成又要输？一想到又可能要看到对手在游戏里亮表情嘲讽，赵蕤就一肚子的气——特别是TKR现在那个法师杨山贺，最爱给他们上嘴脸。
　　沈慢说：“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
　　赵蕤叹气，这话倒也对。
　　两人在电脑面前坐下，那边徐舟野刚好打完一局，赵蕤正打算让沈慢开，便听到沈慢对着徐舟野道：“一起？”
　　赵蕤：“？”沈慢吃错药了，怎么还有这么热心的时候？
　　徐舟野点点头：“好啊。”
　　排位分太高，是没办法组排的，所以三人都开了小号，准备打个低分段。
　　“玩什么？”沈慢是一楼，问道。
　　“虫女吧。”徐舟野说
　　“这英雄这版本能行吗？”赵蕤问。这英雄叫虫巢女王，技能繁多，非常考验操作和意识。
　　这个版本没多少人玩，不够肉，控制也不够稳定，这英雄几乎没怎么上过今年的赛场。
　　“别人的不行。”徐舟野说，“我的可以。”
　　赵蕤：“……”这小子真狂。要不是才因为菜上了微博热搜，他还真信了。
　　沈慢闻言面无表情：“好。”
　　他一楼就帮徐舟野锁定了英雄。
　　赵蕤撇嘴。他在联赛里打了三年了，见过的天才数不胜数，但能真的在赛场上打出成绩的却少之又少。
　　用一句网上的话来说，就是你在凡间是天人之姿，费尽心思位列仙班，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不过是围剿孙悟空的那十万天兵中的一人而已。
　　“全军出击！”伴随着激昂的女声，游戏开始。
　　一分三十秒，一血爆发，徐舟野在对方野区，拿下了对方的第一个人头。
　　赵蕤和沈慢都没当回事。
　　三分钟，第二个人头。
　　四分三十秒，第三个人头。
　　沈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切开计分板，发现对面的野位已经烂掉了。快到五分钟，居然才两级……这意味着他除了刷掉了最开始的那一组野怪之外，剩下的野全被徐舟野吃的一干二净。
　　不光吃野，还吃人。
　　徐舟野的计分板上明晃晃的挂着四个人头，此时也不过才五分钟而已。
　　赵蕤嘀咕：“这么猛？不过低分局，也还好……”
　　沈慢面无表情：“就算是低分局，你能不能勾中一次？”赵蕤选了个带钩子的英雄，从开局到现在没中过一次。
　　赵蕤干笑：“这不是对面太弱，每次我都预判他们要走位，结果动也不动！”
　　沈慢：“希望你的血量像你的脸皮一样厚。”
　　赵蕤：“……”
　　两人说话之际，徐舟野又把对面杀了一次，这下对面彻底崩盘，十五分钟准时发起投降。
　　“再来？”徐舟野扭头问。
　　“嗯。”沈慢点了再来一局，“还是虫巢女王？”
　　“对。”徐舟野说，“最近在练这个。”
　　沈慢说：“绝活？试训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玩过？”
　　徐舟野试训的时候他当然也在，为了适应ACE的射C体系，那一个月徐舟野几乎玩的都是功能性野位，出门就是一把分钱刀（游戏装备，打的钱会分给没买刀的人），血量厚，控制足，但伤害欠缺。
　　试训时，徐舟野表现的还不错，沈慢以为这才是他强项。
　　听到沈慢的问题，徐舟野又笑了，这小孩似乎特别喜欢笑，弯起眉眼的模样透着些纯良和可爱：“教练说咱们队得围着队长打！”
　　沈慢一愣，还没回话，徐舟野下一句就冒出来了：“要当队长最凶的狗！”
　　沈慢：“……”
　　赵蕤在旁边憋得满脸通红。
　　沈慢：“……谁教你说这话的？”
　　“弹幕教的！”小孩显然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坦然得要命，“他们都这么教我！”
　　沈慢：“……”


第2章 小甜软糖
　　赵蕤笑得浑身乱颤，沈慢抬手给了他一巴掌，这才停下。
　　这边游戏也开了，徐舟野操作着虫巢女王一溜烟地进了丛林茂密的野区，这次沈慢观察了一下他的操作，感觉他的英雄的确很熟练，问道：“你练了多久？”
　　“半个多月。”徐舟野老实地回答。
　　半个多月能有这熟练度，如果没撒谎的话，确实很有天赋。
　　“感觉如何？”沈慢问。
　　“挺好的，感觉很适合这个版本。”徐舟野说，“上个更新调整之后伤害更高了，跑图也快，能控住就能杀。”
　　的确，控住就能杀。
　　这个游戏的控制技能分为指向性和非指向性，指向性的意思就是只要能按出技能，技能就必然命中，而非指向则是你必须要让飞出去的技能打中对方英雄才可以。
　　这不是个容易的事，很多英雄的操作上限就是看技能命中率。
　　虫巢女王就是个拥有非指向性技能的英雄，而且她的技能弹道非常慢，很容易躲避。
　　沈慢说：“能控住吗？”
　　徐舟野回答：“能。”说完，操纵的英雄正好走到上路，靠近对方上单后闲庭漫步地打出了一记Q，精准将带控制的毒液吐到了对方身上。
　　【first  blood】
　　悦耳的击杀提示音响起。
　　沈慢收回了目光，他看着屏幕，轻声道：“漂亮。”
　　徐舟野又笑了，仿佛被沈慢夸奖，是什么极其值得享受的事。
　　赵蕤倒是觉得有点诧异，他和沈慢搭档四年，对他的性格也十分了解，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今天的沈慢对徐舟野的话稍微多了一些——按照之前的例子，沈慢对这种看起来马上要被踢出战队的选手，都是懒得给表情的，这个想法让他扭头看了沈慢一眼。
　　沈慢在联赛里，其实是个很特殊的存在。
　　从进入战队ACE的那天起，沈慢身上就伴随着无法平息的争议，人们在看见一个人的时候，先看见的，是他的脸。
　　沈慢太好看了，他有着一张放在娱乐圈里也鹤立鸡群的脸，配上182的身高，站在职业选手里，简直像个美丽的花瓶。
　　在ACE战队刚公布名单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质疑，说战队经理人到底从哪里挖出来这么个寂寂无名的人，怕不是被那张脸迷晕了神智。
　　面对这些谣言，沈慢根本懒得理会，他甚至连微博都没有开，存在感低得像个隐形人。
　　但他的实力，注定无法隐形。
　　赵蕤给很多人辅助过，但他可以拍着胸口肯定地说，沈慢是他见过的最天才的射手——没有之一。
　　这一点，在沈慢拿下他的第一个世界赛冠军时，就已经得到了验证。
　　这样一个人，脾气大点，也很正常。
　　“赵蕤。”说来就来，身侧的沈慢拧眉，“你在哪儿神游天外呢，能不能打点你这个年纪该有的操作？”
　　赵蕤：“……”
　　沈慢：“待会儿说你，你又不高兴。”
　　徐舟野噗嗤一笑，笑的时候还不忘又收下一个人头。
　　赵蕤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三人打了六局，一把没输，不得不说，徐舟野的打野真有点东西，如果不是那热搜今天早上还挂着，赵蕤都不敢相信他们是同一个人。
　　“你昨天到底为什么发挥成那样啊？”赵蕤没忍住，问了徐舟野。
　　徐舟野说：“紧张了。”
　　赵蕤：“嗯？只是这个原因？”
　　“对。”徐舟野点头。
　　如果硬要说，也说得通，但赵蕤总觉得还有点什么别的原因，他还想再问，沈慢却不咸不淡地道了句：“别问了，电子竞技只要结果。”
　　赵蕤：“……也是。”
　　电子竞技，菜是原罪。只要输了，无论什么理由，都不重要，也没人关心。
　　沈慢的话听起来有些无情，换个心眼小的人，甚至可能记恨上，可徐舟野的表情却仿佛被这句话取悦，他笑眯眯盯着沈慢，那眼神里是赵蕤都看不懂的满足和开心，他说：“队长说得对。”
　　赵蕤：“……”你是抖M吗？
　　X
　　午饭时间。
　　基地里的做饭阿姨手艺不错，沈慢打了饭正在吃，他家教练笑嘻嘻走过来。
　　“慢神。”教练一开口就让沈慢知道没好事。
　　“说人话。”沈慢捏着筷子头也不抬。
　　“你说，周六那场比赛，到底让不让徐舟野上呢。”教练说，“咱们商量商量这事儿呗。”
　　一般来说这些事儿都是他们教练团决定的，但沈慢在ACE地位不一般，有些事得和他商量着来。
　　沈慢很少管这些人员变动，他只喜欢打比赛，并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教练也了解他，以为他会说一句都行，谁知沈慢突然开口，道：“让他上。”
　　“啊？”教练愣了。
　　他这反应让教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让他上？”
　　“不是你专门来问我的？”沈慢奇怪道，“难不成你只是礼貌性的问我一下？”
　　教练：“没没没，我以为你无所谓呢，不过这次是打TKR，要是他……”
　　和TKR的比赛，输可以，但绝对不能输得太难看。
　　沈慢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擦了嘴，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让他上。”
　　教练：“行。”
　　事情就这么定下。
　　离比赛还有几天，基地里的氛围有点怪。
　　沈慢倒是没察觉到这些，他和海鲜台有合约，这个月的直播时长还没混满，今天打算一边打排位一边开直播。
　　这个时间开直播，不用看都知道弹幕能发些什么。
　　沈慢游戏ID是SLOW，粉丝都喜欢简称他SW。
　　【终于开直播了，我等你等的好苦啊】
　　【哟，SW心情好不错，居然舍得开摄像头】
　　【宝宝你真好看呜呜呜呜】
　　摄像头里的沈慢带着耳机，眼睛微垂，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淡淡的阴影，或许是昨天没睡好，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这份苍白却凸显了他本就冷淡的气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疏离又冷漠。
　　他的脸很小，白皙干净，只有右眼正下方有颗小小的痣，鼻梁高挺，嘴唇很薄，这会儿微抿着，透出几分不耐。
　　没有打灯，也没有开美颜滤镜，就这么呈现在摄像头面前的效果，却已经比得上电视屏幕里的明星。
　　只可惜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平日里总是没什么表情，让人觉得不好相处。
　　开播十分钟，弹幕数量暴涨，内容也开始变得不友好。
　　【SW，周五就和TKR打了，这次能不能上个能打过野怪的打野？】
　　【经过了一周的训练，fest终于第一次碰到了风暴女妖的裙边。】
　　【开局三比零，我上我也行。】
　　诸如此类的弹幕数不胜数，但沈慢早习惯，打职业嘛，第一要技术，第二要心态，能打出成绩的职业选手心态都是个顶个的好。
　　沈慢瞟了几眼，一句话也没回，点开了废土之心。
　　他这态度放别的选手身上，是要被批判的，但因为他从进入这个圈子就一直这样，大家都习以为常。
　　倒是有人酸了几句：
　　【哟哟哟，这人别不是SW亲自选的吧，怎么看着脸色还不高兴了。】
　　【得了吧，他直播的时候就没高兴过。】
　　【也是，我上班的时候也不高兴。】
　　沈慢正在选英雄，微信叮咚一声，他拿起来看，有人在群里艾特他。
　　艾特他的是徐舟野，这小孩头像是一个黄色的海星，看着有点眼熟，他问沈慢。
　　-队长，要不要双排，我想练练新英雄。
　　沈慢回：我在直播
　　言下之意，就是有很多人看着，容易被喷。
　　他人气高，看的人也多，有时候和队友双排，一旦失误就会起节奏，他自己倒无所谓，就是有时候队友会一起挨喷。
　　就因为这个，他直播的时候几乎都是一个人，连赵蕤都不经常带。
　　-没事，我开个小号。
　　-发ID。
　　既然徐舟野自己无所谓，他就更无所谓。
　　徐舟野高兴地发了个ID出来，沈慢盯着他的ID看了一会儿，缓缓打出几个字。
　　-这是，你的号？
　　-对啊对啊。
　　沈慢：“……”
　　-行吧。
　　徐舟野开心就好。
　　三分钟后，沈慢将【小甜软糖】拉入了自己的队伍。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
　　【这是谁？？？？】
　　【SW，我们把你当兄弟，你背着兄弟搞甜蜜？】
　　【完了，完了，查了战绩真是个软妹子，我接受不了！！】
　　【你们差不多行了，长成沈慢这样，不谈恋爱才奇怪吧！！】
　　【不要啊，这人性格差成这样也有人要？】
　　正巧沈慢看到了最后一行弹幕，冷笑：“别说废话，你爹我脾气好得很。”
　　弹幕疯狂打问号【？？？？？？？】
　　沈慢还不满意，在键盘上敲几个字，质问小甜软糖：【我脾气不好？】
　　小甜软糖：【(●˙˙●)我不允许别人这样说哥哥，哥哥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哥哥了。】
　　沈慢：“看到没？”
　　受到刺激的弹幕开始发疯：【来人啊，把这两个秀恩爱的人拖出去杀了——】
　　这个世界上就是这样，虽然整个联赛都默认了沈慢脾气不好，但偏偏他本人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他哪里有脾气不好，他只是懒得社交。
　　进入选人阶段，沈慢才发现徐舟野挂的是支援位，他以为他要玩野位。
　　【SW哥哥想要什么英雄呀。】徐舟野已经完美融入了小甜软糖这个ID的风格。
　　沈慢：【随便你。】
　　徐舟野：【那待会儿打的不好，哥哥不许骂人家哦。】
　　沈慢：【我从来不骂人。】
　　徐舟野；【哥哥真好，真温柔。】
　　这会儿弹幕多的把整个屏幕都盖住了，众人纷纷被这两人之间的甜蜜气息恶心到，说【妹妹，你可别被他的话欺骗了，这人特别喜欢冷暴力，你看我们那么想他，他能冷我们几个月的，你要是打得不好，他肯定下次就不带你了！】诸如此类的话……
　　当然，徐舟野也看不见，他开开心心地选了个幽魂。
　　赵蕤电脑在徐舟野旁边，看见他选幽魂惊了，说：“你还真和他双排去了？还选了个幽魂？”(一个可以挂在玩家身上的角色)
　　徐舟野说：“对啊。”
　　“那你完了。”赵蕤说，“你要是失误了弹幕得把你喷爆炸。”
　　徐舟野笑眯眯的：“没事，能挂在队长身上挨喷，也是福气。”
　　赵蕤：“……”不到一个月，你已经成熟的领略到了给队长当狗的真谛。
　　游戏开始，两人走下。
　　弹幕都是以看戏的心态来看的，估计是觉得沈慢这种脾气带妹估计很快会红温裂开，结果越看越不对劲，这幽魂像是沈慢家养的一样，两人默契得要命，四级就把对面双杀，六级直接越塔……
　　【没事，没事，才第一把，运气好而已，大家别紧张。】
　　【先给点甜头尝尝，受苦的日子在后面呢。】
　　【我不信他后面不破防。】
　　赢下第一局，沈慢的确感觉到了徐舟野和自己的默契，他想了想，让徐舟野换了个辅助：【来把燕草】
　　徐舟野：【好哦哥哥(*^▽^*)】。
　　秦桑和燕草这两个英雄是游戏里的一对情侣，这个版本两个英雄都很强，燕草是支援位，跑图速度和保护自家大C的能力都是一绝，是比赛里非BAN即选的存在。（ban就是把英雄禁止使用）
　　打完一局，沈慢就给予了徐舟野的燕草极高的评价：【你的燕草比zoop强】zoop是赵蕤的游戏ID。
　　这句话一发出去，弹幕再次刷屏，得亏这会儿赵蕤没直播，不然肯定一群人跑去他直播间述说关于沈慢始乱终弃的故事。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zoop，你队长不要你啦。】
　　沈慢都没看弹幕就知道这群人在发什么，面无表情：“怎么，你们谁想让赵蕤用燕草辅助你们一把？”
　　众人纷纷拒绝【算了，好东西你留给你自己用】
　　沈慢：“切。”
　　不怪沈慢这个态度，主要是这个赛季赵蕤的燕草玩得实在是太抽象，他用了两把，把把战绩惨不忍睹，控人控不到，保人保不住，脆得像纸，死得飞快，要是需要看广告复活，那他能成为广告赞助商最爱的选手。
　　不过赵蕤的拿手英雄本来也不是燕草，拿这英雄的时候单纯是为了不被对面抢的战术，所以沈慢也没怪他，只是让他自己私下里再多练练。
　　第三局，徐舟野拿出了一个雪月之女。
　　这是典型的法师，也能打支援。上限下限差距极大，主要是看技能能不能控制住人，俗称摇奖。
　　摇奖摇中了，一套直接带走，没摇中，就是个大型小兵。
　　直播间里看见小甜软糖选了这个，纷纷乐了【怎么回事，SW，妹妹看你赢得太慢准备自己来了是吧】。
　　徐舟野选了却没锁【哥哥，我们可以玩这个吗0.0】
　　沈慢无所谓【都行】
　　【哥哥真好，要是打不中人，哥哥不许骂人家哦。】徐舟野打字。
　　沈慢回了个【。】
　　沈慢无所谓，队伍里排到的法师看见了两人的对话却很不友好：【能别选这么个东西吗，一点用都没有。】
　　沈慢和徐舟野都没回。
　　法师见没人理会他，立马选了个幽魂，把自带技能改成了传送和重生——这举动，摆明了要故意摆烂了。
　　这游戏目前的风气就是这样，高贵的少爷多得要命，一言不发就开摆。
　　沈慢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平静地点着天赋。
　　电脑前的徐舟野却是笑嘻嘻地打出了一排字【这个段位，有你没你，都一样。】
　　那法师立马破防，对着徐舟野就是一顿输出，他看着徐舟野的ID以为他是个女生，便各种污言秽语，徐舟野直接屏蔽了游戏内语音，他还继续打字。这一幕弹幕们看得热血上涌，直呼爆破组准备，让这人见识见识网暴的力量。
　　有这么一个故意搞人的队友，似乎注定了这局大家都不会好过。
　　甚至还有弹幕猜测小甜软糖会不会因此破防，但剧情的发展，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小甜软糖没跟着沈慢去下，一级直接不买分钱刀去了中。
　　骂他的法师正在站在泉水里打字，就看见小甜软糖发了句【呜呜呜，哥哥，对面的刀客好凶哦。】
　　1秒后，一血语音播报，对面法师被小甜软糖的燃烧（一个自带技能会慢慢的把人烧死）烧死了。
　　沈慢：“……”年轻就是手速快，这技能挂身上燃烧的功夫都能打这么多字，他这会儿身上也挂着燃烧，对面二打一，一言不合就要干他，他只能猥琐在塔下发育。
　　小甜软糖【呼呼呼，把哥哥身上的火苗吹灭灭。】
　　沈慢：“……”徐舟野，你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挂机的法师这会儿有点坐不住，看到徐舟野又杀了对面两次后，开始去故意给对面送人头。
　　但这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杀人层数叠高的徐舟野已经成了魔王，控住到一个人，接一个大招就能直接秒杀。
　　杀完人，还不忘回头嘲讽【你看，我说了，这局有你没你都一样呢。】
　　法师破防，站在原地破口大骂。
　　沈慢一边抗压，一边关注了一下徐舟野的操作。
　　不得不说，徐舟野的操作还真有点东西，摇奖摇奖，十次九中，随手扔出去的技能好像读透了对面的想法，连对手闪现的位置，都被预测得一清二楚。
　　他的走位，技能，无一不在透出让人窒息的实力差距，将对面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么一个人，为什么会被野怪宰了？
　　如果说徐舟野真的是那种太紧张不适应赛场的人，这大概是件非常让人遗憾的事，沈慢想，连他都想花一分钟替徐舟野遗憾一下。
　　最后，他们在二十三分钟结束了游戏，点水晶的时候，徐舟野还在心里念叨，难道外界的传言是假的，沈慢这不是脾气挺好嘛，遇到这么讨厌的人，都没有打字互动。
　　结果在水晶爆炸的前一刻，就看见沈慢打下了他本场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死亡宣告【你号没了】。
　　徐舟野：“……”哦，在这里等着呢。
　　X
　　这种故意挂机，还在挂机时口吐芬芳故意恶心队友的玩家，遇到沈慢算他倒霉。号肯定是没了，至于封多久，得看官方的评判，反正三个月起步。
　　两人打了一晚上直播，居然只输了一把，比沈慢和赵蕤的双排胜率高得多。
　　弹幕的态度纷纷从想看沈慢带妹破防，变成：
　　【SW你到底从哪里骗来的妹妹，能不能也给我们介绍一下？】
　　【让妹妹也开直播，这钱不能让你一个人赚了。】
　　【我要给妹妹刷火箭，我要给妹妹刷火箭！】
　　沈慢没理他们，工作时间一到，秒下播，留下一群观众鬼哭狼嚎，问下一次什么时候直播，把他们熬得像望夫石。
　　沈慢懒得理。
　　徐舟野见到沈慢下播关了摄像头，凑过来叫了声队长。
　　“打得不错。”沈慢低着头收耳机，评价了一下徐舟野今晚的整体表现。
　　徐舟野笑着嗯了声：“是队长厉害。”
　　“准备一下吧。”沈慢说，“教练把你名单报上去了，周五还是你来。”
　　他说完，看了徐舟野一眼，以为这小孩至少会有点惊喜，谁知徐舟野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连眼角的弧度都没变化，回答也简洁明了：“好。”
　　徐舟野的脾气看起来似乎很好，可是总觉……
　　“队长？”徐舟野忽的唤了他。
　　“嗯？”沈慢回神，却发现徐舟野的脸已经凑到了自己的脸前，两人距离极近，几乎快要鼻尖相贴。
　　这距离太近，让沈慢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徐舟野也没有再靠近，睁着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沈慢，搞得好像沈慢反应过激了一样，他歪了歪头，像只疑惑的小狗：“队长？怎么了？”
　　沈慢道：“没事。”
　　徐舟野说：“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吃烧烤呀？我发现了一家很好吃的……”
　　“不了。”沈慢干脆拒绝。
　　“哦。”徐舟野垂了脑袋，显出几分颓丧。
　　这表情语气太委屈，弄得沈慢也莫名的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他轻咳一声，少见地解释了一句：“今天晚上有点事，改天吧。”
　　“嘿嘿，好耶。”好像哄好也只需要一分钟，徐舟野又露出笑容。
　　沈慢转身走了，留下一屋子的队友。
　　赵蕤摸到徐舟野的身边，幽幽道：“怎么感觉你和沈哥好熟。”他总有种徐舟野要抢他饭碗的诡异错觉。
　　徐舟野眨眨眼：“我和队长一见如故。”
　　赵蕤：“……”
　　徐舟野说：“相敬如宾。”
　　赵蕤：“？”这个词是用在队友身上的吗？
　　徐舟野笑了笑，走了。
　　留下赵蕤一个人站在原地表情扭曲。


第3章 第二场比赛
　　和TKR的比赛在周六晚上七点，最黄金的时段，将要面临最多的观众和最刻薄的弹幕审判。
　　作为废土之心目前人气很高的选手，只要是沈慢他们队伍的比赛，票都会被一抢而空，更不要说对手还是如日中天的TKR。
　　还没开打，就能想象出当天火爆的场面。
　　大巴车上，沈慢靠窗而坐，耳朵里戴着耳机闭目养神，他旁边是赵蕤，这会儿拿着手机在刷微博。
　　大巴车一停，外面就传来了热烈的呼喊声，沈慢已经习惯，走在前面率先下车。
　　虽然被保安拦住，但粉丝激动的声音依旧铺天盖地，抬眸望去，能看到无数举着他们队伍名字的灯牌和横幅。嘈杂的人声和拥挤的人群让初夏的天气更显燥热，沈慢在最前面往前走，没有回头也没有表情。
　　这份冷淡依旧阻挡不了粉丝们的热情，“ACE!ACE!ACE!”如潮水一般的呼声合成一道海浪，好似要将人掩埋，而这只是冰山一角，只有坐在舞台上的那一刻才会明白台下做坐满观众的压迫感有多恐怖。
　　哪怕戴着白噪音音量拉满的耳机，也能在操作失误后听到那让人心凉的嘘声。
　　身侧突然多了个人，沈慢脚步微顿，侧目望去。
　　徐舟野居然走到了他的身侧，徐舟野面色平淡，看不出紧张亦或者烦躁，伸出手帮沈慢挡了一下从旁边试图挤过来的人。
　　“队长。”注意到了沈慢的目光，徐舟野轻声道，“走吧，我帮你挡着。”
　　沈慢颔首道谢，加快脚步。
　　进了场馆，粉丝们被挡在了外面。
　　气氛终于松弛了下来，大家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我的天啊。”赵蕤汗流浃背，“今天人怎么那么多。”
　　“要是输得太难看咱们还能活着走出场馆不？”上单刘世世也虚了。
　　大家说这话的时候，都把目光投向了徐舟野，毕竟这家伙有前科，要是他今天再死在野怪手上一次，可能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外面的粉丝绝对会发疯。
　　作为当事人的徐舟野却浑然不觉，面对众人的目光，他莫名道：“都看我干嘛，杀人犯法的。”
　　赵蕤叹气：“希望你待会儿打比赛的时候心态也能这么好。”
　　“行了。”沈慢道，“先去休息室。”
　　休息室很宽敞，有水果有零食，教练开始做赛前准备，叮嘱选手一些容易忘记的细节问题。
　　沈慢听了一会儿，起身：“上个厕所。”
　　教练：“去吧。”
　　出门右转，解决完生理问题正在洗手，耳侧却传来一句“好久不见”。
　　声音太熟悉，以至于沈慢都懒得回头：“久吗。”
　　那人笑起来，他说：“对于我来说，挺久了，听说你们队伍新来了个连野怪都打不过的打野？”
　　沈慢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把手指上的水擦干净，他的手和人一样漂亮，修长笔直骨节分明，连擦手的动作都显得赏心悦目，不过说出的话却和他漂亮的模样全然相反：“关你屁事。”
　　“怎么和我没关系呢。”那人说，“这不是怕出手太狠，又把人打哭了。”
　　ACE上个赛季最后一场比赛，对位的打野被爆杀，可能是知道自己会因此失业，那打野下场时眼睛通红当场落泪，被TKR粉丝嘲讽了好久。
　　沈慢不耐烦：“秦一星，你废话真多。”
　　秦一星，沈慢曾经的队友，如今TKR打野，联赛里的打野一哥。
　　秦一星笑道：“这不是好久没看见你，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沈慢懒得理他，转身欲走，却被他伸手按住了肩膀。
　　秦一星说：“沈慢，我再次邀请你来TKR。”
　　沈慢盯着他，眼神里的冷漠几乎要化为实质。
　　秦一星被这眼神刺痛，松了手。
　　“放开。”沈慢冷冷道，“大白天说什么梦话呢？”
　　秦一星：“……”
　　沈慢走了，秦一星看着他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他不知道沈慢在坚持什么，为什么非要留在支离破碎的ACE里，明明只要和他做队友，再拿下一个世界赛冠军也绝非难事，为什么沈慢如此固执。
　　准备工作结束，伴随着主持的介绍，选手们坐到了电脑前。
　　台下满员，ACE和TKR的灯牌琳琅满目，还能看到很多写着沈慢真名亦或者游戏ID的应援横幅。
　　徐舟野动作很快，调试完设备后，便看向坐在他右边的沈慢。
　　沈慢戴着耳机，这会儿正把键盘的usb插上去，他神情专注，从侧面看去，鼻梁下颌线条精致流畅，不像选手，像个宣传外设的模特，长到离谱的睫毛忽闪忽闪，看着倒比平日里的他少了几分冷淡。
　　真好看。
　　徐舟野收回了目光，他想，不能再看了。
　　直到比赛开始，沈慢都没注意到徐舟野在看他，他是一个一旦集中注意力就很难去在乎周围环境的人，游戏开始的那一刻，他便如入无人之境。
　　赛制依旧是BO3，三局两胜。
　　一共三张随机地图，分别是熔岩、冰山和丛林地图。熔岩地图有两个需要争夺的火山坑，冰山地图地形崎岖多了许多地形障碍，丛林地图树木丛生，迷雾四起，这张图经常出现旁边的树丛里蹲了三个人还不知道的情况。
　　第一局，ban/pick阶段（禁英雄和选英雄）。
　　TKR给足了面子，起手禁了三个沈慢常用的角色。这几乎是打ACE的惯例，ACE是标准的单射C体系队伍，把版本强势的双人组合和沈慢的绝活一禁，等于砍了ACE的一条臂膀，剩下的人根本不足为惧。
　　“徐舟野，你选厚土吧。”教练建议，一个坦度高控制住的英雄。
　　徐舟野的鼠标移上去，却没有选择，他沉默片刻，轻声道：“教练，让我试试自己的英雄行么？”
　　教练说：“你想玩什么？”
　　徐舟野：“虫女黑蛇男妖，都行。”
　　教练略微犹豫后同意了。
　　徐舟野最后锁了男妖，一个顶着泡面头，乍看有点像美杜莎的妖娆蛇妖。
　　“别想太多。”沈慢说，“好好发挥。”
　　打得好，是开启你殿堂之门的钥匙，打得不好，就是绞死你职业之路的绳索。
　　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其他多言无益。
　　徐舟野弯起眼角：“谢谢队长关心。”
　　——游戏开始。
　　两队本就有点关系不和，无论是选手亦或者粉丝，都火药味十足。
　　台上的主播和台下的观众看到徐舟野最终锁定了男妖这个英雄后，都发出了惊呼。
　　“男妖吗，这个赛季虽然强势，但还是第一次出现在比赛场上啊。”主播感叹，“难道ACE要改体系？”
　　ACE之前战队体系就是最经典的射C体系，出门四个队友的第一件装备就是分钱刀。可男妖并不是这样的英雄，男妖自己就是野C，需要好的装备才能carry全场，他不再充当保护者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独立的carry存在。
　　他才是这场游戏的主宰者。
　　这两种体系在废土之心职业联赛里都存在，各个队伍的风格不同，有单独的射C或者野C，也有双C，所以每一把选完阵容的时候还得猜测对手到底要打什么体系。
　　“居然，选了个男妖。”TKR的队员看到徐舟野的选择，都乐了，调侃着，“这是上场被打迷糊了？ACE除了slow还有什么可看的，没了他，就是个二流队伍。”
　　秦一星道：“确实。”
　　“秦哥，这不给他上上课？”TKR法师杨山贺嬉嬉笑笑，感觉已经稳操胜券，“强度拉满，见识一下成年人残酷的世界。”
　　秦一星最后选了摧山，一个一拳定乾坤的标准野C，这个版本不是很强，但打ACE，足够了。
　　游戏进入，是最容易打出差距和优势的丛林地图。
　　这大概会是一场很快的比赛，所有人都这么想，依据徐舟野上场的比赛表现，他能守住自己的野区就谢天谢地。
　　按照正常的发展流程，二十分钟上高地，二十五分钟结束游戏似乎才是正常的。
　　连赛前的胜率预测，也是TKR遥遥领先。
　　可电子竞技的魅力，就是它的未知性。
　　二十分钟后，高地塔被敲掉了最后一丝血——然而掉塔的不是ACE，而是TKR。
　　徐舟野的男妖展现出了令人恐惧的统治力，他头顶9-0-5的超神战绩，角色身穿游戏之中最华丽的装备，仿若无处不在的幽魂，在阴暗的丛林里投掷出一道钢索，那道看似纤细的钢索，精确无比扎在毫无防备的TKR法师的身上，三分之二的血条瞬间消失，看得现场观众发出统一的惊呼。
　　“卧槽！”杨山贺冷汗都被扎出来了，他死了三次，全死在对面打野手上，当他第四次倒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场比赛没了，“这人男妖绝活哥？下把赶紧给他禁了。”
　　看着屏幕上巨大的defeat，秦一星揉了一下手腕。
　　中场休息时间，徐舟野去了趟厕所。
　　回来就看见自家除了沈慢之外的三个队友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干嘛呢，这个表情？”徐舟野坐下。
　　“你小子深藏不露啊。”赵蕤惊叹，“没看出你的男妖这么牛逼。”
　　徐舟野笑笑没应声，他把目光投到沈慢身上。
　　沈慢捏着水瓶咕咚咕咚在喝水，仰起头时露出修长白皙的颈项，喉结上下微动，他感觉到了徐舟野的注视，扭头对上了徐舟野的目光。
　　“怎么？”刚喝完水，沈慢漫不经心地舔了舔唇，“有事？”他以为徐舟野是想讨论什么战术。
　　谁知徐舟野咧嘴一笑，弯起眼角，露出又是那种像小狗一样真诚的笑容：“嗯，下一局想给队长当狗。”
　　沈慢：“……”
　　其他队员听到二人的对话纷纷发出笑声。
　　沈慢蹙眉：“别这么说，不然被人听到了说我欺负你。”
　　徐舟野道：“那我得注册个微博。”
　　沈慢：“注册微博干嘛？”
　　徐舟野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告诉他们我是自愿的。”
　　沈慢：“……”
　　知道这人故意开玩笑，他没再理会，把耳机重新盖到了耳朵上。
　　不过徐舟野还是注意到他耳根下的一抹红色，沈慢居然害羞了？
　　徐舟野收敛眼神，又弯起眼角。
　　第二局，徐舟野的男妖成功占了一个ban位，他没打算玩花活，选了个功能型打野，准备打ACE最常用的野C体系。
　　这局是对射C很不友好的冰山图。
　　TKR面对这种ACE早已驾轻就熟，秦一星玩的打野索性在沈慢分路买了房，打完野区万象天蛾野升了两级，直接扭头回家买了瓶狂暴药水就住在了双人路。
　　沈慢就像西游记里的唐僧，人人都想来咬一口尝尝什么味道，他自己倒是习惯了，被抓死的时候眼神都没动一下。
　　赵蕤气得直骂娘，说他妈的秦一星这畜生真不是东西硬是亏钱也要买药水，知道的是沈慢以前的队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杀了他全家呢。
　　“没事。”徐舟野轻声道，“他们肯定还会来，下波我也在。”
　　赵蕤说：“唉，来了也没啥用。”
　　法师许小虫一个劲的擦着冷汗，说：“我的我的。”
　　他们法师和人差距太大，对面法师清完线就来，他们法师永远慢一步，每次团起来就少一个人。
　　刚刚那波他们被四个人越塔，沈慢极限操作反杀一个，但也于事无补。
　　“没事。”徐舟野说，“别急，慢慢来。”
　　虽然后面团战打出了几波精彩操作，但奈何前期差距太大，还是输了。
　　比分一比一，来到决胜局。
　　TKR的秦一星仿佛是想展示对ACE的挑衅，起手选了男妖。
　　“你玩什么？”沈慢问徐舟野。
　　徐舟野脸上挂着乖顺的笑容，鼠标移到某个英雄头像上：“当然是这个了。”
　　“将他们的梦想通通碾碎”——每个英雄被选择时，都会说一句台词，而这句台词，来自第一局秦一星选的英雄摧山。
　　标准的正反手教学，两边都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
　　选了这个，就意味着在告诉对面：我觉得你玩的不行，看我用同一个角色，教教你该怎么玩。
　　台下气氛爆炸，粉丝们发出铺天盖地的呼喊，ACE的名字穿透耳机，敲击着每个选手的耳膜。
　　“来吧。”沈慢说，“决胜局。”
　　X
　　当巨大的“胜利”字眼跳出屏幕时，沈慢最后一个摘下耳机。
　　队友们走在了前面，绕过巨大的舞台走向TKR，随后依次同对面的选手握手，这是比赛后的赛后礼仪。
　　沈慢走得很慢，走到秦一星面前时，两人都没有伸手。
　　“打的不错。”秦一星说。
　　沈慢说：“多谢夸奖。”
　　秦一星说：“上周的表现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
　　沈慢想到徐舟野第一局的表现，心想拿自己的职业生涯来让你放松警惕，你真是太给自己脸，但他懒得反驳，也没应声，和下一个选手握手去了。
　　“这个打野好夸张。”杨山贺嘀咕，“怎么和上周差别那么大……”
　　秦一星瞥了他一眼：“怪我们自己轻敌。”
　　杨山贺道：“也是……”
　　他们很难将眼前这个统治全场的打野，和上周那个被野怪单杀的人联系在一起。
　　二比一拿下比赛，ACE终于可以活着回到大巴车上。
　　场外的粉丝多得要命，每个人怀里都被塞了些礼物，唯独沈慢怀中空空如也。
　　“队长，你不收礼物吗？”徐舟野问。
　　沈慢摇摇头。
　　“为什么？”徐舟野有点奇怪。
　　“因为队长的变态粉丝太多。”赵蕤解释，“他男女粉都多，姑娘还好，男的变态起来巨恐怖……”
　　徐舟野：“怎么说？”
　　赵蕤说：“我和你说，就上次……”
　　“你话怎么那么多？”沈慢打断了赵蕤。
　　赵蕤乖乖闭嘴：“得，我不说了。”
　　徐舟野若有所思地看了沈慢一眼。
　　x
　　ACE二比一干掉TKR，是从去年开始和TKR对战拿下的第一个胜场。
　　这会儿微博热闹得要命，ACE，TKR外加徐舟野一起上了热搜。众人纷纷表示诧异，拿出他上周和这周的表现做了个对比。
　　【怎么回事，这哥们被野怪夺舍了吗，这么猛？】
　　【看来的确是抓紧治疗给治好了，看起来不像流口水的样子。】
　　【他微博呢？这人到底何方神圣，怎么连个微博都没有。】
　　【感觉这人简直把丛林地图当家在玩，跟个鬼一样神出鬼没的】
　　赢了比赛，战队经理喜笑颜开地要请吃饭，看徐舟野的眼神慈祥得让人汗毛倒立：“小舟野啊，你看你想吃点什么？”
　　前两天还是徐舟野，今天已是小舟野，再赢两场可能得变成野神。
　　徐舟野：“经理你别这样我害怕。”
　　经理：“那你吃什么？”
　　徐舟野看向旁边坐着玩手机的沈慢。
　　沈慢莫名被cue：“经理不是问你么？”
　　“队长想吃的就是我想吃的。”徐舟野灿烂的笑着。
　　这话有点怪，但大概是徐舟野的笑容太真诚，给了沈慢一种自己想太多的感觉，他道：“吃烧烤吧。”
　　他记得那天徐舟野好像就是想吃烧烤，被自己无情的拒绝，今天正好补上。
　　“对了，徐舟野，你记得把微博开了。”经理说，“战队会有些宣传任务，需要选手合作。”
　　“好。”徐舟野点头。
　　“上面会有些人说话比较难听，你少看，看了也别放在心上啊。”经理叮嘱。
　　徐舟野说：“有多难听？”
　　经理：“唔……你要是好奇可以去搜搜你上周的微博热搜。”
　　徐舟野：“……那还是算了。”谁没事找骂看。
　　吃烧烤的地方就在基地旁边。
　　赢了和TKR的比赛，大家的心情都很好，刷着微博看TKR在网上被骂，心情就更好了。
　　都是年轻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关系很容易熟络起来。之前大家没敢和徐舟野联络感情，单纯是被他那被野怪单杀的技术给吓到了——鬼知道他还能不能上场，要是不能上了，关系好岂不是反而很尴尬。
　　沈慢坐在光线暗淡的角落，本来徐舟野是打算让他坐主位的，但被沈慢拒绝，说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徐舟野没懂。
　　“是不方便。”赵蕤解释，“他坐你这位子待会儿就有人过来了。”
　　“谁过来？”徐舟野问。
　　“粉丝啊。”赵蕤笑道，“怎么，还没习惯自家队长是个大名人吗？”
　　徐舟野这才醒悟。
　　他的确是知道沈慢的人气很高，但对此并未有切实的体会。
　　被赵蕤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沈慢为什么选择那里。
　　“早知道提前定个包厢了。”徐舟野叹气，吃饭的决定来得突然，到店时，包厢已经满员。
　　“没事。”沈慢说，“以防万一而已，我也没那么火。”
　　没那么火？徐舟野听到这话，脑海里却浮现出三年前的画面。
　　那一年，沈慢十八，以adc的身份，加入了ACE战队。
　　那一年，沈慢在HCC（Heart of wastelands Champions China）夏季赛拿下十四个mvp，ACE战队创造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话战绩，在夏季赛以全胜的姿态，拿下了全球冠军联赛的资格。
　　那一年，沈慢披荆斩棘，捧起了他的第一座全球冠军奖杯。
　　那一年，街头巷尾，连不打游戏的人都听说了slow这个ID。
　　各大媒体刷屏，无数人成为了沈慢的忠实粉丝。
　　徐舟野，也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
　　他至今清楚的记得，沈慢那张漂亮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带来的震撼感。
　　主持人将话筒递到他的嘴边，他薄唇轻启，漫不经心地介绍着自己：“大家好，我是ACE战队的slow，中文名，沈慢。”
　　是一眼万年，也是梦想的开端。
　　“队长，敬你一杯。”徐舟野坐到了沈慢身侧，端起酒杯。
　　徐舟野认真道，“以后请多关照。”
　　沈慢说：“互相关照。”
　　觥筹交错，气氛逐渐热闹，沈慢不爱喝酒，坐在角落里玩手机，队里的其他人知道他的性格，没来打扰他。他忽的想起了什么，抬眸看了眼坐在自己身侧的徐舟野。
　　这小孩乍看起来挺腼腆，但相处下来，就会发现他并非初见印象里的那种生涩。无论是比赛失利时被教练训斥，亦或者此时和众人的社交，都落落大方，进退有度。那种腼腆，反倒是更像刻意表露出的无害信号……
　　沈慢想，这人挺有意思。
　　大家喝到兴起，桌子乱成一团，划拳的划拳，聊天的聊天。
　　也不过二十岁的年龄，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闹腾一点也正常。
　　沈慢看了眼手机，站起来准备往外走，走时却突然被人拉住，滚烫的手心牢牢以不容拒绝的力道禁锢住了他的手腕，声音却是可怜又委屈的：“队长，你要去哪儿，别先走呀。”
　　沈慢微愣，解释：“我出去抽根烟。”
　　握住他的力道收紧，随后松开，徐舟野弯起眼角：“好哦，那你别走远。”
　　沈慢说：“好。”
　　徐舟野看着他走出去，直到背影消失，才移开目光。
　　初夏的天气依旧凉爽，沈慢寻了个无人的角落点了根烟，天色已晚，路上行人匆匆，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烟，倒是觉得比屋里头舒服。
　　夜晚的带着凉意的风通过鼻腔和烟一起进入肺部，让他微微打了个寒颤。
　　“队长。”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沈慢扭头，发现徐舟野站在自己的身后：“你怎么出来了？”
　　徐舟野笑道：“这不是看你半天不回来。”
　　他一出门，就看见沈慢站在光线暗淡的角落，修长的手指中夹着泛着微光的烟，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侧身的角度能看到他小巧精致的耳尖……很可爱。
　　徐舟野走了过去。
　　“哦，这就进去。”沈慢把烟熄灭。
　　“没事，不急。”徐舟野说，“给我也来一根。”
　　沈慢递了一根过去。
　　徐舟野含在嘴里，低下头凑到了沈慢面前，做了个点火的手势。沈慢掏出打火机，给徐舟野点上，两人的距离有点太近了，他有些不习惯，但这会儿说出来，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便忍了下来。
　　好在时间不长，在沈慢忍受范围内。
　　徐舟野吸了一口，还没吐出来，便开始大声咳嗽。
　　沈慢诧异：“你不会？”
　　徐舟野：“咳咳咳咳，这不是正在学嘛。”
　　“不会就别学了。”沈慢蹙眉，“抽烟又不是什么好事，学这个干嘛。”
　　徐舟野说：“不是好事队长怎么学会的。”
　　沈慢笑道：“他们抽得厉害，跟着学会了。”
　　打职业的压力都挺大的，总要有个舒缓压力的渠道，最简单的就是抽烟。他们队伍都还算好的，之前去别的战队基地，进去就烟雾缭绕，跟锅炉房似的。大家都开玩笑说，要是打比赛的时候能抽烟，谁是冠军还真不一定……
　　“你别学了。”沈慢又重复了一次
　　徐舟野却不肯，咳嗽得整张脸都红了还要再尝试，沈慢瞥了他两眼，伸手就将他嘴上的烟摘了下来，随手按灭，扔进了垃圾桶。
　　“别倔。”沈慢道，“走，进去了。”
　　徐舟野想起刚才沈慢手指从自己唇边划过的触感，轻轻吸了口气。


第4章 我们从来不骗人的
　　第二天基地，几个宿醉的人纷纷喊着头痛，连教练也没能幸免。
　　只有徐舟野和沈慢两人幸免于难，沈慢是不喜欢喝酒，也没人敢灌他，徐舟野没醉倒是个奇景。
　　“头好痛啊，昨天谁把咱们送回来的？”赵蕤这会儿双脚发软，走路打颤。
　　沈慢指了指角落里戴着耳机正在单排的徐舟野。
　　赵蕤说：“徐舟野？他居然没倒下？”
　　“没。”沈慢说：“他一手一个把你们拖回来的。”
　　赵蕤：“……这不可能吧。”
　　大家不常喝酒，一喝自然是要尽兴，作为昨天聚餐的核心目标，大家一开始就奔着把徐舟野灌倒去的，徐舟野也给面子，面对敬酒照单全收。赵蕤看他那架势恐怕要遭难还放了他一马，谁知道徐舟野好好的，他倒下了。
　　“这不可能吧！”赵蕤凑到徐舟野旁边，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徐舟野摘下耳机，满脸莫名：“赵哥，你怎么了？”
　　“你昨天没喝醉？”赵蕤问。
　　“没啊。”徐舟野道，“啤酒能喝醉？”
　　赵蕤：“……”
　　“嗤。”倒是旁边听到他们对话的沈慢笑了。
　　“你小子。”赵蕤怒了，“下次等着啊，求饶也没用！”
　　面对赵蕤的愤怒，徐舟野有点无奈，说：“哥，要不咱们下次试试白的，我白的喝不了多少。”
　　赵蕤：“喝不了多少是多少？”
　　徐舟野谦虚道：“两斤多吧。”
　　赵蕤：“……”两斤，两斤白酒能把他的尸体腌入味。
　　基地里一片哀嚎，只有沈慢和徐舟野稳坐钓鱼台。
　　沈慢开了直播，打算混混时长，把这个月的任务完成。
　　他直播刚开，不消一分钟，弹幕便蜂拥而至。
　　【哟哟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这么早就开始直播】
　　【不都是每次都是月底赶业绩吗，你这么积极我好害怕】
　　【是比赛赢了吧，SW你们家打野有没有直播间】
　　【对啊，fest的直播间呢】
　　沈慢瞟了眼弹幕，扭头问坐在不远处看比赛视频的徐舟野：“要不要双排？”
　　徐舟野立马说：“可以可以。”
　　“他们问你直播间。”沈慢说，“你也开一个？”
　　徐舟野道：“行啊。”
　　他摄像头是开着的，直播间里的人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瞬间大家都惊恐万分。
　　【不是吧，为什么SW这次这么的听话】
　　【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他居然舍得看弹幕】
　　【不对劲不对劲，有大问题！】
　　沈慢是出了名的不爱看弹幕，特别是进游戏之后，几乎很少分神和观众互动。
　　观众们对他这脾气又爱又恨，爱的是他的直播效果非常好，打排位经常出现让人叹为观止的神级操作，恨的是这家伙脾气坏得要命，不给观众一点面子，直播跟打卡上班似的，多一分钟都不干，能把人气死。
　　但这么长时间了，大家都习惯了。
　　【SW这么听话是不是有阴谋！他一定在策划什么！】
　　【好害怕啊，他不会播完今天就回老家结婚了吧。】
　　沈慢被弹幕这群抖M气笑：“看就看，不看滚。”
　　【被骂了，舒服了。】
　　【安心了安心了，看来不是要隐退。】
　　【快快快，再骂两句让大家把心放回肚子里】
　　沈慢：“……”你们好荒谬。
　　徐舟野那边弄直播还有一会儿，桌子上不知道谁放了个橘子，沈慢闲着没事儿拿起来剥了皮往嘴里塞了一瓣。
　　表情有瞬间的凝滞，沈慢转过椅子看向屋内，问道：“这谁买的橘子？”
　　没人应声。
　　沈慢看了眼橘子，又看了眼坐在不远处还在乖乖调试设备的徐舟野，突然起身走了过去。
　　徐舟野感到一道人影落在了自己的身侧，他扭头，发现是沈慢，正想说什么，就看见沈慢手指捏着什么东西送了过来，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塞到了他的嘴里。
　　徐舟野：“……”
　　两人对视一秒，竟是明白了对方眼神里要说的话。
　　徐舟野伸手。
　　沈慢把橘子递给他。
　　全程没有一句话，全在默契里完成。
　　徐舟野拿起了橘子，走向下一个受害者……
　　“草！”成为了下一个受害者的赵蕤，他吃完后表情扭曲地大吼一声，猛地拍桌子，大声问出了刚才沈慢问的问题，“谁买的橘子？！”
　　还是没人回答，众人都莫名其妙。
　　赵蕤抓起橘子，恶狠狠朝着身旁正在奋力对线的自家中单许小虫看去，他正欲起身，提着一大袋零食的刘世世正巧回来，问了句：“哟，我买的橘子甜吗？”
　　三人齐刷刷地回头。
　　刘世世莫名其妙：“你们都看我干嘛？”
　　投橘子的凶手终于归案，赵蕤和徐舟野同时看向他，脸上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异口同声：“甜！！”
　　刘世世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为真的甜，点点头：“甜就好，我给你们一人桌子上都放了一个，吃完了还有啊。”
　　“我们刚剥一个。”赵蕤微笑着上前，“都吃完了，这是第二个，你快尝尝。”
　　刘世世准备剥一瓣。
　　“哎，怎么那么秀气，是男人就一口闷。”赵蕤说。
　　刘世世没有察觉微妙的气氛，面对三人温柔如水的目光，他一把抓过了橘子，塞进了嘴里。
　　“啊！！！！”凄厉的惨叫声在基地里传开，他整个人皱得像团被揉起来的餐巾纸，“好酸——啊——”
　　众人大笑，沈慢说：“你买橘子都不尝尝？”
　　刘世世酸到眼泪都流下来了：“这不是问了老板甜不甜吗？”
　　三人：“……”请问哪个水果店的老板被问自家水果甜不甜的时候会说不甜？
　　沈慢道：“你买来自己没吃一个？”
　　刘世世：“这橘子皮是青的看着有点酸！!”
　　沈慢：“……”有点心眼，但是不多，剥了皮就不青了敢信赵蕤的话全塞进嘴里了是吧。
　　“要死了要死了，来点水，来点水。”刘世世受不了了，抹着眼泪找水喝，这橘子也太酸了，酸得他差点厥过去。
　　沈慢说：“走了，快把你的直播弄好。”
　　徐舟野乖乖道：“好哦，队长。”
　　两人转身走了。
　　赵蕤看着两人的背影恨得牙痒痒，这两个人真是，酸到他牙都差点掉了的橘子他们两个居然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不然他也不会中招，人心真是坏透了啊……
　　直播间，观众们正疑惑沈慢怎么突然走了，就听到了刘世世好比杀猪一般的嚎叫。
　　【发生啥了，谁在惨叫？】
　　【都说了沈慢是队霸，刚刚肯定欺负了队友一顿。】
　　【怎么欺负的？把队友踩在脚下？】
　　【来来来，给我五百，我愿意替他被SW欺负】
　　【来来来，我给五百，让我先来】
　　【我给一千，我第一个】
　　【？？？？？你们把裤子穿上再说话？？？】
　　沈慢回来就看见弹幕乱飞，他冷笑：“房管，把这些不要脸的全部封十天。”
　　众人惨叫。
　　【不要啊，我不要玩捂嘴PLAY】
　　【已经把裤子穿上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哎，fest直播开了，我去看看。】
　　【快跑快跑，跑慢了嘴没了。】
　　徐舟野那边终于弄好了自己的摄像头，顺利开播。
　　沈慢问了他的房间号，进了他的直播间。
　　他刚进去，就看到弹幕在一溜烟地在刷：
　　【fest，快说，SW是不是队霸天天欺负你】
　　【小可怜，SW是不是刚刚吼你了】
　　【我们都是清汤大老爷，为你主持公道来了】
　　徐舟野认真地看了弹幕，更认真地解释：“没有的，队长人特别好。”
　　【哟哟哟，队~长~人~特~别~好~】
　　【他哪里好了，他那个狗脾气我们还不知道吗！！】
　　徐舟野蹙眉：“队长脾气真的挺好的，你们这么说他，是因为不了解他。”
　　沈慢满意点头，鼠标移到礼物那儿，点了下去。
　　下一刻，徐舟野的直播间里冒出了十个火箭礼物。
　　这礼物是海鲜台的打赏，一个两千块，沈慢直接刷了十个。
　　徐舟野还没说话呢，弹幕先激动上了。
　　【我就知道你心里肯定有苦衷，你看这不是封口费是什么。】
　　【啊啊啊啊，SW居然拿钱堵嘴】
　　【你放心大胆的说，不要被钱收买，我们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沈慢看到这个弹幕，面无表情：“房管，你待会儿弄个抽奖，从弹幕里面发SW脾气真好的人里面抽十个送手机。”
　　弹幕安静两秒，然后【SW脾气真好】瞬间血洗直播间。
　　沈慢：“你们刚才在徐舟野直播间刷什么来着？”
　　弹幕【我们夸你脾气好，说能和你当队友真是他有福气！】
　　沈慢：“呵呵。”
　　徐舟野看到沈慢给他刷的礼物，笑眯眯地道了谢：“谢谢队长。”
　　沈慢扭头对着旁边的徐舟野：“开语音，我戴耳机了，游戏ID发我”
　　徐舟野说好。
　　片刻后，沈慢加上了徐舟野的小号，两人开始双排。
　　他们下一场的比赛是在后天晚上，打的是成绩比较靠后的队伍，压力不大，所以大家都比较放松。
　　沈慢随便选了个射手，看见徐舟野选了个法师，简称亡者。这是个比较典型的大C，是那种后期一旦起来，跟个大爹一样的英雄。
　　“你英雄池挺深啊。”沈慢说，上次徐舟野给他打辅助他就发现了，这小孩会的很多，对一些英雄需要练习才能学会的操作都把控的非常好，这意味着他之前至少练过。
　　“还行吧。”徐舟野笑道“什么都喜欢试试。”
　　沈慢说：“谦虚了。”
　　英雄池是一个职业选手很重要的指标，这也是为什么有些通天代绝活哥打职业会受阻的原因，一旦擅长的英雄被禁用，特别影响发挥。
　　徐舟野虽然也是新人，但沈慢没在他身上看到这一界限。
　　两人双排之旅很顺利，打了五把，只输了一把。
　　八点多，徐舟野突然接了个电话，说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先不玩了。
　　“去吧。”沈慢道。
　　和沈慢比起来，徐舟野的气质就是亲和力很强那一挂的，平时脸上就带着笑容，他长得不差，就是头发长了没怎么打理，遮住了大半眉眼，看起来有些潦草。记得刚来基地的时候，教练就督促着他打理头发，但喊了半天这小子也没动静，还是顶着那一头潦草的头发上比赛了。
　　第二场徐舟野的比赛成绩不错，如果下面几场的表现也好，应该很快就会有直播平台来找他签约。
　　沈慢叹了口气，心想当初就不该签这个直播约，现在每个月都得和弹幕互相折磨。
　　当然，他是觉得互相折磨，直播间里的观众却爱死了他这副被迫上班的模样。
　　【嚯嚯嚯，看人家徐舟野走了自己也想下班了是吧，没门！】
　　【谁叫你平时不努力，天天磨洋工，剩下的时长你自己看着办。】
　　【叹气了叹气了，叹气也没用，把他给我焊死在位置上。】
　　没人双排，沈慢就换了大号，打排位去了。
　　他分段太高，排队时间很长，便顺手点开了一个让人血压飙升的小游戏（掘地求升）——操纵一个角色一直往上，中途没有任何的存档点，如果运气够差，能一口气从终点掉到起点，几十个小时直接白玩。
　　【这个游戏好啊，昨天赵蕤玩这个不是还破防了吗。】
　　【还没见过SW破防的样子，好想看。】
　　破防？破防是不可能破防的。
　　一晚上沈慢从高空掉了二十几次，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最后直播间里的人受不了了，说【人家看这个都是看折磨主播的，你是来折磨我们的吗？】
　　【谁来制裁一下SW，为什么那么高掉下去他眼神都不带动】
　　【我强烈怀疑是不是赵蕤穿着他的皮套代播，做不出表情】
　　【录播，一定是录播】
　　“录播个屁。”沈慢不解，“掉下来就继续爬呗，又摔不死，有什么好破防。”
　　【算了，放弃吧，上次表演赛他被人越塔的时候心率都没超过80，跟个死人一样稳定】
　　【SW你没有心！！！】
　　【家人们，把SW始乱终弃打在公屏上】
　　【SW始乱终弃！！！没有心！！！】
　　沈慢：“……”你们确实荒谬。
　　其他队友都下班了，留下平时不认真工作只能被迫加班的沈慢一个人独自直播。
　　十一点，沈慢看了眼黑洞洞的窗外，打了个哈欠：“十二点下播。”
　　晚上没吃饭，他有点饿，手撑着下巴继续等待。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沈慢扭头，看见满头汗水的徐舟野笑意盈盈地凝视着他。
　　“队长。”小孩刚从外面回来，气喘吁吁地举起手里的东西，“你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宵夜。”
　　沈慢：“……”他沉默片刻，最后道了声谢。
　　“听赵哥说你晚上没吃饭。”徐舟野说，“你先去吃，我帮你打一把，免得待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沈慢说：“嗯……也行。”
　　他起身，把位置让给了徐舟野。
　　正好游戏开始，徐舟野操纵着角色离开基地，沈慢在旁边坐下，把徐舟野带给他的晚饭打开。
　　他看到夜宵袋子上的LOGO，问了句：“你去西城区了？”
　　“嗯？嗯，正巧路过。”徐舟野像是跑着回来的，汗水划过额头，落在挺直的鼻尖上。
　　沈慢从旁侧抽了张纸，递给他。
　　徐舟野看了一眼，笑着道谢，用纸巾擦了擦汗水，把汗湿的发丝顺手抹到脑后，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变了个发型，沈慢才发现这小孩长得比他想象的还要俊美，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带着微微驼峰，这面容乍看是很冷的，偏偏徐舟野又是个爱笑的，笑和不笑简直是两个人。
　　沈慢收回目光：“排了很久的队吧。”
　　这家店味道很好，人气也特别高，要排很久的队。
　　“没事，外卖快呢。”徐舟野温声道，“快吃吧，别凉了。”
　　沈慢点点头，拿起筷子。
　　他一边吃东西，一边看徐舟野拿他选的射手打游戏。
　　下路射手这个位置吧，是不太好单排的，怎么说呢，就是你如果单排，会遇到各种千奇百怪的辅助，什么本该出分钱刀（废土之心里一种自己打了钱可以给队友的装备）的队友坚持要经济独立不肯分一毛钱给自家大C这种事都已经让人习以为常，最离谱的一次是沈慢遇到个摧山，倒也出了把分钱刀，但用大家能理解的话来说就是仿佛看见一个光着上半身的壮汉非要追着给你喂奶。
　　即便沈慢如此强大的心脏，都为此停止跳动了一秒钟。
　　徐舟野这把遇到的辅助位勉强还算正常，至少是属于“辅助”这个分类里面的。
　　沈慢发现徐舟野对线能力很强，双人路的对线技巧居然掌握的很好，居然能做到小兵和右侧的野怪一起刷还不漏兵，一看就是练过。
　　好稳的基本功。
　　徐舟野主打野，没想到他基本功也这么扎实。
　　沈慢嚼着芥末味的拍黄瓜，有点奇怪：“你一直打的打野C（野位carry）？”
　　“不是，以前打过射C（射手carry）。”徐舟野回答。
　　“你以前是打射C？”沈慢道，“怎么又打野去了？”
　　徐舟野说：“我发现射C单排有点挑战我的素质底线。”
　　沈慢：“……”
　　徐舟野说话之际，拿下了一血：“和队友互喷被禁言了三四个号，就放弃了。”
　　沈慢：“……”他一点也不意外。
　　“后来尝试了别的位置，感觉还是野C适合我一点。”徐舟野解释。
　　沈慢心想，你这条路算是走对了，我当时怎么就一条道走到黑了呢。
　　“所以我说队长的脾气很好。”徐舟野这也不忘夸奖自家队长，“要是脾气不好肯定打字吵起来了！你看你打这么久，都没打字！”
　　沈慢沉默三秒：“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性。”
　　徐舟野：“嗯？”
　　沈慢说：“这个号已经被禁言了？”
　　徐舟野：“……”
　　沈慢：“……”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里看明白了对方想说什么。
　　但好在徐舟野飞快地调整好了心态，继续溺爱自家队长，温柔道：“没事，一定是那人太讨厌了，才会让队长骂，你看，我来队里这么久，队长都没说过我一句。”
　　沈慢：“……”面对徐舟野真诚得让人心颤的眼神，他心虚了，低下头干咳一声——总不能告诉徐舟野，之前他以为他很快会被踢出战队，懒得和他交流吧。
　　摄像头还开着，二人的对话都被观众听了去。
　　弹幕跟疯了一样的刷着屏幕【谁来告诉我这两个人的气氛怎么回事】
　　【我为什么在SW脸上看到了心虚，他到底在心虚什么？？】
　　【我猜上周比赛的时候SW这货已经在心里面骂了fest一万次。】
　　【fest看SW的眼神好像我家的金毛看我】
　　【他们关系好得让人毛骨悚然】
　　【坏了，怎么gaygay的】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SW对之前的野位不满意，原来是因为那些人长得不好看】
　　【破案了，原来不是在挑队友，是在挑男朋友】
　　沈慢没看见弹幕里面的荒谬之语，继续吃他的饭，这家的饭菜其实很合他的胃口，他虽然口重，但其实吃的很挑，食材的新鲜程度一口就能吃出来，所以平时就算点外卖，也吃不了多少。
　　徐舟野赢下一局，又开了一把。
　　“你不去休息？”沈慢问道。
　　“陪队长一起吧。”徐舟野笑道，“反正晚上回去也是躺在床上玩手机。”
　　“微博注册了吗？”沈慢问。
　　徐舟野：“注册了。”
　　沈慢闻言，掏出手机，搜了徐舟野的名字：“哪个是你？”
　　徐舟野指了指一个号，沈慢便手指一点，关注上了，他的号其实不常上，但粉丝也有一百多万，关注上徐舟野：“打完这把一起休息。”
　　“好。”徐舟野点点头。
　　十二点，直播圆满结束，沈慢光速下播。
　　沈慢回房间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徐舟野回关了他，还顺带发了条微博【今天特别开心】配图是给沈慢带的外卖。
　　沈慢心想东西都被我吃了，你开心什么。这小孩人倒是不错，希望后面的比赛打起来也能顺利。


第5章 修罗场
　　周天晚上，ACE对战BK。
　　BK在这个赛季的状态不好，上周两局都输了，ACE二比零成功拿下。
　　沈慢毫不意外地得到了两场全场最佳。
　　徐舟野看向沈慢的眼睛里全是崇拜的小心心，赵蕤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仔细想了一会儿，还真给他找到了：“你小子，是沈哥粉丝？”
　　徐舟野莫名：“赵哥你不是队长粉丝吗？”
　　赵蕤语塞：“我不是我没有……”
　　“可是我看到过你前几年赛后采访的。”徐舟野说，“你亲口说……”
　　“好了好了。”赵蕤赶紧打断自己的黑历史科普，“别说了别说了。”
　　徐舟野乖乖地哦了声。
　　“不是，哎，你怎么连前几年的采访都记得。”赵蕤回过味。
　　“没啊，就是看到过印象比较深而已。”徐舟野解释。
　　赵蕤：“……”行吧。
　　说实话，电子竞技这行吧，其实很难去服一个人，大部分选手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龄，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非要人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本就不容易。
　　不过这事放在沈慢身上就是例外，赵蕤敢肯定地说，这两年加入HCC的职业射手，有百分之八十都受了沈慢的影响，就算不是粉丝，也会学习他的出装思路，对线技巧。
　　沈慢，已经把射手大C这个位置玩到极限。
　　顺利赢下两场比赛，基地里气氛不错。
　　“队长，晚上吃什么？”徐舟野问。
　　“不知道，没啥胃口。”沈慢道。
　　“要一起出去逛逛吗？”徐舟野邀请，“顺便吃点东西。”
　　今天天气不错，外面还挂着一轮落日。他们的基地靠江，环境很好。
　　“行啊。”本来徐舟野没抱希望，没想到沈慢居然答应了。
　　出门前，沈慢看见赵蕤坐在椅子上冲着手机傻笑，这画面他太熟悉，熟悉得甚至让他忍不住叹气：“赵蕤。”
　　赵蕤：“哎哎哎怎么了沈哥？”
　　“别搞网恋了。”沈慢说。
　　赵蕤：“……”
　　徐舟野诧异道：“赵哥喜欢网恋？”
　　沈慢还没说话，赵蕤赶紧道：“不搞不搞，我只是聊两句。”
　　沈慢对自家这个支援了如指掌，冷笑道：“失恋了别来找我哭，听着烦。”
　　赵蕤说：“沈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被女人骗了，这只是我计划的一部分，你别说了，我有自己的节奏！”
　　沈慢：“……”好个自己的节奏，真是好言难劝要死的鬼。
　　沈慢拿起外套扭头就走。
　　徐舟野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夕阳挂在江平面上，脚下是石子铺成的小路，带着微热的风，吹拂起黑色的发丝。
　　沈慢走在徐舟野侧面，他双手插兜，微微低着头，露出线条精致的侧脸。
　　画面太美好，徐舟野摩挲手机片刻，忍住了想要掏出来拍照的冲动。
　　“饿了。”沈慢说，“找点吃的。”
　　徐舟野问：“那边有一家味道不错的尖椒鸡，要试试嘛？”
　　沈慢奇怪地看向徐舟野。
　　徐舟野道：“怎么？”
　　沈慢说：“你才来基地一个月吧？怎么搞的好像比我还熟悉周围。”他来基地几年了，都不知道什么尖椒鸡。
　　徐舟野笑道：“可能是因为对周围好奇，喜欢到处转悠。”
　　这解释也说得通，沈慢对周围没什么探索欲，平时非必要也懒得出门。
　　“可以。”沈慢道，“试试也行。”
　　两人聊着天，正往餐厅的方向走，沈慢突然被人拉住手臂，一道激动的男声传了过来：“SLOW，你是SLOW吧？？”
　　沈慢回头，看见了一张满是激动的脸。
　　“是SLOW吧，我是你粉丝，能给我签个名吗？”这人抓着他的手臂，力道大得离谱。
　　“可以签名，你能别抓着我了吗？”沈慢蹙眉。
　　男粉丝不但没松手，反而兴奋得试图更加靠近，却被一只手抵住了胸口硬生生拉开了和沈慢的距离。
　　站在沈慢身侧的徐舟野一步上前，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脸上没了平时里那种平易近人的笑意，变得冷若冰霜，186的身高像一堵墙，将沈慢护在了身后，他捏住了那人的手，一字一顿道：“松开。”
　　那人受力吃痛，松开了沈慢的手，道：“你干嘛，想打人啊！”
　　“都说了，签名可以，别动手动脚的。”徐舟野说。
　　那人道：“我……我知道了。”
　　徐舟野扭头，看向沈慢，见沈慢点点头，他才松了手站到一边。
　　那人似乎早有准备，迅速从背包里掏出了纸笔，沈慢看了一眼，摇摇头：“抱歉，不能签白纸。”
　　粉丝一愣。
　　“换张纸，听不懂吗？”徐舟野眉头拧得死紧，语调不善。也亏得他平时一直笑意盈盈才显得亲和力十足，此时垮下脸色的模样，简直像个混社会的不良少年，眼神凶得吓人，简直像下一秒拳头就会飞到别人的下巴上。
　　男粉丝明显被徐舟野的表情吓到，哆哆嗦嗦地又重新翻出了别的纸张，这次不是白纸了，是一张沈慢的照片。
　　徐舟野看着这照片，神色不但没放松，反而更加严肃，他说：“你是专门来这里蹲沈慢的？”不然怎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粉丝没想到徐舟野会这么说，表情立马尴尬起来，他看了一眼徐舟野，又看了一眼徐舟野身后的沈慢，露出讨好尴尬的笑容：“没、没有，这不是凑巧。”
　　“这名签不了，你走吧。”沈慢冷冷道。
　　粉丝还想说什么，徐舟野却不给他机会，伸手拦住了他：“说了签不了，能听懂人话吗？”
　　粉丝不吭声了，落在沈慢身上的目光格外不甘心，但碍于眼前这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徐舟野，最后什么也没说，灰溜溜地转身离开。
　　沈慢看着他渐渐走远，脸上笑意全无，又变成了一贯的面无表情：“走。”
　　徐舟野道：“队长，你经常碰到这种事吗？”
　　沈慢说：“也没有。”
　　徐舟野道：“真没有？”
　　沈慢不吭声了，他用手揉着刚才被粉丝抓住的手腕，徐舟野侧目看去，发现沈慢手腕上被抓出了一圈红色的手指印记，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醒目。
　　这画面让徐舟野的后槽牙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也握成了拳头。
　　“走吧。”沈慢说，“不是要吃尖椒鸡么？”
　　徐舟野道：“嗯，走吧。”
　　尖椒鸡是挺好吃的，徐舟野知道沈慢口味重，还特意加了辣。
　　鸡是现杀的，用的尖椒也新鲜。
　　食物浓郁的香气，冲淡了刚才意外带来的不适感，沈慢吃得投入，重辣的口味让他的眼尾鼻尖都浮起了红晕，却还在认真夹起鸡肉往嘴里送。
　　徐舟野在旁边弯着眼角看着，时不时给沈慢递水递纸。
　　“你不吃？”沈慢奇怪，徐舟野好像都没怎么动筷子。
　　“吃着呢。”徐舟野回答，这不是秀色可餐，看着沈慢吃的这么认真，他觉得自己都要饱了。
　　沈慢道：“刚刚谢谢你了。”
　　徐舟野说：“没有的事，队长你是经常遇到这种事吗？”
　　沈慢说：“偶尔。”
　　徐舟野道：“那岂不是很困扰？”
　　沈慢说：“还好，只是烦人而已，我是男的，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最多也就是被恶心一顿而已，难不成还能把他这个一米八的大男人打晕了拖走？
　　徐舟野道：“哦……”
　　吃完饭，两个人回了基地。
　　路过门口时，被保安大叔突然叫住，说有沈慢的快递，接着从角落里拿出了一个大约半米的人偶娃娃。
　　这人偶娃娃十分精致，从衣着到发型和沈慢几乎都一模一样，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
　　徐舟野有些惊讶：“你买的？”
　　沈慢接过娃娃摇头：“不是。”他看向保安大叔，“谁送来的？”
　　保安说：“快递员送来的。”
　　“粉丝的礼物吗？”徐舟野道，“倒是挺可爱的。”
　　沈慢拿着娃娃没吭声，似乎这份看似精心准备的礼物并不能让他感到开心。
　　徐舟野道：“怎么了？”
　　沈慢说：“大叔，这娃娃我不能要，下次来的时候，你让快递员退回去吧。”
　　保安道：“哦……行吧。”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也没问为什么。
　　倒是看到这一幕的徐舟野品出味儿来了，他看了娃娃一眼：“怕里面有东西？”
　　沈慢道：“嗯……以前收过布偶，后来发现里面有摄像头。”自那之后，他就再也不收礼物了。
　　徐舟野皱起眉：“这也太过头了。”
　　沈慢自认为就是个打游戏的，都说电竞人的生命是成绩，他也搞不懂这两年ACE菜成这样了，为什么那群人还热情不减，甚至变本加厉。对此赵蕤给出了他的见解——被拉下神坛的神明，有时候反而更吸引人，沈慢把他这种说法纯当放屁。
　　“时长混完了吗？”徐舟野本来想缓解一下气氛，谁知这句话一出口，沈慢本来没啥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沉重。
　　徐舟野：“……”坏了，问了不该问的。
　　沈慢说：“还有二十个小时。”
　　徐舟野：“嗯……”
　　沈慢说：“我一天直播五个小时，也要直播四天。”
　　徐舟野：“……”
　　沈慢：“这个月，只剩四天了。”他说到这里，两眼一闭，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意味着我得四天准时上班。”
　　看着他两眼一黑的表情，徐舟野实在是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沈慢：“好笑吗？”
　　徐舟野说：“没，我这不是能陪你一起嘛。”
　　沈慢没说话，走了。
　　剩下的几天时间，训练完后的晚上沈慢都被迫抽空和他的亲亲观众们共度美好时光。
　　【好爱看SW这副不情愿又不得不来的样子，总有种老板被迫上班的感觉】
　　【今天能看到什么新奇的下路组合呢，昨天那个绿猫支援位是不是差点破了他的防】
　　【今天一定行。】
　　沈慢看了弹幕一眼，啥话也没说，默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赵蕤凑过来，看见杯子里乌漆嘛黑的液体，说：“沈哥，这么晚了还喝咖啡？小心睡不着觉。”
　　沈慢头也不回：“不是咖啡。”
　　赵蕤：“那这是啥？”
　　沈慢：“败火的中药。”
　　赵蕤：“……”
　　沈慢端起来又慢慢喝了一口。
　　赵蕤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就说怎么每次月末直播的时候沈慢都喝咖啡，之前还以为是怕犯困，结果居然是喝的中药。
　　直播间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屏幕很快被密密麻麻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占满。
　　游戏正巧进入，沈慢点了确定。
　　赵蕤瞟了眼他的屏幕，看见了己方ID玩家，愣了愣：“这ID好眼熟，哎？这不是Nine的大号吗？”
　　Nine，秦一星在游戏里的ID，一区大号就叫这个。
　　沈慢至今还记得自己当时问他名字里带的不是一吗，怎么取个九，秦一星那会儿和他关系还不错，笑嘻嘻地说这不是九九归一。
　　弹幕还没反应过来，秦一星在聊天栏和沈慢打了招呼【哟，这么巧。】
　　沈慢心想，巧什么巧，这个服务器顶尖段位就这么点人，遇到不是很正常。
　　他刚想完，身后就传来徐舟野那如小狗般欢快的声音：“队长，弹幕说我排到你了！！”
　　沈慢：“？”
　　赵蕤：“哦~~~”
　　沈慢看了眼自家这边的ID：“哪个号是你的？”
　　徐舟野：“啊，他们说你在我对面。”
　　赵蕤噗嗤一声就笑开了，笑得前俯后仰：“这什么修罗场！”
　　沈慢：“……”
　　秦一星那边似乎不知道这事儿，继续和沈慢打招呼【怎么不回话，紧张了？】
　　沈慢根本懒得搭理他，选好了自己要玩的射手慢慢地调出门装备。
　　他不搭理，弹幕看热闹不嫌事大，和赵蕤一样乐开了花。
　　【下注下注，是前任还是现任猛！】
　　【肯定是Nine啊，我看fest要被暴打】
　　【暴打也不至于吧，人家进入HCC就是路人王，有名的通天代，国服亚服一起登顶过的。】
　　【登顶有啥用，有本事拿个世界冠军呗】
　　【世界冠军上周不也被按在地上暴打】
　　秦一星又打字了【队友在对面，你不会放水吧？】
　　沈慢烦了【哪里来的那么多屁话，要打打，不打退了】
　　秦一星回了个【……】
　　徐舟野那边也看到了弹幕，知道自己对面不光有沈慢，还有秦一星，他看着屏幕里沈慢的游戏ID和秦一星的挨在一起，眼神里的笑意淡去，鼠标从一个英雄移动到另一个英雄上，最后点下了锁定。
　　赵蕤说：“哟，怎么选了个狂犬。”
　　沈慢道：“他不就是用狂犬野C登顶国服的。”
　　赵蕤：“……”他才想起来这茬儿。
　　狂犬，全称隐匿之犬，是废土之心里为数不多的几个隐身英雄，以高爆发著称。但这并不是主流野C，能用这个登顶国服，不是件容易的事。
　　沈慢想，他倒想看看，徐舟野的狂犬，有什么与众不同。
　　游戏开始，是射手最讨厌的丛林地图。
　　秦一星出门没买分钱刀，开局就去了也去万象天蛾，一看就是要抓双人路……好眼熟的套路，沈慢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想，没什么新意，但足够实用。
　　沈慢对线打的很凶，对面被他压制，兵线一直往对方野区推，下路的视野不好，沈慢也不敢打的太过激进，丛林地图就是这样，地图上长出来的茂密树丛遮住了大半视线，感觉随时随地能从里面蹦出来一个带着狂暴药水的敌人。
　　秦一星没找到太好的机会，思量之下，为了不浪费时间，转身去了别的野区。
　　五分钟后。
　　对面下路被沈慢压得还剩丝血，眼见马上就能拿下击杀，就在此时沈慢的操纵的角色身上，却突然散发出无数的红色雾气——像中毒了似的，这一片红雾好似索命套索，即将套上沈慢的颈项。
　　沈慢早有心理准备，转身迅速进树丛卡视野，然而他的支援路队友却出现失误，提前交了控制没能控住狂犬，于是沈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色雾气越来越多，伴随着狂犬嘶哑的台词：“心爱之物，让我细品你的甘甜”，血条消失，屏幕回归黑白。
　　赵蕤就在旁边看着，啧了声：“要是控住了能跑。”他是说沈慢的路人队友失误了。
　　沈慢道：“你能保证控住？”
　　赵蕤摸鼻子：“不好说。”不过如果控住，还真有一搏之力，奈何路人队友的丢出的控制被徐舟野闪身扭开，没能把握住机会。
　　沈慢没什么表情，秦一星那边也拿下了一个头，人头来到一比一。
　　时间来到二十分钟，秦一星和徐舟野人头比只差了2个，乍看没什么差距，但其实大家都发现了不对劲。
　　“这把没了呀。”赵蕤也意识到了，看了眼对面徐舟野的经济，大感不妙，“他怎么就攒出磐石刀了，这你哪儿打得动？”磐石刀这个装备价格极其昂贵，看对面装备栏，全员都出了分钱刀来供养徐舟野这个野C。这件装备非常克制物理伤害的英雄，现在才二十分钟，他就肉的跟个铁坨子似的，最恐怖的是沈慢这队的法师第一件大装备都还没做出来。
　　赵蕤说完这话，看了沈慢一眼。
　　沈慢没抬头，却好像知道了他在想什么，慢悠悠地说：“意料之中。”
　　赵蕤：“……”
　　之前秦一星突然离开ACE，外面就对他们队内的矛盾有着各种猜测，有说沈慢脾气太坏，有说秦一星是见钱眼开，赵蕤也问过一次，但沈慢没回答，目前看来，赵蕤猜测他们拆伙，大概率还是因为打法上的分歧。
　　两个人都对双C体系有意见，最后只能分道扬镳。
　　人生就是如此，聚散终有时。
　　之前只是听说过，而此时此刻，沈慢作为一个无人保护的射手，亲身体会到了徐舟野这个最顶尖狂犬的威力。
　　徐舟野对于抓人的时机把握得太妙，在被迷雾遮住的丛林地图里也仿佛开了透视，随时随地出现在任何地方。
　　沈慢根本没法和对面打，只要打起来，他身上上必然会出现某个恐怖的信号……那些红雾。
　　徐舟野如同一个无孔不入的猎手，带着愉悦的笑声取走心爱之人的性命——每次杀了沈慢，沈慢都得听着狂犬刺耳的笑声，看着在一片浓稠阴影里的狂犬对着自己的尸体不断的摇着尾巴转圈。
　　沈慢：“……”这小孩真是恶趣味。
　　被抓死两次，反倒是心情好了不少，叫赵蕤给他的中药里面掺点热水继续喝。
　　赵蕤闻言表情一阵扭曲，心想能把中药包当茶包用，也只有沈慢这个变态。
　　在看到秦一星也毫无防备的死在徐舟野手里的时候，沈慢已经猜到这把的结局。
　　[队伍]nine：你就不会不甘心？
　　[队伍]四楼：？四楼是沈慢这个账号的游戏ID。
　　看到这个冷漠的问号，眼前浮现出沈慢那张极致漂亮，也极致冷淡的脸，沈慢眼神里也空空如也，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短暂的沉默，对面已经推到高地。
　　视线猛地拉回，伴随着爆炸声，旋转的发光基地被黑色的浓烟笼罩缠绕，最后砰的一声碎裂成块状。
　　沈慢还没来得及退出游戏，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队长，他扭头，看见徐舟野亮晶晶的眼睛。
　　这眼睛让沈慢瞬间想起了小狗，虔诚又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想贴到主人身边又害怕被主人推开。
　　沈慢被他这表情逗笑：“怎么？”
　　徐舟野说：“队长，你不会生气吧？”他杀了沈慢好几次。
　　沈慢说：“当然不会。”
　　徐舟野道：“我就知道队长脾气最好了。”
　　沈慢道：“嗯，我也觉得我脾气好。”
　　弹幕【啊啊啊啊受不了受不了，SW到底从哪里找来的这种队友】
　　【fest好恐怖，嘴上叫着最喜欢队长了，游戏里干SW的时候一点没手软】
　　【可不是呢，一边崇拜地叫着队长，一边跟个变态一样隐身跟在SW身边随时准备秒杀】
　　【你们懂个屁，人家小情侣之间的情趣罢了。】
　　沈慢伸了个懒腰，把茶杯里的中药一饮而尽，心情颇好地决定下播睡觉。


第6章 感冒了
　　春天一过，夏天便要来了。
　　第一场夏雨落下，随着风砸在泥土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是个适合睡觉的天气。
　　徐舟野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含糊的传来一声进来。他走进沈慢的屋子，看见沈慢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打瞌睡。
　　沈慢穿了件宽松的淡棕色的睡衣，睡衣是毛绒材质的，让他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软和了不少，似乎刚被吵醒，他眼里还带着几分朦胧的睡意，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含糊道：“怎么了，坐。”
　　徐舟野乖乖坐下。
　　两人间气氛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雨声。
　　徐舟野抬眸看向沈慢，发现沈慢又睡着了。
　　他靠着椅子，微微蜷缩着四肢，长长的睫毛静谧的垂着，像欲飞的蝴蝶翅膀，在脸颊上投下浅色的阴影。眼下那颗小小的痣颜色很淡，只有靠近了才能看得清楚，盯着沈慢的眉眼，徐舟野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动了一下，随后归于平静——他压下了某种突然浮上心头的情绪。
　　沈慢做了个梦。
　　梦里乱七八糟的，他一会儿变成了一只羊，一会儿又在天上飞，正飞着，有人突然告诉他要去打骨甲蛇王，他努力的飞到蛇王头顶，突然眼前出现了徐舟野的一张脸，手里还拿着个网兜，笑眯眯地对着他说，队长我来帮你打，说着，手里的网兜就这么朝他盖了过来。
　　沈慢猛地睁开了眼，从椅子上挣扎着坐起，剧烈地喘息几声，他扭过头，竟是真的看见徐舟野坐在自己的身侧，沈慢瞪大了眼睛，手一撑，撑了个空，身体直直的朝着旁边慌乱倒下。
　　下一刻，手臂便被稳稳的拉住，以不容拒绝的力道带入了结实的怀抱里，沈慢嗅到了阳光温暖的气息，他抬头，看向徐舟野的眼睛。
　　“还好吗？”声音刻意放得很低，像在担忧惊扰了停在自己指尖的蝴蝶。
　　“嗯……”沈慢缓过来，他有点不在状况，“你怎么在这儿？”
　　徐舟野有点委屈：“刚才就来了，你同意让我进来的哦。”
　　沈慢：“……”他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好像是徐舟野敲了房门，他同意了徐舟野才进来。只是他睡得迷迷糊糊的，一时间分不清楚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哦。”彻底清醒了，沈慢说，“什么事？”
　　“经理让我通知你，明天下午拍宣传片。”徐舟野道，“让你别到处溜达。”
　　沈慢说：“他微信发我不就得了。”
　　徐舟野道：“他说发了你没回。”
　　沈慢：“……”
　　徐舟野道：“还说这次有赞助商盯着，你跑不掉。”
　　沈慢：“……”
　　徐舟野：“队长？”
　　他看着沈慢默默地又躺回去了，像没了电的漂亮娃娃。
　　徐舟野看得嘴角含笑。
　　“你回去吧。”沈慢缩成了一团，像只躲进壳子里的蜗牛，“我知道了。”
　　徐舟野笑道：“好。”
　　他站起来，往外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将一张薄毯搭在了沈慢的腿上，温声道：“搭着吧，别冻感冒了。”
　　沈慢唔了声。
　　X
　　换季的天气，的确是容易感冒的。
　　徐舟野一语成谶，晚上沈慢直播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喉咙发痒，还有点痛。
　　本来就不爱说话，这下更是没几句声音，观众直呼被冷暴力，强烈要求海鲜台下次续约的时候把每个小时需要说多少句话写进合同里。
　　沈慢说：“别闹，嗓子不舒服。”
　　弹幕【你上个月冷暴力我们的时候也这么说的。】
　　沈慢：“这次是真的。”
　　弹幕【意思上次不是真的？】
　　【人渣啊人渣。】
　　【不会你下个月也这么说吧？】
　　沈慢：“……”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晚上下播，症状更严重，喉咙跟吃了刀片似的，他无精打采地吃了点药，指望着明天早上起来能好点。
　　然而天不遂人愿。
　　早上，睁眼就是天昏地暗，沈慢从床上爬起来，只感觉脚下踩的是棉花，他又躺回了被窝。
　　午饭时间，总算有人发现沈慢人不见了。
　　“沈慢人呢？”经理在餐厅警惕地发问，“谁见着他人了？”
　　“没啊，今早上都没看见。”赵蕤啃着馒头。
　　“不会又回老家了吧？！！”经理怒道，“不是都让你们看着点了。”
　　“他又不是犯人，我们怎么看嘛。”刘世世委屈道，“经理你不是和保安大叔打了招呼了。”
　　“打招呼也没用。”赵蕤凉凉道，“他又不是没翻过墙。”
　　徐舟野听着几人的对话没敢吭声，直到几人突然看向他，他莫名地指了指自己：“看我干嘛？”
　　经理说：“打电话没接，你去敲敲他屋子。”
　　徐舟野乖乖道：“好哦，那我去了。”
　　他站起来就走，几人看着他的背影露出狐疑之色，嘴里直嘀咕：“奇了怪了，沈慢还真开门让他进去了？”
　　“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啊。”
　　徐舟野敲门敲了一会儿，里面都没人做声。
　　按理说可能是屋子里没人，但徐舟野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重重地砸了几下门，叫着沈慢的名字，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微弱的动静。
　　随后嘎吱一声，门开了。
　　徐舟野看见了门后的沈慢，他穿着宽松的睡衣，白皙的脸上绯红一片，嘴里含着根冰棍。那双平日里冷静理智的眼睛此时含着些淡薄的雾气，湿漉漉，软绵绵的，他看见了徐舟野，含糊不清道：“干嘛？”
　　“他们说你没回信息，让我来看看你。”徐舟野道。
　　“哦。”沈慢转身，想要回到床上，脚下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好在徐舟野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了：“队长，你没事吧？”
　　“没事。”沈慢说。
　　“教练问你下午的拍摄……”徐舟野虽然还没问出口，但他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沈慢坐在床上，低着头，冰棍被他咬下一块，含在舌尖。他听到了徐舟野的问话，缓慢道：“不吃了。”
　　徐舟野说：“啊？”
　　沈慢抬头，如此近的距离，徐舟野发现他眼角带着一抹红，看起来整个人像化了妆容似的好看，然后他听到沈慢用带着点撒娇的语气嘟囔：“不吃午饭了，你们吃吧。”
　　徐舟野：“……”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伸手朝着沈慢的额头上探去。
　　毫不意外，手背一片火热。
　　“发烧了。”徐舟野道，“你先休息，我去叫医生。”
　　沈慢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不用了，我真不吃。”
　　徐舟野哭笑不得。
　　沈慢不知道徐舟野为什么这个表情，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酸痛，耳朵还嗡嗡直响，根本听不清楚徐舟野在说什么，固执地以为徐舟野是来叫自己吃午饭的。
　　“队长，我马上回来。”徐舟野哄着，“真的，马上回来。”
　　沈慢瞅了他一眼，松了手。
　　徐舟野赶紧冲出去，生怕再慢一步，自己又被沈慢拉住，到时候真舍不得走。
　　沈慢却还在莫名其妙，嘴里嘟囔，吃个午饭用得着这么积极吗。
　　X
　　点滴打上的时候，沈慢的体温已经过了四十度。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问出了一句：“为什么天花板在转？”
　　在场的其他人全都忍不住乐了，赵蕤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转的不是天花板，是你自己。”
　　沈慢：“……”哦，原来是自己要死了，吓死了，还以为是天花板在转呢。
　　“慢啊，咱实在不想拍宣传片就算了啊，咱也没必要这么折腾自己。”经理无奈，“看这小脸烧的，都要熟了。”
　　沈慢说：“……你话真多。”
　　经理道：“好了好了，不吵你，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屋子里的人都走了。
　　房间安静下来，沈慢脑子里一片混沌，根本无法思考，他闭上眼睛，却恍惚中感到有个身影落在了自己的旁边，滚烫的额头上也被放上了冰凉的东西，很舒服……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到底是年轻人，身体素质好，几瓶点滴下去又睡了一觉，高温很快退下。
　　沈慢是半夜醒的，他睁着眼睛在黑暗里缓了好一会儿，脑子才理清楚发生了什么，伸手摸索着墙角的开关，还没摸到，灯却已经亮了。
　　“队长。”床边竟是坐了个人，见他醒来，帮他打开了灯，“醒了吗？”
　　沈慢咳嗽一声，感觉喉咙干得发疼，他还没说话，水已经递到了他的唇边。
　　沈慢扭头，看见了徐舟野，他哑着嗓子道谢：“谢谢……”
　　“先喝水吧。”徐舟野说。
　　沈慢喝了几口水，总算感觉好点了，有点奇怪：“你一直坐在这儿？”
　　徐舟野说：“没，算着点滴要打完了，刚过来。”
　　沈慢道：“哦，谢了。”
　　“饿了没啊，要不要吃点东西？”徐舟野问。
　　沈慢说：“没事，我自己点个外卖就行。”他没那么娇气。
　　“不用，晚饭阿姨煮了粥，我给你热一热就行。”徐舟野站起来，“等着啊。”
　　说着也不等沈慢拒绝，直接出去了。
　　留下沈慢一个人在屋子里发呆。
　　窗户是开着的，下午的雨这会儿还没停，针扎在他的手背上，冰冷的液体流进静脉，凉得半只手臂都隐隐作痛。
　　或许是生病的人比平日里脆弱，沈慢想起了一些旧事，他吐出一口气，拉开了床头的抽屉。
　　端着热好的粥，徐舟野推开房门，却闻到了一股子烟味，原本该坐在床上休息的沈慢这会儿站在床边，手上的点滴已经被他拔了下来。
　　徐舟野：“……队长，你自己拔的？”
　　“嗯。”沈慢说，“我看要输完了，拔了。”
　　“那你也不能抽烟。”徐舟野说，“这烧刚退下来。”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走到沈慢身边，动作自然地抽走了还含在沈慢嘴里的烟。
　　沈慢微微一愣，就看着徐舟野把烟叼在嘴里：“不浪费，我帮你抽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的动作语气又太过自然，全然不给沈慢反驳的时间。
　　沈慢嘴还没张开，就被徐舟野推到了桌子旁边坐下：“刚热的粥，你赶紧吃，我出去抽。”
　　说着转身去了走廊。
　　沈慢：“……”这小孩一套连招也太快了。
　　粥的温度刚好，还有几碟爽口的小菜，吃下肚子，连带着身体也变得温暖，那边不会抽烟的徐舟野也不知道怎么把烟抽完的，拍着身上的烟雾从外面进来。
　　“饱了吗队长？”徐舟野问。
　　“嗯。”沈慢说，“都这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谢谢你了。”
　　徐舟野说：“没事儿，平时这时候也没睡，你手背的针孔血止住了没？”他没想到沈慢自己就把针头拔了。
　　沈慢没当回事：“止住了。”
　　徐舟野欲言又止。
　　沈慢没看见他的表情，把最后的粥喝完，站起来打算自己收拾，却被徐舟野拦下。
　　“我来吧，你休息。”徐舟野说，“病刚好，腿软别摔了。”
　　沈慢没和他争，又道了谢。
　　“那你再睡会儿。”徐舟野说，“明天见。”
　　“明天见。”沈慢道。
　　徐舟野端着餐盘出去了，屋子里又变得安静，只剩那淅淅沥沥的雨声。
　　沈慢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手刚抬起来，门嘎吱一声又被打开了。
　　徐舟野支了个脑袋进来，两人四目相对，沈慢莫名的有些心虚：“干嘛？东西忘拿了？”
　　徐舟野说：“队长，我不想抽烟了。”
　　沈慢：“……”
　　徐舟野道：“你懂我的意思吧？”
　　沈慢：“……”
　　见沈慢不吭声，他倒还委屈上了：“队长，你说话啊，怎么冷暴力我。”
　　也是，人家照顾了你一晚上，刚伺候完你吃饭，怎么还冷暴力上了，沈慢吃人嘴软，只好松口：“好，我不抽。”
　　徐舟野：“我鼻子很灵的啊！！”
　　沈慢无奈：“说到做到。”
　　徐舟野点点头，这才满意地关上房门，走了。
　　沈慢心想这小孩真难搞，就这还杀个回马枪的。但他也信守承诺，没再抽烟，在床上坐了会儿，再次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7章 命薄如纸
　　第二天，下了一天的雨终于停下。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透着些凉意，沈慢怕再着凉，穿了件厚厚的灰色卫衣。
　　“沈慢，感觉怎么样啊？”经理在训练室看见他，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沈慢咳嗽两声：“我觉得我还有点虚弱。”
　　经理：“……”
　　沈慢：“要不那个宣传片再缓两天？”
　　经理：“我就知道你在这儿等我呢。”
　　沈慢做了个摊手的动作。
　　经理面露无奈说我开玩笑呢，难不成还真让你带病上岗，好好休息吧，把这周比赛打完再说，赞助商怕你拍摄的时候死在当场，给你延迟到下周了。
　　沈慢：“哦……”
　　经理：“你不该高兴吗？”
　　沈慢指了指电脑的摄像头，经理秒懂：“直播我可救不了你。”
　　沈慢：“……啧。”
　　没死就得直播，最好是死在摄像头面前，这样人气一定会爆炸，说不定平台就大发慈悲少收点违约金。
　　刚开摄像头，弹幕就舞上了【哟，今天脸色不好啊，这连播几天果然威力巨大，看给孩子吓得小脸煞白】
　　【都说了上班对身体不好】
　　【我连着几天满课也这个脸色】
　　【真的假的，脸怎么都瘦了一圈】
　　沈慢看了两眼弹幕，幽幽道：“生病了。”
　　【真的假的，你怎么一上班就生病】
　　【我想起了SW上次请假原因还是zoop结婚】
　　【结什么婚，zoop不是gay吗，咱们国家啥时候允许同性结婚了？】
　　Zoop——赵蕤，正巧在旁边看沈慢的屏幕，看到这句弹幕，破口大骂：“你们是不是有病，我都说了我不是GAY了，不是，沈慢，我啥时候结婚了？”
　　沈慢瞥了他一眼：“去年十二月，你不是自己说的吗？”
　　赵蕤正欲反驳，却猛地想起什么，哑然失声。
　　沈慢说：“我冤枉你了？”
　　赵蕤讪笑：“哈哈，那不是开玩笑嘛？”
　　沈慢说：“呵呵。”
　　去年十二月，正是眼前这个一脸尴尬的人，说自己找到了真爱，哭着喊着要去奔现，还表示自己的户口本已经拿到手，到时候落地就去领证。鉴于他以往的黑历史，和自己身为队长要对队员负点责任的心情，沈慢劝了两句，可当时的赵蕤是怎么说的，现在沈慢还记得。
　　“她就是我的命中注定，我都让人算过了！”HCC第一恋爱脑拍着胸膛，信誓旦旦，“等着喝我的喜酒吧！”
　　沈慢：“……”也行吧，那喝兄弟的喜酒，直播请假几天很合理吧。
　　沈慢和赵蕤对视着，都在彼此的眼神里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赵蕤缩回了他看弹幕的脑袋，轻声道：“队长你好凶哦。”
　　沈慢：“……”
　　赵蕤：“而且人家真的不是gay啦。”
　　沈慢心想这句话纯属多余，给弹幕听见了你的性向彻底定了。
　　果不其然，弹幕里一片【SW你和ZOOP一张床的时候可千万别用屁股对着他。】
　　【ZOOP去德国吧，那里有你和你爱情的一席之地】
　　沈慢叹气。
　　以赵蕤这个网恋妹子的速度，他的性向问题还是没有什么疑问的。
　　沈慢打了两把排位，感觉手感不太好，到底是生病，反应比平时慢了很多，连补刀都漏了好几个。
　　他正打算开第三把，桌面就被敲了敲，徐舟野温柔的声音传来：“队长，吃药了。”
　　沈慢摘下耳机，看见手里拿着水和药的徐舟野。
　　“医生开的？”沈慢问。
　　“嗯，昨天开的。”徐舟野道，“昨天太晚了忘了给你说。”
　　沈慢把药接过来，一把塞进嘴里，就着徐舟野手里的水一口全吞。水是温水，不冷不热刚刚好，他吃药的时候，徐舟野看了眼屏幕。
　　屏幕上，各种夸张的弹幕横飞【怎么还亲自喂药啊我受不了了】
　　【你以为不是在找队友是在找男朋友这句话是开玩笑吗】
　　【这下好了，zoop努力了那么多年，可算是把slow也带弯了】
　　【完蛋，这个新来的怎么看也不是下面那个，slow要不你还是再看看zoop】
　　这些弹幕实在是太好笑了，徐舟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沈慢已经习惯了弹幕那张口就来的荒谬，整个人都淡淡的：“别太当真，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胡说八道。”
　　徐舟野勾着唇角：“好哦。”
　　吃了感冒药，人却开始犯困，沈慢一边咳嗽一边直打哈欠。他皮肤本来就白，这会儿生了病更是白得跟纸一样，薄薄的唇半点血色没有，本就不大的脸被卫衣衬托着好像要消失了似的。
　　没播一会儿，把向来没良心的弹幕都给整慌了。
　　【哥，别播了，我真怕你死我手机里】
　　【赶紧抬走一会儿招苍蝇了】
　　【他怎么闭眼了，他不会开始走马灯了吧】
　　【妈呀，他过劳死了我们这些天天叫他直播的会被追究刑事责任吗？】
　　这群人的弹幕给沈慢气笑了：“有完没完，给你们直播还不乐意了是吧，那我下播了。”
　　居然没人拦他，都让他赶紧躺回床上缓口气别真死了。
　　“那我真下了。”沈慢说，“不行下个月再补吧。”
　　弹幕纷纷打出一堆【拜拜】
　　沈慢这边关了，赵蕤的直播间还开着，还在为自己的性向努力辩白，说到底是谁在造谣，说他是GAY，整个基地没有比他更直的男人！
　　刘世世路过他旁边，忍不住伸手给了他一巴掌，说赵蕤你要解释就解释，别因为求爱不得就拉踩我们。
　　赵蕤怒道：“我对谁求爱不得了！”
　　刘世世说：“呵呵，懂的都懂。”
　　赵蕤：“……”
　　关于赵蕤是gay这件事吧，也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起源的。
　　赵蕤来ACE没多久，微博突然被盗号，盗号也就算了，偏偏盗号哥性取向不同寻常，用他的微博发了一堆GV资源，其中不乏一些非常重口的内容。
　　当天凌晨三点，还在酣睡的赵蕤被经理从铺盖窝里揪起来，改密码，删微博，顺便变了一下性向。
　　但网友们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况且盗号这种事，只要不是当事人，谁敢说肯定是真的。
　　于是，赵蕤成功获得了HCC第一gay的称号，他解释一万次也不好用。
　　气得他那段时间天天骂盗号哥，说这人能不能有点基本的盗号素质，哪怕拿他的号去骗骗队友的钱，也比发这玩意儿强啊！！
　　刘世世阴阳怪气幸灾乐祸，说哪里来的盗号哥，谁知道有没有盗号哥都是个迷，说不定就是你自己转发资源的时候手抖发错了——差点给赵蕤气晕过去。
　　“事已至此。”赵蕤愤怒地表示，“只能谈个漂亮妹妹给你们证明一下！”
　　结果过了两年，漂亮妹妹还只是微信里的一张图片。
　　七次奔现，一次没成，倒像是把gay的身份坐实了。
　　在观众的关心下，沈慢遗憾下播。
　　说是遗憾下播，其实眼睛都亮了，甚至还有空去厨房转了一圈，问阿姨有没有熬好的粥。
　　阿姨人挺好，笑眯眯地问沈慢想喝什么口味的粥，要不要加蔬菜。
　　“就昨天晚上您熬的那种蔬菜粥就行。”沈慢说。
　　“昨天晚上？”阿姨一愣，“昨天晚上我有事不在基地，没熬粥啊。”
　　沈慢：“……”他怔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失笑道，“哦，那就普通的白粥就行。”
　　阿姨说：“好的，待会儿做好了叫你。”
　　沈慢道谢。
　　他走到训练室门口，远远看见徐舟野正在单排。
　　徐舟野也开了直播，他和沈慢不同，脾气似乎很好，脸上那浅淡的笑容就没有落下过，面对好坏参半的弹幕，他也十分有耐心，能回答的都回答了，不能回答的，便一笑而过。
　　因为两人刚才的互动，再加上沈慢下播，不少观众都是从沈慢直播间里跑过来的，有的弹幕很是不怀好意【徐舟野，你第一周打成那样SW有没有骂你。】
　　【fest，slow是不是ACE队里的队霸？天天欺负你？】
　　因为沈慢那不爱搭理人的性格，其实网上一直有这种类似的言论，最夸张搞笑的是说当时赵蕤传在微博上的GV资源都是沈慢逼着找的。
　　当然，这种言论很快就被反驳了【开玩笑吧，slow真要勾引人，他那张脸ACE里面哪个顶得住？】
　　【你们真是够了，这是什么恐怖的小黄文吗】
　　以此，沈慢凭借自己的脸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徐舟野也看到了这些话，他收敛了笑容，很严肃地解释：“队长人很好，就算我第一周打成那样，他也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
　　弹幕一连串【尊嘟假嘟】
　　“当然是真的。”徐舟野眨着眼睛，语气真诚，像为主人辩驳的狗狗，“不但没有凶我，还请我吃了麻辣烫。”
　　【？？？？？？？】
　　【臭男同快滚啊啊啊啊】
　　【受不了了，SLOW那个鸡毛的性格居然会请人吃麻辣烫？】
　　徐舟野：“嘻嘻，我知道你们嫉妒我。”
　　本来打算过去的沈慢，在听到徐舟野的话后停住了脚步。
　　想起了昨天晚上喝到的粥和合他口味的小菜，又想起了那一份自己吃剩下的麻辣烫，沈慢莫名的心虚，他没有继续往前，一个人默默转身离开了。


第8章 漫水舞者贝琳达
　　烧退了，却还是咳嗽。
　　这周的周六还有比赛，虽然打的都是积分垫底的队伍，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针对这要打的队伍，教练下午按例开了分析会议。
　　沈慢怕病情加重，穿得厚厚的缩在角落，戴着口罩一边咳嗽一边做笔记。
　　教练讲了一会儿，忍不住对着沈慢投来担忧的目光，说：“慢啊，咳这么凶没事儿吧？不行咱们去医院拍个片。”
　　沈慢摇摇头：“没那么，咳咳咳，严重。”
　　教练说：“真的没有吗？我看你脸色好难看。”
　　沈慢：“讲你的吧，保证不死在基地里。”
　　教练：“行吧，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众人：“……”教练你到底在放心什么。
　　教练：“MIN这个队伍啊，上赛季还行，这赛季……”
　　沈慢：“咳咳咳咳咳。”
　　教练：“只要针对他们法师就行，徐舟野你……”
　　沈慢：“咳咳咳，咳咳咳。”
　　教练：“看准分路，死抓法师！来就有！顺便他们那个……”
　　沈慢：“咳咳咳……”
　　教练深吸一口气，正打算说话，就听到自家的明星选手用沙哑的嗓子问道：“教练，我是不是吵到你了？对不起，我会努力不咳嗽的。”
　　教练：“……”沈慢，你跟谁学的这么茶里茶气的。
　　他表情扭曲了一下，终于是放弃：“行了行了，你不用开会了，出去休息吧，别把你的肺咳出来了。”
　　沈慢站起来转身就走，从起身到出门，一直在咳，听的教练直咧嘴。
　　赵蕤举手：“教练，我嗓子也有点痒。”
　　教练怒吼：“嗓子痒就用手抠！就算抠烂了，你今天也得在这里把会给我开完！”
　　赵蕤：“……”你好凶哦。
　　教练说：“继续开会，谁还嗓子痒就说，我这里有润喉片！”
　　众人安安静静的听着，屁都不敢放一个。
　　MIN曾经也是个强队，奈何几次大换血之后，彻底不行了，这赛季打了两周战绩全败，之前还接触了徐舟野，企图买下他，但徐舟野拒绝了那边，选择了ACE。
　　过几天就要打MIN，理论上几乎没什么压力。
　　教练开会，徐舟野听得很认真，还拿出了笔记本做笔记。
　　赵蕤感叹，说他就喜欢年轻人这股子冲劲，想当年……
　　刘世世在旁边浇冷水：“想当年你被MIN揍得满地找牙，一定是因为没记笔记。”
　　赵蕤：“你话太多了！”
　　徐舟野忍不住露出笑容。
　　赵蕤道：“徐舟野啊，你真的很爱笑。”
　　徐舟野咧着嘴乐：“是啊，一想到进了ACE，就忍不住想笑。”
　　他说完这话，朝着沈慢离开时没有关紧的门看了一眼。
　　发烧的温度能当天降下来，咳嗽却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沈慢的感冒来势汹汹，几天时间整个人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模样连煮饭阿姨都看着心疼，招呼着要给他开小灶。
　　但他实在胃口不好，吃什么都食之无味，再加上咳嗽晚上也睡不着觉，搞得教练都怕他哪天死屋里头，让徐舟野每天早上来叫他，一定要确认他活着起床。
　　于是，徐舟野每天都能看见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一脸稀松睡意的沈慢。有时候去的早，还能听见他队长嘴里嘟囔似的抱怨两句：“今天怎么那么早。”
　　徐舟野笑道：“这不是来督促你吃药，队长，阿姨给你熬了川贝煮梨子水，你喝点。”
　　沈慢咳嗽着：“放那儿吧。”
　　徐舟野进来放好，叮嘱道：“一定要喝哦。”
　　沈慢点点头，他看了徐舟野一眼，想起了什么，嘴巴微动，最后却什么都没说……他总觉得，这问题有点奇怪，难以启齿。
　　徐舟野带着笑容退出了屋子，还体贴的帮沈慢带上了门。
　　沈慢端起梨子水，口感有些苦，但他还是全都喝光了。
　　和MIN的比赛在周六晚上，前一天下了雨，天气有些阴冷。沈慢咳嗽着还畏寒，于是在卫衣外面又加了一件外套，他戴着口罩，下了大巴被人群一挤，根本喘不过气，简直感觉有种要被挤成纸片人的错觉。
　　还好他身后站了个人，用力地扶住了他的肩膀，抵御住了拥挤的人流。
　　直到到了室内，身后的人才温柔地松了手。
　　“队长，没事吧？”是徐舟野的声音。
　　沈慢摇摇头：“咳咳咳，没事。”他说着没事，取下口罩后的鼻尖却冒出了一片细密的汗水，“今天人怎么那么多？”
　　“你不知道吗？”赵蕤指了指徐舟野，“这小子上次打完TKR吸了挺多粉，今天不少人冲他来的。”
　　沈慢看向徐舟野。
　　徐舟野无奈摊手：“我觉得和我没什么关系，都是冲队长来的，队长，你身体没事吧。”
　　沈慢咳嗽着又把口罩戴上了，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问题。
　　往休息室走的时候，正巧在走廊上遇到了MIN的整队队员。MIN今年也大换血，射C和法师都是新人，两队关系不算差，看见对方很平和地互相打了个招呼。
　　MIN的队长张潮云看见了戴着口罩的沈慢，惊讶道：“脸色怎么那么差，生病了？”
　　沈慢闷闷的声音从口罩后面传来：“咳咳咳，感冒。”
　　张潮云说：“听起来蛮严重。”
　　沈慢咳嗽着：“还好咳咳咳，今天比赛加油。”
　　张潮云笑道：“好，都是新招的小孩，你做前辈的下手轻点啊。”
　　沈慢点点头，转身进了休息室。
　　“是slow啊，是活的slow！！”沈慢走的快，没注意到张潮云身侧的小年轻眼里冒出的星星，那表情激动得都要厥过去了，“我居然见到了活的slow！！”
　　“行了。”张潮云说，“你不但见到了，你待会儿还要被他暴打一顿，不过他今天状态不好，你看能不能给自己找点机会吧。”虽然戴着口罩，但大家都能看出沈慢状态不佳。
　　“真的假的？”小年轻捏着拳头，“那我可要尽全力了！”
　　比赛准时开始，选英雄时沈慢喝了一口咖啡，压下了嗓子里的痒意。
　　“玩什么？”赵蕤问。
　　沈慢说：“水女放出来了，拿吧。”水女，全名漫水舞者贝琳达，一个酷爱滑冰的美丽女士，武器是冰鞋的双刃。这个是个操作难度非常大的大射C，也是沈慢的成名射手，平时赛场上根本见不到，今天居然放出来了。
　　赵蕤：“行。”
　　解说一号也看出沈慢生病，笑着说：“今天slow感冒了呀，看起来状态不佳，MIN的新人射手有机会吗？”
　　解说人二号接话：“好好发挥，说不定……”
　　然而并没有什么说不定。
　　第一把熔岩地图。
　　四级争夺双人路火池资源，MIN的双人路到底是新人，沈慢赵蕤毫不意外的拿下双杀，对面野C到场时已经太晚，只能看见自家的双人组合的尸体倒在火池里，尸体已经给烧焦了。
　　熔岩地图的火池分别在地图左右各一个，一个是加属性，一个可以打造装备，这一把沈慢四级双杀加拿下双人路属性火池，简直是天胡开局。
　　这下MIN下路彻底没得打。
　　十二分钟第二波团，ACE一换四，只有刘世世这个扛在前面的坦克阵亡，沈慢的水女强得恐怖，走位跟开了脚本外挂似的，MIN的野C控制技能都到飞眼前了，他居然也能反应过来，一个位移擦肩躲开，引起全场一阵惊呼。
　　“太强了，太强了。”解说一号不住地感叹，“居然全给扭开了，这操作绝对能上本赛季集锦top10。”
　　主播二号说：“坏了，给人打懵了。”
　　镜头给到了MIN新来的射手，这射C是新来的，今年第一年打HCC，刚被沈慢的操作给秀得头脑发晕，也不知道镜头给到了自己，正大张着嘴巴，那一脸懵逼的表情，已经被人迅速截图做成了表情包。
　　比赛直播间里的弹幕也热闹纷呈。
　　【今天SW怎么下手这么狠】
　　【人机局，二十分钟就到高地了，今天买票去现场的亏大了】
　　【这不是还有一场】
　　【这实力差距，还有十场也没用】
　　【谁说十场没用的，看沈慢那脸色，十场说不定给他熬死了呢】
　　快被熬死的沈慢打完一场脸色比纸还白，坐在休息室里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旁边的人都不敢吭声，生怕多说一句话，就把眼前的人吹走。
　　徐舟野从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递给沈慢。
　　“这什么？”沈慢问。
　　“冰糖雪梨。”徐舟野说，“装保温杯里的，还温着呢，喝了嗓子舒服点。”
　　“谢谢。”沈慢接过来，喝了一口，感觉喉咙舒服了点。
　　“走吧，还有一场呢。”徐舟野看着沈慢的脸，轻声道，“快点结束”
　　就这一句快点结束，差点破了夏季赛的最快比赛记录。
　　十八分钟的时候，徐舟野已经站在了对面的高地上。
　　MIN的队长张潮云站在泉水里骂娘，说好了轻一点呢，这脑浆子都要给人打出来了。
　　他家的小射手还在傻乐：“卧槽不愧是slow，好强啊，真的太强了。”
　　在屏幕上看到，和自己亲自对线，完全是两种感受。当他打出的每一个关键技能都被躲开，那种血压拉满的恐怖压制力，几乎让他汗毛倒立。
　　可这并不是沈慢的最好状态，他甚至一边操作一边咳嗽，脸色难看的好像随时要倒在赛场上。
　　这样的slow，怎么会不让人着迷。
　　到底是给了MIN一个面子，没有马上推平基地。
　　两队伍又打了一波团，MIN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其实第一场结束的时候，大家就已经知道了比赛的结果，只是没料到过程会如此惨烈。
　　二比零，毫不意外的以最快速度拿下比赛。
　　摘下耳机，沈慢走在最前面。
　　同MIN的队员握手时，队伍里被碾压的小射手看向沈慢的眼神亮得吓人，他握着沈慢的手摇了摇，一脸激动，不像是输了比赛：“slow，你好厉害啊，我是你的粉丝！！粉了你好多年！！”
　　“嗯，谢谢。”沈慢轻声道谢。
　　“你太强了。”小射手见到偶像，甚至眼神里有泪光闪烁，“就是因为你我才打的游戏！”
　　沈慢想说什么，吐出的却是抑制不住的咳嗽。
　　小射手如梦初醒，赶紧松手：“抱歉，耽误你时间了。”
　　其他选手还在后面等着呢。
　　沈慢到：“没事。”他早已经听惯了这些话，波澜不惊，“你有潜力，继续加油。”
　　说完，转身下了舞台。
　　集中精力打比赛，其实是件十分耗费心力的事。
　　回程路上，沈慢无精打采靠着窗户，耳朵上挂着耳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到了基地，被人轻轻的推了推肩膀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队长，到了。”是徐舟野的声音。
　　沈慢醒了，又好像没醒，他重重地咳嗽两声，含糊道：“到了？”
　　“嗯。”徐舟野回答。
　　沈慢揉了揉眼睛：“饿了。”
　　“待会儿让阿姨给你煮点粥喝。”徐舟野哄孩子似的哄着沈慢，“咱们先下车。”
　　沈慢点头起身，慢吞吞地下车，大概是坐姿不对，他的腿有些发麻，起身时一个踉跄，整个人扑进了徐舟野的怀里。
　　徐舟野眼疾手快，稳稳的将沈慢接住，语调担忧：“队长？”
　　沈慢：“……没事。”他抬眸，小声抱怨，“腿麻了。”
　　徐舟野垂眸，他扶住沈慢，由着他靠着自己，却没有要帮他起身的意思，温声道：“没事，不急，慢慢来。”
　　沈慢：“嗯……”
　　缓了一会儿，腿不再发麻，他才起身和徐舟野一起下了车。


第9章 拍摄
　　虽然感冒了，但这周的比赛没出现什么意外，成功拿下比赛
　　目前ACE在积分榜的和TKR列第一。
　　因为徐舟野的亮眼表现，他目前已经成为了HCC人气颇高的新晋野C选手，短短两周时间，他的微博粉丝数便突破了三十万，朝着五十万的大关迈进。
　　电子竞技就是如此，成绩就是一切。
　　比赛赢了，沈慢的咳嗽却不见好。
　　把经理都给弄愁了，一直催着沈慢去看医生。
　　沈慢嫌麻烦，嘴里答应得好好的，坐在基地里就没挪过窝。
　　经理最后怒了，说：“你是想死基地里讹我是吧？！”
　　沈慢正在啃徐舟野给他剥的橘子，面对经理的血泪质问，他轻飘飘地回答：“死之前我一定先爬出去。”
　　经理：“哥，你是我亲哥，都多大的人了，还不乐意去看医生？”
　　沈慢说：“你的痔疮不也拖了三个月吗。”
　　经理：“……”
　　站在旁边听八卦的徐舟野：“……”
　　“最后还是刘世世把你从厕所里拖出来的。”沈慢用平淡的语气在经理耳边炸开惊雷，“他亲手给你穿上的裤子。”
　　“啊啊啊啊啊啊，你死基地里面，老子懒得管你了！！”经理怒嚎，摔门而去。
　　沈慢把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又咳了两声，他侧目看了眼徐舟野抖动的肩膀：“人都走了，想笑就笑吧。”
　　徐舟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啥事啊？”
　　沈慢说：“流太多血，结果贫血，晕在厕所里了，我当时不在，后来听刘世世他们说的。”
　　徐舟野笑道：“还有这种事。”
　　沈慢抽了张纸，慢条斯理地擦手：“这种事可多了，要不怎么说ACE是HCC的笑话。”
　　这话并非空穴来风，从赵蕤转发gv资源，到经理得痔疮大出血晕倒在厕所，再到教练被自家保安认错人胖揍，ACE的笑话就没断过。
　　甚至去年冬天打比赛的时候，有个队员约着赵蕤去滑冰，非要坚持给赵蕤展示冰上的优美舞姿，转着圈滑出去，摔断了三根肋骨。
　　当时沈慢听到这个消息时就眼前一黑，心想难不成是ACE这个名字取得不好，搞的这群人还真团灭了。（ACE在游戏里就是团灭的意思）
　　“队长，你这样也不行啊。”徐舟野说，“这都咳了快小半个月，拖久了后面想好起来很麻烦的。”
　　沈慢叹气：“也是，改天我挂个号，去看看吧。”
　　徐舟野觉得沈慢也不是怕看医生，从那天他自己把手上的针拔了的举动就能看出来，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不乐意去。
　　又过了两天，在基地一众人的催促下，沈慢总算是去医院看了医生，拍了胸片，确定肺部没什么问题后开了些药让他先回去吃着。
　　那药足足一大包，沈慢提着回来，顺手甩在桌子上。
　　“明天下午拍宣传片。”经理幽怨地走过来，跟个冤死鬼似的。
　　“行。”沈慢说。
　　“你咳嗽咋样了，医生怎么说？”经理问。
　　沈慢道：“肺部没问题，先吃着药。”
　　经理道：“这几天好好吃饭，看这脸瘦的，我都心疼了。”
　　沈慢：“……别来恶心我。”
　　经理见他状态不错，至少他们说话的时候都没咳嗽，这才笑嘻嘻地走开。
　　沈慢慢吞吞把那一包药从袋子里掏出来，品种之多，看得他眼花缭乱，还没吃就感觉已经半饱。犹豫了片刻，正打算怎么拿出来的怎么放回去，却被按住了袋子。
　　“队长去医院开的药？”徐舟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把药拿在手里看了看，“这么多？”
　　沈慢说：“我觉得好像也没那么严重。”他说完这句话就想咳嗽，又觉得不太合适，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看穿了沈慢的动作，徐舟野表情似笑非笑，他也没说话，伸手在袋子里把药一样样的拿了出来，撕开包装，又看了说明。
　　沈慢道：“你干嘛？”
　　徐舟野低着头温声道：“没事队长，我帮你分好一份一份的，你拿起来直接吃就行。”
　　沈慢：“……”
　　徐舟野道：“很方便的，要乖乖吃掉哦。”
　　沈慢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徐舟野比他还小了三岁，怎么说话语气跟哄孩子似的，他干咳一声：“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徐舟野却把袋子夺了过去：“没事，我就喜欢干这个。”
　　沈慢：“……”现在的小孩怎么那么奇怪。
　　于是乱七八糟的药被整整齐齐地分成了几天的份量，还用小袋子干净利落的包了起来，沈慢拒绝不了，只好道谢。
　　“不客气，明天要拍摄，听说挺累的，队长晚上记得好好休息。”徐舟野不忘叮嘱。
　　“好。”沈慢应声。
　　ACE战队虽然去年成绩一般，但奈何有沈慢这个明星选手在，依旧是赞助商的宠儿。
　　今年黑金色调的战队服上面印满了各种广告logo，花里胡哨的像广告牌。
　　今天拍摄的内容去年合同上就已经定了，是一个大牌车的广告，毫无疑问的，沈慢就是这个拍摄的主角。
　　前一天就被叮嘱早点睡，少喝水，最好敷个面膜——这些话经理说的时候也没指望沈慢能听，他能第二天活着出现在拍摄场地，就谢天谢地。
　　悬着的心终于在沈慢落地拍摄现场的时候重新放进肚子里。
　　经理双眼含泪，像个终于把孩子送到大学的老父亲：“人我给你们送来了，你们看紧啊。”
　　沈慢：“？”病犯了是吧，他还能跑了不成。
　　徐舟野是后来的，他到的时候就看到沈慢身边围了几个人，做造型的，化妆的，沈慢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像一尊漂亮的瓷娃娃。
　　给沈慢上妆的女生不住地夸沈慢皮肤好，还说他长得好看。
　　“哟，你是fest吧？”有工作人员认出了徐舟野，道，“来来来，这边来，沈慢弄好了你就是下一个。”
　　曾经有解说开玩笑说过，沈慢的脸是HCC的门面，这话是个双关，一是夸他的技术，二是夸他的容貌。
　　在完全不化妆的情况下，沈慢的脸硬是能顶住死亡打光和没有美颜的摄像头，在屏幕里呈现出漂亮二字。
　　这样一张脸，再搭配上专业的妆容，就更是另一个等级的美了。
　　化妆师给沈慢化的妆容并不夸张，涂了浅淡的眼影和眼线，将眼睛勾勒得更加深邃，冷淡的神情被淡色的唇彩淡化了几分，看起来多情又可口，鼻影不深，让鼻梁看起来更加翘挺。
　　头发则用夹板夹出了精致的形状，他坐在那里，半闭着眼睛，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散漫的贵气，即便是漫不经心的一瞥，也能让人心脏狂跳。
　　徐舟野目不转睛，看得入迷。
　　“好了，慢神。”工作人员化完妆，对着沈慢道，“去换衣服吧。”她说完，目光落在了旁边坐着的徐舟野身上，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那眼神明显亮了起来。
　　徐舟野被看得后背一凉。
　　“来来来，帅哥，坐这儿。”化妆师冲着他招手。
　　徐舟野走到沈慢刚站起来的位置坐下，沈慢瞧见他一脸懵，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我好了，你加油。”
　　徐舟野：“啊？”
　　沈慢转身换衣服去了。
　　十分钟后，徐舟野知道了沈慢的你加油是什么意思，当化妆师让他瞪着眼睛给他刷睫毛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也变成了大号的布偶娃娃，难受得想要眨眼睛，却被阻止，还让他再睁大点。
　　“你底子也很好啊，就是这头发太挡颜值了。”化妆师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兴奋的很，“来来来，姐姐给你弄个新发型，保证帅的很。”
　　徐舟野委婉道：“也不用那么帅。”
　　“怎么能不帅。”化妆师说，“花了钱的。”
　　徐舟野：“……”合理。
　　沈慢把衣服换好了，是一套定制的ACE队服，这衣服量过他们的身材尺寸，还做了些设计，和寻常穿的队服比起来更有设计感，也更合身。
　　沈慢把衣服换好，找了个角落坐着喝水休息。
　　过了几十分钟，徐舟野也被折腾好了，他推门而入，也进来换衣服。
　　沈慢抬眸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诧异。
　　“怎么了？”徐舟野走到沈慢面前，有些不好意思，“队长怎么这个表情，给我化得很奇怪吗？”
　　“没。”沈慢说，“挺好看的。”
　　的确挺好看的，化妆师把徐舟野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梳到了脑后，留下了少部分能看见额头的刘海，这个发型完全凸显出了他五官的硬朗和俊美的轮廓，眉毛被修的略微有些凌厉，他嘴唇很薄，不露出笑容垂着眼眸看人的时候，会让人感觉有种强烈的压迫感。
　　这个模样的徐舟野，让沈慢觉得有些熟悉，他仔细一想，竟是想起了游戏里的徐舟野。
　　之前赵蕤就开玩笑似的说过，说游戏里徐舟野和现实这个人简直迥然不同，和他那笑眯眯的表情格格不入的是霸道野C的凶狠打法。一边温温柔柔地说着以和为贵，一边打出凶狠的一套连招把人连肉带骨全给嚼碎。
　　想到这里，沈慢转头看了他一眼。
　　徐舟野注意到沈慢的动作，问道：“队长你看我干嘛？”
　　沈慢说：“没什么，你快去换衣服吧。”
　　徐舟野乖乖说好。
　　队里其他成员也弄好了妆造，可以开拍。
　　拍摄其实挺累人，他们出了一个宣传片，再加两套平面照。
　　沈慢还在病着，过程中只能一直喝水吃润喉片压下嗓子里的痒意，总算顺利完成拍摄。
　　徐舟野在旁边休息时，正巧听到工作人员小声闲聊，说“网上不是一直说沈慢脾气很差吗，我看还好啊。”
　　“确实还成，咳成那样了也挺配合工作的。”
　　“不过他人长得真是好看。”
　　“确实，那皮肤绝了，我还说粉丝给他P了图呢，结果今天看了居然一点没P。”
　　“何止没P啊，简直算不上相。”
　　“我待会儿得找他要个签名，我弟弟是他粉丝呢。”
　　“嘿嘿，我还要找那个徐舟野要一个，没看出来他也挺帅的。”
　　“……”
　　徐舟野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想笑——没办法，只要听到有人夸赞沈慢，他就会忍不住弯起眼角。


第10章 便宜又好用
　　回程路上，沈慢坐在最后一排神色恹恹。
　　医生开的止咳药有些伤胃，再加上咳嗽，更影响食欲。今天累了一天，午饭他只是简单的吃了几口，下午喝了杯美式，几乎就是一整天的能量摄入。
　　拍摄消耗挺大，站着坐着走着各种姿势都有，拍到后面他几乎有些体力不支，要不是脸上还涂着粉底腮红，恐怕脸色能把工作人员吓死。
　　好歹是没什么意外的拍完了，沈慢闭目养神，身体偶尔因为咳嗽抖动几下。
　　因为大家都累了，车里也很安静。
　　沈慢头靠着车窗，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身上披上了一件宽大的外套，徐舟野坐在他的旁边，低着头玩手机，借着光线暗淡的屏幕，他看见徐舟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冷漠又疏离——这种眼神在意识到他醒来后的瞬间，有了变化。
　　仿佛是黑白的底稿突然上了色彩，嘴角勾起，眼神里也盈满温柔的笑意，他叫着他，像等着主人醒来的小狗：“队长，醒啦，你睡了好久呢。”
　　沈慢唔了声：“几点了？”
　　“十一点了。”徐舟野说。
　　居然这么久，沈慢也没想到，他坐起来，抓住了盖在他身上的衣服：“你的？”
　　“嗯。”徐舟野笑眯眯，“暖和吧？”
　　暖和，沈慢想，谢谢你。
　　衣服宽大干净，带着一点点橙子的气味，大约是洗衣液的味道，徐舟野拿回手里时，是温热的，这是沈慢身体的温度。
　　把外套重新穿回自己身上，徐舟野脸上笑容更甚：“队长，下车了，夜里降温，感冒会加重的。”
　　沈慢闷闷地嗯了声。
　　X
　　天气逐渐闷热，整天都只能待在空调房，好不容易下了场雨稍微凉快些，大家都想出门转转。
　　徐舟野站在走廊上接电话，说好好好，对对对，都是我的错，我下一次一定不敢了。
　　赵蕤从旁边路过，听见他的话笑道：“哟，女朋友啊。”
　　徐舟野说：“我妈。”
　　赵蕤：“哦……”
　　徐舟野说：“这不是来基地半个月了，忘了给家里打电话。”
　　赵蕤说：“电话还是要打一个的，免得人消失了你妈以为你进了传销。”
　　“这倒也没有。”徐舟野笑道，“就是被我妈说有了媳妇忘了娘。”
　　赵蕤说：“也是……”
　　他说完也是，突然回过味，心想什么叫有了媳妇忘了娘，这个基地里女的就一个做饭阿姨，你哪里来的媳妇。
　　赵蕤又突然想起什么，迟疑片刻：“对了，你别和队长提起家里人……他家里情况有点特殊。”
　　他来ACE两年，没有从沈慢嘴里听过一句和家里人有关的话，连每年过年过节的时候，沈慢似乎都是不回家的。但每家有每家的情况，沈慢不说，他们也不好问，后来赵蕤悄悄的问了和沈慢关系很好的老板，才得知了沈慢家里的情况，老板说的很模糊，但大致意思就是情况特殊，最好别提。
　　徐舟野轻轻哦了声。
　　“记住了啊。”赵蕤说。
　　徐舟野点头：“知道的。”沈慢不说，他肯定不提。
　　MIN和ACE都是本地战队，基地也离得近，坐公交只需要一个站，走路也就十几分钟。
　　被ACE暴打一顿的张潮云，带着几个队友来ACE学习技术，说是学习技术，其实是来蹭饭的。
　　ACE基地做饭阿姨是本地人，做的辣菜味道那是一绝，张潮云家乡口味也重，要不是他自己就是MIN的队长，那真是恨不得天天往ACE跑。
　　“不是，今天怎么回事儿，这么清淡。”支着脑袋瞅着桌子上的饭菜，张潮云说。
　　他不说沈慢还没注意，仔细一看，才发现桌子上一个带辣椒的都没有。
　　“要啥辣椒。”刘世世怼他，“我们队长咳得人都要没了还辣椒呢。”
　　“可不是。”赵蕤说，“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张潮云：“……”你们一个两个那么凶干嘛啊，他看向沈慢，啧啧两声，“这几天不见，你这脸是又瘦了一圈，怎么，这么减肥是准备结婚啊？”
　　沈慢还没开口呢，徐舟野就笑着接过了话茬儿：“张哥，夏季赛程过半了，你们还打算赢一场吗？”
　　张潮云：“……”哥，你才是我哥，怎么张口就破我的防。
　　这比赛打了快一个月，MIN一场没赢，粉丝已经从愤怒，失望，绝望变成了“老子倒要看看你还能输几场”。队员也从反省，懊恼，沮丧变成了“事已至此，能拖一个倒霉蛋下水就拖一个”的伥鬼心态。
　　反正已经触底，差得不能再差，赢一场就是冠军。
　　沈慢说：“你们队伍怎么回事？”
　　张潮云说：“没法啊，谁叫你们把徐舟野给抢走了，本来是我看上的，我真是服了……”
　　夏季赛转会期，徐舟野这个路人王在国服亚服同时登顶时，就吸引了不少战队的目光，他看了徐舟野的排位录像，当机立断联系了徐舟野，想让他来MIN试训，和他一起接触徐舟野的还有别的俱乐部，他当时以为徐舟野会去KL，谁知道ACE居然也出手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张潮云对着旁边正在嚼菜的徐舟野抱怨，“ACE真不讲武德。”
　　徐舟野把嘴里的饭咽下去，道：“其实……ACE开始没接触我。”
　　张潮云：“？”
　　徐舟野说：“是我给ACE投的简历。”
　　张潮云：“……”
　　徐舟野道：“转会期快过了，他们也没找到合适的野位，才联系的我。”
　　张潮云听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啊？”
　　徐舟野咧嘴一笑，又是那标志性的灿烂笑容：“但是除了ACE，别的地方我都不会去的。”
　　张潮云：“……”得，懂了，又一个冲沈慢来的，别怪他说又，他们队里的小射手就是沈慢的忠实粉丝。
　　这会儿小射手罗知墨的眼神就没从沈慢身上移开过，饭没吃几口，筷子都不肯动了。
　　沈慢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扭头看过去。
　　两人目光相触，罗知墨先不好意思，脸颊红了大半，跟个害羞的小姑娘似的移开目光垂下了头。
　　“不是，你脸红个什么劲啊？”目睹一切的张潮云被自家队员的反应惊呆了，“来之前不还挺勇敢吗？”
　　罗知墨低着头不敢吭声。
　　“行了行了，别欺负小孩。”赵蕤说，“你刚看见沈慢的时候不也这尿性。”
　　张潮云：“……”
　　张潮云他记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他是和沈慢差不多同时进入HCC的，沈慢在ACE他在MIN，那时候的MIN还如日中天，他现在都记得，当时和沈慢打完第一场比赛握手时的画面，那时候沈慢刚满十八，还没长开，一张脸漂亮得雌雄莫辨，过来和他握手时，他被沈慢的眼神盯着，莫名其妙的就脸红了。
　　后来张潮云和沈慢相熟，才意识到这人是在用他的脸霸凌整个HCC，自己只是其中一个受害者而已。
　　张潮云叹气，拍拍罗知墨的肩膀以示安慰。
　　罗知墨脸红了好一会儿，终于是鼓起了勇气，看向沈慢，道：“沈哥，有些问题，想和你讨教一下。”
　　“讨教说不上。”沈慢说，“问吧，知道的我就答。”
　　都是射手，自然是有许多共同话题，罗知墨饭也不吃了，高高兴兴地凑到了沈慢的身边。
　　徐舟野夹菜的筷子突然停下，唤了声：“队长。”
　　和罗知墨说话的沈慢被岔开注意力，看向徐舟野：“怎么？”
　　“咱们是不是又要打UN了。”徐舟野说。
　　UN输了两场，目前积分榜第二，可以说是他们季后赛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对，怎么？”沈慢问。
　　“听说他们双人路还挺厉害。”徐舟野说，“搞得我都有点紧张。”他一边说话，一边搓着手指，脑袋也垂着，看起来可怜兮兮。
　　也不知怎么的，看见他这模样，沈慢的心一下软了。徐舟野就算打游戏厉害，也不过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孩，自己刚进HCC的时候其实也紧张，但因为他不怎么喜欢说话，表情也少，队友根本意识不到他在紧张。
　　“没事儿，UN强度可能还没TKR高。”沈慢安抚着自己的小野C，“UN的野位和Nine也就四六开吧。”
　　徐舟野说：“可是还是会紧张……”
　　沈慢道：“你放开打，我在呢。”
　　被晾在一边的罗知墨：“……”
　　张潮云嘀咕：“年纪轻轻的，醋味倒是不小。”
　　“差不多得了，咱们可是对手。”赵蕤道，“这茄饼你还吃不，不吃我吃了……”
　　张潮云一筷子夹过来：“吃吃吃。”
　　其实赵蕤说的也不错，他们毕竟是对手，沈慢愿意教罗知墨，是沈慢格局大，不教也无可厚非。倒是这个徐舟野有点意思……就是没能买到MIN，不然今年联赛成绩也不会凄惨成这副模样。
　　可惜啊可惜，按照徐舟野的这个成绩，打完今年夏季赛，就不是MIN给得起的价格咯。
　　说到价格，张潮云实在是好奇徐舟野的签约费多少，于是压低声音，道：“徐舟野，你今年签约费多少啊？不能说具体的，给个大概数字呗。”
　　签约费这事儿吧，说是保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个大概。像沈慢这种T0级别的，没有千万想都别想，而徐舟野这种刚入行的新人价格是最好的。
　　听到签约费，沈慢却想起了当时自家经理那挤眉弄眼的表情，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徐舟野眨眨眼睛，说：“经理不让说。”
　　张潮云说：“有这个数吗？”他比了个五。
　　徐舟野挠头：“真没多少，但经理说包吃住有五险一金，还能公费旅游。”
　　众人：“……”
　　张潮云：“……五万都没有？”
　　徐舟野咧开嘴直笑，笑容越灿烂，众人的心越凉，阳光开朗大男孩说：“哪有那么多。”
　　沈慢：“……”经理，你是真的狠啊你。
　　ACE几个队员心里哇凉哇凉的，他们战队的签约费和违约金数额挂钩，按照徐舟野的这个表现，估计下个赛季就有战队愿意帮他付违约金要来挖墙脚了。
　　赵蕤幽幽道：“省吧，迟早给他省出事儿来。”
　　沈慢沉默片刻，说你晚上想吃什么，让阿姨给你做顿好的。
　　倒是张潮云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第11章 UN对决
　　职业选手的生活其实挺简单，每天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训练。
　　张潮云这次来，顺便还约了和ACE的训练赛，对此沈慢质疑了一下，不是他不想打，而是如果一个队伍和另一个差距太大的队伍打，输得狠了很容易把自己的心气儿打没。
　　职业选手心气儿没了就完蛋了，可能会影响到后面的比赛。
　　张潮云对于沈慢的担心表示了理解，然后点了根烟，平静地说：“慢啊，心气儿这东西咱们早就没了，不光心气没了，连气都要断了……”
　　沈慢：“……”
　　“事已至此，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张潮云说。
　　沈慢：“这能生？”
　　张潮云说：“生不了也得生，最好一胎八个。”
　　沈慢：“……”行吧，又疯一个。
　　既然张潮云这么说了，那就打呗。
　　训练赛第二天就安排上。
　　张潮云走的时候，罗知墨还恋恋不舍，像要多讨教一点游戏技巧。看着自家小射手没出息的模样，张潮云气死了，说：“看看看，这么喜欢你偶像能不能多坚持几分钟再被打爆，把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延长一点啊。”
　　罗知墨眼前一亮：“张哥你说的好有道理。”
　　张潮云：“……”怎么有人挨骂都能被骂出灵感的。
　　他们MIN能输成这样，果然是有原因。
　　张潮云一脸痛心。
　　结果第二天，罗知墨居然还真的比之前发挥的好，至少没有被沈慢压在塔下气都出不了了。
　　“好像胆子大了点。”沈慢对此的评价是，“怎么，张潮云连夜给人特训了？”
　　赵蕤乐哈哈的打字：【张潮云，你是不是回去教育了你家射手一顿？】
　　张潮云隔了一会儿才回了句：【你懂个屁啊，这是信仰的力量。】
　　大家都大笑起来，徐舟野也跟着笑了，弯着眼角，但眼神里没多少笑意，语气倒是温柔的，说：“队长，下一把我试试狂犬。”
　　沈慢道：“行啊。”
　　第二把，徐舟野的大招CD好了几次，MIN的下路双人组就死了几次。
　　最后把张潮云打急眼了，噼里啪啦的哐哐扣字，说沈慢，你咋回事，别欺负小孩啊你。
　　沈慢说我怎么欺负小孩了。
　　张潮云：【看看孩子都死了几次了，野怪一组没吃到就算了，兵都没法补，人裤衩子都给撕烂了。】
　　沈慢问：【罗知墨你多大了？】
　　罗知墨：【沈哥我刚十九。】
　　沈慢：【哦，徐舟野才十八，不算欺负小孩，算互殴。】
　　张潮云：“……”你真不是个人啊你。
　　徐舟野打字【张哥对不起，下把我轻点。】
　　沈慢护短：【没事，他们都输了这么多把了，这点打击还是受得了的。】
　　张潮云硬是从徐舟野这几个字里品出了一点茶味，他想起徐舟野和善的表情，只能告诉自己这是错觉。
　　不过让张潮云没想到的是，他以为罗知墨会很受打击，没想到他还越打越精神，最后一把超常发挥，竟是在最后一场的前期取得了一点优势。
　　当然，这点优势没什么用，他们还是输了。
　　BO5的训练赛，毫不意外的以3:0结束。
　　打完，沈慢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安抚了张潮云几句。
　　张潮云摆手，在语音里说他自己心里清楚怎么回事，电竞这东西啊，天赋只是门槛而已，不是努力就行的。
　　沈慢说：“倒也未必。”
　　张潮云说：“最可怕的，是比你天赋好的人，比你更努力。”
　　他查过沈慢的小号ID，就算之前病成那样了，沈慢每天自己私下的训练也没断过，火成这样的选手，面临的外界诱惑有多少他是知道的，沈慢将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八个字做到了极致。
　　沈慢没反驳。
　　张潮云道：“不说了，复盘去了。”
　　沈慢他们倒是没有复盘，一边倒的局势其实也没什么参考性，MIN这个赛季这种配置如果不出现什么奇迹肯定是没了。
　　徐舟野在旁边笑得挺开心，沈慢问他笑什么，他弯着眼角：“我在庆幸。”
　　沈慢：“庆幸什么？”
　　徐舟野说：“庆幸自己有站在你面前的天赋。”
　　沈慢微愣。
　　见他不解，徐舟野却没有解释，只是目光灼灼凝视着沈慢。
　　沈慢不懂，他却明白，有些事情，真不是努力就能办法，他无数次庆幸，上天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X
　　夏天越来越热，沈慢的咳嗽终于在打UN的前一天好转。
　　经理总算是放下了自家明星选手随时猝死的担忧，天天叮嘱做饭阿姨做点补身体的给沈慢好好补一补。
　　沈慢对此表示为什么最近饭菜那么没味道，他的辣椒去了哪里。
　　“你还吃辣椒呢。”经理愁都愁死了，“哦，我亲爱的慢慢，这要是再咳嗽，我都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
　　沈慢说：“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恶心了。”
　　经理：“是是是，只有你的小野儿不恶心。”
　　沈慢：“小野儿？”
　　教练说：“哈哈，不知道吧，你粉丝给徐舟野取的新昵称，说赵蕤失宠了，他是你的新宠。”
　　沈慢沉默三秒，辩解道：“我要辟谣。”
　　教练说：“我听你狡辩。”
　　沈慢说：“我没宠过赵蕤。”
　　在旁边啃菠萝的赵蕤听到聊天内容拍桌而起：“沈慢，你和我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徐舟野：“你们躺过一张床上？”
　　沈慢说：“？什么时候的事？”
　　赵蕤：“那次我喝醉了……”
　　经理怜悯地看着赵蕤：“你说去年夏天那次？你身边的不是沈慢，是许小虫。”许小虫是他们中单，身高和体重一个数字，经理天天都在担心他的健康问题。
　　赵蕤：“……”
　　谣言解除，除了赵蕤大家都开心了。
　　因为经理的话，让沈慢生出了一点好奇心，他平时其实不怎么刷微博，上网也多是看看单机游戏和宠物视频解压。
　　他掏出手机，登陆好久没上的微博，刷了几下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徐舟野过来凑热闹。
　　沈慢迅速把手机屏幕按黑：“没什么。”
　　徐舟野啥也没看见，他有点疑惑地瞥了沈慢一眼，发现沈慢的脸突然红了，他本来就皮肤白，脸颊红了格外的显眼，但表情还是一贯的云淡风轻。
　　“真没啥？”徐舟野狐疑道。
　　“嗯。”沈慢应声。
　　“好吧。”徐舟野没有强求。
　　从未被宠幸过的赵蕤端着一碗菠萝，狐疑的看着两个人，说：“你们两个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干嘛呢？”
　　“关你屁事。”沈慢无情道。
　　赵蕤怒道：“为什么你对他这么好，对我就这么凶！”
　　沈慢说：“你手里的菠萝谁削的？”
　　赵蕤：“……”
　　是徐舟野削的，不过是给沈慢吃的，但他不知道沈慢对菠萝过敏，最后便宜了赵蕤。
　　“好了好了。”经理说，“蕤啊，男人都是这样喜新厌旧的，习惯就好了。”
　　赵蕤：“……”经理你也来是吧？
　　“晚上开会。”教练打断众人，“明天打UN，都打起精神来啊。”
　　UN队伍不弱，目前排在积分榜的第二位。
　　比赛当天，台下的看票一售而空，观众们热情高涨，都想看看UN和ACE的碰撞。
　　BP阶段，这次UN忽然改变策略，没有起手禁三个射手，而是是把机械鸟和风神禁了。
　　“嗯？奇怪？”赵蕤说，“他们禁这两个玩意儿干嘛？”
　　“看了徐舟野的大号排位成绩吧。”沈慢说。
　　徐舟野大号ID满满几页都是风神和机械鸟，一看就是在猛练这两个英雄，而且成绩不差，再加上之前和TKR对战的时候他功能性野位表现平平，大约是给了UN一种他会的英雄不多的错觉。
　　当然，UN还是给了沈慢该有的尊重，最后一个ban位，给了沈慢的绝活水女贝琳达。
　　“啧啧啧，ban位不够用了吧。”赵蕤笑着，帮沈慢拿了个版本强势的后期射手。
　　之前他们队里被针对得最狠的就是沈慢，五个ban位他最起码占了三个，这种情况在徐舟野来之后得到了改善，对面不敢放出徐舟野的绝活，被迫把Ban位分出来一部分用在了他的身上。
　　“你玩什么？”教练问徐舟野。
　　徐舟野想了想，又扭头看了眼旁边的沈慢，温声道：“都行。”
　　“玩野C吧。”沈慢慢条斯理，“不行的话，第二把再调整。”
　　徐舟野说：“好。”他的鼠标移动到某个英雄，点下了锁定。
　　他这一选，台下一阵轰动。
　　解说一号惊叹：“fest居然选了双星，已经好久没看到过这个英雄出现在赛场上了……”
　　解说二号点头：“让我们来看看fest这场的表现吧。”
　　因为双星的出现，直播间弹幕的数量瞬间增加了许多。
　　【这英雄还能上比赛呢？】
　　【惊了，笑的这么阳光的fest也能玩这么阴暗的英雄？】
　　【你们怕是不知道fest登顶国服用的是狂犬吧。】
　　【哪个阳光开朗的人能玩好狂犬？！】
　　双星，全名星辰双子，以其阴暗无比的技能机制闻名，这英雄一出生就有两个实体，刷野效率奇高，但是其中只有一个实体是真实存在的，虚幻体被打爆之后也本体也不会死亡，反而击杀错误目标的人身上会挂上名为虚幻的BUF，这时候再被本体攻击，会造成额外的巨额伤害。
　　这英雄和狂犬一样，前期强度很低，身板脆属性差，都是个非常看全局意识的英雄。
　　看到他选的双星，教练点点头：“可以。”别人不知道，他们内部很清楚，徐舟野这小子的英雄池极深，小号经常练一些稀奇古怪的英雄，之前和他一对一私下数据分析，徐舟野和他提过双星这英雄。
　　沈慢倒是不知道这茬：“你还会双星？”
　　徐舟野谦虚的很腼腆：“也没有，只是会一点。”
　　二十分钟后，全场观众加主持都被徐舟野的“会一点”震撼了。
　　UN的上单是个戴眼镜的小胖子，从面相上来看挺老实的，这把玩了个重装战士，一个大招击杀了徐舟野的虚幻体，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刻就被从草丛里冒出来的实体抹了脖子，巨型身体轰然倒地溅起一地灰尘。然后UN的队长OI就听见自家队友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语音频道里响起：“队长，到底什么是真的，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OI：“……”这个大招击杀的不是虚幻体，而是自家队员的精神状态。
　　解说一号露出不忍睹目的表情：“fest的双星玩得好啊。”
　　解说二号：“是挺好的……”
　　镜头刚好切到徐舟野，现场所有人都看见了他弯起眼角的灿烂笑容。
　　弹幕【这笑容看得我有点后背发凉】
　　【他的笑容和他阴暗潮湿的操作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
　　【谁来告诉我ACE到底从哪里挖来的这个宝贝】
　　【晚上回到床上掀开被窝就看见一对双胞胎】
　　【这把没咯】
　　的确没了，徐舟野笑盈盈的摘下耳机，也摘下第一场比赛的胜利果实。


第12章 阴暗双星
　　中场休息时间，教练对徐舟野的双星大加赞赏，说他在比赛赛场上，从未见过如此阴暗潮湿的操作，在这一刻，徐舟野仿佛已经和那个天天趴在人家窗户外面偷窥，企图窃取人家人生的双星本体合二为一（这是双星的游戏背景故事）。
　　徐舟野表示：“教练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教练说：“哈哈我当然在夸你，小徐你知道我说话比较直接，如果之前哪里有得罪之处，你别放在心上哈。”
　　徐舟野：“……”
　　赵蕤说：“我也是我也是，我没那个意思。”
　　徐舟野看着坐在旁边的沈慢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委屈道：“你们什么意思嘛，我虽然双星玩的很好，但是平时不是挺阳光的吗？”
　　教练说：“是的，以后谁说小徐一句坏话我都不会同意！”
　　徐舟野：“……”
　　“不开玩笑了，估计下一把你的双星要被ban，UN明显被打懵了，咱们一鼓作气。”教练说，“拿下他们！”
　　众人点头称好。
　　第二局，居然还真被教练说中了。
　　UN明显被徐舟野的双星打得有点措手不及，在BP阶段就出现了失误，居然把版本强势的支援和射手全放了出来。
　　沈慢和赵蕤直接锁定。
　　看见他们选的英雄，解说一号直叹气，说：“怎么回事啊UN，被上一局影响了吗，居然把两个强势英雄都放出来了，这把难了呀。”
　　解说二号点头赞同：“估计是怕fest手热又拿双星，把一个ban位给了双星……可是这样，明显会影响全局的bp。”
　　解说一号说：“这阵容看着很不妙。”
　　解说二号：“嗯……”
　　赛前的胜率预测，ACE直接来到了70%，这是AI根据阵容预测的，看得出因为上一局徐舟野的双星，对UN的影响很大。
　　顶尖选手们的对决，有时候阵容一出就已经决定了胜负。
　　沈慢和赵蕤的下路组合，这个赛季在HCC可以说是无人能挡，两人在锁定强势英雄的那一刻，这把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二十五分钟，UN代表的蓝色方基地被一记平A点掉了最后一点血量，在观众们那好似要掀翻房顶的欢呼声里，沈慢摘下耳机。
　　9-1-3的超神战绩，让镜头落在了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上，他侧着头，病了大半个月，脸又瘦了一圈，脸颊上几乎没什么肉，这反倒让他侧脸的线条更加流畅精致，在暗淡的光线下，容颜美若画卷。
　　这张脸出现在大屏幕上，引爆了气氛的高潮，舞台之下，黑压压的人群发出激烈的欢呼声，“slow，slow！！！”观众们喊叫着他的名字，高高举起手里的灯牌和各种应援物资，只为表达对他的喜爱。
　　“队长人气真高。”刘世世感叹，虽然已经见过无数次，但每次都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感叹。
　　“现在都还好，第一次拿冠军的时候更夸张。”赵蕤说，“我记得当时有几个极端粉丝，天天蹲在基地门口，搞得沈慢门都不敢出。”
　　刘世世说：“那为啥现在没那么多人了？”
　　赵蕤道：“那不得多亏了咱们战队打出来的成绩救了队长一命嘛。”
　　刘世世：“……”
　　沈慢幽幽道：“那我真是谢谢你们了。”
　　去年一整年，两次赛程，他们只进了一次大师杯，打比赛的时候挨对手的毒打，打完比赛还要挨粉丝的毒骂，真是连社交软件都不敢点开。赵蕤名气没沈慢大，压力都大到爆炸，也不知道沈慢是怎么熬过来的，不过从进到ACE开始，他好像就没见沈慢失态过，哪怕是突然间从山巅落到谷底，他也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沈慢，就是ACE的定心丸。
　　晚上回到基地，ACE连胜已经上了微博热搜。
　　徐舟野点进去，看到的第一条就是沈慢那张漂亮的脸，他戴着耳机，神情专注，不像是打电竞的，倒像是哪个明星来参演的电竞剧的剧照。
　　徐舟野顺手把这张照片存了下来，往下一滑，没想到看到了自己的脸，照片下面是粉丝的感叹。
　　【第一周的时候以为徐舟野治好了也流口水，没想到他流着口水把UN给干翻了。】
　　徐舟野：“……”
　　旁边赵蕤也在刷微博，余光瞟到徐舟野凝滞的表情：“少看点吧，对乳腺不好。”
　　徐舟野：“……我一个男的哪里来的乳腺？”
　　赵蕤说：“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还真有，去年经理……”
　　“赵蕤，你话怎么那么多。”经理从前面支了个脑袋过来，骂道。
　　赵蕤：“得，我不说了。”
　　徐舟野心想这经理也是当的命途多舛，痔疮乳腺都没逃过。他点开那条微博的评论，第一条热评是：【UN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双星替换了人生】
　　第二条好点，似乎是个粉丝【好喜欢fest一边露出笑的灿烂，一边追着对面抹脖子的表情】
　　第三条【坏了，给我嗑到了】
　　嗑到了，什么意思？徐舟野正想仔细看看，车就到了基地，司机招呼着下车。
　　“看什么呢，走了。”沈慢站起来。
　　“哦，来了。”徐舟野把手机放进口袋。
　　——
　　和UN的这场比赛赢了，意味着他们季后赛有极大的希望。
　　赢下了两个强队，这是自从秦一星走后，ACE打出的最好成绩，因此大家心情都很不错。
　　经理也是如此，大方地说请客吃宵夜。
　　“慢啊，想吃点啥？”经理问正在低头剥橘子的沈慢。
　　“想吃辣。”沈慢说，“嘴里没味。”他放了一瓣橘子进嘴里，顺手把剩下的递给了徐舟野。
　　徐舟野接过来，也吃了一瓣。
　　“辣椒不行。”经理说，“你这咳嗽刚好，病情又反复了怎么办？”
　　沈慢说：“那你们点你们想吃的就行，不用管我。”
　　经理：“你这孩子怎么那么犟呢。”
　　赵蕤凑过来：“橘子酸吗？给我也来点。”
　　“不酸啊。”徐舟野看起来不大想给，“这没多少了，你自己剥个新的呗。”
　　“哎呀，我懒得剥，就尝个味。”赵蕤懒到骨头里，“兄弟，别那么小气。”
　　徐舟野递给他：“好吧，给你吃点。”
　　赵蕤心想，嚯，果然是赢了比赛心情好，连零食都舍得让出来了。他没客气，怕徐舟野反悔，伸手就全给抓了过来，一口气全部塞进了嘴里。
　　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基地。
　　“啊！！！”赵蕤眼泪都掉下来了，整张脸皱成一团，口水直流，“酸啊——”
　　徐舟野微笑：“我觉得还好。”
　　赵蕤哗哗眼泪，这橘子比上次的还酸，进嘴的刹那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他含泪转头，恨恨看着微笑的徐舟野和面无表情的沈慢：“你们两个狗男男——”
　　沈慢：“赵公慎言。”
　　徐舟野笑着解释道：“能听懂吗？帮你翻译下，意思是赵蕤，你嘴巴悠着点。”
　　经理哈哈大笑。
　　赵蕤哭道：“我就知道，徐舟野狂犬玩得好是有原因的——”这么酸一橘子啊，进了两人的嘴他们两个表情都不带变一下的，最后怕他不上当还故意演一波，害得他一口全吞了。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居然还相信了这两个坏东西，他以后要把这两个人给的橘子拉进黑名单！
　　徐舟野说：“这不是怕吃不下浪费。”
　　赵蕤：“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经理拦着：“好了好了，快来点宵夜，都要饿死了。”
　　吃宵夜的时候，沈慢还是没能吃到他心心念念的辣椒。面对他全程面无表情的样子，没抗住的经理最终让步，说祖宗，我给你去厨房拿点辣椒面，你蘸着吃行吗，咱别垮着脸了。
　　沈慢奇怪：“我怎么垮着脸了，我平时不也这个表情？”
　　的确，沈慢平时表情也不多。但他自己根本没意识到，他心情好和心情不好时的气压完全是两回事，他心情不好时，光是坐在那儿，大家都会把声音放低些，怕吵到他。
　　这种优待并非刻意要求，而是不由自主的。
　　沈慢和教练说话的时候，徐舟野已经去厨房拿辣椒面回来了。
　　“咱们就尝个味儿，别吃那么多。”徐舟野放在沈慢面前，温柔地劝慰，“吃了又咳嗽的话，又得吃药了，那些药那么多，吃了也不好……”
　　赵蕤小声嘀咕：“这说话语气怎么温柔成这样。”
　　徐舟野微笑：“刚才我给你吃橘子的时候不温柔吗？”
　　赵蕤：“……”有道理，但是你的笑容怎么看着有点恐怖啊，兄弟。
　　沈慢因为这破咳嗽戒嘴快大半个月，总算沾到点辣味，心情好了不少。
　　“对了，TKR约我们训练赛。”做旁边的教练忽的道。
　　“嗯？他们约我们？”赵蕤奇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教练说。
　　“啥时候的事儿？”赵蕤说话时，看了旁边正在慢吞吞嚼东西的沈慢，“他们居然想和我们打训练赛？”
　　教练也看向沈慢。
　　沈慢把嘴里的牛肉咽下去，端起可乐喝了一口：“你们都看我干嘛？”
　　教练说：“这不是怕你对他们有什么意见。”
　　沈慢奇怪道：“你是教练还是我是教练，要我执教可是另外的价钱。”
　　教练本来还担心沈慢和TKR那边有隔阂引起不快和误解，闻言怒道：“那打，立马安排，BO5不够，得打个BO7！”
　　沈慢眼神都没动一下，又默默地夹了块牛肉沾上满满的辣椒面吃了。
　　教练突然意识到这货在抓紧机会吃辣椒，可能压根没把他们说的话放心上，瞬间泄气：“……你少吃点，这玩意儿这么辣。”
　　他是外地来的，家乡那边几乎不怎么吃辣椒，对沈慢的吃辣能力只能抱拳表示敬佩。他至今都记得，当时和沈慢一起出去吃面，他小心翼翼地往自己的碗里加了一滴辣椒，然后就听到坐对面的沈慢用冰冷的语气说：“这么点，你干脆滴我眼睛里得了。”
　　教练：“……”孩子，你何必对自己那么狠。
　　沈慢没觉得辣，所以他也没吭声。
　　“那，真打？”教练问。
　　沈慢烦了：“你是教练，你做主。”
　　教练：“好咧！”


第13章 你哪位
　　教练也是ACE重组之后才来执教，但整个HCC都知道ACE和TKR那水火不容的关系，据说TKR的中单当年和沈慢闹的很僵。
　　后来ACE重组，成绩不佳，两队差距更大，别说训练赛，平时互相连招呼都懒得打一个。不过懒得打的这边都是沈慢，教练几次看见秦一星热脸来贴沈慢的冷屁股……也不知道秦一星到底怎么想的。
　　沈慢没空管教练的心理活动，那双眼珠子落在辣椒上就没移开过，还想再吃，盘子却突然被一双手移开了。
　　“队长。”徐舟野声音轻轻的，“差不多了。”
　　沈慢扭头和徐舟野对视。
　　两人目光相触，徐舟野的眼神温和，微微弯着眼角面对沈慢的眼睛，丝毫不躲闪。
　　沈慢略微有些诧异，他以为徐舟野会移开眼睛。
　　“嗓子还没好。”徐舟野说，“吃太多，又咳嗽起来怎么办。”
　　沈慢说：“我觉得我……”他想说我觉得我已经好了，结果好字还没出口，喉咙就传来一阵痒意，“咳咳咳咳。”没憋住，还是咳了出来。
　　徐舟野笑道：“你看吧，咳嗽就像喜欢，忍不住的。”
　　沈慢：“咳咳咳咳咳……”
　　徐舟野摊手，一副你看我说什么的模样。
　　沈慢理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舟野把蘸碟抽走。
　　“等好了，陪你吃个够。”徐舟野笑着承诺。
　　沈慢：“……”唉，生个病真是低人一等。
　　六月底，已入盛夏。
　　斑斓的阳光伴着聒噪的蝉鸣。
　　周六，基地下午放半天假，沈慢窝在房间里打游戏，他嘴里叼着根冰棍，咬得咯吱作响。
　　电话突然响起，沈慢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犹豫片刻才接起。
　　正在看游戏视频的徐舟野，忽的听到了沈慢的声音。
　　声音是从阳台那边传过来的，他们住的是别墅，阳台共通向一个小花园。
　　徐舟野朝外望去，看见穿着T恤短裤的沈慢站在花园里接电话。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徐舟野却从中看出了些许烦躁和不愉。
　　隔得太远，徐舟野也不知道沈慢在说什么，只看到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捏着冰棍，被热气一烘，冰棍融化得很快，甜腻的糖水顺着沈慢白皙修长的手指滑到了小臂上。
　　黏腻的触感让沈慢似乎有些心烦，连带着声音也大了些，徐舟野隐约听到几个字，大概是什么出国，回家之类的……
　　又过了十几分钟，天气热得厉害，沈慢的额头鼻尖都被晒出了些细密的汗水，苍白的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看起来简直像是要中暑。
　　徐舟野正想着要不要出去叫沈慢一声，就看见沈慢挂了电话。
　　沈慢捏着手机，嘴唇抿出一条紧绷的线条，他烦躁地看了眼另一只手上化得几乎快要没有的冰棍，垂着眼眸探出舌尖舔了舔被冰棍弄得黏腻的手指……
　　徐舟野：“……”
　　顺手把剩下的冰棍棍子扔进了垃圾桶，沈慢转身进了屋子。
　　迎面而来的是沁人皮肉的凉意，但他没觉得冷，反而感觉有些热，用手撑了撑衬衫的领口。指尖的黏腻更让人觉得不适，沈慢去了厕所，把手上的糖渍仔仔细细地洗净，又捧起水洗了一把脸。
　　咚咚咚，门被敲响。
　　沈慢问了句谁，传来了徐舟野的声音：“是我，队长。”
　　沈慢：“有事吗？”他觉得有点不舒服，靠在卫生间的墙壁旁，没去开门。
　　“阿姨刚炖了点银耳汤。”徐舟野说，“让我给你送过来。”
　　沈慢闻言失笑，徐舟野来基地的时间短，大概不知道他的性格。基地里的别人都知道，所以从来不会有什么阿姨做好了食物特意来叫他的情况。
　　本该要习惯性的拒绝，但却突然想起了他生病的那天晚上，喝到的那碗粥也是徐舟野端来的，还带着些小心翼翼的神情，这个比他还小三岁的小孩好像在习惯性的照顾他，沈慢心里不由得冒出些不忍，犹豫片刻，走向门口。
　　徐舟野面前的门嘎吱一声打开，门后是刚洗完脸的沈慢，他脸上挂着湿漉漉的水珠，热气还没褪下，脸颊和嘴唇上都带着些异样的嫣红，被白皙的肌肤衬托得好看极了。这样一张格外艳丽的脸，配上的却是漫不经心的冷淡眼神……
　　徐舟野只是恍神了片刻，便笑着将手里的碗递了过去：“加糖了，你尝尝够不够。”
　　“谢谢。”沈慢说。
　　“不用谢。”徐舟野说，“教练说训练赛在明天下午，和TKR。”
　　“好。”沈慢点头。
　　“对了队长。”徐舟野说，“医生开的药你再吃一天吧，巩固一下，怕咳嗽反复。”
　　“好。”沈慢说。
　　“那我走了。”徐舟野转身。
　　沈慢关了门，回到桌子旁放下银耳汤。
　　银耳汤的温度刚刚好，不热也不冷，沈慢看着它发了会儿呆，才拿起勺子舀了一勺。
　　甜度适宜，清甜润口，是好喝的，沈慢想，徐舟野，谢谢你。
　　——
　　和TKR的训练赛在周六下午。
　　沈慢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那儿抽烟，走廊里没空调，空气有些闷热，他一边摆弄手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
　　微信群里消息一条接着一条，沈慢瞟了眼，没点进去看。
　　大概是在聊下午的训练赛。
　　上午的时候教练就开了会，说想用TKR来试试新开发的阵容强度，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想法，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落在沈慢身上，意思很明显，是在问他的意见。
　　沈慢懂了教练的意思，试新阵容的意思就是不拿最拿手的那一套，大概率是要输的。
　　这是正常的战术，很少有战队会在训练赛的时候拿出自己的最强阵容，大多数都是在尝试一些新的配置。
　　这两年间，ACE打TKR只赢过上周一场，大家心里都憋着股劲儿，沈慢应该也是如此。
　　可说来或许没人信，他其实并不是很在乎。
　　沈慢记得秦一星走的那天晚上，来找了他一次，两人相顾无言，秦一星欲言又止，沈慢坐在他对面垂眸玩手机，连个眼神都没给。
　　最后秦一星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叫了他一声沈慢。
　　沈慢头也不抬：“嗯？”
　　秦一星说：“都要走了，你就不能看我一眼。”
　　沈慢说：“都要走了，看不看不都一个样。”
　　秦一星被沈慢气笑，他说：“你从未把我看进过眼里。”
　　沈慢听到这句话，终于抬了头，他睁着那双黑色眼睛，目光空洞洞的，像无机质的漂亮玻璃珠，他歪了歪头，语调缓慢又疑惑，他说：“秦一星，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秦一星落荒而逃。
　　他慌乱的背影回答了沈慢的答案，但和秦一星的猝不及防相比，沈慢冷静得就像问的是今天晚上吃什么。
　　没什么好惊讶的，沈慢从小就知道自己好看，从旁人惊艳的眼神，从许多特别的优待，他都知道自己是比一般人好看的。
　　喜欢他的人很多，秦一星只是其中一个，沈慢并不为此感到与众不同。
　　或许是那天的反应把秦一星这家伙伤到了，后来打起比赛来格外的狠，沈慢心想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搞得自己好像始乱终弃似的，其实两人也就是关系普通的队友，要走就走，何必弄得像什么宿敌，气氛怪怪的。
　　不过似乎只有他自己这么想，其他的所有人，粉丝，教练，包括赵蕤——都觉得沈慢应该对秦一星有些怨怼。
　　然而沈慢没什么恨意，他只是觉得秦一星选了他自己要走的路，所以分开也很自然，这不都是人生活中必须经历的吗？
　　人生是孤独的旅程，各走各的路实在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
　　至于真正让沈慢心烦的，其实另有其事。
　　他妈要回来了，下周的飞机，从欧洲飞回来，回来就算了，还非要见他一面。
　　沈慢觉得他们没什么见面的必要。
　　他爸妈离婚多年，爸爸再婚，妈妈天天往国外跑，他跟着外婆生活，后来十几岁的时候外婆去世，在家庭关系上几乎就没有了牵挂。他虽然没得到过什么父母的关爱，但在经济上也没有被亏待过，小时候大概怨过，但长大后发现再纠缠本就得不到的东西挺没意思，便也想开。
　　这次他妈突然要回来，还想来基地看看他，他压根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甚至可能连叫出那一声“妈”都要挣扎一下。
　　沈慢有点心烦，咳嗽着点上第三根，远远地看见徐舟野从走廊尽头冒了出来，朝着他这边走。
　　莫名有些心虚，沈慢转身熄了烟，打算若无其事地往训练房走。
　　没走两步，就被徐舟野堵住。
　　“队长？”这刚满十八的小孩比他还要高半个脑袋，站在他面前跟堵墙似的。
　　沈慢自知理亏，举起双手：“就抽了一根。”
　　徐舟野：“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沈慢：“……三根。”
　　徐舟野：“……”
　　委屈又谴责的眼神太折磨人，沈慢败下阵来：“我错了，病好之前都不抽了。”
　　徐舟野明显不相信，还瞅着沈慢。
　　沈慢无奈：“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这话有份量，徐舟野信了，笑着转身让开了路：“下午训练赛加油啊，队长。”
　　沈慢无奈：“加油。”


第14章 一次小训练赛
　　训练赛在专门的训练服打。
　　虽然前几天教练夸下海口说要BO7，但结果还是BO5。
　　毕竟一场比赛加上BP上正常流程都要超过半个小时，打完BO7估计都晚上了。
　　按照昨天开会的阵容BP完进了游戏，TKR先惊讶上了。
　　TKR那个嘴巴讨厌的中单杨山贺在【所有人】频道打字：哟，新阵容啊，稀奇。
　　ACE拿出的是几乎没怎么用过的双C体系，射和野位都选了偏后期的阵容。
　　这体系在废土之心里其实挺常见的，但对于ACE来说是种新的尝试——之前全是单C体系，看来今天打算拿TKR练练手。
　　TKR的中单其实是沈慢的老熟人，名叫杨山贺，当时秦一星要走，没能带走沈慢，就带走了他。
　　“这个杨山贺话真多。”赵蕤对这人印象很不好，“我听他们说你在队里欺负人的消息就是杨山贺传出去的。”
　　沈慢说：“他们？”
　　赵蕤道：“你粉丝啊。”
　　沈慢说：“你还认识我粉丝？”
　　赵蕤嘿嘿一笑：“我可是冲浪达人，认识的人可多了。”
　　看他这么高兴，沈慢没好意思打击他——认识那么多人，还不是在搞网恋。
　　杨山贺和沈慢当了一年队友，但两人并不熟，沈慢平时本来就话少，杨山贺也是个内向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实里话少的人在游戏里那么能叨叨。
　　沈慢懒得看他废话，干脆全部一键屏蔽。
　　赵蕤说：“感觉他好恨你，你到底怎么人家了。”大家都说沈慢脾气差，但实际上和沈慢相处久了的人都知道，他只是单纯的性格冷淡，从来都不是那种欺负人的人。他平时很低调，不会主动社交，开会的时候都要选个不起眼的角落窝着——可惜，沈慢这张脸注定了，他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但无论怎么说，因为这些原因造谣沈慢欺负人未免也过分了些。
　　沈慢说：“我哪儿知道。”他对这个人压根没什么印象，连长相都快记不清楚。
　　赵蕤：“……行吧。”
　　TKR的实力毋庸置疑，尝试新体系也算是磨合，ACE很快显出颓势。
　　到底是HCC现役一哥，秦一星的实力毋庸置疑。
　　二十八分钟，TKR干爆了ACE基地，没什么意外的结束了这一把比赛。
　　赵蕤感叹：“秦一星还是猛啊，听说TKR拉他过去的时候签约费特别高。”他看向沈慢，“沈哥，那边给你开的多少？”
　　沈慢说：“几千吧。”
　　赵蕤说：“税后？”
　　沈慢嗯了声。
　　这事儿业内都知道，但还是第一次从沈慢口中亲口得知。
　　“这你都没去？”赵蕤有点惊了。几千万税后和税前完全是两个概念，沈慢留在ACE估计一半都没有，这么多都不愿意跳槽，怪不得ACE老板把沈慢当宝贝宠着。
　　“队长你人真好。”徐舟野感叹。
　　他这不感叹还好，一感叹沈慢和赵蕤立马想起了他的工资，赵蕤声音瞬间温柔似水：“小野儿啊，要喝点什么吗？我给你拿。”
　　徐舟野莫名：“不用，我不渴。”
　　沈慢说：“没事，让他去吧，他就喜欢帮人拿水。”
　　赵蕤：“……”并没有这种事。
　　最后赵蕤去拿了几瓶苏打水，又开了第二局。
　　之前和TKR初见，ACE赢得轻松，其中有个很大的原因就是秦一星他们根本没把徐舟野放在眼里。一个第一次上场就被野怪击杀的野位能有什么本事，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笑话。
　　然而电子竞技这种东西，当你看不起你的对手时，就已经把自己的赢面让出去了一半。
　　第二局，还是TKR赢了，双C体系导致赵蕤和沈慢打得有些吃力，这种需要猥琐发育的体系其实并不太适合两人激进的风格。
　　教练一直在观战和记录数据，对此结果并不意外，阵容的磨合并非一次两次，是需要靠大量的练习积累的，能把TKR拉来当陪练，自然是很好的事。只不过这把结束的时候，TKR的杨山贺没忍住又在【所有人】频道打字了，说哟，今天状态不佳呀，是不是感冒还没好。
　　这要是换了别人，估计还真以为在关心，但这货肯定是在阴阳怪气。
　　杨山贺以为ACE会回他两句，结果直到基地爆炸，也没人回他一句。莫名其妙有种被无视的感觉，本来赢了比赛的喜悦被冲淡了，甚至生出些恼羞成怒来，杨山贺说：“傲什么傲，赢一次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还不是被我们压着打！”
　　同队的射手看了他一眼：“赢了两把你还那么生气干嘛？”
　　杨山贺说：“我就看不惯沈慢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射手说：“你以前还真经常被欺负啊？”
　　杨山贺说：“呵呵，那可不是。”
　　射手来了兴趣：“他怎么欺负你的？”
　　杨山贺张口就想说个一二三四来证明沈慢是个多么可恶的人，可憋了半天，憋了一句：“他根本不理人！”
　　射手：“啊？”
　　杨山贺说：“他连我微信申请都没通过！”
　　射手：“……”
　　杨山贺说：“叫他一起出去吃饭他也从来都拒绝！”
　　射手表情变得有点诡异。
　　杨山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赶紧想要补救：“不过还有最过分的。”
　　射手说：“什么？”
　　杨山贺道：“他把我给他带的外卖全给别人吃了！”
　　射手沉默了片刻，小心道：“怎么听起来有点怪。”
　　杨山贺怒道：“怪什么怪，沈慢才怪，你是不知道，他性格有多差！”
　　射手心想就你说的这些也还好吧，最过分的也就是不吃你带的外卖而已……这算得上欺负？
　　杨山贺还在找认同：“秦哥，我说的对吧？”
　　谁知道秦一星压根没听他说话，被他叫了两声才抬头：“怎么了？”
　　杨山贺把刚才说的话对着秦一星又说了一遍，企图寻求认同。结果秦一星瞥了他一眼，说：“你这描述像个爱而不得的舔狗。”
　　杨山贺：“……”
　　射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慢那边并不知道TKR的激烈讨论，他们和教练商量了一下，第三把决定拿出常用的射C体系。
　　教练同意了。
　　第三局一开始，沈慢就嗅到了一股奇奇怪怪的火药味，TKR一楼秒锁了月灵，大家都知道这英雄是杨山贺的绝活法师，不知道他在训练赛里选出来是想做什么。
　　“这是在干嘛？”赵蕤说，“赢了两把还赢出火气来了？”
　　“这人以前就挺奇怪的。”沈慢也不理解，“我对菠萝过敏，他非要给我带菠萝糯米饭。”
　　赵蕤：“懂了，他已经怀了二心，想用菠萝害你。”
　　沈慢扭头看向徐舟野：“玩什么？”
　　徐舟野微笑道：“他不是喜欢打字吗，玩个多给他留点打字时间的吧。”
　　说完，锁了狂犬。
　　沈慢：“……”行吧，火药味一下子更浓了。
　　徐舟野的狂犬没上过职业赛场，TKR还没能见识到其威力。
　　所以刚选出来，TKR那边都在调侃。
　　“哟，选个逆版本的狂犬？”杨山贺也不忘嘴两句，“这是被打糊涂了吗？”
　　秦一星说：“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
　　杨山贺道：“我也就开局的时候说两句，游戏里面我都没空打字的！”
　　秦一星：“你最好是。”
　　一语成谶。
　　第三次被徐舟野操纵的狂犬直接按死的时候，杨山贺看着黑白的屏幕沉默。
　　秦一星正在下路打架，这把沈慢也选了拿手的英雄，他们双人路根本打不过，更没空管杨山贺了，他说：“你离草丛远点。”
　　杨山贺说：“我根本没靠近草丛。”这把丛林地图，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草，鬼知道徐舟野隐身的狂犬会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咬他两口。
　　秦一星说：“要不你出个金身？”（一种触发后可以短时间无敌的装备）
　　杨山贺说：“我口袋里就两百块，拿什么买金身。”
　　秦一星：“……”
　　两人沉默。
　　最后，秦一星为杨山贺的命运下了判决：“那你等死吧。”
　　杨山贺：“啊啊啊啊啊，他妈的沈慢到底从哪里找来的这个徐舟野啊啊啊！！恶心死了啊啊啊啊！！！”
　　徐舟野说到做到，这一把当真给了杨山贺充足的打字时间。
　　在这一局里，黑白成了杨山贺的主色调，他的战绩从0-1变成0-3最后停留在了0-6。
　　尸体冷冷的躺在地板上里，很安心。
　　最后TKR毫不意外的输掉了第三场，杨山贺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秦一星拍拍他肩膀，说你要不要去洗一把脸。
　　他还没应声，旁边的射手忍不住笑了，说：“洗脸有用吗？”
　　杨山贺说：“你到底是哪边的，输了比赛就这么高兴？”
　　射手说：“这不是正式比赛，况且……”
　　杨山贺说：“况且什么？”
　　秦一星帮自家射手回答了问题：“况且沈慢还是他偶像呢。”
　　杨山贺：“……”
　　射手：“嘿嘿。”
　　杨山贺：“……”你们这群玩射手的真让人恶心。
　　恶心的沈慢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心想是不是徐舟野把人杀的太狠，搞得人家背地里骂他。


第15章 谣言的产生
　　徐舟野把对面话多的中单暴揍一顿，心里舒服多了，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温和了几分，第四局教练给他安排了他不常用的英雄，他也没反驳。
　　“不太会，可能会输。”选人阶段，徐舟野就说，教练安排了一个他不大拿手的英雄。
　　“输就输了。”沈慢说，“训练赛而已。”
　　也是，沈慢的心态在整个HCC都是出了名的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玩不熟悉的英雄，很难在TKR手上占到便宜，特别是面对状态巅峰的秦一星，毫不意外的输了。
　　不过战绩也还行，不算难看，因为TKR的杨山贺上一把明显被徐舟野杀蒙，整个人魂游天外，给了好几次机会。
　　可惜ACE也没把握住。
　　这游戏一旦到了顶尖对局，比的其实是水桶边缘的那块短板。
　　训练赛结束，成绩一比三。
　　按理说赢了的TKR应该喜笑颜开，但几个队员包括教练脸上都没多少笑容，甚至有点凝重。
　　“徐舟野很厉害。”赛后复盘，TKR的教练对ACE的阵容给出很高的评价，“给ACE挖到宝了。”
　　都是顶尖选手，对面实力打几把就能感觉出来，这几把训练赛里，有几把徐舟野明显没拿自己拿手的英雄，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太过落于下风。
　　“HCC，要变天了。”射手叹气感慨。
　　和TKR凝重的气氛相比，ACE氛围反而十分轻松。
　　总有种虽然输了比赛，但心情还不错的感觉。
　　教练开了一个小时的小会，复盘总结，又说要另外找时间和选手们私下聊聊各自存在的问题。
　　赵蕤坐在沈慢的旁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嘀咕：“我觉得徐舟野最大的问题是工资太低。”按照这个工资比例，真怕这赛季比赛还没打完，别的俱乐部就开始计划挖人了。
　　沈慢冷静地分析局势：“没事，这赛季咱们成绩好，他拿了冠军走工资更高。”
　　赵蕤竖起大拇指，为自家队长的冷静点赞：“有道理。”
　　两人同时看向乐呵呵正在抓着根苞米啃的徐舟野，心想接下来的比赛真是一点不能放松，不然徐舟野跑了怎么办。
　　徐舟野注意到两人的目光，不明所以地含糊道：“队长，怎么了？你要吃吗？”
　　沈慢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线安慰着自己家小队员：“没事，只是看看你，你吃你的。”
　　徐舟野：“嘿嘿。”
　　赵蕤想，这么一个傻乐的傻子，怎么就把狂犬双星什么的玩得那么好呢……
　　话说这苞米还是徐舟野家里寄来的，他坦然地说他家就是种苞米的，听得赵蕤内心一阵酸楚，脑子里顿时脑补出一副进城务工的农村子弟被自家万恶的抠门经理以低价欺骗进ACE的悲凉画面。
　　“说真的，在这件事上，我很难站到经理那边。”赵蕤在徐舟野去厕所的时候在休息室旁边嘀咕，“他家里还给他寄苞米，肯定不容易，就这么个可怜孩子，怎么就被经理……”
　　他话还没说完，被刘世世轻轻地打断。
　　刘世世说：“你等等。”
　　赵蕤：“嗯？”
　　刘世世说：“你看到他脚上穿的那双鞋了吗？”
　　赵蕤说：“看到了。”
　　刘世世道：“x牌最火的那款，现在炒到六位数了。”
　　赵蕤：“……”
　　刘世世拍拍他的肩膀：“而且不出意外，下个赛季，他的工资就比你高，zoop啊，你与其担心人家家里种苞米，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养老金。”
　　赵蕤被刘世世说的当场痛哭流涕，在企图拉住沈慢的手臂被无情地甩开后哭得更伤心了，说队长啊，我是你最忠实的辅助，你不能抛弃我，我才二十一，我还能再打几年的……
　　沈慢说：“二十一，离退休也没几年了。”
　　赵蕤：“呜呜呜呜这种事情不要啊。”
　　虽然两人是在开玩笑，但电竞这事儿吧，就是挺残酷的，整个HCC，年龄超过二十五的都算是大龄老将。年龄越大反应越慢，是不争的事实。
　　沈慢比赵蕤大，生日在二月十八，正好沾到水瓶座的尾巴。
　　时间真快，离他进ACE，已经过去三年有余。
　　沈慢又想抽烟了，他刚伸手在口袋里摸了一下，眼神就对上了刚从洗手间回来的徐舟野。
　　“队长。”徐舟野叫了一声。
　　沈慢默默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半举起，示意徐舟野误会了自己。
　　徐舟野微笑：“我就知道队长不会骗我的。”
　　沈慢：“哈哈。”
　　赵蕤狐疑地看着两人互动，心想你们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还有徐舟野，你野打得好好的，不会突然来觊觎一个可怜辅助的工作岗位吧。
　　赵蕤的这份担心，并非空穴来风。
　　因为第二天晚上，沈慢和徐舟野又甜蜜双排去了。
　　赵蕤出去吃个饭的功夫，回来就看见沈慢在直播，他凑过去，看见沈慢在和“小甜软糖”双排。
　　这“小甜软糖”的ID很眼熟，赵蕤立马想起来，这是徐舟野的小号，但他环顾四周，却没看见徐舟野的人。
　　这会儿“小甜软糖”正操作着幽魂黏在沈慢的身上，优哉游哉的，沈慢居然也不说他。
　　赵蕤眼珠子都要瞪下来了，说：“不是，他都不下来帮你垫刀，你这都不说他啊？”
　　沈慢听到他的声音，扭头：“我们双排关你什么事？”
　　赵蕤：“……”
　　沈慢淡淡地解释：“他在吃饭呢。”
　　赵蕤一阵恍惚，他声音都颤抖了：“那你为什么和我双排的时候压力那么大？”
　　沈慢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和你双排是工作。”
　　赵蕤：“……”他妈的和徐舟野双排就是生活是吧？？？
　　沈慢把麦闭了，又补了一句更加残酷的话：“你不会跳槽，他会。”
　　赵蕤：“……”草，他被沈慢的现实震惊了。
　　不过自从知道了徐舟野的工资多少之后，大家对徐舟野的态度都温和了很多，都说拿一分钱受一分气，以徐舟野目前的情况看来，他在ACE是受不了一点气的。
　　罪魁祸首都是那个省经费的经理……
　　上个月的直播时长没播够，这个月沈慢得多补一点。
　　对于他一上线就和“软妹子”双排的行为，弹幕表示了强烈的谴责。
　　【谁来告诉我这个小甜软糖到底是谁的小号】
　　【这甜甜的语气，一看就是个妹子】
　　【还是个软妹子，SW是不是谈恋爱了？？？】
　　【从技术层面上来看，应该是没谈的，而且他那个鸡毛的性格真的有妹子受得了吗】
　　【妹子受得了不我不知道，反正我感觉我看着他的脸还是能忍下来的】
　　【你们男同能不能把味儿收一收】
　　徐舟野下午的时候就出去了，说是有点事，晚上的时候也没回来，沈慢准备双排的时候却看见他小号小甜软糖在线。
　　鬼使神差的，两人双排上了。
　　打的段位低，沈慢也没啥压力，徐舟野打到一半说哥哥我想吃个饭，还配了个萌萌哒的颜文字，沈慢体贴打字让他慢慢吃。
　　说是吃饭，其实也就是腾手啃个饼，徐舟野速度快，两口就吃完的事儿，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打字说出来。
　　徐舟野：【谢谢哥哥，哥哥好温柔好体贴，最喜欢哥哥了o(^▽^)o】
　　和赵蕤一样震惊的，还有弹幕。
　　【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他为什么像捧宝贝一样把这辅助捧在手心里】
　　【查，严查，SW有大问题】
　　【SW，告诉我们，这到底是谁】
　　【肯定是他女朋友，铁证如山】
　　【SW有女朋友了，我裂开了】
　　沈慢说：“不是女朋友。”
　　弹幕【不是女朋友，是老婆？】
　　【是未婚妻】
　　【是灵魂伴侣】
　　沈慢说：“是男的。”
　　弹幕【……】一连串的省略号刷屏之后，大家很快发散了思维。
　　【原来是男朋友，吓我一跳……不是，等等，男朋友？？】
　　【破案了，zoop转发GV就是被SW逼的。】
　　【传下去，SW喜欢男人】
　　【传下去，ACE队员都被沈慢潜规则了】
　　【什么，ACE的福利这么好吗？好让人心动。】
　　沈慢时常被弹幕的精神状态震惊。几分钟的时间，沈慢亲眼见证了谣言的诞生，后面的弹幕已经开始超出人类的理解范畴。
　　沈慢：“……”算了，懒得管。
　　结果大晚上的，SLOW谈恋爱了这个话题莫名其妙的上了热搜。
　　沈慢还没发现，还是跟个幽灵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经理告诉他的。
　　“沈慢，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经理像是被抛弃的原配，幽怨得像个鬼。
　　沈慢说：“我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经理说：“你看微博热搜。”
　　沈慢点开微博：“……”
　　经理一脸证据确凿：“看吧！”
　　沈慢说：“那是徐舟野！”
　　经理更惊恐了：“你是在和徐舟野谈恋爱？？？”
　　沈慢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他不喜欢说话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觉得人和人之间的交流太过困难，他觉得今天晚上说的这些话，比他打一场BO5还累人。
　　经理含泪：“他才十八，才来基地一个月……而且他那么便宜……”
　　沈慢：“……”重点是最后一句是吧？
　　沈慢从后槽牙里挤出一句：“把微博再仔细看看，别逼我骂你。”
　　经理：“……哦。”
　　仔细看完了微博的经理放心了：“还好，没和徐舟野谈就好。”
　　沈慢：“？”
　　经理：“我理解你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小孩的春心萌动，但是你知道的，徐舟野的解约费很便宜……万一你们有什么矛盾他负气出走……”
　　沈慢脑子一阵嗡嗡响，只觉得自己刚好的头痛又要犯了。
　　经理见他这副表情，尬笑：“这不是开个玩笑。”
　　沈慢扯扯嘴角：“是挺好笑的。”
　　经理见势不对，赶紧开溜，留下了沈慢和还在热搜榜上往上升的话题。
　　沈慢心想真是直播一次短寿十年，这班是真的一天都上不下去。


第16章 漫游
　　晚上徐舟野回来的时候给沈慢带了一大包夜宵。
　　敲开沈慢的房门，他像个外出觅食回来的小狗，尾巴开开心心的在身后摇着。
　　沈慢开了门，就看见了快乐狗狗一样的他。
　　“队长，给你带了宵夜。”徐舟野咧开嘴，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谢了。”沈慢接过来道谢。
　　沈慢迟疑片刻：“对了……”
　　徐舟野：“？”
　　沈慢到：“算了没什么。”他本来是想让徐舟野今天别看微博，但总觉得不说还好，说了反而引人去看。
　　谁知准备离开的徐舟野突然折返：“队长，你看微博了吗？”
　　沈慢：“……”得，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舟野小心道：“队长是不是不开心了？”
　　沈慢：“倒也没有。”他顿了顿，“网上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他怕徐舟野误会自己。
　　徐舟野说：“没事的，我只把队长的话放在心上！”他的语气和眼神都太真诚，反倒让沈慢有些不坦然。
　　“晚安。”徐舟野告别。
　　沈慢点点头。
　　C城的夏天，热得吓人。
　　接近四十度的天气，让人只想待在空调房里哪儿也不去。
　　天气一热，沈慢本来就不好的胃口更吃不下东西。再加上他咳嗽没完全好，被教练盯着不让他碰辣椒，每天都有点食不知味。
　　徐舟野带的夜宵是一些小海鲜，味道不重，但很清爽，食材也新鲜。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淘来的这些小店。
　　沈慢吃的很舒服，心里对徐舟野的感谢又浓了几分，这小孩人挺好的，打游戏认真，待人处事也周到，但并未逾越尺度。
　　沈慢想，徐舟野会是个不错的朋友。
　　早上六点，太阳就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透过未拉紧的窗帘投射在屋内的地板上。
　　沈慢用被子蒙住头，翻了个身，又睡了一刻钟，才不情愿地按掉了响个不停的闹铃。
　　沈慢简单洗漱后，去了餐厅。
　　早饭已经做好了，饺子包子馒头一应俱全，沈慢没什么胃口，端了碗粥慢慢地喝。
　　赵蕤顶着个鸡窝头，说：“哎，徐舟野怎么又出去了？”
　　沈慢：“嗯？”
　　赵蕤说：“我刚看他从正门出去了……”
　　沈慢道：“不知道。”
　　赵蕤说：“这小子这几天怎么神神秘秘的。”
　　两人聊着天，经理也过来了，说下午训练赛改到了明天。
　　“徐舟野呢？”赵蕤奇怪。
　　“他有事，请了半天假。”经理说。
　　“哦……”赵蕤拉长了声音，“不会是被昨天晚上的微博热搜影响了吧？”
　　两人说话时，一起看向沈慢。
　　沈慢面无表情：“对，就是我把他潜规则了，你们打算怎么着吧。”
　　经理：“……”
　　赵蕤：“……”
　　赵蕤说：“讨厌，明明是人家先来的。”
　　经理：“哼，人家比赵蕤还先来的呢。”
　　沈慢给出对两人的评价：“恶心。”
　　赵蕤：“你好过分。”
　　这段时间训练的强度很大，大家都有点疲，下午训练完，赵蕤说附近新开了家火锅店听说很好吃，晚上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沈慢有些犹豫，他最喜欢的就是火锅，因为感冒的原因快一个多月没吃了。
　　赵蕤察觉了他的动摇，赶紧继续努力勾引：“那家味道真不错，而且不排队呢。”
　　“那行吧。”沈慢同意了。
　　太阳虽然下山了，温度却一点没掉，被晒了一整天的地面像个巨大的蒸笼。
　　短短十分钟的路程，还没走到一半，众人已是满头大汗。
　　沈慢双手插兜，走在人群最后面。
　　“哎？那不是徐舟野吗？”许小虫眼睛尖，忽的叫道。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还真看到了徐舟野……还有他身旁的女人。
　　“我的天。”赵蕤瞪大眼睛感叹，“这是徐舟野女朋友？”
　　女人非常漂亮，身高应该有一米七几，踩着一双高跟鞋，搭配着剪裁合身的长裙，天气如此炎热，却没有影响女人精致的妆容，她此时正神色亲昵的在和徐舟野说话，两人间氛围亲密极了。
　　“好漂亮。”刘世世感叹，“徐舟野这小子，深藏不露啊。”
　　“要过去打个招呼吗？”赵蕤问。
　　“不了。”沈慢说。他的目光落在了徐舟野带着笑容的脸上。那是他见惯了的灿烂微笑，像炙热的太阳。
　　太阳本就是要照耀万物的不是么，沈慢散漫的收回目光：“走了。”
　　他迈开脚步，穿过几人，走在了最前面。
　　赵蕤几人跟了上来。
　　红色锅底咕噜噜的冒着泡泡，夹杂着香味的热气扑打在人的脸上，桌上摆满的新鲜食材，毫不费力地勾起了人的食欲。
　　沈慢端起酒杯，把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冰镇的酒水下肚，驱散了暑气，他又倒了一杯。
　　“味道还真不错。”赵蕤已经开吃了，他夹了一筷子毛肚，在红色的汤底里草草地涮了一下，看向沈慢，问，“熟了没啊？”沈慢是本地人，对食材的火候把控比较精准。
　　沈慢慢悠悠地说：“吃吧，死不了。”最多拉肚子……他在心里补了一句。
　　赵蕤把毛肚在放满了各种小料的油碟里裹了一圈，满足地塞进嘴里，含糊道，“你怎么不吃。”
　　沈慢说：“吃。”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
　　味道的确不错，汤底浓厚带着回甘，食材也很新鲜，沈慢吃的很满意。
　　队里的其他人也觉得不错，纷纷大快朵颐。
　　到了饭点，店里越来越热闹，声音嘈杂的食客们喧哗大笑，觥筹交错，热闹非凡，空气里充斥着食物浓厚的气味。
　　锅底越煮越辣，沈慢的嘴唇和脸颊，也被辣味抹上了红色，他把刚煮好的牛肉塞进嘴里，电话就响了。
　　沈慢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伸手按掉。
　　然而对面的人锲而不舍，铃声再次响起。
　　“谁的电话？”最喜欢凑热闹的赵蕤支了个脑袋过来，瞟了眼沈慢的手机，“你咋不接？”
　　沈慢说：“关你什么事，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赵蕤哦了声，把脑袋收回去了。
　　沈慢有点烦躁，在接电话和把手机关机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站起来走向店外。
　　“喂。”沈慢说。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快两年多没听了，怎么听怎么觉得陌生，女人说：“慢慢，我后天下午的飞机。”
　　沈慢说：“后天下午我有比赛。”
　　女人说：“没事，我自己打车过来，你晚上有空吗，咱们见一面吧。”
　　沈慢沉默。
　　有时候沉默就是问题的答案，但女人却好像没有察觉到似的，自顾自的说：“那就这么定了。”
　　沈慢：“……”
　　女人道：“到时候见。”
　　沈慢挂断电话。他的手在口袋里摸了摸，却摸了个空。顿时想起来之前答应了徐舟野暂时不抽烟，怕自己破戒，就把烟放起来了。他胸口发闷，用力地咳嗽了两声，再扭头看向人声鼎沸的火锅店，却没了再走进去的力气。
　　出去打电话的沈慢一直没回来，赵蕤朝着门口望了半天也没看到人，有点担心给他发了个信息：
　　-你人呢？
　　-有点事，先走了。沈慢回。
　　-什么事儿，你也去看你女朋友？
　　沈慢没回。
　　-别溜达太晚了。
　　还是没回信，赵蕤看着手机叹气。
　　——
　　沈慢上了辆公交车，靠在窗边发呆。
　　这座城市的夜景很美，今天周五，忙碌了一周的人们趁着闲暇的空余，都出来活动了。街道上，车流密布，繁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公交车上的冷气开的很足，沈慢有点冷，他伸手抱住了手臂。
　　车停下，甜美的女声提醒乘客已经到达终点站。
　　沈慢下车，在陌生的车站站了几分钟，然后又换了一辆。他没有要去的地方，也没有目的地，只是想随处转转。
　　周围的景色越来越陌生，但又透着熟悉的，周遭的一切都是这般千篇一律。高楼、连锁店和红绿灯，在夜色里连成一片，烦躁的心情终于逐渐平静下来，又一个终点站，已经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他好像在钢铁迷宫里迷失了方向。
　　就这么晃悠到了十一点，街道上的人流少了许多，空气也不再炎热。
　　沈慢抬头看天，城市的天空里，即便是晴天，也看不见星星，他低下头继续往前走。
　　人生总是这样，有些东西在你需要的时候却得不到，等你不再需要，它偏偏就来了。可那时候，它就成了让人讨厌的累赘。
　　沈慢从小就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沉默寡言是他的常态。也正因如此，才走入了职业选手这条道路。
　　因为打比赛的时候，不需要你说话，够厉害就行。
　　可有些事情，总避无可避。
　　手机铃声响起，沈慢掏出来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徐舟野的名字。
　　“喂。”沈慢接通电话。
　　徐舟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队长，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在基地啊？”
　　沈慢说：“嗯？”
　　徐舟野说：“我给你带了夜宵……”
　　沈慢心想你女朋友都来了，不陪陪人家天天给我带夜宵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女朋友。他想着这话，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忍不住嗤笑一声。
　　徐舟野说：“队长，你笑啥？”
　　沈慢说：“没笑。”
　　徐舟野道：“我都听到你笑出声了，你在哪儿呢？干嘛呢？”
　　沈慢说：“吃饱了，在外面转悠了一圈。”
　　徐舟野道：“啥时候回来呀？”他碎碎念的嘀咕着，“这家外卖可好吃了，我排了好久的队，你快回来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慢说：“几点了？”
　　徐舟野：“都要十二点啦，该回来了。”
　　他也没想到已经这么晚，那就回去吧，沈慢说：“好，我马上回来。”他说完这话，顿了顿，“你晚上在基地住？”
　　徐舟野有点莫名：“对啊，怎么了？”
　　“算了，没事。”沈慢觉得到底是人家的私事，自己多嘴也不好。
　　徐舟野：“那你快点回来哦。”
　　沈慢说：“……好。”
　　半个小时后，沈慢回到了基地。
　　其他人都休息了，只有徐舟野的房间灯还亮着。
　　沈慢想了想，走到他的房间前敲了敲门。
　　“马上——”里面应了一声，随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沈慢看着徐舟野门口的门牌号，想起来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来徐舟野的房间，平时都是徐舟野去找他。
　　正想着，嘎吱一声门开了，擦着湿漉漉头发的徐舟野出现在了门后。他似乎刚洗完澡，听到敲门声匆忙地套上了裤子，宽肩窄臀，裸着的上半身那六块标准的腹肌上还挂着水珠。
　　“队长，回来啦。”徐舟野后退一步，示意沈慢进来。
　　沈慢迟疑片刻，还是进了徐舟野的屋子。
　　徐舟野的房间是基地的标准房型，单间配套再加个小阳台，他来基地不久，东西也很少，屋子里空荡荡的，但看着挺干净。
　　“随便坐。”徐舟野走到一边，找了件T恤套上。他揉着头发，拿起给沈慢带的夜宵，递给他，“哝，快趁热吃。”
　　沈慢接过来，道：“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
　　他本来是客气一句，谁知徐舟野笑眯眯地道了句：“好呀，就在我房间里吃吧，待会儿我顺手就收拾了。”
　　沈慢：“行。”
　　徐舟野认真地把夜宵在桌子上一盒盒的摆放整齐，将筷子拆开递给沈慢。
　　沈慢尝了一口，味道的确很好，他说：“你从哪儿找的这些外卖店。”
　　徐舟野说：“网上嘛。”他把筷子掰开，坐在沈慢对面。
　　两人安静的吃着，不说话气氛竟也挺融洽，沈慢本来还在担心会不会有些尴尬，却没想到第一次在徐舟野的房间里独处，两人都很自在。
　　徐舟野没刻意找话题，两人偶尔谈论两句眼前的食物。
　　徐舟野刚洗过澡，大概沐浴露是橘子味的，他身上也有股清爽的橘子香气。沈慢喜欢橘子，这种水果总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队长。”徐舟野轻轻唤道。
　　沈慢正在慢悠悠地啃鸡腿，这鸡腿是卤过之后又烤了一遍，干干的特别香，听到徐舟野叫他，嗯了声。
　　徐舟野说：“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沈慢：“……”
　　徐舟野说：“没事，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随便问问。”
　　沈慢把鸡腿啃完，擦了擦手，道：“你怎么看出我心情不好的？”
　　徐舟野说：“这不是挺明显……”
　　沈慢想了想：“也没有心情不好。”至少现在没有。
　　徐舟野乖乖哦了声。
　　沈慢道：“谢谢你的夜宵，很好吃。”晚上的火锅他并没有吃多少，中途出去了就没回去，这会儿已经饿了，也亏得徐舟野谈恋爱还不忘给他带宵夜。
　　徐舟野道：“没有，其实你不用那么客气。”
　　沈慢听到这话，说道：“还是你比较客气。”
　　徐舟野说：“嗯？”
　　“你看。”沈慢摊手，“你来基地一个多月了，还叫我队长。”
　　徐舟野：“……”
　　沈慢被他语塞的表情逗得笑了一下。
　　徐舟野挠挠头，似乎是觉得沈慢说的话很有道理，他说：“那我能叫你哥吗？”
　　沈慢听到哥这个字，愣了愣，他以为徐舟野会叫自己沈哥，没了个沈字，听起来莫名亲昵不少。
　　这嘴里还吃着人家辛苦买来的宵夜呢，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沈慢点点头：“当然可以。”
　　“哥。”叫出这个字时，徐舟野的眼神亮晶晶的，沈慢看着他，仿佛能看到在他身后猛摇的大尾巴。
　　沈慢：“嗯。”看徐舟野这天天给他带夜宵的劲儿，有这么个弟弟也不错。


第17章 一个粘豆包
　　周天下午，打积分倒数的队伍，毫无意外，ACE的比赛在晚上八点准时结束。
　　依旧是二比零的成绩，他们维持住了积分榜第一的位置。
　　听着场外的欢呼声，徐舟野却发现沈慢明显有点心不在焉，甚至比赛结束，连自己自带的外设键盘都忘了拿下来，还是徐舟野看见了顺手帮他拿的。
　　比赛结束，该坐大巴回去了，沈慢看了眼表：“你们先回去吧，我有点事。”
　　经理狐疑地瞅着沈慢：“啥事儿，你也谈恋爱啦？”
　　沈慢懒得解释：“对，我也谈恋爱了。”
　　他这话一出，休息室里大家的动作瞬间都停下了，笑眯眯地拿着键盘的徐舟野闻言也是动作一顿，抬眸看向沈慢，眼神里笑意尽失，变得面无表情。
　　经理：“真的假的啊？”
　　偏偏沈慢对周遭的气氛变化毫无察觉，低头摆弄手机：“怎么，你们都能谈，就我不能谈？”
　　经理说：“你这一天到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难不成网恋？”
　　整个队伍里，沈慢是最不喜欢出门的那个，不过或许对于沈慢来说不爱出门反而是好事儿……
　　沈慢说：“合同里没说不让谈恋爱吧？”
　　经理道：“我这不是怕你年纪轻轻被骗了。”
　　沈慢说：“与其担心我被骗，你还不如多担心担心赵蕤。”
　　无辜躺枪的赵蕤嘴硬的要命，嘟嘟囔囔不服气：“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几个人渣！况且我那是爱情，你个连初恋都还说我……”
　　沈慢懒得理他。
　　“那我们走了。”经理说。
　　沈慢摆摆手。
　　队员们都走了，留下沈慢一个人。
　　沈慢捏捏眼角，做了下心理准备，才打开手机，上面赫然三四个未接电话，他回拨了回去：“打完了，就在旁边那个咖啡厅见吧，嗯，对，就那儿。”
　　——
　　场馆外面，本来应该回基地的几个人在阴暗的角落里缩成了一坨。
　　“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最大只的许小虫嘀咕。
　　“那你回去呗。”赵蕤道。
　　“那不行，我太好奇了。”许小虫道，“啥样的妹妹能拿下咱们队长？漂亮大姐姐，还是可爱的小姑娘？”
　　刘世世道：“要是猜得到，咱们也不用在这里蹲着了。”
　　他们几个躲在入口角落没出去，就想看看沈慢口中的女朋友什么样。赵蕤瞟了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徐舟野一眼，发现这小孩脸上没了平日里那惯有的灿烂笑容，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五官偏硬，不做表情的时候看着居然很是冷漠，让赵蕤十分不习惯。
　　“徐舟野，你咋这个表情？”赵蕤小声的问。
　　“我表情怎么了？”徐舟野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不对劲。
　　“看着挺吓人。”赵蕤说，“你不高兴啊？”
　　徐舟野扯扯嘴角，露出个假笑：“我没不高兴啊。”
　　赵蕤：“……”得，这笑容还不如不笑呢。
　　几人叽叽喳喳好一会儿，终于看到沈慢从门口出来了。显然是怕被粉丝认出来，他把队服换了下来，还戴了口罩，但那180的身高依旧十分醒目。
　　“往后退退，往后退退。”赵蕤说，“别给看见了。”
　　几人看见沈慢出了门口，赶紧跟了上去。
　　沈慢没意识到有人跟着自己，他们约定的地方就在比赛场馆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他从正门进去，推门便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女人。
　　那是个瘦弱的短发女人，穿着淡绿色的衬衫和白色长裤，气质极佳。虽然年过四十，但她依旧看起来很年轻，此时她正翻看着一本旁侧放着的书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慵懒宁静的气息。
　　女人名叫陆睨，是沈慢的亲生母亲。
　　沈慢走到她的对面，坐下。
　　陆睨看到他的到来，惊喜道：“慢慢。”
　　沈慢点点头，他随手拿过菜单，点了杯咖啡。
　　“好久不见。”陆睨态度略显得拘谨，和这个儿子许久未曾见面，上一次还是沈慢幼年时分。
　　那时候的沈慢还瘦小纤细，像只可爱的猫崽，几年过去，在他身上已经完全不见了那种稚嫩的痕迹。
　　沈慢摘下口罩，嘴唇抿了抿，低低地叫了声：“妈。”
　　陆睨说：“你过得还好吧？”
　　沈慢说：“挺好的。”他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
　　陆睨说：“我准备在国内住段时间。”她看向沈慢，试探道，“你要不要……”
　　沈慢打断了她的话：“不方便。”
　　陆睨：“哦。”
　　两人陷入沉默。
　　赵蕤他们摸到咖啡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沈慢和一个女人面对面坐着，两人都低着头，气氛似乎十分的尴尬。沈慢背对着门口看不清楚脸，但他们却能清楚地看到，女人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
　　“这沈慢女朋友？不对吧……”赵蕤支着脑袋疑惑，“这女的怎么和沈慢长得那么像。”
　　的确很像，两人眉眼至少有七分相似，但是沈慢的线条更加硬朗精致。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徐舟野忽的开口：“这是沈慢的妈妈吧？”
　　众人突然愣了，随即纷纷看向赵蕤。
　　ACE每年都换血，赵蕤是跟着沈慢最久的那个了，面对众人的疑问，赵蕤无奈道：“我没见过啊，我从来没见过沈慢的亲戚来基地找他。”
　　众人：“……”
　　这其实蛮奇怪的，他们打职业的大部分年纪都不大，就算再异地，也会偶尔有亲戚朋友来找他们玩，但仔细想想，在ACE的这些年，真没见过其他人来找沈慢，无论是家人亦或者朋友，都不曾见过。
　　“啊，好像真是沈慢的妈妈。”刘世世道，“我还是第一见呢，看着好年轻。”
　　“不过他们两个气氛看着怎么那么怪。”许小虫说。
　　他们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了，都没看见两人说几句话，要么是相顾无言，要么低头玩手机，简直像两个顶级i人的见面会，那空气看起来都要凝固了。
　　外人看着折磨，面对面的沈慢和陆睨也不好过。
　　陆睨张了几次嘴，终于起了话头：“你晚饭吃了吗？”
　　沈慢说：“……吃了。”
　　“吃的什么？”陆睨问。
　　“随便吃了点。”沈慢回答。
　　“你看着太瘦了，要多吃点。”陆睨说。
　　沈慢：“……好。”
　　这话题太生硬，生硬得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沈慢深吸一口气：“那你吃了吗？”
　　陆睨：“……还没。”
　　沈慢：“找个地方吃点？”
　　吃着饭，就没那么尴尬了吧。
　　两人都在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了同样的意思，随后同时默契起身，结账走人。
　　站在外面凑热闹的几人都有点措手不及，赶紧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怎么突然要走。”赵蕤说。
　　刘世世表示：“他们那个氛围再坐下去，地板下面真要抠出三室一厅了。”
　　沈慢走在后面，刚走出咖啡厅就被人拦住了。
　　“哇！！Slow!!我是你的粉丝，可以给我签个名吗！！”看完比赛还没走的几个粉丝认出了沈慢，冲了过来。
　　沈慢点点头，对着陆睨道：“稍等。”
　　陆睨嗯了声，静静的站在旁边。
　　几个粉丝开心地拿出他的海报。
　　沈慢拿起笔在海报上签下了他的名字，正写着，余光却瞟到了什么，他笔触微顿，又继续签了剩下的几张。
　　“哟，还遇到粉丝了。”赵蕤看着沈慢的背影，扭过头对着几个兄弟道，“咱不跟了吧，人家家里人聚餐，咱们跟着多不合适。”
　　“来都来了，怎么不去了呢。”一个声音传来。
　　赵蕤说：“这不是没女朋友可以看热闹……”他话说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声音，“妈呀！！”
　　本来应该在不远处签名的沈慢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双手抱胸瞧着他们。
　　几人脸上都是一脸尴尬，徐舟野还算镇定地找补：“哥，是他们担心你遇到坏人，才想着跟过来看看，毕竟赵哥经常网恋被骗嘛。”
　　赵蕤：“？”不是，你解释就解释，怎么把我献祭了。
　　听到那声哥，沈慢绷着的表情软了些，他说：“行了，别躲了，要不要一起？”
　　“可以吗？”徐舟野道，“会不会不方便。”
　　“走吧。”沈慢说。
　　没什么不方便的，有人活跃气氛，总不会比他和他妈两人坐着相顾无言更不方便。
　　给陆睨和队友们互相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几人在附近找了个烧烤店坐下。
　　陆睨倒是和徐舟野他们聊上了，沈慢坐在陆睨的对面，倒是觉得他们两个的氛围比自己和陆睨更像久别重逢的母子。
　　沈慢垂着眼眸，摆弄着桌上的碗筷。
　　“慢慢。”陆睨叫他。
　　沈慢说：“嗯？”
　　“很高兴看你过得很好。”陆睨说。
　　“嗯。”沈慢说，“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陆睨道：“好。”
　　两人的对话实在拘谨，徐舟野帮他们岔开了话题，说了些基地里的事儿，气氛总算没那么僵硬。
　　食物上来之后，氛围更好，陆睨讲起了一些国外的有趣经历，几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唯独沈慢，心不在焉
　　陆睨是个很有气质的女人，从言语谈吐中，就能感觉到她的与众不同。生活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年过四十，她依旧优雅从容，倒是和旁侧面无表情的沈慢相映成趣。
　　不愧是母子，两人虽然许久未见，但表情言语中依稀能见到彼此的影子。
　　沈慢那双漂亮的眼睛和陆睨几乎是一模一样，血缘，真是神奇的纽带。
　　有了徐舟野他们热场，沈慢就更不爱说话了，他坐在陆睨的身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食物。
　　人还在这儿，魂儿已经走了。
　　队员们都习惯了沈慢这副模样，倒是陆睨以为沈慢不高兴，略微显得不安。
　　“差不多了，回去吧。”过了十二点，沈慢说，“我去结账。”
　　“我来吧。”陆睨站起来。
　　“不用，我来。”沈慢说。
　　他语气里的客套让陆睨微拧眉头，她说：“不用你……”
　　两人正僵持，徐舟野笑着按住了沈慢的肩膀：“哥，别和阿姨争了，我刚买过了。这顿就当我为阿姨接风洗尘。”
　　两人都是一愣。
　　“那我们先回去了，这么晚了也不安全，哥，你把阿姨送回酒店再回来吧。”徐舟野打了个圆场，飞快地拉着赵蕤几个人走了。
　　留下还没反应过来的沈慢和陆睨。
　　“走吧。”沈慢道，“我送你回去。”
　　陆睨这次没拒绝。
　　陆睨定的酒店离基地不远，两人打了车，又走了一段路。一路上，两人的话并不多，只是偶尔聊几句，气氛总算没有之前那么尴尬。
　　“我还能来看你吗？”站在酒店门口，陆睨犹豫地问道。
　　沈慢没应声。
　　陆睨有些失望，她低下头叹了口气，说：“是我对不住你。”
　　沈慢摇摇头：“不用这么想，我现在过得挺好，你也没有对不起我。”
　　陆睨说：“那你怪我吗？”
　　沈慢没想到她会直接问出来，他重重地眨了眨眼睛：“已经不怪了。”
　　陆睨：“……”
　　曾经怪过，但现在不怪了。
　　“早点休息吧。”沈慢转身，摆摆手，“我回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陆睨忍不住喊道：“沈慢——”
　　沈慢脚步微顿，没有回头。
　　——
　　沈慢以为陆睨还会继续联系自己，但接下来的几天，都没再收到她的消息。
　　他心里猛地松了口气，或许说出来很好笑，但他的确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陆睨才算合适。
　　亲昵不起来，太疏远似乎也尴尬，倒不如不再见面。
　　他七岁的时候陆睨就因为工作缘故远赴他乡，上次见面已经相隔多年，别说声音，连模样都快忘得一干二净。
　　“沈哥，你端午咋过啊？陪你妈吗？”赵蕤顶着一头炸裂的黄毛，吓了沈慢一跳。
　　“你头发怎么了？”沈慢蹙眉。
　　“这个啊？”赵蕤挠挠头，“不是放三天假，想打理一下，好看吗？”
　　沈慢：“……像个大号的炸虾天妇罗。”
　　赵蕤：“？”
　　徐舟野正巧路过，也被拉住了，赵蕤怒道：“徐舟野，你看看我头发？”
　　徐舟野说：“你顶一盆炸虾在头上干嘛？”
　　赵蕤：“……”
　　他嚎啕大哭，说你们两个人啊，好狠毒的心，根本不知道他为了这头头发付出了什么。
　　沈慢冷静道：“别哭了，再哭你头发都不脆了。”
　　赵蕤：“？”
　　发型做失败了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大事是他为什么要去做这个发型。
　　以沈慢对赵蕤的了解，这货突然开始注意个人形象又是有问题了，按照往常的经验，多半又是恋爱脑上头。
　　正巧遇上端午节放假，被所有人吐槽了发型的赵蕤拖着他的行李箱恨恨地说他要离开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去疗愈心里的伤痕。
　　经理狐疑看着他，说赵蕤你要去哪儿，你要是不回家把行程给我报备一下，我不想下一次看到你的IP地址定位在缅北。
　　赵蕤怒道：“我就是回家！你怎么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
　　刘世世在旁边剪指甲，憨厚地笑着：“嘿嘿我还记得上次你被人骗了钱经理打飞的过去救你……”
　　赵蕤：“呵呵，这次不一样。”
　　经理：“哪里不一样？”
　　赵蕤哼了声，扭头就走：“你们都不懂！”
　　下午虽然不懂，但晚上刷到赵蕤的小抖时就懂了。
　　赵蕤发了个车站的图，配文：网恋奔现成功就改名叫小蕤爱吃小兔，失败了叫小蕤改吃素。
　　看着有点怪恶心的，沈慢迅速地划过去，并且告知经理这人又奔现去了。
　　经理一点也不奇怪，古井无波的表情仿若一尊马上坐化的佛，他淡然道：“没事儿，我都习惯了，慢啊，还是你最省心。”一心只为游戏，那么多漂亮的粉丝妹妹，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沈慢冷笑：“这就去把徐舟野潜了。”
　　经理：“？”
　　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徐舟野：“谁要潜我？”
　　沈慢本来以为他不在才说的这话，谁知道当事人突然出现，顿时心虚：“我开玩笑的。”
　　徐舟野：“哦……”
　　经理：“？”你那遗憾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等着赵蕤的笑话，哦不是，是好消息，许小虫甚至企图开盘，赌一下赵蕤几天失恋而归。奈何囿于赵蕤的前科，没人愿意在他能网恋奔现成功的那一方添一份筹码。
　　晚上八点多，刷小抖的刘世世发现了敌情，吼道：“改了改了，名字改了。”
　　“什么？”众人一起惊呼。
　　“不可能！”许小虫道，“他真改名了，改成什么了？”
　　刘世世说：“改成了，小兔比我还长。”
　　众人：“……”
　　哄堂大笑。
　　鉴于人道主义，还是由经理出面给赵蕤打了个电话关心他的人身安全问题。
　　电话那头，赵蕤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他为什么要骗我，我那么相信他……”
　　经理：“那你回来吗？”
　　赵蕤哭道：“住两天吧，来都来了。”
　　经理：“……”
　　赵蕤：“回来的时候给你们带点特产。”
　　经理嘀咕你还带特产呢，你把你自己完整带着回来就行了，不过确认了赵蕤的安全问题后，就没管他了，毕竟二十几岁的人，还在国内，总不会被卖给人贩子吧。
　　徐舟野说：“哥，出去走走呗，下午下了雨，这会儿凉快着。”
　　沈慢说：“好啊。”
　　两人速度飞快，经理都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两人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他蹙起眉头，说：“怎么回事，为什么徐舟野一叫沈慢，沈慢就出去了？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刘世世说：“人家都叫哥了，你怎么才反应过来。”
　　经理：“？”
　　刘世世“。”
　　经理：“！！！！！”
　　——
　　三十八九度的高温持续了大半个月，下午一场雨总算冲刷掉了炎热的空气。
　　沈慢穿着T恤牛仔，捏着口袋里的口罩犹豫着要不要戴上，徐舟野说：“这么闷，算了吧。”
　　“也行。”沈慢其实也不喜欢戴。
　　“A街那边有个夜市，咱们过去转转？”徐舟野问。
　　“行。”沈慢虽然来基地快三年了，但几乎都不怎么出门，对周围的了解还没徐舟野来的熟悉。他发现这小孩适应能力特别好，来到基地就没什么不习惯的，甚至有种宛若回家的熟练。
　　“走吧，过去十五六分钟。”徐舟野也没想到沈慢会这么痛快地答应，挺高兴。
　　两人并排朝着夜市方向走。
　　天气很好，太阳挂在遥远的天边还未落下，夕阳像一个巨大的橙子，染红了一片白色的云。
　　徐舟野似乎很开心，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话也很多，和沈慢说着基地附近的公园最近养了群很好看的鸭子，荷花也开了，又热闹又好看。
　　沈慢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很少有人在他面前这么多话，基地里大家关系虽然不差，但也各有各的生活，况且他性子冷淡不爱应声，本来话多的人在他面前都好像拘谨了几分。
　　偏偏徐舟野不会。
　　他不介意沈慢的寥寥几语，看着沈慢的眼睛里好似藏了星星，亮晶晶的。那些不足为道的小事，被他絮絮叨叨地念着，像俗世里袅袅而起的炊火，舒适而安逸。
　　沈慢似乎也被带着开心了起来，连带着话比平日里多了几句，他想起徐舟野房间里种的植物，顺口问了一句。
　　“哦，那是从夜市里买来的，就我们要去的这个，待会儿也给你挑两盆呗。”徐舟野说。
　　沈慢迟疑道：“好养吗？”
　　徐舟野说：“好养呢，浇浇水就能活。”
　　沈慢还是有些犹豫。
　　徐舟野见他表情，笑着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拍着胸口保证：“没事儿，我在呢，我帮你盯着，保证养不死。”他咧开嘴，又是那标志性的灿烂微笑，挺治愈。
　　或许是因为这个笑容，不大喜欢和人身体接触的沈慢，没拍开他搂住自己的手。
　　夜市很热闹，小小的一条街上，两旁都是各式各样的小店，有吃的，有玩的，沈慢甚至还看见了几个占卜的小摊子。
　　沈慢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夜市。
　　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四周充斥着音乐声和嘈杂的话语，还有不认识的人们的笑声。他从独居的城堡里踏入了俗世，引领他的人此时正在他的身侧没心没肺地笑。
　　“哥，吃这个不？”徐舟野脚步停住，指了指旁边一家卖香肠的小摊，“他家香肠都是自制的，挺好吃。”
　　“行啊。”沈慢点头。
　　徐舟野高高兴兴地买了两根，递给沈慢一根。
　　味道的确不错，用碳火熏烤之后带着果木的清香，徐舟野吃得快，两口就没了，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沈慢。
　　沈慢才吃了一半，被他这么盯着：“……要吃自己再买一根去。”
　　徐舟野说：“嘿嘿，不吃了。”
　　沈慢：“不吃你看着我干嘛。”
　　徐舟野说：“看你吃觉得香。”
　　沈慢：“……”行吧。
　　徐舟野凑热闹，又去买了两个黏黏糊糊的豆包，递给沈慢一个。沈慢还没吃，就看见徐舟野把豆包整个塞进嘴里，然后就惨了——
　　“耗念啊。”嚼了三分钟也没咽下去，徐舟野腮帮子都开始发疼了，嚼又嚼不动，咽又咽不下去，噎得眼珠子发红，眼眶里也包着泪。
　　沈慢看了他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粘豆包：“你吃慢点，别给自己噎死了。”
　　徐舟野艰难道：“这肿么班？”
　　沈慢说：“没事，我会海姆立克急救。”
　　徐舟野：“……”一想到大庭广众之下沈慢在后面撅自己，就感到无比丢脸。
　　努力了十分钟，真是嚼得魂儿都要出来了，徐舟野终于算把自己嘴里的粘豆包咽下去，坐在路边一边休息一边擦眼泪，“我差点死它手上。”
　　好个粘豆包杀人事件，沈慢听得忍不住勾起嘴角。
　　徐舟野拿起沈慢给他买的果汁一饮而尽。
　　沈慢说：“你先休息，这附近有厕所吗？”
　　徐舟野指了指旁边的商场。
　　沈慢道：“上个厕所。”
　　商场的厕所还算干净，沈慢正打算解决问题，就感觉到身侧来了个人，他本来不太在意，但那人却径直地走到了他旁边的小便池前，这让他瞬间觉得有些不适。厕所挺空的，正常人都不会选挨着的地方，沈慢停下动作，微微偏过头，看见了那人的脸。
　　几乎是第一眼，他就意识到这人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心中警铃大作，沈慢往后退了一步。
　　察觉到沈慢的动作，那人也不装了，脸上挂着笑容，凑过来：“slow，我是你粉丝啊……”
　　沈慢：“……”草。
　　这人也不知道跟了自己多久，居然跟着他一起进了厕所。
　　沈慢黑了脸色，开始后悔自己没戴口罩，他没有应话，转身就想走。却被那人一把拽住手臂，那人叫道：“你跑什么，我只是你的粉丝，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沈慢冷冷道：“放开，不然我报警了。”
　　那人嬉皮笑脸：“报警有什么用，我又没对你做什么。”
　　沈慢咬着后槽牙，告诉自己打人是犯法的，得忍……他妈的，忍不了了！！！他狠狠挥出一拳，砸在了那人的鼻子上。那人毫无防备被砸中最脆弱的地方，惨叫一声松了手，捂着鼻子蹲了下来。
　　沈慢转身，冷静地用水冲了冲刚才被这人捏着手臂的地方，那人一边惨叫一边威胁沈慢说沈慢打人他要报警。
　　“报警？”沈慢冷笑，“这里可是厕所，没有监控，你说是我打的，就是我打的？”他走到那人的身边，抬脚就对着他的肩膀踹了过去，这一脚一点力气没留，将那人踹倒在了地上。
　　只是他踹出这一脚就后悔了，因为这人趴在地上开始捂着肩膀笑，他说：“slow，你别生气嘛，我开玩笑的，你打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报警呢。”说着，他用手按了按被沈慢踹的地方嘿嘿的笑着。
　　太恶心了……沈慢觉得刚在外面吃的东西能全吐出来。
　　不想再和他纠缠，沈慢转身就走，那人不知道是不是被沈慢踹得太狠，也没追过来。
　　看见沈慢脸上的口罩和那冷淡的眼神，徐舟野就知道肯定出事儿了。
　　他立马站起，问道：“怎么了？”
　　沈慢摇摇头。
　　徐舟野的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沈慢手背上的伤口，他想要抓住沈慢的手，却被沈慢条件反射地躲开了，两人顿时僵住。
　　“没事。”沈慢反应过来，举起手给徐舟野看，“不小心擦破了皮。”
　　徐舟野却看出了端倪，一语中的：“你打人了？”
　　沈慢：“……嗯。”
　　徐舟野说：“是不是有人跟着你去厕所？”他居然一句话就猜到了真相。
　　沈慢却已经不想再提了，这种事儿其实早就有苗头，但却很难解决。只是跟踪没有实质性的行动，报警也没办法。
　　“走了。”沈慢说，“回去吧。”
　　徐舟野抿唇：“好。”
　　回程的路上，两人又聊了聊。
　　徐舟野没敢再提这事儿，他怕沈慢难受。反倒是沈慢自己若无其事地聊起了这些年遇到的变态粉丝，寄东西的已经不算什么，之前夺冠的时候最恐怖，有翻围墙溜进基地里的，有去外地比赛时半夜跑来敲酒店门的，今天跟到厕所的倒是头一回。
　　徐舟野听着沈慢看似无所谓的语气，嘴唇抿出一条紧绷的弧度。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沈慢不喜欢出门……
　　似乎是知道徐舟野在想什么，沈慢说：“不过不出门这事儿不赖他们，我是从小就不爱出门。”
　　徐舟野：“……”哈？
　　沈慢慢慢地说：“还是在椅子上躺着比较舒服……”
　　徐舟野哭笑不得。
　　这事儿他们以为只是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道第二天，沈慢还在床上躺着，门就被敲响了，经理在外面鬼哭狼嚎，说：“慢啊，快出来，出大事了！”
　　沈慢慢悠悠地晃荡到门口，不是他不急，是他觉得要真是大事经理不会中气这么足的乱叫一通，他打开门：“干嘛？”
　　经理说：“你快看你的微博！！！”
　　沈慢：“……又怎么了？”他掏手机，点开微博，看见自己的微博突然多了几千条评论，还有无数的私信，顿时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道，“我打人被曝光了？”
　　“什么？”经理目眦欲裂，“你还真打他了？”
　　沈慢说：“……他太恶心了，没忍住。”
　　经理颤声道：“怎么出去之前还是小甜甜，走了一圈回来就是大混蛋了呢？”
　　沈慢：“？”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又聊了几句，沈慢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和经理鸡同鸭讲，在经理的话语里，惨遭欧打的人变成了徐舟野。
　　经理说：“慢啊，你们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来来来，我帮你调解一下……”
　　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沈慢，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等等，你到底在说什么？”
　　经理说：“当然说的是你欺负徐舟野的事。”
　　沈慢：“？”
　　经理：“你昨天不是把人弄哭了吗。”
　　沈慢表情凝滞了三秒，掏出手机又把自己微博下面的评论看了一遍，这次看清楚了，最热的评论是一张照片，照片里，徐舟野坐在他的旁边，红着眼眶双目含泪，无限委屈地看着他，而他面对着这般模样的徐舟野，眼神含笑嘴角还叼着吸管，一副薄情寡义模样。
　　沈慢：“……”
　　经理说：“看吧，铁证如山。”
　　沈慢语调艰涩，企图进行最后的挣扎：“我要是说这是他自己吃粘豆包噎的，有人信吗？”
　　经理：“你要是网友，是信他吃粘豆包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沈慢无话可说。
　　经理：“所以徐舟野呢？我今天早上一直没看到他，不会伤心的离家出走了吧……”
　　他话刚说完，身后就响起了徐舟野元气十足的声音：“经理，早上好。”
　　经理扭头，看见了徐舟野……和他手上端着的早饭。
　　经理颤声道：“小野儿啊，这大早上的，你不睡懒觉，去干嘛啦？”
　　徐舟野说：“出去晨跑，顺便给哥带了份早饭。”
　　他说的无心，经理却听的有意，瞬间扭头用“你看你看”的眼神谴责沈慢，是啊，这大早上的，差遣人出去买早饭，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沈慢：“……”
　　徐舟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经理和沈慢两人间诡异的气氛，有点懵：“怎么了，怎么都看着我？”
　　经理走过去，温柔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小野儿，有什么委屈就和我说，我一定不会包庇沈慢的。”
　　徐舟野：“啊？”
　　沈慢捏着眼角：“你看看微博。”
　　徐舟野赶紧掏手机看微博，他微博开了没多久，也没发什么东西，互关的人只有沈慢，他粗略地扫了几眼微博的评论，也被震惊了：“这照片是怎么被拍到的？”
　　经理说：“你甭管怎么拍到的，你就说是不是真相！”
　　徐舟野说：“是倒是，可是我没被欺负啊。”
　　经理：“那你为什么哭，别告诉我你是吃粘豆包噎的。”
　　徐舟野：“……”
　　沈慢：“……”
　　徐舟野痛苦的想，你都把台词说了，那我说什么啊。
　　经理才不管那么多，他说：“徐舟野，要是沈慢欺负你，你就来和我说，就算沈慢是明星选手，咱们也不能助长队内欺负队友的行为！”
　　徐舟野说：“真不是……经理，我没被欺负，是沈慢被欺负了，他手都破皮了！”
　　经理说：“怎么破的？打你的时候蹭破的？”
　　徐舟野说：“我服了，我真的是吃粘豆包噎的……”
　　经理瞥了眼旁边双手抱胸靠着墙壁一脸无所谓的冷淡的沈慢：“粘豆包大名叫沈慢是吧。”
　　徐舟野：“……”沈慢啊，一个吃粘豆包的我要怎么拯救一个被污蔑的你。
　　“好了好了下次不打了。”沈慢烦了，大手一挥，认下了罪状，“走吧走吧。”
　　徐舟野赶紧把早饭递过去：“哥你别生气，我会和他们解释清楚的。”
　　沈慢接过早饭，道了谢，把门关了，留下徐舟野和经理面面相觑。
　　“你好像，并不讨厌沈慢啊。”经理小心翼翼道。
　　他从徐舟野身上，没看出什么委屈和小心翼翼，反倒是沈慢关门的刹那，徐舟野显露出几分失落。
　　徐舟野恨得牙痒痒：“我他妈昨天晚上就不该吃那个粘豆包。”
　　经理：“……”这什么意思，粘豆包难不成是你们两个之间什么奇怪的play？


第18章 新世界
　　下午，去奔现的赵蕤顶着他的炸虾脑袋回来了。
　　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大包小包的当地土特产。面对众人亲切的慰问，赵蕤表现出了一只死鸭子该有的特点——嘴硬。
　　“其实他人挺不错的。”死鸭子如此表示，“请我吃饭还给我买东西，我们还打了三天甜蜜双排……”
　　众人笑眯眯的听着，最后许小虫为这场奔现做出了历史性的总结：“你悠着点，屁股痛影响打比赛。”
　　赵蕤跳脚：“……你闭嘴吧你。”
　　说到比赛，最近约ACE训练赛的战队还真不少，节后几天日程都排的满满当当，据教练说TKR还想打，但被他拒绝了。
　　“如果不出意外，季后赛咱们还得打他们。”教练说，“还是彼此留点隐私吧。”
　　干翻了TKR和UN两座大山，也意味着这个赛季的ACE几乎是稳进季后赛。而以TKR目前的实力，也是锁定了一个季后赛的名额。
　　季后赛的成绩直接和后面全球冠军赛名额挂钩，大家都很看重。
　　教练已经开始提前备战季后赛，乃至于后面的冠军赛。
　　徐舟野今年刚来HCC，按理说压力应该也挺大的，但显然，从目前来看，还有一件压力更大的事在等着他——为沈慢洗白，不，不能叫做洗白，应该叫做伸冤。
　　徐舟野发了微博，配图是笑容灿烂的自己，和正在自己身后打排位的沈慢，配文：我和沈哥关系好着呢，大家不要乱传了。
　　底下的评论：【fest，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把微博名字改成：今天超级开心。】
　　徐舟野：“？”他微博名字本来就叫今天超级开心。
　　【对，你看他桌上放着的玻璃杯，那杯子上是不是画着个哭泣的小人，他虽然在笑，但心里是在哭啊。】
　　徐舟野：“？？”
　　【你们看，fest旁边的窗帘是蓝色的，蓝色是BLUE，BL开头，缩写是霸凌，他在暗示沈慢霸凌他！！】
　　徐舟野：“？？？”
　　你们这群人高考阅读理解能拿满分吧你们。
　　这些恐怖的评论看得徐舟野冷汗都下来了，他也不敢告诉沈慢，自己默默地把微博删了。结果删了之后网友更激动。
　　【实锤，实锤了！沈慢拿脚踢徐舟野，还逼他删微博！】
　　【没错我就是沈慢脚上的鞋子，我能作证是真的。】
　　这下好了，徐舟野彻底辟谣失败，压力比他第一周被野怪一巴掌拍死的时候还大。
　　关键是除了网友，围观了全程的队友们也开始浇油，赵蕤每天见到沈慢的第一句话就是：“哟，队长，今天又打徐舟野了？”
　　脑袋上戴着耳机的沈慢头也不回：“对，打了两顿。”
　　赵蕤笑得前俯后仰，像只鸭子：“嘎嘎嘎嘎嘎。”
　　围观全程的徐舟野，当天晚上一个人悄悄的出去了，再回来时，手里提了一袋东西。
　　赵蕤是嘴最馋的那个，凑过去看了看：“买啥好东西了。”
　　徐舟野微笑：“好吃的。”
　　赵蕤说：“啥啊？”他翻了翻，看见了一袋子的粘豆包。
　　徐舟野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刚买的，趁热吃吧。”
　　赵蕤说：“看起来还蛮好吃的……”他拿起一个，塞进了嘴里……
　　赵蕤：“……”
　　徐舟野说：“好吃吗？”
　　赵蕤：“唔，呃……”他感觉自己的嘴被一团比胶水还粘的东西黏住了，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哽得眼泪婆娑。
　　徐舟野歪了歪头，笑容灿烂得要命：“经理在哪儿呢？”
　　赵蕤：“？”哥，你笑的好恐怖啊。
　　那天晚上，基地里的所有人，都品尝了徐舟野带回来的绝世美味粘豆包。粘豆包一进嘴，全部经典再现，个个泪眼朦胧。
　　特别是经理，快四十的年纪了，差点没被这个粘豆包送走，猛锤了好久的胸口，才把这东西咽下去，眼泪从眼角滑落的刹那，他终于意识到徐舟野和沈慢口中的粘豆包不是借口而是真相，哽咽道：“你和我说就行了呀，不用真买回来给我吃……”
　　徐舟野还是那副乖乖小孩的模样，站在旁边认真道：“这不是怕你不信，实验出真知。”
　　教练：“……”你们年轻人真的好可怕。
　　沈慢对于辟谣这件事，兴趣缺缺。反正在徐舟野来之前，他脾气不好这事儿所有人都知道了，虽然不知道怎么传出来的，但他已经完全习惯。都以为他脾气坏的要命，入队之后对他的态度恭恭敬敬，也不敢来招惹他，这不挺好。
　　但徐舟野还是接受不了，晚上开了个直播，试图继续辟谣。
　　这事儿这几天本来就挺热的，他一开直播，更热闹了。
　　徐舟野打开摄像头，认真道：“我请大家不要以讹传讹了，沈哥人真的很好，他没有欺负过我，那天……”他本来是想说粘豆包，但是鉴于这事儿实在是太荒谬，干脆另外找了个说辞，“那天是我遇到了很难过的事，沈哥在安慰我。”
　　弹幕刷刷刷的飞过【还安慰你呢，他那表情就差笑出声了。】
　　【该说不说，slow顶着他那张脸做这表情还挺好看的。】
　　【呵呵，不要被他的脸迷惑了，一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人】
　　【没错，是坏美人】
　　徐舟野：“……”他真想给弹幕跪下让人信他，但是现在如果他跪了，那弹幕肯定会坚定的认为是沈慢给了他膝盖一脚。
　　徐舟野眼前黑了又黑，感觉自己尸体冷冷的。
　　就在这时，直播间突然弹出巨大的礼物图案，接着一串文字从屏幕上方飞过。
　　主播ACE.slow送出超级火箭x10
　　徐舟野：“……”
　　然后，聊天框里就看见了slow发了微笑的表情。
　　徐舟野看得头晕目眩，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碰粘豆包一根手指头。
　　被冤枉的沈慢刷的火箭反而成了他收买徐舟野的罪证，爱看热闹的大伙一拥而上，纷纷欢呼雀跃【看看看，你还说没被slow收买，这就是收买的罪证。】
　　【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slow这个微笑的表情那么好笑】
　　【fest看起来要碎了。】
　　徐舟野光速下播，坐在椅子上灵魂出窍，连沈慢走到他身后了都不知道。
　　“被冤枉的是我，你那么难过干嘛？”沈慢的声音传来，语气里带点疑惑。
　　徐舟野扭头：“可是这事儿是因我而起的。”
　　沈慢说：“没这事儿我不也脾气不好。”
　　徐舟野说：“那不一样。”
　　沈慢说：“别太在意网上的言论，看多了反而对自己不好。”
　　道理是这个道理，徐舟野有点灰心，垂着脑袋，像只闯了祸的大狗。闯祸了不难过，难过的是主人没有因为这事儿责怪他一点，反而轻言细语的安慰。
　　沈慢看着他这模样，无奈：“我真不在意。”
　　徐舟野说：“我在想……”
　　沈慢：“想什么？”
　　徐舟野说：“要不我弄个抽奖吧。”
　　沈慢说：“抽奖？”
　　徐舟野幽幽道：“奖品一人一盒粘豆包。”
　　沈慢笑出了声。
　　六月底，季后赛的最终成绩公布。
　　经过几月的鏖战，ACE以一败的战绩，和TKR并列积分榜榜首。
　　TKR的成绩也不错，只输了和ACE打的那一场。
　　季后赛名额确定的那天，他们之前拍的宣传片也播出了。
　　宣传片里，穿着一身定制西服的沈慢坐在王座之上，他脸上没有笑容，神情看起来冷漠又傲慢，身后的黑暗里，站着四个拿着不同武器的黑色剪影，剪影缓慢往前，正是ACE的四个队员。
　　画面逐渐拉进，聚焦在了沈慢的双眸之上，BGM由缓慢变得激烈，镜头再次拉远时，沈慢已经出现在了驾驶室里，他的副驾上，是撑着下巴笑意盈盈望着窗外的徐舟野。刺耳的轰鸣声响起，发动机的声浪刺激着耳膜，身后出现了三台颜色各异的赛车，如同僚机般陪伴在沈慢左右。
　　徐舟野的声音在背景里响起，他说：“队长，我们能赢吗？”
　　沈慢还是那漫不经心的冷淡语气，他说：“这条路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赢。”
　　接着画面上出现了笔锋尖锐的几个字：XX，你唯一的选择。
　　这宣传片看得出花了心思，把作为主角的沈慢拍得相当好看，据说赞助商看了之后也十分满意，有种花了一份钱，同时请到电竞选手和明星的感觉。
　　当然，最满意的还得数喜欢沈慢的粉丝，看着沈慢仿佛都忘了他前几天的“罪行”，纷纷怜爱地吻了上来。
　　这倒是让还想继续辟谣的徐舟野勉强松了口气。
　　“这事儿就别放在心上了。”沈慢真的挺无所谓的，“我的谣言那么多，多你不多，少你不少，反正有人信有人不信。”
　　徐舟野说：“那不一样。”
　　沈慢说：“哪里不一样？”
　　徐舟野道：“我不想因为我你被别人骂。”
　　沈慢：“……”倒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依照季后赛的规则，以ACE目前的战绩，只需要打两场就够了，其中一场不是和TKR就是和UN。
　　连续十几天接近四十度的温度，把夏天推向高潮。
　　基地里面的空调白天晚上都没停过，吹得人口焦舌燥。
　　沈慢倒还好，基地里的其他人都要憋疯了。
　　中午一点多，打完训练赛，赵蕤挽起袖子说要去征服大自然，穿着他的人字拖出了门。
　　徐舟野看着他的背影，道：“不拦吗？”
　　沈慢说：“赵蕤有三个优点。”
　　徐舟野：“啊？”
　　沈慢说：“不捡地上的东西吃，会玩智能手机和……”
　　他话还没说完，刚冲出去的赵蕤又满头大汗地回来了，沈慢慢慢悠悠补完了最后一句：“下雨知道往家里跑。”
　　徐舟野：“噗。”
　　赵蕤说：“出去不得出去不得，我出去一趟能九分熟。”
　　经理说：“你这么热的天出去干嘛？”
　　赵蕤扭扭捏捏。
　　经理狐疑道：“你怎么这个表情，外面有谁在等你吗？”
　　赵蕤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经理将信将疑，但赵蕤咬死了不承认，他也只能作罢。
　　经理看向沈慢：“慢啊，你过来，有个事儿要和你说一下。”
　　沈慢站起来，跟着经理去了。
　　两人在会议室面对面坐下，经理从兜里掏了根烟递给他。
　　沈慢没接，蹙眉道：“你先说事儿吧。”
　　经理眼巴巴的，说：“是这样啊，就是你之前不是拍了个宣传片吗，效果特别好……”
　　沈慢：“不接了。”
　　经理委屈道：“我还没说事儿呢。”
　　沈慢说：“这不是帮你省点时间。”
　　经理说：“你先别拒绝嘛，这不是还在谈，那边给的价格特别好……”
　　沈慢说：“你看我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吗？”
　　经理语塞，无话可说。沈慢这会儿穿着一身简单的T恤牛仔运动鞋，全身上下加起来可能都没超过一千，他吃住都在基地，平时甚少出门，教练没见过他买过任何奢侈品，物欲低得离谱，自律得让人毛骨悚然。
　　通过俱乐部签订的商务合约，俱乐部都会抽成，所以也非常乐于促成选手和品牌方的合作，只是沈慢向来难搞，让他答应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就才拍的那个宣传片，还是老板出手，沈慢才给了几分薄面。
　　“不想拍了。”沈慢说，“不喜欢。”
　　经理含泪：“真不拍？”
　　沈慢摇头。
　　“那行吧。”经理长叹，“你再考虑一下……”
　　根本不用考虑，沈慢起身就走。
　　之前拍的宣传片的确火爆，短短几天时间，沈慢微博涨了十几万粉丝，但是他没觉得这是啥好事儿——打的菜了，是又这多出来的几万人骂他。
　　转发宣传片的那条微博下面，各种热评精彩纷呈，沈慢本来只是想扫一眼，结果目光忽的停留在了某张图片上，在看清楚了图片的内容后，他的瞳孔明显的颤动了一下。
　　图片上面有两个人，一个人坐在另一个人的怀中，另一个人低下头，神色缱绻地看着怀中的人。乍听描述，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最大的问题，是这两个人一个是他，另一个是徐舟野。
　　沈慢：“……”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看见类似的东西，但这次，他再次压不下自己的好奇心。
　　沈慢闭眼，做了十分钟的心理建设，点开了那张图片下面的评论。
　　【呜呜呜我们小情侣好甜啊。】
　　【饭！！有饭！！我吃！！！】
　　【这宣传片我能看一百年，他们对视的时候，好像在车里do了一万次】
　　【你们看fest搭在slow肩头的手，那个肤色差给我看得梆硬】
　　……
　　眼前全是虎狼之词，沈慢放下手机，点了根烟。


第19章 双标怪
　　烟雾缭绕里，徐舟野正巧从外面进来，他抱着大半个沉重的西瓜，因为用力，手背青筋暴起，展露出结实又漂亮的肌肉线条。沈慢见到此景，默默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臂，他不怎么运动，吃饭也挑，虽然不瘦弱，但好像确实差点什么……
　　沈慢记得，徐舟野好像每天早上都要晨跑，下午六点多训练结束还要去健身房，平日里沈慢没在意这些，今天却突然想到了。
　　要不……和徐舟野一起健身去？沈慢拧眉想着。
　　徐舟野也不知道沈慢怎么了，他只是搬个西瓜进来，就看见自家队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变化莫测，让人很摸不着头脑。
　　徐舟野决定主动出击，抱着西瓜凑到沈慢面前，道：“沈哥，吃吗？”
　　沈慢：“……吃吧。”
　　徐舟野：“好咧。”
　　然后他去找了两个勺子，两人窝一块开始刨西瓜吃。
　　赵蕤进来就看见了这和谐无比的画面，看见沈慢和徐舟野两人捧着个大西瓜在吃，他有点奇怪：“沈慢你吃西瓜啊？你不是对西瓜也过敏吗？”
　　徐舟野的勺子一顿：“啊？”
　　沈慢冷静道：“没事，反应不严重。”
　　他其实对很多东西都过敏，芒果菠萝猕猴桃……西瓜也有点，但是不严重，最多就是吃了拉肚子。
　　徐舟野立马不吃了，把西瓜一端起身走人，留下沈慢一个人拿着勺子愣在原地：“……”
　　赵蕤啧啧啧道：“过敏也吃，这待遇？”
　　沈慢微笑：“能把你工作撬了的待遇。”
　　赵蕤：“？”队长我劝你不要恼羞成怒。
　　——
　　因为前几天的粘豆包风波，沈慢一直没开直播。
　　今天看氛围还行，晚上训练完，八点多打开了直播间。几天不上工，大家都挺想他，只是想他的方式不大让人喜欢。
　　【slow你总算来了，这么久不播，还以为你打完fest就被拘留了呢。】
　　【好想SW，好想SW美丽的面容，好想他坚硬的拳头】
　　【你们真的很恶心，就没想过被打的fest有多伤心吗？我不伤心，你打我吧】
　　【别三观跟着五官走行不行，我要是fest，我一定出来揭发slow的恶行】
　　【不敢揭发，怕揭发了以后SW不打了】
　　真是缺德得要命，沈慢已经习惯，他点了杯咖啡，含着吸管，开了游戏。
　　今天运气不错，没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辅助，打得也还算顺利，沈慢正在想要不多播一会儿把之前的时长补补，抬眸瞟了眼弹幕，发现弹幕内容非常奇怪。
　　【SW，rubber实名举报你欺负他】
　　【他说你就是ACE的队霸】
　　【他说他在ACE的时候你一天打他三顿加上夜宵算四顿】
　　Rubber？这ID立马唤醒了沈慢的记忆，这人正是以前ACE的中单杨山贺，后来秦一星走的时候，把他也带走了。不过那时候他的ID还不叫这个，到了TKR之后改了名字，叫 rubber。
　　沈慢喜欢欺负人的消息，好像就是他传出去的。
　　沈慢懒得管网络上乱七八糟的言论，但人当面造谣还是忍不了的，他直接在搜索栏打下 rubber的名字，进了他的直播间。
　　另一边，杨山贺的确在直播。
　　他正在和秦一星以及队里的上单三排，最近沈慢欺负队友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因为是沈慢的前队友，他也被问到了这件事。
　　离开ACE后，杨山贺对沈慢的冷淡一直耿耿于怀，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热情的想要和沈慢交朋友，沈慢却连个笑脸都不愿意给他。
　　这事儿也算是成了他解不开的心结，于是看到弹幕带的节奏，忍不住评价了两句：“沈慢这人吧，脾气是真不好。”
　　他操纵着法师，一个Q上去把对面的法师打掉一半的血，他说：“但是你要说他打人，我肯定是不相信的，绝对是谣传。”
　　杨山贺继续道：“而且那个fest，比沈慢还高，真打起来还指不定谁打谁呢。”接上一个Q，成功收下人头，他这会儿才有空看了眼弹幕，这不看还好，一看汗毛都立起来了。
　　【杨山贺实锤沈慢打队友！】
　　【杨山贺说因为fest比沈慢高，被沈慢嫉妒才被打的】
　　【快快快，沈慢也在直播，大家快去告诉他】
　　杨山贺亲眼见证了谣言的诞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这些话了，你们别以讹传讹啊！！”
　　“我没说沈慢打人！”杨山贺惊恐道。
　　弹幕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哈哈哈直乐，【你赶紧给人微信道个歉吧你】
　　杨山贺道：“他都没加我，我哪里来的微信！”
　　【看看，看看，队友微信都不加，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天啦，可怜的孩子，我们来为你主持公道了。】
　　二十三度的空调房里，杨山贺硬是出了一头冷汗，然而更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下一刻，他的聊天栏里突然出现了一连串让人汗毛倒立的字眼：主播ACE.slow进入了您的直播间。
　　弹幕疯狂了【来了来了，正主来了】
　　【快，rubber，当着slow的面告诉我们你是怎么被欺负的。】
　　杨山贺汗流浃背，颤抖着也进了沈慢的直播间，他在摄像头里，看到了沈慢那张漂亮的脸，还有他嘴里叼着的冰棍，依旧是那漫不经心的表情，熟悉得让他ptsd差点犯了。
　　两人也算连上线，沈慢开门见山：“杨贺山，我啥时候欺负你了。”
　　杨山贺：“……那个，其实我叫杨山贺。”
　　沈慢：“……”
　　杨山贺：“……”
　　弹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笑得我胃痛，这两个人怎么那么好笑】
　　因为叫错了人名字，沈慢质疑人的气势瞬间弱了些，嘎吱一声把嘴里的冰棍咬了一大块下来，：“我打你了？”
　　面对正主的问题，杨山贺怂着肩膀，小声道：“没有。”
　　沈慢说：“我骂你了？”
　　杨山贺摇头：“也没有。”
　　沈慢奇了怪了，他觉得自己的性格虽然不怎么好，但也不至于这样让人讨厌吧：“那我怎么欺负你的？”
　　杨山贺嘴唇蠕动了一下，沈慢没听清。
　　然后这人重复了一遍，他用哽咽的声音说：“你不记得我名字。”
　　沈慢：“…………”
　　弹幕【不是，哥，这剧情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啊。】
　　【哭了，哭了，卧槽真的哭了】
　　【救命啊，来之前我真没想到这么好笑】
　　沈慢嘎吱一声咬断了自己嘴里的冰棍，还没说话呢，杨山贺就光速下播了，留下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电竞椅上。
　　弹幕们已经疯癫，沈慢决定什么都不看，回到自己的直播间，若无其事地继续直播，然后更加若无其事地说：“房管，把提杨山贺的全部封一年。”
　　这人他妈的是不是有病，更有病的是自己，非要去讨什么公道——让人造谣又不会掉块肉。
　　这下好了，给人弄哭了，他都不想看今天晚上的微博。
　　好神经的杨山贺，好神经的事情发展，被同事记错名字这事儿，就这么让人伤心吗，沈慢保证要是对方把自己的名字记成沈快，自己不会有任何的感觉。
　　注定是一个悲剧的夜晚。
　　沈慢心硬如铁，继续坚持直播。
　　但他心硬如铁，经理的心脏病差点犯了，跟个冤死的鬼一样疯狂地在微信上发消息。
　　-你又上热搜了。
　　-你怎么把杨山贺弄哭了。
　　-慢啊，撤热搜真的好贵。
　　-你为什么不回我，你要用冷暴力把我也弄哭吗？
　　沈慢蹙着眉头把他的消息点掉，没回，转手给徐舟野发了个消息。
　　-人呢？
　　徐舟野倒是回得挺快。
　　-在外面，有点事，怎么哥？
　　-饿了，带点夜宵回来。
　　-好哦，想吃点什么？。
　　沈慢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想吃的。
　　-好吃的。
　　-辣的。
　　-好哟，大概十一点的样子回来。
　　-嗯。
　　徐舟野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开心得不得了，这还是沈慢第一次给他发消息主动让他带宵夜。其实来基地这么久了，沈慢一直给他一种距离感，好听点叫客气，难听点就是生疏，他从来不会要求徐舟野帮他做任何事情，今天，算是第一次的例外。
　　徐舟野捏着手机飞快地翻找着攻略，选个沈慢爱吃的店。
　　打了这么多年的比赛，沈慢的抗压能力在整个HCC都是数一数二。这一点，在今天晚上就有了很好的体现，管什么微博热搜，管什么弹幕横飞，他能面不改色地继续排位，一点眼神都不给。
　　当事人不给眼神，观众们反而觉得无趣，闹了一会儿消停了不少，沈慢又去拿了第二根冰棍，这根是草莓味的，有点太甜了，吃得他直拧眉。
　　弹幕还以为他被影响【你怎么不高兴，是不是心里有愧？】
　　沈慢正巧看到这条，把冰棍拿出来，认真道：“这个牌子别买草莓口味的，太甜，巧克力的刚刚好。”
　　弹幕安静了一会儿，开始狂刷【SW你没有心】
　　沈慢：“……”我有没有心不知道，反正你们有病。
　　十一点多，徐舟野带着他的夜宵匆匆归来。
　　外面热得厉害，他回来时满身大汗，却还不忘给沈慢带了杯装满冰的奶茶。当他提着夜宵出现在沈慢的身后时，弹幕数量到达了新高。
　　沈慢没看什么内容，把这群话多的一键屏蔽了，还不忘告诉他们：“别发了，看不见。”
　　弹幕：【又开始大家最喜欢的捂嘴PLAY环节】
　　【他真是越来越过分】
　　【这么过分还不是你们惯得，你们以后不来看他的直播，他的人气下降就不敢了】
　　【那还是算了吧，我怕他高高兴兴的领退休金退休】
　　看不见弹幕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沈慢打开了徐舟野给他的夜宵开吃。
　　不得不说，今天晚上最幸福的那一刻，就是食物被放进嘴里的瞬间，吃到夜宵的沈慢眼前一亮：“好吃。”
　　徐舟野坐在他的旁边，笑眯眯的：“好吃就好。”
　　沈慢看了他一眼，抽了张纸过去：“擦擦汗。”
　　徐舟野嗯了声。
　　沈慢又递给他筷子：“一起吃。”
　　徐舟野笑道：“好。”
　　摄像头没关，两人的互动都被直播观众看在眼里，众人惊诧不已。
　　【为什么短短几分钟这人表情能差别那么大】
　　【有种刚和父母吵完架就和男朋友甜蜜私会的诡异错觉】
　　【fest不是被slow打了吗，怎么看slow的眼神温柔成这样】
　　【气氛好恐怖，好像在看别人直播谈恋爱】
　　沈慢沉迷在美味的夜宵里，没空搭理他们。
　　徐舟野今天晚上带回来的是江西菜，口味完全把沈慢拿捏住，特别是那道香酥小黄鱼，沈慢刚吃一口，整个人就焕发出了新的色彩。
　　这道菜选的是小黄鱼，用高温热油酥了一遍，鱼刺都是脆的，然后再加洋葱青椒等小料辣炒，调味甜辣，味道把控的刚刚好。
　　很辣，但是非常的好吃，沈慢惊为天人。
　　除此之外，别的菜也不错，总而言之是一份质量非常高的宵夜，吃得晚上发生的那些糟心事儿都快忘干净。
　　徐舟野虽然拿着筷子，但没动什么菜，沈慢问他怎么不吃，他笑眯眯地说自己吃饱了。
　　弹幕寒心的说：【fest眼神里那慈父般的光辉真让人汗毛倒立】
　　【不，那不是慈父般的光辉，那是看到食物的眼神】
　　【看到食物他倒是动筷子啊】
　　【有没有可能食物指的不是夜宵】
　　沈慢对此浑然不觉，把夜宵吃了大半，饱了，愉快地通知大家：“今天心情好，加班。”
　　“我也陪你吧。”徐舟野说。
　　“行啊，随你。”沈慢说，“开个小号双排？”
　　“走。”徐舟野道。
　　两人这就双排上了。
　　那边一直没等到消息的经理，终于忍不住到训练房抓人，结果还没进去，就看见徐舟野在和沈慢甜蜜双排。
　　经理走到沈慢边上，咳嗽一声，指了指摄像头。
　　沈慢听见声音，抬眸瞥了他一眼，把摄像头和麦一起关了。
　　“怎么？”沈慢问。
　　经理说：“你和杨山贺到底怎么回事？”
　　沈慢：“……你问我，我问谁。”他都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能和他扯上关系。
　　经理说：“好吧，不说他了。”经理指了指屏幕上，看向旁边正在给沈慢打辅助的徐舟野，“你和他怎么回事儿？”
　　沈慢：“？”
　　经理：“你满脸问号什么意思？他莫非是自愿天天给你晚上带宵夜的？”
　　沈慢：“不然呢？”
　　徐舟野在旁边举手：“经理，我是自愿的。”
　　经理：“……”这两个人最好别是背着他真的谈了。


第20章 噩梦
　　虽然战队里的大家都知道沈慢欺负的事儿是假的，但因为几个热搜，没过几天，游戏官方还是派人来了解了一下具体情况。
　　官方的人先去找的杨山贺，私下里单独问他沈慢霸凌他的事是否属实。
　　这时候如果给沈慢泼脏水，那沈慢肯定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可真的到了这一刻，杨山贺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沈慢。虽不愿意承认，他甚至在心里有点担心沈慢，暗中嘀咕不会沈慢真的打了徐舟野一顿吧。
　　官方的人还怕他是不敢说，反复确认了沈慢有无违规行为，但都被杨山贺否认了。
　　“我没有说过沈慢欺负我。”杨山贺道，“我只是说过他脾气不好，脾气不好不等于欺负人吧。”
　　官方工作人员见他态度坚定，便作罢了。
　　而下一个被调查的，就是徐舟野。
　　作为被欺负的谣传对象之一，他被问起此事更显得无辜：“沈慢没碰过我一根手指头。”
　　官方把他坐在沈慢旁边泪眼婆娑的照片推到他面前。
　　徐舟野看着照片，咧嘴一笑：“您吃早饭了吗？我昨天买了粘豆包，给您拿一个尝尝。”
　　官方人员：“啊？”
　　二十分钟后，误会解除，官方人员擦着眼泪和徐舟野从会议室里一起出来。
　　沈慢正巧路过，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随口问了句这是干嘛。
　　徐舟野目送工作人员离开，认真道：“给哥辟谣。”
　　沈慢懂了：“官方来人了？”
　　徐舟野说：“对，这下没人说你了吧。”
　　沈慢笑笑：“那可真不一定。”就算有官方的辟谣，也会有人阴谋论说官方肯定是为了保住他歪屁股，这些言论他听得多见得多，所以现在才能做到毫不动摇。
　　“哥要出去？”徐舟野见沈慢身上挎着个包。
　　“嗯，有点事。”沈慢说。
　　“外面太阳大，要不带把伞？”徐舟野问。
　　“不了。”沈慢说，“懒得拿。”
　　已经快半个月没下雨，外面热得厉害，沈慢刚推开门，就感到热浪扑面而来，空气里湿度很高，加上高温，简直像在人脸上盖了一层湿毛巾，让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沈慢跨出一步，踏上了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地面。
　　工作日的上午，陵园里几乎没什么人。
　　道旁长了十几年的松树葱葱郁郁，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倒也添了几分阴凉。
　　沈慢怀里捧着一束鲜花，走下了阶段楼梯后，停在了一个墓碑前。
　　墓碑被打理的很干净，上面的照片是个面容慈祥的老人，沈慢弯下腰，把手里的鲜花轻轻地放在墓碑前，叫了声：“外婆。”
　　八年前的今天，把沈慢养大的姥姥因故去世，这一天成了她的忌日。
　　沈慢拿出水和毛巾，一点点的将墓碑上的尘土擦拭干净，他一边擦着，一边轻声讲着最近的生活琐事，说自己过的很好，让她不要担心。
　　“有点想你。”沈慢低声道，“你要是也想我了，就来梦里看看我吧。”
　　这么些年，他很少梦到她。
　　沈慢神情温柔的垂着眸，在墓碑旁站了好久，直到炎热的天气将他烤得衣衫都湿了大半。
　　“外婆，我先走了。”沈慢额上鼻尖都挂着亮晶晶的汗水，“下次再来看你。”
　　他转过身，没走两步，却看到有个消瘦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树荫里，他很快看清了那人的模样，是陆睨。
　　沈慢：“……”他没想到陆睨会在这里。
　　陆睨见他不动，主动走了过来，缓声叫了声：“慢慢。”
　　沈慢说：“你怎么在这儿？”他以为她已经走了。
　　“想来看看你外婆。”陆睨提着一袋东西，“之前梦到她，听她说在下面有点冷，想给她烧两件衣服。”
　　沈慢：“你还信这个？”
　　陆睨失笑：“年轻的时候不信。年纪大了……”反倒信起来了。
　　“那你去吧，我先走了。”沈慢冲着她点点头。
　　陆睨道：“慢慢。”
　　沈慢：“怎么？”
　　“这件事上，是我做的不对。”陆睨说，“他们和我说了……当时应该回来的。”
　　面对陆睨的愧疚，沈慢却显得无动于衷，他看着陆睨，语气平静的像在说别人的事，他说：“你不用道歉，这是你的选择，你也没做错什么。”
　　陆睨：“……”
　　“走了。”沈慢迈步。
　　“慢慢！”陆睨还想叫住他，可沈慢脚步很快，几乎是片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高温天气让本来就烦躁的心更加焦躁不安。
　　沈慢热得厉害，穿着的T恤几乎快要湿透了。
　　但就算如此，他也没忘记把口罩戴在脸上，因此回到基地时，摘下口罩后整张脸红彤彤的。
　　他这模样把徐舟野吓了一跳：“哥，你没事吧？”
　　二十三度的空调让屋子里像个冰窟窿，被冷气一激，沈慢脸上的红色迅速消退，变得无比苍白。
　　“没事，外面太热了。”沈慢说，“我回房洗个澡。”
　　“水开热点啊。”徐舟野看着他的脸色很担心，“别感冒了。”
　　沈慢说：“嗯。”
　　热水洗去了黏腻的汗渍和躁郁，沈慢撑着墙壁长长的吸了口气，他很难喜欢夏天，或许就是因为心中最珍爱的那个人，死在了最阳光灿烂的季节里。
　　洗完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沈慢坐回床边静静的发呆。
　　右侧的落地窗外，是草木葳蕤的花园，墙壁上盛开的蔷薇如瀑，颜色纷繁，一泻而下。
　　生机勃勃的季节。
　　沈慢觉得有些冷，无精打采地躺回了床上，他想要闭上眼，可黑暗中总是浮起让人不愉快的记忆，强迫他再把眼睛睁开。
　　重新将目光放到白色的天花板上，沈慢只觉得疲惫不堪。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没看见沈慢，他从外面回房之后就一直没出去。
　　晚饭时间，徐舟野犹豫着要不要叫沈慢出来吃饭，最后却还是放弃了。他还是第一次从沈慢的脸上见到那样的表情，倦怠冷漠，黑色的瞳孔里空荡荡的，明明是在看着人说话，却好像根本没办法把人看进眼睛里。
　　这是徐舟野从未见过的眼神，他心头一紧。
　　沈慢显然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徐舟野想，去打扰他反而是种困扰。
　　夜色浓浓，沈慢没睡着。
　　身体无比的困倦，精神却很清醒，他从床上爬起，揉着隐隐作痛的头去了趟厨房。
　　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罐冰啤酒，沈慢拉开拉环，喝了一大口。
　　他捏着罐子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一转身，被吓了一跳，黑暗里逆着光站了个人影，影子被光源拖得长长的，看起来格外可怖。
　　沈慢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些恐怖的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摸进来了，他后退一步，做出防御的姿态：“谁？”
　　影子伸手，打开了旁边的灯。
　　“徐舟野？”沈慢惊讶道，“怎么还没睡？”
　　这时已经半夜三点了。
　　徐舟野说：“没，下午喝了咖啡，有点睡不着。”他看着沈慢，轻轻道，“哥也睡不着？”
　　“嗯。”沈慢应声。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僵硬。
　　徐舟野犹豫片刻，低声道：“哥你晚上没吃饭吧。”
　　的确没吃，但他并不饿，所以沈慢摇头：“不饿。”
　　徐舟野说：“……我晚上出去跑步，顺便又给你带了那天买的小黄鱼。”
　　顺便？怎么可能顺便。那家店离他们基地十万八千里，况且还要加上排队的时间，在这热得让人窒息的天气里，实在不是件顺便的事。
　　沈慢抿唇。
　　徐舟野以为他不想吃，有些失落，他垂下头，放低声音：“不想吃也没事。”
　　“谢谢你。”沈慢道，“正好饿了。”
　　徐舟野惊喜极了。
　　沈慢想，要不是徐舟野有个那么漂亮的女朋友，他都要以为徐舟野对他有意思了。
　　不过他知道自己粉丝很多，况且喜欢这种感情，也分了很多种类，倒也不会过于自作多情地认为这一定是爱情。
　　小黄鱼重新热了一遍，还是很好吃，沈慢嘴里含了一条慢慢地嚼着。
　　徐舟野坐在旁边，一手撑着下巴，看着他吃饭，感觉吃小鱼的沈慢像只优雅的猫，可爱得要命。
　　但猫猫的心情看起来不太妙，虽然脸色和往常一样都没什么表情，但却比平日里更多了一分疲惫和疏离。
　　徐舟野很想知道下午发生了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下午去陵园看了我外婆。”也不知是不是托了美味小黄鱼的福气，一直沉默的沈慢忽的开口，“还遇到了我妈。”
　　徐舟野暗道怪不得心情这么差。
　　沈慢喝了口酒，语气淡淡的：“我外婆其实身体挺硬朗的，但有一天在家里摔了一跤，摔得挺严重的，那时候我在住校，等回到家里时，她已经没了。”
　　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的话却让人轻松不起来。
　　“天气那么热。”沈慢说，“警察说她至少在地上躺了三天。”他又喝了一口啤酒，继续说，“后来邻居帮忙办理的后事。”
　　徐舟野：“……”
　　“不说了。”沈慢说，“挺没劲的。”
　　徐舟野很想安慰沈慢几句，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语言过于单薄。单薄得就好像寒冬腊月遇到个马上冻死的人，自己手里却只有一张薄薄的破布，盖上去也只能遮下几片零星的雪花。
　　徐舟野口舌发干，再出声时，声音居然是哑的，他道：“哥，别难过。”
　　沈慢被他这模样逗笑：“还行，我也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徐舟野静静地看着沈慢。
　　他眼神里的忧郁感染了沈慢，他说：“哥，那时候一定很辛苦吧。”
　　沈慢喉结微动，避而不答：“……困了。”
　　他放下手里的啤酒罐，打了个哈欠：“我去睡了，你呢。”
　　徐舟野说：“我也去睡了。”他还有很多安慰的话语想对沈慢说，但此时似乎又十分不合时宜，只好全部咽下，喉咙深处泛起让人窒息的苦涩。
　　只是个听众而已，就这么难受，当时的沈慢又该是何种感觉。
　　沈慢摆摆手，转身离开。
　　不知是酒精起了作用，还是食物让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回到房间的沈慢终于睡着了。
　　睡眠质量并不好，人总在半梦半醒之间。
　　纷繁的画面像碎掉的镜片，穿插其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十四岁时的下午，独自一人推开了家中的门。
　　本该记忆深刻的画面却是模糊的，他已经记不清楚当时惨烈的状况，只是依稀记得邻居大婶惊恐的尖叫声。
　　他站在长长的走廊里，空气又粘又热，堵住了他的鼻腔，让简单的呼吸变得无比困难。有人报了警，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人来人往中，他始终站在原地，甚至忘记了什么时候才离开。
　　浓郁的尸臭和嘈杂的声音成了记忆的组成部分，有孩子惊恐的哭声，有大人们同情的安慰，还有警察严肃的询问。
　　仿佛是一个旁观者的俯视角。
　　这视角里，却唯独没有沈慢自己。
　　他故意把自己忘记，把自己忘记在那个炎热的下午，那个苍蝇蛆虫成群的角落。
　　后来就是葬礼。
　　简单又迅速，邻居帮他选了一块墓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沈慢至少有买下这块墓地的钱。
　　墓碑上老人的黑白照片，在梦境里看起来是陌生的，沈慢看着居然有些害怕。
　　“慢慢。”突然有人唤了他的名字。
　　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仿佛在安慰害怕的他。
　　“慢慢。”恍惚的睡梦中，有人将手温柔地按在了他的头顶，力道轻轻的，用方言哄着惊恐的小孩，“幺儿，睡嘛。”
　　沈慢含糊地叫了声：“外婆。”
　　“外婆在。”声音说，“幺儿，莫不高兴，外婆在。”
　　沈慢蜷缩成一团，他哽咽着：“外婆，我好想你。”
　　他好想她。
　　“外婆也想幺儿。”老人的声音慈祥又柔和，“想幺儿……不怕，外婆在……”
　　恐惧被驱散了。
　　沈慢松开了拧紧的眉头，他呢喃着呼唤着老人。叨扰他的可怖梦境，终于被爱意赶走。
　　沈慢沉沉睡去。


第21章 他的眼睛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雨。
　　刺目的闪电劈裂漆黑的天空，狂风呼啸，吹得门窗哐哐作响。
　　这阵仗着实有些吓人，徐舟野双手抱着后脑勺躺在床上，本来就睡不着，听到这声音更睡不着了。
　　也不知道谁房间的窗户没关，被吹得砰砰直响，听的人心情焦躁。
　　再这么吹下去，玻璃窗估计都得碎了，他从床上爬起，走到阳台上，支出脑袋看谁的窗户没关。
　　居然是沈慢的房间。
　　徐舟野看了眼时间，这会儿都四点过，沈慢肯定已经睡着。
　　他犹豫片刻，从阳台走进了院子里，顶着狂风朝着沈慢的房间走去。
　　脆弱的窗户被风吹得来回拍打，窗帘也被吹起，像一张鼓满的帆。
　　屋子里黑漆漆的，也没有动静，徐舟野隐隐约约地看见沈慢蜷缩在床上。他试探性的轻声呼唤了沈慢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
　　狂风骤雨这么大的动静，沈慢也没被吵醒。
　　徐舟野想起了一个小时前，沈慢离开时的神情。
　　暗淡又疲惫，像摇摇欲坠的星，看着沈慢，连带着自己的心情也黯淡无光。
　　徐舟野试图帮沈慢关上窗户，但问题很快出现，这窗户只能从里面锁紧。徐舟野犹豫片刻，伸手按住窗框，一个灵巧的跨步，进了沈慢的房间。
　　不请自来，徐舟野到底有些心虚，他又在心底告诉自己，他没干坏事，就是帮沈慢关窗户而已。
　　仔仔细细的把窗户关好，徐舟野便打算离开。
　　可是在路过沈慢的床边时，他却听到了奇怪的声音……那是一种轻微的啜泣声，仿佛声音的主人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声音源头，来自黑暗中的床。
　　徐舟野离开的脚步顿住，他起初以为是沈慢醒了，轻声的叫了声哥，但并未得到回应。
　　沈慢没醒，他好像做了噩梦。
　　徐舟野迟疑着缓步走向床边，窗外闪过一道雪亮的闪电，光芒照亮了沈慢的脸。
　　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紧紧闭着双目，那黑色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正沉溺在可怖的梦境中。平日里冷淡疏离的漂亮面容上，是无助和恐惧，而让徐舟野最心痛的，是他睫毛上湿漉漉的痕迹。
　　沈慢在哭。
　　徐舟野的整颗心都被一只手狠狠握住。
　　“外婆……”含糊的声音，带着哽咽的语调，这声呼唤彻底打破了徐舟野的原则，他实在是无法丢下这样的沈慢离开。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摸着沈慢的发顶，徐舟野学着记忆中母亲安慰做噩梦的自己时那般小心的安抚着沈慢，嘴里细声地念叨，不怕不怕。
　　这样的举动好像真的起了作用，沈慢紧紧拧着的眉头逐渐舒展，身体也不似刚才紧绷，徐舟野松了口气。
　　是梦到外婆了吗，徐舟野想，一定是个极度让人悲伤的梦境吧，才会让那个看起来刀枪不入的沈慢露出眼前这般脆弱无助的神情。
　　沈慢呼吸变得绵长，困扰他的梦境终于远去。
　　徐舟野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手，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口，拧开房门悄声离开。
　　走之前，他怕沈慢感冒，还顺手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果然刚一离开，外面就噼里啪啦的砸下了豆大的雨点，浇灭了持续十几天的炎热。
　　早晨，睡得太晚的两人都没出现在早餐桌子上。
　　直到中午，才看见两个打着哈欠的人出现在训练室。
　　两人出现的时机也是凑巧，几乎是一前一后进了屋子里。
　　沈慢休息的不错，倒是徐舟野眼睛下边挂着两个黑眼圈。
　　“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干嘛去了？”赵蕤狐疑的看着两人。
　　沈慢没理他，徐舟野回了句没干嘛。
　　赵蕤道：“没干嘛？你这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都能画烟熏妆，半夜当贼去了吗？”
　　这不说贼还好，一提贼，徐舟野立马想起了昨天晚上摸进沈慢房间的画面，心虚了，他道：“没，就是没睡好。”他看向沈慢。
　　昨天晚上离开时，徐舟野没法锁门，也不知道沈慢发没发现这件事。
　　沈慢脸上没什么变化，云淡风轻：“关你屁事。”
　　赵蕤：“？”不是，徐舟野你没睡好你看沈慢干嘛，是沈慢让你没睡好的吗，你们两个这样真的很恐怖你知不知道。
　　沈慢似乎没有发现自己房间门锁的异常，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下。
　　季后赛开赛后，氛围也热闹起来，教练带着他们一边看比赛一边复盘，HCC能参加全球冠军联赛的名额一共四个。
　　目前ACE成功以最好的成绩进入了季后赛，接下来季后赛的成绩决定了全球冠军赛的对手强弱。
　　今天是UN打另一个队伍，BO5赛制。
　　“UN居然又输了，真是神奇。”赵蕤感叹。
　　“这不是上周被MIN爆了冷。”许小虫手里捏着包薯片，吃得咔嚓咔嚓的，“UN下路对线居然被爆了。”
　　“下路？”徐舟野想起来了什么，看了眼沈慢，“MIN射手不是你的小迷弟？”
　　沈慢没啥反应，冷淡道：“哪儿来的那么多迷弟。”
　　“哎，你别说，还真是你迷弟。”赵蕤挤眉弄眼，“前几天还找我要你的签名照来着。”
　　“你是交际花吗认识那么多人。”沈慢说，“赶紧把你那个燕草练一练，全冠赛的版本肯定得用上。”
　　“这不是你天天和徐舟野双排，都不和人家玩。”赵蕤故意恶心人。
　　沈慢冷笑：“排，今天晚上不上胜点一千不睡觉。”
　　赵蕤：“……”
　　托UN的福，输了一个赛季的MIN终于拿到了他们的首胜，全队愉快开香槟，和他们的气氛比起来，UN脸上难看得像他们才是积分榜的倒数第一。这就是典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开会时，阵容，战术，每一波的团战，乃至于插眼的每个点位，教练都掰碎了给他们细细的说，今年ACE的机会的确很大，需要细致地打磨。
　　季后赛的时间持续一个多月，他们的比赛在月末。
　　沈慢抓紧时间，帮着赵蕤练他那个不拿手的辅助。
　　两人打排位的时间很长，徐舟野有时候就在旁边看，赵蕤问他看什么，他开玩笑：“看要不要考虑转辅助？”
　　赵蕤最听不得这一句，惊恐道：“好兄弟，你是对我有哪里不满意吗？我可以改啊。”
　　徐舟野说：“赵哥，我哪里敢对你不满意。”
　　赵蕤：“……”阴阳怪气的全部掐死。
　　徐舟野笑了起来，其实他挺羡慕赵蕤能和沈慢绑定在一起一直双排，现在沈慢他们一般都是打双人路，他想插进去还真不方便。
　　赵蕤说：“对了，这段时间没有别的队伍来挖你吗？”他和沈慢正在选英雄，说这句话也就是随口的闲聊，谁知徐舟野语不惊人死不休，来了句，“你问哪一队？”
　　沈慢和赵蕤的动作同时停了，两人一齐看向徐舟野。
　　徐舟野浑然没有觉察问题，满目无辜：“看我干嘛？”
　　赵蕤颤声道：“不止一队啊？”
　　徐舟野说：“不止，挺多的。”
　　赵蕤说：“……都啥时候的事儿？”
　　徐舟野说：“额，打赢TKR的那场就有了，后面又来了几个。”他也有点不解，“不过他们怎么都知道我工资很低了，谁传出去的？”
　　赵蕤眼前一黑。
　　沈慢比赵蕤淡定，问：“你怎么想？”
　　徐舟野愣了片刻：“嗯？”
　　沈慢欲言又止，他想问徐舟野下个赛季怎么想的，但是又觉得这会儿问不太合适。毕竟以徐舟野现在的表现，不需要打冠军赛，工资就能翻个几番。如果下个赛季对ACE给出的薪酬不满意，离开也是很正常的事。
　　无论什么时候，像他这样的选手，都会是最受欢迎的对象，为了一个顶尖野位选手，俱乐部愿意给出的价格高得让人难以想象。
　　“没事。”沈慢收回目光，“随便问问。”
　　徐舟野歪歪脑袋：“哥你想问我下个赛季走不走吗？”
　　被徐舟野这么光明正大的点出来，沈慢不知为什么竟是有点不好意思，他轻轻地嗯了声。
　　“不走。”徐舟野语气斩钉截铁，“我哪儿也不去。”
　　“为什么？”沈慢有些疑惑他的坚决。
　　“你猜猜？”徐舟野狡黠一笑，目光亮晶晶的看着沈慢。
　　沈慢被徐舟野的眼神盯着，内心生出少见的慌乱，他故作冷静：“游戏开了。”
　　游戏开始。
　　赵蕤的燕草，和他的恋爱之旅一样的抽象。
　　抽象得沈慢都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直跳，他拿着和赵蕤打了三把，最后忍不住了，说赵蕤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能玩成这个样子。
　　赵蕤也被自己抽象到了，弱弱地说：“俺觉得是这个英雄的问题。”
　　沈慢说：“为什么是英雄的问题？”
　　赵蕤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燕草是唯一一个能在比赛场上和他老婆走一路的英雄。”
　　沈慢：“……”
　　从目前的版本英雄强度来看，还真是唯一一对能拿出在职业赛场上的小情侣。
　　沈慢从牙缝里挤字：“那怎么办？要不我联系官方写背景的，帮你给他们分个手？”
　　赵蕤惊喜道：“真的假的？”
　　沈慢：“……”你脑子是真病了。
　　被沈慢嫌弃的表情伤到，赵蕤哽咽着说你先单排吧，我自己再去练练，你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也会过的很好。
　　沈慢立马扭头：“来，徐舟野，双排上线。”
　　徐舟野在旁边都选完英雄在调出装了，飞速秒退：“来了。”他换了个号，看了赵蕤一眼，笑了，“哥，我来玩把燕草。”
　　赵蕤：“？”
　　沈慢说：“来。”
　　赵蕤也不自己开游戏了，双手抱胸在后面看着，心想好你个徐舟野，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看了二十分钟，把自己看心虚了。
　　徐舟野和沈慢两人的配合，默契得到让赵蕤汗颜，两人仿佛是背景故事里的天作之合，技能配合无缝衔接，甚至无需过多的交流，仿佛陪着沈慢打了几年职业的不是他赵蕤，而是徐舟野。
　　为什么能这么合拍？赵蕤实在是理解不了，徐舟野这家伙身上太多惊喜，和同样一入职业赛场就惊艳所有人的沈慢简直是绝配。
　　赵蕤记得，秦一星曾经和沈慢被誉为HCC的双子星，但现在他却从徐舟野身上看到了更贴合这个称呼的特质。
　　赵蕤忧愁地想，还好徐舟野不是辅助……不然自己真是工作堪忧。
　　顺利赢下一局，有了赵蕤的对比，沈慢对徐舟野的辅助进行了高度的赞扬。
　　赵蕤说：“其实我带钩子的英雄都还可以哈。”
　　沈慢瞥了他一眼，他声音瞬间低了下去：“好嘛，这就去练。”
　　也不怪沈慢这个态度，赵蕤的燕草在联盟里面出了名的抽象，这导致如果想打他们，对面提前把燕草锁了就行，反正放出来你拿了玩不好，不拿等于放出一个版本强势的辅助，对线的时候非常不利。
　　禁选环节也决定了很大一部分胜率，决不能不放在心上。
　　——
　　随着季后赛的进行，ACE的赛程也出来了。
　　没什么特殊的意外，二十八号的那天晚上，他们即将对战TKR。
　　虽然每天的训练拉满，但队里的氛围还算放松。
　　晚上八点多，沈慢正在打排位，门卫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有人来看他，问他要不要放进来。
　　因为之前基地里出过事儿，门卫都挺谨慎的，沈慢用肩膀夹着电话，问：“谁？”
　　陆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是我，慢慢。”
　　沈慢：“……”
　　陆睨又唤他的名字：“慢慢。”
　　“让她进来吧。”沈慢道。
　　电话挂了，沈慢屏幕也变成了黑白，爆炸的基出现在屏幕上，他直接下播。
　　过了片刻，陆睨出现在了门口。
　　她今天打扮的很漂亮，穿着一袭素色的长裙，胸口挂着精致的胸针，神情间有些小心翼翼，缓步走到了沈慢的身侧。
　　“慢慢。”她叫他。
　　“去我房间聊吧。”沈慢站起来。
　　“好。”陆睨点头。
　　房间里，沈慢给她倒杯水，在她对面坐下。
　　这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相比于前两次，气氛倒也没有那么尴尬。只是让陆睨难受的是，沈慢身上那层冷淡之色更浓，他坐在那里，双手交叠，神情冷漠，仿佛面对一个陌生人。
　　已经全然看不到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忐忑。
　　陆睨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你和你的父亲很像。”
　　沈慢：“不记得了。”
　　如果说对母亲还勉强有些印象，那父亲在沈慢的记忆里几乎已经成了个单薄的符号，面容声音甚至于名字都模糊得像老旧的相片，根本无法记起。
　　陆睨道：“不记得也好。”
　　沈慢嗯了声。
　　陆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做了许久心理准备，她说：“慢慢，我要走了。”
　　沈慢说：“回去？”
　　陆睨说：“对。”
　　沈慢很想回她，这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一直都在国外吗，可这么说似乎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便换了口风：“祝你一路顺风。”
　　陆睨苦笑，她道：“这次出去了，就不打算再回来。”
　　沈慢说：“哦。”
　　虽然早就料到了沈慢不会给出太强烈的反应，然而这个哦字，依旧刺痛了陆睨的心，她低声道：“慢慢，我知道你怪我……真的……我很抱歉。”
　　沈慢叹气，他有些无奈：“其实我真的没有在怪你。”
　　他真的没有责怪陆睨，他知道陆睨过得也并不容易，虽然没有陪伴，但至少在物资上没有缺乏。但不责怪是一回事，亲近又是另外一回事，即便知道她是自己血缘上的母亲，然而这么多年未曾相见，他实在亲昵不起来。
　　没有恨，也没有爱，像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知道旅途将行，或许眼前便是最后一面，能说出的，也只是坦然的祝福。
　　祝你身体健康，旅途顺利，余生顺遂平安。
　　仅此而已。
　　陆睨终是落了泪，单薄的身体抖动着，沈慢略微无措，缓缓抽了纸巾递给她。
　　“是我对不起你。”陆睨抽泣着，“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也没办法，我也没办法。”
　　沈慢犹豫着走到她身旁，揽住了她的肩膀。
　　陆睨抬头看着他。
　　已经不是记忆里那个瘦弱的小孩了，此时的沈慢如此陌生，他没有因为她的哭泣动容，那张漂亮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黑色的眼眸，仿若无尽的夜空，遥远，空灵，毫无感情。
　　像个冷漠的旁观者。
　　陆睨理解不了，沈慢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对此，她毫无办法。
　　沈慢看着陆睨哭泣，看着她默默地擦干泪水，看着她重新变得冷静淡然。
　　“我下周二走，晚上的机票。”陆睨说，“你能来送送我吗？”
　　沈慢迟疑片刻，点点头。
　　陆睨道：“那就好，听说你周末就打季后赛，也祝你比赛顺利。”
　　沈慢有点奇怪：“你还知道季后赛？”一般不打游戏的人是不太了解这些东西的。
　　陆睨笑了：“说来也不怕你笑，你的比赛我都看了。”
　　沈慢：“……”
　　陆睨说：“很厉害，特别厉害。”
　　沈慢说：“过誉了。”
　　陆睨失笑，她拍了拍自己因为泪水变得紧绷的脸颊，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她说：“那我先走了，下周二见。”
　　沈慢点点头。
　　以为的交心交谈并没有发生，来时什么模样，走时也未曾改变。陆睨离开时，心中竟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遗憾。
　　ACE的基地在黑暗中灯火通明，陆睨想起了沈慢的眼睛，她想，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怎么就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第22章 季后赛
　　沈慢站在阳台上抽烟。
　　刚和母亲分别，并且可能下半辈子都见不到，他理论上是该难过的。
　　可是情绪和他的眼睛一样虚无，他没有什么情绪，别说悲伤，甚至连感觉都没有。
　　今天天气晴朗，ACE的基地在郊外，没了光污染，抬眸就能看见穹顶上稀疏的星辰。
　　沈慢嘴里含着烟，忽的听到有人唤他，他扭头，看见黑暗里走出一个人影。
　　居然是徐舟野。
　　徐舟野似乎刚从外面回来，头发湿透，脸上笑眯眯的，像只可爱的大狗，他背着一只手，走到沈慢的面前。
　　“怎么站在这里抽烟呢？”徐舟野问，“不热吗？”
　　沈慢道：“还好。”心静自然凉，也没多热。
　　徐舟野又问他：“你想啥呢？”
　　沈慢想了想：“我在想怎么让燕草和秦桑分手。”
　　他说完这话，两人都笑了起来，徐舟野笑得前俯后仰，忽的一伸手——一簇漂亮又洁白的小白菊出现在了沈慢的面前：“送你。”
　　“回来的路上顺手买的。”徐舟野说，“就十块钱……”
　　他说话时，眼睛静静地凝视着沈慢，瞳孔里满是沈慢的影子。他认真又虔诚，仿佛是对着神明祈愿的信徒：“沈慢，希望你永远开心。”
　　沈慢接过花。
　　“永远开心有点难。”沈慢低下头，用手指轻轻摆弄了一下花瓣，“但现在，挺开心的。”
　　徐舟野弯起眼角。
　　两人聊会儿天，徐舟野才回去洗漱，沈慢也回了房，他找了个塑料瓶子，把小雏菊插在了里面。
　　可爱的花朵和简洁到几乎没什么个人物品的房间显得格格不入。
　　但沈慢很喜欢。
　　——
　　周六ACE和TKR的比赛，是整个季后赛里面最重量级的一场。
　　官方前几天就开始预热，沈慢和秦一星的宣传片交替出现在直播间。这场比赛的现场票，更是被黄牛炒出了天价，赵蕤比赛前一天，偷偷摸摸地摸到沈慢旁边，说：“队长，你有多的家属票给我一张呗。”
　　沈慢奇怪：“你的呢？”
　　赵蕤笑得憨厚：“卖了。”
　　沈慢：“……”你真是天才。
　　“我这不是不知道家属要来。”赵蕤讨饶，“队长，拜托拜托。”
　　沈慢瞥了他一眼，打开自己抽屉抽出张票递给他，这是每个选手都有的家属票，他几乎没怎么用过，送给赵蕤也行，不过问题是……
　　“你哪里来的家属？”沈慢问道。
　　赵蕤支支吾吾不吭声，沈慢：“……赵蕤，别让我在微博热搜上看见你网恋被骗八十万的消息。”
　　赵蕤说：“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队长，根本没人关心我，只有你谈恋爱才会上热搜！”
　　沈慢：“？”
　　赵蕤嘿嘿一笑，拿着票赶紧走人。
　　和TKR这场比赛的结果，决定了谁能拿下夏季赛冠军。
　　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大巴车上，刘世世有点紧张，一个劲地搓手，他看了眼旁边坐着的沈慢和沈慢旁边的徐舟野，嘀咕道：“徐舟野，你可是第一次打决赛，你紧张不？”
　　徐舟野说：“还好吧。”
　　沈慢坐在他的旁边，这会儿戴着耳机闭目养神。
　　“你真不紧张啊？”刘世世问。
　　徐舟野想了想，觉得完全不紧张是假的，他又不是个死人，他说：“紧张。”
　　带着耳机的沈慢伸手把耳机摘了一边，轻声安慰自家小野道：“别紧张，再被野怪打死一次，下赛季就不好跳槽了。”
　　众人大笑。
　　徐舟野也觉得挺好笑的，他被野怪单杀的那画面已经成功进入了HCC本赛季的集锦top1——可惜是下饭分类的。
　　“这次努努力。”徐舟野表示，“争取晚点再死。”
　　大巴到了场地，到处都是热情的粉丝，决赛的氛围果然不是盖的。徐舟野从车窗外看去，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
　　好在主办方早有准备，保安已经在下面拉起线，疏通了一条道路，让他们可以顺利到达会场。
　　还是沈慢先下车，他刚走出大巴，周围就响起热烈的欢呼声，ACE和slow的呼唤声不绝于耳。
　　是动力，也是压力，打得好，他们是亲亲的可爱粉丝，打得不好……算了，还是别想这个选项了。
　　到了内场，大家都松了口气。
　　“每次打TKR都是这样。”赵蕤擦着额头的汗水嘀咕，“压力大得要命。”
　　因为TKR和ACE的渊源，双方粉丝都挺不友好的，之前ACE成绩不好打不过也就算了，谁知这个赛季突然异军突起，和TKR打了个旗鼓相当。
　　这就有说法了，电竞这东西，什么都是其次，唯有成绩是最终的目标。
　　输一次比赛，能被嘲三个月。
　　“都打起精神。”教练拍拍手，“调整状态，准备上场了啊。”
　　主持人热完场，就轮到选手们上台了。
　　沈慢穿着宽大的队服，手里抓着键盘，作为ACE的队长，他脚踏上舞台的刹那，台下响起的便是海啸一般狂热的欢呼。
　　与此同时，秦一星代表的TKR也同时登场，粉丝们的加油助威声震耳欲聋，仿佛整个场馆都因此颤动。
　　“ACE，ACE，ACE！”
　　“TKR，TKR，TKR！”
　　整齐的呼喊，成了狂欢的开幕式。
　　第一局，BP阶段。
　　在徐舟野手上吃过亏的TKR，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认真地研究了ACE的比赛乃至于选手们平日里的排位联系，ban掉了两个强势野位和一个射手。
　　沈慢先锁了射手，开始调整出装。
　　教练则在和徐舟野交流，决定用什么英雄。
　　“还紧张？”戴着耳机的沈慢问他。
　　徐舟野摇摇头，甚至还有空开玩笑：“队长，要是咱们输了，还能活着走出场馆吗？”
　　沈慢嗤笑：“没事，他们肯定先打我，趁着他们打我，你们赶紧跑就行了。”
　　大家都在笑。
　　徐舟野摇摇头：“那我还是陪着你一起挨打吧。”
　　沈慢说：“哟，这么感人，所以你用什么？”
　　徐舟野说：“来个肉的。”他锁了个标准的功能性打野，名为角山的肉盾。
　　沈慢点头。
　　游戏开始，选手们操纵着角色走出基地。
　　“nine这把肯定住下路。”沈慢很了解秦一星的风格，“不压线。”
　　赵蕤说：“好。”
　　作为HCC的第一牌面，秦一星能走到今天，自然也是有常人不可及之处。他的意识操作皆是一流，对于节奏的把控，整个HCC无人能出其右。
　　沈慢很快感到了压力。
　　秦一星这把玩的是跳妹儿，一个大招突进后排，对射手威胁巨大的刺客型大C英雄。他知道沈慢的射手有多厉害，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会选择将沈慢按死在对线的过程里，根本不给他任何发育的机会。
　　能抗住秦一星压力的人并不多，所以之前沈慢的下路一直过得挺惨。
　　然而这一刻，徐舟野却成了护住沈慢的坚硬盾牌。
　　只要秦一星露头，徐舟野操控的角山就好像未卜先知似的，会和他一起出现。
　　角山是个穿着重甲的女英雄，在背景故事里是山海之楼的女王，她左手持盾右手持枪，全身穿着重甲只露出一双血红的双眸，拥有强健的体魄。前期小团，角山举盾，角度刁的格挡了所有控制技，让沈慢能够用走位躲开跳妹儿冲入人群中后最爆炸的那波伤害，他将把身板脆弱的射手，稳稳护在了身后。
　　到了中期，沈慢的射手成功攒出三件套装备，进入他英雄的强势期。
　　“完蛋。”秦一星感觉不妙，“让他发育起来了，rubber找机会。”
　　rubber杨山贺这把玩的是猫鬼，一个拥有稳定控制的角色，他们唯一的机会就是杨山贺能找到沈慢的破绽，用位移加大招将沈慢的射手硬拖回人群。
　　可这太难了，沈慢的射手，从来都是以走位风骚著称，想要找到他的破绽，实非易事。
　　情形焦灼，双方不断互相试探。
　　二十八分钟，机会突然到来，杨山贺看到了草丛边缘的沈慢，他似乎和队友脱了节，这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杨山贺毫不犹豫位移接上大招控制将沈慢锁死。
　　拖到了！然而杨山贺只来得及高兴一秒，便看见沈慢用出装备秒解控，随后放出一个标记技能，精准标记了旁边的野怪，发动二段技能，眼睁睁的从他头顶上跳了出去回到了队友的身边……这套技能打出来的时间不超过一秒，快到解说都没反应过来。
　　精彩至极的丝血逃生。
　　关键技能被秒解的TKR失去了最大筹码，ACE反应迅速，立刻反打，赵蕤甩出一记钩子勾住杨山贺，将他定死在人群之中。
　　杨山贺法师脆弱的身板被瞬间融化。
　　秦一星还想补伤害，盯着残血的沈慢冲了过去，可是徐舟野的角色简直是沈慢最负责任的保安，像堵越不开的墙壁，用自己的身体死死的堵住了跳妹儿的去路——没有任何技能能越过他碰到沈慢。
　　法师阵亡，阵型也被扯的七零八落，最最关键的是沈慢这个关键C位还残血活着，他站在徐舟野的身后，三下平A就把秦一星点了个大残。
　　败局已定。
　　“2换5，2换5！！rubber被秒！”解说一号激动的解说，“刚看见slow被控还以为他死定了，没想到居然眼睁睁的看着他跑掉！！！真是神级反应！！”
　　解说二号也不住点头：“一波了，让我们恭喜ACE!先下一城！！！”
　　成功拿下第一局是个不错的开始，整个队伍都松了口气。
　　中场休息十分钟，很快第二局的BP开始。
　　“上强度了呀，压力真大。”秦一星说着压力大，脸上却笑着。
　　杨山贺嘀咕：“这个fest真是有点东西，和slow的风格，真搭……”
　　秦一星道：“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他说完，锁了第二把的英雄。
　　杨山贺看了眼屏幕，轻轻地嘶了声，秦一星居然选的燃烧者。
　　“还真拿出来了。”教练拿着小本子，蹙着眉，这玩意儿的确在高分排位里见过，因为是新英雄，开发的程度不高。
　　以教练对秦一星的了解而言，让他敢拿出来，就说明这家伙已经练了很久。
　　“怎么办？”赵蕤问。
　　“先稳妥起见吧。”教练最终选择了一个中庸的bp阵容，无功无过，没什么亮眼之处也不会出错。
　　选完阵容，游戏开始。
　　秦一星选择的燃烧者，是个非常符合他风格的野核型野位。野区的野怪一组也不会让给队友，能吃线就吃线，虽然控制乏力，但极高的伤害和打团能力完美的弥补了这一点。
　　只要是前期两三个人的小团战，他们根本无法抗住燃烧者的伤害，甚至都不用中控制，只要踩到他放置的小火苗，瞬间就能被烧掉三分之一的血量，简直是出门就残血。
　　沈慢和徐舟野同时暴毙，两人几乎倒在了同一块地方，两人死掉后，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
　　这幕正巧被导播抓住。
　　看得解说都忍不住笑了，说：“是不是在问，你怎么踩火把我也烧死了？”
　　另一个解说接话：“好像还真是哈哈哈哈哈，同时看了一眼对方。”
　　麦克风里，两人还在交流，沈慢说：“这波怎么说？”
　　徐舟野道：“唔……”
　　沈慢道：“下次咱们别靠太近了。”
　　徐舟野委屈道：“好嘛。”他从残血回城的沈慢身边路过，没看到秦一星藏在塔下的火苗，一脚踩上去，和沈慢双双毙命。
　　徐舟野说：“那下次我离你远一点。”
　　沈慢：“……嗯。”
　　赵蕤听着二人的对话，幽幽地提醒：“这都对话单独截出来又是欺负徐舟野的实锤。”
　　沈慢：“啧。”
　　徐舟野：“……”这事儿有完没完。
　　第二把大事不妙，ACE的阵容被秦一星的燃烧者烧了个稀巴烂，打起团来，他大招命中谁，谁就立马暴毙。
　　没什么意外，ACE的基地爆炸，进入第三局。
　　休息时间，弹幕们也没停下，速度飞快的刷着屏幕。
　　【知道为什么Nine用燃烧者能暴打ACE吗？】
　　【因为燃烧者专烧真情侣】
　　【fest不是天天被slow打，怎么又是小情侣了】
　　【你懂个屁，你脸放到slow面前他都不见得要抽你】
　　【我看fest挺像纸老虎的，nine一认真，他就被打的稀碎】
　　【得了吧，第一局被打成那样还好意思叫？】
　　【要我说第一场nine就是看在昔日队友的情面上放了水】
　　【那你再放两场，把ACE放进全冠赛得了。】
　　……
　　万幸，比赛的时候比赛的选手不能看弹幕，不然难免打着打着瞟一眼屏幕就道心破碎。
　　ACE和TKR两队的确是实力相当，打得有来有回，十分精彩。
　　连主持人都忍不住夸赞，说是就算输了，也算是赢家。
　　然而谁都不想当这个“赢家”。
　　第三局，ACE起手ban掉了秦一星手热的燃烧者，用稳扎稳打的阵容再拿下一分。
　　第四局，TKR再次追平比分。
　　终于来到了决胜局。
　　比赛要求每个选手都高强度的集中注意力，这么连着打了四局，不是轻松的事。
　　每一把都想要获胜，每一把都拼尽全力，在碰撞中绽出耀眼的光华，这便是竞技的意义。
　　BO5决胜局的战歌响起。
　　休息时间，沈慢举起自带的保温杯喝了口水。
　　赵蕤喝的是矿泉水，瞧见沈慢的保温杯，问道：“你喝什么好东西呢？”还用保温杯装着。
　　沈慢咽下去一口：“中药。”
　　赵蕤：“……”哥你咋又喝上中药了。
　　沈慢悠悠道：“天气热，败火。”
　　赵蕤：“……苦吗？”
　　沈慢说：“还好吧，和美式差不多。”
　　赵蕤亲眼看到他保温杯里还冒着热气，顿时毛骨悚然，喝美式不可怕，可怕的是美式加热之后——那味道他喝一口，能做半宿噩梦。
　　旁边的教练正在教练团激烈地讨论着第五局的BP问题。
　　选手们倒也还算放松，时不时聊上两句。
　　徐舟野坐在沈慢的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沈慢看向他，道：“怎么，紧张了？”
　　徐舟野摇摇头，停顿一下：“不紧张。”
　　反而，格外的兴奋。
　　能和沈慢一起站在巅峰，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而此时，机会就摆在了他的眼前。
　　没有任何理由不把握住。


第23章 美味的果实
　　决胜局BP开始，全场安静无比。
　　紧张的情绪从舞台之下蔓延到舞台上，坐在边缘的刘世世不住的抖腿，想要缓解这种情绪。他以为队友可能也会有点紧张，结果抬眸看去，看到了两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一张是沈慢的这不奇怪——另一张是徐舟野。
　　徐舟野没有了平日里那种灿烂阳光的笑容，脸上毫无表情，他正在和教练交流选什么英雄，语调平静的像在聊晚餐内容。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决赛，也是徐舟野第一次参加决赛，刘世世本来以为徐舟野至少会像第一场那样紧张，但居然没有。
　　不但没有，还有一种仿佛参加了千万次的平淡。
　　不知怎么的，这个模样的徐舟野，让刘世世觉得紧张的心情安定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动摇的情绪。
　　徐舟野的潜力，谁都能看得出，只要和他打过比赛，都能领教到那近乎于恐怖的操作和意识。杨山贺之前一直觉得秦一星的野位在整个HCC里说是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可现在，他居然在徐舟野的身上也感受到了这种让人窒息的统治力。
　　这样一个对手，没人敢轻视。
　　“决胜局。”秦一星冷冷道，“来吧。”
　　他的鼠标移动，锁定了灰烬之心——一个出生就会锁定某个敌人的角色，被它锁定后对其伤害加倍，与此同时，受到的伤害也是双倍。
　　被灰烬之心锁定，只有两个结局，要么他死，要么目标阵亡。
　　正如秦一星此时的心情。
　　而ACE的教练团在这一局，把最后的counter（反制）位留给了徐舟野。
　　这个位置可以根据对方的阵容选出针对性的克制英雄，当然，能克制的前提是，你会的英雄足够多，不然人家可能在禁用阶段，就把你拿手的英雄禁完了。
　　沈慢早就知道徐舟野的英雄池很深，他本以为徐舟野会选个前期英雄来快速结束战斗，却没想到他选了个万象女王缇娜儿，简称王女，一个以收集灵魂来永久增加攻速的大后期英雄。
　　这个英雄，和灰烬之心机制十分相似，但风格更加暴躁，只要让他拖到后期，切对面的后排几乎像砍瓜切菜。
　　面对秦一星的灰烬之心，徐舟野并没有选择暂避锋芒后退一步，反而针尖对麦芒，选了个王女和他硬碰硬。
　　“徐舟野还会王女？”最惊讶的当然是身为对手的TRK，杨山贺惊讶道，“这人到底藏了多少绝活。”
　　射手摸摸鼻子：“怎么没见他拿出来过。”
　　不止是训练赛，连徐舟野的排位都没用过这英雄，完全就是ACE故意藏起来的王牌。
　　“fest选了王女，之前小组赛，好像都没见他玩过呀。”解说一号惊喜道，“锁了——”
　　“真让人惊喜，让我们看看他们到底还藏了多少秘密武器。”解说二号接话，“nine也选到了自己拿手的英雄，让人太期待双方发挥了。”
　　“他真的会么？”杨山贺依旧有点接受不了这事儿，这英雄真挺难玩的，这个版本虽然能用，但高端局胜率并不算高。
　　秦一星没应声。
　　杨山贺道：“不会是硬选吧。”
　　秦一星道：“不要小看你的对手。”
　　杨山贺叹气：“我哪儿敢小看他。”他早就见识到了徐舟野的可怕之处。
　　交谈之际，游戏已经开始。
　　——
　　熔岩地图。
　　这是一场双方势均力敌，场面极其胶着的比赛。
　　游戏场场馆里的空调开得很低，但沈慢额头上依旧溢出了冷汗。
　　正常情况下三十分钟左右就会结束的游戏，此时已经快到四十分钟，双方选手早就买齐了装备栏的所有装备。火池已经刷新了第四次，马上就要出现第五个火池，可拿了三次火池Buff的他们依旧没法终结比赛。
　　“火池马上又要刷新了，如果他们在火池露头，我们就拿蛇。”作为队里的指挥，沈慢只有在比赛的时候话最多，他冷静地分析着局势，“赵蕤，你去和刘世世把蛇王的视野做一下。”
　　“好。”赵蕤应声。
　　“对面下路双人大招同步，时间还有一分半，来不及接团。”徐舟野声线平稳，“中上野大招CD都转好了，你们小心。”
　　“嗯。”沈慢说，“这波我马上就能买复活，可以打。”废土之心里，游戏超过三十分钟，就会出现买活功能，也就是说如果角色死了，立马可以用金币复活。
　　“逼团。”徐舟野道，“刘世世你清完线回家，传送过来，三草那儿有个我们的眼位，他们没排掉。”
　　沈慢看了眼小地图，正巧TKR的法师在下路漏了头，他眉头微拧，果断一声令下：“rush（速刷）蛇王，我们打的很快。”
　　解说一号惊呼：“开了开了，ACE很果断的开了蛇王！”蛇王可以说是后期游戏的决胜因素，非常重要，不可能轻易放手。ACE执行力拉满，沈慢只是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开始全力输入。
　　神装rush野怪速度非常快，等TKR意识到的时候，蛇王只剩下一半的血量。
　　解说二号：“TKR上单传送了，还来得及吗！！”
　　“nine进场，太漂亮了——大招命中了slow，slow被秒了！！！”
　　不愧是HCC打野一哥，秦一星的操作也是登峰造极，看见ace开打后竟是在ace的视野盲区里丢出了一个贯穿全图的精准大招，命中被他被动标记的沈慢，打出了双倍的巨额伤害。被灰烬之心大招命中的沈慢，像一块被高温炙烤的黄油，瞬间被融化。
　　看到这一幕的ACE粉丝发出惊呼，几乎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没得打了？？？不对——fest切进了TKR的后排，TKR的前排根本拦不住他——”
　　被动技能叠满的王女正如她的称呼，成为了全场的王，她手中锋利的双刃轻而易举地割断了TKR射手的颈项，射手脆弱的身躯在她恐怖的爆发技能面前，还没坚持三秒便被蒸发。
　　凶残的后排互换，这就是野C体系的恐怖之处，脆皮射手在后期大爹面前活不到两秒。
　　徐舟野毫不留情，操作着伤害爆炸的恐怖王女，朝着下一个受害者伸出魔爪。
　　“等等，slow死不掉，slow死不掉！！他买活了，队友没有跟上nine的节奏——slow重新站起来了！！”
　　目不暇接的操作，让解说的呼喊声不绝于耳。
　　原以为的败局却又在转瞬间彻底翻转，沈慢顶着大残的血量，再次从地上爬起来，所有人都知道秦一星必定还想趁着他残血将再次他斩杀，作为辅助的赵蕤，用尽全力控住了秦一星，试图给沈慢留下了片刻喘息之机，然而他只能管一个人，如果此时还有别的人补上伤害，赵蕤也无能无能为力……
　　这一刻，赵蕤紧张的几乎想要呕吐，他盯着屏幕，握着鼠标的手都在隐隐发抖，时间在此时变得无比漫长，屏幕上角色的每一个动作都成了慢动作，他看见的沈慢的角色顶着大残的血量，打出极限操作，沈慢卡着位移的极限距离翻过厚厚的墙壁，丝血逃生——居然没人有空管他！被赵蕤控住的秦一星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沈慢跑掉。
　　再一看，才发现TRK的后排在这此时和沈慢的状态几乎无两，被徐舟野恐怖的王女切的稀碎，RTK的射手没有沈慢命硬，买活起来的瞬间再次被徐舟野击杀，根本无力帮秦一星补足击杀沈慢的伤害——
　　射手和法师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只要活着就能一直有输出，他不用等待技能CD，他的每一记平A，都是最强力的武器。
　　所以任何团战，只要射手还活着，就有赢的机会。
　　草丛之中，沈慢迅速用野怪吸了一波血，稳住生命线，再次重回战场时就变成了恐怖的输出机器，他卡住距离，没有了位移大招的灰烬之心根本无法近身，一边被拉扯，一边被爆裂的子弹贯穿了头颅，火力倾斜而出——又是一记Q，让所有射入灰烬之心身体里的子弹一起爆炸。
　　灰烬之心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这还不够。
　　灰烬之心还能买活，掐准复活时间，护在沈慢身边的赵蕤用他的技能稳稳控制住了刚复活的灰烬之心，只有不到一秒的控制时间，但沈慢没有浪费这个机会，几枪点爆了秦一星。
　　穿着艳丽铠甲六件神装的灰烬之心嘣的一声在屏幕前炸开——是他的死亡特效，然而此时看来，倒更像一团庆祝失败的讽刺烟花。
　　屏幕再次变成黑白的那一刻，秦一星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他看到了将他杀死的沈慢踩着流畅的滑步，追杀着自己剩下的残血队友，徐舟野操纵的王女，高高扬帆美丽的头颅，像巡视自己战利品的王，从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上踏过，登上属于他的王座。
　　秦一星重重地闭了眼，等待着那声刺痛耳鸣的“失败”。
　　出人意料的反转，和精彩的操作，把这场比赛推向了最高潮。
　　沈慢倒下的瞬间ACE粉丝们正在叹气，遗憾于失败，下一刻却又被徐舟野的操作惊掉下巴，发出热切的呼喊。
　　TKR的粉丝们也是大起大落，本来以为沈慢被秒胜局已定，可突然杀出的徐舟野，却让高昂的心情如坐秋千一般荡到谷底。
　　徐舟野切进后排，切瓜砍菜般切死了TKR的射手——
　　而此时的沈慢，因为徐舟野的干扰，竟是博得了一线生机。
　　形式彻底逆转。
　　巨大的【胜利】字眼，伴随着激荡的音乐出现在了屏幕之上。
　　解说露出热切的笑容：“让我们恭喜ACE，获得夏季赛冠军！”
　　“这是ACE的第二个夏季赛冠军。”另一个解说有些感动，“是时隔三年的再次捧杯！让我们期待在全球冠军联赛上再见！”
　　ACE的粉丝们欣喜若狂，挥舞着手上的应援物灯牌和各种横幅，他们叫喊着ACE的声音，像卷起的海浪，荡进了还戴着耳机的耳朵里。
　　ACE的五人取下耳机，缓步走向舞台中央。
　　舞台之上，镀金的美丽奖杯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各色彩纸自半空落下，落在他们的发丝肩头，像为王者加冕的皇冠。
　　五人用手捧住奖杯，再同时缓慢举起，完成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捧杯仪式。
　　“啊啊啊啊！！！！我们是冠军！！！”
　　“ACE！ACE！ACE!”
　　“我们永远爱你——”
　　直播间的弹幕里，平日里各种阴阳怪气暂时都不见了，唯有不停刷屏的一句话，占满了整个屏幕。
　　【恭喜，ACE】
　　恭喜ACE，拿到夏季赛的冠军，获得了进入全冠赛的第一张门票。
　　捧杯结束，是采访环节。
　　第五把的最佳选手给了徐舟野。
　　徐舟野上了台，采访的小姐姐把话筒递到他的嘴边，笑着问他此时最想对着谁说什么话。
　　徐舟野眨了眨眼，他说：“我想对十五岁的自己说一句话。”
　　小姐姐说：“哦？想说什么？”
　　徐舟野说：“多往网吧跑跑，锻炼技术。”
　　小姐姐笑出了声：“怎么会想到这个？”
　　徐舟野说：“哈哈哈哈哈，这不是想弥补点遗憾嘛。”
　　……
　　作为一个电竞选手，没有比赢下比赛更爽的事情，如果有，那就是赢下了你和死对头的比赛。
　　TKR和ACE恩怨已有三年，前两年ACE线上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线下还要被粉丝骂，那过的真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如今突然大翻身，大家都爽得不行。
　　连经理都是如此，感动地说今天晚上出去吃个大的他买单，下个赛季涨工资是有指望了……
　　虽然打了一晚上比赛挺累的，但激动的心情冲淡了这份疲惫。
　　大家告别了热情的粉丝，坐上大巴后便开始讨论吃什么。
　　“徐舟野，你是最佳，你决定！”教练慈爱的看着徐舟野。
　　“吃烧烤吧。”徐舟野举手，“我知道有家特别好吃的，提前排上队了。”
　　“可以。”经理正准备喊走，却发现车里少了个人，他眼睛扫了一圈，奇怪道，“怎么少了个人——赵蕤呢？”
　　“他不是刚去上厕所了？”刘世世说，“还没回来？”
　　经理狐疑道：“他这时候敢去上厕所？不怕被人堵在厕所里面要签名啊？”
　　沈慢：“……”
　　经理：“你怎么这个表情？你难不成被人要过？”
　　沈慢冷冷道：“赶紧给他打电话问问人还活着没吧。”
　　经理哦了声。
　　电话倒是打通了，就是没人接。
　　经理又打了两个，才终于被人接了起来，他不解道：“赵蕤，你人呢？全队人都等着你呢。”
　　赵蕤那头语气有点慌张：“我、我在呢。”
　　经理说：“赶紧出来，就等你了，这么慢，上个厕所掉茅坑里了？”
　　赵蕤说了声好。
　　过了一会儿，才见他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整张脸都红得要命，气喘吁吁的在后排座位坐下。
　　经理狐疑的看着他：“你干嘛去了？”
　　赵蕤神情闪躲：“有点事，耽误了。”
　　经理道：“啥事啊？”
　　沈慢一针见血：“他女朋友来看他了。”
　　教练：“啊？？？？”
　　赵蕤：“啊——”
　　经理是疑惑，赵蕤是惊讶。
　　“赵蕤有女朋友了？他不是专门搞网恋的吗？能接受三次元的女孩子了？”许小虫杀人诛心。
　　“你才专门搞网恋！队长，你咋知道的。”赵蕤心虚。
　　沈慢淡淡道：“把你肩膀上的长头发丝收拾一下。”
　　赵蕤：“……”
　　众人：“……”
　　“好吧，孩子大了。”经理叹气，“走走走，师傅，去这里，咱们吃烧烤去。”
　　经理买单，大家都敞开了点。
　　沈慢寻了个光线没那么亮的角落坐下，拿着笔慢慢悠悠地勾选着自己想吃的菜。
　　徐舟野支了个脑袋看了一眼，发现一个素菜都没有。
　　沈慢点完，递给徐舟野：“哝。”
　　徐舟野加了几个菜递给下一个人。
　　大家心情都很好，气氛十分热闹。
　　沈慢掏出手机，划拉几下，看到他们拿下夏季赛冠军的词条上了热搜。热搜点进去，第一条是徐舟野发的微博，没有文案，是一个奖杯的图案。
　　起初，沈慢以为是他们这次的奖杯，但仔细一看，才发现并不是。图上的奖杯简陋许多，乍看像一个小孩子的玩具。
　　沈慢蹙眉，他觉得这东西看着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底下的评论也很疑惑，问徐舟野发的这个奖杯是什么东西，今天赢了不应该发夏季赛的奖杯的照片吗，怎么发了个这玩意儿。
　　即便如此多人询问，徐舟野却一条也没回。
　　当事人就在旁边，沈慢直接问了：“你微博这奖杯是什么？”
　　徐舟野倒酒的动作一顿，道：“嗯……”
　　沈慢道：“不方便说？”
　　“也没有。”徐舟野弯起眼角，笑得甜甜的，“就是我打游戏的动力。”
　　沈慢：“嗯？打游戏还需要动力？”
　　徐舟野：“啊？那队长是为什么打游戏？”
　　沈慢沉默片刻：“打得还行，就继续打了。”
　　徐舟野：“……”如果沈慢都只是还行，那整个HCC没几个敢说自己打得好的。
　　你呢？”沈慢反问徐舟野，“你的动力是什么？”
　　徐舟野没有直接回答，目光灼灼的看着沈慢。
　　沈慢疑惑：“看我干嘛？”
　　徐舟野收敛目光，标志性的弯起眼角：“因为喜欢打游戏。”
　　沈慢：“哦。”
　　喜欢打游戏这理由其实很合理，电竞这行入行的机缘大部分都是因为热爱。热爱才让人有动力忍受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热爱才能让人有勇气抵抗从山巅坠落至谷底的失重感。
　　我独自开花，也独自凋谢，阳光和冰雪都是为我加冕的袍——这是游戏里一句英雄的台词，沈慢很喜欢。


第24章 慢慢
　　赢了比赛，大家都尽情享受着胜利的愉悦。
　　经理今晚也没有劝，由着大家放肆玩乐。吃完饭，又给定了KTV的包厢，打算玩第二场。
　　沈慢本来不太喜欢KTV，但今天大家都很高兴，他也就没有扫兴跟着去了。
　　“开始的倾心交谈，沦为平淡，望眼欲穿，等不到你的晚安~”赵蕤这小子是典型的麦霸，到了包厢猛点十八首，又连唱三曲，才恋恋不舍地放开麦克风。
　　还好他嗓子也还行，不至于摧残人的耳膜。
　　沈慢晚上喝了不少，这会儿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玩着手机吃果盘。
　　徐舟野问他怎么不唱。
　　“五音不全。”沈慢很坦然，“唱的很难听。”
　　徐舟野忍不住哈哈大笑。
　　沈慢端起杯子喝了口酒，他们又点了几打，当水喝了。
　　“你不去唱？”沈慢觉得徐舟野这个性格估计挺能融入的。
　　徐舟野笑道：“点了，还没到我的。”
　　又过了几首，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醒目的曲目《慢慢》。
　　沈慢：“？”
　　赵蕤看的一惊，立马摊开双手以示清白：“哎哎哎，不是我点的啊。”
　　徐舟野笑嘻嘻的：“是我点的。”
　　他拿起麦克风，跟着节奏哼唱。
　　“慢慢，慢慢没有感觉，慢慢，慢慢我被忽略~”徐舟野的声音带着少年气的清朗，唱着深情的情歌十分悦耳，他在落地话筒面前半坐着，深情款款凝视着大屏幕，温柔得仿佛是个刚被暗恋对象拒绝的追求者，“慢慢，慢慢心变成铁，慢慢，慢慢我被拒绝~”他唱到这里，忽的扭头看了一眼沈慢，那眼神里笑意盈盈，带着些狡黠。
　　沈慢突然就有种自己被调戏的感觉。
　　赵蕤在旁边鼓起掌来，说这么多年了，他居然都没有想到在沈慢面前唱这首歌。
　　沈慢皮笑肉不笑：“下赛季找到新东家了？”
　　赵蕤含泪：“明明是我先来的，为什么你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徐舟野。”
　　沈慢幽幽道：“这事儿你得问给他开工资的经理。”
　　想起了徐舟野的签约费，赵蕤觉得自己还是闭嘴比较好。
　　《慢慢》这首歌显然也就只有随时能跳槽走人的徐舟野敢在沈慢面前深情演绎，听着徐舟野唱完的沈慢，虽然面无表情，但总觉得自己耳根子有些发热，他用手撑了撑T恤的领口，起身：“我出去抽根烟。”说罢起身。
　　徐舟野刚唱完，就看见沈慢出去了。他有些无措：“我开个玩笑，哥不会生气了吧？”
　　赵蕤拍拍他肩膀，认真道：“不会的，以你现在的价格，基地里没人敢生你的气。”
　　徐舟野：“……”赵蕤你真是。
　　沈慢的确没生气，他只是觉得脸颊烫得厉害，也没去抽烟，转身进了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应该是酒喝的太多，沈慢擦干净脸上的水，心想他也有些醉了。
　　——
　　唱到凌晨，大家尽兴而归。
　　刘世世和赵蕤喝的酩酊大醉，经理和许小虫一人抓了一个，连拖带拉的给弄回去了。
　　沈慢和徐舟野走在后面。
　　凌晨三点，风里夹着夏天的味道。
　　徐舟野双手插在兜里，嘴里哼着歌儿，正是《慢慢》的曲调。
　　沈慢本来走在他旁边，忽然顿住脚步，斜着眼睛瞅着徐舟野，他低声道：“你故意的？”
　　徐舟野被吓了一跳，连忙看向他。
　　沈慢晚上没唱歌，一直在角落喝酒吃东西，也不知道具体喝了多少。只是光看眼神，已经没了往日里的冷淡清明，浮起了一层水汽，看起来湿漉漉的。他喝酒有些上脸，脸颊脖子都红了大片，连戴耳廓都带上粉色……
　　徐舟野觉得嘴里发干，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徐舟野，你是不是故意的？”沈慢就站在他的面前，越凑越近，他盯着徐舟野的眼睛，固执的想要得到答案。
　　徐舟野没说话。
　　“嗯？说话？”沈慢看他不回答，跟他的距离更近了，两人几乎要脸贴脸。
　　距离近到咫尺呼吸，徐舟野浑身僵硬得不敢动弹，沈慢此时差不多要和他鼻尖相触，他能清楚的看到沈慢脸颊上细微的绒毛和眼睛下方的那颗小痣。
　　沈慢睁着那双漆黑的眼眸，像个执拗的小孩，他的眼睛眨呀眨，长长的睫毛好似蝴蝶翅膀，快把徐舟野的灵魂都要从身体里扇出来。
　　“心虚了？”还在说话，吐出的气息轻轻地扑打在徐舟野的唇边，沈慢说，“怎么不回答？”
　　太近了，徐舟野感到沈慢微热的鼻尖，和自己的鼻尖碰到了一起，他目眩神迷，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低低的嗯字。
　　沈慢却还不满意，说：“你声音怎么那么小！”他的神情突然严肃，伸出双手抓住了徐舟野的手臂。
　　徐舟野喉结上下滚动，叫了声：“哥。”
　　沈慢说：“我想……”
　　徐舟野看着沈慢那张漂亮的脸，猛烈跳动的心脏，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沈慢闭了眼，他说：“徐舟野，我想……”
　　徐舟野看着他嫣红的唇，微微偏过头，正欲靠近……
　　沈慢终于薄唇轻启，吐出了后面的字眼：“我想吐。”
　　徐舟野：“？”
　　沈慢放开他，转身就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旁边放着的垃圾桶旁。
　　徐舟野的头还偏着，身体和表情都僵硬无比，像一具刚被冻僵的尸体。
　　沈慢：“呕——”
　　被沈慢一起吐掉的除了食物，还有徐舟野稀碎的心。
　　吐完，沈慢舒服多了，也清醒了一些，擦擦嘴，发现徐舟野还站在原地，他觉得自己刚才的确是有些醉了，不好意思道：“喝多了，抱歉啊。”
　　徐舟野的脸色在黑暗里看不太清楚，但沈慢硬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股子皮笑肉不笑的味道：“没事队长，下次少喝点。”
　　沈慢：“？你怎么不高兴。”
　　徐舟野说：“没有，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生性不爱笑。”
　　沈慢：“……”发生了什么？
　　生性不爱笑的徐舟野和活泼开朗的沈慢回了基地。
　　那天晚上，徐舟野彻夜难眠，他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出现沈慢那张和他鼻尖相贴的脸，还有抬眸质问他的那个表情……徐舟野深深地吸了口气。
　　和徐舟野的辗转难眠不同，沈慢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昨天喝的实在太多，今天一睁开眼就头痛欲裂，沈慢缩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爬起来。
　　基地里，大家都喝大了，早上一屋子人到处唉声叹气，教练看了心烦，说行吧行吧，今天给你们放一天假。
　　众人闻言欢呼雀跃。
　　沈慢脸色惨白，坐在角落里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看了一圈屋子里的人，却没看到徐舟野，随口问了句：“徐舟野呢？”
　　赵蕤说：“不知道，我昨天失忆了。”
　　教练奇怪道：“昨天不是你和他一起回来的？”
　　沈慢：“？”
　　教练惊呆：“你不记得了？”
　　沈慢沉默，他的确记不太清楚了，他昨天虽然还能自己行动，但其实也喝的有点多，记忆模糊不清，根本想不太起来细节。他又仔细地回忆了一遍，但又有点不确定：“我没对他做什么吧？”
　　教练：“那他人呢？”徐舟野每天都是来的最早的那个，有时候其他队员还没起床，他已经排位上了。
　　沈慢起身：“我去问问。”
　　敲了会儿门，才传来一声懒洋洋的谁啊，沈慢听到他声音放心了：“是我。”
　　片刻后，嘎吱一声，徐舟野开了门。
　　沈慢刚看见他，就被他的造型惊到了。
　　只见站在门口的徐舟野头发凌乱，脸色憔悴，眼睛下面挂着两个黑漆漆的游泳圈，双目里满是血丝，仿佛一夜未眠。
　　看见他的模样，沈慢承认自己有一瞬间的心虚——自从徐舟野来了ACE，他好像就经常莫名其妙的心虚。
　　干咳一身，沈慢问：“你……没事吧？”
　　徐舟野微笑：“没事啊。”
　　沈慢：“……”这个笑容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啊弟弟。
　　“昨天晚上，咱们回来的时候……”沈慢试探道，“有发生什么事儿吗？”
　　试探显然失败了，因为刚提到昨天晚上这四个字，徐舟野就明显脸色一黑。
　　但嘴上并没有说什么，甚至还挂上了勉强的笑容：“没有啊，什么事都没有。”
　　沈慢：“……”他很想问一句真的假的。
　　两人目光相触，这次是沈慢先移开了眼神，还伸手摸了摸鼻子，轻声道：“那你好好休息。”
　　徐舟野；“……好。”
　　沈慢走了，走时带着下次绝对不喝那么多的悔恨。
　　徐舟野靠着门框，看着他的背影，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在沈慢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倒是抵消了昨天晚上对他的伤害，心情轻松了不少。
　　——
　　获得夏季赛的冠军，意味着他们拿到全球冠军联赛的名额。
　　全球冠军联赛，顾名思义，就是全世界的赛区一起争夺最高荣誉的比赛。也是废土之心含金量最高的比赛，没有之一。获得胜利的队伍可以获得巨额奖金，可谓是所有打废土之心这款游戏的职业选手的终极梦想。
　　ACE里面，只有沈慢获得过这个荣誉。
　　——用他最爱的漫水者贝琳达。
　　全球冠军联赛的难度和国内赛区的难度不是一个级别的，他们不光要打国内战队，还要和最顶尖的他国选手较量。欧洲和亚服赛区，都是强劲的对手。
　　不过这都是之后要考虑的事情了，都道张弛有度，至少这几天他们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其他战队的好友纷纷给沈慢发来了恭喜夺冠的喜讯，沈慢简单地回了一下，就接到了MIN战队张潮云的电话。
　　“哟，慢神，恭喜恭喜啊。”张潮云笑着道喜。
　　“谢谢。”沈慢道，“有事？”
　　张潮云说：“这不是为了庆祝你们夺冠，咱给放了三天假。”
　　沈慢：“？”ACE夺冠才放两天，为什么MIN能放三天。
　　他这话没说出口，张潮云却已经猜到，哈哈大笑起来，这家伙作为MIN的队长，这赛季的成绩能被喷的生活不能自理。但他的抗压能力显然还不错，至少从这开朗的笑声中看不出有什么情绪问题。
　　张潮云说：“出来玩不？罗知乐定了个挺难定的沉浸式密室逃脱……”
　　沈慢说：“不玩。”
　　张潮云狐疑道：“你不会害怕吧？”
　　沈慢冷笑：“我会怕这个？”
　　张潮云说：“不怕就来呗，唉，马上下个赛季了，转会期一过，也不知道咱们队还能留几个人，就想着趁着人都还在，聚一聚。”他有点唏嘘感慨，“我年纪也大了，不知道还能打几年……”
　　沈慢：“……行吧。”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再拒绝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张潮云算他圈子里少有的几个朋友，当年ACE差点被拆的时候，他还邀请过沈慢去MIN，但毫不意外的被沈慢拒绝了。
　　“几点？”沈慢问。
　　“就明天下午两点多，你把你队员有空的都叫上呗。”张潮云说，“地址我微信发你。”
　　沈慢同意了。
　　他在微信群里说了下这个事儿，问谁想一起去。本来以为大家都有自己的安排，谁知道连经理都想凑个热闹。
　　-俺也想来
　　-你今年体检项目做完了吗就来。
　　-你歧视我啊？我刚满四十正值壮年。
　　沈慢心想行吧行吧，你爱来就来。
　　结果五个队员全员连带着教练一块都要去，阵容和打比赛差不多。
　　沈慢告诉了张潮云这个不幸的消息。
　　张潮云哈哈直乐，说看嘛，就是憋太久了，大家都想找乐子，来吧来吧，全都来，欢迎欢迎。


第25章 珍贵的五百
　　第二天下午，几人准时出现在了密室逃脱的门口。
　　赵蕤提前了解了一下，说这密室是恐怖题材，做的特别好，所以很难订，全程需要五个小时，里面全部是真人NPC。
　　他介绍完，看向沈慢：“沈哥，你不怕鬼吧？”
　　沈慢面无表情：“我怕能站在这儿？”
　　赵蕤：“嘿嘿，那就好。”
　　旁边的徐舟野像个乖小孩，对着沈慢举起手：“哥，我怕。”
　　赵蕤嘲笑道：“哈哈哈哈，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怕这个！”
　　沈慢瞥了他一眼：“你待会儿别叫。”
　　赵蕤：“哼，我才不会叫呢！”
　　那边张潮云也来了，队员居然比他们这边的少一个，据说是有个人有事来不了。
　　一共十个人，给了两个对讲机，又讲解了注意事项后，便分别蒙上眼睛，被工作人员领到了内场。
　　内场最初的场景是个医院，光线极暗。
　　沈慢前面是徐舟野，后面是教练，他手搭在徐舟野的肩膀上，慢慢地往前走。
　　脚步突然停下，随后是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广播通知他们可以摘下眼罩了。
　　沈慢取下眼罩，看到自己站在一间狭小的房子里，周围站着徐舟野，赵蕤和罗知乐，其他人不见了踪影。房子的墙壁上，大概有五六个铁做的抽屉模样的柜体，他迅速反应过来，他们是在停尸房里。
　　没有任何的提示，解密已经开始。
　　号称绝对不会叫的赵蕤，默默站在了人群的后面，沈慢没给他眼神，走到铁柜面前一个个拉开。
　　他显然是真的不怕，脸上没什么表情。
　　拉开了三四个后，沈慢发现有一个柜子的后面是空的，这柜子不大，但刚好够人爬过去，他弯腰看了看，确定是一条通道。
　　“走。”沈慢说。
　　“等等，咱们要爬进去啊？”赵蕤干笑，“这通道也太窄了。”
　　沈慢说：“你不是不怕么？”
　　赵蕤说：“怕是不怕……”
　　沈慢道：“既然你不怕就断后吧。”
　　赵蕤：“？”
　　徐舟野在旁边小声道：“哥，我怕。”他靠在沈慢旁，看起来似乎真有点怕。
　　沈慢没理会欲言又止的赵蕤，率先爬了进去，徐舟野跟在后面，然后是罗知乐。赵蕤看的眼前一黑，两股瑟瑟，心想今天他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通道很长，而且很黑，爬到中间的时候，能明显听到有人在故意敲击管道，这敲的不是管道，是赵蕤的魂儿，爬在最后面的他，突然感觉到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脚，凄厉的嚎叫声顿时在狭窄的管道里响彻回荡：“救命啊——不要抓我的脚求求你了——”
　　前面的三人：“……”
　　徐野小声道：“我刚才好像也被抓了。”
　　罗知乐：“我也。”
　　沈慢：“……”所以其实他们三个人都被抓了，但只有赵蕤融入环境，成功地成为了气氛组的一员大将。
　　隧道里，最恐怖的不是工作人员扮的鬼，而是跟在他们后面的赵蕤。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慢痛苦地闭上眼。
　　爬出了隧道，三人看向赵蕤，赵蕤三魂去了六魄，站在原地神情呆滞。
　　“要不送出去？”沈慢问罗知乐，“这密室多少钱一个人？”
　　罗知乐弱弱道：“五百。”
　　五百？沈慢说：“那继续玩吧……”
　　赵蕤：“？”不是，他一条命不值五百啊？
　　徐舟野拍拍赵蕤肩膀，安慰道：“你可以的。”
　　赵蕤：“………”这两个屌人。
　　五百块一个人，这密室真的挺贵了，但它的质量也的确对得起这昂贵的价格。场景很大，而且布置的非常精细，还有无处不在的背景音乐，把恐怖的氛围拉满。
　　四人通过一条狭窄的巷道时，赵蕤彻底崩溃。其实也不能怪赵蕤，毕竟当他们都以为这条路最多最多被抓一下脚踝的时候，戴着黑色假发穿着白衣的工作人员从天花板上倒吊着探出了半个身体——
　　赵蕤只感觉自己的脖颈有点痒，伸手一抓，抓到了满手的黑色发丝，他脑子宕机三秒钟，僵硬地抬起头，和头顶上那双隐匿在发丝里的眼睛正好对上。
　　气氛组的赵蕤再次发力，那凄厉的叫声，听得人汗毛倒立。
　　“啊啊啊啊~！！！救命啊！！！！”赵蕤嚎啕，要不是前后都有人，他能直接冲出去，“有鬼啊！！！”
　　徐舟野和沈慢贴的很近，在赵蕤发出鬼哭狼嚎的时候，徐舟野明显感觉到沈慢的身体颤动了一下，呼吸声也急促了几分——显然是被赵蕤这个气氛组组长吓到了。
　　赵蕤哭道：“妈妈！！！我要回家！！！”
　　三人：“……”
　　三人没理他，默默地推着他继续往前走，离开了巷道。
　　走，走是不可能走的，赵蕤注定今天要命葬此处。
　　沈慢和徐舟野都是解谜的主力，罗知乐也能提供思路，唯有赵蕤——大家对他唯一的期盼就是，别再给背景音乐增加三百六十度混响，这就是对大家最大的帮助。
　　又过了几关，他们终于在一扇镜子后面听到了其他几个队友的声音，对讲机也能和队友联系上了，接下来就是双方的合作解密部分。
　　但这部分的难度明显比之前高，他们得进入一间完全黑暗的房间，根据其他队友的描述，在房间里找到开门的钥匙。
　　赵蕤当然不可能进去了，沈慢也没指望他，“我来吧。”
　　徐舟野说：“我和你一起。”
　　沈慢说：“你不怕了？”刚进来的时候徐舟野可说过他害怕，结果都走到这里了，也没听见徐舟野叫一声。
　　徐舟野无辜道：“怕呀，但是两个人效率快点嘛。”
　　也行。
　　沈慢走了进去。
　　屋子里没有一丝光源，黑得要命，对讲机那头传来张潮云断断续续的声音：“进门之后，右转，墙壁上，有一个拉环，可以拉开。”
　　沈慢闻言朝着右边摸索，徐舟野站在沈慢的旁边，也在同样的方向寻找。
　　在完全的黑暗里，人的感官会被模糊，沈慢从上摸到了下面，却都没有找到张潮云口中的拉环。
　　他正想开口继续询问，身后就传来了徐舟野惊喜的声音：“找到了！”
　　沈慢直起腰往后退一步，却不想直接撞进了徐舟野的胸膛。徐舟野被他撞得闷哼一声，却没有后退，反而伸手抱住了他：“哥。”
　　一声轻轻的哥，带着灼热的气息扑打在沈慢的耳边，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徐舟野搂在怀里，隔着单薄的衣物，他感受到了徐舟野滚烫的肌肤和扑通扑通的心跳——
　　沈慢呼吸也变得略微有些急促，他低声道：“干嘛呢？”
　　徐舟野的声音就在耳边，近的要命，他柔声道：“哥，小心点，屋子里黑，别摔了。”说完松手，仿佛刚才暧昧的气氛只是错觉。
　　徐舟野拉开了墙壁上的拉环，屋子里亮起灯光。
　　突如其来的光明让沈慢不由自主地闭了眼，等到他再次睁开的时候，看见徐舟野笑意盈盈盯着自己。
　　沈慢道：“看我干嘛？”
　　徐舟野抬手在沈慢的脸颊上擦了一下：“沾上灰了。”
　　沈慢：“……”
　　他正欲说什么，赵蕤和罗知乐从走外面进来。
　　沈慢抿唇，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通向别的房间的钥匙就在拉环后面的暗格里，沈慢拿了钥匙，四人走向了下一间房间。
　　下个房间刚进去，赵蕤就怂了，站在门口瑟瑟发抖。
　　这房间的环境布置的非常渗人，一屋子的大红色，灯笼挂饰全是红的，偏偏最中央的囍字颜色惨白，用的蜡烛也是白蜡烛，囍字下面，放着两个红色的蒲团。背景音乐是一个女人断断续续的笑声和哭声，还有宛若疯癫般的碎碎念。
　　忽明忽暗的烛火里，一切都变得阴森可怖。
　　没看到提示，沈慢拿着对讲机问另外那边他们要干嘛。
　　“我看看啊。”那边回答，“说主人死前有遗憾，想补一个婚礼……”
　　这提示挺明显了，就是要让他们重演一次。
　　他们对话的时候，罗知乐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了一个箱子，箱子里装着两件喜服，他掏出来，说：“这儿有两件衣服，你们看……”
　　“我不行我不行我不行！”他话还没说完，赵蕤跳了个八丈高，“我穿了把我带走了怎么办？？”
　　沈慢面无表情道：“放心，你这么称职的气氛组，他们舍不得带你走。”
　　赵蕤哭得梨花带雨：“队长你好过分。”
　　沈慢：“……别恶心我。”
　　沈慢从罗知乐的手里接过一件衣服：“我来。”
　　罗知乐说：“那我也可以……”他正想说自己也可以帮帮忙，站在旁边的徐舟野突然上前一步，伸手就把罗知乐手里剩下的那件衣服拿过去了。
　　徐舟野说：“没事，我来吧，你看着赵蕤就行。”
　　罗知乐一愣，看看旁边的赵蕤欲言又止——沈慢猜到了他想说的话，大概是，拜堂比看着赵蕤容易多了。
　　该说不说当真是一分钱一分货，这密室五百块的门票道具服装都用的相当精致，而且考虑到了客人们的身材各有不同，所以服装都是最大号的。
　　但现在有个问题，就是他们是四个男生，沈慢手里的那套，是一套漂亮的红色嫁衣……
　　沈慢和徐舟野对视一眼。
　　虽然没有言语，但都读懂了彼此眼神里要说的话。
　　徐舟野无奈道：“哥，我穿不下。”
　　沈慢：“试试？”
　　徐舟野：“……”
　　徐舟野从沈慢眼神里读出了名为固执的情绪。
　　试试就试试吧，徐舟野无奈地试了一下，他肩膀宽，只能进去个头，剩下的根本套不进去，于是脖子上套着衣服，委屈地叫了声哥，示意他是真的穿不上。
　　沈慢脸上少有的流露出了几分无奈，他把目光移向了罗知乐和赵蕤，还没说话，手臂就被按住了。
　　“哥。”还是那个委屈的声调，徐舟野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就你来呗。”
　　沈慢：“……”
　　他沉默片刻，从徐舟野手里接过衣服。
　　沈慢虽然高，但身形纤细修长，穿上嫁衣并不奇怪，反而被他本来就白皙漂亮的脸衬托出了另一种味道。
　　他心情不妙，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仿佛真的成了背景故事里不情不愿嫁给不爱的人的新娘。
　　“可惜没带手机。”赵蕤这会儿不怕了，看着徐舟野和沈慢两人啧舌，“能拍一张，照片至少卖五千。”这可是沈慢穿女装——别说五千了，他怀疑他卖一万，那些粉丝也抢着要。
　　沈慢冷笑一声，看了赵蕤一眼，赵蕤赶紧闭嘴，做出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两人穿好喜服，背景音乐就从女人的哭泣声变成了曲调凄厉的唢呐。
　　唢呐一响。不是大悲，就是大喜。
　　徐舟野和沈慢在蒲团上跪下，尖锐的女声像索命的鬼：“一拜天地——”
　　两人齐齐拜下。
　　“二拜高堂——”
　　又是一拜。
　　“夫妻对拜。”两人转身，面对面看着对方。
　　沈慢面无表情，徐舟野笑意盈盈，沈慢用眼神询问你笑什么呢，徐舟野没回答，倒是唇边的笑意又更浓了几分——
　　正欲对着对方拜下最后一拜，身下的蒲团却突然动了。
　　沈慢还未反应过来，就感到身下一沉，原来这蒲团是个机关，载着他直接沉入了地下。在消失的刹那，他看见了徐舟野惊慌失措的面容，徐舟野大叫着：“哥——”朝着他伸出手，想要把他拉回去，仿佛已经入了戏，忘了他们是在玩角色扮演。
　　“卧槽！！！！”别说徐舟野了，连旁边的赵蕤和罗知乐都被吓了一跳。
　　沈慢被带走，地面迅速的合拢，留下徐舟野呆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
　　背景音乐从喜乐变成了哀乐，伴随着女人凄厉的尖叫和痛苦的哀嚎，听得人浑身汗毛倒立。
　　屋内烛光闪烁，这一刻，他们仿佛变成了悲剧的见证者。
　　还是罗知乐第一个缓过来的，幽幽来了句：“这五百块钱花的太值得了……”
　　赵蕤：“……”他默默地比了个大拇指。


第26章 逃出生天
　　沈慢坐在蒲团上，被升降梯带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房间里面放着一口棺材，这会儿手里也没对讲机，他在房间里搜寻了一下，最后找到了提示，解读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让他躺进棺材里假装自己是死人，以躲避鬼魂的搜寻。
　　沈慢迅速把嫁衣给脱了，心想还好是自己跪在蒲团上，不然换了赵蕤，今天就能看见有人在密室里被活活吓死的社会版新闻。
　　另外那边，献祭了沈慢的徐舟野他们成功和大部队会合。
　　“沈慢人呢？咋没看见？”经理奇怪道。
　　“队长走了。”赵蕤擦眼泪，“走的时候很安详……”
　　经理：“？？？？”他就知道赵蕤只会放屁，赶紧看向徐舟野，“退出了？”
　　徐舟野说：“没，和我拜堂的时候被带走了。”
　　他这话一出，本来还乱糟糟的场面瞬间安静，九双眼睛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徐舟野莫名：“你们看我干嘛？”
　　“你和沈慢拜堂啊？”经理问。
　　徐舟野说：“是啊。”
　　“那谁穿的女装？”张潮云也凑热闹。
　　徐舟野：“……”他沉默片刻，突然间理解了这群人在兴奋什么，“你们——”
　　张潮云：“所以沈慢人呢？”
　　“被抓走了呀。”赵蕤道，“现在我们得救他出来。”
　　挺好的，这下成了营救公主的戏码。
　　大家突然间都高兴了起来，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只有徐舟野心里清楚，沈慢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把衣服脱下来——很好，能细看沈慢的人，只有他一个。
　　沈慢独自待在房间里，有点无聊。
　　虽然说偶尔会有所谓的鬼魂NPC来巡逻，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待着。这一段游戏体验也太差了，他得出去提提意见。
　　那群人解密的速度实在是堪忧，NPC来了两三趟都不见其他人的踪影。
　　最后沈慢忍不住了，NPC来的时候，他从棺材里支了个脑袋出去。
　　“嘿，哥们儿。”沈慢叫道。
　　这一声哥们儿倒是把NPC吓一跳，道：“你要躲我，不能和我说话哈。”他说完这话看了沈慢一眼，眼睛瞬间瞪大，“slow？你是slow？？”
　　沈慢：“……”得，这也能遇到粉丝，现在不想说话的人变成了他。
　　那NPC激动了两分钟，还好突然想起了自己还在工作，恢复了正常，低声道：“慢神你问啥？我悄悄告诉你。”
　　沈慢有点无奈：“我只是想问问他们解密到哪一步了，我在这儿都快躺半天了。”
　　NPC说：“还早呢，他们卡关了，你们有个朋友不敢下井，正在僵持。”
　　沈慢：“……”肯定是赵蕤那货。
　　NPC道：“估计还有一会儿，要不你眯会儿？”
　　沈慢无话可说。
　　唯一值得欣慰的点，就是大概猜到了玩家要在这里待挺久，这密室专门把棺材里面弄得挺舒适的，躺着也还行，就是盖上盖子不咋通风。
　　沈慢叹着气心想，有这个功夫他为什么不去外面开个房间睡一下午呢……要躺在这儿受这罪。
　　那个认出沈慢的NPC倒是有点舍不得走，时不时地溜过来给沈慢通风报信。
　　“下井了下井了！可算是下井了！”
　　“又过了一关，这次还挺快。”
　　“拿了那把杀妖怪的剑就能来找你了……”
　　沈慢躺在棺材里，只觉得自己的尸体都要硬了。
　　“马上来了。”当NPC的粉丝大声道，“慢神，我一直是ACE的粉丝，喜欢你七八年了！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沈慢：“……”神他妈喜欢我七八年，ACE才成立五年。
　　但是人家的陪聊服务这么到位，他也没好意思拒绝，在粉丝拿来的衣服上签了个名。
　　粉丝满意地走了，走之前告诉沈慢他的伙伴就在来的路上，让他稍安勿躁。
　　沈慢心想这还好密室是假的，要是真的这速度赶过来正好可以腐烂前把他火化。
　　九个人叽叽喳喳地赶来，徐舟野手里提了把剑，对着门中间的孔洞一插，嘎吱一声门开了，露出了后面坐在棺材里，脸色比死人还臭的沈慢。
　　众人一拥而入激动不已，都想看看沈慢穿嫁衣的模样。
　　当然，这期望注定是要落空了。
　　“咋脱了！”张潮云遗憾地拍腿。
　　沈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么喜欢要不你来试试？”
　　张潮云嘿嘿挠头：“我穿不好看。”
　　沈慢：“滚！”
　　众人大笑。
　　接上沈慢，所有人终于聚齐，继续推进进度。
　　又过了几个谜题，很快到了结局。
　　扮演过这对苦命鸳鸯的沈慢和徐舟野单独进入了一个房间，其他几个人则进入另外一个。
　　就在这时，背景音乐突然变得哀伤无比，开始述说这个悲惨的故事。
　　大约就是女人在成婚当日突发意外惨死，变成了没有意识的怨灵，女人的丈夫为了让她安息，重返故地，却发现女人的死并非巧合，而是被当地的村民献祭用来镇压邪灵。
　　唤醒了女人神智之后，这对爱侣终于团聚，可此时困难的选择摆在了他们的面前，如果男人超度女人，那么爱人就会消失，如果男人不超度，那女人就会杀光所有人……
　　选项摆在了二人的面前。
　　沈慢和徐舟野前方的幕布落下，一只火把和一具尸骨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从尸骨的穿着上看，就是惨遭杀害的女人——而想要超度女人，就得把她的尸体烧毁。
　　而在离尸骨不远的地方，是一间由单边玻璃做成的房间，此时赵蕤他们正在房间里聊天。
　　滴答滴答的倒计时，在耳旁响起……
　　如果不烧掉她的尸体，死的就是队友。
　　沈慢和徐舟野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答案。
　　监控室里的工作人员，看见玩家走到了火把前，将它拿了起来。这画面并不奇怪，几乎大部分的玩家都会为了自己的同伴这么选择，结果下一秒，对讲机里传来了玩家冷笑着的声音：“我能把我队友烧死吗？”
　　工作人员：“当然可以……等等，你要烧啥？”
　　“我队友。”沈慢拿着火把，冷冷道，“我看见他们笑的那么开心，浑身不舒服。”
　　工作人员：“……”
　　怎么语气听起来比女鬼怨念还深。
　　沉默片刻，工作人员给了让人失望的回答：“抱歉，我们没有这个选项。”
　　沈慢嫌弃地啧了一声。
　　工作人员弱弱道：“你不用亲自动手哈，他们待会儿自己就死了。”
　　沈慢：“那还差不多。”
　　工作人员：“……”
　　赵蕤几人还在房间里喜笑颜开地聊天，说刚刚沈慢穿嫁衣时可漂亮可好看了，其他人没看到真是他们的损失。正聊着，突然有人觉得不对劲，低头看了眼地板，说哎？咱们地板怎么在下降啊？
　　这会儿人多，赵蕤也不怕了，说：“嚯，你看你胆小的，被吓出幻觉了是吧。”
　　“不对！”刘世世惊恐道，“地板真的在下降！”
　　众人低头，发现地板真的在往下降，不但如此，地板还是一块显示屏，一张恐怖的女鬼脸出现在了地板上，伴随着凄厉的嚎叫，ACE和MIN两队连带一个经理，成功团灭。
　　沈慢和徐舟野先出去了，看见众人被领出来的时候还一脸死灰，明显没缓过来。
　　“为什么是这个结局？”作为东道主，罗知乐没明白为什么是这么个结局，询问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委婉地表示他们这个主题有好几个结局，都和中途的选择有关系……
　　他说完这话，悄悄地看了站在旁边双手抱胸的沈慢一眼：“咳咳，欢迎下次继续探索哈。”
　　沈慢：“呵呵。”
　　罗知乐一脸迷茫，没懂。
　　“今天特别高兴，晚上我请客。”徐舟野插话打断了众人的思考，“大家想吃点什么？”
　　“都行，吃火锅吧。”张潮云说，“饿死了。”
　　“走走走。”经理招呼着，“我知道这附近就有一家还不错……”
　　玩了整整几个小时，大家都挺饿了。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是能吃的时候，点了一大桌子的菜，众人吃得热火朝天。
　　沈慢喜欢火锅，再加上本来就饿了，一直就没停下筷子。
　　只是吃到一半的时候，张潮云突然出去接了个电话，就一直没回来。罗知乐说出去看看，结果也不见了。
　　“他们两个人呢？”赵蕤嘴里含着块土豆，“走丢啦？”
　　沈慢嫌弃地看着他：“咽下去再好好说话。”他站起来，“我去看看。”
　　他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听到了交谈的声音。
　　声音很熟悉，正是张潮云和罗知乐。
　　罗知乐对着张潮云道歉，说队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张潮云有点无奈，他说：“算了，不用和我道歉，你待在MIN的确是屈才。”
　　如果张潮云责备他还好，偏偏这种理解的态度反而让罗知乐更不好受，他甚至有点哽咽：“队长，你骂我吧，对不起……”
　　张潮云拍拍他肩膀：“你也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不过你什么时候想离开的？”
　　罗知乐说：“赢下UN的时候……”
　　他这话一出，张潮云像被戳破的皮球，整个人都泄了气。
　　的确，赢下UN的那局，证明了罗知乐的实力，他一个人carry全场，品尝到胜利滋味的同时，罗知乐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并不适合MIN。
　　“我觉得MIN的风格不是很适合我。”罗知乐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肚子里，他说，“我也想，我也想站在舞台上捧起那一座奖杯……”
　　张潮云叹气。
　　捧起奖杯，这何尝不是每一个职业选手的梦想？可是又能有多少人实现梦想？张潮云在这一刻，仿佛苍老了许多，他说：“行吧，你去吧。”
　　罗知乐欲言又止。
　　张潮云无奈地笑了：“行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去吧。”
　　罗知乐犹豫了一会儿，见张潮云真的没有要再说什么的意思，才转身离开。他本来以为他和张潮云至少要爆发一场争吵，但没想到，结束的如此轻描淡写。罗知乐回来时，遇到了站在门口的沈慢，顿住脚步。
　　“沈哥。”罗知乐小声叫着。
　　“没事，进去吧。”沈慢冲里面微扬下巴。
　　罗知乐知道他应该也听见了，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却被沈慢打断。
　　“不用和我解释。”沈慢说，“这事儿和我没什么关系，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罗知乐：“……”
　　沈慢：“进去吧。”
　　罗知乐：“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张潮云说：“你不安慰我啊？”
　　沈慢：“？”
　　张潮云：“我还以为你好歹要说两句安慰的话呢。”
　　沈慢面无表情道：“多大人了？还需要我安慰。”
　　张潮云哭笑不得，虽然沈慢比他小两岁，但和他相处起来，总是感觉沈慢才是那个年纪大的，他说：“当年秦一星带着杨山贺走了，你什么感觉？”
　　沈慢莫名其妙：“什么什么感觉？”
　　张潮云说：“ACE都差点散了，你不难过？”
　　当年秦一星被TKR以高价挖墙脚，如果沈慢同意和他走，那ACE这个战队差不多也就该散伙了，但谁都没想到沈慢拒绝了那高得令人发指的签约金，选择继续留在ACE。
　　沈慢说：“有我在，ACE散不了。”
　　他说的漫不经心，但语气里透出的自信还是把张潮云伤到了，沈慢有这个自信，他张潮云可没有。罗知乐是他挖到的射手，虽然只打了一个赛季，可还是能看出这个小孩有极高的潜质。这个赛季成绩这么差，本来他还寄希望于下个赛季能有什么改变，却没想到罗知乐还没到转会期，就被人挖墙脚。
　　张潮云不是沈慢，MIN再这么打下去，这个队伍估计都得换血。
　　张潮云道：“看得出你是真不难过了。”
　　沈慢摊摊手。
　　“我看以前我们真是想太多。”张潮云无奈，“一直不敢提这事儿，怕你伤心。所以你当时为什么不去TKR？要是去了，这两年说不定又能拿一次全球冠军呢？”
　　沈慢安静一会儿：“搬家太麻烦。”
　　张潮云：“……”
　　“而且TKR基地在的那个城市不吃辣。”沈慢说。
　　张潮云：“……”
　　沈慢认真道：“我吃不惯。”
　　张潮云：“……就这？”
　　沈慢说：“不然呢。”
　　张潮云：“……”他无言以对。
　　“秦一星知道你是因为这个理由不去的吗？”张潮云对两人的恩怨情仇太好奇。
　　沈慢摇摇头：“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也不大关心。
　　张潮云哭笑不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沈慢说，“别太关心别人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也有自己要走的路。”秦一星需要钱，所以当他离开后，沈慢在内心深处其实也并无责怪之意。
　　人生岔路千万条，分分合合本就是常态。
　　然而有沈慢这种心态的人并不多，至少张潮云就做不到。
　　他愁眉苦脸地说他是真不想带着这个赛季的成绩退役，可是MIN这个成绩，哪个有前途的职业选手敢来？
　　沈慢说：“没事儿，想开点，还有你们高层和你一起头疼呢。”
　　张潮云仰天长叹，说行吧，和你聊过舒服多了。
　　沈慢问他哪里舒服。
　　张潮云说如果刚才尸体还冷着，这会儿已经烂了。
　　沈慢：“……”


第27章 比赛前夕
　　全球冠军联赛在秋天，但现在已经开始了准备工作。
　　比赛的地址是欧洲，首先得把签证问题解决。这事儿乍看挺简单的，但经常出纰漏，之前就有过队员签证没过导致只能弃权的意外情况。
　　教练说他们已经在联系国外的战队，打算多安排一些训练赛。还有选手的排位也是国服亚服都得打打，毕竟亚服的含金量还是挺高的。
　　周二，沈慢早上起来就觉得自己好像忘了啥事儿。
　　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徐舟野晨跑回来，给他带了热气腾腾的包子，他拧着眉头咬了一口。
　　“怎么，不好吃吗？”徐舟野见他表情凝重，问道。
　　“没，挺好吃的。”沈慢喜欢吃包子，特别是他们这边的酱肉包子，咸甜口的，酱香浓郁，而且用的是人工揉的老面，和预制菜包子很不一样。他把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我好像忘了什么事儿。”
　　徐舟野说：“什么事儿？”
　　沈慢：“……这不是忘了。”
　　徐舟野忍不住笑了起来。
　　忘了事情这种感觉着实难受，沈慢努力回想了一下，奈何没有成功，只能放弃。
　　直到下午六点多，沈慢的手机突然响起，出现在屏幕上的名字让他终于想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事——他答应了陆睨给她送行。
　　沈慢：“……”坏了。
　　沈慢接起电话，那头传来陆睨的声音问他到哪里了。
　　虽然屁股还坐在电竞椅上，但沈慢表现出了一位职业选手该有的心理素养，他镇定自若说：“嗯，在路上了。”
　　旁边的赵蕤正在打排位，还没带耳机，一声巨大的“triple kill”传了过来。
　　陆睨狐疑道：“我怎么听到triple kill了？”
　　沈慢：“你听错了吧。”
　　“quadra kill”——那边还没完事儿，又是一声，赵蕤一拍桌子，“漂亮！四杀！”
　　尴尬的沉默。
　　陆睨幽幽道：“可惜了，还差个人头五杀呢。”
　　沈慢：“抱歉，这几天太忙，我忘记了……”
　　陆睨：“呵呵，男人。”
　　沈慢自知理亏，认错：“真的对不起。”
　　“算了，我八点的飞机，你这会儿过来也来不及了。”这会儿六点过，正值下班高峰期，来机场至少一个半小时，肯定赶不上，陆睨原谅了沈慢的失误，反倒是笑了起来，“行了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别放心上。”
　　沈慢想了想：“我十月份应该要来一趟你们那儿。”
　　说来也巧，决赛的地点就是陆睨定居的国家。
　　“你愿意来见我？”陆睨有些惊喜。她一直关注比赛，当然也知道决赛的地点在哪儿，只是沈慢这个性格，她也没指望沈慢比赛之余抽空看看自己。
　　“嗯。”沈慢说，“就当是没有为你送行的补偿。”
　　陆睨笑了，笑得挺开心：“那到时候带你玩，一定要来哦。”
　　沈慢：“一定，这次不会忘的。”
　　陆睨说：“没事，这次忘了，我提醒你。”
　　电话挂断，沈慢松了口气。
　　旁边赵蕤还在怪叫：“叫你玩幽魂，看我不把你勾烂——”
　　沈慢：“……”他叹了口气。
　　夏天的味道，是刚切开的西瓜，是梅子味的冰棒，是房间里放着的那一束雏菊。
　　徐舟野在雏菊衰败的那天又带来了新的花束——两朵向日葵。
　　还是夜跑的时候买的，还是十块钱，沈慢没有拒绝，重新插进了自己的花瓶里。花瓶是新买来的，款式简单的素色，和他房间的风格很配。
　　沈慢的房间很单调，白色的窗帘，黑色的床单，像黑白画。画面里，唯一带了浓烈的色彩的，就是那两朵耀眼的向日葵。
　　徐舟野挺像这种热烈的花朵，他好像有着数不完的高兴事，每日笑意盈盈，没有烦恼。
　　当然，即便是这么好的性格，偶尔在复盘的时候，也会有点上火。
　　这周他们约了国外的队伍，顶着高延迟在国外的服务器打了几场训练赛。也不知道是延迟过高，还是不习惯对方的打法，两场都输了。
　　于是教练开会，到了大家喜闻乐见的复盘环节。
　　“都说了要沟通，为什么我去对面的时候没人跟？”徐舟野少有的红温，指着录像说，“我说了要偷对面的野，zoop你不该过来看看吗？”
　　Zoop——赵蕤怒道：“fest什么时候叫我我不过来看看？我根本没听见你叫我！”
　　徐舟野说：“我叫了！”
　　赵蕤：“你没有！”
　　两人齐刷刷转头看向沈慢。
　　大家长沈慢这会儿正在吃香蕉，咬下一块，说：“看我干嘛？不是有直播录像，看回放。”
　　于是进度条拉到回放。
　　“看看看，我就说我说了！”这一轮，徐舟野胜利。
　　赵蕤说：“好吧，那是我没听见……但是你前期这个节奏真的有点问题……”
　　复盘吵架这种事很正常，每个队伍都无可避免，有总结才会有进步。
　　吵完大家都口干舌燥，沈慢体贴地问要不要一人来一根冰棍。
　　“来一根消消火。”赵蕤举手。
　　沈慢抓了几根冰棍，丢在桌子上任君选择。
　　“TKR和UN又找咱们约训练赛来着。”教练说，“我给安排了一下时间，明后两天吧，不准请假啊。”
　　季后赛打完，全冠赛的参赛名额也出来了。
　　ACE第一，大家这会儿都想抓紧时间和ACE约训练赛，把自己队伍的状态拉上去。
　　毕竟在全球冠军联赛里，他们也算师出同门，得一致对外。
　　“行。”大家没什么意见。
　　ACE拿下夏季赛的冠军之后，沈慢人气又涨了一波，最近到处都能刷到他捧杯的剪辑画面，也不知道大数据怎么判断的，沈慢刷到一个点一个不感兴趣，还可劲的给他推。
　　推这个也就算了，他还会刷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视频。
　　比如眼前这个就是——
　　视频里，只有他和徐舟野两个人的画面，对视一笑，相聚捧杯，连徐舟野帮他拿键盘的画面都剪辑进来了，配上伤感的音乐，要不是沈慢自己是当事人，他都觉得他和徐舟野谈了。
　　最恐怖的是这个剪辑视频的点赞已经几十万赞——比徐舟野的粉丝还多。
　　想起了之前自己评论下的那张PS的照片，沈慢嘎吱一声，把嘴里的梅子冰棒咬了大半。
　　“哟，怎么还嗑上自己的CP了。”赵蕤这家伙工作不积极，吃瓜看热闹永远冲在第一线。
　　“嗑什么？”沈慢没懂。
　　“你不知道啊？”赵蕤说，“你和徐舟野的CP啊！”
　　沈慢：“……”为什么每个字都能懂，连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上网达人赵蕤见沈慢一脸茫然，显然是没有跟上网络热潮，痛心疾首的帮沈慢科普了一下什么叫嗑CP。
　　沈慢含着冰棍，神情随着赵蕤的科普从疑惑到平静，最后实在是没忍住，问出了一句：“你有CP吗？”
　　赵蕤憨厚地笑了：“没有。”
　　沈慢说：“为什么你没有？”
　　赵蕤说：“他们嫌弃我菜。”
　　沈慢：“……”也亏你笑得出来。
　　沈慢和徐舟野的确有cp，他们不但有CP甚至还有单独的超话，据说全名叫慢天遍野。
　　沈慢没敢点进去看，怕大夏天的看上火。
　　因为这个插曲，导致晚上沈慢看徐舟野的眼神都有点奇怪。
　　徐舟野不愧是野王，天天在外面打野觅食，晚上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两盒特别好吃的鸡丝凉面。
　　沈慢虽然喜欢吃辣，但其实最爱的是甜辣口，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点，反倒是被徐舟野很快发觉，每次带饭都能精准拿捏沈慢的喜好点。
　　“好吃。”对食物最高的赞扬就是这两个字，沈慢道，“哪家买的？”
　　“距离有点远。”徐舟野说，“让朋友带过来的。”
　　徐舟野才来这边一个月，就有朋友给带吃的了，不愧是社交达人。
　　“对了。”徐舟野说，“保安让我给你带个话，说最近先别出去，附近又有奇怪的人在到处转悠。”
　　沈慢听见徐舟野说这话的时候，嘴里还包着面条，听到那句有人在到处转悠，停下咀嚼的动作，脸颊鼓鼓囊囊，眼睛微微瞪大。
　　徐舟野被他这模样可爱到了，实在没忍住，伸手在沈慢脸颊上戳了一下。
　　沈慢被他戳的抬眸，含糊道：“弄干嘛？”
　　徐舟野镇定道：“你脸上有个葱花，帮你摘了。”
　　沈慢：“哦。”
　　把面条咽下去，沈慢说：“行，这几天我不出门。”他自嘲地笑着，“看来赵蕤说前几年ACE成绩不好救了我一命还真不是开玩笑。”
　　的确不是开玩笑，进入HCC的第一年就手捧S赛冠军，沈慢的人气高到了恐怖的程度，和人气相对应的是一些随之而来的极端粉丝，那段时间沈慢根本不敢离开基地的门，有一次他自己出去了，没走出五十米就发现身后跟了两三个人，手里拿着手机哐哐对着他一顿拍。
　　也就是后来出现意外，秦一星离队，ACE成绩一落千丈。
　　也亏得如此，不然再拿两个冠军，沈慢不得被那些狂热粉撕吧撕吧扯碎了。
　　徐舟野听的哭笑不得，心想这就是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沈慢本来就不爱出门，这天气还热，对他影响不大。
　　训练赛紧张的进行着，打了几场下来，ACE和TKR能打个六四开，和UN能打个七三。
　　每打一局，无论是对面还是自己这边，都再次清楚地体会到徐舟野这家伙在游戏上的潜力，不过几个月时间，他便已经完全融入比赛节奏，英雄池深不见底，经常拿出来吓人一跳的英雄。
　　正常训练一般都是到下午结束，晚上有时候开两个小时的会，有时候没有会议，沈慢就会开个直播混日子。
　　最近忙，直播没怎么开，今天一开就被弹幕们热烈欢迎。
　　【哟，这不是咱们HCC夏季赛冠军队伍ACE的队长沈慢吗？怎么舍得开直播了】
　　【一周没开，还以为人死了呢】
　　【你看他那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拿枪在后面指着他】
　　【嘿嘿，就喜欢他黑着脸色被迫工作的样子】
　　当然也有温柔的弹幕。
　　【SW，好想你宝宝，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有没有和fest好好相处啊，不要再打他啦】
　　【怎么看着又瘦了，你们ACE是不是不给你们饭吃】
　　【听张潮云说你们上周去玩了密室逃脱，你还穿了女装】
　　【slow穿女装？？？谁有照片，我出一万——】
　　【我出一百万，要是有人卖当我没说】
　　【我还真挺想看看的】
　　……
　　沈慢捧着他的保温杯，喝了一口里面的中药——这已经是他直播时必备的饮品，主要起到一个降温的作用，他看见了弹幕里面关于密室逃脱的部分，心想张潮云的嘴巴真是越来越大。
　　不过没照片就是没证据，沈慢懒得管，开了一局游戏。
　　运气不佳，遇到了畜生队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五楼补位补了个抽象的辅助位，怎么比喻呢，就像你玩接力比赛，把手里的接力棒递出去的时候，发现接你棒的队友坚持要踩高跷跑完下半程。
　　沈慢没打红温，倒是把弹幕看红温了。
　　没办法，射手这个位置，就是要面临各式各样的恐怖队友，单排是对心态和寿命的极大挑战。
　　沈慢已经挑战成功，目前战绩虽然0-2-0，但眼神都没有变化。
　　弹幕说【乍看很冷静，其实仔细看看，人已经死了一会儿了。】
　　【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好冷血】
　　【怀疑他杀了队友血溅到脸上都不会擦一下】
　　最后战绩由0-5结束，沈慢喝光了最后一口中药，说：“等我换个号。”
　　弹幕问他为什么要换号。
　　沈慢皮笑肉不笑：“因为这个账号被禁言半年，现在还没解开。”
　　弹幕：【……】
　　沈慢：“开玩笑的，我是职业选手，怎么会违反职业道德随便骂人呢？”
　　他说着话，镜头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哥，帮我摘一下标签，刺得我脖颈疼。”
　　这声音大家一听就认出来了，正是徐舟野。
　　另外一头，刚洗完澡的徐舟野低着头过来了，他头发还湿漉漉的，穿着件新T恤，走到沈慢旁边，低下头让他帮忙摘一下新T恤里的标签，这标签位置正好在他的后颈上，刺挠的厉害。
　　沈慢说：“来，剪刀呢？”
　　“没找着。”徐舟野嘀咕，“指甲刀行吗？”
　　“也行。”沈慢说，“给我。”
　　于是直播间几十万人，就看见徐舟野把脑袋几乎是埋进了沈慢的怀里，沈慢垂着眼眸用指甲刀帮他把标签剪了。
　　“行了。”沈慢说，“不刺了吧？”
　　“好了。”徐舟野扭扭脖子舒服了，“谢谢，哥。”
　　他抬眸看了眼弹幕，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会儿，弹幕上只有一句话：
　　【谢谢，哥~】
　　【谢谢，哥~】
　　【谢谢，哥~】
　　沈慢也忍不住笑了：“你们有病是吧？”阴阳怪气的。
　　【哥~怎么他就是你的好弟弟，我们就有病~】
　　【哥~人家脖子疼~】
　　【哥哥~你给他剪标签，姐姐不会生气吧~】
　　沈慢笑着：“你们是真的能搞。”
　　他少见这么开心，整的直播间都不好意思，说怎么回事，怎么还把人阴阳笑了。
　　【SW笑的好甜啊，上次见他笑的这么甜，还是上次。】
　　【说真的，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和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差别太大】
　　【我也说真的，我还是更喜欢他那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我就说FEST是slow自己选的小男朋友，你们还不信】
　　【哈哈，还自己选的呢，你们真该看看fest第一周被野怪弄死的时候slow那看死人一般的眼神】
　　【你们懂个屁，有对比，才更甜】
　　沈慢已然习惯了直播间的精神状态，索性把他们的口嗨全当空气。


第28章 意外
　　周末教练给他们放了一天假，赵蕤和刘世世他们都出去玩了。
　　沈慢没出门，在房间里休息。
　　夏天最幸福的事，就是吹着空调吃冰棍，他蜷缩在椅子上，嘴里叼着根梅子冰棒，手里拿着Switch，玩着新发售的游戏。
　　屋外的风忽的大了起来，原本晴朗的天气霎时间阴云密布，似乎马上就要下雨。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这般猝不及防。
　　一声惊雷，初临的雨点砸在地面上，瞬间被蒸发，但更多雨点随即而至，润湿了燥热的土地。
　　雨很大，从下午下到了晚上。
　　这种天气实在太适合睡觉了，沈慢打着哈欠早早上了床，外面的雨渐渐停了，空气格外清新。他把空调关掉，开了窗户，躺在床上感受着晚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慢做了个噩梦。
　　噩梦里黑影幢幢，像幽魂般在视野里穿梭飞行，某种强烈的不安感，将沈慢从沉沉的睡眠里唤醒。
　　黑暗里，沈慢睁开了双眼，半梦半醒之间，他仿佛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立在自己的床边，静静地看着自己。
　　这好似梦里的一幕，让沈慢一时间竟是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睡着了还是醒着。
　　不……他不是在做梦。
　　沈慢睁大了眼睛，确定自己醒着，强烈的恐惧感祛除了仅剩的睡意，沈慢此时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床边站了一个人——
　　“谁？”哑着嗓子，沈慢迅速从床上坐起想要开灯。
　　可是伸出的手却被冰冷的东西抵住了——触感像是刀背。
　　站在黑暗中的人开了口，他说：“慢神，我是你粉丝。”
　　如同一桶冰水从头上当头淋下，沈慢身体僵住。
　　那人的声音里带着不正常的兴奋，他说：“我粉了你好多年了。”
　　沈慢：“……”
　　“之前你成绩不好，我一直很担心。”他说，“这次ACE终于拿到了夏季赛冠军，我太开心了。”
　　这人是个神经病。
　　沈慢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隐约看出他的体型轮廓。身高应该在一米七左右，身体不算强壮，真要打起来，自己应该不会落在下风。但问题是对方的手里还捏着利器……
　　沈慢的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无奈他房间里太过空荡，没有什么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
　　“慢神，你们一定要继续加油。”那人继续碎碎念着，“全球冠军联赛一定要夺冠，我知道你是最厉害的那个人，没人能打过你……”
　　挺瘆人的话，听得人汗毛倒立。
　　沈慢没出声，由着他继续说。
　　那人却开始介意他的沉默，声音一下子变得尖锐：“慢神，你怎么不说话？”
　　沈慢怕刺激到他，轻声道：“你是我粉丝，你不知道我不爱说话？”
　　听到这话，粉丝很满意：“是是是，我知道你不爱说话，那你不用说，听我说就行了。”
　　他继续说着，仿佛不会停止一般。
　　沈慢只觉得嘴巴发苦。
　　就在他都不知道这事儿该如何结束的时候，原本漆黑的窗外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小心翼翼地朝着大开的窗户靠近，似乎是打算从窗户爬进来。
　　沈慢瞪大了眼睛，他认出了人影的身份——是徐舟野。
　　徐舟野也不知道自己半夜怎么就醒了，他的睡眠质量很好，通常都是一觉睡到第二天。
　　可今天却意外在醒了之后怎么也睡不着，拿起手机一看，凌晨三点。
　　睡不着，嘴巴又有点发干，徐舟野从床上爬起来，打算去厨房拿瓶冰水喝。
　　然而路过沈慢卧室的时候，徐舟野却听到里面传来一种奇怪的声响，像有人在大声的说话——而且声音不是沈慢的。
　　难不成沈慢这么晚了还在看剧？
　　徐舟野有些奇怪，他平时没见过沈慢追什么剧集，而且沈慢作息一向规律，今天怎么会大半夜不睡觉，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上次沈慢缩在床上做噩梦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徐舟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犹豫片刻，还是悄悄靠近门边，想听听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这一听，他冷汗都听出来了。
　　屋子里明显不止沈慢一个人，说话的那人虽然内容模糊不清，但从断断续续的字眼里能判断出这人的精神状态非常不正常。那激动的语调和让人汗毛倒立的口吻，都在告诉徐舟野，有人偷偷进了沈慢的房间。
　　他怎么进去的？徐舟野的脑子转得飞快，沈慢平时都会锁门，应该不是门，除了门，就只剩窗户。基地里面大家都是熟人，天气好的时候不关窗是常态，那人极有可能是从窗户进去的。
　　徐舟野转身回房，顺手抓起了放在阳台上的晾衣杆。
　　沈慢看着徐舟野摸了过来，他悄无声息地从大开的窗户翻过来，站在了那个粉丝身后。
　　粉丝浑然不觉，还在对着沈慢诉说着无尽的爱意。
　　徐舟野举起晾衣杆，对着那人的后背狠狠砸了下去。他没有留手，力道很大，把那人砸了个踉跄，那人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沈慢见状赶紧站起来往门口冲，大喊：“来人啊——”
　　基地里其他房间陆陆续续亮起了灯，都是被他的叫声惊醒。
　　“哥，你没事吧！”徐舟野见到人倒地，松了口气，赶紧凑到沈慢面前。
　　沈慢脸色白得吓人，他穿着睡衣光脚站在地上，头发也乱糟糟的，透出一股子平日里看不到的无措，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没事。”沈慢摇头。
　　“他妈的这人怎么跑进来的。”徐舟野也出了一把冷汗，要不是他今天鬼使神差的突然半夜醒了想找水喝，鬼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想到这里，他内心一阵后怕，甚至脑补出了第二天推门而入时看见沈慢倒在血泊里的场景。
　　沈慢说：“估计是翻墙吧……”
　　他们基地虽然有保安，但也只是个普通的别墅区，真的铁了心要翻进来，还真没什么办法。但好在这样的粉丝不多，不然真的考验心脏强度。
　　“我们报警吧。”徐野提议。
　　“行。”沈慢点头同意，“谢谢你，徐舟野。”
　　他刚说完这话，那被徐舟野打翻在地的粉丝却突然暴起，大吼一声：“徐舟野！！！离沈慢远点！！！”
　　他从地上爬起，操着刀就冲了过来。
　　人在极度的愤怒下，爆发出的潜力是非常恐怖的，况且这还是个神经病——
　　沈慢和徐舟野都被吓了一跳，但两人反应也很快，徐舟野抬手就用晾衣杆架住了那人的肩膀不让他靠近，沈慢抓起旁边的凳子朝着他扔了过去。那人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抬手把木头做的晾衣杆砍成两半，随后面色狰狞地朝着两人扑了过来。
　　徐舟野大叫一声：“沈慢快跑——”便想冲上去拦住那人。
　　沈慢怎么可能跑，这人就是冲他来的，手上还拿着刀，他跑了岂不是害了徐舟野。
　　愤怒染红了沈慢的眼睛，沈慢咬牙切齿，恨声吼道：“他妈的哪里冒出来的神经病！！！”他没等徐舟野说话，整个人就冲了过去，完全忽视了那人手里的刀，抬脚就踹，恶狠狠将那个人扑倒在地上。
　　接下来的画面十分混乱，趁着沈慢把人按倒在地的功夫，徐舟野冲上前踩在那人的手上，一脚把刀踩掉。
　　沈慢拎着那人的衣领，挥起拳头，在他脸上狠狠砸了几下，把人揍的失去了意识还不愿意停手。
　　“哥，哥，别把人打死了——”
　　叫喊的声音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膜，怎么都听不清，直到有人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用手抚摸着他的后背，不断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人已经晕了……哥，我打120了……咱们马上去医院……”
　　沈慢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听到医院二字，抬眸：“去什么医院，不许去医院，就让他死在这儿。”
　　徐舟野居然从沈慢的语气里听出几分委屈，他赶紧解释：“哥，不是他去医院，是咱们去。”
　　“为什么要去？”沈慢问，他一个激灵，上下打量着徐舟野，“你受伤了？你手没事吧？”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能伤到手。
　　徐舟野眼眶发酸，几乎要哽咽出声，他说：“哥，是你受伤了。”
　　沈慢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沾了血迹，肾上腺素消退，痛感才出现，沈慢发现自己的小臂上多了条血肉模糊的伤口，他刚才根本没有感觉到。
　　旁边的徐舟野比他还慌，拿着手机打120时浑身都在发抖，沈慢知道他在怕什么，职业选手最怕的就是伤到手。
　　虽然废土之心这个游戏不怎么吃手速，但对于打职业的人来说，伤到手依旧是致命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血流的太多，沈慢忽的就觉得有点疲惫。
　　基地里的其他人终于也断断续续全都赶了过来。
　　赵蕤刚到门口，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
　　沈慢一身睡衣赤脚站在血泊里，右手上还滴着鲜血，他垂着眼眸，一副昏昏欲睡随时可能晕过去的模样，那张漂亮的脸上惨白如纸，脸颊下巴上沾着点点血迹，整个画面看起来恐怖中居然带着点唯美。
　　但当赵蕤注意到沈慢右手似乎受伤了之后，那点唯美就变成了胆战心惊。
　　“怎么了，怎么了！！”他冲进屋子，看见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陌生人。
　　旁边的徐舟野刚打通120，正在报基地的地址，他也慌了，声音都是抖着的。
　　当事人沈慢倒是挺平静，他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双腿交叠，摸出一盒烟，抽出来点了一根，也没回答赵蕤的问话。
　　赵蕤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得跳脚。
　　当然，和他一起跳脚的，还有后面来的几个人。
　　经理看见这个画面惊恐的差点厥过去，要不是徐舟野拦着，他能冲上去对着已经昏迷的人再来上几脚。
　　“所以他妈的半夜有个变态进了沈慢房间还差点把人杀了？”经理很会总结。
　　徐舟野说：“对……”
　　经理骂了一串很脏的脏话。
　　沈慢和周边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手上的血还在流，被徐舟野用毛巾用力地捂着，有点疼，但还能忍受，其他人叽叽喳喳要么关心要么询问，知道他状态不好，没来烦他。
　　120和警察都来的很快了，沈慢被拉上车送到了医院。
　　急诊加包扎，弄完天已大亮。
　　不幸的是受伤的部位多多少少都会影响操作，幸运的是没伤到筋骨，好好养伤不会影响后续的职业生涯。
　　按照医生的说法，这个伤至少要恢复一个月。
　　看医生的时候，徐舟野全程陪同，处理伤口时沈慢还没吭声，徐舟野浑身上下抖的跟什么一样，脸色惨白如纸，仿佛经历巨大的痛苦的不是沈慢而是他。
　　搞得人家护士都在疑惑：“你是不是也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看看啊？”
　　徐舟野说：“我没事儿。”他看到了沈慢手臂上的伤口，很靠近手腕，如果再往下一寸，一切就都全完了。
　　徐舟野无法想象沈慢如果因为这个伤退役，该是一种多么残酷的打击，还好还好，情况不是最糟糕的时候……
　　困倦加上疼痛，让沈慢有点不耐烦：“行了，别抖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徐舟野委屈道：“我只是担心你。”
　　看见他的表情，沈慢又对自己的坏脾气愧疚起来，人家徐舟野冒着生命风险来帮忙，他居然还吼人家，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于是耐下性子，语调温柔许多，用他们当地的方言道：“乖乖，莫抖了，你再抖把我都抖怕咯。”
　　沈慢说方言，有种特别的味道，徐舟野听到乖乖两个字，耳朵就红了，嗯了声：“好。”
　　解决完伤口，还得去警察局录个笔录。
　　天已经大亮，凌晨三点折腾到现在，还受了伤，沈慢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苍白憔悴。
　　去警察局的路上，他在出租车里靠在徐舟野肩膀上睡着了。
　　徐舟野看着他疲惫的倦容，心疼得要命，坐直了身体，生怕让沈慢靠的不舒服。
　　笔录时间不长，沈慢回到基地休息时的时候大概刚到中午。
　　其他人都知道了他受伤的消息，微信上慰问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
　　太多了，沈慢也没法一条一条的回，干脆发了个朋友圈，说自己只是受了轻伤，让大家别担心。
　　【吓死我了，我看微博热搜还以为你的手被砍了】张潮云看到朋友圈，发来这么一条【那些人是真会火上浇油啊。】
　　沈慢没想到自己这事儿还上了热搜，他右手受伤不方便，让徐舟野上微博看看什么情况。
　　徐舟野登上微博，发现热搜第一条就是沈慢受伤，往下一划拉，什么说法的都有，什么TKR的粉丝寻上门把沈慢砍死了，已经抢救无效当场被送走，什么仇杀情杀，人民群众们的想象力在此时得到了充分的展示，看得人头皮发麻。
　　徐舟野无奈道：“这个……情况有点复杂……”
　　沈慢看徐舟野的反应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说：“行了，不用告诉我了。”
　　徐舟野：“……哈哈。”
　　之前卧室里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打扫干净，看不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沈慢换了身干净的睡衣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晚上八点多才醒来。
　　外面天已经快黑了，但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在地平线的那头把云彩染成漂亮的橙色。
　　右手上的伤口疼得厉害，沈慢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有种自己被世界抛弃的孤独，他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胃部的饥饿感把他从恍惚中唤回了俗世。
　　一天没吃东西了，沈慢从床上爬起来时有些头昏眼花。
　　他扶着柜子缓了缓，才慢慢悠悠地往外走。
　　平日里基地挺热闹的，毕竟这么几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打游戏，能安静到哪里儿去。结果今天基地里面安静的不像样子，要不是沈慢走到训练室看见他们几个坐在电脑面前，都要觉得基地里出啥事了。
　　“你们干嘛呢？”沈慢问。
　　这几人有的正在打排位，有的在看比赛视频，但无一例外，气氛都很死寂，他们听到沈慢的声音，同时回了头。
　　“你醒啦。”徐舟野第一个站起来，“哥，饿了吧，想吃点什么？”
　　沈慢说：“有粥吗？”
　　徐舟野说：“有有有，你坐会儿，我给你端过来。”
　　沈慢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众人全都围了过来。
　　刘世世小心道：“沈哥你手怎么样了？”
　　沈慢说：“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疼。”
　　赵蕤道：“那你这几天可得好好休息，别碰鼠标了啊。”
　　沈慢不太在意：“再说。”他伤到的是手臂，其实不影响握鼠标，但走位的时候会有些牵扯伤口。
　　“经理说明天就给你房间的窗户上安装上护栏。”许小虫担忧道，“真是吓死个人……”
　　的确吓人，虽然见识过了疯狂的粉丝，但是这么疯的还是独一份。
　　沈慢说：“确实恐怖。”
　　那边徐舟野端着粥过来了，还带了几样小菜和热好的包子，放在沈慢面前。
　　沈慢尝了一口，温度刚好，正打算继续吃，却发现众人的眼神全落在自己身上，慈爱的有点瘆人。
　　“你们看着我干嘛？”沈慢不解。
　　“这不是大家都怕失去你。”赵蕤恶心人，“我们亲爱的慢慢。”
　　沈慢：“……”本来就不好的胃口，这下更差了。
　　“是啊，你们没有了我，就像HCC没有了于爱国。”沈慢说。
　　“于爱国是谁？”赵蕤问。
　　沈慢说：“咱基地门口的保安。”
　　赵蕤：“……”
　　众人大笑。


第29章 来自老板的关心
　　“行了，知道你们担心我。”开了玩笑，沈慢其实心里也清楚大家是关心他，他说，“真的没什么大事，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他摆摆手，“别围着我了，做自己的事去吧。”
　　大家见他精神状态似乎真的还不错，这才放心散去。
　　只有徐舟野没走，拉了个凳子坐在了沈慢旁边。沈慢瞥了他一眼，没赶他，用左手拿着勺子慢悠悠地喝粥。
　　粥温度刚好，里面加了清爽的青菜，是沈慢喜欢的口味。
　　搭配的小菜大概是顾及着沈慢的伤口，没敢放的太辣，但又怕他没胃口，只是适当的放了一点增加风味，味道很好，沈慢慢慢吞吞吃了大半。
　　“哥。”徐舟野语气有点犹豫，“你真没事儿吗？”
　　沈慢说：“能有什么事儿？”
　　“会不会做噩梦。”徐舟野问他，“下午……睡得好不好？”
　　睡得挺好——沈慢很想这么坦然地回答，但睡字已经到了嘴边，徐舟野又补了一句：“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沈慢：“……咱能别随便用这话吗？”
　　徐舟野：“那你别骗我嘛。”
　　“睡得不好。”沈慢吃完，擦擦嘴，“手疼的厉害。”
　　沈慢说的平淡，徐舟野却听得胸口微震，他有点后悔当时没在沈慢之前冲过去，不然沈慢就不会伤到手了：“要是当时我先上去就好了……”
　　“不要。”沈慢拒绝。
　　徐舟野一愣：“啊？”
　　沈慢笑得狡黠：“你受了伤我照样睡不好，还不如我自己来。”
　　他也没伤到筋骨。只是皮外伤，养两个月就好了，万一徐舟野伤到要害，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徐舟野也从沈慢的表情里读懂了他想说的话，他叹了口气：“也是。”
　　“粥是你煮的？”沈慢问。
　　“不是啊，是阿姨……”徐舟野说。
　　“中国人不骗中国人。”沈慢说。
　　徐舟野：“……好吧，是我煮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徐舟野举起手保证：“我承诺以后不随便使用核武器。”
　　沈慢说：“你不用，我就不用。”
　　两人正互动着，赵蕤在旁边酸溜溜地说：“哟哟哟，你不用，我就不用~能不能注意一下影响，这房间里可还有别人呢。”
　　沈慢看他一眼：“你女朋友换新香水了？”
　　赵蕤：“啊？你怎么知道？”
　　沈慢：“你还真交了女朋友。”
　　赵蕤：“……”沈慢这人真是个狡诈恶徒，这都给他炸出来了！！
　　赵蕤在谈恋爱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谈的不是网恋。不过这都是别人的事儿，沈慢懒得管。
　　手受伤这事儿虽然纯属意外，但还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二天，基地里所有人的窗户上都安上了铁栏，还新增了一倍数量的保安，连很少露面的老板也突然冒了出来。
　　“慢儿啊，我的心肝。”没多少人知道，ACE的战队老板是个身高一米七几的漂亮女人，踩上十厘米的高跟鞋，比基地里大部分的选手都高了，她提着个箱子，步伐稳健地走到沈慢面前，砰的一声放下，“我给你带了点好东西！”
　　沈慢垂眸看着箱子：“什么？”
　　老板大笑一声，抬手一掀开，露出了一箱子的——防具。
　　从防弹衣到护目镜应有尽有。
　　沈慢：“……”
　　老板说：“怎么样~”
　　沈慢思考了一下，说：“我有个问题。”
　　老板说：“什么问题？”
　　沈慢说：“我要找个什么理由，才能让歹徒在动手前同意我把这些东西穿在身上？”
　　老板：“额……”
　　沈慢扯扯嘴角：“老板这么些天不见，你还是这么幽默。”
　　老板说：“哈哈，几天不见，慢儿你还是这么考虑周到。”
　　虽然是ACE的老板，但她除了签合同的时候会来晃荡几天，剩下时间都是神出鬼没。据小道消息说老板家里是搞房地产的，弄个战队纯属兴趣爱好，她也不怎么干预战队的运营发展。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专业的事儿，让专业的人来。
　　“中午我请客吃饭。”送礼失败的老板，很快打起精神，大手一挥，“在白云路那边定了家日料，大家一起啊，我先去找经理谈点事情，待会儿咱们一起过去。”
　　今天来看沈慢的人还挺多，老板刚走，又来了几个。
　　是张潮云他们。
　　“沈慢，手怎么样了？”张潮云提着一箱水果，看见沈慢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只觉得牙齿都凉飕飕的。
　　“没伤到要害。”沈慢说。
　　张潮云道：“这就好，他妈的天天看微博，精神病都要看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人都火化了……”
　　是这样的，虽然官方辟谣了，但网民们向来都有自己的节奏，连传他已经被拉到火葬场的传闻都有人相信。
　　张潮云把果篮放下：“我去上个厕所。”
　　沈慢：“去吧。”
　　徐舟野正巧在旁边，瞧见果篮里有橘子，问沈慢吃不吃，给他剥一个。
　　“吃。”沈慢挺喜欢橘子。
　　张潮云刚进厕所，外面又来了个人，只是这人还站在门口没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是秦一星。
　　秦一星也提着果篮，画面如此相似。
　　沈慢看着他，他也看着沈慢，这一幕真是历史性的会面，基地的众人都屏息凝神，等着沈慢和秦一星说点什么。
　　只见沈慢神情凝重，薄唇轻启，吐出来两个字：“好酸。”
　　张潮云买的这橘子也太酸了吧。
　　徐舟野说：“酸吗？”他自己吃了一瓣，“真的好酸……”
　　甜橘子就那么难买？还是他们基地被酸橘子的怨灵盯上了。
　　站在门外以为沈慢会有点什么反应的秦一星：“……”
　　算了，秦一星心想，自己在ACE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就是别和沈慢计较，不然能把自己活活气死，他叹着气走了进来。
　　“手怎么样了？”还是那个问题，秦一星把果篮顺手一放。
　　“还行。”沈慢说，“保安怎么把你放进来的？”他瞥了眼秦一星带来的果篮，又看了眼徐舟野。
　　徐舟野秒懂，伸手从里面扒拉出一个：“再试一个。”
　　秦一星：“……”什么叫保安怎么把他放进来的。
　　“我知道你还怨我。”秦一星说，“但我只是担心你。”
　　听到第一句话，徐舟野剥橘子的手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地将橘子送到沈慢的唇边。
　　沈慢张嘴吃下，满意了，虽然秦一星人不行，但橘子好歹比张潮云挑的甜，他道：“谢谢你的果篮。”
　　“还有，我真没怨你。”沈慢一直觉得秦一星是个很奇怪的人，弄不懂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就算他对自己有意思，可两人清清白白，连微信都已经拉黑删除——
　　秦一星嘴角抽了抽：“我离开ACE，你真的没怪过我？”
　　沈慢：“我怪你？真该怪你的人站在你身后。”
　　秦一星心想我身后能有什么人，随后肩膀就被一只手按住，他扭过头，看见了ACE老板那张阴郁的脸。
　　老板说：“哟，这不是秦宝儿吗，好久不见啊。”
　　秦一星：“……”
　　老板说：“今天怎么有空来咱们ACE看看？”
　　秦一星幽幽道：“老板，你阴阳怪气的功夫还是一流。”
　　老板哈哈大笑，砰砰砰的拍了秦一星的后背几下，她学过散打，力气真不算小，拍得秦一星的后背砰砰作响，说：“这不是开个玩笑，别放在心上嘛！以后多来玩！！咱们ACE欢迎你！！”
　　秦一星：“……”嘴上说着欢迎，手上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死。
　　也不怪老板这么阴阳怪气，当年TKR要是真的把沈慢和秦一星一起挖走，那他们ACE真能当场解散，偏偏老板原本和秦一星关系是最好的。
　　沈慢没有参与进他们的斗气，还在吃徐舟野投喂的橘子。手受伤后，他总有种自己变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的错觉，谁都想来瞅他几眼，看他还活着没。
　　那边上厕所的张潮云也出来了，看见这场面忍不住笑了场。
　　秦一星面露无奈：“你手没事就好，我先走了。”
　　“别呀，吃了午饭再走嘛。”老板抓住了他，“这当时你走都没给你送行，今天不得好好给你补上。”
　　其实沈慢说的不错，ACE里面，真该怪秦一星的只有一个人，就是老板。
　　在秦一星走之前，她和秦一星的关系是最好的，秦一星这家伙自己心虚，自由交易期都快结束了，才突然打了老板一个措手不及，也不怪老板如此怨念，因此沮丧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人要走，你也拦不住。
　　老板曾经私下问过沈慢，为什么没有跟秦一星一起被TKR挖走。
　　沈慢的回答简洁清晰，他说：“因为我没有秦一星那么缺钱。”
　　无欲则刚。
　　老板苦笑：“也是，理解他，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沈慢心想这风格不像老板啊，这么知书达理。
　　果不其然，下一句就是：“我理解他个屁啊，狗崽子，等我去网上买一百个水军天天在他微博底下骂他！”
　　沈慢忍不住笑了。
　　至于最后老板有没有买水军沈慢也不知道，反正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大家都没有再提起。
　　时间回到现在。
　　老板说：“我们九神要不要中午一起吃个饭啊？”秦一星游戏ID是nine，喜欢他的粉丝叫他九神，讨厌他的黑粉叫他九鬼。
　　秦一星：“老板……”
　　“哈哈，开玩笑的。”老板说，“餐标三千一位，没订你的位置。”
　　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说：“保安，送客，以后别什么人都放进来。”
　　秦一星：“……”这么久不见，老板还是让人熟悉的记仇。
　　让人有点怀念，又有点沮丧。
　　虽然外界一直在说沈慢在的队伍压力很大，队内氛围不好，但其实他待过的几个队伍里，ACE队内的氛围是最好的。与其说沈慢脾气不好，其实更像一种懒得应付别人的懒洋洋，而不是那种带着恶意的攻击性。
　　两人对话的时候，沈慢就在一边看着，直到秦一星要被保安送走，表情都没什么变化——情绪起伏还不如他吃到酸橘子的时候大。
　　不过秦一星这一趟也不算全无收获，他知道沈慢的手的确没什么大问题，不然氛围不会这么轻松。
　　至少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秦一星笑了笑。
　　老板送走秦一星后，神情有点落寞，她拉过一个凳子，坐在沈慢旁边，说：“慢啊，我算不算耽误了你。”
　　自从秦一星走后，一直有一种论调。
　　就是如果沈慢跟他一起去了TKR，那他们两人强强联合，极大可能会再次捧杯全球赛冠军。
　　沈慢也就不至于在状态低迷的ACE蹉跎几年。
　　沈慢说：“你要是觉得耽误了我……”
　　老板：“？”
　　沈慢说：“明年签合同的时候可以再给我加点工资。”
　　老板立马精神了，说：“哈哈，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去吃午饭吧。”
　　沈慢：“啧。”
　　加工资是不可能加工资的，再加工资ACE就要倒闭了，一个沈慢也就算了，今年还冒出来一个徐舟野，一想到明年要给徐舟野开的价格，老板就感到痛并快乐着。痛在不知道明年要给他开多少，快乐在今年算是白嫖。
　　老板看向这会儿正在乖乖给沈慢喂橘子的徐舟野。
　　这小孩看起来阳光灿烂，和沈慢那个暗搓搓的调性很不一样，但他和沈慢互动的时候，却又会觉得这两人氛围十分和谐。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互补？
　　老板摸着下巴想，可算是让经理挖到宝了。
　　午饭是老板口中三千一位的日料。
　　和秦一星不一样，张潮云成功蹭到了餐标，混进包厢。
　　沈慢对于刺身不太感冒，只吃虾类，不怎么喜欢吃鱼，再加上右手受伤不方便，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其他人倒是吃得挺尽兴的，老板性格豪放，酒量惊人，日料吃完又打算换个场子继续。
　　徐舟野的性格和老板很搭，没见过几面的两人在这顿饭上迅速拉进了距离，变得熟络起来。
　　沈慢怕影响伤口，就没碰酒，其他人也没劝。
　　换场的时候，他有点累，提出自己先回去休息。
　　徐舟野本来想送他，但被张潮云抢了先，张潮云说反正自己也要走了，正好顺路，让他们好好玩，说着和沈慢拦了辆车走了。
　　老板看着徐舟野落在出租车上的眼神哈哈大笑，说你小子怎么回事，离开了沈慢走不动道了是吧，你可别喜欢沈慢，那小子冷心冷情，真喜欢上他你就完蛋咯。
　　话说的半真半假，乍听像是在开玩笑，仔细琢磨又像是前辈的劝诫。
　　徐舟野本来想问喜欢沈慢的人很多吗，结果话还没出口，自己就笑了。这问题的答案不是很明显，要是喜欢沈慢的人不多，他的手也不会受伤了。
　　不但喜欢他的人多，甚至喜欢也到了疯狂的地步，想要钻进他的房间，站在他的床边，絮絮叨叨诉说对他扭曲的爱意。
　　而沈慢呢，连一个恐惧的眼神都懒得给，冷漠的像个旁观者。
　　徐舟野想到这里，被自己逗笑，笑的是他意识到这件事后，不但没有觉得沈慢哪里不好，反而觉得他更加迷人。
　　“好好的，你笑什么？”老板被徐舟野的笑弄得有些迷糊。
　　徐舟野说：“没有，只是想起了好笑的事。”
　　老板说：“有多好笑？”
　　徐舟野想了想：“就像秦一星让沈慢做出的表情还不如张潮云买的酸橘子多那么好笑……”
　　老板闻言也放声大笑，笑得眼泪婆娑，她说小伙子，你嘴真毒，很对我胃口。
　　徐舟野也笑了，他说：“老板，合同不讲价啊。”
　　老板：“……”这群年轻人聪明得让人害怕。


第30章 暂时的替补
　　张潮云把沈慢送进基地才离开，也不怪他小心，要是沈慢再出什么纰漏就完蛋了。
　　大家都挺紧张的，反倒是沈慢本人情绪松弛，甚至趁着下午没事儿，开了个直播。
　　因为这件事情最近闹的沸沸扬扬，沈慢的直播一开，粉丝们立马蜂拥而至。
　　【还活着还活着，吓死了，也不发个微博，以为你被人打成植物人了】
　　【手上怎么缠着绷带啊，严重吗？】
　　【坏了，比赛怎么办】
　　可见虽然平时挺阴阳怪气的，真出事了大家都很担心。
　　沈慢简单地解释一通，说自己的手没什么大碍，过一个月就好了，让大家别担心。
　　【哼，谁担心你了，我只是担心没比赛看】
　　【我们担心的是ACE成绩！你不要自作多情】
　　【就是，真以为谁会关心你吗？】
　　沈慢：“哦，那我下播了。”
　　弹幕【？？？？？？？】
　　【我服了，这人真的好过分，能不能再给他一刀，这次对着脚，别影响他打比赛】
　　【对着脚干嘛啊，对着他那喝了蜜糖的嘴来啊】
　　【行了，看着精神挺好，还有空恶心我们】
　　沈慢说：“受伤了打不了游戏，给你们播点别的。”
　　弹幕问什么游戏。
　　沈慢打开了植物大战僵尸。
　　弹幕发出一连串的问号。
　　沈慢说：“我现在是个病人，你们不能对我要求太高。”说完点开了第一关。
　　弹幕疯了【他是不是来混时长的？】
　　【前面的对自己自信点，把问号去掉吧】
　　【我是来这个直播间看植物大战僵尸的吗？】
　　【我要去投诉他】
　　【投诉他什么？】
　　【投诉他把向日葵放到第一排！！！】
　　沈慢左手操作鼠标，歪歪扭扭地放着向日葵，看得观众血压飙升。
　　【你把向日葵放第一排给僵尸加餐啊？】
　　【谁给他左手也来一刀让他赶紧下播】
　　【受不了了，降压片，降压片在哪儿】
　　丧尸成功啃掉了沈慢的向日葵和豌豆射手，最后品尝了他的脑子——
　　【SW？你的脑子被僵尸吃掉了吗？？】
　　沈慢：“嘻嘻。”
　　弹幕【啊啊啊啊这个贱人是故意的啊】
　　【他在嘻嘻什么，他在嘻嘻什么，他在嘻嘻什么】
　　【我宣布喜欢这个直播间的都是抖M】
　　抖M的意思是，即便血压高到要爆表，观众们依旧舍不得点退出，眼睁睁看着主播开了第二局。
　　这一局沈慢倒是把向日葵放在最后了，就是左手操作鼠标动作慢吞吞的，僵尸都要走脸上，才不急不慌地放了个坚果墙，看得弹幕们恨不得冲到基地里帮他玩。
　　弹幕是急了，偏偏人家主播一脸悠闲，还抽空去拿了根冰棍，一边啃一边继续无穷无尽的折磨。
　　在又种歪了一个向日葵后，沈慢艰难地过了第一关，他对这款游戏进行了品评：“这游戏有点难，谢谢大家教我玩。”
　　弹幕【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啊啊啊啊啊】
　　直播间居然还有人在送礼物，超级火箭之类的东西就没断过。
　　【我就说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抖M】
　　【在被虐待的过程里，大家终于爱上了这种让人着迷的感觉】
　　【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在别的直播间找不到这种感觉，仔细想想，只有在这个直播间才会被当成狗】
　　沈慢一边玩，一边懒洋洋看弹幕，毕竟被搞心态的不是他，他说：“不要胡说八道，我可是把你们当作衣食父母在伺候。”说完，把自己刚种下去的坚果墙一铲子铲掉，“坏，手滑。”
　　弹幕【？？？？？？】
　　【我要去投诉沈慢虐待观众——】
　　【我要打12306投诉沈慢虐待消费者！】
　　【前面的醒醒啊，12306是买车票的】
　　嘴上说着沈慢虐待观众，在线观看人数却越来越多，最后跑到了首页推荐，有些不知道情况的路人进了直播间，疑惑地询问为什么这个玩植物大战僵尸的主播人气这么高。
　　观众们热情解释【因为我们有病】
　　路人：“？”
　　沈慢本来以为自己直播这玩意儿没什么人看，结果效果好得让他都开始怀疑人生，奇怪道：“原来你们爱看这玩意儿，怎么不早说，早说我还费功夫打什么排位。”
　　弹幕幽怨的像鬼一样【这是我们爱看的吗？这不是你非要播的？】
　　沈慢：“可是人怎么越来越多？”
　　弹幕【可能大家都想看看，血压的极限到底在什么地方吧。】
　　沈慢对大家与众不同的癖好表示出了不理解不尊重不祝福：“有时候我真想看看你们脑子里在想什么。”
　　弹幕【别管我们脑子里在想什么了，我们倒要看看你今天有几个脑子给僵尸吃】
　　沈慢忍不住笑了：“不逗你们了，我好好玩。”
　　他勾起嘴角的样子实在漂亮，在没有美颜滤镜的摄像头里好看得人目眩神迷，引得颜粉们弹幕狂欢。
　　沈慢说好好玩就好好玩，虽然是左手操作鼠标有点慢，但其实并不影响什么。他玩这玩意儿思路也挺清晰，不故意找事之后，一路玩下去居然一次都没有失败过，连最后的防御小推车都没有触发。
　　弹幕们表示【怎么看着又高兴，又失落的，还有点怀念刚才的节目效果了】
　　【你们都啥毛病？】
　　【你们能不能站起来看直播！！】
　　【不行，站起来看直播对髋关节不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观看缺德弹幕，尽享背时人生。
　　沈慢心情也好了不少，他发现只要不打排位，看看弹幕还是挺有意思的。至于为什么是不能打排位的时候看弹幕，是因为他发现这群爱发弹幕的家伙游戏虽然是人机水平，但指指点点的样子很像拿过全冠赛冠军。
　　晚上，老板带着喝大了的几个人回来了。
　　赵蕤刘世世他们全部倒下，老板也透出几分微醺，只有徐舟野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甚至不忘照例给沈慢带宵夜。
　　“哥下午一个人干嘛呢？”徐舟野拿了个小板凳坐在沈慢身边摇啊摇的。
　　“开了会儿直播。”沈慢接过宵夜，闻到了徐舟野身上的酒味，“你们喝了多少？”
　　“没多少。”徐舟野打岔儿，“你手不是受伤了，怎么还直播……这能打游戏吗？”
　　“没。”沈慢说，“玩的植物大战僵尸，没用右手。”
　　徐舟野哈哈大笑：“你还玩这个？”
　　沈慢说：“下了挺久了，今天才打开……还挺好玩。”
　　徐舟野打了个哈欠，说那他先去睡了，让沈慢也早点休息。
　　沈慢摆摆手，示意他去吧。
　　今天老板也睡基地里，她虽然不常来，但也有自己的一间房。看见沈慢还没睡觉，跑训练房来凑热闹说：“哟，慢儿还没睡呢？你手上伤口还没好，可别打游戏了。”
　　沈慢说：“我知道，下午睡了会儿，还不困。”
　　“那个徐舟野。”老板说，“挺厉害，你知道我酒量好，他比我的还好。”
　　老板是北方人，白酒一斤起步，啤酒直接是喝不醉，能被她夸酒量好，那是真的相当厉害了。
　　沈慢说：“你个当老板的能不能别天天带着自家选手喝酒，人秦一星非要走说不定就是为了拒绝你这酒桌文化。”
　　老板笑骂两句，两人都笑了。
　　老板虽然没说，但其实沈慢也知道秦一星这事儿一直是她的心结。
　　她一方面在怨秦一星的无情，一方面又在自责没能力给出他想要的价格，同时还对沈慢怀着愧疚之心——她怕自己耽误了沈慢。
　　职业选手的黄金时间就那么几年，每一年乃至于每个赛季，都决定了他接下来的人生走向。
　　沈慢不在意，却不代表她不在意。
　　但她并不知道，她的这种心态，也是沈慢选择留在ACE的原因之一。
　　这年头，有良心的老板可不多。TKR虽然能开出高价，但其中会绑定大量的商务，沈慢只想打游戏，懒得花时间应付别的事情。况且他和秦一星的关系，也没有好到那种你走我就一定跟着走的程度。
　　这些东西，都是沈慢懒得说出口的话。
　　——
　　老板工作挺忙，在基地里待了一晚上第二天大早就走了。
　　她一走，队里就恢复了往常的节奏。
　　但现在有个问题是，沈慢的手受伤需要休养几周，打训练赛队伍里缺个射手。
　　这事儿倒是挺好解决的，吃过午饭，教练就把他们青训队的射手叫了过来。那射手名叫段言书，游戏ID年糕，年纪和徐舟野差不多，乍看性格有些内向。
　　沈慢之前见过他打的比赛，觉得这小孩挺有潜力。
　　本来他们昨天和UN约了训练赛，但因为沈慢的意外事件，只能推迟到了今天。沈慢也没法上场，坐在旁边和教练一起在大屏幕上观战。
　　UN这个赛季其实也挺强的，一个赛季就只输给了ACE和TKR两场。
　　沈慢缩在椅子上一边啃冰棍一边看比赛，教练也被他带得嘴里来了一根，他问沈慢：“你怎么看？”
　　沈慢说：“UN下路挺强的，看年糕怎么发挥吧。”
　　教练说：“估计是打不过。”
　　沈慢没说话，但他赞成教练的观点。
　　HCC是甲级联赛，段言书打的是次级联赛，比赛强度差了很多。青训队选手很多都在次级联赛里面打，打出的成绩好了，才会有机会进入HCC的赛场。
　　年糕在青训队的表现还行，但真要进HCC至少要适应一段时间。
　　果然不出所料，赵蕤和年糕的下路被完爆了，或许是有点紧张，段言书的发挥并不是很好，打不过对面，补兵也一直漏，不到二十分钟，就被人拉下了一个大件装备。
　　但教练和沈慢都有心理准备，所以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倒是沈慢突然有了新发现，他奇道：“教练，你发现一件事没有？”
　　教练说：“什么？”
　　沈慢说：“你注意徐舟野打信号的位置。”
　　教练仔细一看，越看越惊奇，他说：“这小子这么牛逼？”
　　沈慢说：“确实厉害。”
　　能被沈慢夸赞厉害，必然是有过人之处。教练啧啧称奇，经过沈慢的提醒，他发现大部分情况下，徐舟野打的信号位置都是对面野位所在的地方。
　　这种预测猜对一两次很正常，因为大家都会预判，可问题是徐舟野的准确率高得吓人，教练认真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小子十次有八次都是对的，甚至很多情况都是无视野的预判，这种意识太恐怖了……
　　“要不是人就坐在旁边，简直像是开了透视挂。”教练感叹，“到底怎么做到的？”
　　有意识很正常，可是每个野位的风格都不一样，徐舟野凭什么这么了解UN的野区？
　　沈慢看着教练迷惑不解的模样，笑了笑。
　　教练问他笑什么呢。
　　沈慢把最后一口冰棍咬下来，含在嘴里，脸颊被顶出细微的圆润弧度：“凡人理解不了天才，很正常，况且他自己私下里花了很多时间研究UN和TRK的比赛视频。”
　　教练：“……”果然是不怕有天赋，就怕有天赋的人，比你还努力。
　　徐舟野的情绪稳定，即便第一把被UN完虐，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消极的情绪，甚至帮下路分析了一下问题。
　　“你们别和对面拼。”徐舟野说，“打不过就发育，他们下一把估计还是这个套路，围着下路打，我会尽快过来保你。”
　　段言书本来还挺紧张的，结果打完发现这队伍气氛特别好，甚至比他在青训队里的氛围还要好很多，输的这么难看，也没人指责他一句话。
　　赵蕤拍拍他肩膀，说：“没事儿啊，咱们只是训练赛，尽全力发挥就行啊，别有压力。”
　　段言书有点被感动了，他说：“你们队里氛围原来这么好吗？”
　　赵蕤说：“这不是能骂人的那个手受伤了。”
　　段言书：“……”
　　在旁边听着的沈慢扯了扯嘴角：“赵蕤，你这把玩的真菜。”
　　赵蕤怒道：“教练，他不打比赛还说我！”
　　教练温柔道：“庆幸他不打吧，不然打了说的更多。”
　　赵蕤：“……”
　　不过这把他的这把玩的确实一般。
　　为了证明自我，下一把赵蕤掏出了他的燕草。
　　赵蕤的燕草，在整个HCC赛场上都挺有名的，以至于他选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神都看了过来。
　　“看我干嘛？”赵蕤说，“被我迷住了？”
　　“被你恶心了。”沈慢在旁边搭话。
　　“你玩秦桑！”赵蕤给自己的后辈下达了指示，“咱们让沈慢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段言书弱弱道：“好的赵哥。”
　　沈慢冷笑：“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够了。”
　　赵蕤的好日子过够没有段言书不知道，反正他自己的好日子到了头。
　　从前就知道赵蕤的燕草很抽象，但是只有当了他的射手，才知道抽象到了什么地步。段言书甚至开始怀疑赵蕤是在故意恶心自己……
　　沈慢从人家小射手的脸上读懂了什么意思，笑道：“放心，他不是在针对你，他是在针对这个队伍里的每一个人。”
　　“没错。”徐舟野表示赞同，“我也觉得挺恶心的，能把这个英雄从赵蕤的英雄池里删掉吗？”
　　赵蕤很想反驳，但是头顶上那个0-3的战绩让他不敢吭声。
　　UN那边也发出疑问，说zoop怎么回事，是想用玩燕草找回被slow辱骂的感觉吗？
　　赵蕤：“……”你们这些人真的挺过分的。
　　第二把，毫不意外的又输了。
　　眼见要被零封，坐在旁边的沈慢说：“我来一把。”
　　“别。”教练拦他，“你还是先把手伤养好了再说。”
　　“没事儿，训练赛而已，我自己有分寸。”沈慢说，“我也不可能真的半个月不打游戏。”
　　教练还想说什么，但他也知道沈慢这人挺倔的，肯定不会听他的。
　　“那你自己悠着点。”教练说。
　　职业选手是不可能长期不打游戏的，不说半个月，就一个星期不碰游戏，状态都会掉的很厉害。
　　沈慢也不是那种喜欢逞能的人。
　　UN那边不知道换人了，一个射手都没禁，直接给沈慢拿到了强势的版本英雄。
　　对线不到三分钟，UN那边的下路组合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打字问他们是不是换人了。
　　【没换啊】赵蕤撒谎不打草稿【我们慢总手受伤了怎么可能上场？】
　　“真的假的？”对面射手和自家辅助嘀咕，“这对线强度差别也太大了吧？”
　　“好恐怖。”辅助道，“这射手他们从哪里挖来的，嗅到沈慢身上那味儿了……”
　　手伤的确有影响，而且影响挺大的，沈慢尽量保持右手没有大动作，依旧会有明显的痛感，虽然属于可以忍受的范围，可无法打出过于精细的操作走位。
　　这一把，沈慢只玩了前半场，拿了两个人头之后，就把位置让给了段言书。
　　“你手没事吧？”徐舟野看见沈慢的脸色有点白，问道。
　　沈慢摇摇头。
　　徐舟野说：“不要勉强。”
　　沈慢道：“我知道。”
　　他又拿了根冰棍。
　　徐舟野说：“今天吃几根了，小心拉肚子。”
　　沈慢说：“唔，最后一根。”
　　两人的对话乍听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段言书却从里面听出了与众不同的味道。他虽然刚来，但也能感觉出ACE里每个人几乎都挺尊重沈慢的，可徐舟野这个才来ACE几个月比沈慢年纪还小的野位，偏偏能语气坦然地叮嘱沈慢，而沈慢居然还听他的话了……
　　段言书心里冒出些惊讶，徐舟野和沈慢的关系，似乎很不一般啊……


第31章 3B战队
　　而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
　　这一把因为前期建立的优势，他们终于险胜拿下一局，最后又打了一把，以一比三的成绩结束了下午的训练赛。
　　教练让他们去会议室复盘的时候，他看见沈慢缩在椅子上打瞌睡。
　　徐舟野自然而然地拿起了旁边放着的队服，盖在了沈慢身上。
　　其他人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只有段言书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赵蕤见他一副见鬼的模样，“被UN打出阴影了？”
　　“没……没事。”段言书觉得一定是他少见多怪。
　　沈慢在椅子上打了会儿瞌睡，起来已经晚上了。
　　晚上阿姨做了顿大餐，说老板叮嘱这一个月伙食都开好一点，让沈慢好好补补身体。
　　沈慢瞅着面前油汪汪的鸡汤说：“哪个人大夏天喝这玩意儿？”
　　队友们都在笑。
　　沈慢说：“鸡汤就算了，为什么连个辣椒星子都看不见。”
　　阿姨说：“老板说你吃辣不利于伤口愈合。”
　　沈慢说：“谁替我告诉TKR，给我一罐子腌辣椒，我现在就能跳槽过去。”
　　众人大笑。
　　笑完，徐舟野起了身，回来的时候手里端了一碟子咸菜，递到沈慢面前：“尝尝。”
　　沈慢左手捏着勺子，歪七扭八地舀了一勺子萝卜，嚼得嘎吱作响：“好吃！”
　　徐舟野说：“还有腐乳，要吗？”
　　沈慢点头。
　　像被安抚好的闹脾气小孩，沈慢用鸡汤泡饭就着咸菜结束了这一顿晚饭。
　　其他人对此习以为常，段言书却发现在吃饭过程中，徐舟野一直在照顾沈慢，而沈慢也好像完全习惯了他的存在，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徐舟野和他的相处模式亲昵到可怕……
　　段言书艰难地咽下一口鸡肉，也不怪他这个反应，毕竟外界对沈慢的第一个印象就是不好相处。
　　即便是他这个青训队的，也很难更改刻板印象。
　　沈慢不怎么喜欢笑，打比赛的时候大多都是冷着脸，印象最深的是当时ACE夺冠，沈慢站在最中央捧起奖杯时的表情也看不出多高兴。那图还被粉丝P了个表情包，下面写着两个大字：就这？
　　给人这样印象的沈慢，此刻却在徐舟野的照顾下乖乖吃饭。
　　来之前，段言书真是想都不敢想象这样的场景。
　　“饱了。”沈慢用勺子戳着饭，“下午三点打KL？”
　　“嗯。”教练说，“他们下路组合没那么厉害，可以再尝试一下，沈慢你呢？休息还是看他们打？”
　　沈慢说：“不用管我，我累了会自己休息。”
　　“对了，下午警察局那边来了消息。”教练说，“说已经开始走程序了，这件事情的影响挺大的，他估计要进去蹲好几年。”
　　入室伤人，社会影响恶劣，加起来有他受的。
　　经理本来想安慰沈慢，却见沈慢脸上没多少喜色。
　　徐舟野想起了什么，蹙眉问道：“进来的这个人和那天跟着你的那个人是一个人吗？”
　　沈慢没想到他会想到这茬，摇摇头。
　　徐舟野：“……”
　　这的确让人高兴不起来。
　　“我真服了这群神经病了。”经理也面露无奈。
　　这种入室的还能抓进去，那种非要跟着沈慢又不做什么的还真没办法。也难怪沈慢不爱出门。
　　和KL的训练赛是BO3。
　　到底没有UN那么厉害，赵蕤和段言书磨合了一下午，也颇有成效。
　　徐舟野选了个强势的野位英雄，成功带飞。沈慢不在，他就成了队伍里的主指挥，不过他的意识想法确实也很好，看得教练都忍不住称赞。
　　“真是后生可畏啊。”教练说，“都不敢想他再打两年，是什么光景。”
　　沈慢说：“还能什么光景，把前辈全拍死在沙滩上呗。”
　　教练看了他一眼。
　　沈慢举起受伤的手表示：“已经死了。”
　　经理笑骂他一句。
　　三局两胜，和KL的训练赛ACE赢了。
　　段言书经过白天的练习和赵蕤的配合已经默契了许多，他和沈慢那种凶残的风格不同，要温和许多，和徐舟野的野核体系倒是很配。如果不是遇到UN那种下路强对线的队伍，都有的打。
　　沈慢看他们打完，没有参加后面的分析会议，先去医疗室换了药。
　　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准备回宿舍的段言书。
　　“沈哥，我走啦。”段言书乖乖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嗯，去吧。”沈慢说，“明天下午也有训练赛？”
　　“嗯，教练说这一周都有。”段言书道，“沈哥你的手没事儿吧？”
　　“没事。”沈慢说，“早点休息。”
　　段言书点点头。
　　之前教练一直在约国外的队伍，结果好不容易定下时间，沈慢却意外受伤。
　　但约都约了，也不好改期，只能硬着头皮打。
　　于是第二天下午，段言书就得知了自己要和BBB打的消息。
　　BBB是一支亚服队伍，全称Bumblebee，中文名大黄蜂，简称3B。
　　这支队伍历史悠久，从废土之心的第一个赛季就成立了，加上去年，一共拿过三次全冠赛冠军，可谓是豪门中的豪门。
　　队伍里面明星选手云集，其中以野位air和射手inner最为出名。
　　“你还约到了BBB？”大伙得知这消息的时候都挺惊讶的，因为亚服战队并不好约，更不用说BBB这种最顶尖的战队，毕竟打训练赛这种可能泄露战术和实力的事情，大家都会非常慎重。
　　赵蕤狐疑道，“别是被骗了吧？”
　　“别放屁啊。”经理怒道，“怎么可能被骗，是他们官方邮箱回的消息！”
　　徐舟野道：“他们居然愿意？”
　　经理嘿嘿一乐：“这不是随便试试，谁知道他们真的答应了。”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看了旁边的沈慢一眼。
　　沈慢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左手一根手指头在那儿玩连连看，徐舟野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颇有种弱智二人组的味道。
　　经理：“咳咳。”
　　沈慢头也不抬：“有屁放。”
　　“就是那个。”经理说，“那个……”
　　沈慢说：“嗯？”
　　经理舔舔嘴唇：“咱们就说是你在打呗，不然我怕他们不愿意和我们练了。”
　　一声“unbelievable”，五颜六色的小动物炸成一团烟花，沈慢说：“经理，你有没有考虑以后去发展点什么新行业。”
　　经理说：“发展什么？”
　　沈慢说：“传销。”
　　经理：“？”
　　花低价把徐舟野买来本来以为已经是自家经理坑绷拐骗的巅峰之作，谁想到他又花言巧语？骗来了BBB陪练，沈慢真是佩服他。
　　“这事儿能瞒过去吗？”沈慢看了眼段言书。
　　经理说：“这个嘛……咱们可以打完再告诉他们……”
　　沈慢：“……算了，指望不上你，我找他们说。”
　　经理惊了：“你还有BBB的联系方式？”
　　沈慢嗯了声：“认识air。”
　　经理：“你不早说！”
　　沈慢说：“我也不知道你约的是他们啊。”
　　当天晚上，他就给air发了邮件，大概说了一下自己这边的情况，问他们还想不想继续打，如果不想了，可以取消。
　　air回的很快，说他们那边也知道了沈慢手受伤的消息，问沈慢恢复的如何。
　　沈慢表示还成。
　　Air说那就好，训练赛不用取消，他们对ACE新来的野位FEST也很感兴趣。
　　沈慢看着邮件勾勾嘴角，回了四个字，眼光不错。
　　训练赛照常进行，只是ACE队里的氛围有点紧张。
　　其实这是ACE重组之后第一次进世界赛的赛场，有比赛经验的只有沈慢和赵蕤，刘世世许小虫和徐舟野，都是第一次。
　　BBB的威名所有玩废土之心这款游戏的人都知道，他们巅峰时期的两连冠，成了HCC赛区的至暗时刻。
　　虽然后来当时的光棘胡鲶选手退役，实力减弱，但底蕴尚在，去年更是出了一个天才射手，成功拿下第三座奖杯。
　　打这样一支豪强队伍，任谁都会有点心理压力。
　　时间选在了下午，服务器选的是国服，这也算是BBB的让步，服务器会影响延迟，打国内服务器，算是让渡了很大的优势。
　　“好紧张啊。”段言书第一次对上BBB，看见对面的id忍不住咽口水，“救命，我真的好紧张。”
　　“别紧张。”沈慢站在他后面，双手交叉，“只是挨个打而已，放轻松就行了。”
　　段言书：“……沈哥你好幽默。”
　　“幽默吗？”沈慢说，“我可是认真的。”
　　段言书：“哈？”
　　沈慢还真不是在开玩笑，BBB的射手inner，只要看过他比赛的视频集锦，就知道这人绝非池中之物。他已经预料到了段言书这小孩必定要挨一顿毒打。
　　事实证明，过来人的经验就是好用，不到二十分钟，段言书就不紧张了——他一个躺在地上的尸体有什么好紧张的。
　　赵蕤说：“段言书，你这波操作我要批评你了。”
　　段言书说：“你批评我吧赵哥。”
　　赵蕤说：“你下次能不能别死这么快？”
　　段言书委屈了：“可是赵哥，你死的比我还快。”
　　赵蕤的尸体就在段言书旁边，沉默片刻后表示有道理。
　　下路被Inner顶着高延迟撕了个粉碎，倒法师路在徐舟野的带领下起了节奏，只落后了两个人头。
　　徐舟野完全不紧张，表现的非常亮眼。
　　光看野区的节奏，还真是能和AIR打的有来有回——如果忽视掉烂掉的下路的话。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打游戏了。”段言书打完一局，都要哭了，眼泪包在眼睛里，眼眶红彤彤的，“没被人这么虐过。”
　　赵蕤拍拍他肩膀说：“怎么就哭了呢，现在才第一把，要不咱们忍到第三把再哭。”
　　段言书哽咽道：“忍不住了……”
　　沈慢没吭声，从后面递给他一张纸。
　　段言书悲伤抽泣。
　　沈慢抽空看了徐舟野一眼。
　　注意到沈慢的目光，徐舟野无奈道：“……谢谢，我就不用了。”
　　沈慢笑了起来。
　　徐舟野和段言书这两个小孩年纪都差不多大，怎么性格差了那么多，搞得他都有点好奇，徐舟野哭起来是什么模样，不过一开始被野怪宰了以后被网友们骂的狗血淋头都没哭，看来能看到徐舟野落泪的机会十分渺茫啊。
　　第二把。
　　下路双人组已经搞不懂怎么玩，赵蕤贼心不死，说要不然咱们再来一个燕草如碧丝……
　　段言书打断了他，并且表示这种事情就不要了吧，他为什么感觉BBB只是想让他输，但是赵蕤想让他死。
　　赵蕤：“哎哟，哪里的话！”
　　被打哭这种事对于选手而言实乃常态，在比赛场上，经常能看见选手们离席时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
　　但在训练赛里也被打哭，就不多见了。
　　在队友谴责的目光下，赵蕤忍痛放弃了他狗屎一般的燕草，选了个跟节奏的硬辅。
　　徐舟野是五楼，看完了对面的阵容，他锁了狂犬。
　　也不知道是不是ACE第一把的完败让3B起了轻视之心，他们第二把的阵容选得不大合理，全队都很脆，有种已经开始随便玩的感觉。
　　沈慢不在的ACE，的确没有一点压力——这就是AIR的想法。他，不，应该是3B都只对沈慢印象深刻，第一深刻的是他那张漂亮得过分突出的脸，而比他那张脸印象更深刻的是他精细到恐怖的走位和操作。
　　如果说看操作比赛时，大家要投出一个疑似开了外挂的人，那沈慢将毫无悬念的当选。
　　然而很可惜的是，沈慢今天无法上场，替补他的射手，和他差距太大了。
　　“没什么意思。”Inner也感到有点无聊，对面射手强度太低，和辅助的默契程度也不好，强度低的像在打人机，“和他们下路练不出什么东西的。”
　　“既然已经答应了，还是打完吧。”air说。
　　那就迅速地结束战斗，Inner想，打这种配置的ACE，肯定是三比零。
　　在开局的时候，他们都是这么想的，直到时间来到了狂犬的第一个六级。
　　inner站在塔下，头顶上突然亮起狂犬靠近的提示——他意识到了危险，可是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狂暴的巨兽便跳到了他的脸上，华丽的连招接一记平A，他像一张破碎的烂布，被撕了个稀巴烂。
　　下一刻，inner回到了温暖的泉水里。
　　Inner：“……”他看了眼自家的脆皮阵容，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沈慢见识过徐舟野的狂犬有多猛，这英雄在他手上和在别人手上完全就是两个概念。明明是同样的打法和顺序，可他刷野的效率就是要高一些。
　　徐舟野一边操作一边冷静地和队友沟通。
　　“zoop过来一趟，和我在二草再蹲射手一波。”徐舟野冷冷道，“把他再送回去一次，这把他不用玩了。”
　　赵蕤过去了，和徐舟野果然在二草蹲到了刚复活准备上线的Inner，虽然徐舟野大招没好，但Inner被赵蕤控住后还是没能跑掉，被徐舟野一套带走，他屏幕再次变成黑白的时候，愣得半晌没说话。
　　倒是air笑了，说：“好像有点不妙。”
　　inner说：“这就是那个fest？”
　　Air说：“对，我发你的比赛你看了吗？”
　　Inner没吭声。
　　“没看是吧？”air说，“我建议你去看看，今年ACE能有这个成绩，和fest也是脱不开关系的。”
　　Inner撇嘴，依旧不太把air的话当回事。
　　Air也没说什么。
　　“刘哥，air去找你了。”徐舟野杀了Inner两次，还在预测对方打野的位置，“你自己小心点。”
　　段言书扭头悄悄地看了徐舟野一眼。
　　虽然这个赛季ACE成绩不错，但他对徐舟野的印象仅限于他站在舞台上笑嘻嘻领奖的模样，可是打比赛的徐舟野，似乎和平日里看起来颇有不同，让人莫名的生出几分畏惧之心，不由自主跟着他的节奏走。
　　徐舟野问道：“法师能抓吗？”
　　许小虫说：“没闪，可以来。”
　　于是那只恐怖的狂犬又出现在了许小虫身侧，甚至都没有用大招，就再次拿到了人头。
　　狂犬这英雄是个标准的滚雪球英雄，杀的人越多装备越好，到了中期根本无解，只要是看到人就是一套秒。偏偏3b这把没硬辅，也没血厚的前排，徐舟野简直宛若无人之境，一刀一个脆皮，不到二十分钟，就把对面射手秒了四次。
　　这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办法发育，Inner装备落后了一大截，被赵蕤和段言书追着打。
　　他咬牙切齿：“air你管不管下路了？”
　　Air见他这表情，倒是忍不住笑：“我倒是想管，管不住啊。”
　　fest这小子，还真有点东西，这个训练赛没白打。
　　徐舟野知道打蛇打七寸，就死盯3b下路组，笑嘻嘻地杀了inner六次，inner最后都没脾气了，站在高地懒得出去，给所有人打字【gg】（good game正常交流用来夸对手打的好，但有时候是用来嘲讽对手的。）
　　徐舟野回了个【thanks】
　　第二把最后以12-3的人头比结束，3B那边松了口气，被爆杀的inner咬牙切齿地骂着脏话，说比赛的时候必不可能把徐舟野的狂犬放出来。


第32章 小误会啦
　　看着屏幕上的winner，大家都松了口气，以为会被3B三比零，没想到还拿下一局。
　　休息十分钟。
　　沈慢递给徐舟野一瓶矿泉水，徐舟野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沈慢问道：“感觉如何？”
　　“厉害。”徐舟野说，“射手和野都厉害。”
　　这种高强度的训练赛，和平时打的排位很不一样，无论是阵容选择亦或者游戏运营都不是一个档次的，打几场能学到很多东西。
　　沈慢说：“上赛场了觉得有几分把握？”
　　徐舟野摩挲着水瓶，道：“ACE原班人马五五开，如果能选到我擅长的英雄，能打个四六。”
　　沈慢说：“这么自信？”
　　“当然。”徐舟野笑道，“不自信，敢打职业？”
　　两人都笑了。
　　倒是旁边的段言书有点魂不附体，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游戏开了被赵蕤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
　　“想什么呢？”赵蕤拍他肩膀。
　　“没事，只是想起了在学校的时候他们一直叫我天才。”段言书说，“现在想想，天才这个词用在我身上，是不是有点浪费。”他说话时，目光落在了正在说话的徐舟野和沈慢身上。
　　能出现在这个基地里的，哪一个不是天才，可是天才和天才，亦有差距。
　　和3B的比赛，最后以三比一的成绩结束
　　教练还挺高兴，说咱们还是比想象里的强多了嘛，来来来，大家来分析室复个盘。
　　复盘的时候沈慢去了，听的挺认真。
　　等结束时已经晚上了，沈慢打着哈欠和大家告别，准备回房睡觉。
　　正在洗漱，房门突然被敲响，沈慢开门一看，是徐舟野。
　　“怎么？”沈慢问。
　　“牙膏没了。”徐舟野说，“哥，借点呗。”
　　沈慢哦了声，冲着他招招手示意进来：“自己拿吧，洗漱台抽屉下面有新的。”
　　徐舟野去了洗漱台，顺便扫了屋子里一眼。
　　屋子里依旧干净简洁，除了窗户上的那几根碍眼的栅栏之外，已经看不出当时的痕迹。
　　徐舟野拉开抽屉，看到了里面放着的几管新牙膏，他拿起一管，看了眼上面的字：巧克力冰淇淋。
　　徐舟野：“……”
　　换了一条：香草雪顶冰淇淋。
　　徐舟野实在是想象不出，沈慢冷着一张脸，背地里却用这么可爱的牙膏味道。
　　然后拿起第三条：川香辣子味。
　　徐舟野被这牙膏的口味震惊，冰淇淋的还算正常，这川香辣子味是什么东西。
　　“哥，这个川香辣子味牙膏。”徐舟野说，“是个什么口味？”
　　沈慢说：“就是薄荷味啊。”他语气坦然平淡的好像徐舟野才是那个少见多怪的。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徐舟野选择了他的牙膏——川香辣子味。
　　当天晚上，徐舟野就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透心凉。
　　的确是薄荷味的，就是这薄荷味里面还加了点别的香料，刷得人有点头晕目眩的，不知道是在刷牙还是在吃夜宵。
　　这忍不住让徐舟野想起了沈慢养伤时阿姨死活不给他吃辣……
　　在一刻，徐舟野对沈慢升起了无限崇敬的心情。
　　——
　　沈慢因为手上的伤，也打不了游戏，只能每天看看游戏视频，偶尔刷几下微博。
　　刷微博的时间一多，能看见的奇怪的东西就多了起来，比如某个曾有一面之缘的超话——慢天遍野。
　　倒不是沈慢想看，而是微博的大数据非要给他推荐，在首页推了好几次，他没忍住就点了进去。
　　首页第一条热帖：昨天又有人给我爆料，你们猜怎么着？他们已经确认关系很久了！［配图］［配图］
　　沈慢：“……”为什么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还有这图不纯纯ps的吗？
　　他往下看。
　　【姐妹们，SW最近不是受伤了，FEST心疼的要命，我看他昨天直播的时候一直没有好脸色，倒是SW开心的不得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SW脖子上有个好暧昧的红痕，啧啧啧，这两人玩的真大啊。】
　　沈慢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痕迹，的确是有个红点，如果徐舟野能七十二变变成蚊子，那这个红点还真是和他有点关系。还有这个爆料人，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赵蕤。
　　沈慢手指继续往下滑，看到了后面的回帖。
　　【肯定是FEST心疼了，大DO特DO一个晚上，都想象得到SW那平时冷淡的脸被弄得不行红着眼眶求饶的模样……】
　　【对了对了，姐妹们记得昨天晚上FEST直播的时候从SW旁边路过吗？就他们两个穿的是队服，其他人都穿的是常服！！这肯定是小情侣们的小巧思，这时候就他们两个穿，不就是情侣装了吗？】
　　沈慢：“……”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的T恤，万万想不到还有这么个角度。而且他和徐舟野要是真的在一起，凭什么他是下面那个？就不能徐舟野是下面那个？
　　沈慢想了想，用小号在帖子回：【我觉得SW是上面那个】。
　　过了一会儿，有人回他【姐妹，咱们这里不拆不逆哈。】
　　沈慢：【那SW做上面那个的超话在哪里？】
　　这个小姐妹很好心的指了路【哝，隔壁地址】
　　沈慢信心满满地点了进去，然后他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粉丝998，和前面的几万粉丝比起来，像个冷笑话。
　　等等，这徐舟野才来ACE几个月，觉得他应该在上面的人就能有几万？？沈慢甚至都怀疑他们是不是买了僵尸粉。
　　沈慢颇感不服，他资历比徐舟野老，年纪比徐舟野大，凭啥他要被徐舟野压？
　　于是重新回来，自己发了个帖子【为什么SLOW是下面那个，大家觉得他不厉害吗？】
　　回的人倒是挺多的，大多数人在艾特主持人说这里有个砸场子的，一小半在口吐芬芳，还有另外的一小半解释了沈慢的疑惑。
　　【可是SW很纤细啊，真要打起来，FEST一只手就把他按床上给上了吧】
　　沈慢很想反驳，但他的确比徐舟野瘦，毕竟徐舟野这家伙即便是在接近四十度的天气里，每天晨跑也没断过，晚上还要抽点时间去健身，自律得吓人。
　　沈慢还是不服气，坚持【我觉得SW是上面那个】
　　然后就被主持人残酷地禁言踢出去了。
　　沈慢：“……”这群人怎么还搞权限。
　　徐舟野晨跑回来，就看见他家队长面无表情地坐在训练室，也没开电脑，好像和谁生气似的。
　　徐舟野走过去问了声早，顺便把给他带的早饭放在桌子上，问他：“哥，你怎么了，没睡好？”
　　沈慢慢慢道：“没事儿……”
　　看见早饭，心情好多了。
　　徐舟野今天带的是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糯米团，里面放了肉酱花生和切得碎碎的小咸菜，还有酥脆的薄脆，味道虽然不带辣味，但真挺香的。
　　徐舟野看着沈慢那面无表情的脸一点点的软化，嘴里含着大坨的米饭，咀嚼起来的模样，像只可爱的小仓鼠。
　　有种投喂自家脾气不好的宠物的错觉……这话徐舟野也没敢说。
　　“医生说我今天可以开始恢复训练了。”这糯米团巨大一个，沈慢啃了半天，才啃一半，含糊道，“下午和你们打训练赛。”
　　徐舟野说：“这么快？”
　　“嗯，时间也不多。”沈慢说，“不能再因为这事儿耽误。”
　　世界赛在十月中旬，现在已经九月初，训练时间短短一个月。虽然教练没说什么，但其实沈慢也能从他的情绪里察觉出些许焦虑。
　　今年是他执教ACE以来成绩最好的一年，队员们也是第一次打进冠军赛，大家都怀着极大的期望，沈慢不希望因为自己这场意外影响到ACE的成绩。
　　赛前的训练非常重要，无论是阵容BP还是运营体系，都需要大量的磨合训练。
　　面对众人的担心，沈慢还是一贯的淡定：“我不是小孩了，有分寸。”
　　“你才二十一。”教练嘀咕，“也没多大。”
　　沈慢瞥了他一眼。
　　教练举手投降：“行，你说了算。”
　　沈慢骂他少装。
　　训练赛一场接着一场，比赛的时间越来越近。
　　中秋节和决赛时间靠的太近，教练宣布不放假，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倒是赵蕤唉声叹气。
　　自从上次捧杯，大家都知道了他有个女朋友，虽然到目前都没见过面。
　　“赵蕤，你去不了把你女朋友叫来基地玩啊。”刘世世开玩笑。
　　赵蕤扭扭捏捏的：“不行。”
　　刘世世说：“怎么不行了？”
　　赵蕤：“哼，说了你也不懂。”
　　刘世世怒道：“我怎么不懂了！！”
　　赵蕤说：“你这么懂你怎么不找个女朋友？”
　　刘世世：“……”
　　“哼，都天天笑我网恋。”赵蕤扬起了他高傲的头颅，“这一屋子的单身汉不就只有我有女朋友！”
　　“谁说的？”刘世世冷笑，“人家徐舟野女朋友漂亮着呢。”
　　赵蕤说：“唉？他有女朋友？”
　　刘世世说：“记得上次一起去吃火锅的时候吗，咱们不是看见了徐舟野和一个女生在一起，那女生是真漂亮啊，又高又瘦，和模特似的。”
　　赵蕤嘴硬：“那也不一定是他女朋友啊。”
　　“呵呵，就刚才我还看见了，她在基地门口和徐舟野见面呢。”刘世世语出惊人，“这不是女朋友是什么？同学啊？”
　　本来只是他们两个闲聊，结果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连沈慢都没有例外。
　　“快快快，你啥时候看到的，怎么这么大的事儿不说一声。”许小虫凑过去，“刚才真在基地外面见面啦？”
　　“对啊。”刘世世说，“两人有说有笑的，甜蜜的很呐。”
　　“可是昨天晚上不还看见徐舟野给沈哥带夜宵？”许小虫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徐舟野不是天天给沈哥带夜宵吗？”刘世世说。
　　徐舟野和沈慢的关系，好得要命，虽然才来ACE几个月时间，但经过他们的观察，那真是一次夜宵也没落下，从小龙虾到各种小零嘴，每天都没断过。可偏偏这么投喂着，沈慢也不见长肉，还是那张下颌骨线条锋利的脸，看得赵蕤酸的要死——换做他像沈慢这么吃，早就胖成许小虫了。
　　“带宵夜也不影响谈恋爱吧。”赵蕤表示，“只是队长比女朋友更重要一点而已，你说对吧，队长？”
　　沈慢没理他。
　　“不过徐舟野这么半天还没进来，不会还在门口和女朋友缠绵吧。”刘世世看了下时间，“咱们要不出去看看？”
　　“可以可以。”又到了赵蕤最喜欢的看热闹环节。
　　三个人站起来就往门口冲，沈慢犹豫片刻，也跟着站起来跟在了后面。
　　赵蕤没想到沈慢也要来，惊奇道：“队长，你也来啊？”沈慢平日里是最不爱凑热闹的那个，居然也来看。
　　“好奇。”沈慢回答。
　　四人走到基地门口，果然看见徐舟野还没走，正在和一个漂亮女人说话。
　　如赵蕤所言，两人之间的气氛看起很亲昵，关系明显不一般，女人还伸出手，摸了摸徐舟野的头，徐舟野也没躲，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沈慢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这不舒服的感觉来的突然，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缘由。他和徐舟野只是队友而已，人家谈恋爱又没影响打比赛，实在是莫名其妙。
　　“他怎么不把他女朋友叫来基地里？”赵蕤问。
　　刘世世说：“我哪儿知道，你不也不肯叫？”
　　赵蕤嘀咕：“我这不是情况特殊。”
　　几人正说着话，徐舟野就和女人告别了，转身打算回来。
　　四人赶紧开溜，等徐舟野回到训练室时，就觉得气氛怪怪的，他顺手把东西放到了桌子上，问：“你们怎么了？”
　　大家都是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没怎么啊。”
　　徐舟野狐疑道：“没怎么？没怎么赵蕤怎么电脑都不开，还在那儿敲键盘。”
　　赵蕤：“……”
　　众所周知，人在尴尬的时候，都会假装比较忙。
　　赵蕤讪笑：“这不是试试新买的键盘。”
　　徐舟野看向沈慢。
　　沈慢戴着耳机，刚打开游戏界面。
　　他走到沈慢的身后，道：“哥，给你带了宵夜。”
　　沈慢没说话。
　　徐舟野说：“哥？”
　　沈慢摘下耳机，抬头看向徐舟野。徐舟野站在他身后，咧嘴笑得无比灿烂，这笑容沈慢很熟悉，他每天都对着自己这么笑。
　　也对着别人这么笑。
　　沈慢想起了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徐舟野放在他旁边的夜宵，是他女朋友带来的。再怎么说，吃人家女朋友带的东西，都不合适吧。
　　沈慢说：“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徐舟野一愣，他说：“可是这是专门给你带的。”
　　沈慢面无表情地看了徐舟野一眼，那眼神看得徐舟野心脏猛颤，让他想起刚到ACE和沈慢不熟悉时，就被沈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
　　发生了什么？
　　徐舟野不明白。
　　“不用。”沈慢说，“我不饿。”
　　他戴上耳机。
　　这动作的含义太过明显——他不想再和徐舟野交流。
　　这种态度的转变实在突然，搞得徐舟野有些措手不及，他无措的站在旁边，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了沈慢。
　　徐舟野转身走了，沈慢看着屏幕，余光却注意到徐舟野转身离开。
　　沈慢微微吐了口气，他忽的有些懊恼，懊恼自己不该对徐舟野这个态度，就算夜宵是人家女朋友送来的，也算是徐舟野的一份心意，内心升起的莫名烦躁竟让他失了态度。
　　沈慢略微感觉有些后悔。
　　他还没后悔两分钟，旁边就传来嘎吱一声，扭头看去，是徐舟野提着夜宵坐到了他的旁边。
　　他比沈慢还高，撑着下巴歪着头看着沈慢。
　　沈慢被他看得有些发毛，缓缓转过头：“你干嘛？”
　　“哥你咋了？”徐舟野问。
　　“我没怎么。”沈慢回话。
　　徐舟野说：“那你咋不高兴？”下午的时候还让他带几根冰棍，还认真挑了口味，怎么这么一小会儿功夫，连他带的夜宵都不吃了？
　　沈慢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总不能说这外卖是你女朋友给你的，我不想吃吧。这话说出口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沈慢说：“我没不高兴。”
　　徐舟野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
　　沈慢说：“你笑什么？”
　　徐舟野说：“没什么。”
　　沈慢这反应太可爱，面无表情说出一句我没不高兴，像极了被惹烦的猫，毛都炸了，还说自己没事儿。
　　但徐舟野要是真的这么说出来，沈慢肯定要恼羞成怒，他笑嘻嘻的：“哥，我比较笨，要是哪里惹到你了，你教教我呗。”
　　徐舟野笨？他可太聪明了。不然也不会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和沈慢熟络成这样。
　　沈慢这人乍看脾气不好，对谁都是一副冷漠样子，但在徐舟野看来，他真没什么脾气，就算比赛的时候打得差了，也很少给队友压力。
　　当然，这是徐舟野的视角，要是换了赵蕤来说，那徐舟野真是滤镜有八百米那么厚。
　　但没办法，徐舟野就是喜欢。
　　沈慢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都是一个队的，人徐舟野都这么低头，自己再冷着脸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他正打算说话，旁边的赵蕤蹭的一声冲了过来，声音大的像用了喇叭：“徐舟野——队长不高兴是吃你女朋友的醋了！！”
　　沈慢：“？”
　　徐舟野：“？？”
　　赵蕤这个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张嘴就来：“你手上那个夜宵不是你女朋友送来的吗？队长看了不开心了！”
　　沈慢：“……”
　　徐舟野：“……”
　　沈慢还没张口，徐舟野就弱弱地举了手：“哥，那不是我女朋友。”
　　“那是谁？未婚妻？”赵蕤说。
　　“那是我妈。”徐舟野说。
　　沈慢：“……”


第33章 初到
　　沉默，漫长的沉默。
　　整个训练室连敲键盘的声音都听不到了，众人仿佛在这一刻都被那句“那是我妈”震撼。
　　赵蕤幸灾乐祸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结结巴巴：“那、那是你妈啊？阿姨……长得好年轻。”
　　徐舟野说：“嗯，生我生得早。”
　　大家又沉默了。
　　这事儿实在滑稽，谁都没想到，那么年轻漂亮的女人，居然是徐舟野的妈妈。
　　沈慢看了徐舟野一眼，正好和他眼神对上。
　　徐舟野眨眨眼睛，笑得狡黠：“哥，你也以为是我有女朋友啦？”
　　沈慢：“……”
　　这个误会实在尴尬，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好在徐舟野也没为难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笑眯眯把外卖推到了他的面前：“吃吗？”
　　沈慢还能说什么，默默地拿过来掰开筷子。
　　赵蕤本来是来拱火的，结果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赶紧跑路。
　　今天带的夜宵是煎饺，个大饱满，油汪汪的看着就好吃。沈慢捏着筷子夹起一个，咬了一半，是白菜猪肉馅的，里面还放了细碎的虾米，鲜得掉牙。
　　“好吃吗？”徐舟野问。
　　“好吃。”沈慢回答。
　　“我妈亲手包的。”徐舟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沈慢，像一只讨要赞扬的小狗，“知道你喜欢吃饺子，就让她煎熟了一点送过来。”
　　沈慢筷子微微顿了顿：“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饺子？”
　　徐舟野笑道：“猜的嘛。”
　　沈慢的确喜欢吃饺子，而且喜欢的是那种手工包的饺子，原因是他的外婆会包一手好饺子。他现在都能记起，每周五晚上学校放假，他坐着公交车急匆匆地赶回家。一推开门，就能看到外婆坐在客厅里，客厅的桌子上，就放着几排整整齐齐的饺子。
　　那饺子大部分都是猪肉白菜馅的，偶尔会换换别的口味。
　　在基地这么久了，大家也就知道沈慢喜欢吃辣，至于别的什么具体的菜，沈慢其实不大会主动提。
　　遇到喜欢的就多吃一点，遇到不喜欢的就少动筷子。
　　所以……徐舟野是怎么知道他喜欢吃饺子的？蒙的？
　　沈慢看了他一眼。
　　徐舟野说：“你要喜欢，下次我在基地里给你包。”
　　沈慢含糊道：“喜欢。”
　　他的确喜欢。
　　————
　　第一场雨落下，突然降了温。
　　一夜时间，燥热的温度就被雨水冲刷了干净，空气里再也没有那种黏腻灼热的感觉，连带着太阳也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之前沈慢很喜欢开着窗户睡觉，但出了屋子里进人的事情后，现在都将窗户关的严严实实，连带着阳台的门都重新换了一扇防盗门。
　　粗栏杆配上简洁的房间风格，沈慢偶尔会觉得自己好像在坐牢。
　　好在屋子里总摆放着的一束鲜花冲淡了这种感觉。
　　徐舟野送他的那一束白色雏菊，是个开始。
　　自从那天开始，他便断断续续的给沈慢带花回来，时间有长有短，但都能正好赶上前一束花枯败的时间。
　　或许是徐舟野送花时的笑容太过灿烂，或许是觉得房间里多一点彩色也不错，沈慢没有拒绝。
　　秋高气爽，过中秋那天，教练请大家吃了顿螃蟹。
　　沈慢不大喜欢这种麻烦的食物，吃了一只就停了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旁边玩手机。玩着玩着，面前递过来一个装满了蟹肉和蟹黄的螃蟹壳，沈慢没扭头就知道是谁递过来的。
　　“不用。”沈慢说。
　　“吃呗，我再剥。”徐舟野说。
　　“真不用。”沈慢说，“我不喜欢吃螃蟹。”
　　徐舟野不吭声了，就在旁边眨巴着眼睛瞅着沈慢。
　　沈慢：“……”他有时候是真的受不了徐舟野这眼神，明明对其他人能轻而易举的说出的拒绝话语，放在他身上，就变成了十恶不赦的事。
　　沈慢无奈：“谢了。”
　　徐舟野笑得开心，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吃螃蟹的人。
　　秋天温柔了许多，连风也是轻快的。
　　明月高悬，一群人走在大马路上叽叽喳喳，十分热闹。
　　沈慢双手插兜，慢悠悠走在最后，徐舟野跟在他旁边。
　　“签证都下来了。”经理说，“这边计划提前一周过去，先适应一下时差和当地环境，再打打训练赛。”
　　大家纷纷应下。
　　时间过得飞快，比赛转眼间就快到了。
　　这段时间的训练赛强度很高，几乎每天都要打满两场BO5，再加上选手自己打排位的时间，一群人几乎都种在了基地里不挪动。
　　“沈慢。”经理转了一圈，停下来看向沈慢，“你手真的没问题了？”
　　沈慢的手上还缠着绷带，他说：“没什么问题。”
　　经理道：“你别骗我。”虽然队医也说了没什么问题，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沈慢说：“真没问题。”
　　经理见他表情平淡不似说谎，这才放了心：“有什么事情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沈慢说。
　　比赛地在欧洲，直飞过去也要十几个小时。
　　因为要在那边待十几天，大家都人手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出发那天的天气不错，早上下了一场雨，中午就放晴了，基地的大巴车把他们送到了机场。
　　“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大家多注意安全。”经理再次叮嘱，“不要脱离队伍，不要一个人出门，凡事都要先备报啊。”
　　这话不只是说给队员们的，还有其他人，因为本次同行的不光有经理，还有教练团和一些工作人员，浩浩荡荡的聚在一起很壮观。
　　要去陌生的地方打全球冠军联赛，大家兴奋之余都带着点紧张和担心，倒是沈慢坐在角落里戴着耳塞不知道在干嘛，经理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小子在打瞌睡。
　　更气人的是徐舟野在他旁边坐得直直的，把他挡住了——这故意打掩护呢。
　　经理气笑了。
　　不过沈慢做事有分寸，性格也稳重，他对沈慢还是很放心的。
　　“走吧，小伙子们。”经理说，“登上山巅，让所有人听到你们的名字——”
　　Y国。
　　到达酒店时天已经黑了。大家在飞机上折腾了十几个小时，都有些疲惫。徐舟野注意到沈慢脸色不大好看，询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慢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经理把房卡递给他们：“来吧，两人一间。”
　　徐舟野接过房卡，顺手帮沈慢提起了行李箱：“哥，我们上去？”
　　沈慢嗯了声。
　　两人全程没有说其它的话，默契得好像在经理拿出房卡的一瞬间就决定了两人要住一间。可怜赵蕤在旁边瞪着眼睛看着两人的背影，语气里带了哭腔：“教练，你管管啊，明明我才是辅助，徐舟野是不是要抢我饭碗。”
　　这正常的配置就是下路组合一间，哪有野位把辅助的位置抢了的。
　　经理安慰他：“没事儿啊，你饭碗太小了，他看不上的。”
　　赵蕤：“？”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酒店订的是双床房，环境还不错，两人放下行李，便决定下去吃点东西再睡觉调整时差。因为不熟悉周围的环境，他们也没有走远，在酒店的餐厅里将就了。
　　酒店晚餐的内容看着实在是干巴巴的，让人没胃口。
　　沈慢没什么精神，有一搭没一搭吃着，手机铃声突然大响，他看了眼名字，接了起来。
　　“喂，慢慢，你到了吗？”那头是陆睨的声音。
　　“嗯，刚到。”沈慢说。
　　“那……”陆睨欲言又止。
　　因为之前沈慢答应过陆睨到这边打比赛的时候和她见一面，陆睨就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情。
　　沈慢想了想，说：“打完比赛可以吗？这几天要打训练赛。”
　　“当然可以。”陆睨见沈慢没有拒绝，语气轻快了不少，“那就提前祝你比赛顺利，我买了决赛的票，到时候在决赛场上等你。”
　　“你的手没事儿吧？”陆睨又问，“恢复的怎么样了？”
　　“还成。”沈慢道。
　　听他声音有些无精打采，陆睨道：“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刚落地，好好休息。”
　　“好。”沈慢应声。
　　电话挂断。
　　“是阿姨？”徐舟野问。
　　沈慢点头。
　　“担心你的手吗？”徐舟野说。
　　“差不多吧。”沈慢不大想进行这个话题，他用叉子戳着桌子上的面包，打了个哈欠，“困了。”
　　徐舟野说：“那咱回去睡觉吧。”
　　沈慢：“好。”
　　这个时候就看出来人跟人之间身体素质的差异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让大家的状态都不是很好，沈慢脸色苍白，无精打采，旁边神采奕奕的徐舟野则跟他形成了强烈对比。
　　不知道是不是托了每天健身锻炼的福，徐舟野似乎一点疲惫之色都没有，等沈慢洗完澡出来，他还很有精神地在玩手机。
　　沈慢觉得自己的眼皮子在打架，他坐在床边正打算躺下睡觉，徐舟野却忽的叫了他一声：“等等，哥！”
　　“嗯？”沈慢掀掀眼皮。
　　“你别头发湿漉漉的睡呀。”徐舟野瞪大了眼睛，看着打算就这么睡过去的沈慢。
　　沈慢洗完澡出来只潦草地擦了下，乌黑湿润的头发贴在脸上，显得皮肤唇红。他昏昏沉沉的模样，像只刚淋了雨的猫崽，可爱得要命——当然，这句话徐舟野没敢说。
　　“困了。”沈慢嘟囔，在飞机上他没怎么睡着，下了飞机就不大舒服，这会儿已经快撑不住，“不吹了，先睡了。”
　　说着一头倒在床上。
　　“我帮你吹吧。”徐舟野还在说话，沈慢却已经听不清楚了，他隐约感到一双温柔的手轻柔地拂过了自己的发丝，带着些担忧的语调，”这么睡会头疼的，哥，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啊，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困太疲惫，连电吹风那刺耳的声音都没有将他唤醒。
　　他只是恍恍惚惚地感到温暖，让他想起了幼时外婆哄他睡觉时的感觉……
　　沈慢睡着了，眼睛闭着，呼吸声变得均匀绵长。
　　徐舟野本来还在担心他会被吹风机的声音吵到，此时看见他宁静的睡颜，倒是松了口气。
　　他凝视着沈慢的睡颜，看着沈慢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道阴影，挺直的鼻梁，微翘的鼻尖，还有那颗生在眼下，颜色浅淡，只有凑得极近才能看到的小痣。
　　鬼使神差的，徐舟野伸出手指轻轻地在那颗小痣上点了一下，指尖立刻传来沈慢细腻的肌肤和温热的触感，他惊觉自己做了什么，又受惊似的猛地缩了手。
　　沈慢真好看，徐舟野想，词汇贫乏的自己，好像只能想到好看这两个字。
　　一夜无梦。
　　沈慢以为自己会认床，睡眠质量不会太好，但大概是昨天太累了，居然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
　　阳光从窗口投下，正好照在沈慢的脸上，把他从酣眠中唤醒。
　　还想睡……沈慢用手臂挡住了眼睛。
　　“哥。”
　　有人在叫他。
　　沈慢拉起被子，企图将声音隔绝在外。
　　“哥。”声音的主人语气里带了些宠溺的无奈，“经理让起床了。”
　　经理两个字太刺耳了，沈慢终于清醒了，拉下被子，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和凌乱的头发。
　　这模样把徐舟野看得忍不住笑起来。
　　“几点了。”沈慢含糊问道。
　　“九点。”徐舟野说，“经理说待会儿要去训练，那边和WM战队联系好了，用他们的训练室。”
　　沈慢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神里的睡意已经没了，他平时八点多就自然醒了，今天居然九点了还觉得没睡够。
　　“嗯。”沈慢说，“我去洗漱……”
　　徐舟野点点头。
　　洗漱倒是很快的，沈慢全都收拾完之后，九点半和徐舟野准时下楼，看见其他人也刚好在大厅里集合完毕。
　　“走吧。”经理说，“给你们找了个训练室打打训练赛。”
　　几人上了大巴车，徐舟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三明治来，递给沈慢：“哥，吃点早饭。”
　　沈慢道谢，问他吃了没有。
　　“都在酒店吃了。”徐舟野道。
　　沈慢拿过三明治咬了一口，里面馅料有火腿有鸡蛋还有黄瓜番茄，加了点沙拉酱，是那种普普通通的好吃。
　　虽然普通，但的确比昨天晚上吃的酒店晚餐合胃口多了。
　　沈慢看向徐舟野，这小孩似乎无论什么时候都活力满满，这会儿正拿着手机拍着窗外异国的陌生景色，表情还是一贯的开心，咧着嘴角笑得无比灿烂。
　　看着他的笑，沈慢的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慢吞吞地把三明治吃完了，收好垃圾袋的时候，大巴也正好到了WM的基地。
　　WM是本赛区的战队，和ACE关系一直挺不错的，之前在国内比赛时，ACE也把训练室借给了他们，这也是一种互相帮助。
　　只是这两年，两只队伍都换员频繁，算是难兄难弟，WM除了野位wizard之外，全换了个遍，和ACE这边的情况差不多。
　　wizard是沈慢老熟人，沈慢一进门他就冲过来打算给沈慢一个熊抱。
　　沈慢还没说话，徐舟野先把人拦住了，他指了指沈慢受伤的手。
　　wizard一愣，用力地拍了拍徐舟野的肩膀后，做了个欢迎的手势，用英语说了句抱歉。
　　徐舟野说没关系。
　　沈慢说：“好久不见。”
　　wizard笑着点头，用蹩脚的中文回了句好久不见。
　　两人在沈慢夺得世界赛冠军的那一年当过对手，可惜也就那一年，后来ACE和WM的境遇相似，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今年的ACE迎来了徐舟野，而WM还在努力打进季后赛。
　　己方教练和对方教练热情地打了招呼，虽然有点语言不通，但不影响比手画脚的沟通。
　　目前ACE队伍里面，唯一有名的选手就是沈慢，WM的队员们纷纷过来和他打了个招呼，还有人热情要了签名。
　　沈慢一贯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话少，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或许是因为他这个气质，WM队员只是要了签名就散开了，没敢和他多交流。
　　教练看了下时间，说十点约了TKR，让他们先调一下游戏设置。
　　沈慢把自己自带的外设插好。
　　职业选手们因为习惯问题，都是自带外设的，每个人的风格各有不同，沈慢是一套定制的黑色机械键盘，很简洁，连背光都没有，只有键盘右上角刻了一个龙飞凤舞的slow。
　　沈慢把键盘鼠标插好，戴好耳机点开游戏。
　　WM算大俱乐部，训练室环境挺不错的，之前沈慢去过一些小战队，训练室跟网吧差不多，桌子上到处都是烟灰和烟灰缸，感觉打一把游戏手腕都能磨得锃亮。
　　TKR那边是前天到的，比他们多修整了一天，今天就开始约训练赛。
　　比赛前，他们会约很多训练赛，但战队彼此间会默契的隐藏一部分战术，所以这种训练赛多数都只能起到一个热手的作用。
　　十点，准时进入游戏。
　　TKR那边的射手和他们打招呼，因为用的欧洲这边的比赛服，不能打中文，所以都是哐哐乱打一气拼音字母。
　　赵蕤对着发过来的拼音拼了半天，才拼明白，TKR在问他们几点到的，中午吃什么。
　　赵蕤：“……”他为了这么几个字大费周章拼这么久是不是有病，气得他也打拼音回了一连串，结果对面语文水平比他好多了，瞬间拼出了什么意思，开开心心地回了句：womenwanschihaochidequnimenyaobuyyiqi。
　　赵蕤：“……”爬爬爬，快爬！他才懒得拼了！！


第34章 赛前备战
　　和TKR的第一把训练赛，双方都在调整，虽然两边各有失误，但ACE明显状态更好。沈慢手上带着伤，但依旧发挥稳定，在前期就站了出来，全程压着TKR的下路打，后期团战走位刁钻，在没有位移技能的情况下硬生生的扭开了TKR最关键的两个大招控制技，保证了自身存活的同时进行了最大的输出。
　　那一下一下极限距离拉扯下的平A看得人心惊肉跳，仿佛悬崖边缘华丽的舞蹈。
　　他们打的时候，WM的队员也在观战，看到沈慢团战中的操作，在旁边直咂舌，对着自家队长道：“slow这像是手受伤的样子？”
　　wizard说：“确实不像”
　　“除了他。”沉默片刻，wizard又补充了句，“那个fest，也不是省油的灯。”
　　Fest徐舟野——这把只拿了三个人头，但却用足够硬的身板，帮沈慢扛下了无数伤害技能。这小子似乎已经完全领悟了给队长当狗的精髓，随时随地出现在脆身板的沈慢身侧，像个和沈慢绑定的幽灵似的，搞得秦一星无比头疼又拿他毫无办法。
　　第二把，沟通过后，徐舟野选了野核阵容。
　　本来WM的众人还在想徐舟野能不能抗下主C的担子，结果发现第二把甚至比第一把还赢得轻松，二十五分钟就上了高地，推掉TKR基地。
　　第三把TKR倒是扳回一城，但奈何ACE没给机会，一鼓作气，三比一结束了比赛。
　　这几把训练赛的对抗强度甚至不算高，有两把都是对着线TKR莫名其妙就崩掉的局面，也不知道是不是时差没调整好，状态不佳，而反观ACE，已然可见强队才有的那种可怖统治力。
　　看完训练赛，wizard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回来了。”
　　的确是回来了，他曾见过当年ACE登顶时的盛况。
　　那年的沈慢不过十八岁，站在舞台之上，面无表情捧起奖杯时的画面，已成永恒。
　　当时因为他的表情太过淡定，大家还开玩笑，说这家伙太年轻了，不知道这座奖杯的含金量，等再过几年，年纪大了，捧起来的时候保证热泪盈眶。
　　这话虽然乍看像开玩笑，但实际上也诉说了职业选手们的心酸，谁的终极梦想，不是站在那个舞台上，捧起那座万众瞩目的奖杯。
　　然而天才千千万，这么多年来，能出现在那个舞台上的，也不过几十人而已。
　　如今时间过去三年，沈慢却好像还是没什么变化，淡漠的神态好像刻进了骨子里，无论输赢，都是那副模样。
　　脸倒是越来越漂亮了，若说十八岁的沈慢还有些稚嫩，那么此时的他则褪去了大半的稚气，精致得像画卷里的人物。
　　他没怎么打扮，戴着耳机坐在那儿，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在观战完训练赛后，WM里的都开始把注意力分出一部分给沈慢身边那个叫徐舟野的人。
　　大家听不懂中文，却能看得出徐舟野在这个队伍里的地位很高，他的建议甚至在某些时候似乎能左右沈慢的判断，光从操作里，就能看出两人默契非凡。
　　这徐舟野也不过十八，隐隐约约的，众人竟是在这人的身上看到了当年沈慢的影子。
　　一个沈慢已经够恐怖了，wizard无法想象再来一个类似沈慢天才，ACE会强到什么地步。
　　ACE三比一拿下第一场训练赛，大家都心情不错。
　　虽然午饭时间错过了，但WM的队员们还是热情带着他们去了餐厅，吃了一顿正宗的白人饭。
　　沈慢看着盘子里巴掌大的牛排和圆滚滚的土豆发呆，过了一会儿才切了一块，慢慢塞进嘴里，咽下去。
　　真干巴啊，沈慢想，他该不会接下来几天都要吃这个吧，他看了眼徐舟野。
　　徐舟野盘子里是一盘白花花的千层面，撒了层芝士和香芹，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徐舟野叉了一点放进嘴里。
　　沈慢幽幽问道：“好吃吗？”
　　徐舟野欲言又止。
　　沈慢：“……”好了，你不用说了，我懂了。
　　其他人也吃得食不知味，不得不说，去异国比赛，水土不服真的是个大问题。之前有国外队伍来国内比赛，比赛前吃了块桃酥，结果比赛当天严重过敏，整张脸肿的像被蜜蜂叮过似的，毫不意外惨遭淘汰。
　　这例子还不止一个，还有什么吃火锅导致肠胃炎——因为这，教练都不敢让他们出去乱吃东西。
　　就在沈慢思考要怎么把这一坨牛肉消灭掉的时候，徐舟野突然递给他一个小袋子。
　　沈慢定睛一看：辣椒面。
　　沈慢：“嗯……”
　　徐舟野笑嘻嘻的：“我聪明吧？”
　　沈慢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我也想要，给我一包呗。”赵蕤也吃不下去。
　　徐舟野从包里掏出一袋：“没事，带了挺多的，应该够。”
　　大家愉快地分了调料包，借着调料解决掉这顿午饭。
　　晚上没有训练赛，大家就组团打了打排位，欧服的强度不高，他们五个晚上一把没输。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八点多了，这里和他们城市不大一样，不到八点，街道上就安安静静，没什么人在外面活动了。
　　沈慢坐在床边靠在床头玩手机，徐舟野注意到，他用的左手。
　　心里忽然有点紧张，徐舟野问道：“手又开始疼了？”
　　“没有。”沈慢说，“都结痂了，只是想少用点。”
　　徐舟野这才放心。
　　为了防止碰撞到，沈慢的手上还缠着绷带。
　　“哥，你是第一次来这边吗？”徐舟野和沈慢闲聊。
　　“嗯。”沈慢道，“我不喜欢旅游。”
　　别说旅游，他连门都不爱出，徐舟野新来的可能不知道，沈慢在基地三年，只有过年的时候大家都走了才会回去一趟，顺便给外婆扫墓。
　　“你呢？”沈慢问。
　　听到沈慢的问话，徐舟野还挺开心的，之前都是他问沈慢答，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沈慢对他的个人问题产生好奇心。
　　“我妈喜欢旅游，经常带着我到处跑，八岁的时候就来过了。”徐舟野说，“她心大，还差点在这里把我搞丢。”
　　沈慢说：“搞丢？”
　　“可不是呢，去看什么仪式，人太多，就走散了。”徐舟野说，“还好我机智聪明，不然哥就看不到我了。”
　　沈慢笑了。
　　“后来十五岁的时候又来了一趟。”徐舟野说，“然后飞到了H国。”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沈慢。
　　沈慢想起徐舟野今年十八，三年前的H国……
　　“那年总决赛你在现场？”沈慢问。
　　“嗯！！！”徐舟野点头如捣蒜，看向沈慢的眼神里是满满的仰慕，他说，“决赛那一局太精彩了，真的，就是因为那场比赛，我才决定来打职业的。”
　　沈慢笑道：“那我算不算误人子弟？”
　　徐舟野也跟着笑了起来。
　　沈慢粉丝很多，他已经听过了无数人用呐喊的声音高喊自己的名字。可那些汹涌的如同潮水的爱，却让他觉得陌生，他仿佛隔着一层罩子，感受不到，触摸不着，无法感同身受。
　　也有激动的后辈想要在他面前讲述被他激励的故事，可或许是他冷淡的神情伤害了他们，那些人也匆匆离开。
　　唯有徐舟野是不同的。
　　沈慢对上了徐舟野的眼睛。
　　两人目光相触，徐舟野没有移开目光，他笑盈盈看着沈慢，认真道：“哥，当然不算误人子弟，我就是为你而来的。”
　　沈慢一瞬间仿佛要被他眼神里的灼热烫伤，竟是先移开了眼神。
　　真诚和爱，都是人无法抗拒的感情，徐舟野的眼睛里，两者皆有。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沈慢嘴唇微张，正欲说些什么打破这紧绷的氛围，徐舟野就先哈哈大笑，边笑边说：“我开玩笑的，没把你吓着吧哥？”
　　自然没有，沈慢摇摇头。
　　“我先去洗个澡。”徐舟野举手。
　　沈慢说：“去吧。”
　　徐舟野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就看沈慢在给伤口上药。
　　那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在沈慢白皙的手臂上依旧十分刺目，伤口接近十公分，在小臂靠近关节的部位，狰狞得像一条蜈蚣。
　　徐舟野坐在沈慢的对面，喉结上下动了动，他嘴巴发干，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把话咽了回去。他想问沈慢还疼不疼……可是又觉得这句话像是废话。
　　怎么会不疼，沈慢站在血泊里那一天，他这辈子也忘不掉。
　　沈慢垂着头，却好像知道了徐舟野想问他什么，他道：“没事儿，已经不太疼。”
　　徐舟野吸了口气，他说：“我来帮你吧。”
　　“不用。”沈慢拒绝了，“马上弄好。”
　　重新上了一次药，又熟练地包扎好，沈慢说：“休息吧。”
　　徐舟野低声说好。
　　沈慢被他这模样逗笑：“真没事，都快好了。”
　　徐舟野抿着唇，像只挫败的大狗，连耳朵也耷拉着。
　　沈慢说：“好了，别消沉了，睡觉。”
　　上床，关灯，屋子里静悄悄，沈慢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身侧响起了平稳的呼吸声，是徐舟野睡着了。
　　一切都很安静，沈慢少有的感到了宁静。
　　他其实并不喜欢和别人住一间屋子，之前和赵蕤睡，他总是不太喜欢房间里有人，一晚上都在忽梦忽醒之间，但这次和徐舟野住在一起，似乎还好。
　　沈慢闭了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下雨了。
　　秋天的雨到底是比夏天温柔了许多，淅淅沥沥，缠缠绵绵，落在地上树梢，沙沙作响。
　　这样的天气实在是适合睡觉，奈何还有比赛要打，只能被迫起床。
　　早饭还是那些让人头疼的食物，赵蕤昨天没睡好，撑着下巴一个劲打哈欠，伸手擦擦眼泪，就看见不远处徐舟野和沈慢来了。
　　两人个子都有一米八多，虽然穿着普通的队服，但这玩意儿一点没影响两人的颜值。双手插口袋慢慢悠悠走过来的时候，硬是走出了一种T台走秀的感觉。
　　都是人，为什么女娲捏人家的时候就这么用心，正想着，赵蕤就看见沈慢在自己对面坐下了。
　　“早啊。”赵蕤打着哈欠打招呼。
　　“早。”沈慢说。
　　“吃什么，我去帮你拿点。”徐舟野道。
　　“拿两片面包吧，再拿个牛奶。”沈慢说。
　　徐舟野嗯了声，起身。
　　赵蕤往嘴里塞了片面包，发现沈慢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看着自己。他怔愣道：“你看着我干嘛？”
　　沈慢微笑：“想看。”
　　赵蕤：“……”见鬼了。
　　虽然和沈慢做了快三年的队友，可赵蕤还是不习惯和沈慢对视。
　　沈慢长得太漂亮了，特别是那双眼睛，被他笑意盈盈的盯着，让人着实有些坐立不安。
　　“你干嘛？”赵蕤弱弱道，“队长，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啊……”被沈慢笑着盯了半分钟，他就受不了了，整个人都僵硬起来，耳根子也红了大片。
　　沈慢看到赵蕤满脸通红的模样，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移开目光。
　　赵蕤松了口气的同时，突然意识到沈慢这家伙是在故意逗他，偏偏都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顶住，瞬间恼羞成怒：“沈慢你做个人吧你！”
　　沈慢耸肩：“没逗你。”
　　赵蕤：“那你什么意思？喜欢上我了？呵呵，已经晚了，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沈慢冷笑：“喜欢你？怎么，镜子没有，尿还是哑光的？”
　　赵蕤：“……”
　　“开玩笑。”沈慢说，“只是试个东西。”
　　赵蕤问他什么东西。
　　沈慢说：“不告诉你。”
　　赵蕤：“……”
　　那边拿了早餐的徐舟野回来了，沈慢看向徐舟野，徐舟野也看向他，两人目光相触，彼此都没有要躲闪的意思。
　　“怎么了？”徐舟野微笑，“还想吃点什么吗？”
　　沈慢没说话。
　　两人僵持了半分钟，徐舟野似乎有些莫名：“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沈慢说，“坐吧。”
　　昨天晚上，沈慢就发现了，徐舟野和他对视的时候，几乎不会先移开眼神。他和别人不同，似乎非常享受和沈慢对视的感觉，这发现倒是新奇，毕竟沈慢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他要是盯着一个人，那人很快就会手足无措，满脸通红——像刚才的赵蕤那样。
　　沈慢漫不经心地啃了一口面包，啧，真难吃。
　　为什么徐舟野对他的注视毫无反应，难不成，是自己在眼里，不算好看？……难怪他平时和自己相处那么坦然。


第35章 前期比赛
　　沈慢问教练今天什么安排。
　　教练说，约了欧洲的战队，3B那边还想约他们，但教练没答应。
　　“现在是他们想和我们打。”教练说，“我觉得没必要给队员增加压力了。”和ACE的情况不同，3B那边的选手都是参加过世界赛的老玩家，心态自然会比他们第一次参赛的选手好。他执教这几年，见多了平时训练的时候打得很好，结果一到赛场上就因为紧张掉链子的选手。
　　和3B打，打输打赢都没什么好处，输了队员们心理压力会非常大，赢了对3B的心态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所以他不打算再和这支队伍约训练赛。
　　按照目前比赛的赛制，最强的战队不会在最开始遭遇，以防止弱队凭借好的签运一路混进决赛的情况。
　　“行，你是教练你说了算。”沈慢没什么意见。
　　下雨后气温降低，刘世世揉着鼻子说有点冷。
　　赵蕤说冷是吧，要不我玩两把燕草给你升下温度。
　　刘世世：“……倒也不用。”
　　开玩笑归开玩笑，训练赛还是得认真打。有了徐舟野的ACE，似乎成为了完全体，这几天打下来，还真没输几场。
　　另外一边的入围赛已经打完，抽签结果出来之后第一轮比赛，大家都没什么压力。他们要打的是外卡战队，实力非常普通。
　　这就是要拿下HCC一号种子名额的原因，这个名额意味着他们至少在第一轮可以先适应一下赛场，不至于开门就遇到强队被直接送回家。
　　“比赛要开始了，好好休息吧。”当天晚上，教练给他们开了个会，这次没说什么战术之类的，只是在安抚大家的情绪，让大家不要太过紧张。
　　也不怪教练这样，他们队伍里，就沈慢参加过全球赛，剩下的一群全是新兵蛋子。
　　好在至少目前看起来大家的状态都挺不错。
　　“加油！咱们争取坐飞机回去！”教练一拍手——这是开玩笑，粉丝们都喜欢让输得比较惨的战队游回国内。
　　众人纷纷大笑。
　　雨下了几天，第一场比赛打完了也没有晴。
　　第一场BO1，他们没什么波折地拿下了实力差距很大的外卡队，实力相差太大，完全像是在欺负小朋友。
　　第二轮则遇到一个欧洲战队，结果也没有什么意外，直到第三轮的比赛抽签出来，众人看见签都吸了口凉气。
　　他们抽到了3B。
　　这抽签一亮出来，吸凉气的不止是他们，还有国内守着直播看的观众。
　　【手真臭啊啊啊，受不了这么多队伍怎么就抽到3B了！！】
　　【冷静点冷静点，输了一场问题不大的】
　　【也是，反正还有机会，只要赢满三场就行了】
　　【看样子今年成绩应该还可以啊，UN和TKR都有机会出线……】
　　“感觉如何？”教练看向大家。
　　大家互相看看，没人说话。
　　“沈慢？”教练看向沈慢。
　　沈慢看到抽签结果就没继续看了，低着头玩起了手机，脸上也没啥表情，听到教练的问话，道了句：“打谁不是打，早晚的事儿。”
　　也是这么个道理，想要走到巅峰，就必定要跨过大山。
　　3B只是大山中的一座，没什么特别之处——至少在沈慢眼中如此。
　　不得不说，拥有良好的心态当真是成为冠军的必备素质，教练也最佩服沈慢这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心理素质。
　　也许是真的被安慰了，也许是被沈慢那平静的情绪感染，紧张的气氛松弛了不少，大家都开始畅所欲言。
　　赵蕤说：“3B虽然厉害，但咱们ACE也不是什么软柿子，真要碰一碰，不是我们死，就是他们活！”
　　众人：“……”
　　教练一脸痛苦，说赵蕤啊，咱们胸无点墨，平时就少说两句吧，不要给ACE本就不好的文化氛围雪上加霜。
　　赵蕤赞道：“还是教练文化水平高，这一句话就用了两个成语，厉害。”
　　教练：“……”
　　大家都开始笑。
　　这么一打岔，确实没那么紧张了。
　　————
　　打3B那天早上，经理像个送孩子去高考的家长起了个大早，给每个孩子都准备了一个水煮蛋，说咱们吃了水煮蛋，就考个一百分啊。
　　徐舟野看了看桌子上的叉子，说：“经理啊，可是这是在国外，没有筷子只有叉子，你看这叉子配上鸡蛋，像不像个一比零。”
　　经理：“……”
　　他崩溃地尖叫起来，“徐舟野闭嘴啊，我有心脏病——”
　　哄堂大笑。
　　沈慢在旁边把鸡蛋剥开咬了一口，安慰着自家队员：“行了，想点好的，万一输了就不用天天吃这些干巴的早餐了。”
　　经理：“闭嘴！一点也不好！都给我打起精神！！今天一定要拿下！”
　　玩笑归玩笑，打比赛的时候沈慢一点没含糊。
　　他这段时间状态绝佳，下路对线不到五分钟，3B的下路就感觉到了。
　　“ACE状态不错。”3B的下路感叹了一句，
　　射手inner没说话。
　　辅助继续感叹：“三年前这样，三年后还是没变化……真厉害。”他三年前打过ACE，自然领略过SLOW的恐怖，没想到三年过去，他的风采依旧。
　　inner嗤笑一声：“倒也没必要这么夸他。”
　　他是后面才来的新起之秀，这三年ACE连世界赛都没有进过，两人还没交手的机会，但都是天才，谁会服谁，他没觉得slow有多厉害，倒是对ACE的野位高看了一眼。
　　领略过徐舟野狂犬的射手们，大概都是如此。
　　沈慢的确状态不错，恢复了一段时间的手伤对他的影响不大，他向来都是个很能忍痛的人，这局BO1拿到了强势的下路组合，和赵蕤配合默契，毫不意外的在对线时就占了优势。
　　徐舟野发挥的也很好，知道沈慢下路占优，就一直入侵对面下半野区，inner支援不了，但沈慢和赵蕤能过来，于是三个人像个进了别人家里横冲直撞的恶霸，这也要拿，那也要拿，连口汤都不给air留。
　　吃不到资源，air的野C根本发挥不出来，他拿了个大后期的英雄，却因为前期被入侵，硬生生的被憋死在了胚胎阶段。inner起初表情还挺轻松，结果越打表情越严肃，后期被推到高地时，忍不住道了句：“slow手真受伤了？”
　　air似笑非笑：“怎么，不像？”
　　inner看着自家马上要被点掉的基地不吭声。
　　air没接话，他知道Inner不服气。年轻人，不服气挺好的，能坐在这里的，哪个不是天骄之子，能服一个人，本来就不是常态，更何况还是对位的对手。
　　输掉这一把，air也没觉得有多意外，反正不影响大局，还能让自家队员警醒起来——ACE可不是去年那个弱鸡队伍。
　　倒是ACE这边忐忑了那么久，结束的却很顺利，拿下比赛时，队伍里都有点没缓过劲来。
　　或许是沈慢的状态太好，或许是3B没有全力以赴，这场比赛的战况居然没有太过焦灼，ACE以全优的数据，拿下了这场BO1。
　　下台握手的时候，赵蕤整个人都是恍惚的，直到回到车上，他才大喊起来：“我们赢了，我们赢了！！！我们赢了3B！！！！！”
　　刘世世和徐小虫也激动不已，抱在一起欢呼。
　　沈慢看了坐在他旁边的徐舟野一眼：“你不去？”
　　徐舟野说：“下次一定。”
　　经理说：“行了行了，被人拍到了还以为你们赢得是决赛的决胜局呢。”他话虽如此，语气里却带着笑意，显然也很开心。
　　“走走走，咱们晚上吃大餐！”经理说，“订了一家高级餐厅！”
　　他本来还在担心这场比赛输了大家心情不好，想给孩子们打打气，却没想到赢了。
　　那就小小的庆祝一下吧！
　　ACE正在享用胜利的果实，赵蕤拿着手机却惊呼一声：“啊？真的假的？”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经理说。
　　“TKR输了。”赵蕤瞪着眼睛。
　　大家闻言都是一愣。
　　抽签的时候，他们也看到了TKR要打的队伍，那是和3B一个赛区的三号种子，实力并不显眼。以TKR目前的状态，大家都觉得他们应该能拿下这场比赛，却不想到居然输了……
　　众人打开手机，果然也看到了这条消息。
　　“没想到啊。”经理直摇头，“果然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
　　电子竞技就是这样，爆冷是常态，也是观众们最爱的戏码。
　　谁不想看见看似单薄的登山者，征服山巅。
　　“不过也还好吧，只输了一把。”赵蕤说，“就是有点惊讶，这个GC什么来头，居然把TKR干趴下了？”
　　GC，全名Golden Crown，是今年新成立的俱乐部，在亚洲赛区是三号种子。
　　强不强另说，这队伍的风评非常不好，成立一个多月，队伍里就爆出了霸凌事件，据说队长经常辱骂队员。但队长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惩罚，因为他咬死了说自己从未说过这种话，再加上那个新入队的队员拿不出证据，就此不了了之。
　　队伍出了这种事情，却没太影响到他们的成绩，他们输了四场比赛，以三号种子的身份进入了全球冠军联赛。
　　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实力如此强劲，居然干翻了TKR。
　　以上内容都是教练查到的，他看着资料直皱眉，对这支队伍的印象实在不好。
　　大家听完都很沉默，最后赵蕤幽幽地来了句：“在别人眼里，咱们队长不会也是那个霸凌别人的人吧。”
　　沈慢：“……”
　　赵蕤说：“给人徐舟野都欺负哭了……”
　　徐舟野：“……”
　　两人都有点无话可说。
　　“算了，TKR估计是轻敌了，看到没，反面教材啊。”教练教导他们，“不要小看任何一支队伍。”
　　众人点头赞同。
　　这几天的的比赛，打完之后就是淘汰赛。
　　淘汰赛五局三胜，在前期3:0全胜战绩晋级的队伍将打3:2晋级的队伍，剩下的则是两两匹配，直到决出胜者。
　　这种赛制意味着最强的队伍在前期不会撞到一起，保证了比赛的观赏性。
　　这几天，大家也没闲着，教练看比赛研究对手的阵容和运营，他们打训练赛保持手感磨合阵容。
　　TKR虽然败给了GC，但剩下的两场全赢了，以三比一的战绩晋级淘汰赛。
　　最后晋级的国内战队一共三只，ACE、UN和TKR，除了ACE之外，剩下两支全都输了一场。这意味着他们极有可能在淘汰赛环节相遇。
　　晚上八点，又到了大家喜闻乐见的抽签环节。
　　沈慢怀里抱着一桶爆米花，还是坐在角落里看抽签。
　　赵蕤伸手在爆米花桶里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大嚼特嚼，品评道：“只要UN和TKR不遇到，一切好说！”
　　他说完这句话，就看见屏幕上的主持人笑眯眯地摸出了两个球，打开两张纸条，一张纸条上写着UN，一张纸条上写着TKR。
　　众人：“……”
　　教练捂脸：“赵蕤，求你别说话了”
　　赵蕤默默地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表情。
　　这下好了，TKR先和UN内战，好消息是国内肯定有一支队伍进四强，坏消息是国内肯定有一支队伍回老家。
　　“来了来了！”正在感叹着，主持人打开的小球里面出现了ACE的名字，刘世世叫道，“到咱们了！”
　　紧张时刻来临，众人屏息凝神，盯着屏幕上的画面大气也不敢喘。
　　主持人倒是动作慢条斯理，打开了另外一个小球，众人看见小球上的名字后，全都松了口气：“还好——”
　　欧洲区的二号种子。
　　“好签啊。”教练也挺开心的，“不过之前说什么来着，不要轻视你的任何一个对手！就算是欧洲区的也是这样！爆冷的事情你们还看少了吗？这次世界赛，来的都是精英里的精英，不想游回去的话，就认真对待每一场！”
　　众人纷纷应好。
　　沈慢捏着一颗爆米花放进嘴里，把桶递给赵蕤：“我休息去了。”
　　赵蕤说：“晚安啊，队长，明儿见。”
　　徐舟野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回了。
　　异国的秋天有种别样的情调，道路上四处都是飘散的落叶，空气是冷冽的，吸入鼻腔里时，带着一点风雪的味道。
　　天空阴沉沉的，下着小雨。
　　到这边之后，雨几乎就没停过，但沈慢并不讨厌。
　　酒店的阳台上种着几棵植物，但都枯黄了叶子，沈慢躺在窗边放着的藤椅上，看着窗下的路灯，暗黄的光线里雨丝纷纷，偶尔有行人匆匆走过。
　　屋子里灯没全开，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有些暗淡。
　　沈慢开着手机屏幕，昏昏欲睡的看着游戏视频，游戏里主持人激动不已解说着又一波精彩的团战……声音突然变小了，沈慢忽的惊醒，看到了旁边的徐舟野。
　　他弯着腰，侧脸对着自己，正在小心翼翼地把手机音量调小。以前没注意到，徐舟野的侧脸线条十分好看，流畅干净，从眉骨到鼻梁再到下巴，看起来很……
　　情不自禁伸出手，等到沈慢意识到的时候，他的指尖已经落到了徐舟野挺直的鼻尖上。
　　徐舟野一愣，扭过头，看向沈慢。
　　沈慢像被烫到了一样收回手。
　　“我以为你睡着了。”徐舟野声音轻轻的，是少年人独有的清朗，“吵到你了？”
　　沈慢微微瞪大眼睛：“没……”
　　这少有的受惊表情，倒是把徐舟野逗笑了，他眉眼弯弯，笑容温暖灿烂，像炽热的太阳：“好摸吗？”
　　沈慢：“……”这下彻底清醒了。
　　徐舟野觉得他可爱的要命，声音里的笑意更浓：“哥？还没醒呢？”
　　沈慢醒了，但他觉得自己还不如没醒，他缩在椅子上，徐舟野就堵在他面前，连转移话题的空间都找不到。两人的距离也近得要命，好像徐舟野一低头，脸就能贴到他的脸上。
　　沈慢喉结微微动了动，轻轻哼了声：“唔。”
　　“还怕你着凉呢。”好在徐舟野没有难为他，他温声道，“困了就去洗漱，上床睡吧。”
　　沈慢说好。
　　他想要站起来，可蜷缩了太久的脚一阵酸麻，整个人猛地踉跄一下，毫无防备地跌进了徐舟野的怀里，被徐舟野伸手抱了个满怀。
　　沈慢浑身微僵，感受着徐舟野的手牢牢搂住自己的腰，两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他甚至能感受到徐舟野心脏的跳动。
　　“哥。”徐舟野叫他，声音有点轻，搂住他的手没有松开，反而加重了力道。
　　沈慢的腰很细，细得一只手就能牢牢揽住。
　　徐舟野看见沈慢的眼睛里出现了平日不曾见过的几丝慌乱情绪，那双黑如夜色的眼眸终于有了别的色彩。
　　像漫长的永夜中，云层褪去，闪烁着点点繁星。
　　沈慢终于反应了过来，伸手正欲推开徐舟野，徐舟野却先他一步松了手，轻声道：“哥，小心一点，别摔了。”
　　沈慢含糊应道：“好，谢谢。”
　　他被松开后，也没看徐舟野，不顾麻掉的腿，一瘸一拐地转身进了洗手间。
　　徐舟野看着他略显狼狈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洗手间内，沈慢用冷水狠狠洗了一把脸，他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吐出一口气。
　　性格使然，这么多年他都并没有谈过恋爱。
　　这张脸给他带来的不止是众人惊艳的眼神，还有很多麻烦的事情，这让沈慢有些抗拒人和人之间的肢体接触，可是就在今天，就在刚才——被徐舟野搂住的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讨厌徐舟野的靠近和触碰。
　　当徐舟野的手贴在他的腰上时，他的内心并未生起名为厌恶的情绪。
　　取而代之的，是少有的慌乱，沈慢凝视着镜中自己的倒影，脸上被水沾湿，发梢也是湿漉漉的，好似没了平日里的攻击性，变得无措茫然。
　　徐舟野于他而言，是特殊的，在这一刻，沈慢突然意识到了这件要命的事。


第36章 往前
　　八强赛马上要开始。
　　第一场就是ACE打FA，FA也是外卡战队，实力普通，大家虽然紧张但也没有太大的压力。
　　和前期比赛不同，八强赛观赛的粉丝们就很多了。
　　不光是国内的，还有很多国外的粉丝们都开始陆陆续续到达比赛场所，当然，大部分粉丝还是冲着决赛来的，只是顺带看看淘汰赛。
　　UN这几天因为要和TKR打，焦头烂额，TKR的实力摆在那儿，胜率也就三七开。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就算现在不打，迟早也会对上，选手心态看起来倒是还不错，还在微博上整活儿，让粉丝们帮他们研究一下洋流，看怎么游回去比较快。
　　第一场比赛的那天，虽然早上下了一会儿雨，但很快就停了，太阳从厚厚的云层里面冒出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比赛场地离他们大约三十多分钟车程，不算太远。
　　到达场地时，场馆外面已经等候了一些ACE的粉丝，手里拿着应援的横幅，看见他们下车，就激动地围了过来。
　　“ACE加油！！！”热情的笑容，在陌生的国度里变得格外有亲切感，人不算太多，但氛围很好，沈慢冲着他们点点头，“谢谢，注意安全。”
　　他很少和粉丝说话，不是不想说话，主要国内那个氛围，都怕他一开口就被人群淹没了。
　　“啊啊啊啊！！SLOW说话了！！！”人群里一阵惊呼，还有人扯着嗓子大喊，“SLOW!!!要进决赛啊！！！我决赛的票都买好了！！”
　　赵蕤闻言嘀咕：“这还用说。”
　　“快快快，进去了。”教练催促。
　　几人穿过人群，鱼贯而入。
　　和FA的比赛是BO5，五局三胜，FA显然是有点紧张，毫不意外地输掉了第一局的比赛，选手们脸上愁眉苦脸，苦大仇深。
　　反观ACE，在拿下第一局后，大家明显都轻松了不少，他们意识到两队之间实力差距很大，自己这边只要正常发挥就能毫不费力的拿下胜利果实。
　　弹幕们看得索然无味。
　　【果然没什么意思，二十分钟就上高地……】
　　【人机局啊，没啥看头】
　　【ACE状态真挺好的，我看今年有戏了】
　　【状态好？哪个队伍状态不好，今年3B还很猛呢，那个射手inner我看和slow差不多】
　　【得了吧，inner拿什么和slow比？】
　　【为什么不能和slow比，inner去年不也捧杯了！】
　　这就吵上了，也不奇怪，网络上总会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原因吵架，连咸甜粽子都能吵个几年……
　　反正打比赛的选手不用看弹幕，影响不了心态。
　　到底是实力相差太大，比赛没有意外发生，ACE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了胜利，把FA送回老家。
　　到了选手握手环节，沈慢走在最前面，然后赵蕤发现FA的每个队员握着沈慢的手时都要说两句。
　　问题是他们还是说的是葡萄牙语，听都听不懂。
　　沈慢能怎么办呢，只能冲着他们点头示意。
　　到了台下，赵蕤很奇怪，说厉害的选手挺多吧，为什么就沈慢人气这么高？
　　教练正在整理数据，听到这话头都没抬：“他长得好看。”
　　赵蕤：“……”他居然无法反驳。
　　沈慢这长相不说在电竞圈里，就放在娱乐圈里都能排得上名号，他个子还高，站在那儿接受采访的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出道的爱豆呢。
　　教练说：“行了，总算松了口气，明天TKR打UN，看看哪个倒霉蛋要游回去吧。”
　　自家的事儿解决了，大家都心情挺好的开始看别人家的热闹。
　　UN打TKR的这场比赛，在国内粉丝的哀嚎声里开始了。
　　夏季联赛的时候UN就不是TKR的对手，到了国际赛场上，也没有出现奇迹。
　　TKR的实力摆在那里，UN勉强扳回一城后，被一比三拿下了比赛。
　　这两场比赛的结果和大部分人的预测差不多，所以大家都兴致缺缺，期待起了半决赛。
　　按照目前这个形式来看，半决赛大概率就是ACE TKR 3B和另一支决出胜者的队伍。
　　“你猜是GC赢还是KTO？”赵蕤问。
　　“GC吧。”徐舟野说，“看了他们和TKR打的那一场，这队伍不弱。”
　　GC就是那支爆出霸凌绯闻的H国队伍，KTO则是欧洲战队，实力的确稍逊一筹。GC能干翻TKR，肯定有点东西。
　　“这几天我又看了GC的录像，他们上单确实厉害。”教练说，“之前都没怎么注意到，果然黑马只有在最后时刻才会出现。”
　　毕竟只是个三号种子，大家都把目光放到3B身上，忽视他们也很正常。
　　“看看吧，等他们打完再看抽签。”教练盘算着，“只要不抽到3B，就算好签了。”
　　大家都不想在决赛之前遇到3B。
　　“没想到，咱们都走到四强了，我好像在做梦一样。”赵蕤还有点恍惚，“咱们能拿个冠军吗？”
　　“那肯定是要拿冠军的！你看，谁还记得去年亚军是谁！”教练说。
　　徐舟野举手：“是TKR。”
　　教练怒道：“那前年的亚军是谁？”
　　徐舟野：“是KTO啊。”
　　教练：“那前前年……”
　　徐舟野语气肯定：“是3B！”
　　教练：“……”
　　大家忍不住都开始笑。
　　教练也笑了，被徐舟野气笑的，“年纪轻轻的记性真不错啊你。”
　　徐舟野咧开嘴乐得像个傻子：“没有的事儿教练，你要是再问一年，我还真不知道了。”
　　教练心想这不是被你知无不尽的模样唬住了吗，继续问下去你都知道的话我多丢面子。
　　“好了，不开玩笑了，就算最后抽到了3B，咱们也不要丧气！”教练鼓励着选手们，“想要登上巅峰，他们是一定要越过的那一座山。”
　　的确如此，想要捧起那座奖杯，就要直面最大的恐惧。
　　GC如他们所料那般，拿下了半决赛的名额。
　　当天晚上，就是万众瞩目的抽签仪式。
　　这次抽签的，是个前职业选手，据说手气挺不错的。
　　这次大家比上次还紧张，连沈慢都没吃东西了，看这个屏幕上的主持人站在玻璃箱旁边说着开场词。
　　那个职业选手走到台上，把手伸进玻璃箱里，搅动一下后，拿出了一个球。
　　打开，球里面的BBB的三个数字，把现场气氛瞬间炒热。
　　大家都发出欢呼，期待着下一个……倒霉蛋。
　　“不要是我们，不要是我们，不要是我们。”赵蕤跟跳大神似的，一边在胸前画着十字，一边不住地念叨，“玉皇大帝保佑，王母娘娘显灵，不要是3B，随便哪个队伍都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祈祷真的起了作用，第二个球打开时，露出纸条上的字时，大家都欢呼了起来。
　　没错，那个倒霉蛋就是TKR。
　　ACE队内喜笑颜开。
　　形成反差的，是TKR队内一片死寂。
　　“我觉得我们出国之前应该拜一拜。”杨山贺说，“这什么手气？”
　　秦一星说：“也没差，都半决赛了，都要打的。”
　　杨山贺说：“抽到另外两个队伍也比3B好吧。”
　　秦一星：“要你废话，这不是没抽到。”
　　杨山贺：“草！”
　　半决赛阵容已定，TKR VS BBB ACE VS GC
　　最好的情况是TKR和ACE都获胜，相约决赛，最差的情况是两队都被送走，争夺第三名，然后和第四名一起顺着洋流游回来。
　　“希望TKR努努力！”赵蕤替TKR加油鼓劲，“看好他们！”
　　“行了行了，别管别人的事儿了。”教练说，“趁着UN没回去，再约几场训练赛，TKR也安排上，还有GC，这战队我不是很熟悉，咱们再抓紧时间多研究一下他们的比赛视频。”
　　半决赛是在下个周五周六，还有七天时间。
　　在这里快半个月，酒店的东西都要吃腻了，还好大家都挺有经验的带了些方便面——沈慢从来没有觉得泡面这么美味过。
　　沈慢面前这桶是泡椒牛肉味的，闻着就挺辣，偏偏他吃的津津有味，看得不大爱吃辣的教练直龇牙。
　　“咱们上午训练完，下午给你们放半天假，晚上再回来开会。”从到这里开始就一直在高强度训练，人也不是机器，还是偶尔需要放松的，既然进了四强，教练大手一挥，给大家放了半天假，“就在附近逛逛就行，别走太远，安全第一啊。”
　　队员们都欢呼起来。
　　“这附近不是有个挺有名的公园吗？”赵蕤提议，“咱们去逛逛？”
　　“行啊。”刘世世赞同。
　　来这里大半个月，几乎每天都是酒店训练室两点一线，晚上有点时间还要听教练开会分析数据，根本没别的时间做其他事。
　　如今有半天假期可以放松，大家都很高兴。
　　奈何像博物馆教堂之类的地方大部分都要提前预约，只能找个不用预约的地儿去逛逛了。
　　“队长，你去不？”赵蕤问沈慢。
　　沈慢沉默片刻，居然点了点头同意了。
　　赵蕤受宠若惊：“你愿意出门啦？”
　　沈慢说：“反正这边没人认识我。”
　　也是，门口没有盯梢的变态，出去走走未尝不可。
　　正好今天天气也不错，一行人就这么愉快地出发了。
　　清澈的湖水旁是绿色的草地，枫树的落叶零散铺开，是和阳光同样的颜色。
　　几人寻了个舒服的角落，坐下晒着太阳，徐舟野看见旁边停了辆冰淇淋车，冲着赵蕤招招手，赵蕤瞬间明白，和徐舟野一起过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两人手里拿了五个冰淇淋，徐舟野递给沈慢一个绿色的。
　　“什么口味？”沈慢问，他不怎么喜欢抹茶味。
　　“开心果！”徐舟野说，“不是抹茶的。”
　　沈慢舔了一口，果然是开心果味道的。
　　五个人坐在草坪上晒着太阳舔冰淇淋，许小虫说：“这天天吃白人饭，我都要饿瘦了。”
　　徐舟野看了看他的大肚皮，摇摇头：“你这样可不行，对孩子不好。”
　　众人大笑。
　　“这不是经理不让点外卖，也不让出去吃。”刘世世说，“再忍忍吧，等咱们拿了冠军……”
　　他说到这里就没说了。
　　大家也没吭声。
　　现在想来，冠军这个词好像离他们有些遥远，在徐舟野来之前，他们队伍也就靠下路组合撑场面，连季后赛都进不去，如今却已经马上要打四强，总给人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等咱们拿了冠军。”沈慢轻声道，“我请大家去旅游，地方你们自己定。”
　　赵蕤惊喜道：“真的假的？”
　　沈慢点头。
　　“那我要带着女朋友去海边。”赵蕤已经开始幻想美好未来，“今年冠军奖金就有千万……交完税，至少能分到几百万吧，嘿嘿……”
　　“咱们真的能拿冠军吗？”刘世世声音有点飘，听起来不太自信，“他们都好厉害。”
　　沈慢说：“能和他们出现在同一个舞台上，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他明白队员们的感受，平静的语调缓解了那种未知带来的焦虑和恐惧，“你们也很厉害，每个队员，每个位置，走到今天都很厉害，直面恐惧，尽力而为。”
　　“冰淇淋真好吃。”徐舟野在一旁，笑得灿烂，“胜利的味道，一定比它美味百倍。”
　　众人闻言狠狠咬下一口冰淇淋。
　　赵蕤心潮澎湃地咬完就后悔了：“哎呀，我的牙啊……”
　　“年纪不大，牙先不好了。”刘世世嘲讽他，“想吃软饭啊。”
　　赵蕤撸起袖子：“来来来，打一架。”
　　刘世世：“虐狗犯法！”
　　两人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呛声，气氛倒也挺不错的。
　　沈慢吃掉最后一口蛋卷，躺在了草坪上，太阳暖烘烘的，熏得人头脑发晕昏昏欲睡，他用手遮住了眼睛，嘀咕道：“赵蕤，吵死了。”
　　赵蕤说：“嘿嘿，我就吵，我就吵……哎呀，徐舟野你别勒我脖子……！”
　　或许是睡着了，或许是没睡着，半梦半醒之间，沈慢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飞得高高的，四周都是洁白的云彩，太阳落下，天空变成了黑色，他的身体没了重量，成了悬在天穹之上的一粒星辰。
　　轰隆隆的雷声连绵而至，他脚下忽的生出强烈的失重感，仿佛一脚踏空，就要从天穹坠落，就在这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牢牢拽住。
　　失重感消失，沈慢睁开眼，看到徐舟野的脸。
　　“哥，要下雨了。”徐舟野叫他。
　　沈慢醒了，他最近好像总是容易困倦，随便坐在哪儿都能睡着。
　　的确是要下雨了，刚才还晴朗的天空此时乌云密布，隐隐能听见雷声。
　　“赵蕤他们呢？”沈慢问。
　　“说想吃炸鸡，去附近的商场买，看你在睡觉就没吵醒你。”徐舟野解释，“做噩梦了？”
　　噩梦吗？也不算噩梦，沈慢摇摇头。
　　一滴雨落到了他的脸颊上，沈慢抬头看了眼天空：“走吧。”


第37章 赛前的意外
　　回酒店的路上，两人走到一半就下雨了，秋天的雨比夏天的温柔不少，只淋湿了发梢。
　　到酒店没多久，买炸鸡的赵蕤他们也回来了，打比赛期间不好喝酒，就又带了几瓶大瓶的可乐。
　　“来来来，晚上开会的时候吃。”赵蕤热情地招呼，“我刚尝了个翅膀，味道还挺好的。”
　　晚上，大家一边吃炸鸡一边听教练分析数据。
　　这些数据一般都是今天刚打的训练赛总结出来的。
　　教练说：“沈慢，你今天上午训练赛的时候有一点我要批评你啊。”
　　沈慢也在吃炸鸡，手里捏着鸡腿正在慢悠悠地啃，被教练突然点名，抬了抬眼皮：“嗯？”
　　教练说：“你看啊，你这个眼位插的有点问题，要是插到这个位置，对面过来的时候不就能看到了。”
　　沈慢看了眼那个眼位：“不是我插的，赵蕤插的。”
　　教练：“不可能，我记得就是你。”
　　沈慢看向在旁边疯狂往嘴里塞鸡块的赵蕤。
　　赵蕤摇头。
　　教练说：“你看，赵蕤说不是，”
　　沈慢说：“你看录像。”
　　教练于是把录像倒回去一分钟，仔细看了看，发现还真是赵蕤插的，只是因为两个人都从那个草丛路过，错位之后乍看还真像沈慢放的。
　　教练：“不好意思……赵蕤，你自己放的你摇什么头！”
　　赵蕤终于把嘴里的鸡块咽下去了：“我没说不是我放的，我摇头的意思是我忘记了！”
　　教练：“……”
　　沈慢继续啃他的鸡腿。
　　细节决定成败，这种乍看无足轻重的细节，其实在比赛中会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他们战队还没那么严苛，像有的战队会在规章制度里面要求每个位置的选手出门时必须做某个关键视野，做漏了就是一千块，利用惩罚机制把这些细节全都融入硬性要求。
　　会开到十点多，教练道：“比赛没几天了，都好好休息！”
　　沈慢这几天奇迹般的睡得不错，不，不能用不错来形容，他简直是缩在哪里都能睡着。
　　九点开完会，十点已经躺在床上打哈欠了。
　　徐舟野有点好奇：“哥在基地里也每天睡这么早？”
　　“倒也没有。”沈慢说，“在基地一般都是十二点睡吧。”他侧身躺着，枕头有点高，整张脸几乎都要埋在里面，和徐舟野说话时，抬着眼眸看着徐舟野。
　　之前徐舟野就听过上目线攻击这个词，今天倒是领略到了，这个角度的沈慢没了平日里的冷淡和距离感，看起来像只无害的小动物，他睫毛长而浓郁，像画了眼线似的，抬着眼眸无辜瞅着人，徐舟野真是被可爱得肝颤。
　　努力忍住上手的冲动，徐舟野摸了摸头发，又摸了摸鼻子，道：“嗯……早睡早起身体好。”
　　沈慢看见他的动作，心想干嘛一副浑身上下不舒服的模样，身上长跳蚤了吗。
　　但他也没说，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睡了，晚安。”
　　“晚安。”徐舟野道。
　　屋子里只留了一盏小夜灯，气氛很是温馨，竟是让徐舟野生出一种沈慢已经习惯和自己同住的错觉。
　　虽然还没有回去，但徐舟野这一刻已经开始怀念这段时光。
　　————
　　半决赛，TKR和WM的比赛在第一天。
　　这几天和ACE打训练赛的时候就能看出TKR压力真是拉满了，也没有再藏战术，在和ACE训练赛的时候用出了好几个之前不曾用过的体系。
　　两支队伍有输有赢，但从总体上来看，ACE的胜率能到六成。
　　比赛前，赵蕤出于人道主义，给TKR的射手发了条信息，说祝你们比赛顺利啊。
　　TKR的射手回答说谢谢，说要是输了能不能帮他要个沈慢的签名，要是赢了他就亲自找沈慢要。
　　赵蕤迷惑不解，说不对吧，秦一星没有沈慢的签名？你不能找他要？
　　射手说，别提了，秦一星不肯给，说给了他自己就几张，而且把沈慢得罪的太狠了，以后肯定也不会给他签。
　　赵蕤：“……”你们真有意思。
　　但从聊天的语气里看，他们的气氛应该还行，不至于压力大到连信息都没空回。
　　比赛当天，ACE也没训练，在分析室里开了个直播，大家一起看3B和TKR的比赛。
　　这场比赛的含金量极高，大家都说算是决赛提前，因而热度也一路高涨，海鲜台的直播频道蹭蹭蹭的破了千万。
　　徐舟野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了一包薯片，撕开后递给沈慢。
　　沈慢接过尝了一口，番茄味的，他挺喜欢。
　　“你们看好3B还是TKR？”赵蕤说，“开盘了开盘了，赌一顿火锅。”
　　“五五开吧，我投TKR一票。”虽然两队关系不咋好，但好歹是国内一个战区的，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刘世世为TKR投下自己的一票。
　　“那我也猜TKR。”许小虫道，“希望他们能赢。”
　　ACE和TKR打过几场，胜负参半，如果TKR成功挺进决赛，那他们的胜率反而会高一点。
　　沈慢捏着一片薯片慢吞吞地吃着，意识到众人都扭头看向自己，轻声道：“没有五五，四六吧。”
　　众人：“……”
　　“那我们打3B呢？”赵蕤问。
　　“也是四六。”沈慢说，“概率这种东西，看看也就得了。”
　　赛前预测有用，但也没那么有用，比赛时的状态和临场发挥都会影响预测。这也是竞技的魅力所在之处，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热场了半个多小时，比赛终于开始了，进入BP环节。
　　镜头给到了秦一星的脸，他正在和队友交流英雄的选择，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赵蕤摸着下巴感叹：“要是能和TKR在决赛相遇……就好了。”
　　然而世间的事，大多都事与愿违。
　　几个小时后，随着一声winner，TKR的基地炸成一坨漂亮的烟花。
　　比分二比三，TKR惜败3B。
　　会议室里安静极了，只能听到直播间里解说感慨的惋惜：“太可惜，太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让我们恭喜BBB战队挺进决赛！”
　　屏幕上的弹幕从愤怒悲伤，遗憾感叹，全都变成了【恭喜BBB】。
　　沈慢吃掉了最后一片薯片，看着会议室里大家呆滞的表情，拍拍手指上残留的薯片粉末：“你们这如丧考妣的表情会让我怀疑你们是不是倾家荡产的买了TKR赢。”
　　职业赛场上偶尔会出现选手博彩的丑闻，所以有时候看见选手们不大正常的反应，大家会开玩笑说那选手是不是买了。
　　“这不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赵蕤突然有了文化。
　　刘世世说：“伤个屁，他揍你的时候也没见留手。”
　　赵蕤说：“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先别管TKR怎么游回去了，还是先想想咱们明天的比赛吧。”教练说，“你们要是输给GC，粉丝可不会这么温柔。”
　　BBB的实力摆在那儿，TKR和他们打的有来有回，就算输了，粉丝们也不会太过责怪。但他们就不一样了，要是输给GC，绝对会被粉丝的唾沫星子淹死。
　　“自从微博有了一键防护，我再也不怕输比赛了。”赵蕤不惧困难。
　　沈慢嗤笑一声：“没事，到时候他们会拿喇叭来基地门口喊。”
　　众人：“……”
　　徐舟野是今年来的，不清楚情况，被众人痛苦的表情震惊了：“啊？还真喊啊？”
　　刘世世仰天长叹，说：“舟野啊，你不知道我们ACE以前都过的是什么日子。”
　　沈慢最淡定，说喊就喊吧，在外面风吹日晒的也要表达自己的愤怒，这何尝不是一种电竞精神。
　　徐舟野哭笑不得。
　　和GC的比赛是明天六点，国内时间十二点。
　　好在是周末，大家都不用上班，可以熬夜看比赛。
　　晚上，教练怕大家情绪紧张睡不好，早早解散了，让他们好好休息。
　　沈慢洗漱出来，就看见徐舟野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紧张？”沈慢问。
　　徐舟野坐直身体，盘着双腿：“有点。”
　　不紧张肯定是假的，都是活人又不是机器，第一次参加这种世界大赛就走到了四强，谁能不紧张：“哥，你第一次进世界赛的时候紧张吗？”
　　沈慢说：“当然。”
　　徐舟野笑道：“没看出来呀。”
　　沈慢长得好看，自然是导播的宠儿，喜欢把镜头落在他的脸上，当年在国外的决赛上，沈慢拿着他的绝活英雄打爆3B夺冠的时候，表情也未曾出现太大的变化。徐舟野至今都记得，沈慢缓慢地摘下耳机，平静的跟在前辈身后走到舞台中央，举起奖杯的画面——他甚至似乎眼神里都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惊喜，被周围狂热的气氛衬托得格格不入。
　　“没人不紧张吧。”沈慢却说，“打第一把的时候，手都在抖。”
　　徐舟野说：“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沈慢说，“我擦了几次手，鼠标上全是汗水。”
　　徐舟野听得津津有味：“原来哥也会紧张……”
　　沈慢说：“紧张很正常，别让他压垮你。”
　　对于有些人，紧张是毒药，会影响他的发挥，但对于有些人，紧张却是肾上腺素，越紧张越亢奋，发挥的越好。
　　沈慢是后者，他希望徐舟野也是。
　　只是他却有点拿捏不准徐舟野到底是哪类，说他不紧张，第一场在野区被野怪一巴掌拍死，说他紧张，后面却又发挥的那么好……
　　沈慢看着徐舟野。
　　徐舟野有点委屈：“哥，你看我干嘛？我肯定会紧张的……”
　　被他的表情逗乐了，沈慢说：“你紧张你的，我又不会说你什么。”
　　徐舟野在床上怎么坐都不舒服，歪七扭八的又躺了回去：“那要是我紧张了，你可得安慰我。”
　　听到徐舟野这句话，沈慢的第一个反应是我要怎么安慰你，他嘴巴微张，正欲问出口，脑子里却冒出了之前在那个什么微博超话里看到的小短文……内容大概就是……徐舟野比赛的时候紧张，沈慢如何用身体好好的安慰他。
　　这记忆来的突然，文字里的画面瞬间和眼前的画面重合。
　　嘴巴张张合合的半天，沈慢硬是没能把这句话问出口，不但没问出口，甚至面对徐舟野期待的眼神，脸颊都开始发烫。
　　他以后——再也不要去看那个超话了，沈慢在心里发誓。
　　徐舟野莫名其妙的看见沈慢突然脸红，随后十分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硬邦邦的来了句：“睡觉了。”
　　徐舟野：“啊？？”这聊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睡觉，刚才短短的几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慢没理徐舟野一脸茫然，摸到床上躺下了，背对着徐舟野。
　　徐舟野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哥，我是不是哪里说错话得罪你了。他又不敢问，只能委委屈屈的把灯关了，心想打完明天的比赛，再纠结这些事儿吧。
　　一夜无梦。
　　第二天，众人准时出发。
　　大家看起来状态都挺不错的，个个精神奕奕，蓄势待发。
　　场馆外面，已经围了一圈粉丝，沈慢他们打过招呼就往休息室的方向走。
　　两个队伍的休息室都要经过同一个走廊，昨天赵蕤还在开玩笑，说会不会入场的时候就和GC撞见，没想到今天这话还真应验了。
　　走廊里站着几个人。
　　通道有些狭窄，沈慢从他们身边走过。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有人突然跌倒，位置正好撞到沈慢受伤的右手上，那力道很大，直接将毫无防备的沈慢撞到了墙壁上。
　　沈慢吃痛，发出一声痛呼。
　　突如其来的状况把大家都吓到了。
　　徐舟野反应最快，伸手赶紧护住沈慢。
　　“哥，哥你没事儿吧，哥。”意外发生，徐舟野抖得比受伤沈慢还厉害，他看到了沈慢手臂的位置隐隐透出暗红色，显然是伤口再次破裂。想起什么，徐舟野顿时眼眶一片赤红，他试图触碰沈慢，却又觉得此时的沈慢像一碰就会碎掉的玻璃人，颤抖着的手硬生生停留在了半空中。
　　沈慢深深的，吸了口气，硬是将颤抖的身体稳住，他低声道：“问问工作人员有没有医务室，先处理一下伤口。”
　　“好。”徐舟野哽咽道。
　　他们询问了旁边手足无措的工作人员，好在这边配备了临时的医务人员，可以处理一些简单的情况。
　　主办方也没有料到这一幕，反应很不及时，等保安姗姗来迟的时候，蓄势待发的大家已经被教练拦住。撞到沈慢的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大家一个字没听懂，但大约是在道歉。
　　赵蕤恨不得跳起来给人一顿胖揍，也恨自己不会英文，只能指着人鼻子大骂中文，也不知道那人能不能听懂。
　　保安来后，混乱终于平息。
　　众人这时候才发现沈慢和徐舟野都不见了。
　　“队长呢，队长人呢？？”刘世世着急的问。
　　“去医务室了，徐舟野带着他去医务室了。”经理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水密密麻麻，“我先和主办方沟通一下，你们别急。”
　　沈慢坐在椅子上，由着临时的医护人员帮他处理着伤口。
　　徐舟野坐在旁边，拳头捏的青筋暴起，如果不是沈慢的伤口需要处理，他真的很想回去再给那个人几拳，他眼眶通红，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亦或者两者皆有。
　　沈慢倒是显得很安静，他脸上没什么太多的情绪，那面色苍白无比，看上去颜色淡的像要消失了似的。


第38章 对战GC
　　医护人员说他这伤口只能简单的包扎，要重新处理得去医院。
　　沈慢看了徐舟野一眼：“经理呢？”
　　徐舟野说：“我给他发个信息。”
　　发了信息没一会儿，经理气喘吁吁的出现了，身后跟着几个面色焦躁的队员。
　　“怎么样了？”经理问。
　　沈慢说：“还行，这不是手还没断，主办方那边怎么说？”
　　经理脸色一下子就很难看，恨声道：“他们不肯推迟比赛！”
　　沈慢叹了口气，其实他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动手的人呢？”
　　“抓住了。”经理说，“他们不承认是故意的，现在在调监控，但是比赛还是按时进行，说不然没法和观众们交代。”
　　其实都是借口而已，大家都听得明白，这事儿真不好说，就算是故意的也没什么证据。沈慢这伤口如果只是以寻常人的标准来说，其实就是个很普通的伤口，养一段时间自己就好了，然而他偏偏就是靠手吃饭。
　　沈慢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臂，本来已经结痂的位置再次破裂，露出里面鲜红的肉，看着十分狰狞，他微微地握了握拳头，感受着自己手指和手掌用力带来的疼痛感。或许是经过了判断，或许是觉得能忍下这种痛苦，沈慢轻声道：“没事，打吧。”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
　　“这怎么打？”赵蕤说，“要不咱们用替补……”
　　“不。”沈慢说，“我来。”
　　他们队的替补补的一般都是打野的位置，如果他下了让替补上，这场比赛不用打就知道肯定没了。
　　“可是你的手……”经理很担忧。
　　沈慢吐出一口气，他说：“我有分寸。”
　　他说完这话，抬头正好对上徐舟野的眼神。
　　徐舟野没有劝他不打，也没有说让他再好好考虑，仿佛已经看穿了沈慢的决心，忧愁像飘扬而下的冰雪，盖住了他的瞳孔。
　　沈慢没有再看，移开了目光。
　　经理还想说什么，沈慢就打断了他，他说：“经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官方短时间给不出说法，大家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如果因为我的原因放弃这场比赛，我没办法原谅自己。”
　　经理长长叹息，他想过很多种比赛的结果，却没有料到这样的意外。
　　处理好伤口，又休息了一下，就到了上场时间。
　　舞台上的观众和解说们显然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ACE和GC的人一起走上舞台时，爆发了热烈的欢呼。
　　“ACE!ACE!ACE!”
　　压倒性的呼唤声，如同汹涌的潮水席卷了整个舞台，观众们欢呼雀跃，以最高的热情期待着这场比赛。
　　沈慢穿着ACE的长袖外套，遮住了受伤的手臂，他缓慢地调整好了外设，戴上耳机，等待着游戏开始。
　　语音里，全是队友们担心的问候。
　　“哥，实在不行，你就说，咱们别硬挺。”
　　“队长，一定不要硬撑啊。”
　　“就是，今年不行还有明年，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搭上自己的职业生涯。”
　　“沈哥，你千万别勉强。”
　　沈慢轻轻嗯了声。
　　比赛开始了，第一局。
　　刚刚发生了那样的意外，大家肚子里都憋着火气。
　　“徐舟野，你玩什么？”教练问。
　　“给我拿狂犬。”徐舟野说，GC似乎并没有把他这个打野放在眼里，竟然放出了狂犬，虽然阵容被克制，但他对狂犬的态度是——只要对面敢放，他就敢拿。
　　之前担心的紧张消失不见，这会儿所有人都恨恨地盯着屏幕，巴不得越过屏幕再给对面的人两拳。
　　英雄选定，游戏开始。
　　注定了是一场火药味十足的比赛。
　　开场不到十分钟，解说们就看出来了不对劲的地方，解说一号道：“今天ACE和往常的风格好不一样啊，每个人都看起来好暴躁。”
　　解说二号道：“也没有每个人都很暴躁，下路沈慢就挺稳的。”
　　的确是稳的，而且和平日里比起来，简直稳过了头。
　　不压线，不对抗，只是安静的补兵，完全不像沈慢平日里那种充满了攻击欲望的对线风格。
　　而徐舟野，却完全承袭了沈慢极强的进攻性。
　　六级一到，GC的野区就成了他的狩猎场。
　　狂犬身影隐匿在黑暗之中，被他盯上的猎物，头顶上出现的提示仿佛死神手中的套索，根本不知道他会从哪个角度跳出来，被他用尖锐的牙齿撕碎脆弱的喉咙。
　　沈慢见识过徐舟野的狂犬，自然知道其威力，这英雄是徐舟野的绝活，只要了解过他，就不可能把它放出来。
　　但显然GC并不太了解ACE，或者说，他们只了解沈慢，没有去了解徐舟野。
　　也是，在很多人看来ACE能走到今天，队里唯一能靠得住的，只有沈慢。
　　沈慢因为意外受伤，那ACE不过是只可怜的待宰羔羊。
　　可惜，ACE能坐在今天的位置上，并不是沈慢一人的功劳。
　　ACE全员从未如此认真的对待过一场比赛，赵蕤的视野做到了最佳，他守候在沈慢身侧，防止下路被越塔，实力稍弱的刘世世也稳住了局面，许小虫几乎是超常发挥，竟是把GC的中单单杀了两次，把解说都给看傻了，说今天怎么回事ACE吃了兴奋剂？怎么一个两个的这么猛……
　　其中最为恐怖的，还得数徐舟野的狂犬，完全是只有亲自感受过的射手才明白那种被完全统治的感觉。
　　到后面GC的下路双人组甚至不敢离开高地，可是即便如此，站在高地塔下面也难逃一死。
　　要不是不能投降，GC都想到点投降，这种局，打下去反而会影响后面的游戏手感。
　　二十八分钟，ACE拿下第一局。
　　徐舟野看着屏幕上的“victory"，吐出一口浊气，看向自己身侧的人。
　　沈慢就坐在他的旁边，脸色苍白的要命，他用力的抿着嘴唇，像在忍耐什么。
　　看着沈慢的脸，徐舟野心情更加烦躁，即便是基地爆炸，也没有缓解分毫。
　　第一局结束，休息时间十分。
　　“手怎么样？”徐舟野问。
　　沈慢说：“挺好。”
　　徐舟野低声道：“骗子。”
　　沈慢：“……”
　　徐舟野嘴唇抿出一条紧绷的弧线，不再说话。
　　沈慢有些无奈，他想了想，道：“渴了。”
　　徐舟野气鼓鼓的帮他拿水拧开，递到他嘴边。
　　于是，直播间的观众们有幸见证了这一幕。
　　【不是，他们在干嘛，怎么还喂水啊？slow手不是没事了吗？】
　　【还说没霸凌呢，水都要喂到嘴边】
　　【好可怜啊fest，完全被slow当成奴隶了】
　　【抵制霸凌！！】
　　当然，也有人有别的看法。
　　【卧槽，卧槽，卧槽，我cp是真的，我cp是真的！！】
　　【慢天遍野！慢天遍野！慢天遍野！】
　　【嗑死我了，我要激动的喘不过气来了——】
　　【这和公开出柜有什么区别？？？】
　　几家欢喜几家愁，徐舟野气鼓鼓喂了水，又气鼓鼓问沈慢要不要吃块巧克力补充能量，更加气鼓鼓的说游戏开始了你要选什么。
　　沈慢忍不住想笑：“风鱼吧，选这个划水你不容易生气。”
　　徐舟野：“哼。”才没有生气！
　　结果最后沈慢还是没选风鱼，也不是他不想选，单纯是因为这英雄这个版本实在太弱了，一般拿出来的时候都是因为单排坐牢比较容易站在后面混。
　　第二把第一个ban位送给了徐舟野的狂犬，算是GC对徐舟野狂犬的认可。
　　不过徐舟野也无所谓，他知道自己只要选出来，那肯定玩不到第二把。
　　也许是上一把被徐舟野打懵了，一时间没调整过来心态，GC的第二把也发挥的不太好，全程被徐舟野的野区对位压制。
　　“看来GC和ACE的实力差距的确很大。”解说们并不知道后台发生的事，因而对于ACE压着GC打的这件事并没有太过惊讶，毕竟在外人看来，两队的确实力悬殊，“ACE成功拿下，进入决胜局，看来今天ACE的机会很大啊。”
　　解说二号也对这种说法表示赞成，感叹：“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比赛结果显然缺少悬念。”
　　第三局开始。
　　所有人都以为ACE会在这一局结束这场比赛，直到中期打完一波团战，沈慢的操作出现了严重的失误，竟是走到了对面C位的脸上，被一套带走后，ACE惨遭0换5，一波推到高地，GC拿下这一分。
　　团战失利的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看见ACE基地爆炸的时候，解说包括观众们全都愣住了。
　　解说道：“slow这波操作变形了，怎么会走到那个位置，这……”
　　解说二号道：“是啊，这个走位，是有点迷。”
　　直播间的屏幕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问号，随后变成黑粉们的狂欢。
　　【我就说了slow是真的垃圾，离开了野位之后ACE一次季后赛都没进，现在还全靠fest】
　　【这什么迷之走位，团战五比零，我上我也行】
　　【他是在梦游吗？】
　　和周遭浮躁的氛围不同，即便输掉了这局比赛，ACE的队内语音里也没有人说出一句对沈慢的责怪。
　　相反，在输掉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对着沈慢投去了担忧的眼神。
　　沈慢摇摇头：“我没事。”
　　说着没事，怎么可能真的没事，所有人都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沈慢的手伤影响会越来越大。
　　第四把。
　　GC也看出了拖得时间越久，对他们越有利，硬是选了后期阵容把游戏往三十分钟拖。三十五分钟的时候，ACE又出现了失误，赵蕤去做视野被抓，随后GC强行和ACE打团，杀掉了ACE三个人后，一波推到了高地。
　　原本二比零的场面，硬是朝着让二追三的去了。
　　国内的解说看着比分都傻了，说：“ACE后两局发生了什么？怎么不像同一群人打出来的操作。”
　　解说二号道：“是啊，还有下路slow怎么回事，一点压制力都没有……”和之前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不会要被让二追三吧？】
　　【输给3B还情有可原，输给GC他们ACE是真的该游回来】
　　【今天slow打的什么狗屎，居然对线都对不过，真买了？】
　　【建议严查】
　　“我上个洗手间。”沈慢站起来。
　　“我也去。”徐舟野道。
　　洗手间里，沈慢捧起水洗了把脸，抬头看向镜子。镜子里的他脸上挂着水珠，神情倦怠疲惫。四场比赛，加上BP和中场休息时间，接近三个小时。他手上的疼痛感越来越剧烈，每一次的点击鼠标，都让人感觉鼠标垫不再是鼠标垫，而是放满了刀子的砧板。
　　他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伸手将脸上的水珠抹下。
　　徐舟野低声叫他的名字：“哥。”
　　沈慢道：“我没事。”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慢扭头，看到了GC的人，他们也是来上厕所的。
　　即便是语言不通，可脸上的表情却能轻易的读懂，那种带着纯粹的恶意的嘲笑，光是看一眼就会觉得心中不适。
　　GC的队长染着一头醒目的黄毛，个子倒也不高，走到沈慢的旁边时嘻嘻哈哈的对队员说笑。
　　徐舟野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成拳头，如果不是最后的理智在阻止他，他这会儿已经冲上去给他们一人一拳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徐舟野的怒意，GC队长保持着笑容，扭头看向他们。
　　双方目光相触，空气里几乎要燃起火花。
　　只见GC队长突然抬手，用手掌在脖子上抹了一下——他故意挑衅，做了个抹脖的手势，随后又抱着右手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竟是在嘲讽沈慢受伤的右手。
　　沈慢反应极快，在徐舟野人冲出去之前伸手将他拉住了。
　　“%&……%……&”也不知道徐舟野的英语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一连串沈慢都听不懂的脏话从他嘴里冒了出来，他本来就比那个队长高了一个头，真要冲出去揍人的模样把那队长吓了一大跳，和几个队员赶紧冲进厕所隔间关上门。
　　徐舟野气得发疯，眼圈都红透了，可是沈慢拉着他的手，让他不敢有任何挣脱的行为——他怕伤到沈慢。
　　“哥。”他叫他。
　　“冷静点。”沈慢的语气平静，“真打了人要被禁赛的。”
　　徐舟野说：“就算是被禁赛——”他想说就算是被禁赛，他也想打他一顿，可是看见沈慢的表情，他又不敢这么说了。
　　“为了这么个东西被禁赛，没必要。”沈慢道，“走了。”
　　徐舟野狠狠瞪了那隔间一眼，握着的拳头青筋暴起。
　　回到座位上。
　　“抱歉，刚刚两把都是我的。”沈慢说，他的声音轻得像根羽毛，好像要顺着风飘到天上，那张漂亮的脸上看不见丝毫血色，连嘴唇也变得苍白，像褪去了色彩的黑白画。
　　徐舟野：“……哥，怎么能都怪你。”所有的压力都压在沈慢一个人身上，难道他因为受伤C不动，也是被责怪的理由？
　　徐舟野说：“就算输了……”
　　沈慢平静的打断了徐舟野的假设：“大家只会关心你输了，不会关心你为什么输。”
　　徐舟野：“……”
　　沈慢说：“只有两个结果，赢或者输，至于输赢背后的故事，没那么多人在乎。”
　　为了坐在这个舞台上，谁不是经过了一千次一万次的努力，胜者才有机会述说背后的心酸，败者为何而败，无人问津。
　　沈慢绝对不允许因为自己，浪费掉队友的努力。


第39章 通通碾碎
　　队友们都明白了沈慢的意思，赵蕤狠狠地抹了一把脸，想要用手掩盖住潮湿的眼眶。许小虫恨得牙痒痒，只怪自己当时反应太慢，没冲过去用自己的体重压死那几个崽种。刘世世咬牙道：“怕什么，反正已经这样了，干他妈的！”
　　“把他们干烂！”赵蕤猛一拍桌。
　　徐舟野不说话了，他这一把选了比赛不常用的英雄——倒吊者。
　　这是可能会被让二追三的决胜局，一般情况下，选手们都会选一些无功无过的英雄，不会剑走偏锋。
　　但徐舟野毫不犹豫地选了个全看个人手感和发挥的英雄。
　　教练在斟酌之后，同意了徐舟野的选择——他对徐舟野很有信心。
　　也是，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谁能没信心。
　　“就玩这个，输了我背锅。”打了这么久的比赛，徐舟野还是第一次表露出如此强烈的个人意愿，他虽然技术好，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听从教练安排的，即便是玩野C体系也是经过了教练的同意，唯有这一次，他态度坚决的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教练看了沈慢一眼，叹了口气，说：“行吧。”
　　沈慢的状态他都看在眼里，这一把，只能押宝徐舟野。
　　沈慢说：“给我拿血鲨。”
　　赵蕤心中一惊：“没问题吗？”这英雄可以说是前期最强势射手没有之一，但也需要高强度的走位操作。
　　沈慢淡淡道：“当然没问题。”
　　另一边，GC队内也看到了沈慢选的英雄。
　　刚刚故意在挑衅沈慢的队长发出一声嗤笑：“真好笑，就这种状态还玩血鲨？”
　　“队长，你们在厕所遇到他了？”辅助问。
　　队长冷笑着点点头。
　　队员对自家队长的性格很了解，一看就知道估计又是故意的，在搞人心态方面，他们队长敢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他对着队长露出笑容，像个卑微的讨好者：“看来那个slow受了刺激，非要玩这英雄，证明自己。”
　　“他们这些天才哪里受过这种刺激。”队长冷笑，“估计打了这么久的比赛，都没听过几句重话吧，别人不敢说，我来说，他slow也不过如此。”
　　解说和观众们都看出来了，ACE的状态特别不好，特别是下路组合，在输掉的两把里完全是大失水准。
　　看见沈慢选了血鲨，所有人都开始担心起来。
　　“这个版本血鲨虽然还能玩。”解说道，“可是会不会过激了一点……”
　　“fest选了倒吊人。”解说二号更在意这个，“倒是能和血鲨配合，但是这阵容只能前期迅速结束游戏……一旦往后拖……”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显然并不是很看好ACE这把的阵容。
　　“GC故意选了个后期阵容，看来是非要拖后期了。”解说一号说，“……让我们看看谁更胜一筹吧。”
　　游戏开始。
　　为了配合沈慢，赵蕤拿到了他最拿手的带钩子的硬辅，这英雄和射手血鲨倒也是绝配，只是赵蕤很担心沈慢的状态。
　　可是他的担心，好像有些多余。
　　沈慢一扫前两局低迷的状态，风格异常凶狠，加上血鲨前期就爆炸的伤害，两人配合默契，一级就把对面干回了老家。
　　血鲨是个非常特殊的英雄，它有个很强悍的前期机制，就是每接住抛出去的回旋刀刃一次，就会维持被动血刃的BUF一秒。这个机制被沈慢操纵得淋漓尽致，他几乎就没接空过，一级对拼，血刃BUF居然一秒都没掉，直接把对面下路打的残血只能龟缩塔下。
　　沈慢的状态回来了！
　　状态回来的不止是沈慢，还有徐舟野。
　　徐舟野的倒吊人三级抓下，对面的GC还没反应过来，草丛里就掷出一道细长的绳索，又准又狠的套住了射手脆弱的颈项，带着斑斑血迹的上吊绳嵌入柔软的肌肤，血花四溅的同时，赵蕤稳稳的接上控制技，用他的钩子将射手锁在原地，沈慢接上一记平A，丝滑地拿下了本场第一个人头。
　　血鲨这个英雄是最恐怖的滚雪球射手，他一旦拿到几个人头，这场游戏就将以最血腥且残忍的方式结束。
　　GC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等到他们意识到的时候，沈慢的血鲨已经买齐了两个大件装备。
　　“来，赵蕤。”沈慢说，“越塔。”
　　赵蕤嗯了声，甩出一记Q，精准控住了对面射手。
　　只是短暂的一秒钟的控制而已，射手却看见自己的血条仿佛被蒸发了一般。
　　一千六百点血量，沈慢一个平A出了暴击打掉一半血条，第二刀如果出了暴击他还得欠沈慢两百血——
　　两刀被沈慢秒掉的射手懵圈了，他抬头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十五分钟，此时游戏刚刚进行了，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他就被两刀秒杀了。
　　这要怎么打？
　　这就是沈慢真正的实力吗？意识到这一点的射手额头上几乎冒出了冷汗，他想要叫打野来帮忙，却发现自家打野也自顾不暇。
　　徐舟野的倒吊人，太恐怖了。
　　这英雄厉不厉害，就是看Q技能的命中率，而在徐舟野的手上，Q技能仿佛成了指向性技能，几乎就没有空过——
　　下路本来就被压着打根本帮不上忙，自家野区变成了对面的，GC的野位从倒吊人六级开始，就没吃过野区几组完整的野怪。
　　而GC的队长——也是中单，被徐舟野抓了两次，也崩了盘。
　　十八分钟，下路二塔告破。
　　GC一退再退，被迫上了高地。
　　“高地不好上，打个蛇王吧。”沈慢说。
　　“打不了。”徐舟野道。
　　“怎么打不了？”沈慢奇怪了。
　　“还没刷新呢。”徐舟野说。
　　沈慢：“……”
　　哦，他都忘了游戏里面二十分钟才会刷新第一条蛇，现在才十八分钟。
　　“那再等等。”沈慢说，“把他们家野怪全拿了。”
　　“什么他们家的，明明咱们家的。”徐舟野冷笑，“他们也配碰？”
　　GC已经被打的没什么交流了，队伍语音里，安静得有些渗人。
　　队长说了一连串的脏话，又骂了辅助几句，让他赶紧滚去做视野，辅助战战兢兢不敢不听，可是刚试探性往草里走，被丛林迷雾掩埋的黑暗里，就探出了一根索命的绳索，勒住了他的颈项。绳索之后，是两把沾满了鲜血的利刃，带着腥风呼啸而来，一刀，又一刀，锋利的刀刃将他的身体砍成了破碎的碎片。
　　让人绝望的统治力。
　　ACE.slow的ID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出现在了屏幕上，他看见这个id，就像看见了死神的召唤，竟是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怯懦。
　　队长再次在语音里大骂起来，全是那些听腻了的词汇，可是他越骂，其他的队员越心虚。
　　沈慢不是受伤了吗，为什么一个伤成那样的人还能打出这种操作，他们真的能赢这种人吗……
　　在这一刻，GC的队员们都丧失了斗志，变成了四处逃匿的怯战者。
　　二十分钟，拿下了蛇王BUF的ACE队员上了高地。
　　败势如山倒，GC像被蹂躏的沙袋，毫无还手之力。
　　沈慢掏出第三件装备的时候，已经注定了这场比赛的结局，双刃在他手上，犹如死神镰刀，收割着敌人如麦苗般脆弱的生命。
　　徐舟野的倒吊人紧随其右，在手中甩动的绳索仿若催命符，不见其人便已残血。
　　这是一场实力完全不相等的虐杀。
　　解说看着屏幕上方0:16的人头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替GC找补，只能无奈地笑着，说看来刚才ACE状态不好的说法纯属扯淡，没有比ACE状态更好的队伍了……
　　【太猛了，太猛了，slow太猛了】
　　【怎么感觉一群人都憋着股劲呢，谁惹他们了？】
　　【GC被打烂了呀，这二十分钟就上了高地】
　　【他们怎么不推啊，哟，怎么还虐上泉了】
　　虐泉的意思就是不推基地，把刚复活的人给杀了，这种行为虽然并不违规，但在游戏里，特别是职业赛场上很容易被人诟病。
　　解说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幕，都有些惊讶，说：“今天ACE怎么回事啊，怎么一副寻仇的模样。”
　　解说道：“嗯……可能是，第一次参加全冠赛比较兴奋？”
　　两人尽力找补着，但看直播的观众们可不买账了。
　　【这素质也太差了，虐了快五分钟还不推，ACE到底在干嘛？】
　　【确实有点过分，虐一轮就算了，这都两三轮了】
　　【GC好可怜啊】
　　可怜吗？徐舟野一点也不觉得他们可怜，他想起刚才GC队长在厕所里对着沈慢的挑衅就恨得牙痒痒。
　　倒吊者和血鲨都是虐泉的一把好手，伤害高到泉基地的恢复机制也奶不起来。
　　他们五人站在泉水边像五面高不可攀的墙，把GC的队员堵在泉水里杀了一次又一次。
　　嘲讽对手的表情不断的在头顶上亮起，是为了GC嚣张的挑衅，也是为了沈慢那鲜血淋漓的右手。
　　“推。”直到沈慢发了话，这场比赛才终于得以总结。
　　虐泉期间，解说们都不敢吭声了，他们心里也奇怪的厉害，ACE其实是个素质很好的战队，一般情况下连多余的表情都不亮，更不要说打GC这种弱队了。难不成两队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恩怨？两个解说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神里看到了疑惑。
　　圈外的人不知道，但他们圈内的人都知道，沈慢的风格是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类型。
　　今天，ACE全员都像吃了几大口火药，挺吓人的。
　　虐了几分钟的泉，才舍得把基地推平，看得大家都松了口气。
　　但是到了赛后握手环节，ACE也没给GC留一点面子，一般正常情况下都是胜者走到败者那边，挨个握手，表示尊重。
　　但ACE没去，五个人连多余的交流都没有，默契地转身就走，留下GC尴尬的坐在椅子上。
　　导播怕闹大，赶紧切了镜头。
　　于此同时，关于沈慢的消息也传到了国内。
　　【出事了，出事了，刚刚内部人员有消息说赛前有人伤了slow的手——】
　　【有人？哪边的人，不会是GC的吧？】
　　【就是他家家的工作人员撞了slow，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
　　【真的假的，slow的手又受伤了？？？】
　　【天啊，伤的严重不严重？】
　　【怪不得有两局发挥的那么奇怪】
　　最后整场的最佳选手给了沈慢，他状态实在不佳，赛后采访镜头给到他脸上的时候，观众们都惊了。
　　沈慢脸色苍白，额头隐隐约约有冷汗的痕迹，站在主持人的身边，说话的声音也轻飘飘的。
　　主持人问了他几个问题，他回答都很简洁，脸上没什么欣喜之色——看着不像是刚赢了一场游戏，倒像是在病床上被人拉起来采访。
　　倒是有眼尖的观众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ACE的队服有红色吗？为什么slow袖子红了一片？】
　　【卧槽还真是，还是右手手臂的位置，他真受伤了！！】
　　【天啊，这血都溢出来了，他还坚持打满了五场……】
　　【对不起，我刚刚还骂slow没素质来着，原来没素质的是自己】
　　【说实话，换个脾气不好的队伍已经线下真人格斗】
　　徐舟野下舞台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沈慢袖子上的血迹，他呼吸一窒，看着打算转身去接受采访的沈慢，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口：“哥……”他想让沈慢别去了，可嘴唇嗫嚅了一会儿，只能勉强从嘴里挤出一句：“早点下来。”
　　沈慢冷淡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他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伸手在徐舟野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一下，才转身离开。
　　好在主办方也和主持人通过气了，没有怎么难为沈慢，简单问了几个问题走了一遍流程，就放过了他。
　　“手怎么样了，快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刚到后台，一群队员就围了过来，经理嚷嚷。
　　沈慢：“……”
　　“快啊，愣着干嘛？”经理支了个脑袋，叫着，“都男的扭扭捏捏嘎哈呢？”
　　沈慢没理他，转身走了几步进了休息室，这外面不光有他的队友，还有路过的工作人员，他在这里脱衣服总有种自己是猴山上被围观的猴子的错觉。
　　观众们没看错，沈慢的袖口的确被血浸透了。
　　之前那简单的包扎几乎没怎么起作用，透过绷带都能看到里面暗红色的痕迹。
　　那血水顺着袖口流到手腕上，也亏得他的键盘鼠标都是黑色的不甚明显，不然肯定能看到上面也沾染了红色的痕迹。
　　沈慢垂着手，像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
　　休息室里安静得要命，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沈慢的手上，表情沉郁凝重，最后是徐舟野受不了了，说都愣着干嘛啊，咱们赶紧去医院吧。
　　“对对对，去医院。”经理如梦初醒。
　　“不用一起去了，我陪哥就行。”徐舟野说，“你们先回酒店吧。”
　　“我也跟你们一起吧。”经理不放心。
　　“不用，他陪我就行。”沈慢说。
　　经理还想说什么，却见沈慢冲着徐舟野点点头，两人一起出去了，完全无视了在旁边干着急的一群人。
　　“不是，他们两个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经理有点接受不了，莫名其妙有种自家孩子一夜之间突然长大的感觉。
　　赵蕤叹气，拍拍自家经理的肩膀：“关于自家身价五万打野拐走身价五千万射手这件事你有什么思路吗？”
　　经理：“？？？？？”思路？什么思路？最便宜的东西才是最贵的吗？！拐走又是什么意思？徐舟野要是带着沈慢跳槽——他不得被自家老板请一千个水军骂？！


第40章 队长原来你是这种人
　　徐舟野打了个车，到了医院，这边不比国内，流程走得很慢。两人坐在等候室里，沈慢有点犯困。
　　“睡会儿吗？”徐舟野问他。
　　沈慢嗯了声。
　　“靠着我吧。”徐舟野说着坐直了身体，拍拍自己的肩膀。他有点不安，以为沈慢会逞强拒绝自己的提议，没想到沈慢轻轻应了声好，就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徐舟野瞬间紧张上了，身体略微有些僵直，倒是沈慢缓缓地闭了眼睛。
　　“有点累。”他说。
　　带着这好了又裂开的伤口打了一晚上比赛，怎么会不累，徐舟野心疼得厉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稳稳坐着，让沈慢靠在他肩头。
　　陌生的异国，深秋的夜晚，安静的医院。
　　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沈慢困了，想睡却睡不着，那伤口疼得厉害，他半睁着眼，有些恍惚。
　　“睡不着吗？”徐舟野轻声问。
　　“嗯。”沈慢冒出一句他们当地的方言，“……痛得很。”
　　沈慢他们那儿的方言语气算不上柔软，但这会儿有气无力的说着话，听起来居然有点撒娇的味道。
　　徐舟野没想到沈慢会喊痛，整场比赛下来快四个小时，沈慢哼都没有哼一声，此时却在他耳边喊着痛，顿时让他有些手足无措，犹豫着伸出手，拍拍沈慢的后背：“痛痛飞，痛痛飞……”
　　沈慢被徐舟野的反应逗笑，肩膀不住地抖动。
　　徐舟野问他笑什么呢。
　　沈慢说，你这样特别像我外婆。
　　“外婆？”徐舟野说，“外婆看见你这样一定很心疼……”
　　“不得。”沈慢还是说着方言，他眼神有点放空，想起了遥远的记忆，“外婆说男娃儿不要随便哭，受了点伤没得啥子，要勇敢点。”
　　徐舟野：“……”
　　“我以前觉得外婆不疼我。”沈慢说，“后来才发现，她不是不疼我，她是预料到了我只能一个人，怕我撑不下去。”
　　那些话语，都是为了让沈慢独立坚强的预演。
　　预演很成功，成功的让沈慢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他不再需要任何人。
　　可真的有人会不需要任何人吗？
　　徐舟野的手很大很温暖，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乖乖，不痛了不痛了。”他学着沈慢的腔调，说着蹩脚的方言。
　　沈慢闭上眼睛，竟是奇迹般的感觉好像真的没那么痛了。
　　两个小时的等待后，他们终于见到了医生。
　　徐舟野英语不错，全程都是他在交流。
　　包扎伤口，拿药，付费，他的社会经验好像很丰富，看起来熟练且可靠。
　　沈慢坐在那儿让护士处理伤口，乖乖的模样像个可爱的小孩——其实他也不过二十一岁的年龄，放在学校里，还没大学毕业。
　　全部处理好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回路的路上，沈慢问医生说什么。
　　徐舟野说：“医生让你少吃点辣。”
　　沈慢：“？”
　　徐舟野看着他狐疑的表情咧开嘴角：“开个玩笑……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沈慢：“好消息？”
　　徐舟野说：“伤的不重，休息就好了。”
　　沈慢：“坏消息？”
　　徐舟野：“虽然伤的不重，但是需要休息。”
　　沈慢懂了。
　　他们虽然赢下了GC，但是决赛在七天后，还得打BBB，而且期间训练赛安排得满满当当。
　　沈慢沉默片刻：“我觉得我也没伤得有多重。”
　　徐舟野：“……不要你觉得，要医生觉得。”
　　沈慢抿唇，不说话了。
　　徐舟野知道他很固执，叹气：“你这样肯定没办法参加训练，就算强行练了，到了比赛真能打过3B吗？”
　　沈慢软硬不吃，说：“再说吧。”
　　徐舟野：“……”
　　看着沈慢固执的侧脸，徐舟野心情顿时烦躁起来，两人正好到了酒店门口，一起下车。
　　徐舟野说：“有烟吗？来一根。”
　　沈慢瞥他一眼：“没带。”
　　没带就怪了，徐舟野伸手就往他口袋里掏，沈慢哎了一声，想要躲开，却被徐舟野一把按住，整个人都被搂进徐舟野的怀里，徐舟野半抱着沈慢控住他的身体，成功把手伸进沈慢的外套口袋，掏出了一包烟，这才放松了桎梏。
　　沈慢面露无奈，他发现徐舟野这小孩，现在是越来越不怕他了。
　　“你不是不会抽烟。”沈慢说，“又不是好事儿，学什么？”
　　徐舟野冷着脸色，不理他，掏出一根烟含在嘴里。
　　沈慢：“徐舟野……”
　　徐舟野说：“我管不住你，你也不要管我。”
　　沈慢：“……”
　　咔嚓一声，打火机在黑夜里燃起火苗，点燃了烟，火光之下，面无表情的徐舟野看起来格外的冷漠，简直像沈慢不认识的陌生人。
　　沈慢叹了口气。
　　徐舟野不理。
　　沈慢又叹了口气。
　　徐舟野忍不住了，抬眼看向他。
　　秋天的夜里，纤细苍白的沈慢站在他的对面，发梢被凉风吹得凌乱，发丝盖住了他的脸，却依旧能看到那美丽的轮廓，他眼神里多了些白日里不曾见过的忧愁，像颗要坠落的星星。
　　徐舟野冷漠的表情解了冻，他正想说什么，却见沈慢低下头，踹了一下脚边的石块，他说：“那我休息三天。”
　　徐舟野：“……”
　　“但是后面你不能拦着我训练。”沈慢说，“行吗？”
　　当然可以，徐舟野没想到沈慢会让步，他含糊的说好，嘴里的烟被沈慢伸手拿下，沈慢的手指从自己唇边滑过，能感觉到皮肤细腻的触感。
　　沈慢说：“你也别抽烟了，这又不是啥好事。”
　　徐舟野点头。
　　“休息吧？”沈慢说。
　　“休息。”徐舟野松了口气。
　　从夜幕走进温暖的酒店，躺上柔软的床，沈慢闭上眼，感觉身下都是柔软的云朵，但这一次，他不再是梦里那颗失重的星辰。
　　他躺在俗世里，旁边是爱操心他的徐舟野。
　　一切都刚刚好，有种从噩梦中醒来的踏实感。
　　———
　　沈慢一觉睡到了十一点。
　　胃中的饥饿感把他从睡梦里唤醒，他睁开眼，看到了黑漆漆的屋子……徐舟野提前把窗帘拉上了。
　　沈慢从床上坐起，右手条件反射的撑了一下床铺，剧烈的痛感传来，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沈慢缓了一会儿，才从疼痛中缓过来。
　　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密密麻麻的未读记号看得人头皮发麻。
　　沈慢大致浏览了一下，几乎全是问他受伤情况的，还有几个未接来电，来自陆睨。
　　信息太多，沈慢懒得挨个回，干脆发了条朋友圈：人没事，不用担心。
　　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给陆睨回了个电话。
　　和想象中的对话差不多，陆睨十分关心他手上的伤，得知在看了医生，并且没什么大碍后才松了口气，她犹犹豫豫，话语中表露出想要来看望沈慢的意愿，但最后被沈慢拒绝了。
　　一是看了也没什么用，二是沈慢实在是分不出精神来应付她。
　　陆睨听出了沈慢语气里的果决，只能幽幽叹了口气，说：“那你要是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我这边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沈慢说好。
　　电话挂断的时候，明显感觉两人都松了口气。
　　嘎吱一声，门开了，徐舟野端着东西从门外进来，把东西放下后，他走到阳台拉开窗帘：“醒了？”
　　是个阳光灿烂的晴天，沈慢被光线刺得眯了眯眼：“嗯……”
　　“吃点东西吧。”徐舟野说。
　　沈慢看去，看到餐盘上面放了几样食物，有面有菜，全是酒店里没有的东西。
　　“你做的？”沈慢问。
　　徐舟野笑了：“我说是基地阿姨做的，你信吗？”
　　沈慢勾起嘴角：“你说我就信。”
　　他睡了一晚上，受伤的事情已经在有时差的国内发酵了一整天，这会儿热搜上前五里有三条都是这事儿——这是徐舟野说的。
　　“那人找到了，是GC的工作人员。”徐舟野说，“但咬死了说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滑倒了才碰到你的，那个位置的监控只拍到了一个后背的角度，没有特别清晰的正面。”
　　沈慢慢悠悠地吃着面条，听着徐舟野的话也不觉得奇怪：“嗯。”
　　徐舟野说：“所以没法追究他们法律上的责任，但是官方应该还是会处罚他们，大概是开除或者禁赛什么的……”这种处罚没什么意义，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沈慢点点头，这面条是鸡蛋面，加了点醋和香油，再撒上一把细细的葱花，香得要命，是他来这里这么久，吃得最开心的一顿。
　　吃的好了，心情也没那么烦躁，连带着听到坏消息时的不快也淡了许多。
　　“哥。”徐舟野说，“怎么会有人那么坏。”
　　沈慢咀嚼着，把嘴里的面条咽下才开口：“你记得KN有个队员被禁赛的事情吗？”
　　徐舟野说：“记得……”
　　沈慢说：“其实我知道点内情，他当时也是被人故意下了套。”
　　徐舟野一愣。
　　沈慢说：“他那边有个朋友，在他比赛之前带着他去澳门玩了一圈，起先赢了不少，后来全输了，他不甘心，借钱继续赌，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徐舟野：“……”
　　沈慢说：“后来才知道，带他去的那个朋友，早就开始买比赛的输赢，这么干，就是想拉他下水。”
　　徐舟野听得毛骨悚然：“好恐怖。”
　　沈慢用筷子戳着面条里的鸡蛋，轻声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里有好人，也有坏人。”
　　大约是小时候的经历让他见了太多人情冷暖，所以在面对人性最恶劣的一面时，沈慢表现的非常平淡。
　　沈慢把鸡蛋夹起来，咬了一口，“教练那边怎么说？”
　　徐舟野说：“让你先休息三天，三天之后再看。”
　　沈慢道：“今天你们不打训练赛？”
　　徐舟野道：“上午放假，下午再去。”
　　沈慢点点头，他吃了蛋，有点饱了：“他们人呢？”
　　徐舟野看了眼时间，正好中午：“在餐厅吃午饭吧。”
　　的确是在餐厅吃午饭，还吃的是干巴巴的酒店午餐，一群人赢了比赛，却垂头丧气的。沈慢刚到餐厅，就看见赵蕤往嘴里塞了两个白煮蛋，跟个囤粮的仓鼠似的。
　　沈慢心想这么吃也不怕被噎死，刚想完两秒，就看见赵蕤被噎得翻起了白眼。
　　沈慢：“……”赵蕤，真有你的。
　　“慢啊，来了。”经理和他打招呼。
　　“嗯，你们下午去训练？我也一起去吧。”沈慢说，“留在酒店也没事做。”
　　经理道：“也行……不过医生说了啊，你至少得休息三天。”
　　沈慢：“嗯。”
　　徐舟野心想三天哪里够，但他没吭声，决定到时候再说。
　　GC这事儿还在继续发酵，晚上的时候，官方处理公告出来了。那个伤害沈慢的工作人员公开道歉并且被开除，GC战队禁赛半年。
　　这结果大部分人都挺不满意的，说官方处罚的太轻。
　　【以后打比赛我就专门找个人给对面队伍泼热水。】
　　【泼热水还是温柔了，要是我就泼大粪，给选手恶心的够呛还不犯法】
　　【那要不去泼热大粪？】
　　【好可怕，已经闻到味了】
　　【开玩笑，这次不严厉整治开了个不好的头，以后选手们比赛前能遇到啥事都不敢想。】
　　【可怜的slow啊，你们看比赛回放，他接受采访的时候袖子上面全是血】
　　【那些说slow被虐得脸色惨白的人呢？这会儿怎么不叫了】
　　【slow手受伤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把GC那群废物按在地上打】
　　【用这种恶心的手段，别说打了，就应该往他嘴里灌大粪】
　　各种言论甚嚣尘上，说什么的都有，但大部分都在同情沈慢谴责那个撞人的罪魁祸首。
　　“泼大粪这个可以。”赵蕤看着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表示赞同，“不光能干掉被泼的人，还能影响旁边的队友，实乃一举五得。”
　　刘世世说：“要不咱们和3B比赛的时候你去努力一下？”
　　赵蕤说：“……那还是算了。”
　　这事儿闹的挺大，玩游戏的不玩游戏的，全都知道了。
　　下午队友们训练，沈慢已经在各个平台上都刷到了这件事——封面就是他那张脸色难看的要命的脸，知道的是沈慢受了伤，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慢得了绝症，马上就要升天了。
　　偏偏路人爱极了这种美强惨的人设，纷纷询问这人是谁发生了什么，不过一天的功夫，沈慢的微博涨了十几万的粉。
　　沈慢没忍住好奇心，又去慢天遍野的超话逛了一圈，里面哀嚎声一片，大部分人是在心疼沈慢，还有另外一部分人是替徐舟野心疼沈慢，当然心疼的方式各有千秋，但无一例外，都搞得人心黄黄的。
　　在旁边刚打完一局比赛的徐舟野，扭头就看见自家队长窝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屏幕，白皙的耳朵通红一片，那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徐舟野突然心生好奇，站起来轻轻走到沈慢的身边，。
　　“哥，看什么呢？”徐舟野刚开口，沈慢就像被吓到了似的，整个人猛地一抖——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
　　“别碰——”沈慢吼道。
　　然而已经太晚了，徐舟野反应极快地弯腰捡起了沈慢的手机，同时还看到了屏幕上的内容。
　　那是一张两人的合照，两人深情相拥，沈慢满面潮红，对视的眼神里，蕴含着浓郁的爱意，好像下一刻两人就会情难自禁，唇齿相依。
　　沈慢：“……”
　　徐舟野：“……”
　　沉默，漫长的沉默。
　　徐舟野幽幽道：“队长，原来你天天都在看这个。”


第41章 夺冠
　　盯着手机的徐舟野，听见他家队长有气无力的声音：“你听我解释。”
　　徐舟野抬眸看向沈慢，示意你有很多时间可以解释。
　　沈慢：“……”然而沈慢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对上徐舟野无辜又疑惑的眼神，他觉得语言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说，“其实就是网上有些人在嗑我们两个的CP……”
　　徐舟野说：“嗑CP是什么意思？”
　　沈慢：“幻想我们两个谈恋爱……”
　　徐舟野：“……”
　　两人同时沉默。
　　沈慢决定放弃解释。
　　大约是从沈慢的脸上看出了自暴自弃的味道，徐舟野默默把手机递到了沈慢的面前，沈慢接过来，依旧不敢看徐舟野的眼神。
　　好在那边第二把游戏要开了，徐舟野说：“那我先过去了。”
　　沈慢无力地摆摆手示意他快去。
　　当天晚上，徐舟野窝在被窝里，认真的在微博的搜索栏中输入了慢天遍野四个字。他原本有点困意的眼睛在点进那个超话的那一刻瞬间瞪大——像极了白天时的沈慢。
　　“卧槽。”徐舟野越看越震惊，如果超话里面的内容是真的，他和沈慢已经在一起一年多了——虽然他才来ACE半年。
　　徐舟野看得瞌睡都醒了，被屏幕光照亮的脸像黑夜里的萤火虫。
　　旁边的沈慢也没睡着，看见徐舟野翻来覆去，问了句：“你看什么呢？”
　　徐舟野浑身一颤，有种被抓包的感觉，含糊道：“刷刷微博。”
　　沈慢：“……”提到微博，他就想起了白天那让人尴尬的脚趾抠地的意外。
　　也不知是不是徐舟野的语气有点虚，沈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幽幽地问了句：“你不会在看白天那个超话吧？”
　　徐舟野：“……”
　　沈慢：“？”
　　徐舟野：“唔……”
　　沈慢：“……”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我就只是有点好奇。”徐舟野委屈道。
　　沈慢心想我理解你，我他妈也是因为好奇点进去的。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徐舟野没忍住道：“嘿嘿，哥，我是攻耶。”
　　沈慢：“……”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他就一肚子的气，忍不住道，“她们眼光有问题。”
　　徐舟野：“嘿嘿。”
　　沈慢：“……”你嘿个头啊你嘿。
　　“别看了！睡觉！”沈慢冷冷道，“明天还打训练赛呢。”
　　面对恼羞成怒的自家队长，徐舟野选择了顺毛撸，乖乖放下手机，睡觉去了。
　　————
　　三天时间，显然并不足以让沈慢的伤口恢复。
　　去换药的时候，徐舟野又找到医生交流了一下，询问沈慢现在的状态是否能够参加训练，毫不意外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本来快要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这种二次创伤反而更加麻烦，极有可能导致肌肉萎缩，影响沈慢的后续职业生涯。
　　徐舟野绝对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哥，医生说你不能训练，至少要休息半个月。”徐舟野说，“这事我会原原本本的告诉经理。”
　　沈慢半晌没应声。
　　徐舟野看向沈慢的手臂，那原本白皙光滑的小臂上多了一条狰狞得像蜈蚣一样的伤口，破开的痂里面能看到粉红的血肉，光是看一眼，就觉得生疼。
　　徐舟野说：“哥，你别不说话。”
　　沈慢道：“先回去吧。”
　　徐舟野：“……”
　　回去的路不算长，今天天气不错，两人就没打车，走回去了。
　　沈慢双手插兜走在前面，徐舟野跟在他身后，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虽然沈慢脸上没有表情，话也不多，但徐舟野从他的背影里隐约读出一股淡淡的沮丧的味道。
　　“哥，别不高兴呗。”徐舟野说，“这也不是你的错。”
　　沈慢瞥了他一眼。
　　“这种事情，你才是那个最惨的受害者。”徐舟野道，“不要内疚了……”
　　沈慢打断了他：“我在想。”
　　徐舟野：“嗯？”
　　沈慢说：“我在想，明年这时候，ACE战队的成员，还会不会是我们五个。”
　　徐舟野：“……”
　　沈慢扭头看了徐舟野一眼：“你还会在吗？”
　　徐舟野想说当然，却见沈慢摆摆手，他说：“算了，你不用回答。”
　　徐舟野忽的就有些生气了，他站定脚步，叫了一声：“沈慢。”
　　不是哥，是沈慢。
　　沈慢抬眸示意他说。
　　“你可以不相信别人，但请你相信我。”徐舟野一字一顿，“我为你而来，只要你在ACE一天，我徐舟野，就不会离开ACE。”
　　他盯着他，目光里的执拗仿佛要化作实质的锁链，将两人牢牢捆在一起。
　　这仿若告白一般的话语，让沈慢生出些无措，他说：“就算你走，我也不怪你。”
　　徐舟野笑得无奈。
　　的确，沈慢不会怪他，就像沈慢不会怪秦一星。
　　在秦一星的眼里，他和沈慢是配合默契，共登王座的最佳搭档，两人之间有着别人不曾有过的羁绊。然而他绝对没有想到，他从未走进沈慢的内心，甚至于离开ACE这件事，在沈慢眼里都成了无足轻重的小事。
　　人生漫漫，聚散向来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将一切事都放低期待，是沈慢淡然处之的秘诀。
　　没有人会为他留下，也没有人因他离开，沈慢的世界只有沈慢自己，永远没有其他人的一席之地。
　　可是真的没有吗？沈慢看向徐舟野。
　　这十八岁的小孩，站在他的面前，眼神无比坚定。
　　沈慢似乎应该要说些什么，可他最后什么也没说，招招手：“走了。”
　　徐舟野笑嘻嘻的跟了上去。
　　教练那边从徐舟野的口中得知了沈慢手臂目前的情况，三人商量了一个多小时，最终达成了共识，各退一步——沈慢每天只打三把训练。
　　这是沈慢最后的底线和让步。
　　徐舟野虽然担心，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
　　和他一样担心沈慢的，还有国内的ACE粉丝，不少粉丝都留言让沈慢不要再打训练赛，毕竟沈慢才二十一，职业之路还很漫长，如果因此伤到手影响后续的职业上呀，简直是得不偿失。
　　对于这些言论，沈慢的选择是这几天暂时不看微博。
　　一周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决赛的那天很快到来了。
　　在得知沈慢不会缺席决赛之后，这场比赛的票卖疯了，据赵蕤的小道消息，说是前排的票价已经超过了五位数。
　　本来陆睨是想买票的，沈慢知道后，送了她张家属票。
　　决赛是在一块有着巨幕的圆形露天舞台上，观众场座无虚席，选手们登场时，第一次听到那夸张到仿若海啸一般的欢呼声。抬眸望去，四面皆是人山人海，站在舞台上的他们，渺小却又耀眼，像夜幕下闪烁的星。
　　在位置上坐下时，赵蕤才惊觉自己身体在微微发抖，到底是紧张还是兴奋，他真说不好。
　　“好紧张。”显然，发抖的不止赵蕤一个，刘世世插键盘的时候，几次都没插进去，有点无助，“咋办啊，队长。”
　　沈慢没说话，弯下腰，伸手帮他把键盘插上了，拍拍他肩膀：“怕什么，输了有我背锅。”
　　刘世世吞口水苦笑：“可是我不想输。”
　　“我也不想。”赵蕤看向舞台中央那个耀眼无比的奖杯，这是他这辈子离它最近的一刻，它倒映在他的眸子里，像触不可及的幻梦，“我想赢。”
　　“我想赢。”——即便没有说出，此时坐在台上的五人，想要说出的，也是同一句话。
　　全息投影下，蛇王由深渊里腾空而起，为了决赛创作出的主题曲在耳畔奏响，激昂的曲调烘托出令人振奋的情绪。
　　戴上耳机，在舞台上的每个人，都尽情的享受着肾上腺素燃烧带来的快感。
　　第一局，BP。
　　BBB看来研究过ACE，起手一BAN徐舟野的狂犬，二BAN王女，给予了徐舟野最基本的尊重，第三个BAN位留给了手受伤的沈慢。
　　赵蕤看了之后嘟囔：“这手都伤成这样了，还ban人英雄啊。”
　　“开玩笑。”刘世世道，“别人能不ban，他可是slow。”
　　3B那边反应和赵蕤居然差不多，射手inner无所谓道：“没必要ban贝琳达吧，这英雄最吃鼠标，他手都那样了。”
　　队长air笑了笑，他说：“下把再说。”
　　天才都是骄傲的，谁会向谁服输。
　　直到第一局结束，Inner看着屏幕上的winner字眼，却对着自家队长道了句：“下把把贝琳达ban了。”
　　air大笑：“怎么？虚了吧？”
　　Inner嘴硬道：“没有的事儿。”
　　解说看着ACE落败，感叹道：“可惜，太可惜了，好精彩的一场比赛，如果slow手没有受伤的话……”
　　如果slow没有受伤的话，结局或许就能改写。
　　然而即便如此，沈慢依旧带着伤痛发挥出了让人惊叹的稳定水准。右手的疼痛，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的痕迹，他和赵蕤的下路组合对上3B的天才射手inner丝毫不落于下风，两支队伍打的有来有回，最后在大龙的位置分出了胜负。
　　漂亮的对局，观众们的视觉盛宴。
　　只可惜，ACE略输一筹。
　　打完第一把，大家都没了刚开始紧张的情绪，反而气氛变得轻松不少。
　　许小虫苦笑着说抱歉，要不是他大龙处犯了一波错误，也不至于被BBB抓到机会。
　　“别急。”沈慢喝了口水，“还不到分锅的时候。”
　　许小虫挠挠头。
　　是啊，大家都在担心沈慢的发挥，没想到沈慢没什么问题，倒是法师出现纰漏。
　　3B的中单也不是省油的灯，许小虫在他手上被单杀两次，对线期间几乎就完全崩掉，好在徐舟野和沈慢默契配合，在下路的强势期和3B打了个五五开，最后虽然没有赢，但也不算输的难看。
　　“打起精神。”输掉第一局，沈慢却表现的很淡定，依旧鼓励着队友，“无论输赢，至少让观众们记住这一场巅峰之战。”
　　————
　　陆睨坐在台下，屏息凝神的看着大屏幕。
　　沈慢不知道的是，从沈慢进入职业赛场开始，关于他的比赛她就一场也没有落下。
　　从小组赛，到季后赛再到决赛，甚至是全明星亦或者是表演赛，陆睨每一场都录了下来，她有个以沈慢名字命名的硬盘，里面都是他的痕迹。
　　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来看线下的比赛。
　　和坐在电视机前不同，她的四周都是狂热的各国粉丝，他们呐喊尖叫，为每一次精彩的操作鼓掌，也带动了陆睨的情绪。
　　眼前巨大的荧幕上，沈慢正操纵角色闪现平A拿下一血。
　　现场发出巨大的欢呼。
　　陆睨瞪大眼睛看到大屏幕上出现了沈慢的脸。导播似乎对他漂亮的面容情有独钟，捕捉着他每一个灵动细微的表情。
　　一血，三杀，破高地，点掉基地。
　　沈慢的脸伴随着粉丝们的欢呼声，出现了无数次，不知不觉，陆睨竟是热泪盈眶。
　　沈慢于她而言，熟悉又陌生，他们本该是世间最亲昵的二人，如今客气的仿若散步时偶然遇见的邻居，打招呼的方式也不过是对着对方点点头。
　　3B很强，有了徐舟野的ACE也很强，两支强队碰撞出的火花，点燃了赛场的氛围。
　　比分从一比一，到二比二，再到决胜局。
　　每个人都在渴望胜利，可胜利女神的亲吻，只会落在唯一的强者额头。
　　沈慢打的很漂亮，即便是带着手伤，他的操作也无可诟病。
　　强悍的对线能力，细致入微的走位，每一个技能的释放，都显露出了他超出寻常的实力。
　　然而只有坐在他身侧的队友才知道，为了打出这些操作，他付出了什么。
　　苍白的脸色，额头上溢出的汗水，微微发抖的身体，沈慢坐在那儿，像一尊逐渐被风雪掩埋的美丽雕塑。
　　每一个操作，就是一片雪花，轻柔的落在他的发梢肩头。
　　然而雪花亦有重量。
　　一片，一片，又是一片。
　　逐渐堆积，几乎要压垮他单薄的身体。
　　为了抵抗疼痛，最后一局里，沈慢的话很少，几乎都是徐舟野在指挥。
　　三级抓下，六级火池，十六分钟爆发第一场团战，二十五分钟，在彼此的试探中，大战一触即发。
　　完全体的3B实力有目共睹，强得让人害怕，然而ACE竟然丝毫没有落于下风，几个初次出现在决赛场上的稚嫩面孔，竟是抗住了巨大的压力。
　　解说激情昂扬，几近热泪盈眶：“最顶级的拉扯——”
　　一波团战，十人残血，却无一人阵亡，每个人都打出了自己的巅峰操作。
　　“精彩，太精彩。”解说二号十分赞同，“就光是这一波操作，就值回了决赛的票价！”
　　“两支队伍势均力敌。”解说一号说，“就看大龙团了，ZOOP把视野已经排干净了，ACE肯定要接这一波团！”
　　中文解说是国内的，自然也有偏向，两人都放轻呼吸，凝神看着屏幕，跟着紧张起来。
　　“糟了！！！中单被开了！！！”解说惊叫，“月灵被秒了——”
　　团战里，每一个走位都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中单的小小失误，被3B抓住了机会一套秒杀。
　　中单被杀，ACE瞬间落于下风，3B立马追击，麦克风里，徐舟野大喊：“我能控射手，能打吗？？”
　　“能打。”沈慢声音很低，但却很稳，“能控住吗？”
　　没有回答，操作给了答案，徐舟野的角山精准地甩出大招，把对面的射手控住，沈慢没有任何的犹豫，两人仿佛已经模拟了千万次配合，他默契跟着徐舟野的节奏，一套技能秒掉了对面的射手。
　　此时一支火红色的光束横空而来，直取沈慢的颈项，沈慢正欲走位，手臂的位置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那疼痛来得突然，几乎是夺走了沈慢的呼吸，他眼前一黑，猛烈的喘息着，心刹那间便沉了下去。
　　完了，被这个技能命中，至少有两秒的禁锢时间，已经足够脆皮的他死一万次。
　　“挡住了！”徐舟野的声音在朦胧中响起，沈慢从眩晕中回过神，他看到了屏幕上，徐舟野的角色如同奇迹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帮他挡住了那个要命的技能。
　　“挡住了——”十八岁的少年在麦克风里呼喊着，他盯着屏幕，点点光晕落在他的眸子里，化作了璀璨的星光，他叫着他，“哥——”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在此时却变得无比漫长，燃烧的肾上腺素，让手臂上的疼痛奇迹般的消散，沈慢除了眼前的画面，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他好像完全成为了游戏里的以命相搏的英雄，轻而易举地躲开了敌方所有的致命技能。
　　滑步，扭身，旋转，化身他最爱的冰上舞者，在刀刃之上，跳一只独属胜利的舞蹈。
　　每一步都是剧烈的疼痛，这疼痛反倒成了邀请他登上王座的荆棘请柬。
　　沈慢应邀而来，自是不会让众人的期待落空。刀刀见血，收割生命的死神再次降临人间——他操作着神明才能拥有的走位。
　　一旁的徐舟野以黑白视角看完了这场团战，等到团战结束时，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发现手臂上因为沈慢的操作，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波，一波一波了！！”
　　“点塔，点塔啊——”
　　麦克风里，是队员们带着哽咽的呼喊。
　　沈慢没有吭声，好像脱力了一般，缓缓地移动着角色。
　　徐舟野看去，才发现沈慢握着鼠标的手抖得厉害，甚至到了只能勉强操纵角色的地步，他小声询问沈慢有没有事，却被旁边人的欢呼盖了过去。
　　“哥。”徐舟野握住了沈慢的手臂，提高声音“你怎么样？”
　　沈慢这才扭头，那张苍白的脸上露出点点笑容：“没事。”
　　赢了，就没事。
　　从高地，再到基地前的两座塔。
　　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却好像经过了一个世纪。
　　基地最后一丝血量被点掉的那一刻，ACE全员脱力坐在椅子上，几乎快要站不起来。眼前victory的字样那般耀眼，像可望而不可及的梦。
　　但现在，他们将梦握在了手心。
　　场下是潮水般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解说也在激动大吼着：“slow——全杀了——全杀了——ACE二换五——！！”
　　“赢了，赢了，我们赢了！！”解说二号吼道，“时隔三年，我们再次捧杯——”
　　“slow用那双受伤的手，帮助ACE拿下了第二座全冠赛冠军奖杯！！”解说道。
　　“让我们，恭喜ACE！！！”
　　密密麻麻的弹幕，盖住了直播间的画面。
　　【恭喜ACE】
　　这句话迟来了三年，但终于来了。
　　摄像头落到了ACE队员的身上，从队长沈慢，到每一个队员，将他们脸上的表情全都记录下来。
　　赵蕤终究是没忍住，刚赢就开始哭，还打算抱着沈慢哭，可惜手一伸，就被徐舟野拦住。
　　徐舟野看着他，他看着徐舟野，两人眼神交流：你拦我干嘛？
　　徐舟野：队长手受伤了你换个人折腾去。
　　赵蕤伸手抹了把鼻涕，看向旁边激动得发抖的刘世世。
　　下一刻，刘世世的惨叫声响起：“他妈的赵蕤你别把鼻涕抹在我身上啊——”


第42章 他和他的花儿
　　让队员们激动了一会儿，沈慢才摘下耳机领着像猴子乱蹦跶一样的队员们去和对面BBB的人握手。
　　当然，和ACE激动的恨不得跳起来的氛围相比，3B的人像死了一样，射手inner坐在椅子上一直捂着脸，直到沈慢走到了他的面前，朝着他伸出手。
　　Inner握住了沈慢的手，然后用蹩脚的英文问：“你的手真的受伤了吗？”
　　沈慢垂眸看了他一眼：“嗯。”
　　Inner：“别怪我怀疑，刚才实在不像受伤的人打出来的操作。”
　　沈慢沉默片刻，伸手将袖子拉起，露出了透出血迹的伤处。
　　Inner看着他的手臂，重重叹气，他也算输得心服口服了。
　　和对手握手结束，五人走到了舞台中央。
　　奖杯在灯光的照耀下耀耀生辉，天空中五颜六色的彩纸礼花飘洒而下，沈慢站在人群中央，看着队友们合力将奖杯捧起。
　　他的右手疼得厉害，但依旧探出了指尖，触碰到奖杯。
　　触感是冰冷的，但周围人的热情让这种冰冷在心底化作了燃烧的火焰和热情，队友们眼眶里的湿润化作了细碎的星。
　　突然意识到身侧的人在看自己，沈慢扭头，和徐舟野视线相接。
　　徐舟野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
　　然而嘈杂的欢呼声掩盖住了他的话语，沈慢说：“你说什么？”
　　徐舟野又重复了一遍。
　　沈慢还是没听清，于是徐舟野便低下头，凑到他的耳边，呼吸滚烫，他说：“哥……”
　　他叫了一声哥就没说话了，沈慢道：“嗯？”
　　“不说了。”徐舟野嘻嘻一笑。
　　沈慢：“……”你小子笑得这么灿烂干嘛呢？
　　如果说沈慢受伤之前，大家还觉得ACE和3B是五五开，那么沈慢受伤之后，大家都没指望ACE能赢。
　　如今这场胜利几乎是属于爆冷。
　　五人站在台上，接受了主持人的采访。
　　问到徐舟野的时候，主持人问他最想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徐舟野笑得灿烂，他说：“我想说，希望每个追星星的人都能得偿所愿。”
　　他说完这句话，却扭头看向沈慢，声音轻轻，像托住了星辰的风：“我摸不到星星，但能把他装进眼睛。”
　　主持人听着翻译，也跟着他笑了：“你也是个浪漫的人。”
　　徐舟野笑笑，没说话。
　　采访结束，众人回到后台。
　　经理激动地朝着沈慢冲了过来就要抱他——当然没得逞，依旧被徐舟野拦下来了。
　　“别抱了，伤到手怎么办。”徐舟野说得义正词严，“都别碰队长手。”
　　经理讪讪：“对哦。”
　　沈慢比赛里发挥的那么好，他都差点忘了他手上还带着伤了。
　　“晚上咱们好好庆祝！”经理说，“还有几天才回国，大家接下来几天都放假，想去哪里随便，注意安全就行！”
　　赵蕤举手：“教练，晚上我想吃中餐。”
　　经理大手一挥：“吃，想吃什么都有！”
　　“经理，你们先庆祝吧，我带哥去趟医院看看伤口。”徐舟野说。
　　他提起这茬，大家才从巨大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想起沈慢的手还伤着呢。
　　“对不起啊队长——”赵蕤赶紧道歉。
　　“有什么对不起的。”沈慢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非要在大家都在庆祝的时候扫兴，况且比赛都打完了，难不成大家还一直担心他受着伤，能对他有什么好处？倒不如干干脆脆的高兴，至于伤什么的，再说吧。
　　“走吧，哥。”徐舟野说。
　　沈慢嗯了声，两人出去了。
　　走在路上，徐舟野突然停下脚步，他叫他：“哥。”
　　沈慢扭头，看见徐舟野冲着他伸出手，那表情像讨要糖果的小朋友，让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慢似笑非笑：“我的手受伤了，怎么方便抱人？”
　　从舞台上他就发现了，徐舟野这小子一直拦着别人，从赵蕤，到别的队员，再到教练，没有一个成功抱到沈慢的。
　　徐舟野歪歪头，一脸无辜：“那我不一样嘛。”
　　沈慢说：“你哪里不一样？”
　　徐舟野道：“我会很小心的，不会伤到哥的手。”他说话时也举着手，做出一副不抱不走的架势。
　　这放在别人身上，沈慢估计转身就走。
　　但他还真没办法用这种态度对待徐舟野，这小孩照顾了他这么久……
　　沈慢不是个别扭的人，他没有让徐舟野等待太久，上前一步，抱住了他：“谢谢你，徐舟野。”
　　谢谢你对我的照顾，谢谢你替我挡住了那一道光，谢谢你，陪我带着ACE，跨过了群山。
　　他们终成为了山巅的登顶者，即便万难，但也值得。
　　徐舟野抱着沈慢，收紧了手上的力道。
　　沈慢很纤细，被宽大的队服裹着，抱在怀里像没重量似的，他只能用力，再用力一点，让两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才能生出片刻拥有了沈慢的实感。
　　徐舟野情绪里带着些不安，力道大得惊人。
　　明明刚获得了胜利，沈慢也搞不清楚徐舟野情绪里的不安来源何处，但他没有反抗，沉默着将下巴轻轻垫到徐舟野的肩头，他嗅到了徐舟野身上的气息，是洗衣粉和阳光混合的味道，淡淡的，并不让人讨厌。
　　徐舟野恨不得把沈慢揉进身体，他说：“哥，我其实很害怕。”
　　沈慢说：“你怕什么？”
　　徐舟野说：“我怕好多好多事。”
　　他害怕沈慢输了比赛不开心，又害怕沈慢赢了比赛伤了手，他怕那伤会影响沈慢的职业生涯，怕沈慢落寞的眼神……
　　他怕的事情有好多好多。
　　爱生忧，忧生怖，怖生畏。
　　沈慢艰难地抬起手，拍拍他，安抚着徐舟野：“这不是赢了。”
　　徐舟野叹气：“你一点都不懂……”
　　沈慢沉默片刻：“你还要打算抱多久？”
　　徐舟野说：“啊，你这么小气啊，我才抱这么一会儿就不乐意了。”
　　沈慢说：“也不是不乐意，主要是有人拍照了，咱们要不换个地方再继续互诉衷肠？”
　　徐舟野松手，顺着沈慢的目光看过去，真在角落里看到了两个小女生，从面容上来看，应该是国人，倒也不像是粉丝，因为完全没有要过来要签名的意思，反而拿着手机一脸兴奋地不知道在拍什么。
　　徐舟野迷惑道：“她们干嘛呢？”
　　沈慢说：“松手。”
　　徐舟野松开手。
　　沈慢转身朝着两个女生走了过去。
　　那两个女生见到沈慢走过来，顿时有些紧张得不知所措，直到沈慢停在他们的面前，道了声你好。
　　“你、你好。”右边那个长发女生结结巴巴道。
　　沈慢说：“你刚才是在拍我和他吗？”他指了指身后的徐舟野。
　　长发女生道：“啊……是的，我们，是ACE的粉丝。”她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也是你和fest的粉丝。”
　　沈慢说：“cp粉？”
　　两个女生听到这句CP粉都愣了，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神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刚刚拍的照片可以删了吗？”沈慢盯着女生的眼睛微笑，“发出去影响不好。”
　　手机摄像头里的沈慢已经很好看了，可是只有人站在了她们的面前，才能真正的体会到那种被美貌直面冲击的震撼力，面对微笑着的沈慢，几乎很难有人拒绝他的不过分的请求。
　　于是被美貌冲昏头脑的两个女生把照片删了个干干净净，胆子大点的那个，哆哆嗦嗦地问：“那个……那个……你们，是真的在一起了吗？”
　　沈慢笑靥如花，美得人肝颤，他温柔道：“当然了。”
　　两个女生听到这句当然了，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那我先走了。”沈慢说，“旅途愉快，注意安全哦。”
　　女生们兴奋又克制地点头。
　　“对了。”走出两步，沈慢突然停住脚步，扭过头，说了一句：“我是上面那个，别站反了。”
　　两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片刻后，沈慢的身后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不要啊——CP不可拆不可逆啊——”
　　沈慢心中冷冷的笑了两声，呵呵，叫你们把我的小号踢出超话。
　　报仇成功的沈慢心情大好，殊不知此刻身后的两人在遭遇怎样的头脑风暴。
　　过了一会儿，超话里面出现了一个帖子。
　　【我要疯了，我要疯了，我刚刚看完比赛，在比赛场馆外面遇到了slow，还看见他和fest抱在一起了，我们还拍了照片，可惜被他看到之后就过来让我们把照片删了！！这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他承认自己和fest在一起，还说自己是上面那个！！！】
　　帖子发出来之后，很快有了回复。
　　【呵呵，要不是看到最后一句我差点信了。】
　　【怎么，逆家来找茬是吧？@主持人】
　　【你们以后编这种故事的时候，能不能专业一点，slow那个性格能走到你面前和你说他是上面那个，荒谬不荒谬？都OOC了好吧。】
　　帖子主人欲哭无泪，只恨当时自己被沈慢的美貌欺骗，把照片删干净了。
　　她哽咽着回贴【姐妹们，我真的没有骗人，我朋友也在场，她和我一起看见的！！！】
　　然而帖子已经被管理员无情屏蔽，并且警告她再发就踢出超话。
　　“啊啊啊啊，急死我了呀啊啊啊啊。”姑娘抱着手机尖叫，“要怎么说你们才相信啊！！！”
　　真是让人两眼一黑的遭遇……这事儿要是让沈慢知道了，他也只会冷笑两声，然后残酷地表示，谁让你们非要让他当下面那个，这是应得的。
　　徐舟野站的远，不晓得沈慢那边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队长回来的时候心情颇好。
　　“走吧。”沈慢说。
　　徐舟野看了远处一眼：“你和那两个女生说什么了？”
　　“没什么。”沈慢道，“让她们把拍的照片删了。”
　　徐舟野哦了声，以为沈慢是怕人误会什么。
　　沈慢知道他在想什么：“姿势不对，容易让人误会。”
　　徐舟野说：“误会咱们两的关系？”
　　“不对。”沈慢严肃道，“是误会我是下面那个。”
　　徐舟野：“……”他服了。
　　刚刚徐舟野死死将他抱在怀里，怎么看都是占上风的那个，想起了自己在上面的那个不到一千个人的超话，沈慢就恨得牙痒痒。
　　当然，这些内容沈慢没说。
　　————
　　赢了比赛，整个世界都亮了。
　　路边的花花草草都变得闪闪发光，从医院出来，得知沈慢的手并无大碍，徐舟野走路都在哼歌儿。
　　经理那边定了晚宴，打算好好庆祝一番。
　　沈慢接了个电话，是陆睨打来的。
　　大概是怕他尴尬，并没什么过多的言语，只是简单地恭喜了他拿了冠军，询问了他的伤势，沈慢一一回答。
　　“你们几号回去？”陆睨问得小心翼翼。
　　“可以在这边玩几天。”沈慢还记得他对陆睨的承诺。
　　陆睨叹了口气，她说：“明天来我住的地方吧，我给你做顿饭吃可以吗？”
　　沈慢说：“当然可以。”
　　她说了家的地址，又约定了时间。
　　秋天的天气黑得格外早，到了教练说的地址时，夜幕已经降临。
　　餐厅里，众人庆祝着来之不易的胜利，大家都喝了些酒，气氛很好。
　　碍于手伤，沈慢没有喝多少酒，依旧是习惯性的坐在角落，看着赵蕤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擦在了他旁边的刘世世身上。
　　刘世世也喝多了，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和许小虫搂成一团，许小虫哭着说他觉得自己要是没有这个冠军，退役之后肯定还得去送外卖……
　　“你不能去送外卖。”刘世世哽咽了。
　　许小虫哭道：“你是我好兄弟啊！”
　　刘世世说：“哪有能装下两百斤的电瓶车……”
　　许小虫：“？”
　　刘世世嚎啕道：“送外卖迟到你会被扣工资的——”
　　许小虫崩溃了，哭得比刘世世还大声。
　　这就是神经紧绷了半个多月终于松弛后的结果，连教练都喝大了，拉着旁边战队经理的手说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战队经理面如黑炭，说老子不离开你谁去买单。
　　沈慢：“……”这群人好神经，好想装作不认识他们。
　　徐舟野坐在沈慢旁边被他嫌弃的表情逗笑，又冲着沈慢递了个眼神。
　　沈慢懂了，两人默契起身，悄悄溜走。
　　秋意甚浓，凉风拂面，吹淡了浓郁的酒意。
　　沈慢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没有，他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好像踩在云层上。
　　徐舟野走在沈慢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天，谁知聊着聊着，一扭头却发现人不见了。
　　顿时心中一慌，大叫了几声：“哥——”
　　左看右看，找到了刚才站在他身边的人，正蹲在路边，不知道在干嘛。
　　徐舟野倒回去，蹲在沈慢旁边：“哥，干嘛呢？”
　　沈慢一只手抱着膝盖，一只手指着路边：“你看，有花耶。”
　　徐舟野顺着沈慢指的方向看去，看到路边的草丛里，有一颗小小的白色雏菊，明明是夏天才有的花，却静悄悄在秋夜里绽放。
　　这路灯这么黑，也不知道沈慢怎么在一丛杂草里发现的它。
　　沈慢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它柔嫩的花瓣，他偏过头，看向徐舟野：“怎么就它一个，它的朋友们去哪儿了？”
　　他的脸颊上浮着淡淡的红晕，嘴唇也绯红一片，看起来可爱极了。
　　在他问出这句话时，徐舟野才意识到，沈慢也喝醉了……虽然从外表上，看不太出来。
　　“它的朋友们呢？”沈慢固执地问着，“这么晚了，它怎么不回家？”
　　徐舟野心软成了水，他轻声道：“它马上就回去了，它的朋友们在家里等着它呢。”
　　也不知道这个回答让沈慢是否满意，只见他歪了歪头，轻声道：“我想起来了，你把它的朋友们送给我了。”
　　说完展颜一笑，容颜灿若春花。
　　徐舟野知道沈慢在说什么，那是他送给沈慢的第一束花——小雏菊很好养，插在花瓶里面放些水，不用打理也能精神的活半个月。
　　“你看，它们都回去了，咱们也回家好不好。”哄小孩似的哄着沈慢，徐舟野说，“天晚了，外面不安全。”
　　沈慢蹲在那儿没动。
　　徐舟野也没催，就在旁边安静的陪着，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沈慢嘟囔着说：“不想回家。”
　　徐舟野一愣。
　　“不想回家。”沈慢说，“怕。”
　　听到那个怕字，徐舟野心脏停止跳动一秒，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
　　沈慢把下巴放在膝盖上，整个人都缩成一团，他说：“想家了，可是又……很害怕……”
　　害怕推开门，看见的不是微笑的外婆，而是已经腐烂的尸体。
　　那些被压抑在记忆最深处的东西，总会趁着人放松戒备时浮出水面。
　　沈慢说：“它是不是也因为害怕，才不会回家的？”
　　孤零零的小白菊，立在寒冷的秋夜里，等待着严冬，并无去处。
　　徐舟野看着沈慢，突然就鼓起了勇气，他伸出手，带着试探，小心翼翼的……抓住了沈慢的手。
　　比他想象中的，要软一些。
　　纤细冰凉，肌肤细腻，被他牢牢握住，也没有挣扎，手的主人朝着他投来了疑惑不解的目光，用眼神询问做什么。
　　“不要害怕。”徐舟野说，“我陪你回家好不好？”
　　沈慢没应声，和他冰冷的手不同，徐舟野的手很大，他的体温似乎比常人要高一些，被他握住时，像被滚烫的太阳照耀着。
　　“我陪你回家，家里就不止你一个人了。”徐舟野不知道沈慢心情到底如何，但他想，如果他在的话，至少不用那么害怕，“沈慢，我一直都在。”
　　沈慢看了眼路边的花，又看了眼徐舟野牵着他的手，忽的道：“你喜欢我啊？”
　　徐舟野：“……”
　　沈慢凑过来，那张漂亮的脸几乎要贴在徐舟野的脸上，他黑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的人心慌意乱：“徐舟野，你是不是以为我喝醉了，故意占我便宜？”
　　面对沈慢的质问，徐舟野的嘴巴张张合合半晌，还没等他想出一个合适的回答，就听到沈慢认真的来了句：“可是我一点都不便宜，我赚了好多钱呢。”
　　徐舟野：“……”哥，我的亲哥，你到底喝醉了没有。
　　“嘿嘿。”沈慢嘿嘿一声，站起来，高高兴兴的往前走——他手还被徐舟野牵着，不，准确的说是这次是他牵住了徐舟野的手，沈慢同徐舟野十指相扣，迈着长腿大步往前。
　　徐舟野被他牵着，茫然又乖巧的跟在后面。
　　徐舟野叫他：“哥……”
　　沈慢说：“叫我干嘛！”
　　徐舟野说：“虽然我不想打扰你的兴致，但是方向走反了。”
　　沈慢：“你不早说啊！”
　　徐舟野委屈：“你也没早问嘛。”
　　调转方向。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这里没人认识他们，想做什么都可以。
　　徐舟野也懒得去想沈慢到底醉了没有——醉了很好，算他占了便宜，没醉更好，算沈慢占他便宜。
　　怎么都不亏。


第43章 赛后的时光
　　散步半个小时，到了酒店后沈慢沾床就睡，不到一分钟呼吸就匀称了，鞋子都是徐舟野帮着脱的。
　　徐舟野看了眼床上的人，又看了眼自己被牵了一路的手，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想说的话很多，可说话的对象已经入睡，面容安然的像个天使。
　　徐舟野想，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放假的时间里，总算不用再早起。
　　沈慢一觉睡到十一点，起床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徐舟野叫了他三四声，他才恍然回神：“嗯？”
　　“哥。”徐舟野昨天其实也喝了不少，但他酒量在那儿，红酒根本喝不醉，八点多就醒了，看见沈慢在床上缩成一团，睡得酣熟。
　　沈慢半睁着眼睛，没缓过来：“嗯……？”
　　徐舟野说：“阿姨给你打了几个电话，我替你接了。”
　　沈慢这才想起来今天他妈约了去她住的地方吃饭，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完了我忘了。”
　　“我回她了，她说，不急，让你醒了回个电话。”徐舟野说。
　　沈慢拿过电话，拨了过去。
　　好在陆睨那边也没怪他，毕竟都是年轻人，又拿了冠军，好好庆祝一晚耽搁点时间也是正常的。不过这会儿是赶不上午饭了，陆睨让他收拾一下，过来喝下午茶。
　　沈慢想了想：“我带徐舟野一起行吗？”
　　陆睨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当然可以。”
　　沈慢听她同意，松了口气。他和陆睨单独相处的气氛，实在是有些僵硬。
　　“收拾收拾，我妈约我们喝下午茶。”沈慢说。
　　徐舟野指了指自己：“还有我？”
　　沈慢说：“你有事？”
　　徐舟野说：“没事儿啊。”
　　“那你和我一起去。”沈慢说。
　　徐舟野道：“好嘞。”
　　收拾了一下，两人出门去了。
　　酒店门口，看见ACE几个队员加上教练面如土色的从外面往酒店里面走，那表情神态，不像活人，像刚从墓地里爬出来的僵尸。
　　沈慢和他们对视一眼，很想装作不认识，但奈何僵尸虽然心死了，嘴巴还是硬的很，叫道：“沈慢，你怎么自己偷偷回来了。”
　　沈慢：“……不回来在外面躺一晚上？你们喝到现在？”
　　赵蕤脸颊干瘪，眼圈发黑，说：“你走的时候都不叫我们一声啊……”
　　沈慢心想叫你们干嘛，叫你们出来咬我两口吗。
　　他的表情很明显，赵蕤也读懂了，顿时更加幽怨：“大家都喝大了，在喝酒的地方躺了一晚上，起来的时候腰都要断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沈慢说：“去看我妈。”
　　经理看了眼徐舟野：“徐舟野也跟你一起啊？”
　　徐舟野这会儿把队服换下来了，头发明显认真打理过，微微卷曲，休闲裤T恤加件灰色的外套，他生得高比例也好，是个天生的衣架子，站在沈慢旁边居然没被沈慢比下去——真是奇迹。
　　沈慢说：“怎么。”
　　经理道：“没啊，看你们一副要去见家长的样子……”
　　沈慢说：“对啊，就是去见家长。”
　　经理：“……”他看了眼徐舟野那阳光灿烂的笑容，一时间竟有点恍惚，心想自己一定是喝多了，才出现了这两人是去见家长的错觉。
　　————
　　陆睨住的地方在郊外，有一栋属于自己的带院子的小房子。
　　院子里面的花草被打理的很漂亮，看得出用了不少心思。
　　“阿姨好。”徐舟野露出那标志性的灿烂笑容，他性格开朗，走到屋子里倒显得比沈慢还自在。
　　今天天气不错，下午的时候阳光落在院子里，把枯叶镀上美丽的金色。
　　陆睨端来了红茶和甜品，三人在院子里坐下。
　　氛围很好，沈慢那紧绷的状态也松弛了些，微风吹过，枫叶旋转着落下，正巧插在徐舟野的发梢。
　　陆睨还没说话，沈慢便伸出手，替徐舟野摘下了枫叶。他神态自然，似乎全然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亲昵的气氛，反而徐舟野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陆睨笑了笑。
　　陆睨看着二人，嘴巴微微张开，她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看着沈慢眼神里少见的笑意，又硬生生的将话咽了回去。
　　甜品太甜，徐舟野不大爱吃，但还是表现出了喜爱之心。
　　陆睨也没勉强，她问沈慢，明天想不想去附近的郊外转转，离这里不远处有一片枫树林，非常漂亮。
　　沈慢说：“都行。”
　　他倒是挺喜欢这些精致的小甜品，味道很不错。
　　沈慢拿了粉红色的小马卡龙，塞进嘴里嚼着，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秋天囤粮的小松鼠。
　　陆睨说：“你们什么时候走啊？”
　　沈慢道：“俱乐部给我们放假了，让我们在这边多玩几天。”
　　陆睨道：“手怎么样了？”
　　“还成。”沈慢回答，“没伤神经。”
　　没什么营养的对话，但陆睨已经十分满足。她没指望和沈慢见几面就加深感情，能平和的聊几句，就已经很不错了。
　　徐舟野搭着话没让氛围冷场。
　　陆睨说起了这几年她的经历，总结就是独身女人环游世界，很精彩。
　　沈慢不大感兴趣，撑着下巴逗弄着桌子上偶然爬上来的蚂蚁。
　　这时候把徐舟野带来的重要性就体现了出来，他居然和陆睨很聊得来，不，准确的说是，无论陆睨说什么，他都能接得上一两句话。
　　那蚂蚁顺着沈慢大拇指的指尖爬到了他的手背上，又顺着手腕爬了下去，沈慢听着二人的对话，打了个哈欠。
　　“困了？”陆睨问他，“是不是有点无聊？”
　　“还好。”沈慢说，“有点饿。”
　　他没吃午饭，甜品垫不了多少肚子。
　　陆睨笑了，她站起来：“那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很快。”说罢转身进屋。
　　徐舟野忽的道：“我突然想起来，好像在哪里见过阿姨的名字。”
　　沈慢说：“嗯？”
　　徐舟野说：“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国内一本挺有名的野生植物学专业期刊上面……”
　　什么植物学期刊，这几个字听的人头大，不过沈慢想起了陆睨的大学专业：“也有可能。”
　　陆睨国内一流大学毕业，毕业后就生了他，至于到底和他那个生死不知的父亲发生了什么，沈慢搞不大清楚。
　　也不是他不想搞清楚，而是外婆不大愿意提，沈慢小时候问过几次，外婆都糊弄了过去，后来也就懒得问。
　　成年之后，更是没了好奇心。
　　徐舟野掏出手机，查了查确定自己没弄错：“还真是，出过几篇厉害的文章……”
　　听起来很有文化的样子，沈慢撑着下巴，看着被他玩弄的蚂蚁匆匆忙忙的顺着椅子腿一路往下回家去了，感叹：“可惜了，儿子天天打游戏。”
　　徐舟野大笑：“是啊，都打成了世界冠军了。”
　　沈慢也笑了，觉得这事儿挺荒诞，要是她没出国，说不定自己也不会来打电竞，毕竟没有谁家的家长能忍受自家孩子天天往网吧跑。
　　命运啊，真是神秘又有趣。
　　陆睨端了个热气腾腾的披萨出来，还有可乐炸鸡，她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爱吃什么，还特意问了同事。
　　同事家里有个十六岁的儿子，给的答案是什么炸鸡披萨之类的肯定爱吃，于是准备了这些，开开心心的端了出来。
　　不说沈慢，徐舟野倒是给足了面子，拿起来吃了好几块。
　　徐舟野这样的孩子，就是大人们眼中那种乖小孩，爱笑，开朗，情商高，和谁都聊得来。沈慢坐在他旁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个阴暗的蘑菇，但又不好当着陆睨的面说，悄悄地给徐舟野发信息。
　　徐舟野手机叮咚一声，他看了眼，看到了沈慢发来的消息。
　　【我觉得我好像一朵阴暗的蘑菇】蘑菇还是个emjio的表情……徐舟野看向旁边面无表情啃着披萨的沈慢，心脏被猛地击中。
　　徐舟野展颜一笑，陆睨被他笑得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阿姨，我听沈慢说您学的的植物学？”徐舟野问。
　　陆睨说对啊，怎么了。
　　“我特别喜欢蘑菇。”徐舟野眨眨眼睛，说着只有他和沈慢能听懂的话，“特别是长得很漂亮的那种……您可以，说说蘑菇吗？”
　　提到自己的专业，陆睨没有推辞：“当然可以。”
　　沈慢：“？”
　　于是片刻后，徐舟野的手机又受到了信息，这次是个表情包——头上冒着巨大问号的小黄鸡。
　　徐舟野笑的前俯后仰。
　　陆睨一脸莫名其妙，心想蘑菇有什么好笑的，只有旁边的沈慢，默默地又拿起了第二片披萨。
　　陆睨虽然不知道徐舟野为什么笑，但两人的互动她还是看在眼里，晚上临别时，徐舟野懂事的说自己有点事要先走，给母子二人留了些自己的时间。
　　可惜这种时间对于两个内向的人而言着实是种折磨，相顾无言许久，陆睨才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她说：“那个……慢慢，你和徐舟野……”
　　沈慢：“嗯？”
　　陆睨咽了下口水，慎重道：“你们，什么关系呀？”
　　沈慢：“……”
　　也不怪陆睨多想，沈慢对待徐舟野的态度和对待其他人的态度差的太多太多，多到连她都忍不住要多想。
　　她定居的国家同性婚姻是合法的，她没有大惊小怪，只是关心沈慢。
　　沈慢看了眼陆睨，又看了眼门口，慎重的开口：“我要辟谣。”
　　陆睨心还没放下，就听到沈慢辟谣的内容：“我是上面那个。”
　　陆睨：“？”
　　沈慢：“。”
　　两人大眼瞪小眼，陆睨噗嗤一声笑了：“我没问你这个——”
　　沈慢也笑了：“那你要问什么？”
　　陆睨笑得直摆手：“算了，我就随便问问。”
　　“好了，不开玩笑。”沈慢摊手，“我和他只是队友，还没有往爱情方面发展。”他说的平淡，完全不似找借口，不由陆睨不信。
　　“不过真要发展也不会特意和你说。”沈慢的态度坦然的要命，他从来都是个懒得委屈自己的人，“你有个心理准备吧。”
　　陆睨失笑，看着沈慢叹了口气，说好。
　　“我先走了。”沈慢说，“明天见。”
　　“明天见。”陆睨摆摆手。
　　沈慢出了门，看见徐舟野站在不远处，这小子居然没走，一直在门口等着他，见到他出门，脸上立马露出笑容……跟看见主人的狗狗似的。
　　沈慢从他面前走过：“走了，回去了。”
　　徐舟野笑着跟上：“你和阿姨还好吧？”
　　问的是聊天氛围。
　　不怪他这么问，他之前就发现了沈慢和陆睨其实性格特别像，两人坐在那儿能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
　　“好呢。”沈慢说，“有什么不好的。”他瞥了幸灾乐祸的徐舟野一眼，“你是大树，不知道蘑菇的辛苦。”
　　徐舟野弯起眼角：“那我把阳光都给你遮住，让你这个蘑菇舒舒服服的待在角落。”
　　沈慢想了想，觉得也行：“麻烦你了。”
　　徐舟野哈哈大笑。
　　度假的时间过的挺快，一转眼，就要回国了。
　　这几天沈慢都待在陆睨那儿，当然还有作为沟通桥梁存在的徐舟野。
　　作为沈慢的支援，赵蕤酸得要命，说怎么回事，明明是我先来的，你怎么不带我去见见阿姨。
　　沈慢闻言冷笑：“带你去干嘛？天天喝的跟个僵尸一样，带你去啃我妈的脑子？”
　　赵蕤怒而拍桌，说你这人说话怎么那么难听，我觉得我脸色挺好的。
　　沈慢懒得理他，转身走了。
　　赵蕤骂骂咧咧的回到房间里，刚进洗手间，和他同住的经理就听到里面传来了鬼一般的嚎叫：“我这脸色是不是要死了啊——娘啊——”
　　经理在床上躺尸，翻了个白眼，沈慢和他妈玩去了，不知道他们过的有多苦。第一天庆祝完，酒还没醒呢，就又被游戏官方拉去庆祝，又喝一顿。
　　第三天大家都是一副要死的样子，结果借给他们训练室的WM俱乐部方非要给他们组织庆功宴，也不好意思不去。
　　这会儿别说赵蕤像鬼，他们每个人都是眼眶发青一副被吸干了阳气的模样。
　　“别叫了，别叫了。”经理有气无力，“赶紧过来补补觉，再不睡真死了……”
　　赵蕤走到床边，一头栽下。
　　托了陆睨的福，回国候也就沈慢和徐舟野两个人还有人样，其他人都是一副东倒西歪的样子。
　　以至于老板在基地迎接他们凯旋时，满脸狐疑的质问战队经理：“你们没在那边乱搞吧？”
　　经理说：“还乱搞，搞不动啊，搞不动……”
　　这挺有道理的，看这群人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倒也不像是能搞出什么大动静的样子。
　　自家战队拿到了全球赛的冠军，最高兴的自然是她这个老板，于是大手一挥，说今晚庆功宴，不醉不归。
　　听到不醉不归这个词，大家都打了个寒颤，好不容易从国外活着回来，难道要死在自家老板手上，于是纷纷找借口。
　　“老板，我家里人要生了，得回家一趟。”赵蕤说。
　　老板奇怪的看着他：“生了？你啥时候有老婆了？”
　　赵蕤说：“不是，是我妈要生二胎了。”
　　老板：“？”
　　经理说：“老板，我痔疮犯了，再喝下去会大出血的。”
　　老板：“？？”
　　许小虫说：“老板，我最近减肥……”
　　老板看了眼他接近两百斤的体重：“？？？”她把目光移到了沈慢和徐舟野的身上。
　　沈慢就不一样了，他懒得找借口：“不想喝酒，不去。”
　　徐舟野：“嘿嘿，哥不去我也不去。”
　　老板尖叫：“你们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老板！！”
　　沈慢说：“没多少。”
　　老板：“……”
　　愤怒的老板一拍桌子，说今天你们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看看谁敢忤逆我！
　　众人：“……”皇上，您真是昏庸啊皇上。


第44章 来看比赛吗
　　反正这顿饭还是吃上了。
　　全冠赛一打完，今年的赛事就只剩下了年底的全明星，大家一下子变得挺闲的。
　　沈慢久违地开了直播。
　　下面走来的第一方阵弹幕，是和蔼可亲的妈妈粉们【slow宝宝，手怎么样了，这么冷的天怎么还穿T恤，会感冒的宝宝。】
　　紧随其后的是挑剔的电竞少爷粉【slow第四局的那波失误真的挺大的，打完全场输出9112，要不是fest力挽狂澜你们肯定游回来】
　　嗑cp的cpf实力也不容小觑【和fest亲个嘴呢，fest亲个嘴呢，fest亲个嘴呢】
　　最后收尾的是矜矜业业刷屏的卖片哥【+Vgidfuids，看xxxxx】
　　这狂野弹幕生态，实在是像原始丛林，还没看，就已经开始有种迷路一般的晕眩。
　　沈慢看了几眼，觉得会影响自己的寿命长短，决定放弃，他说：“伤没好，打不了排位，但是可以玩点别的。”
　　弹幕说玩什么都行，能别玩植物大战僵尸吗。
　　沈慢觉得自己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他说：“既然大家不喜欢看植物大战僵尸，我就玩点别的好了。”
　　十分钟后，沈慢下好了最新出的恐怖游戏，说：“那就玩弹幕大战僵尸吧。”
　　弹幕狂发问号。
　　这新出的恐怖游戏还挺有意思的，剧情画面音乐都做的挺好，操作还简单，唯一必要条件是进入游戏的胆量。
　　赵蕤身先士卒昨天刚直播玩了，还在教学界面呢，整个基地就能听到他在那滋哇乱叫，把老板都叫烦了，去他直播间刷了个超级火箭让他赶紧换个游戏玩，别天天扰民。
　　游戏进去，就在氛围阴森的宿舍里，黑暗的光线下，一具尸体吊在半空中，被风吹的摇摇晃晃。
　　主角就要在这样的气氛下，从宿舍里找到钥匙，从里面逃出来。
　　这会儿晚上十点，队里的其他人都放假出去玩了，只有沈慢一个人。为了氛围感，他十分体贴的关了灯，摄像头里，屏幕的光投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出了几分阴森。
　　找了一圈，发现最后一把钥匙在晃动的尸体旁边挂着的风铃上。
　　沈慢操纵着角色爬上了凳子，想把风铃上面的钥匙取下来，然而就在取的时候，游戏里的主角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这挂在尸体旁边的风铃都没有被风吹响，为什么旁边的尸体会摇摇晃晃……
　　游戏里的主角扭过头，看见被吊死的尸体以同样的角度偏过脑袋，对上了他的视线。
　　摄像头里的沈慢突然抬起头，用迷惑不解的语气说：“什么东西在踢我的头啊。”他顿了顿，语气阴森，“不会是吊死鬼的脚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
　　【SW你当个人啊啊啊啊啊】
　　如果弹幕能发出声音，那么此时已经是惨叫一片，甚至招来了超管的提醒【请主播正常游戏，不要故意制造恐怖氛围】
　　沈慢嗤笑一声：“你们行不行啊？还要我继续玩吗？”
　　只见过弹幕吓主播的，没见过主播吓弹幕的，大家缓过来之后纷纷骂沈慢不要脸，怎么可以这样残忍的对待衣食父母。
　　“我真不怕啊。”沈慢说，“真的有人被吓到了？”
　　【你背后有人】
　　弹幕一个劲的刷。
　　沈慢压根不信，不屑道：“对对对，刚吊死的人就站在我身后呢。”
　　【大哥，真有人，你看看啊。】
　　弹幕们疯掉了。
　　沈慢说：“我会被你们骗着回头？”他点开链接，进入了自己的直播间，“既然你们能看见有人，那我也能看见吧。”
　　笑容凝固在打开直播间的那一刻，他在自己的直播间里，看到自己身后不远处，真的站了个人。那人站在黑暗里，看不大清楚模样，只能看出一个隐约的轮廓。
　　沈慢：“……”
　　弹幕【啊啊啊啊啊脸色变了，卧槽真有人啊啊啊啊啊】
　　沈慢没回头，他总觉得这时候回头有点像恐怖片的主角，下一刻脑袋就掉了，他掏出手机，默默的给徐舟野发信息。
　　-你在哪儿呢？
　　-怎么了，哥？
　　-有点事找你帮忙
　　-什么事儿啊？
　　-基地里面好像又有奇怪的人进来
　　信息刚发出去，沈慢就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动了——直播间可是有延迟的，他脑子里过了无数个恐怖的画面，甚至想起了上次提着刀站在自己床边的人。
　　沈慢不怕鬼，但他怕基地里面又进来了什么奇怪的人。
　　那个身影已经站在他的身后，沈慢浑身紧绷，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感到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哥，你干嘛呢，这么紧张？”熟悉的声音，让沈慢僵硬的身体瞬间软下。
　　没错，站在他身后的人，就是徐舟野。
　　沈慢无奈扭头：“你站我后面也不吭声干嘛呢？”
　　徐舟野嘴里含着根冰棍，满脸无辜：“洗完澡嘴馋，去厨房拿了根冰棍吃，正巧看见你还在训练房，怕打扰你就站在后面看了会儿。”
　　合理，太合理了，过于合理的解释让沈慢无言以对。
　　“你大晚上玩这个不怕？”徐舟野问。
　　“不怕啊。”沈慢说，“你怕？”
　　徐舟野：“唔……还好吧。”
　　沈慢说：“观众嫌弃我不怕，要不你来，我在你后面看着？”
　　徐舟野大方道：“行啊。”
　　弹幕都能看出两人关系挺好，酸溜溜的说slow一定是用暴力手段征服了可怜的fest，让他反抗无能。
　　其他弹幕不太赞同【如果一定要用什么征服，那我觉得slow用的是他的脸，这个解释更合理一点。】
　　【还脸呢，我看身体也行】
　　【就这么硬生生的坐上去了让fest动弹不得是吧】
　　【管理员呢，我怎么莫名其妙上了高速路？？】
　　结果徐舟野的胆子也挺大的，一点节目效果都没有，两人甚至开始讨论要不待会儿出去吃个夜宵。
　　弹幕被吓了一晚上，恨得牙痒痒。
　　当然，也有获得了幸福的——谁能想象出慢天遍野的CP粉们此时幸福的心情呢。
　　【噢噢噢噢，我CP是真的！！！】
　　【慢天遍野！爱情无解！】
　　吓了观众几个小时，沈慢功德圆满，准备愉快下播。
　　气的观众们说要举报他，沈慢问要怎么举报，弹幕说举报他强制爱徐舟野。
　　沈慢：“……”你们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虎狼之词。
　　举报能否成功沈慢不知道，他也不关心，反正，他这个月的直播时长是满了。
　　————
　　ACE拿到这个冠军实属意外之喜。
　　因此大家都狠狠的涨了一波粉丝，这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好事儿，但是对于沈慢来讲，还真不一定。
　　老板来过之后，基地里面的保安又多了几个，从四个变成了六个。
　　经理都开玩笑说，让沈慢放心，他们现在不像游戏基地，像保护伞公司，上下守卫森严，连个蚊子都飞不进来。
　　赵蕤对此类言论嗤之以鼻，说他昨天才被蚊子咬了。
　　沈慢当他放屁。
　　拿了冠军，随之而来的是大量的商务，但沈慢和别人的合同不一样，老板为了留下他，他的合同里面没有商务绑定，想接就接，不想接就拒了。
　　这导致沈慢成了他们队伍里商务最少的一个——他懒得出门。
　　大家对于他这种不爱赚钱的行为进行了强烈的谴责。
　　与此同时，其他的战队也开始行动，虽然还没到转会期，但是一般大家都会在转会期之前就和自己心仪的选手进行接触。
　　大家知道沈慢不会离开ACE也就算了，但在知道了徐舟野的工资每个月只有两万以后，他瞬间成为了各大俱乐部争相竞争的对象，这场面，倒是和秦一星当年夺冠时有点像。
　　只是秦一星没顶住高薪的诱惑。
　　这不是沈慢该操心的事儿，徐舟野也是成年人了，来去自由，虽然和沈慢承诺过不会离开，但承诺这种东西，只有在说出的那一刻才是真的。
　　沈慢不期待不盼望，也就不会感到失落。
　　这是他一直秉承的准则。
　　当然，老板也很想徐舟野留下，找他单独谈了几次，从她的表情来看，谈的应该还不错。
　　秋天走的匆忙，十二月底的时候，已经入冬。
　　他们这个城市很少下雪，天冷的干巴巴的。
　　沈慢的手伤恢复的很不错，按医生的说法，就是过完这个年，就能正常训练。
　　他不怕热，倒是相当的怕冷，训练室只有空调没有暖气，热空调吹着太干沈慢不喜欢，搞得他早早的穿上了羽绒服，那羽绒服特别宽大，把他本来就不大的脸衬托得更小了。
　　徐舟野从外面回来，就看见他家队长像只要过冬的松鼠一样缩在椅子上，揪着发丝看。
　　“看什么呢？”徐舟野问。
　　“头发长了，找时间去剪一点。”沈慢说，“你全明星赛什么时候过去？”
　　年底的时候还有个全明星赛，都是观众们投票投出来的，沈慢因为手伤就没参与，徐舟野毫不意外的高票当选。
　　和他一起当选的还有秦一星。
　　“下周吧。”徐舟野算了算时间，“哥，和我一起去呗。”
　　全明星比赛的地点在另外一个城市，那边已经风雪连天。
　　沈慢默默地往自己的羽绒服里缩了缩，给徐舟野整乐了：“你怕啥，那边有暖气。”
　　有暖气？！沈慢眼睛发光。
　　“行。”沈慢表示同意。
　　全明星赛还挺有意思的，投票选出2个人气最高的选手，然后两人分别从剩下的前十名里面各选五个队友。
　　比赛内容不但包括了正式的BO5，还有单人solo赛等一系列娱乐模式。
　　不用自己打，看别人打，就更有意思了。
　　两人提前三天顺利到达比赛城市。
　　下了飞机，沈慢口罩帽子围巾耳罩一应俱全——连防风镜都没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什么极端恶劣的环境里极限求生。
　　但就是这样，也硬是被网约车司机给认出来了。
　　这司机从后视镜里一直看两人，徐舟野还没开口说话，他先打了招呼：“你们是ACE的slow和fest吗？”
　　徐舟野笑着：“这都能认出来？”
　　认出他不奇怪，认出沈慢是真了不起。
　　“我可是slow的铁粉，你是来参加全明星的？”司机问，“slow不是没参加吗？”
　　“他陪我。”徐舟野说。
　　“你们关系还真挺好啊。”司机有点惊讶。
　　徐舟野笑着没应声。
　　其实沈慢陪着徐舟野来这边这件事，大家都挺惊讶的。特别是经理，听到沈慢居然愿意挪窝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说沈慢啊，你是不是什么把柄落在了徐舟野的手上，要是真的你就和我说。
　　沈慢说：“和你说了我把柄不也落在你手上了。”
　　经理：“……”好有道理哦。
　　沈慢不但愿意出门，还愿意出远门，甚至是冰天雪地的远门，这和太阳从西边出来有什么区别？
　　徐舟野这个西边出来的太阳拖着行李箱：“走了，哥。”
　　沈慢跟在他后面，慢悠悠走了，留下原地捡眼珠子的经理。
　　————
　　民宿，暖气开的很足。
　　沈慢取下他那一堆装备，徐舟野本来还以为他是夸张了，结果才发现就这么一小段路，沈慢也被冻得脸色煞白，只有鼻尖红红的，看着怪可怜的。
　　屋子里热的要命，沈慢吸吸鼻子，把羽绒服脱了下来。
　　“喝点什么？”徐舟野问，“我下楼买。”
　　“热可可吧。”沈慢甩甩手，他走到窗边，看到屋外大雪纷飞，和温暖的屋内形成鲜明的对比。
　　车辆，行人，和簌簌的雪声，世界吵闹又寂静。
　　沈慢用指尖泛红的手揉了揉发痒的耳朵。
　　徐舟野回来的很快，把沈慢要的热可可递给他，沈慢抱在手里，总算是暖了过来，他喝了一口，问徐舟野什么时候去训练。
　　徐舟野看了看时间，说下午两点。
　　“去吧。”沈慢说，“我在民宿等你回来……”
　　训练和比赛是一个地方，离住的地方倒是挺近的，也就是十分钟的路程，但这个天气，要沈慢在外面走十分钟，和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徐舟野说：“那行，等我回来给你带晚饭。”
　　沈慢：“唔……”
　　说是来玩，其实更像是换了个城市取暖，暖气比空调舒服多了，沈慢鞋都没穿，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开了个游戏视频看，看着看着，就昏昏欲睡。
　　天黑的早，不到六点，太阳就落山了。
　　路灯亮起，纷纷扬扬的雪花在橙色的光线下旋转飘洒。
　　徐舟野回来的时候，沈慢已经睡着了，他推开门，就看见沈慢光着脚丫躺在床上，T恤掀起一块，露出白皙的腰腹。
　　略长的发丝散乱铺在床单上，他闭着眼，让徐舟野想起了童话里需要被王子亲吻才会醒来的公主。
　　徐舟野缓步走到他的旁边，还未出声，沈慢就醒了。
　　经过之前的事儿，他的睡眠很浅，一点动静就会醒来，沈慢睁开眼，看到了发梢带雪的徐舟野。
　　“回来了？”沈慢嘀咕。
　　“嗯。”徐舟野放下晚饭，“问了工作人员，说这家爆肚很好吃，尝尝。”
　　于是沈慢坚强地爬起来吃饭。
　　“怎么样？”沈慢问他训练结果。
　　“就那样吧。”徐舟野说，“娱乐赛，大家都挺放松的。”
　　沈慢吃了一口爆肚，是千层肚加麻酱和辣椒，味道浓郁香醇，居然很对沈慢的胃口。
　　“比赛那天你来看吗？”徐舟野问他。
　　“看天气吧。”沈慢说。
　　徐舟野点点头，也没勉强。


第45章 我喜欢长得高的
　　这几天天气的确不好，雪连着下了几天，天气预报里面全是暴雪预警。眼睁睁的看着路边的积雪一层层的堆起来，踩在上面能没过小腿，光是看一眼，就觉得牙齿发冷。
　　比赛当天也没怎么好转，徐舟野八点多就出了门，走之前看了眼外面的天气，乌云黑压压的，雪下一夜这会儿也没停。他没叫醒沈慢，轻手轻脚地洗漱完了之后就出门了，今天比赛的场馆要远一点，下雪不好打车，过去得半个多小时。
　　比赛十一点开始，九点多，观众们陆陆续续地进场。
　　张羽是个大学生，抢到了明星赛的票后，专门翘课跨越了一千多公里来看这场明星赛，他的票在内场，价格可不便宜，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小心的坐下。
　　他位置的旁边坐了个奇怪的人，戴着口罩帽子墨镜围巾，全副武装，连脸都看不见。这场馆虽然在室内，但没有暖气，冷得人直跺脚。张羽瞥了那人一眼，搭讪道：“兄弟，也来看比赛啊？”
　　旁边那人含糊的嗯了声。
　　张羽性格外向，是个标准的自来熟，一边搓着手取暖，一边唠嗑：“这天儿可真冷，要不是为了看比赛，我都懒得出门，你喜欢哪个选手？”
　　那人摇摇头，没吭声。
　　张羽说：“我最喜欢ACE，SLOW和FEST我都喜欢，可惜SLOW没来，要是他来了，今天这全明星肯定更好看……”他话是真的多，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直到舞台上选手都上场了，才恋恋不舍的闭了嘴。
　　而旁边的人已经被他说得脑瓜子嗡嗡直响。
　　没错，这人就是应该躺在民宿温暖被窝里的沈慢，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顶着风雪坚持走到场馆，从小在南方生活连雪都没怎么见过的他，实在是理解不了零下的天气。走出门的那一刻，整个人站在风雪里至少懵了半分钟，被冻得发疼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天怎么能冷成这样。
　　手机掉电的速度和他脑门儿上的血条往下掉的速度差不多……沈慢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坚持到场馆里的，好不容易坐下，还没缓过劲，旁边就来了个话痨。
　　为什么会有人对陌生人话这么多，沈慢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是旁边的人恐怖一点，还是外面的天气恐怖一点。
　　就在沈慢忍无可忍之际，比赛终于开始了。
　　选手们上场，摄像头落在了徐舟野的脸上。
　　这还是沈慢第一次坐在观众席上看比赛，感觉……很奇妙。
　　场下开始齐声呼唤徐舟野的游戏ID，一声又一声的fest，让沈慢直观的感受了徐舟野的人气。打游戏这玩意儿，从来都是天生的，徐舟野入行半年，拿到的成绩已经比好多职业选手打一辈子的都强。
　　比赛开始后，沈慢把墨镜摘了。
　　全明星赛挺好看的，没有BP，选手们想玩什么玩什么。
　　“狂犬，狂犬！！”到了徐舟野选英雄的时候，场下的粉丝们一齐高呼狂犬。
　　或许是听到了场下的呼唤声，徐舟野还真选了狂犬。
　　众人欢呼雀跃。
　　全明星比赛，输赢没那么重要，比赛的观赏性反倒比正赛还要强。
　　六级一到大家就打成一锅粥，不到十分钟，硬是产生了十几个人头，抛开胜负，反正观赏性拉满。
　　观众们也看得开心，张羽的叫声就没听过，叫着叫着，注意到了旁边没什么动静的沈慢：“兄弟，你怎么不笑啊！”
　　沈慢：“……”你这也要管吗？
　　沈慢说：“我生性不爱笑。”
　　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张羽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忽的眼睛就瞪大了，他说：“你……你是……”
　　沈慢：“……”
　　张羽道：“你是……slow啊？？”
　　沈慢：“我不是。”
　　张羽说：“你就是！！”
　　沈慢：“你还看不看比赛了？”
　　张羽乖乖地哦了声，忍了两分钟没忍住，舔着脸凑过来：“慢神，能给我签个名吗？”
　　沈慢：“要是你在比赛结束之前不再找我说一句话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张羽：“好耶！”
　　沈慢：“？”
　　张羽：“啊，这句不算啊。”
　　沈慢：“……”
　　还好沈慢的要求是别找他说话，而不是不说话，不然这要求张羽还真不一定能达到。
　　比赛结束，徐舟野的狂犬以二十个人头的差距拿下了这场比赛，沈慢对他十分佩服——他坐在台下，手冻的都要拿不动手机了，亏得徐舟野还能操作犀利的走位。
　　比赛结束的瞬间，沈慢面前就出现了本子和笔，还有一张眼巴巴的脸。
　　沈慢沉默着在上面签了自己的ID。
　　“你不走吗？”观众都在离席，张羽问沈慢。
　　“等个人。”沈慢说。
　　“等徐舟野呀？”张羽说，“你们关系居然这么好……”
　　沈慢说：“不然呢？”
　　张羽嘿嘿笑着挠头：“大家都以为你们关系不大好呢。”
　　沈慢：“……”
　　“那我先走了。”张羽摆手。
　　沈慢掏出手机，给徐舟野打了个电话。
　　“喂。”徐舟野说，“哥，怎么了？我已经打完了，马上回来，晚上吃点啥。”
　　他说的语气坦然，让沈慢生出一种自己天天窝在洞穴里，靠着徐舟野带回来的猎物过日子的错觉，沈慢说：“你在哪儿呢？”
　　徐舟野说：“刚下舞台，怎么了？”
　　沈慢朝着后台的方向走去，这会儿到处都是人，工作人员也没拦他，他一到后台，就看到了徐舟野站在走廊上打电话，嘴里喂喂喂的叫着，说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沈慢挂了电话，走到他面前：“傻子。”
　　徐舟野看见沈慢愣了几秒，随即惊喜道：“哥，你来看了我比赛？”
　　沈慢说：“票不便宜，浪费了可惜。”
　　徐舟野信沈慢个鬼，全冠赛的门票沈慢都没全送出去，更不要说全明星。
　　沈慢能在这种天气出来看他的比赛，他真挺高兴。
　　“那要不咱今天出去吃？”徐舟野说，“附近好像有家不错的涮羊肉……”
　　“行。”沈慢同意了。
　　两人往外走，在门口等车的时候遇到了输掉了比赛的秦一星。
　　虽然沈慢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秦一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没办法，他和徐舟野两个人都一米八几，站在那儿颇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
　　“沈慢。”秦一星叫道。
　　沈慢回过头，看到了秦一星。他这会儿只戴了个口罩，眼睛还露在外面，雪小了些，但依旧在下，隔得不远，秦一星看到有一片雪花打着璇儿落在了他长长的睫毛上，沈慢眨了眨眼，那雪花便化在了他的眼眸里。
　　很美的一幕，秦一星喉结微动，他说：“你怎么来了？”
　　沈慢面无表情看着秦一星，不大明白他问这个问题是想干嘛，自己看不看比赛关他什么事，两人还没有熟络到可以互相关心的地步吧。
　　鉴于此种想法，沈慢没应声。
　　“你手怎么样了？”秦一星也不介意，他在ACE的时候早就习惯了沈慢这种散漫冷淡的态度，反正沈慢也不止对他一个人这样，之前的队友还开过玩笑，说沈慢面前，人人平等。
　　人都走到眼前，不回答有点过于尴尬，沈慢说：“还行。”
　　秦一星说：“我一直挺担心的，本来想去ACE看看你。”
　　沈慢说：“老板在。”言下之意，就是你最好别来。
　　从发现两人开始，秦一星的眼神就没从沈慢身上移开过，眼神里那过于直白的意味，让徐舟野感觉很不舒服，他看了眼秦一星，又看向沈慢。
　　沈慢双手插兜，唯一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里一点感情都没有，不像在和人说话，倒像在对着石头自言自语。
　　真是冷淡到了极点。
　　心中的不愉快被冲淡了不少，徐舟野表情似笑非笑。
　　秦一星也察觉到了徐舟野表情的变化，他咬了咬后槽牙，压抑住了心中的不快，继续道：“你特意来看比赛？”
　　沈慢：“……”他突然有点心烦。
　　秦一星这人的确是厉害的，他的野位在整个废土之心职业赛场上都能排得上号，进入职业赛场这么些年，几乎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也正因如此，顺利的职业生涯让他养成了傲慢的性格，和沈慢那种一视同仁的冷漠不同，秦一星似乎完全不能理解，拒绝是什么意思。
　　沈慢也不是个喜欢和人说道理的人，他知道秦一星想说什么，于是点点头：“对，我是来看比赛的。”
　　秦一星嘴巴张了张，可他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沈慢插在兜里的手突然伸出，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牵住了旁边徐舟野的手。
　　不是一般朋友的牵法，而是十指相扣——
　　沈慢看向徐舟野，那冷淡的眼神如同融化的冬雪，笑意盈盈仿若盛春，声音也温柔至极：“看他打比赛。”
　　这画面，这言语，让秦一星如遭雷击，他目眦欲裂地瞪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一副见鬼的模样，半晌，才神情恍惚道：“你，和他在一起了？”
　　沈慢不答。
　　“他可以。”秦一星说，“为什么我不行？”
　　沈慢想了想，认真道：“我喜欢长得高的。”
　　秦一星：“……”
　　徐舟野：“……”
　　打的车正好来了，沈慢冲着秦一星摆摆手，拉着徐舟野上了车。
　　秦一星站在原地没动，那僵硬的身体和表情像尊石化的雕像，看着沈慢和徐舟野坐着的车逐渐远去，彻底消失在了视野范围里，才缓缓的从嘴里吐出一句：“沈慢你他妈的——”他信了沈慢的话才有鬼！！
　　车上，徐舟野哈哈笑着，说哥太好玩了，给人逗得都不会说话了。
　　沈慢说：“嗯……”
　　徐舟野说：“你怎么不高兴？”
　　沈慢瞟了眼徐舟野，想说我没逗他，但看着徐舟野笑容灿烂的脸，他把话咽了回去。
　　二十一岁的沈慢没有谈过恋爱，但在遇到徐舟野之前，他自认为分得清友情爱情。而徐舟野的出现，却让这个界限变得有些暧昧和模糊。
　　沈慢不喜欢和人肢体接触，但牵起徐舟野的手，感受着他滚烫的手心，自己的身体和心灵，都没有生出丝毫的反感。
　　不，甚至可以说，不但不反感，还有些眷恋。
　　眷恋那滚烫的温度，和牢牢反握的力道。
　　这种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徐舟野每天给他带宵夜，是徐舟野盯着他吃药，是徐舟野在异国他乡带他去看病，还是徐舟野坐在他身侧，兴致盎然地同陆睨畅聊……
　　没有答案，总而言之，变化在某一个悄无声息的时刻出现了，以至于沈慢发现时，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
　　徐舟野对他又是什么念头，单纯对前辈的崇敬？亦或者……沈慢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雪景，开始有些烦恼。
　　在寒冷的冬天里，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涮羊肉，是件幸福得难以用言语描述的事。
　　饭店里暖气开的足，沈慢和徐舟野都只穿了外套。
　　薄薄的羊肉足够新鲜，牢牢的黏在盘子上，和他们那边的吃法不同，这边的涮羊肉只需要在清水里涮煮，再蘸上浓郁香醇的麻酱就可以了，吃的是肉本来的鲜味。
　　虽然不辣，但沈慢挺喜欢。
　　就是没吃多久，就又被粉丝认了出来，陆陆续续签了三四次名，徐舟野嘀咕，早知道定个包厢了。
　　沈慢吸吸鼻子：“没事儿。”
　　徐舟野看出了他心情好，笑着道：“就知道你喜欢这个，还有几家挺好吃的本地菜，等天气好了，咱们再去吃？”
　　沈慢说：“行啊，你春节怎么过？”
　　明星赛打完刚好过完元旦，今年过年早，年关就在一月底。
　　“回老家吧。”徐舟野嚼着羊肉，“哥，你呢？”
　　沈慢说：“可能也回去几天吧。”
　　徐舟野若有所思。
　　“你和老板合同谈得怎么样了？”沈慢问了个敏感问题。
　　其实打完决赛拿到冠军，沈慢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有很多战队联系徐舟野。托为了省钱的教练的福，徐舟野合同的违约金肯定不高，那些战队老板付得起。所以转会期的这两个月大家心一直悬着，直到转会期马上结束，徐舟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众人才把心放下。
　　“挺好的。”徐舟野说，“打完比赛回去就签，哥现在才问，不会是真的怕我走吧？”
　　沈慢说：“来去自由。”
　　徐舟野盯着沈慢：“真的假的？”
　　沈慢筷子一顿，笑骂：“废话，当然是假的，你要是走了我让赵蕤开一百个小号去网上骂去。”
　　徐舟野大笑起来。


第46章 元旦快乐
　　吃了涮羊肉，浑身上下都舒坦极了。
　　回到民宿，沈慢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雪发呆。
　　徐舟野问他看什么呢，沈慢说：“我们那边不下雪，小时候一到冬天就天天盼着下……”可是南方的雪和北方的雪很不一样，城市里更是如此，南方就算落了雪，接触地面的那一刻也飞快的融化了。
　　如今见到漫天飞雪，却是时隔经年，心情不复从前。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我家乡那边每年都有大雪。”徐舟野也聊起了他的家乡，是北边的一个城市，“夏天倒是不热，其实今年夏天我都被基地的天气吓到了。”
　　沈慢：“吓到？”
　　徐舟野说：“谁家夏天连续半个月四十度啊……”
　　沈慢笑道：“那怎么没听你念叨过。”
　　徐舟野说：“嗯……这不是觉得要待很久，还是得自己习惯嘛。”他倒是通透。
　　虽然比赛打完了，但两人决定在这里过完元旦再回去。
　　其实无论元旦亦或者春节，对于沈慢而言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家里没人至少也有个好处，他不用花时间去走亲戚。
　　元旦那天早上，沈慢起床时徐舟野不在房间里，他赖了会儿床，推开窗户，看到徐舟野出现在了民宿的院子里。
　　他正哼哧哼哧的努力堆着一个大雪球，沈慢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徐舟野是在堆雪人。
　　犹豫了两分钟，沈慢也溜达到了院子里。
　　“干嘛呢？”沈慢问他。
　　“堆个雪人陪咱们一起过元旦。”徐舟野说。
　　沈慢看了眼自己的手套。
　　徐舟野说 ：“上去吧，冷呢。”
　　沈慢没动，站了一会儿后，蹲在地上捧起了一捧雪。和他想象中那种湿润的手感不同，这雪干巴巴的，用手团一团，才会黏在一起……挺好玩。
　　徐舟野走过来，手里抱着雪，用身体轻轻地撞了一下沈慢：“嘿，手伤还没完全好呢，快回屋子里去。”
　　沈慢抬头看徐舟野，没动。
　　徐舟野说：“不是怕冷，怎么还舍不得进去了。”
　　沈慢说：“这就进去。”
　　徐舟野点点头，谁知刚转过身，蹲在地上的沈慢突然站起来，大笑着把手里的雪塞到了他的脖子里——
　　“草！”徐舟野被冷得一激灵，大骂，“沈慢你不讲武德！”
　　沈慢笑得猖狂：“这叫先下手为强！”
　　他还没笑两分钟，就看见徐舟野抓着一团雪朝着他冲了过来。
　　沈慢转身要跑，却被徐舟野一把抓住手，反身一拉。雪地湿滑，沈慢没站稳，整个人倒在了雪地上。
　　这次轮到徐舟野哈哈大笑了，他看着沈慢狼狈的模样，把冻得通红的手往他脖子里探去。
　　“！！”那冰冷的手冻得沈慢直缩脑袋，可是徐舟野个子高力气又大，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像座山一样让沈慢动弹不得，他的左手被徐舟野死死的按在头顶，右手无力地推拒着徐舟野……
　　“啊！”脖子被手放肆的摸着，连带着衣领的扣子也开了几颗，沈慢浑身发软，咬牙道，“徐舟野，你他妈放开……哪有你这么玩的……”
　　徐舟野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无力喘息的沈慢，垂着眼眸，他说：“才不要放。”
　　沈慢：“……”
　　徐舟野忽的俯身，两人的脸距离太近，沈慢条件反射闭上眼，随后，他感到一片温热的触感覆在了自己的眼睫之上……那是徐舟野的唇。
　　徐舟野的呼吸声逐渐加重，仿佛在克制什么。
　　就在沈慢以为他会吻上自己的唇的那一刻，身上的重量忽的轻了，耳边传来徐舟野故作轻松的声音：“干嘛闭着眼睛。不会以为我要亲你吧？”
　　沈慢睁开眼，看到徐舟野强装笑意的脸。
　　他并不说话，静静的凝视着徐舟野的眼睛。
　　第一次，徐舟野在和沈慢的对视里落败了，他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缓步从雪地里爬起来，朝着沈慢伸出手：“快起来，地上凉。”
　　沈慢没动。
　　“哥。”语调里带着哀求的意味，徐舟野神情里蒙上了一丝忧郁。
　　他在害怕，害怕自己刚才越界的行为让沈慢介意。
　　相处了这么久，他自然知道沈慢对于不喜欢的人态度有多么残酷，一想到沈慢要是用看秦一星那种冷淡到几乎无视的眼神看他，徐舟野的胸口便一阵钝痛。
　　沈慢还会愿意伸手吗？
　　徐舟野不确定。
　　沈慢躺在雪地上，看着背景是天空的徐舟野。
　　徐舟野俯身看着自己，吐出的气息化作水雾，氤氲了面容。他朝着沈慢伸出手，带着固执的意味……沈慢看出，这小孩很不安，想要确认什么。
　　并不反感，反而觉得……很可爱。
　　很快确定了自己的感受，沈慢抬起手臂，把自己的手递到了徐舟野的手中，任由他用桎梏般的力量，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将他从冰冷的雪地上拉起。
　　北方的雪和南方不同，干干的，随便拍一拍，便像盐一样从身上簌簌落下。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沈慢冻得脸色苍白，鼻尖通红，徐舟野心里的不安还没有完全抚平，他拍着自己胸口上的雪，道：“哥，快进去，看你冻成啥样了。”
　　沈慢没应声，扭头看了看徐舟野堆的雪人，问：“眼睛鼻子用什么做？”
　　徐舟野挠挠头：“不是昨天带回来了一袋子的菜，待会儿进去翻一翻……”
　　沈慢说：“我去吧。”
　　还不等徐舟野回答，他便转身进了屋子。
　　徐舟野看着他的背影，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他从未想过，情难自禁这个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倒在雪地里放肆笑着的沈慢太过迷人，那一刻，他仿佛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向自己展现出了最柔软的内里。
　　徐舟野几乎是瞬间就被彻底的迷住了，等到他回过神来，唇已经落到了沈慢的眼眸上。他想要感受沈慢的味道，感受他如星般的眸，如蝶翅般颤动的眼睫……
　　可是如果触碰的代价是被厌恶，那未免也太过得不偿失。
　　徐舟野朝着自己被冻红的手心里哈了一口气。
　　一头猎犬捕获一只猎物需要三个小时，这是三小时，他都会如影随形的跟随猎物，直到他筋疲力竭再无力逃脱。
　　而真正发起攻击时，只需要一分钟。
　　一次的奔跑，便足以咬碎猎物的颈项，将他扑倒，啃咬，肆意品尝战利品最美妙的味道。
　　徐舟野垂下眼眸，忽的笑了，他开始感谢自己那从小就被夸奖的耐心。
　　沈慢又从房间里出来了，这次手里拿了个胡萝卜和两个葡萄。
　　徐舟野正好把雪人的脑袋堆好，把它放到了身体上面。
　　沈慢走过来，把葡萄和胡萝卜往雪人的脑袋上一插，左看右看，总觉得还缺点什么。最后目光落到了徐舟野的身上……
　　徐舟野正想说看我干嘛，沈慢就手一伸，将他脖子上围着的围巾摘下来了。
　　于是，可爱的小雪人有了一条属于自己的围巾，旁边的徐舟野感受着冷风嗷嗷往脖子里灌，冷得直咧嘴。
　　“堆好了，咱赶紧进去吧。”徐舟野看了眼沈慢道。
　　出来的时候本来就没打算在外面多待，沈慢只穿了个毛衣，徐舟野真怕他冻感冒。
　　“嗯。”沈慢说，“晚上吃什么……”
　　徐舟野跟在他后面：“过元旦，吃点好的，买了面粉……给你包饺子吃。”
　　沈慢说：“你还会包饺子啊？”
　　徐舟野说：“我会的可多了。”
　　和沈慢不一样，徐舟野是个标准的北方人，饺子包子乃至于面条之类的东西都信手拈来。
　　沈慢就不大会了，本来想帮徐舟野剁肉，但徐舟野顾虑着他手上的伤，也没让他做。
　　于是只能拿了几个大蒜，在旁边默默的剥，看着徐舟野熟练的和面，又把面掐成一个个小剂子。
　　他们没擀面杖，徐舟野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玻璃瓶，擀得厚薄适中，有模有样。
　　沈慢拿起一张皮，包了第一个。
　　然后两人都看着那在桌子上立都立不起来的饺子，沉默了。
　　沈慢看向徐舟野：“其实还行吧？”
　　那眼神像个讨要大人认同感的小孩，徐舟野想笑，又觉得不合适，于是忍着：“挺好的，我来吧，你去旁边玩会儿手机。”
　　沈慢：“……”
　　有些事，果然是不能勉强的。
　　但沈慢也没去旁边玩手机，总觉得人徐舟野辛辛苦苦地包饺子，自己在旁边玩不大合适。
　　于是沈慢坐在桌子旁，手放在桌子上，垫着下巴，趴着看徐舟野包饺子。
　　屋子里好温暖，能嗅到面粉和馅料的香气，某一个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最眷恋的年少时光。
　　他坐在椅子上做作业，外婆就在他旁边静静的包着饺子。
　　等到饺子煮开了，就又到了新的一年。
　　元旦这天晚上，沈慢吃到了猪肉白菜馅的饺子，徐舟野的确没吹牛，他的厨艺很好，几乎每个饺子都很漂亮……除了唯一一个丑东西。
　　那丑东西来自沈慢的手笔，沈慢一度以为它会裂开，没想到在沸腾的锅里歪歪扭扭居然坚持了下来，没把一锅汤给浑了。
　　沈慢本来想自己吃，结果徐舟野先他一步，把丑东西舀进了自己碗里。
　　“我来尝尝你的手艺。”徐舟野笑着。
　　看着徐舟野碗里的丑东西，沈慢居然是莫名其妙的生出点不好意思，他还没说话，徐舟野就一口把丑东西吃了。
　　含糊的嚼着，还不忘盯着沈慢笑：“其实还行。”
　　沈慢：“……”行吧。
　　沈慢陪着徐舟野来比赛这事儿，他没有刻意和其他人说，但突然消失了几天，自然有人发现了端倪。
　　赵蕤发信息问他去哪儿了，沈慢回了他一个回老家结婚去了。
　　赵蕤：“……”听你放狗屁。
　　这人八卦的很。很快就从保安口中，打听到了徐舟野和沈慢一起提着行李离开基地的事儿，再一联系徐舟野要去干嘛，瞬间知道了沈慢陪着徐舟野打比赛去了。
　　此消息一出，整个ACE都震惊了。
　　最震惊的是老板，老板哐哐给沈慢发了几十条信息，其内容大约是问徐舟野到底给了沈慢什么好处，让沈慢愿意迈步跨出ACE的基地。
　　也不怪老板反应这么大，因为沈慢合同没有和商业绑定，导致这家伙不想接商务的时候谁都勉强不来。但那些大牌赞助商接触不到沈慢，却能接触到老板，于是老板经常都得头疼怎么让沈慢愿意出门接这份工作。
　　-慢慢，你老实和我说，人出七位数你都不愿意飞过去工作三天，徐舟野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
　　沈慢看到这条信息，回了个句号。
　　-你知不知道冷暴力也是暴力的一种？
　　沈慢回个1，表示自己知道了。
　　-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沈慢没回。
　　老板开始发疯，她当然不能杀了沈慢，于是换了个方式。
　　-我要杀了我自己！！！
　　这次沈慢终于舍得给她回信息。
　　-那我每年提醒秦一星给你上坟。
　　-？？？？
　　-以他的自信，他应该会觉得是他的离开害死了你。
　　好恐怖的说法，最恐怖的是，这事儿还挺符合逻辑。
　　一想到秦一星每年到自己的墓前献上一束白菊花，再泪眼婆娑的说老板我对不起你，是我害死了你，老板瞬间燃起继续活下去的欲望。
　　-你啥时候回来？不会在那边过年吧？
　　-过两天
　　-过两天是什么时候？
　　-怎么又不回我了？
　　-慢慢？人呢？
　　-他妈的明年我要把不准不回老板消息写进合同里！！！
　　-算了，元旦快乐！
　　-老板，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吃得饱饱的沈慢躺在沙发上和徐舟野一起看元旦晚会，他的头枕着沙发的扶手，脚放在徐舟野的那头。
　　两人都挺高的，沙发也不大，放着放着，不知怎么就到了徐舟野腿上。
　　屋子里暖气开的太足，沈慢昏昏欲睡。
　　“我把电视关了？”有人轻声在他耳边问。
　　沈慢有点冷，朝着温暖的地方缩了缩。
　　“去床上睡吧。”声音很温柔。
　　“嗯……”沈慢嘴上应着，却没睁开眼。
　　身体忽的有了腾空感，他感到自己被人抱起，闭着的眼睛半睁开，在看到抱他的人是徐舟野后，又安心的闭上了，甚至还不自觉的用脑袋在徐舟野的胸口蹭了蹭……像撒娇的猫似的。
　　徐舟野本来还担心沈慢反感自己抱他，这下算是放下了心。
　　沈慢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轻，抱在怀里，一点份量都没有，徐舟野小心翼翼把他放到了床上，看着他的睡颜，轻声道了句，元旦快乐。
　　希望，以后每年都能对你说这句话。


第47章 最好的礼物
　　元旦之后，沈慢和徐舟野才回ACE。
　　“哟，还知道回来啊。”赵蕤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你心里还有没有咱们这个家。”
　　沈慢斜眼瞥了他一眼。
　　赵蕤说：“还瞪我，沈慢你没有心！”
　　沈慢：“你不是要和你女朋友出去旅游？”
　　赵蕤说：“对啊对啊，沈哥，啥时候给我报销？”
　　沈慢说：“你少说废话的时候。”
　　沈慢之前承诺过，赢了总决赛就请队友们旅游，只是他想的和队友们想的好像有点不大一样，队友以为是ACE一起去，沈慢的是你们各去各的，花了多少找他报销就行。
　　当然，最终解释权归主办方所有，大家最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一起旅游这事儿，沈慢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回家机票买好了没？”沈慢觉得自己还是挺关心自家的队员。
　　但是赵蕤戳破了他，说：“队长，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沈慢问什么事。
　　“就是你只会关心我们走的时候机票买了没有，从来没有在来的时候问我们机票买了没。”赵蕤道，“这件事我一直很想问，憋了整整三年了，今天终于问出了口。”
　　沈慢：“……”
　　赵蕤说：“你咋不吭声？”
　　沈慢说：“你该走了。”
　　赵蕤哭着跑了出去。
　　正巧遇到了进来的徐舟野，他有点莫名其妙：“他又咋了？”
　　沈慢面无表情：“叛逆期到了。”
　　徐舟野：“……”
　　行吧，这晚来了好多年的叛逆期。
　　“哥，你春节怎么过？”徐舟野问沈慢。
　　“回老家。”沈慢低头摆弄着手机，对这个话题不大感兴趣。
　　对于长期在外上学的学生亦或者背井离乡的打工人来说，过年或许有不一样的意义。但于沈慢而言，这个节日和平日并无不同，甚至说还要比平常更加冷清。
　　沈慢是本地人，老家在县城，开车要两个多小时。
　　以前住的老房子倒也还在，只是常年没人住，每次回去都要打扫大半天，挺麻烦。
　　过年在沈慢看来，就是在那里住几天，把记忆里的温度反刍一遍，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之处。
　　“你呢？几号走？”沈慢问道。
　　“我？”徐舟野挠挠头，“十八号吧。”
　　二十二号晚上是除夕，十八号走，有些晚了，但人家的事儿沈慢不好置喙：“新年快乐，路上注意安全。”
　　徐舟野笑着说好。
　　没了比赛，又马上是年关，基地里冷清了不少，做饭阿姨和保安们提前一周放假，ACE的成员们也走的七七八八。
　　“队长，新年快乐啊，明年见！”刘世世和赵蕤的飞机是同一天，两人拖着行李同沈慢告别。
　　“新年快乐。”沈慢坐在训练室里，一个人打着排位，听到两人招呼，把耳机摘下来转过身冲着他们摆摆手，“明年见。”
　　“你啥时候回去啊？”赵蕤问他。
　　“过几天吧。”沈慢说，“我开车就能回去，不急。”
　　“那你自己多注意安全啊。”赵蕤说，“保安都回去过年了。”
　　沈慢嗯了声，心想虽然保安走了，变态也有家里人吧，这不也得回去好好过个年，来年才更有力气继续当变态。
　　基地里空荡荡的，平时都吵吵闹闹，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十八号，最晚走的徐舟野也到了离开的时候，他一走，基地里就剩下了沈慢一个人。
　　沈慢这几天都在训练室，最近游戏更新大版本，选手们都在适应，他手伤耽误了一段时间，想趁着放假，把手感练回来。
　　于是在别人一心过年的气氛里，他天天泡在训练室。
　　下午两点多，快到徐舟野出发时间，沈慢看了下表，没有开新游戏，随便点开了一个游戏视频。
　　果然，十几分钟后，拖着行李箱的徐舟野出现在了门口。
　　“走了？”沈慢道。
　　“嗯。”徐舟野说，“哥……新年快乐。”
　　沈慢看着他笑了：“新年快乐。”
　　“你初几回来？”徐舟野问。
　　“初三吧。”沈慢说。
　　“那我也早点回来。”徐舟野道。
　　“早点回来也没事做。”沈慢说，“这么久没回去了，在家里多玩几天。”
　　徐舟野笑道：“也行。”
　　“去吧。”沈慢同他告别，“再见。”
　　“再见。”徐舟野转身走了。
　　沈慢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直到外面传来了关门声，他才收回了眼神。
　　窗外，厚厚的乌云遮住了太阳，明明才两点多，偏偏让人感觉到了黄昏的气息。风声嚎嚎，像人的哭叫，训练室里的灯亮着，却显露出一种怪异又斑驳的暗淡感。
　　有种奇妙的，到了世界末日的感觉。
　　沈慢重新戴上耳机，将音响拉到最大。
　　他一个人打到八点多点，停下来的时候肚子已经饿透。
　　做饭阿姨回家了，沈慢点开手机屏幕，准备点外卖，看到几条信息。
　　徐舟野发来的。
　　-哥，我下飞机了
　　-哥，我给你准备了饭菜，放在冰箱里，你晚上吃的时候热一下就行了
　　-怎么不回信息，还在打排位吗？
　　-我上车了，到家再和你说。
　　沈慢手指戳着屏幕，打出一句话，又删了，修修改改之后才发出。
　　-刚在打游戏没看见，到家了说一声。
　　-嘿嘿嘿，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在打游戏才没回我消息，快去吃点东西去。
　　-好
　　沈慢打开冰箱，看到了一冰箱满满当当的食物，连冰冻室里都塞满了饺子，上面还用便签纸标明了口味，光看形状，就知道是徐舟野亲手包的。
　　平时也没看见徐舟野包饺子，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的包了这么多。
　　沈慢翘起唇角。
　　年关前一天，沈慢打算开车回老家。
　　他没什么要收拾的行李，随便拿了两件衣服塞进包里，就出了门。
　　车开的不快，周遭的景色逐渐变得陌生，可分明这是回家的路。
　　路上的车稀稀拉拉，全然不见城市里平日繁华的味道，半路忽的下了雨，沈慢把车窗按了上去，看着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玻璃上。
　　那种自己在末日里游荡的感觉，又出现了。
　　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从无人处来，去处也无人等他。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有点突兀。
　　沈慢看了眼屏幕，上面显示徐舟野的名字。
　　接通，徐舟野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喂喂喂，哥，你在哪儿呢？你在哪儿呢？”徐舟野问。
　　沈慢说：“开车呢，怎么了？”
　　徐舟野说：“哎？？这么早……你回家啦？”
　　这会儿才早上九点多，平日沈慢还在床上躺着呢，今天计划去老宅做卫生，所以早早的起床走人。
　　“嗯。”沈慢说，“怎么？”
　　徐舟野道：“你出去多久了，走到哪儿了？”
　　沈慢说：“你给我点了什么东西？”
　　徐舟野含糊的嗯了声。
　　“容易坏吗？”沈慢问，“不容易坏，我年后再回来拿。”
　　“啊。”徐舟野说，“可是可容易坏了，肯定没法在外面放一晚上……你开的远吗？不远……回来拿呗。”
　　四十公里，算远吗？大概算吧。
　　回去至少得一个多小时，放在平日，沈慢大概会没什么耐心的拒绝，但听着徐舟野急切里带着期待的语气，让沈慢想起了那个夜晚捧着花束朝自己奔来的少年。
　　当他带着笑意盈盈的表情，将花束捧在自己眼前，即便是沈慢，也舍不得他伤心的。
　　于是说了声刚出门，这就回去拿。
　　沈慢改了导航的路线，往回走。
　　雨有些大了，滴滴答答的，沈慢打开了音乐。
　　徐舟野送来的东西会是什么呢？是食物吗，亦或者是花？
　　如果三点就要相见，那么小狐狸从两点就开始期待和小王子的会面，他们彼此间都品尝到了等待的意义。
　　停车，熄火，顶着雨走到了基地的门口。
　　可却没在基地门口看到徐舟野口中容易坏掉的礼物。
　　沈慢掏出手机，打算给徐舟野打个电话，问他快递员把东西放在了哪里。
　　一双手突然从身后探出，牢牢的抱住了他。
　　沈慢浑身僵住，脑子里闪过的第一句话就是赵蕤临走时对他的叮嘱“保安都走了，你可得小心那群变态。”
　　“哥……”变态把头埋到了他的颈项之间，像小狗一样撒着娇，“你再不回来，雨都要把我淋臭了。”
　　居然是徐舟野，是本该在几千公里外的徐舟野。
　　沈慢怔愣在原地，为什么已经回家乡的徐舟野，会出现在这里。
　　“啊啊啊，别发呆了。”徐舟野说，“出发出发！我们快出发！”
　　出发，出发——去沈慢的回忆里。
　　重新坐回了车上，沈慢还没有回神，徐舟野坐在副驾的位置，笑嘻嘻地问沈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小孩也不知道找个躲雨的地方，都快被淋透了，头发湿漉漉的，像路边一只被遗弃在盒子里的小狗，等着好心人捡回去。万幸好心人没有继续往前，返身回来，把小狗捡到了。
　　沈慢抽了几张纸，递给他让他擦擦：“你怎么在这里？”
　　徐舟野说：“嘿嘿，这不是和我妈商量了一下，她也没意见，就让我陪你过个年。”
　　沈慢：“……”
　　“你高兴吗？”徐舟野问他。
　　当然高兴。
　　原来等了几个小时的小狐狸，等到的不是来信，而是化身信使的小王子。
　　沈慢的生命里，并无太多惊喜，对他而言，最大的惊喜就是这双将他代入职业赛场的双手，可现在，身旁的人却不断的用行动告诉他，他的生命里还有更多值得期待的事。他可以放心的将期望寄托于徐舟野身上，徐舟野，不会让他失望。
　　在天气阴沉的这天，没有比一个拥抱更好的礼物，在这个沈慢只能感到自己存在的世界里，徐舟野硬生生挤进他的生活，礼貌又固执的敲着沈慢的壳，一遍又一遍的问他在不在。
　　哥，在吗在吗？在吗在吗？
　　如果今天不在，就明天再来。
　　明天不在，后天再来。
　　如果后天也不在……我就等到你在的那天。
　　沈慢哪里见过这不罢休架势，只能慢慢悠悠地从壳里支出脑袋，迷惑又不安地回应：你会天天来找我玩吗？
　　当然，当然会了——此时出现在沈慢身边，就是徐舟野给予的最好的回答。
　　沈慢笑了，笑得挺开心的，他真情实意的对着副驾驶上擦拭着湿漉漉头发的人道了一声：“谢谢。”
　　徐舟野也笑着，弯着眼角像只毛茸茸的潦草小狗说：“走走走，我们走！”
　　按下启动，汽车轰鸣，再次出发。
　　这一回，不是世界末日的逃离，是春日前带着无数期待的旅行。
　　雨很大，但浇灭不了愉悦的心情，徐舟野连上车内蓝牙，播放的歌单风格如同热烈的太阳，听不出一丝忧郁的味道。
　　他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询问着沈慢家乡的点点滴滴。
　　有什么好吃的，有什么好玩的，上学的地方离家近吗，附近的景色漂不漂亮……
　　沈慢出奇的有耐心，每个问题都回答得很细致。
　　“学校门口有家炸炸，很好吃。”沈慢说，“晚自习下课都要吃一两串。”
　　“炸炸是什么？”徐舟野觉得这个称呼好可爱。
　　“就是炸串。”沈慢说，“你们那儿不这么叫？”
　　“当然不。”徐舟野笑道，“你们这边好像特别喜欢用很可爱的叠词。”
　　炸炸，钵钵，盆盆，乖乖……平平无奇的事物，在沈慢的嘴里变得格外可爱。
　　沈慢倒也没觉得：“有吗……”
　　当然有，徐舟野在心里暗暗道。
　　“那你一定要带我去吃那家炸炸。”徐舟野说，“你都记了这么多年，肯定很好吃。”
　　沈慢说：“行。”
　　徐舟野安静片刻，扭头看了沈慢一眼，隔了两三分钟，又看了他一眼。
　　沈慢：“看什么？”
　　徐舟野小声道：“你是不是太依着我了点？”
　　沈慢：“……”
　　徐舟野道：“都不拒绝呀？”
　　沈慢怒极反笑：“对你温柔还不好，天天就和赵蕤学犯贱是吧？”
　　徐舟野缩脖子：“凶都。”
　　沈慢：“……”算了，不和小孩计较。


第48章 记忆里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经常住的房子有人气儿就不容易出毛病。
　　沈慢老家的房子在一片老旧的厂区里面，沈慢和他的姥姥，就在这里住了十几年。
　　房子是那种老房子的构造，八层，没有电梯。院子下面还种着不少居民的蔬菜瓜果，可惜时节不对，只能看到萎顿在地上的枯叶。
　　沈慢停好车，和徐舟野一起往楼上走。
　　中途遇到几个邻里，有的面生，有的却认出了沈慢。
　　“慢慢回来啦。”七十多岁的老婶子，住在沈慢楼下，手里提着个菜篮子，应该是刚买菜回来，看见沈慢惊喜的打招呼。
　　“陈姨。”沈慢说，“买菜呢？”
　　“是啊，昨天他们就回来了，你一个人啊？晚上来姨家里吃饭呗，姨给你包饺子。”陈姨还是一贯的热心。
　　“不了。”沈慢说，“和朋友一起回来的，谢谢姨了，新年快乐。”
　　陈姨这才注意到沈慢旁边站了个高高大大的少年人，徐舟野嘴甜，笑眯眯地叫了声陈姨好，上前接过了陈姨手里的菜篮子，问姨住几楼，我帮你提上去吧。
　　陈姨笑得像朵花，说不用不用，我还要再去买点别的东西。
　　不得不说，社交这东西啊，真讲究个天赋，不过几句话，陈姨就喜欢上了像太阳般的徐舟野，也挺高兴沈慢能带个朋友回来过年。
　　好歹不是一个人了。
　　沈慢这小孩，在他们厂里很有名，一边感叹小孩命苦，一边又觉得小孩争气。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儿，缺什么东西，下来说一声就行。”陈姨说。
　　“好。”沈慢道，“陈姨再见。”
　　沈慢家在五楼，没电梯，得慢慢地爬。
　　楼梯间又窄又暗，徐舟野还得时不时低头防止被撞到。
　　到了门口，沈慢掏出钥匙打开铁门。
　　嘎吱一声，灰尘漫天，两人都捂住口鼻咳嗽起来。
　　沈慢走进屋内，推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灌入屋内。地板上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只是走了两步，便留下一串醒目的脚印。
　　徐舟野环顾四周，看着这个沈慢住了十几年的房子。
　　是个标准的两室一厅，客厅不大，连着饭厅，卧室门对开，进门右手就是厨房，厨房出去，则是个小小的阳台。
　　普通且寻常，看起来没有特别之处。
　　但徐舟野却感觉到了它的与众不同，他的目光落在了墙壁上，那上面挂着一副小小的照片，虽然布满了灰尘，但徐舟野还是一眼认出了照片里那个人的身份。
　　那是少年时的沈慢。
　　脸庞稚嫩的他站在一个老人的身侧，微微偏着头，笑的那般开心。
　　那是他从未在沈慢身上见过的笑容，明媚如同初夏温热的阳光，烂漫且找不到一丝阴霾。
　　徐舟野伸出手，轻轻地擦去了画框上两人面容上的灰尘，他想，他今年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决定从遥远的北方飞回来，陪着沈慢回到他的记忆里。
　　打扫卫生实在是个大工程，即便是两个成年人也有些吃力，不知道沈慢每年一个人需要弄多久。
　　两人都戴上了口罩，一个拖地一个擦桌子，徐舟野拖得很认真，还从沙发的缝隙里，拖出来几个小玩具，有汽车，有小人儿，他弯下腰，把小玩具捡起来。
　　汽车还是粉红色的，看着蛮可爱，徐舟野看了眼手里的玩具，又看了眼旁边面无表情擦着桌子的沈慢，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沈慢问。
　　“没事儿。”徐舟野说，“找到了好东西，哥，送我呗。”
　　他扬扬手里的玩具。
　　沈慢都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什么？”
　　“就一点小玩具。”徐舟野撒娇，“送我好不好？”
　　沈慢这下看清楚了，的确是小玩具，大概是他小时候玩过的，也不知道徐舟野这家伙怎么翻出来的，这屋子被彻底的打扫过了几次，该扔的东西都扔的差不多了，没想到这漏网之鱼，居然被第一次来的徐舟野发现了。
　　也不能不说是缘分。
　　沈慢说：“拿去吧。”
　　徐舟野哎了一声，高兴地把玩具放进口袋。
　　等卫生打扫完，都快六点多了，徐舟野站在旁边看沈慢铺床。
　　“晚上……你睡床吧，我睡沙发。”沈慢说，“那个卧房没床垫，用不了。”
　　“别呀，那沙发那么小你怎么睡。”徐舟野说，“哪有让主人睡沙发的，我睡得了。”
　　沙发挺小，对于两个都一米八的人来说，腿都伸不直，翻个身就得掉下来。
　　沈慢还想说什么，徐舟野却露出固执的表情。
　　沉默片刻，沈慢说：“要不咱们挤挤？”
　　徐舟野：“……”这话太突然，徐舟野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沈慢说：“嫌弃我？”
　　徐舟野：“不不不——行啊，行啊！！”
　　当然行，这可太行了，之前在欧洲那边两人虽然是一间房，却是实实在在的两张床。徐舟野哪里敢想和沈慢躺在一起，而且还是由沈慢自己提出来的……
　　沈慢看着徐舟野脸上表情万变，眼神似笑非笑：“找点吃的去？”
　　徐舟野点点头：“走！”
　　明天就是除夕，又是小地方，好多商铺都关门了。
　　两人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溜了两圈，总算是找到一家还开着的面馆，点了两碗面条。
　　天气挺冷的，吐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化作了雾气，沈慢没戴帽子，耳朵尖冻得红红的，在发丝之间若隐若现。他怕冷，没拿筷子的那只手缩在袖子里，慢吞吞的吃着面条。
　　再看徐舟野，三两口就把一碗面炫干净了，觉得没饱，又点了第二碗。
　　沈慢抬眸瞅着他。
　　徐舟野说：“哥你一碗能吃饱吗？”
　　沈慢：“……能。”
　　这面条三两一碗，还加了个煎蛋，以前怎么没发现徐舟野这么能吃。
　　“感觉这里的面条比基地那边好吃。”徐舟野说。
　　“是，这边都是自己揉的面。”沈慢说，“是好吃些。”
　　怪不得，徐舟野嚼着牛肉，心满意足：“好吃！”
　　吃饱了，两人又遛了会儿弯。
　　街道上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徐舟野在路边寻了块顺眼的石头，一路踢着走。沈慢插着兜，慢悠悠的跟在他旁边，指了指街道尽头：“以前我爸妈就在那儿上班。”
　　徐舟野看过去，看到了工厂大门。
　　大门挺气派的，能看见当年辉煌过的痕迹，但现在透着股萧条的味道。
　　“小时候挺热闹的，现在没什么人了，大部分年轻人都想往外跑。”沈慢往掌心里哈口气，搓了搓，“只有过年才会回来。”
　　徐舟野说：“咱们初一给姥姥上坟吗？”
　　“嗯。”沈慢说，“早点去吧，怕堵车。”
　　徐舟野说好。
　　晚上洗漱之后，沈慢早早的上了床，他怕冷，屋子里空调和暖气都不好使，于是穿了件毛茸茸的棕色睡衣，缩在被窝里连手机都不玩，脸也盖了一半，只露出一双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瞅着徐舟野。
　　徐舟野被他看得想笑，说：“有那么冷吗？”他这会儿就穿了个T恤，在屋子里晃荡了半天，也没啥反应。
　　沈慢声音透过被子传来，闷闷的：“你不冷啊？”
　　徐舟野用手撑了撑T恤的领口，看了一眼：“还好吧。”
　　沈慢：“……”
　　他不说话了，往被子的深处缩了缩，像只伤心的蜗牛。
　　徐舟野洗漱完毕，也上了床，他和沈慢单独盖了两床被子，上面又搭了一床，感觉挺厚实，不太像会冷的样子。
　　“真冷啊？”徐舟野问。
　　沈慢没吭声，闭着眼睛假寐。
　　徐舟野知道他没睡着，用脚碰了碰他：“哥？”
　　还是没应声，只是人又默默的往被子里缩了一点，只留下半个额头，和一簇发丝在外面。
　　徐舟野想了想，脚轻轻的往沈慢的被褥里探了探，结果刚伸进去，就震惊了——沈慢的被子里，没一丝的热气儿，跟个冰窟窿似的。
　　徐舟野知道沈慢怕冷，但没想到能这么严重。
　　“你干嘛？”感觉到了徐舟野的动作，沈慢不乐意了。
　　徐舟野眨眨眼睛：“哥，咱们盖一床被子行吗？”
　　沈慢：“？”
　　徐舟野张口就来：“我怕冷，咱们挤近点呗。”
　　还没等沈漫答话，他人已经往沈慢的被窝里挤了过去。
　　沈慢感觉一个火炉般的身体靠近了他，被子里的温度仿佛瞬间上升了几度——徐舟野真是跟个暖气片似的。
　　“哥。”躺在一个被窝里，徐舟野的身体贴着沈慢，体温隔着薄薄的睡衣，传到了沈慢的身上，“困了，我关灯了哦。”
　　沈慢说：“关吧。”
　　屋子里的光线瞬间暗下，变得一片漆黑。
　　没有了视野，触觉反而更加的敏锐，沈慢觉得憋的慌，默默探出半张脸。徐舟野平躺在他旁边，两人的手臂触碰在一起，不过只是这样温度已经足够，被窝里好歹不像刚才那样，冷的没有一丝热气。
　　沈慢冬天经常如此，进了被窝脚都一直是冰的，时不时半夜被冷醒，这么些年，扛着扛着，都习惯了。
　　两人静静的躺在黑暗里。
　　徐舟野起了话头：“哥，在这里住了多久呀？”
　　“住到高中毕业。”沈慢说，“之后就去打职业了。”
　　时间倒也对得上，徐舟野说：“哦……”
　　“不过我不经常回来。”沈慢说，“我姥姥是在这栋房子里走的，不大喜欢回来。”
　　这是第一次沈慢主动提起家事，徐舟野说：“那时候很难过吧？”
　　“还行。”沈慢说，“也没想象中的难过。”
　　屋子层高很低，躺在床上感觉天花板也离他很近，他的目光在黑暗中涣散，记忆侵蚀着大脑。
　　身侧的人呼吸突然急促了些，徐舟野察觉到了沈慢的变化。
　　“哥。”徐舟野唤了他的名字，“沈慢？”
　　沈慢没说话。
　　徐舟野侧过身来，在黑暗中，艰难的捕捉着沈慢轮廓。
　　“嗯。”沈慢又出声了，声音很冷淡，和他平日里的语气差不多，“想起一些事儿……”
　　徐舟野：“想起什么了？”
　　沈慢说：“想起那次出门的时候，外婆叫我多加件衣服，我也没听。”
　　徐舟野：“……”
　　“学生嘛，走得急。”沈慢说，“我下了楼，她还在窗口喊我，说慢慢，把外套带上，下个星期降温呢，莫感冒了。”
　　他闭了眼睛。
　　周五果然降温了，雨水噼里啪啦的把高温砸得粉碎，沈慢没带外套，也没有雨伞，顶着书包一溜烟的跑回了家。他推开门之前，心里还在计划着要是待会儿被外婆埋怨，自己要找什么借口，然而钥匙打开了房门的那一刻，沈慢的世界却突然坍塌。
　　就在这个房间里，就在不远的地板上。
　　世界上唯一无条件爱他的人，匆忙的离开了。
　　世界下起瓢泼大雨，却再也不会有人给他送一把伞。
　　沈慢说：“后来我回来的时候，外婆已经走了，就在外面客厅里，三四天都没人发现……”
　　他说到这里，想起了某些画面，身体猛地打了个寒颤。
　　徐舟野察觉到了，他小心地，试探性地伸出手，揽住了沈慢的肩膀：“哥？”
　　沈慢身体略微有些僵硬，但没有抗拒……他被徐舟野揽入了怀中，头抵在徐舟野的胸口。
　　“哥。”少年人的语调无措又哀愁，像个观看了悲剧却毫无办法改写的旁观者，只能借出一点身体的热量，让他能度过漫长又寒冷的冬天。
　　“没事。”沈慢轻声道，“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这句话，徐舟野怎么都说不出口。
　　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对沈慢说都过去了，沈慢可以这么安慰自己，他却无法如此安慰沈慢。
　　“我在呢。”徐舟野轻抚他的背，“我在呢……”
　　沈慢说：“嗯，谢谢。”
　　谢谢你，徐舟野。
　　安静下来，呼吸声渐弱，沈慢似乎睡着了。
　　徐舟野松了口气，他低下头，近距离地看着沈慢宁静的睡颜，没忍住，将一个小心翼翼的，如羽毛般轻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
　　沈慢睫毛微不可见的颤动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平静。


第49章 旧事
　　早上八点多。
　　沈慢醒了，他睁开眼，发现自己伸手抱着徐舟野，徐舟野则背对着自己。
　　被窝里暖和极了，让人很不舍得离开，沈慢本来以为徐舟野还在睡觉，谁知观察了一会儿后，发现徐舟野这家伙是在装睡。
　　虽然看不见脸，但能看到他的耳朵红透，连带着脖子也红了一片……
　　沈慢眨眨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叫道：“徐舟野？”
　　没回话。
　　“没醒吗？”也不知道说给自己听的还是徐舟野听的，沈慢低声喃语。
　　身侧的人还是没动.
　　沈慢突然来了兴致，眼神里流露出几分狡黠的笑意，他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的触碰徐舟野通红的耳廓。
　　从上至下，缓缓下滑，从耳廓到耳垂——直到把身侧的人逗得身体变成了一块僵硬的石头。
　　沈慢放肆大笑起来，身侧的人也意识到自己被玩弄，顿时恼羞成怒，翻过身狠狠握住了沈慢的手：“沈慢！”
　　“啊，原来醒了呀！”沈慢还在笑。
　　“你故意的是吧？”徐舟野面红耳赤，抓着沈慢的手腕。
　　沈慢很瘦，他一只手就能把沈慢的手腕握住，沈慢也不挣扎，眼神无辜地看着他，仿佛真不是故意的。
　　“怎么会是故意的呢。”沈慢说，“刚刚叫你你都没回。”
　　徐舟野咬牙道：“没听见！”
　　沈慢突然凑过来，距离近到几乎要亲上，他嗓音低哑，偏偏又带着少年人的清朗，他叫他：“舟野。”
　　徐舟野浑身猛颤，再次僵住。
　　沈慢本来还在奇怪他为什么要装睡，反应怎么那么大，直到，他靠近的那一刻，忽的感觉到某种异样……
　　被褥里，有东西抵住了他的大腿。
　　都是男人，自然明白了怎么回事。
　　徐舟野也意识到沈慢肯定发现了这事儿，顿时有些紧张。
　　谁知道沈慢这家伙反而幸灾乐祸：“年轻人，血气方刚啊。”
　　他眉眼弯弯，嘴唇也红艳艳的勾着，让人看着恨不得堵住他的嘴，让他不能再说出一句话。
　　沈慢以为徐舟野会被自己笑得更不好意思，谁知笑着笑着，却发现徐舟野的表情变了。
　　从紧张变成了忍耐又变成了蓄势待发的蓬勃，他也不说话，就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眼神里欲望浓得几乎要化作实质——他抓着沈慢手腕的手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抓的更紧。
　　好像玩脱了——沈慢突然感觉到了不妙。
　　“嗯，这是正常的。”笑容淡下，沈慢不自然的移开了和徐舟野对视的目光，眼神飘忽。
　　徐舟野说：“怎么正常了，哥和我说说？”
　　沈慢：“……”
　　“说说呗。”徐舟野微微用力，将试图远离的沈慢一点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歪着头，像只好奇的狗狗，遇到了不明白的事，正在寻求主人解惑。
　　“哥刚刚不是笑得很开心。”徐舟野道，“还叫我舟野呢，怎么这会儿看都不敢看我？”
　　沈慢有点后悔。
　　后悔刚才逗徐舟野，这小孩没他想象中的脸皮薄，不，他现在才发现，脸皮薄的那个人，分明就是自己。
　　于是耳朵通红成了传染病，从徐舟野身上传染到了沈慢的身上。
　　穿着毛茸茸的睡衣，凌乱着头发，还被抓着手腕，此时的沈慢像极了做坏事被主人逮住的猫崽，脖颈肉被拎着，想跑也跑不掉，只能低着头眼神游移，一副我没错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可怜又气人的模样。
　　到底是心软，徐舟野松开了沈慢。
　　沈慢如获大释，赶紧起床，往外走两步，确定了徐舟野抓不到他了，才转头：“你去厕所还是在这儿啊？要我帮你把门关上吗？”
　　还来挑衅？徐舟野被沈慢气笑，他觉得方才自己就不该心软，就该抓着沈慢的手让他“亲手”教教自己怎么解决。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神表达的太过明显，沈慢慌了一下，迈步就走：“那你还是再睡会儿吧！”
　　出去关了门。
　　徐舟野叹气，低头看了眼某个部位，骂了句脏话。
　　——
　　早饭挺简单的，是昨天从基地里带来的面包。
　　沈慢打算出去买点菜，晚上好做饭，他啃着面包，看见徐舟野懒洋洋的从屋子里出来了，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子欲求不满的气息，他坐在沈慢的对面，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沈慢。
　　当真是藏也藏不住，掩饰也掩饰不了。
　　换做一般人，早就被看得受不了了，偏偏是沈慢。
　　沈慢很早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从邻居的偏爱，从同学的眼神，时间越久，遇到喜欢他的人越多，久而久之，面对喜欢这种情绪，反倒能做到视若无物。
　　于是他不急不忙撕下一块面包，递给徐舟野：“吃点？”
　　态度太过坦然，坦然的让徐舟野无奈。
　　“不吃啊？”沈慢说，“家里没别的了。”
　　徐舟野说：“……待会儿吃，我洗个澡。”
　　沈慢撑着下巴促狭的笑：“去吧。”
　　徐舟野用眼神警告他。
　　沈慢看懂了，却笑得更肆无忌惮：“怎么，笑都不让笑？”
　　徐舟野还想说什么，沈慢却立马举起手，做了个投降姿势：“好好好，我们舟野长大了，哥哥不笑你了，快去洗澡吧。”
　　徐舟野瞬间泄气——以前怎么没发现沈慢这么难搞，这家伙表面看着懒洋洋的懒得动弹，其实像条滑溜溜的鱼，抓都抓不住。好不容易逮住了，还会可怜兮兮的示弱，自己心软了立马又开始挑衅。
　　徐舟野递给沈慢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起身进了旁边的浴室，洗澡去了。
　　沈慢又撕了一块面包塞到嘴里，慢悠悠的继续嚼，他看着玻璃门后面若隐若现的身影，忽的觉得心情好得要命。
　　这是他许久未曾有过的愉悦情绪。
　　除夕的菜市场没了往日的喧闹，变得空荡荡的。
　　菜贩们也回家过年去了，沈慢在肉铺里买了两块猪肉，又和徐舟野去了附近的生鲜超市。
　　超市不大，东西也没有菜市场多，但这会儿至少还有菜买。
　　徐舟野站在货架前，选火锅底料。
　　“这个好吃吗？”他拿起一袋。
　　沈慢指了指旁边的：“这个好吃一点。”
　　“哦。”徐舟野说，“你经常自己做？”
　　沈慢说：“简单嘛。”
　　几乎每年回家过年，除夕那天他都是一个人做火锅。原因无他，这不需要任何的手艺，锅烧开了，往里面放菜煮一会儿就能吃。
　　徐舟野于是换了一袋。
　　菜买的不多，但也足够吃两三天了。
　　提着菜往家走，徐舟野看到路边摆放了各式各样烟花爆竹的摊子，顿时有点走不动道，扭头眼巴巴的看向沈慢。
　　沈慢还能说什么，伸手让他把菜递过来：“选吧。”
　　郊区和城里不同，这边不禁烟花爆竹，最热闹的就是除夕晚上那天。
　　沈慢记得他小时候，鞭炮和烟花能放到半夜，整条街都噼里啪啦的响，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硫磺味。
　　小孩嘛，喜欢热闹，沈慢能趴在阳台上看到半夜。
　　后来禁了烟花爆竹，冷清了不少，这几年政策放松，离城区远的郊外，又能放了。
　　徐舟野明显是在禁放的城里长大的，进了烟花店的模样，跟小学生进了学校小卖部没什么区别，这也喜欢那也喜欢，老板也看出来了，这是来了个财神，笑眯眯的在旁边递给他几个红色大塑料袋，还不忘介绍，这个好看，那个也好玩。
　　徐舟野弯腰认真挑选了一大堆。
　　沈慢就在旁边看着他，总有种家长带小孩的错觉。
　　最后选好了，沈慢掏钱付账。
　　徐舟野提着两大袋烟火从店里出来，一直在笑。
　　沈慢问他笑什么，他说他突然有种自己被包养的感觉。
　　沈慢说：“两袋烟火就能包养你？”
　　徐舟野认真道：“要是哥的话，一根仙女棒就够了。”
　　沈慢：“……”行吧。
　　到家，把电视打开当背景音乐，两人默契的开始处理食材。
　　火锅打算晚上吃，中午就对付一顿，徐舟野煮了两碗面条，虽然说是对付，但其实味道挺不错的。
　　吃完饭，徐舟野在屋子里溜达了一圈，又去那个没人住的卧室看了两眼。
　　那个卧室是之前沈慢姥姥住的房间，角落里还摆放着一台缝纫机，许久未用，有些生锈了。柜子上面贴着褪色的年画，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架，上面全是一些作文故事之类的书籍，想来是沈慢在这里上学的时候留下的物品。
　　徐舟野抽出一本，果然在扉页上，看到了沈慢两个字。
　　字迹稚嫩，带着少年人的青涩。
　　徐舟野又翻看了几本，忽的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本薄薄的相册。他小心翼翼地翻开，眼前一亮，相册的第一页上，是个坐在铁盆里的小孩，脸蛋圆圆的，额头上用拇指按了个圆点，笑得像个年画里的福娃娃。
　　照片后面还有字，某年某月某日，于家中拍摄。
　　这是一本记录沈慢成长的相册，从一岁开始，一直记录到沈慢十四岁那年。
　　每年一张，一共十四页。
　　十四岁的沈慢穿着T恤站在树荫下，对着镜头不情不愿的比着耶，那是青春期的叛逆，照片后面依旧有一行字，年月日，拍摄地，和一句抱怨似的话
　　“臭小子越来越不可爱了，明年非让他笑着拍。”
　　是姥姥的字迹，这个老人的字很漂亮，龙飞凤舞，很是洒脱，想来也是个有趣的人。
　　徐舟野轻轻地用手摩挲照片上的字迹，转身出了屋子。
　　沈慢在沙发上看电视，挺无聊的一个娱乐节目，看得他打瞌睡。
　　徐舟野在他旁边坐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沈慢。
　　“这什么？”沈慢问。
　　“卧室里找到的。”徐舟野说。
　　沈慢瞟了卧室一眼，自从姥姥出事之后，他就几乎没有进过那间卧室。不是他不想处理姥姥的遗物，而是他不敢。一踏进那间卧室，他脑子里就会浮现出当时的画面，还有警察对他说的那些话……
　　沈慢无法呼吸无法动弹，这几乎是生理性的反应。
　　所以虽然会请人打扫那间房间，沈慢却几乎没有进去过。
　　“相册？”没有翻开，但沈慢依旧认出了徐舟野手里的东西。
　　翻开第一页，模糊的记忆浮出水面，他瞬间想起了这本相册的来历。
　　“要每年拍一张嘛，看看我们慢慢是啷个从那么小一个长高的。”老人说着方言，手摸着小孩毛茸茸的脑袋，“慢慢长，慢慢长，不慌……外婆陪到你。”
　　于是一年一张，一共十四页，一共十四年。
　　他们都以为互相会陪伴好久好久，却没想到意外比明天先来。
　　“我以为。”沈慢的指尖停留在第十四页，喃喃道，“我以为，我们还有好多时间……”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发抖。
　　徐舟野看着心疼，伸手轻轻地揽住沈慢的肩膀。
　　“但是没了。”沈慢说，“警察说，她不是一下子死掉的，是从卧室爬到了客厅……我……我……”他呼吸变得很重，像喘不过气一般，胸膛剧烈地起伏。
　　“我如果，早点回来多好。”沈慢说，“早点回来……”
　　他的姥姥，他的姥姥就不会趴在地板上绝望的死去了。
　　沈慢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他在某一段时间里无比的憎恨自己，他将对亲人死亡的无助化作了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憎恶。
　　如果他早点回来，姥姥就不会那么凄惨的死去。
　　如果……如果……
　　可是世界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如果。
　　十四岁的他只能麻木地接受现实，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泪水夺眶而出，沈慢抓着相册泣不成声，他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徐舟野无法安慰沈慢。
　　言语在此时如此单薄，仿佛寒冬里盖在肩头的一张纸，像个可悲的笑话。
　　他只能用尽全力抱住了沈慢，他害怕极了，害怕自己一松手，沈慢就会消失。
　　陈年伤口被翻开后，才发现根本没有愈合，只是一直装作看不见了而已。
　　徐舟野甚至不敢去幻想，十四岁后的每一年，独身一人的沈慢，要怎么在这座充满了记忆里的房间里度过每一个新年。
　　他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一个人看无趣的节目，一个人躺在冷得像冰箱一样的床铺上，闭上眼，就是最亲爱的人最狰狞的模样。
　　无数个夜晚里，他是否会在梦境中亲临那场可怖的意外，看着她跌下床，艰难地爬行，最后在绝望里奄奄一息的死去。
　　徐舟野不敢问，不敢想。
　　沈慢哭了很久，后面人已经有些迷糊，他眼神湿润，鼻尖通红，像在森林里迷路的小动物，只要狮子扑过去，就能将他捕获。
　　可是到底是没舍得。
　　不但没舍得，还收起了利爪，笨拙地用手掌拍着他的脑袋，只想让他别那么难过。
　　“渴了。”某些情绪随着眼泪被冲淡，沈慢缓过来后，才意识到自己被徐舟野抱在怀里像小孩一样安慰，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哑着嗓子嘟囔，“想喝水。”
　　徐舟野像对待易碎的瓷器，轻手轻脚地放开他，去旁边拿了瓶水。
　　沈慢瞅了一眼：“想喝冰的……”
　　徐舟野道：“天冷，你喝冰的不舒服。”
　　沈慢低头，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
　　徐舟野服了，无奈转身，去冰箱里拿了瓶冰过的水，递给沈慢：“感冒了可要说你。”
　　沈慢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大半，舒服了，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饿了，吃饭吗？”
　　徐舟野：“吃吃吃。”我的祖宗，你就算这会儿想吃我的肉，我也会割下一块亲手喂到你嘴里。


第50章 重回故地
　　冬天天黑的快，七点多，准备了一天的火锅在客厅里架了起来。
　　徐舟野这家伙自来熟，跑到楼下敲邻居的门借了个电磁炉来，沈慢十分佩服他，说你怎么做到和陌生人话这么多的。
　　“可是想要变熟，不得先说话？”徐舟野说，“而且人家都认识你的……我一敲门，他们就问我……”
　　沈慢说：“问什么？”
　　徐舟野说：“问我说是不是和你一起打游戏的那个小孩。”
　　沈慢：“……”好吧，他们这群电竞选手，在老派的大人眼里，确实就是聚一块打游戏的。
　　徐舟野说：“我说我是，他们就高兴地把电磁炉给我了。”
　　地方小有地方小的坏处，带个陌生人回来，大家立马知道的一清二楚。
　　以前沈慢都是在厨房里面吃火锅的，他一年在家里住不了几天，又懒得折腾，大部分时间都不讲究。
　　今年托徐舟野的福，吃饭的地方挪到了客厅里，还能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火锅。
　　八点多，春节晚会开始了。
　　徐舟野和沈慢的手机铃声断断续续的响起，都是给他们拜年来的。
　　老板给两人都打了电话，先给沈慢，然后是徐舟野。
　　徐舟野开了免提，正和老板说着新年快乐，沈慢夹起一个丸子问他吃不吃，徐舟野说吃吃吃，放我碗里。
　　那头的老板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啊？什么？为什么我听到沈慢的声音？”
　　徐舟野还没吭声呢，沈慢凑到电话边上，大声的来了句：“朱姐，听力不错啊。”
　　老板全名朱镜晚，虽然大家习惯性叫她老板。
　　老板听到沈慢的声音，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疯了，是这个世界疯了，道：“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你们两个为什么在一起？”
　　“老板，新年快乐。”偏偏徐舟野这家伙蔫坏的很，笑嘻嘻地说了声新年快乐，就把电话撂了。
　　老板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恨不得把上面盯出一个洞来，怒骂道：“两个兔崽子，搞什么呢！我这新年怎么快乐得起来啊啊啊啊！！！”
　　——
　　老板高兴不高兴徐舟野不关心，反正他是挺高兴的。
　　沈慢问他除夕的时候不回家，家里人不会有意见吗，徐舟野说已经和他妈说好了，他妈没意见，等于他爸也没意见，他还是家里的独生子，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从来都是惯着的，不会说丁点重话。
　　“那就好。”沈慢放心了。
　　九点多，外面就开始放烟花爆竹，鞭炮声噼里啪啦，时不时还能看到一连串烟花在夜空里炸开。
　　徐舟野早就迫不及待，提着两个红袋子就往楼下冲，那兴致勃勃的背影像个熊孩子。沈慢在桌子上摸了个打火机，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在家附近寻了个开阔的广场，徐舟野挑挑选选，最后选了个大家伙，还挺重，足足十来斤。
　　他夯吃夯吃的搬到远处，扭头找沈慢借火。
　　沈慢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点了个根烟，双手插在兜里，看见徐舟野走过来，顺手把嘴里点着的烟递给他。
　　谁知徐舟野这家伙，没急着用烟点引线，格外自然的学着沈慢的模样抽了两口。
　　他还是不会，抽的直咳嗽。
　　沈慢拧眉：“干嘛呢，让你不会就别学了。”
　　被教训，徐舟野也不吭声，扬扬下巴，示意沈慢站远些。
　　沈慢往后退了几步。
　　引线被火星点燃，滋滋燃烧着，一颗火星子从地面一跃而起，上升到天空中，再“砰”的一声炸开。
　　绿色的烟花像瀑布一般，在天空中延展坠落，点亮了整个夜空。
　　两人站在一起，抬头看着天空。
　　“新年快乐。”徐舟野小声说。
　　“新年快乐。”沈慢应声。
　　徐舟野扭头，侧目看着沈慢，夜色模糊了沈慢的面容，只有烟花炸开的那个瞬间，会有光落在他的脸上。
　　他的眼神没了白日里陌生的忧愁，变成了往日里一贯的平和宁静，坠落的烟花，像细碎的星子，洒进他的眼底，点缀着他本就美丽的双眸。
　　好似晴朗的天穹上，贯穿夜幕的星河。
　　徐舟野看的入了迷。
　　注意到了徐舟野的目光，沈慢也侧过脸，他嘴巴微微动了动，似乎说了几个字，可是恰巧烟花炸开，模糊了字句。
　　“什么？”徐舟野叫道，“哥你说什么？”
　　沈慢摇摇头。
　　徐舟野说：“啊？你刚才说什么，刚烟花太响我没听见……”
　　沈慢舔舔嘴唇，外面风大，吹得嘴唇发干，他说：“没什么。”
　　徐舟野不干：“没什么你再说一遍呗。”
　　沈慢抬眸看天：“真没什么。”
　　他想问徐舟野，要不要在一起。
　　或许是氛围太好，或许是徐舟野看他的眼神太深情，让他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可是偏偏，炸开的烟花模糊了话语，没了再说一次的氛围。
　　第一次喜欢上人就像第一次坐在比赛场上，紧张得手都出了汗，还偏偏只能双手插兜故作一派云淡风轻。想询问对方的心意，又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平日里对自己的信心这会儿全都随着烟花炸成团团虚无缥缈的烟雾，沈慢从没打过这么没信心的仗——原来喜欢一个人人，会变得这样优柔寡断，倒也是新奇的体验。
　　“快去放你的烟花吧。”沈慢说，“这么大一堆，要放到什么时候。”
　　徐舟野被岔开了注意力。
　　乱七八糟的烟花，各种样式的都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就差水里游的了，徐舟野平时表现的挺成熟，这会儿完全像个熊孩子，咧着的嘴角就没落下来过，什么都觉得新鲜。
　　“这个好玩，好好玩！”手里呼啦啦的甩着一根长长的鞭子模样的烟花，徐舟野笑得像个傻子，围着沈慢转圈，完全没注意到那火星子到处乱炸，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羽绒服上已经多了十几个豌豆大小的黑洞……
　　徐舟野哭丧着脸：“哥，衣服坏了。”
　　沈慢一点也不奇怪，说：“刚不是和你说了要烫出洞。”
　　徐舟野说：“我以为你说的是天上掉下来的那种呢……”
　　沈慢摊手，表示他也没办法：“剩下的还放吗？”
　　徐舟野说：“嘿嘿，放。”
　　沈慢：“……”
　　于是陪着他家小野玩到了十二点过，才恋恋不舍的回了家。
　　洗漱完毕，两人躺在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沈慢有些累了，闭上眼睛很快便沉沉的睡去。
　　均匀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响起，沈慢过了个好年。
　　初一，吃过徐舟野下的面条，两人去给沈慢的姥姥上坟。
　　墓地在山上，离这里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人多车也多，开到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
　　简单清理了一下墓碑，沈慢把菊花端端正正的放在了墓前。
　　“外婆，又来看你了。”沈慢说，“这是我朋友，徐舟野。”他从背包里，掏出了徐舟野在卧室里找到的相册，弯下腰，一页页的翻开。
　　“这是他找到的。”沈慢低声说，“我一直很害怕，不敢去卧室里看……”
　　“以后我每年自己给自己照一张。”沈慢说，“相册里放一张，烧给你一张，让你在下面，也能看看我的模样。”
　　看看你心心念念的慢慢，也终于长成了大人的模样。
　　忽的起了微风，那烧得差不多的纸钱冒出的烟打着璇儿往上转，沈慢看着烟，就当姥姥答应了。
　　等沈慢说完了话，徐舟野也礼貌的打了个招呼，两人才离开。
　　“下午干嘛呢？”徐舟野在副驾问。
　　“你不是想去我上学的地方看看。”沈慢说。
　　徐舟野说：“好耶好耶。”他是真挺想看的。
　　学校离住的地方倒也不算远，开车二十几分钟就到了，可惜这会儿是寒假，学生们都放假了，大门紧锁着。
　　两人支着脑袋在铁门看了一会儿，徐舟野指了指里面，示意想进去。
　　沈慢说：“翻进去啊？违法的……”
　　徐舟野撸起袖子，沈慢以为他真要翻，谁知道他转身去了保安亭，开始敲门。结果还真让他敲开了，这大年初一保安居然也没放假，问徐舟野要干嘛。
　　徐舟野笑得灿烂，大声道：“大哥，你打废土之心吗？”
　　保安说：“啥？”
　　徐舟野说：“你认识沈慢不？就初中在你们这里读过书的那个，现在打职业电竞去了——刚拿了世界冠军——”
　　沈慢在旁边听的头皮发麻，他再一次为徐舟野的社交能力感到恐惧。
　　都说世界是勇敢者的游乐园，徐舟野简直是这个游乐园的园长。
　　然而最让沈慢接受不了的，是保安看了眼徐舟野，又看了眼旁边面无表情的沈慢，一拍手：“哦！！！晓得！！认得到嘛！”
　　沈慢彻底服了。
　　于是，十分钟后，给保安签名的沈慢和徐舟野成功以校友的身份进入了他的初中学校。
　　“嘿嘿，我就知道他们肯定认识你。”徐舟野笑得没心没肺，“说不定还宣传过你呢……”
　　沈慢瞬间想起了刘世世说过这事儿。
　　刘世世家在沿海那边，特别讲究宗祠，拿下世界冠军之后，不止提过一次自己终于能进祠堂了，还说他那边的族长专门给他做了横幅，就挂在他家门口，并且表示今年过年一定要带着他游街——这可是世界冠军的含金量。
　　沈慢当时听着，只能在心里庆幸他们这边没这些仪式，他实在是无法想象，自己胸口挂着红花，被人群簇拥着在街道上转一圈会是什么恐怖故事。
　　“哇，你看，这里还有你照片呢。”进门右手边就有个校友墙，墙壁上的人挺多，年轻的沈慢在墙壁上显得格格不入，徐舟野倒是高兴了，拿出手机咔嚓咔嚓拍着照。
　　沈慢幽幽道：“别发群里啊。”
　　徐舟野：“啊？”
　　沈慢：“……”你啊个屁。
　　那肯定是不发的，他巴不得别人少看沈慢一眼。
　　这学校比徐舟野想象中的大了不少，两人往前走了一段，沈慢指了指不远处的高楼，说他初中三年就是在这里读的，高中也是这个学校，但是是在另外一栋教学楼。
　　“哥学习成绩怎么样啊？”徐舟野问他。
　　“凑合吧。”沈慢说。
　　他十四岁之前，成绩挺不错，后来家里出了事儿，就无心再学习。
　　因为这，老师也找他谈过很多次，但没什么用，有些人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我就不太行，坐不住。”徐舟野聊起了自己，“好在我妈知道我不是这块料，也不为难我。”他顺手摘下路旁一片叶子，手指搓着叶梗，看它打璇儿：“还好，我打游戏还成，至少算条路……”
　　沈慢说：“你都算还成，要别人怎么活？”
　　徐舟野笑道：“人嘛，得谦虚一点的。”
　　沈慢：“……”行吧。
　　没有学生的学校，总是显得过分的空荡。
　　两人漫步到了操场，看到沙坑边上的器材，徐舟野两手一撑，灵活的翻上了双杠，坐在一根上面，脚踩着另一根：“坐会儿？”
　　沈慢爬上去，坐到徐舟野的身边。
　　今天天气不错，许久不曾见过的太阳总算是露了面，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你几岁的时候初恋的？”徐舟野忽的问道。
　　沈慢看他一眼：“没初恋。”
　　“没初恋？”徐舟野说，“真的假的。”他有些惊讶，但也不太惊讶。沈慢虽然长得漂亮，但性格的确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光是那冷淡的眼神，在开始接触时就能劝退一大波人。不过即便如此，徐舟野还是觉得肯定有人会迎难而上。
　　“嗯。”沈慢说，“天天往网吧跑，哪里来的女生可以谈恋爱。”
　　那会儿网吧环境可没现在好，各种社会人士鱼龙混杂，也没分什么禁烟区，进去打个游戏再出来人都被腌入味了，再加上脏兮兮的键盘和鼠标，虽然有女生来玩，但大部分还是男生。沈慢在角落一坐，耳机一戴，完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更是杜绝了大部分的桃花。
　　虽然中途也有过有人找他要联系方式，但在他冷淡的拒绝后便没了后文。
　　沈慢也乐得于此。
　　现在仔细回忆，沈慢才意识到，自从他十四岁后，生命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一个人上学，一个回家，一个人打游戏，没有多出什么人能在他黑白的记忆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的生命里，只剩下了废土之心，和里面187个英雄。
　　但现在……他看了徐舟野一眼，似乎又多了些别的。


第51章 嫁给他嫁给他
　　“那你呢？”沈慢问徐舟野，“你什么时候初恋的？”
　　“初恋？我还没有初恋呢……”徐舟野一只手撑着下巴，说着初恋两个字时，眼睛落在沈慢的脸上，笑的颇有深意。
　　“没有就没有，笑的那么开心干嘛？”沈慢说。
　　“看着哥就想笑。”徐舟野说，“嘿嘿。”
　　沈慢看着徐舟野傻乐的笑容，只觉得好笑。
　　“我读书不大行，但和老师们关系都挺好的。”徐舟野说，“他们知道我要去打游戏，都劝我……”
　　在老师们眼里，打游戏可是邪门歪道，更不要说专职打游戏了，简直是倒反天罡！
　　“可是我读书真不行。”徐舟野说，“初升高英语就考了三十几分……”
　　沈慢奇怪道：“你英语不是挺好的？”
　　他在国外看病，都是徐舟野在和医生交流，甚至还能从他嘴里听到些生涩的专业词汇，这叫不好？
　　徐舟野挠头：“会说不会做题。”
　　沈慢：“……”
　　徐舟野说：“还好我妈开明，支持我。”
　　沈慢想起曾经见过的徐舟野的妈妈，那的确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女人，从她的身上，能隐约明白为什么徐舟野会养成这样的性格。
　　只有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才会养成徐舟野这种松弛又开朗的样子。
　　像耀眼的太阳，用自己的光热感染身边每一个人。
　　“嗯……所以哥没喜欢过别人，也没交过女朋友。”徐舟野这家伙也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劲儿，看得沈慢火大。
　　沈慢单手一撑，从双杠上跳下去，转身走了。
　　“哎，哥，哥，等等我。”徐舟野赶紧跟上去。
　　逛完校园，两人在门口找了地儿解决了午饭。
　　学校门口的东西就是便宜又好吃，这炸炸素的一块荤的三块，炸好之后刷上红彤彤的蘸料，再撒一把白芝麻，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徐舟野咬了一口肉排，心满意足点点头：“好吃。”
　　沈慢说：“这店我上学的时候就开着，没想到现在还在呢。”
　　徐舟野道：“那不得都快十年了。”
　　沈慢说：“不止吧……”
　　学校附近的店，不好吃是开不下去的，能开这么久，自然有它的优点。况且还是年少时的味道，有了记忆里的滤镜，仿佛更加美味。
　　“咱们明天回基地。”沈慢说。
　　“这么快？”徐舟野还以为沈慢要多玩几天呢。
　　“没带多少换洗衣服。”沈慢回答。
　　他没告诉徐舟野，如果是他一个人回来，上完坟就要回去了。老宅子里冷，他又只有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床上和躺在棺材里没什么区别，不，至少躺在棺材里时，不会有那些可怖的记忆如影随形。
　　徐舟野嘟囔道：“行吧，都听哥的，还挺舍不得呢。”
　　沈慢一秒看穿了他的灵魂：“你，舍不得的是烟花吧。”
　　徐舟野：“……”
　　沈慢：“小孩？”
　　徐舟野：“我没有……”
　　沈慢：“我~没~有~”
　　徐舟野突然发现沈慢真是挺会气人的。
　　“走，再去买点，今天给你放尽兴了。”沈慢擦擦嘴，起身往外走。
　　“好耶好耶。”小朋友就是好哄，刚刚还一副不舍的样子，一句话就开始摇尾巴，跟在后头，用手比划着，“我要那个大的，那个大的好看，甩圆圈那个也想要……”
　　沈慢说：“羽绒服不要了？”
　　徐舟野低头又看到自己胸口几个黑漆漆的小洞：“草！”
　　沈慢笑出了声。
　　不过小洞只是小问题，影响不了小孩玩火的热情。晚上又撅着屁股在那儿点引线了，黑暗里穿着黑色羽绒服蹑手蹑脚的徐舟野像极了西游记里偷袈裟的黑熊精，看得沈慢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又一束烟花在天空炸开，沈慢抬头看着天，这个新年，让他对今年格外的期待起来。
　　————
　　新年之后，队员们陆陆续续的开始返回基地。赛程一月底的时候就出来了，正式比赛在二月中旬。
　　比队员们先回来的是老板。
　　还没放完年假，沈慢就看见她提着两箱年货站在门口，盯着自己，眼神幽怨的像个冤死的女鬼。
　　沈慢用眼神问她她要干嘛。
　　老板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更加气势汹汹地把手里的年货碰的一声放到桌子上，沈慢以为她要说什么狠话，结果她哽咽着来了句：“沈慢，你可不能对徐舟野始乱终弃啊。”
　　沈慢：“？”始什么乱，终什么弃？是他成语没学好，理解错了这个词的意思吗？
　　他脸上的迷惑之色太过明显，老板怒道：“你丫的不会把春节那通电话给忘了吧？？”
　　沈慢：“。”
　　哦，还真忘了。
　　老板尖叫：“你是鬼吗？？？”
　　声音太尖，刺得耳朵疼，沈慢说：“那老板，我要是把徐舟野始乱终弃了，你站哪一边？”
　　老板：“？？？？”
　　沈慢眨眨眼睛：“你不会不站我这边吧？”
　　老板崩溃尖叫。
　　正巧徐舟野从旁边路过，看到了这一幕。
　　他家队长老神在在的打开游戏准备排位，他家老板在旁边一脸痛不欲生，表情扭曲的像个吊死鬼。
　　“逗你呢，傻老板。”沈慢没看到徐舟野，笑了一声，“别担心，我们清白的很。”
　　老板说：“你别骗我！”
　　沈慢说：“要是真的，烦的是你，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这话好有道理，老板居然无法反驳。
　　“你们聊什么呢？”徐舟野走过来。
　　老板看见他，扬声长叹，走过去拍了拍徐舟野的肩膀，也没说话，忧郁地走了。
　　徐舟野莫名其妙：“老板怎么了？”
　　沈慢说：“没什么，说员工搞办公室恋情，问我分手了怎么办。”
　　徐舟野挠挠头：“哦……”
　　沈慢笑了一声。
　　假期结束，全员归队。
　　半个月没打游戏了，大家都有点手生，经理安排了几场训练赛给大家热手，顺便聊了聊春季赛其他战队的阵容问题。
　　“MIN是真不行了，之前张潮云带的射手罗知乐去了别的战队，又只能从青训队里挑了一个上来……”经理说，“他自己也说了，今年估计是最后一年。”
　　大家听的直叹气。
　　MIN当年挺厉害的，甚至可以说是统治了HCC一段时间，只可惜电竞这东西真没什么常青树，后来居上者比比皆是。
　　“TKR那边不是也换了射手。”赵蕤说，“他们居然把inner挖过来了。”
　　在国外买职业选手这种事挺常见的，但是没想到居然能挖到3B的墙角，让人不得不感慨一句TKR的老板果然是实力雄厚。
　　而且这事儿不由得让人想起了当年TKR挖ACE墙角的事儿，看来他们的老板的确有种不组成最强战队决不罢休的固执。
　　以Inner世界赛上的表现，他的价格绝对不比秦一星便宜。
　　“反正转会期也结束了。”经理看向沈慢，“让我问一句……有人联系你吗？”
　　沈慢说：“有吧。”
　　经理：“吧？”
　　沈慢：“有。”
　　经理：“哪家啊？”
　　沈慢：“就TKR？”
　　经理听着他带着问号的语调，疑惑道：“你自己都搞不清楚？”
　　沈慢说：“不知道，他们没加我微信，就给我发的短信，我也没仔细看。”更懒得回。
　　经理：“唔……”
　　沈慢说：“就不能加微信吗？发短信多冒昧。”
　　赵蕤幽幽道：“你倒是把你微信的加人权限开了啊？”这家伙把好友权限全关着，神仙来了也加不上。
　　沈慢说：“加上了还得聊天好麻烦。”
　　赵蕤服了。
　　一起服的还有围观全程的众人，原来TKR挖角失败的原因是联系不上本人，这个理由有点过于荒谬。
　　“那买了INNER这个赛季TKR不是更猛了？”赵蕤发现了问题。
　　“没办法。”沈慢说，“谁让老板舍不得花钱把OI买过来。”
　　OI是UN的辅助，公认的第一，也被解说们戏称全英雄辅助第一人。别人拿什么法师辅助之类的是为了搞人心态，只有他做到了“只要我把对面杀了，就没人能碰到我家射手了”。
　　当年按照TKR的计划是打算把他和沈慢都挖过去，沈慢没去不奇怪，没想到他也没去。
　　赵蕤哭道：“我就知道，你身上套着我的盾，心里却还是想着别人。”
　　沈慢：“嗯。”
　　赵蕤：“沈慢，你没有心！”
　　沈慢面无表情的看了赵蕤一眼。
　　赵蕤闭嘴。
　　刘世世在旁边感叹，冷暴力何尝不是一种霸凌。
　　“话说你马上过生日了，今年打算怎么过？”赵蕤演完戏，开始说正事。
　　“大家一起吃个饭吧。”沈慢说，“每年都差不多，没什么好过的。”
　　沈慢的生日是二月十八，正好踩在水瓶座的尾巴上。
　　生日于他而言，纪念意义很淡，大部分时间都是队友们喊着要过。
　　不过提到生日，沈慢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他看向徐舟野：“你生日是不是只和我差了一天？”
　　徐舟野一愣，没想到沈慢还记得这事儿：“是呢，我二月十九。”
　　二月十九，虽然只和沈慢差了一天，但却是双鱼座。
　　徐舟野道：“哥居然记得我生日耶。”
　　沈慢说：“看资料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正好只差一天，不记得都难。
　　“这么巧？”赵蕤笑了，“那岂不是要给你们两个一起大办一场。”
　　沈慢掀起眼皮：“你别给我整幺蛾子。”
　　赵蕤：“嘿嘿嘿嘿。”
　　春季赛二十号正式开赛，但第一周没他们的比赛，正好抓住这个时间把生日过了。
　　这生日沈慢本来不想弄的太热闹，无奈几乎所有人都在问他，甚至还有官方人员。
　　自从夺冠之后，他就一直很低调，除了开了几次直播之外，连庆祝胜利的微博都没发。
　　借着这次生日，和他关系好点的人，都想庆祝一番，顺便关心关心他受伤的手恢复的怎么样。
　　微信消息是一条接着一条，看得沈慢头大如斗。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让老板帮忙定了个包间，打算把他和徐舟野的生日一起过了。
　　徐舟野倒是比沈慢积极的多，生日当天早早的过去，说是要和赵蕤他们布置现场。
　　沈慢过去的时候看了眼放在房间角落里的礼物，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回来再送给徐舟野。
　　现场人肯定很多，乱七八糟的容易弄错。
　　晚上，徐舟野和队友们先过去了，等到沈慢到的时候，包间已经被布置成了漂亮的生日现场。
　　气球，鲜花，各种丝带，沈慢走到门口，那工作人员看见他惊喜无比，说：“沈慢，恭喜你啊。”
　　沈慢以为他在恭喜自己夺冠，道了声谢谢。
　　结果，那工作人员来了句：“希望你求婚成功！”
　　沈慢：“？求婚？”
　　工作人员：“对啊，你队友说的……让我们布置漂亮一点呢。”
　　沈慢：“……”他就知道。
　　来到了婚礼，哦不对，是生日现场，沈慢看着坐在桌子两旁笑成一朵花儿的几个人，好气又好笑。
　　这鬼主意肯定是赵蕤想出来的，见沈慢来了，幸灾乐祸的问沈慢喜不喜欢他们准备的装饰。
　　沈慢冷笑：“喜欢死了。”
　　赵蕤说：“我们还给你准备了一束花呢。”
　　刘世世在旁边递过来一大束大红色的玫瑰。
　　沈慢：“……”
　　他们都以为沈慢不会接，谁知道沈慢伸手就拿过了花儿，目光在在场的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徐舟野的身上。
　　这个玩笑，显然也有徐舟野的一份功劳，这小孩坐在角落里瞅着沈慢直乐，直到意识到沈慢的眼神落到了他的身上，他才感觉到了不对劲：“哥。”他以为沈慢生气了。
　　沈慢当然没生气，大家这么热情为他准备生日，他有什么可生气的。
　　沈慢捧着玫瑰花走到了徐舟野的面前。
　　众人脸色茫然，都没明白沈慢要干嘛。
　　“徐舟野，谈了几个月恋爱，是时候公开咱们的关系了。”沈慢语不惊人死不休，“嫁给我好吗？”
　　徐舟野笑容僵在脸上。
　　众人怔愣几秒，随即狂笑不止。
　　“嫁给他，嫁给他！！”当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大家怀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情开始激情起哄。
　　徐舟野：“……”他真是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这一幕。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他忽的笑了。
　　面对这场面，沈慢以为徐舟野会满脸通红手足无措，谁知道这小子只是怔愣了两秒，脸上就挂上了那标志性的笑容，摸摸后脑勺，说：“真不好意思……我愿意。”说着，伸手接了沈慢递过来的玫瑰花，笑得温柔，“谢谢哥。”
　　沈慢：“……”
　　众人：“……”
　　怎么和想象中的剧情，一点都不一样。
　　“你们在干嘛？”老板提着蛋糕，眼睛瞪大，一副见鬼的表情，她颤声重复了一遍，“你们在干嘛啊？”
　　她还没进来，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一声声的“嫁给他”，老板一脸懵逼，脑子里想的是难不成谁趁着沈慢生日的机会求婚了？可这几个小孩年纪都不大啊，现在就结婚是不是快了点。结果推门而入，一个女生没看到，反倒看见徐舟野一脸开心的接过了沈慢递上的红玫瑰……
　　有没有搞错，老板目眦欲裂：“沈慢，徐舟野，你们真搞上了？”
　　刻骨铭心的质问，也不知道是在心疼自家明星射手，还是在痛心好不容易找来的新人王打野。
　　沈慢：“……我说我们在开玩笑你信吗？”
　　徐舟野可怜兮兮的看着沈慢：“哥，你昨天晚上在我床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慢：“……”徐舟野，你演上瘾了是吧。
　　老板颤声道：“什，什么，都，都床上了？”
　　“哥。”徐舟野说，“我都答应你了，你怎么还不愿意给我一个名分。”
　　沈慢：“……”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忍耐，最后徐舟野实在是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还想再演的，但是沈慢的表情实在是戳中了他的笑点，他笑得前俯后仰，气都要喘不过来。
　　旁边的人在一起乐，只有沈慢皮笑肉不笑：“是挺好笑的，哈哈。”
　　老板：“……”你们这群臭小孩，拿她逗乐？？


第52章 在一起
　　把蛋糕愤怒的往桌子上一放，老板道：“明天就在俱乐部规章制度上加上，禁止办公室恋情！”
　　赵蕤幽幽道：“老板，你这规章制度一加上去，还有人敢来咱们ACE吗？”
　　老板语塞。
　　也是，这玩意儿加上去，怎么都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有哪个电竞俱乐部会禁止办公室恋情？真是细思极恐的一条规则。
　　“那怎么办！”老板说。
　　赵蕤道：“谈了就谈了呗，你还不让人恋爱自由了？”
　　老板狐疑的看着赵蕤：“赵蕤，你说这话，我要怀疑你了，你不会也谈了吧？”
　　赵蕤扬起头颅：“哼，我可是谈了个可漂亮的！”
　　老板心想完了，赵蕤这人谈恋爱了怎么感觉比徐舟野和沈慢在一起了还恐怖，ACE拿了冠军本该挺开心，结果这接二连三的，让她顿时有种自家俱乐部命不久矣的错觉。
　　“谈恋爱没什么。”老板幽幽道，“有问题的是，谈了想分手怎么办？”
　　赵蕤说：“那就分啊。”
　　老板说：“那要是徐舟野和沈慢谈了之后吵架分开了，你说徐舟野还愿不愿意帮沈慢挡大招？”
　　赵蕤：“……”
　　老板说：“你说沈慢还愿不愿意把兵线让给徐舟野吃？”
　　赵蕤：“……”
　　老板说：“你说……”
　　“行了行了。”沈慢烦了，“闭嘴吧，没谈。”
　　老板松了口气，就是那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去。
　　沈慢就补了一句：“要是以后谈了，第一个通知你。”
　　老板：“？？？？”
　　屋外的服务员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又支了个脑袋进来：“不好意思，请问要上菜吗？”
　　沈慢说：“上吧。”
　　上了菜，大家终于从喜剧的剧情里回到了现实。
　　包房里一共两桌，陆陆续续又来了些人，大部分都是沈慢比较熟的朋友，还有几个是老板的熟人。
　　二十几个人，氛围挺热闹。
　　托这几个王八蛋整活儿队友的福，沈慢座位在一簇玫瑰花铺成的瀑布旁边，他和徐舟野一左一右，常让人有种忍不住想说恭喜这对新人的错觉。
　　沈慢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儿，大家都知道他的性格，不熟的人只敢和他简单打个招呼。不得不说，他没什么表情的坐在那里时，真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
　　这倒是帮他省去了不少社交的麻烦。
　　反观旁边的徐舟野，就是一副阳光灿烂大男孩的模样，谁都能聊上几句。
　　大大的蛋糕上面写着两人的名字，放着四个数字，19和22。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黑暗中，蜡烛闪烁温馨的光，沈慢和徐舟野对着蜡烛许下了各自的愿望。
　　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随后一齐低头。默契无比的吹灭了愿望。
　　吃了饭，切了蛋糕，和大家一起拍了合照，结束的时候，沈慢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徐舟野硬是从他身上看出了一点能量耗尽的味道。
　　走？徐舟野冲着沈慢眨眨眼睛。
　　沈慢筷子早就放下了，这会儿在玩手机，看见徐舟野的表情，点点头站起来。
　　和老板打了个招呼，两人悄悄出了门。
　　回到基地时，天色已经晚了，沈慢打着哈欠往门口走，徐舟野忽的停了脚步，笑着道：“哥，生日快乐。”
　　“嗯，快乐。”沈慢说。
　　“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东西？”徐舟野问。
　　“什么东西？”沈慢没印象。
　　徐舟野说：“忘了我还没给你生日礼物。”
　　沈慢的确不记得了，人太多，东西也太杂，他都没一一拆开，全塞车的后备箱里了。
　　“那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沈慢问。
　　徐舟野慢慢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本子，递给沈慢。
　　沈慢拿过来才发现是一本相册，他没有太在意，直到翻开第一页。
　　他在相册的第一页上，看到了一个捧着奖杯，笑容灿烂的少年。
　　那个少年是十四岁的沈慢。
　　所有人都以为，沈慢拿到的第一个奖杯，是当年HCC的夏季赛冠军。
　　但没有人知道，在这之前，他曾经在别的比赛里捧过奖杯。
　　那是一个很小的网吧联赛，小到根本没人记得，但只有沈慢自己知道，这场比赛改写了他的人生轨迹。
　　十四岁那年，沈慢的外婆因故去世，这个意外打破了他还算平静的生活。
　　沈慢联系不到陆睨，在邻居的帮助下，独自一人处理完了外婆的后事。
　　从那天开始，别人向往的家，成了他最恐惧的地方。
　　他害怕，怕推开门后噩梦再次重演，看到最爱的人变成狰狞又陌生的尸体。
　　没有去处的沈慢，走进了一家网吧。
　　那时候网吧还没有现在查的这么严格，学生们偷偷上网也是常事。
　　在网吧里坐下的沈慢第一次点开了废土之心的图标，打开了生命里的一扇全新的大门。
　　有些东西，出生的时候没有，一辈子也不可能有了——天赋就是如此。
　　十四岁的沈慢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熟悉游戏，三个月后上了国服一区前十。
　　那时候他还未想过打职业，只知道游戏能让他沉溺其中，忘掉某些无法释怀的痛苦记忆。
　　生日的前几天，沈慢忽的被常去的网吧网管叫住，网管是个挺漂亮的小姐姐，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冲着沈慢招手。
　　沈慢走过去，她便递来了一张纸。
　　纸上面，写着一个网吧联赛的宣传。
　　“小孩，你那么厉害，打比赛不？”网管小姐姐知道沈慢，这小孩每天一坐下，网吧就开始播报：正在上机的56号，他是来自一区圣光城排名第六的传奇玩家，祝您游戏愉快，玩的开心——然后所有上网的人，都会支着脑袋朝着56号的位置看。
　　顶尖段位每个区只有199个人，名额数量是固定的，上去一个，下来一个，所以含金量非常高，更不要说是实力最强悍的一区圣光城。
　　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这网吧有个打游戏特别厉害的小孩。
　　“两千块钱奖金呢。”网管小姐姐说，“你要去，我给你报名。”
　　沈慢捏着手上的宣传广告，沉默片刻后，点点头：“去。”
　　于是，她将沈慢的名字报了上去。
　　不是什么太正规的比赛，沈慢随便找了个队伍，以极其强悍的实力带着队伍轻而易举的赢得了比赛。
　　夺冠的那天，网吧为他们举办了一个小小的仪式。
　　那是一个不值钱的，塑料质地的劣质奖杯，沈慢站在几个队友中间，垫着脚尖和队友一同将它捧起。
　　周遭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沈慢环顾人群，恍惚中，竟是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忍不住喊道：“外婆——”
　　自然没有人回应，沈慢回了神，看着空空如也的角落，握紧了手上的奖杯。
　　他突然想起，今天是他的生日，如果外婆还在……
　　如果……
　　那天，沈慢鼓起勇气回了家。
　　空荡荡的房间里，一切如旧，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地板上残留的痕迹，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小小的瘦弱的少年孤独地啜泣，眼泪落在塑料奖杯里，聚成一汪苦涩的酒。
　　这是属于十四岁沈慢的故事，故事里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人的身影，时光荏苒，记忆似乎也逐渐模糊，沈慢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故事，会被别人展示在他眼前。
　　照片里的少年笑容青涩，用力举起代表着荣誉的奖杯，模糊的画质，却不能掩盖住他的欣喜，那时的他无从知晓，这是他命运的开端。
　　沈慢看了照片好久，久到徐舟野都有点心虚，他才轻声开口：“你哪里弄来的？”
　　徐舟野道：“你猜？”
　　沈慢当然懒得猜，看向徐舟野。
　　徐舟野揉揉鼻子：“找那个网吧老板要的。”
　　沈慢说：“网吧老板？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这网吧联赛规模非常小，估计知道的人都没几个，也不知道徐舟野怎么翻出来的。
　　徐舟野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实你在你们那儿特别有名，就你夺冠的网吧，外面还挂着你的大照片呢。”
　　沈慢：“……”
　　“然后正巧我和那老板聊了几句。”徐舟野说，“老板吹牛，就说了这些事儿，我说我不信，老板就非要掏出这照片给自己证明……”
　　沈慢听的挑了挑眉，他又不是傻子，徐舟野说得轻巧，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首先徐舟野怎么知道他在哪家网吧夺冠的，其二老板怎么就正巧在网吧里还和他聊上了。
　　“说实话。”沈慢没那么容易糊弄，“不然把你当跟踪狂处理。”
　　徐舟野知道自己没糊弄过去，挠挠头：“这不是查了你之前的国服ID……”当时沈慢打网吧联赛也用的这个ID，在网上还能查到一些这个ID的信息，但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个ID是沈慢在用。
　　沈慢哦了声，这就不奇怪了，不过有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之前ID的？”
　　徐舟野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说了你也不记得。”
　　沈慢说：“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记得？”
　　徐舟野说：“就你赢网吧联赛的第二年，二月十八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在一区拿狂犬打了一场野？”
　　沈慢眼神游离。
　　徐舟野怒道：“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
　　沈慢无奈：“这怎么可能记得嘛。”
　　谁会记得几年前打的一场游戏啊。
　　显然是看出了沈慢在想什么，徐舟野怒道：“我就记得！！”
　　沈慢：“啊？”
　　徐舟野说：“那天周六，正好我第二天生日，我妈允许我上会儿网，我打开了游戏，开开心心地开了一把……”
　　那时候他玩的下路射手，正想好好放松一下，谁知对线不到十分钟，死了六次。
　　那时候徐舟野也才十一岁，刚上初中，这给他年幼的心灵造成了严重创伤，开始还忍着，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在屏幕前一边哭一边操作。
　　眼泪鼻涕还来不及擦干净呢，屏幕又黑了。
　　偏偏这时候他妈还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坐在旁边雪上加霜的问，儿啊，你现在怎么玩上黑白游戏了。
　　这一问，问的徐舟野道心破碎。
　　记仇的小孩恨恨地盯着屏幕上名为小蜗的ID，在心里面划了一遍又一遍——他这辈子都要记住这个人，绝对，绝对，不会忘记。
　　一语成谶。
　　那时候的徐舟野也没想到，原来记住，是这么个记法。
　　他后来知道了小蜗去打了职业，真名沈慢，游戏ID变成了ACE.slow。
　　沈慢的每一场比赛他都看了——盼着沈慢输呢，结果看着看着，却变了味，在沈慢在全冠赛捧杯的那一刻，坐在现场的徐舟野第一次明白了名为心动的情绪，他捂住因为沈慢而狂跳不止的心脏，对身侧的母亲道：“妈，我要打职业——”
　　徐舟野描述的时候，沈慢在旁边安静的听着也不敢吭声。
　　“你看，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记得了。”徐舟野谴责某个没有良心的人，“你根本不知道，我那天晚上哭了多久。”
　　沈慢想起了徐舟野的狂犬，他甚至开始怀疑起来，这小孩狂犬玩的那么变态，不会有他一份功劳吧。
　　面对徐舟野谴责的目光，沈慢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眼神，继续翻着相册。这相册一共八张照片，每一张都有些眼熟，他想到了什么，把照片抽出一张，翻到背面，上面是徐舟野熟悉的笔迹——某年某月某日，某地，沈慢15岁照。
　　某年某月某日，某地，沈慢16岁照……17岁，18岁……一直到21岁。
　　这居然是他每年不同的照片，也不知道徐舟野花了多少功夫，才寻到了这些照片。
　　沈慢看向徐舟野。
　　徐舟野却是被沈慢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了，背着手，低头，小声道：“我就想着，要是咱们姥姥在，肯定不会落下这事儿。”她那么爱沈慢，又怎么舍得看她心爱的小孩，伤心成那副模样。
　　她走了，还有人替她心疼她的慢慢吗？还有人会像她一样，记录慢慢的一岁又一岁，小心翼翼地珍藏彼此一同度过的每个岁月吗？
　　那断掉时间的相册，像断掉的爱意，徐舟野无法释怀。他没办法参与到沈慢的过去，却想将爱意补全，他想要告诉沈慢，他爱他，他愿意倾尽一切的献出自己的真心。
　　可是面对沈慢平静的眼睛，徐舟野再次退缩。
　　他怕，怕沈慢发现他的心思，怕沈慢拒绝，怕他们两人的关系，再也恢复不到从前。
　　沈慢一页一页的翻着相册，看得很仔细，待看完抬头，对上了徐舟野的眼神。
　　夜色里的小孩不像太阳，倒像是忧郁的月亮，依旧散发着光，这光和温暖的日光不同，轻淡冷清，像盖在恋人眼睛上的薄纱。
　　徐舟野的心思不难猜，沈慢隐约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一丝云也没有，只有一轮满月挂在天穹。
　　月亮，是死去的太阳。
　　沈慢舍不得徐舟野的温度冷掉。
　　“你刚才吹蜡烛，许的愿望是什么？”，沈慢突然发问。
　　徐舟野说：“嗯？”他不明白沈慢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个。
　　“和我有关系吗？”沈慢问。
　　这问题别人问出来，听着着实有些自恋，但放在沈慢身上居然很合理，被猜中愿望的徐舟野低了头，“不告诉你……”
　　沈慢歪了歪脑袋，像只观察人类反应的猫科动物，慢条斯理，但带着一击必中的决心，他说：“其实我也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徐舟野说：“什么？”
　　沈慢道：“一个特别的耳机，上面有你的名字。”
　　选来选去，选了半天，最后无奈的发现，职业选手之间，好像也就送外设比较实用。
　　徐舟野说：“啊，那谢谢哥。”
　　“但是现在，又觉得那礼物有点不合适。”沈慢说，“所以……想换一个。”
　　他像是为了平复心情，说话之际，停顿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了烟，捏碎爆珠，点燃，慢慢吸了一口。
　　沈慢抽烟的姿态很漂亮。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夹杂烟，放在唇边漫不经心的含着，薄唇轻启，吐出一股带着薄荷香气的烟雾，眼眸半垂，此时里面带着点戏谑的笑意——像个勾人心魄的妖精。
　　虽然徐舟野不喜欢沈慢抽烟，但不得不承认，抽烟的沈慢很迷人。
　　“换成什么？”徐舟野问。
　　“这样吧。”沈慢说，“你把你的生日愿望说出来，我看看我能不能满足？”
　　徐舟野心想哪有你这样的，我要是真说出来你转身就跑怎么办，我可不上你的套，于是胡诌道：“我生日愿望是希望能学会抽烟！”
　　沈慢：“……”
　　徐舟野：“……”他也觉得有点好笑。
　　沈慢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他吸了口烟，看向徐舟野，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冲着他招了招手。
　　徐舟野不明所以，往前凑了凑。
　　下巴突然被手指勾住，徐舟野看着沈慢的脸瞬间变大——不，不是变大，是沈慢突然将脸靠了过来——
　　唇被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贴住，舌尖轻轻撬开徐舟野微张的嘴，一口薄荷味的烟雾，从沈慢的口腔里渡了过来……
　　徐舟野如同石化了一般，僵在原地，随后俯下身开始剧烈的咳嗽——
　　沈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啧了声：“抽烟不会，接吻也不会？”
　　徐舟野咳得满脸通红，他用手捂住嘴，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慢，刚刚发生了什么？沈慢亲了他？沈慢亲了他？沈慢——亲了他！
　　沈！慢！亲！了！他！
　　徐舟野一把伸手，反抓住沈慢的肩膀。
　　沈慢拧眉：“痛。”
　　徐舟野将沈慢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力道大得要命，一只手伸到了沈慢的脑后，狠狠将他的唇压向了自己。
　　那是恨不得将人拆吃入腹的吻，沈慢几乎被徐舟野逼得有些喘不过气，最后被徐舟野放开时，薄薄的嘴唇已经红肿起来，眼神也湿漉漉的。
　　“沈慢，队长……哥……”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好，徐舟野把头抵在沈慢的胸口，双手死死搂住沈慢腰，“喜欢你，我喜欢你……我……爱你。”
　　不是喜欢，是爱，是愿意克制自己一切欲望的情感。
　　沈慢叹息：“你轻点……腰断了。”
　　徐舟野跟个撒欢的大狗似的，没轻没重，刚才接吻就把他嘴唇咬破，这会儿搂着他，力道重得要把他的腰拧断。
　　徐舟野不松：“不要，不要，我的生日愿望还没实现呢。”
　　沈慢：“……”
　　“我笨，学不会的。”徐舟野说，“要哥好好教我……慢慢的教我……”他低头，眷恋的吻了一下沈慢的唇角，“教我一辈子。”
　　沈慢：“……嗯。”
　　荒谬的，像小孩子闹脾气般的无理要求，居然被答应了。
　　徐舟野高兴的头昏脑涨，有种自己走在路边买了张两块钱的彩票中了一千万的不真实感，得反反复复的拿着彩券一个劲的确定，一次次核对上面的数字，才能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沈慢被徐舟野抱得腰痛，说你再不放手，我腰椎间盘突出就要犯了。
　　徐舟野这才松手。
　　腱鞘炎和腰椎间盘突出实在是职业选手们的两大职业病，沈慢可不想花时间做理疗。
　　“那、那能牵牵手吗？”徐舟野眼巴巴的瞅着沈慢。
　　沈慢舔舔自己破皮的嘴唇，一时间也搞不明白手和腰哪个重要一点，但思考之间，身体倒是自己做了决定，把手递了过去。
　　十指相扣。
　　是堂堂正正的牵手，徐舟野滚烫的掌心温度源源不断的传来，竟是让沈慢觉得安心。
　　“哥。”徐舟野嘀咕，“你说老板要是知道咱们两……”
　　沈慢想起白天老板被开玩笑时那目眦欲裂的表情，很没人性的回道：“没事，她承受能力强。”
　　这要是让老板知道了，绝对要在他卧室门口哭个三天三夜，然后指着沈慢的鼻子哭叫：明明下午的时候还说没在一起，怎么晚上就谈上了呢。
　　沈慢大概会若无其事的回一句：合同里又没说不能谈，你管我什么时候表白。


第53章 春季赛开赛
　　和徐舟野确定了恋爱关系，两人的相处模式却没有太多的变化。
　　沈慢仔细反思后，才突然意识到之前两人的相处模式已经足够亲昵，几乎是整天都黏在一起。以至于确定关系后，整个队伍里居然没有人意识到任何不对劲。
　　好久没有开直播，沈慢为了工作，终于开播。
　　【终于开播了，还以为这人回老家结婚去了】
　　【离上次直播已经隔了42天，1008个小时60480分钟3628800秒】
　　【没事兄弟们，他这个月得补时长，一天都跑不掉】
　　【前几天生日也不开播？还想给你刷火箭呢臭小子】
　　【生日快乐，slow】
　　或许是心情好，或许是看到了祝福，沈慢温柔地说了句：“谢谢祝福，希望你们也快乐。”
　　结果弹幕疯狂打问号。
　　【？？？？？？】
　　【他怎么了，他吃错药了？】
　　【查，严查，肯定是赵蕤披着沈慢头套直播了】
　　【是录播吧？是不是录播？？肯定是录播！！】
　　沈慢：“……”对不起，他忘了这群弹幕是抖M。
　　点开排位，正在等待界面，刘世世突然从门外冲进来：“队长！！！看微博热搜！！”
　　沈慢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被拍到在基地门口接吻了！”刘世世叫道。
　　沈慢听到这句话，眼前立马浮现出他和徐舟野两人在基地门口发生的事，他微微蹙眉，脑子里迅速的过了几个念头，最后决定——反正他在HCC风评不佳，就说他强迫徐舟野谈恋爱得了，免得这小孩职业生涯受到什么影响。
　　点开热搜，果然看到了刘世世说的在基地门口接吻被拍。
　　不过……为什么被拍的是赵蕤？
　　难不成有人把徐舟野认成赵蕤了？
　　沈慢点进去，看到了热搜上挂着的图片。
　　的确是赵蕤，另一个对象也不是他，是个看不清楚脸的人，赵蕤一米七几，那女方似乎赵蕤还高了半个脑袋，一头如瀑的长发，看不大清楚脸，但能看出气质不错，此时正低下头，和赵蕤的脸贴在一起。
　　沈慢：“……”吓他一跳。
　　刘世世说：“赵蕤这小子居然偷偷谈恋爱！！”
　　沈慢说：“他人呢？”
　　刘世世道：“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这热搜不高，讨论的人也不多，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引起了粉丝们的好奇心罢了。毕竟赵蕤是GAY这件事，在整个圈子里都广为流传……
　　沈慢放下心，继续排位，打了两把后，当事人赵蕤打着哈欠进了训练室。
　　一进来，在训练室里的人目光全落在了他的身上。
　　“看我干嘛？”赵蕤莫名。
　　“你小子行啊，什么时候偷偷谈恋爱了？！”许小虫冲过去搂住赵蕤脖子，两百斤的体重压得赵蕤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赵蕤嗷嗷叫唤：“喘不过气了兄弟！”
　　许小虫还不松手，沈慢看着赵蕤的脸色从白变红，从红变青……
　　“松开吧。”在出人命之前，沈慢开口阻止了。
　　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赵蕤捶胸顿足，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抬起被勒得眼泪汪汪的眼神看向许小虫：“我不是早就说我谈恋爱了吗？”
　　许小虫：“你不是gay吗？”
　　赵蕤：“……”
　　许小虫：“大家都说你是gay啊！”
　　赵蕤表情扭曲。
　　许小虫道：“你小子厉害啊，你谈了多久了，怎么就在基地门口亲啊，也不把人带进来介绍一下。”
　　赵蕤说：“这不是家属害羞……下次一定。”
　　许小虫拍拍赵蕤的肩膀：“以后谈恋爱可别瞒着兄弟们了，这外人比兄弟们还先知道。”
　　赵蕤讪讪的笑。
　　沈慢却注意到了什么，他若有所思的看了赵蕤一眼，挑了挑眉。
　　赵蕤谈恋爱这事儿，很快传遍了整个基地，作为ACE有名的奔现失败第一人，大家都对这个对象充满了好奇心。
　　赵蕤硬是顶住了压力，不肯把女朋友带回来，说人害羞不乐意见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沈慢正在吃徐舟野带回来的甜品，他搅动调羹，看向赵蕤的表情似笑非笑。
　　徐舟野敏锐的捕捉到了沈慢表情里别的含义，伸出手，在桌子下面轻轻勾了勾沈慢的手指。
　　沈慢偏头用眼神询问他干嘛。
　　“赵蕤女朋友怎么了？”徐舟野问。
　　沈慢说：“嗯……没怎么。”
　　徐舟野道：“那你这个表情？”
　　沈慢说：“我只是在想，到底是不是女朋友。”
　　徐舟野：“？”
　　沈慢笑笑：“你没发现，赵蕤只说过自己谈恋爱了，从来没提过对方的性别？”
　　徐舟野仔细一想，发现好像的确如此。甚至之前许小虫说赵蕤是gay的时候，赵蕤破天荒没有反驳……
　　徐舟野说：“可是照片里的人，不是长头发？”
　　沈慢：“谁规定男的不能留长发了？你……”他的手被徐舟野又捏又揉，此时徐舟野的食指轻轻地在他手心里画圈，带来一阵麻酥酥的痒意。
　　偏偏徐舟野满目无辜：“哥，怎么了？”
　　沈慢：“……没事。”
　　徐舟野笑得狡黠。
　　春节之后，天气开始回暖。
　　阳台连着的小花园里，草木都抽出新芽，春色欲来。
　　这周有ACE的比赛，第一场就是打TKR。
　　自从得知TKR挖到了Inner之后，大家这个赛季都很看好TKR，他们上周也不负众望，轻轻松松拿下了两场比赛。
　　Inner的确是个很有实力的天才射手，年轻，有灵气，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哪里都不缺天才。
　　沈慢的手伤已经完全好了，可惜在手臂上留下了一条狰狞得像蜈蚣一样丑陋的疤痕，他自己无所谓，反倒是徐舟野在意的不得了，到处给他搜罗除疤的办法。
　　“过几年就淡了。”沈慢说。
　　“这疤这么明显，别说几年，要是不用药我看十年都淡不了。”徐舟野嘀咕，他抱着沈慢的手臂，手指头小心翼翼的从那凸起来的疤痕上拂过。这疤痕在沈慢的小臂上，不穿长袖就会露在外面，和他白皙的肌肤格格不入，刺眼得要命。
　　沈慢知道在这个问题上说再多也是白搭，徐舟野这家伙有主意的很，干脆岔开话题：“你刚才用我牙膏了？”
　　徐舟野说：“对啊，怎么？”
　　沈慢说：“哪一只？”
　　徐舟野说：“什么芝士雪顶？”
　　自从上次被沈慢牙膏口味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徐舟野就爱上了来蹭沈慢牙膏，时间一久，索性洗漱都在沈慢的房间里。两人用的牙膏速度快，沈慢就一口气开了三只，看心情挑着用。
　　沈慢笑了一下，透出股隐隐约约的勾人气息：“给我尝尝呗。”
　　徐舟野瞬间明白了沈慢的意思，呼吸微重，俯身下去。
　　一吻结束，两人气息都有些乱。
　　徐舟野却还不餍足，把下巴放在沈慢的肩膀上，嗅着他发丝的气息，含糊道：“我也想尝尝……”
　　沈慢声音沙哑：“尝什么？”
　　“尝尝哥的味道。”徐舟野说。
　　沈慢扬起头，露出白皙纤细的颈项，都是男人，他当然明白徐舟野在说什么，蹙眉道：“不应该是我尝尝你的味道吗？”
　　徐舟野眨眨眼睛：“也行啊。”
　　沈慢狐疑地看着他。
　　徐舟野的手在沈慢的腰侧重重摩挲一下，感受到沈慢身体微颤，笑的很乖，像个听话的小孩：“不过这种事情。不都是各凭本事吗？”
　　各凭本事？
　　好像也的确是这样，但沈慢依稀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又找不出来。
　　“能者多劳嘛。”把成语用出了新的境界，徐舟野笑得灿烂。
　　沈慢：“……行。”
　　那就，各凭本事。
　　——
　　和TKR 的比赛在下午。
　　这还是自从去年全冠赛以来，ACE打的第一场比赛。
　　大巴车上，赵蕤说：“队长，你待会儿下车别被吓着。”
　　沈慢说：“吓着？”
　　赵蕤道：“你没发现你微博涨了快一百万的粉了吗？”
　　沈慢说：“我三个月没登大号了。”
　　赵蕤：“……”
　　沈慢的人气很高，而他过于低调的行事风格，让粉丝们的热爱无从发泄。他这几天开直播都是晚上，穿着睡衣懒得开摄像头，搞得粉丝更想看他。
　　人被憋狠了是会发疯的，赵蕤看沈慢没什么表情的脸，觉得自家队长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沈慢的确没有意识到。
　　他觉得自己十八岁那年已经是巅峰，后半生都在走下坡路。他这想法没说出来，要是说出来，赵蕤估计能气得跳脚，再指着他鼻子怒吼一声——沈慢啊沈慢，你知不知道落魄的神明重新站上神坛的含金量啊！
　　沈慢当然不知道，他其实就算知道了，也不怎么关心……
　　大巴刚开进停车场大家就意识到了今天的特殊，车甚至没来得及开到车位，人群就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大巴车。
　　坐在窗边的沈慢，被跳起来拍打窗户的人吓了一跳，摘下耳机看向战队经理。
　　经理也惊呆了，神情呆滞说：“哪里来的那么多人？”
　　众人都被吓到了。
　　经理赶紧给主办方那边打电话，让主办方叫保安过来。
　　见惯了大场面的沈慢还是觉得这画面有点恐怖，默默把大巴的窗帘拉上了，还没下车，已经快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保安来得倒是很快，只可惜开始只来了几个，根本挤不进人群，直到又喊了五六个过来，才终于勉强分开了一条通道。
　　沈慢戴上口罩，第一个下了车。
　　他一下车，两侧就响起了激烈的欢呼声，人们欢呼着slow名字，伸出拿着手机的手，从各种缝隙挤过来，试图拍到沈慢。
　　即便有保安拦着，沈慢也被挤的不轻，他甚至在半途中感到有人伸手揪住了他的衣摆，硬生生地拽住了他。
　　徐舟野跟在后面，看到保安身侧的一个男的抓住了沈慢的衣角，他眼疾手快，一把将衣角扯了出来，然后伸出手臂，把沈慢护在了身体一侧：“哥，走。”
　　沈慢嗯了声，他深深吸了口气，艰难地迈着步伐，试图跨过潮水般的人群。
　　可是人太多了，巨大的热情给了他们无尽的力量，有人开始叫沈慢的名字，不是slow而是沈慢。
　　“沈慢等等——”
　　“别走那么快——”
　　“沈慢，沈慢！！！”
　　意识到场面似乎有些失控，沈慢加快了脚步，可是人太多了，他就算用尽全力，也只不过挪动了数米。
　　“让开——别挤了！”身后的人怒吼，“他手上的伤刚好——不能再被挤伤——”
　　是徐舟野的身影。
　　他冷下脸色，眼神毫无温度，发怒的模样看上去竟是有几分骇人。
　　也不怪徐舟野，人群太混乱失了分寸，徐舟野甚至看到有几个人朝着沈慢受过伤的右手去了。那手他都不敢碰，难以想象要是被人拽着了，会发生什么。
　　二次创伤已经足够严重，再出现三次创伤，毁掉的可能是沈慢的职业生涯。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徐舟野就无法压抑住愤怒和恐慌，一米八几的身高和长期锻炼的身体在此时体现出了优势，他冷着脸，身旁的粉丝居然往后退了一些……给了沈慢一点喘息的空间。
　　十几米的路程，好像走了一辈子。
　　万幸，没出现不可控事件，到达场馆时，整个ACE战队都一片狼狈。
　　赵蕤靠在墙壁上，柔弱得像刚被糟蹋过，含泪道：“我的鞋，我的鞋只剩下一只了！！”
　　沈慢虽然戴着口罩，但露出的半张脸上全是汗水，徐舟野动作自然的拿纸巾心疼的替他擦了擦额头和眼角。
　　经理也心有余悸，颤声说下次咱们早点来吧，还好今天没出事……
　　“哥你没哪里不舒服吧？”徐舟野问。
　　沈慢摇摇头。
　　正说着话，工作人员敲了敲门，经理让她进来。
　　那工作人员推门而入，说比赛延迟了半个小时，让他们赶紧准备，她说完话，目光却落在坐在角落里的沈慢和徐舟野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惊异。
　　其实也不怪她这个表情，那个对谁都挺冷淡的沈慢这会儿整个人都要靠在徐舟野怀里了，徐舟野正拿着张纸巾，认认真真的擦拭着沈慢脸颊上的汗水，两人距离近得只要一扭头就能亲上……
　　对于两个男生来说，这样的距离未免也太近了一些，可是一屋子的人谁也没觉得不对劲，见她神情愕然，经理茫然发问：“怎么了？”
　　工作人员赶紧摇摇头：“没事儿……就是来通知你们一声。”
　　“行，知道了。”经理道。
　　“休息会儿喝点水吧。”经理道，“准备上场了。”
　　“TKR那边也到了？”刘世世奇怪道，“他们没被挤啊？”
　　经理说：“快快快，赵蕤打听一下。”
　　大家现在默认有什么八卦都问赵蕤了。
　　赵蕤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通字，几分钟后得到了问题的答案：“没……都跑来挤咱们了。”
　　众人：“……”
　　也是，ACE的粉丝和TKR粉丝本来就不对付，就算看到TKR下车，也不会去凑那个热闹。
　　经理酸道：“算他们命好！”
　　没休息多久，就到了上场时间，大家拿着外设往舞台上走，那狼狈的模样，哥哥都像被挤扁的快递盒。
　　赵蕤是最惨的，他个子矮，又没人像徐舟野护着沈慢那样护着他，衣服被撕烂就算了，鞋子还掉了一只，只能借了工作人员的鞋子穿，那鞋子尺码不合适，穿在他脚上大了几号，他拖着走跟个穿家长鞋子的小孩似的。
　　沈慢上台时把口罩摘了，倒是和平常一样冷着一张脸，偏偏直播间的弹幕们硬是从这张冷着的脸里看出了不同的情绪。
　　【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怎么回事，谁惹了我们慢神，好久没看见这么冷的表情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朋友在现场，说ACE进场的时候被挤惨了，slow差点给人群撕了吃了】
　　【？？真的假的】
　　【真的啊，你们去微博搜，挺多现场视频的】
　　【搜了回来了，这是什么大场面】
　　【黑压压的一片人好恐怖】
　　【是啊，说是zoop差点内裤都给扯出来了】
　　【呜呜呜呜fest一直护着slow好甜蜜啊这两个人】
　　【你看fest那个手护在slow腰侧的样子，好好嗑啊！！！】


第54章 各凭本事
　　沈慢插好外设，游戏马上开始。
　　今年的TKR和去年的确不一样，inner的厉害，他们在世界赛上就见识到了。
　　英雄的BP需要重新考虑，对线的强度也强了不少。
　　ACE也给了inner最起码的尊重，先手ban了他最强势的那个英雄。
　　“ban贝琳达。”教练，“inner？”
　　Inner点头。
　　于是贝琳达进了ban位。
　　解说一说见状感叹：“这个赛季slow怕是再也拿不到他的绝活了。”
　　“没办法，目前slow拿贝琳达的胜率是百分之百，百分之百啊——这谁敢放？”解说二号道。
　　“要ban瘟疫鸟吗？”队员问，“还是放给他拿？”
　　“他瘟疫鸟很一般吧。”inner说，“给他吧。”
　　世界赛二比三，输的两把沈慢玩的都是瘟疫鸟。
　　“一般？”TKR的教练笑了，“他的瘟疫鸟可不一般。”
　　Inner撇嘴。
　　教练说：“你忘了，他比赛的时候，手受伤了？”
　　Inner：“……”他的确忘了。
　　不，或者说，他几乎就没把这件事儿放心上，沈慢表现的太像个正常人，inner没觉得他的操作像个受伤的人。
　　杨山贺在旁边嘀咕：“挨顿打就老实了。”
　　Inner看了他一眼。
　　杨山贺说：“你听得懂？”
　　Inner笑了笑，笑容看着有点假，然后用手指了指脑袋。
　　杨山贺：“？”怎么还骂人。
　　不过inner这人确实挺厉害的，是个非常聪明的人，这不光能从他打游戏里看出来，还能从别的地方看出来。
　　被TKR挖角，过来才几个月，就能听懂大部分队友的沟通语言，甚至还能和教练进行简单的交流，杨山贺对他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但听着他和教练的对话，总觉得这人态度过分的傲慢。
　　居然敢说沈慢的瘟疫鸟一般。
　　这话，连他都不敢放言，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去年沈慢瘟疫鸟的那一飞，直接把ACE飞进了全球冠军联赛。
　　于是瘟疫鸟到了沈慢的手里，inner拿了他更擅长的其他射手。
　　游戏开始。
　　Inner到中国的时候，就听过一句谚语，“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他当时不大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现在，他算理解了。
　　他们家中单的话是对的，瘟疫鸟这玩意儿，真不能放到沈慢的手上。
　　二十分钟，做出关键装备的沈慢迎来了第一场团战，瘟疫鸟在沈慢手里仿佛成了另一个英雄，Q技能就没空过。Q技能是个很特殊的技能，命中敌人冷却立马刷新，没命中就得等CD——放在不同的人手上，能打出完全不同的效果。
　　被Q命中一次脆皮能被打掉三分之一的血量，中两三个，这波团就接不了了。
　　Inner玩的射手也是Poke（远程消耗）流出装，但是问题是，沈慢的技能老远就能甩过来，他人还没靠近，血量已经大残。
　　Inner想起了世界赛和沈慢的交锋，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干脆不吭声了。
　　杨山贺倒是笑容越来越灿烂，笑得秦一星在旁边提醒他：“笑的这么开心，你微博还要不要了？”
　　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杨山贺买了假赛当了内鬼去了。
　　杨山贺赶紧收起笑容——他可不想再被粉丝爆破。
　　整场比赛三十二分钟，ACE成功拿下比赛，沈慢的瘟疫鸟狂砍八个人头，打了八万三的伤害——比赛结束的时候INNER血量才两千出头，这伤害量够他死四十次。
　　没什么悬念的拿这场比赛，到了握手时间。
　　沈慢依旧是第一个，到了Inner的时候，inner握着他的手用蹩脚的中文说了声好久不见。
　　沈慢还是挺礼貌的，点点头：“好久不见。”
　　inner说：“你很强。”
　　沈慢想把手抽回来，谁知道inner握得死紧，他用力居然没抽动……
　　inner扬起颈项：“会是个很好的对手。”
　　沈慢：“手……”
　　Inner：“哦，抱歉。”他这才恍然自己一直拉着沈慢，松开了手。
　　本来inner以为沈慢会说点什么回应自己的话，谁知刚松开手，沈慢转身就走，整个动作没有一丝的停顿，跟没听见他的话似的。
　　Inner：“……”
　　Inner脸上的表情太明显，杨山贺在后面嘀咕：“走了一个毒唯，又来一个是吧。”
　　秦一星安慰inner，说别介意，他对谁都这样。
　　inner：“真的？”虽然对沈慢的冷漠性格早有耳闻，但真的对上了，还是会有落差感，特别是那种你把人家当对手，人家都懒得看你一眼的感觉……让inner少有的感到了挫败。
　　秦一星说：“真的。”
　　结果他们刚走下舞台，就看见刚才冷着脸的沈慢站在走廊和身后的徐舟野说说笑笑，徐舟野的手肘甚至自然的搭在沈慢的肩膀上，沈慢侧着脸，眉眼弯弯，看着颇有点春风拂面的味道。Inner看向秦一星，用眼神发出一个问号。
　　秦一星：“……”
　　杨山贺：“……”
　　三人沉默了半晌，秦一星拍了拍杨山贺的肩膀，说：“我明白你粉转黑的心路历程了。”
　　杨山贺：“明白就好……不对，我什么时候是粉了？我可没粉过沈慢！”
　　人死了，只有嘴是硬的，秦一星心想沈慢没加你微信你偷偷哭了三天这事儿当时队里知道的人可不少，但他还是给杨山贺留了点面子，说也是，你性格刚直，定然不会喜欢沈慢这样的宵小之徒。
　　杨山贺：“他倒也没多宵小……”
　　秦一星：“……”杨山贺你是不是有病？
　　——
　　最近沈慢有了烦恼，自从和徐舟野决定了“能者多劳”后，他就开始恶补某些知识，那个什么慢天遍野的超话也成了上网冲浪的去处，看的多了，倒是觉得这群女孩子挺有趣的，文字绘画连带着视频剪辑，几乎什么都会，简直是全能。
　　特别是视频剪出来再配合适合的BGM，沈慢都要觉得他和徐舟野谈了好几年——
　　清明节的时候，队里放了三天假。
　　徐舟野陪着沈慢回老家扫了墓，两人也没急着回基地，而是去了徐舟野在基地附近租的房子。
　　这房子环境挺不错的，两室一厅，一个房间给徐舟野，一个房间是留给偶尔过来住的徐妈妈的。
　　上去之前，两人去了趟超市，买了晚上要吃的菜。
　　结账的时候，两人都低着头看起来像在玩手机，沈慢先没沉住气，余光瞟了一会儿，朝着货架上的某个物件伸出了手，一气呵成，递给了结账的收银员。
　　徐舟野这家伙脸皮厚，看见沈慢的动作后，又拿了一盒。
　　沈慢瞧见了，忍不住问：“有什么不一样？”
　　徐舟野大咧咧的说：“你不是喜欢冰淇淋味？”
　　沈慢：“……”
　　徐舟野说：“我记得你牙膏都是冰淇淋味……”
　　顶着收银员诧异的目光，沈慢冷静道：“话多。”
　　虽然戴着口罩遮住了半张脸，但徐舟野明显感觉到沈慢在紧张，不但在紧张，估计整张脸都红了……从耳朵就能看出来。
　　出了超市，沈慢打破沉默，问徐舟野：“你做过吗？”
　　徐舟野说：“……没，你呢？”
　　沈慢：“……也没。”
　　“不过没关系。”沈慢故作镇定，“我已经研究明白了！你放心交给我……”
　　徐舟野心想你去哪儿研究明白的，而且买个套都紧张成这样，我要怎么放心的交给你。但他这么想着，也没反驳，笑嘻嘻的说好呀好呀，哥，我肯定相信你。
　　相信是相信的，至于交给谁，就各凭本事吧。
　　——
　　第二天，是个晴天。
　　十一点多的太阳从窗帘缝隙射入屋内，正好投在沈慢的脸上。
　　刺眼的光芒让他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就看见不知道醒了多久的徐舟野，撑着下巴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沈慢：“渴……”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嗓子劈了似的，嘶哑极了。
　　“我去拿水。”徐舟野倒是神采奕奕，拿水递到沈慢的唇边。
　　喝了几口，舒服了些，沈慢看着天花板，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没什么神采，他说：“几点了？”
　　“十一点多。”徐舟野觉得他这个模样可爱的要命，凑过去亲亲他嘴角，“起来吃东西吗？”
　　“不吃。”沈慢用手臂遮住眼睛，负气道，“吃了你做的饭屁股痛。”
　　徐舟野笑得不行：“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各凭本事？”
　　沈慢：“……”他拿开手臂，看向裸着上半身的徐舟野。
　　这家伙天天跑步健身，平时穿着宽大的队服没有意识到这事儿，脱了才发现肌肉有多漂亮，八块腹肌，宽肩窄腰，标准的倒三角。
　　沈慢被他一只手就按住了，他整个人压上来的时候，沈慢推都推不动——
　　于是，说出各凭本事的沈慢，含泪言败。
　　心里还是有点不服气，沈慢说：“你平时真的只撸撸铁？”
　　徐舟野说：“真的呀。”
　　沈慢说：“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徐舟野沉默片刻，决定保护住自己的国籍：“嗯……练了散打……”
　　沈慢：“？”
　　徐舟野：“和搏击。”
　　沈慢：“？？”
　　徐舟野：“柔术也略有涉猎……”
　　沈慢：“……”他伸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表示自己知道了不用再说了。
　　徐舟野说：“真的只是学了点皮毛！”
　　沈慢狐疑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徐舟野摸摸后脑勺：“八岁。”
　　他妈喜欢带着他到处旅游，去的有些地方治安不太好的，所以一大家子都有学习防身术，他八岁就开始学了，面对没练过和自己同等重量级的普通人，一打三不是什么问题。
　　沈慢彻底服气，好个略有涉猎，只学皮毛。
　　徐舟野看着他丧气的样子，又有点心疼，道：“哥，别难过呗，下次让你来。”
　　沈慢说：“愿赌服输！我也没那么输不起！”也就开个玩笑，其实说到底他也没那么在意上下，只是偶尔有点职业惯性的争强好胜。他爬起来，扯到某个部位，疼得龇牙咧嘴，“就是你这个技术——”
　　徐舟野说：“这不是第一次，没经验。”他凑过去用脑袋蹭蹭沈慢的脸颊，“以后保证伺候哥舒舒服服的。”
　　沈慢：“……”不要脸！
　　“而且哥后面不是也挺舒服的。”更不要脸的还在后面呢，徐舟野嘴里吐出一连串的虎狼之词，说出来都要被屏蔽的那种，听得沈慢面红耳赤：“好了——”
　　徐舟野说：“好了吗？”
　　沈慢捂脸：“好了。”
　　徐舟野：“嘿嘿。”
　　都说i人是E人的玩具，沈慢此时深刻的体会到了这句话，他好像还真拿徐舟野没什么办法……这人皮糙肉厚，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字典里就没有害羞这两个字。
　　沈慢甚至觉得这家伙以前的害羞都是伪装出来的。
　　“哥，哥。”稀罕沈慢得不得了，徐舟野像只餍足的大狗，恨不得腻在沈慢的身上不走了。
　　两人腻歪了好一会儿，沈慢说自己饿了。
　　徐舟野说：“那我给你做点吃的去。”
　　很快，饭厅里传来了饭菜的香味，沈慢从床上爬起来，还没下床就嘶了一声，扶着腰咬着牙，他不光是腰疼，大腿内侧也火辣辣的疼，站起来时浑身打了个哆嗦。
　　沈慢：“……”他服了。
　　徐舟野怕沈慢饿着，就下了个鸡蛋面，里面加了点醋和香油，盖了两个金灿灿的煎蛋，看的人食欲大开。
　　沈慢的确是肚子饿了，但刚吃完第一口，就嘀咕：“嘴怎么那么痛。”
　　徐舟野坐在旁边，一脸无辜的说：“上火了吧。”
　　沈慢：“……”真的吗？
　　等他艰难地吃完面，去厕所里洗澡时，发现自己整个嘴都破皮肿得厉害，不像上火，像被人啃的。
　　沈慢：“……”徐舟野，你真是个畜生啊你。
　　洗了个澡，总算舒服了点，沈慢拿起手机看到赵蕤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回了个问号问他有什么事。
　　-那个，队长，有点事想找你商量。
　　-？
　　-我想出去住一段时间
　　-？
　　-你别光打问号啊，行不行啊队长
　　-问经理
　　-那经理肯定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呜呜呜呜，求求你了，我死前就这么一个愿望，你同意了经理肯定也不会说什么。
　　突然要出去住，以沈慢对他的了解，赵蕤肯定有情况，他坐在沙发上正在思考是什么情况。被冷落的狗狗就支着脑袋过来了，嗅嗅闻闻沈慢刚洗完带着沐浴露香气的发梢，嘀咕：“哥，要不咱们出来住吧？”
　　沈慢：“！”他看了眼徐舟野，又看了眼手机，瞬间心灵福至。
　　-赵蕤
　　-沈哥怎么了沈哥，你答应了？
　　-你是不是要出去和恋爱对象同居？
　　-额………你咋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因为我男朋友也想这么干。沈慢面无表情，冷酷无情的打出了两个：不行。
　　-啊，为什么啊？
　　为什么？不为什么，谁都不能为了谈恋爱影响竞技状态，赵蕤不行——“你也不行。”沈慢回答了徐舟野的提议。
　　徐舟野：“啊？为什么不行，等等，怎么是也啊？谁还要出来住了？”
　　沈慢说：“没谁，困了，再睡会儿。”
　　徐舟野：“啊？”
　　啊也没用，沈慢心硬如铁，决计不会因为感情耽误一点事业，谁的都不行。


第55章 一些插曲
　　清明假期休完，队员们归位，大家都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赵蕤扭扭捏捏，走到沈慢的面前套近乎：“队长，你这几天吃什么了，上火了嘴都烂了。”
　　吃什么了？提到这个就来气，沈慢瞪了旁边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徐舟野。
　　“你看徐舟野干嘛？你吃他啦？”赵蕤这家伙语不惊人死不休。
　　徐舟野：“嘿嘿。”他哥还真“吃”他了。
　　沈慢耳根子浮起红意，又硬生生的压下去，面无表情地看向赵蕤：“你既然要出去住，得先让我们见见你朋友吧？”
　　赵蕤低着头，脚尖在地上碾了碾：“这个……”
　　沈慢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赵蕤说：“有一点，嗯，怎么说呢……”
　　沈慢突然发问：“男的女的？”
　　赵蕤脱口而出：“男的。”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沈慢似笑非笑。
　　赵蕤道：“不是——”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啊，搞得他措手不及，直接答了出来。
　　赵蕤说：“不是，队长，你听我解释。”
　　沈慢说：“你解释。”
　　赵蕤挠挠头，又发现没什么可解释的：“好吧，那是男的能出去住吗？”
　　沈慢说：“是摩托车也不行。”
　　赵蕤：“……”
　　你好残忍啊你，赵蕤委屈道：“那你问我这个干嘛？”
　　沈慢说：“没别的意思，单纯满足好奇心。”
　　赵蕤无言以对。
　　其实这事儿也不怪沈慢，赵蕤自己都不敢去和经理谈，出去住这种事一般只适用在两种人身上，要么是生病了需要特殊的照顾，要么就是明星选手在能保持状态的情况下要求出去住——这两种情况都不多，赵蕤完全不符合条件。
　　没了基地的束缚，都还是年轻人，鬼知道一天到晚玩的有多花，就算沈慢同意了，经理那关也绝对过不去。
　　“死心吧，不可能。”沈慢说。
　　赵蕤哭丧着脸走了。
　　徐舟野在旁边，下巴搭在手臂上，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沈慢：“哥，我算明星选手不？”
　　沈慢面无表情：“你也别想。”
　　徐舟野：“呜呜呜呜。”
　　说不想怎么可能不想嘛，这好不容易开了荤尝到了肉味，让他继续吃素，怎么忍得下去，于是天天厚着脸皮往沈慢的卧室里钻，虽然不能做到最后，但亲亲抱抱还是很开心的。
　　好几次出来正好遇到ACE的队员。
　　大家居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经理还热情的和徐舟野打招呼，说哟，又找你哥去了？两人玩什么？
　　徐舟野笑道：“玩游戏呢。”
　　经理说：“什么游戏这么好玩，看你们都玩了几天了。”
　　徐舟野说：“就那种恋爱养成游戏。”
　　经理惊讶到：“还玩这类型呢，涉猎挺宽……”
　　徐舟野笑得灿烂无比：“是啊，谈恋爱可好玩了。”
　　沈慢在屋子里，隐隐听到两人的对话，只想发出一声冷笑，他甚至都开始好奇，要是战队里的人发现了他和徐舟野的关系，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了。
　　春季赛赛程平稳的进行着，UN这个赛季成绩居然也很好。
　　之前在MIN的罗知乐去了UN，居然展现出了极强的实力，他和支援OI的配合非常亮眼，拿下了今年春季赛的第一个五杀。
　　因为下周就要打UN，他们一起看了几次这场比赛的回放。
　　“好漂亮的操作。”连教练都忍不住赞扬，“上个赛季没看出来罗知乐这小子这么猛啊。”
　　“没办法，就MIN那阵容，队长去了都不一定救得了。”刘世世说，“张潮云打完这个赛季就退役了？”
　　“他是这么说的。”教练道，“不过他走了，MIN就更难咯。”
　　电竞圈子就是这样，你投的资源多，并不意味着成绩肯定就好。
　　队员们的合作是无法把握的化学反应，像TKR就是最好的例子，挖了一群成绩最好的人过去，三年了一个世界赛冠军都没拿到。
　　MIN老板看起来也放弃了，这个赛季没花钱买有名的选手，直接从自家青训队里拉人补位。
　　也就放在没有降级制度的现在，要是以前，MIN早被送回次级联赛区了。
　　下午训练完，晚上沈慢开了直播。
　　他这几天都在上播，老实得让观众有点不适应。
　　【不对劲，他都连着四天按时上班了，这不像他】
　　【而且态度特别好的开了摄像头】
　　【好恐怖啊，这满面春风的样子怎么像谈恋爱了】
　　【什么？slow谈恋爱了，和谁，fest啊？】
　　【是信我是秦始皇还是信他们两个搞上了】
　　【他们两个搞上很奇怪吗？据我们调查他们在一起都好几年了】
　　说曹操，曹操到，绯闻对象徐舟野正巧路过，顺手往沈慢嘴里塞了个梅子干，这玩意儿有点酸，沈慢蹙了蹙眉。
　　“太酸了？”徐舟野问他。
　　“还行。”沈慢说。
　　两人的互动都被直播间的观众看在眼里，弹幕瞬间飘起密密麻麻的问号。
　　“中午阿姨做的什么菜？”沈慢问。
　　“酸菜鱼。”徐舟野说，“让她给你那份里面多加点辣椒了。”
　　沈慢：“嗯。”
　　这互动，这对话，两人关系好得让人心寒。
　　【他们两个别是真的谈了】
　　【谈了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怕他们分手影响ACE成绩】
　　电子竞技，菜是原罪，你可以和摩托车谈恋爱，但是绝对不能输掉一场决赛。赢了一切好说，粉丝们都会化作洗衣机，替你恐怖的性癖辩解：凭什么不能谈摩托车了，你是不是有种族歧视，还是嫉妒咱们战队成绩好，我看他们一人一车就挺配的。
　　如此种种。
　　被沈慢拒绝了出去住之后，赵蕤几天都打不起精神，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你怎么回事？”经理问他，“失恋了？”
　　赵蕤摇头不语。
　　经理说：“我警告你啊赵蕤，谈恋爱可以，别影响自己的状态。”
　　赵蕤说：“我不会的经理……”
　　经理道：“不会就好，你自己悠着点！”
　　其实经理之所以不大喜欢队员们谈恋爱，就是担心队员们如果出现了什么情感波动，很容易影响竞技状态。都是些二十几岁的小年轻，爱恨情仇都很浓烈，情绪自然也不容易稳定。
　　结果赵蕤这家伙，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还是没调整好。
　　周末和UN打的那场比赛连续出现失误，做视野被人逮住几次，先手被秒，导致ACE在少人的情况下，输掉了关键团战，连带着也输掉了本赛季的第一场比赛。
　　打完，大家脸色都不大好看，那边UN的选手过来握手，沈慢又看到了罗知乐，上次看见他还是玩密室的时候。
　　罗知乐握着沈慢手的时候，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表情复杂的转身离开。
　　换了一般人，大概会好奇罗知乐想说什么，但沈慢向来都是个对别人没什么好奇心的人，况且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赵蕤。”休息室外，沈慢对着赵蕤道，“你过来，我们单独谈谈。”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沈慢盯着他。
　　赵蕤深深地吸一口，低下头：“对不起，今天是我的问题。”
　　“怎么了？”沈慢说，“分手了？”
　　“没有，是觉得挺对不起他的。”赵蕤说，“他对我很好，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们，我却……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
　　沈慢：“……”
　　赵蕤说：“我想把他介绍给你们认识，给他一个正经的名分，可是我又很害怕……”怕别人的流言蜚语，怕异样的眼神。
　　他对不起那份怕辜负了那份赤诚的爱。
　　沈慢说：“你倒也不用一开始就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想。”他说，“别人我不知道，我肯定不会对你的感情置喙。”
　　这倒也是。
　　以沈慢的性格，他的确不会多嘴，他只关心比赛的结果，对于赵蕤找谁谈恋爱，他没兴趣也不关心，就算赵蕤哪天真的领回来一辆摩托车说那是他的恋人，沈慢也只会抬抬眼皮不咸不淡的说句别忘了下午的训练赛。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沈慢说，“选择是自由的，但是你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承担后果。”
　　沈慢很少劝诫别人，他不大喜欢干预其他人的决定，也没兴趣做人生导师。
　　赵蕤进队这几年，今天倒是第一次听到沈慢如此耐下性子的说教，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沈慢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
　　“你的爱能让你承担这份后果吗？”沈慢抛出了问题，“你可以自己好好想想。”
　　赵蕤抿唇。
　　“下周我不想再看见你这个糟糕的状态。”沈慢说，“别让你的个人问题，影响到其他的队友。”
　　赵蕤说：“好。”
　　谈话结束，沈慢走人，至于赵蕤最后怎么决定，那是赵蕤自己的事。
　　在心中激烈挣扎了几天的赵蕤，终于在周三的下午，做出了决定。
　　那天天气倒是不错，沈慢的位置在窗户边上，阳光有些刺眼，他便拉上了一层薄窗帘。
　　下午没有训练赛，大家都在各自打排位，赵蕤突然从门口走进来，身后跟了个高个男人。那男人一头长发，长得非常漂亮，和沈慢那种冷淡又充满了攻击性的美不同，他的漂亮更偏中性化，一张面容雌雄莫辨。
　　这么一个人，很容易吸引到别人的目光，于是训练室里，大家的眼神都投到了他的身上。
　　赵蕤显然有点紧张，手抓着衣角，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做了很久很久的心理工作，才说了句：“大家好，这是我的男朋友孟祺之。”
　　声音很大，确保所有人都能听清楚。
　　刘世世很给面子，第一个站起来，走到孟祺之面前，伸手：“幸会幸会。”
　　两人握手。
　　“你小子怎么不把人带回来。”刘世世说，“原来这兄弟长得这么好看，舍不得让我们看到了是吧。”
　　许小虫接话：“我就说赵蕤这人不老实——”
　　徐舟野也在笑。
　　氛围好得让赵蕤有些无措，他没想到大家会是这样的反应。
　　“你们，不惊讶吗？”赵蕤弱弱地问了句。
　　“唉。”刘世世拍拍赵蕤的肩膀，说：“哥们儿，当初你微博转GV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明白了……”
　　赵蕤：“……”
　　刘世世说：“都这么些年了，还惊讶什么？”
　　赵蕤：“不是，哎，你听我说，那个GV真不是我转的，是我被盗号了！”
　　刘世世翻着白眼，阴阳怪气地重复：“是~我~被~盗~号~了~”
　　赵蕤：“……”兄弟你好贱。
　　刘世世说：“你要是被盗号了，站在你旁边这哥们儿是谁？”
　　赵蕤发现自己一时间竟是无法反驳。
　　然而最恐怖的事还在后面，孟祺之声音轻轻的，倒是很好听，只是说出来的话让赵蕤惊了一身冷汗，他瞥了赵蕤一眼，温柔道：“GV？什么GV？”
　　刘世世说：“嘿嘿，你不知道吗？就是赵蕤半夜看GV发错号了，发到大号微博上——”
　　赵蕤惊恐道：“别听他胡说啊，那真不是我转的！！”
　　孟祺之说：“哦？”
　　刘世世说：“来来来，我还有截图，我给你看看。”
　　赵蕤目眦欲裂。
　　旁边的人都被这场景逗笑，沈慢眼里也含了些笑意，他看得出，刘世世是怕赵蕤尴尬故意替他解围的，也挺好，至少赵蕤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当了三年的队友，从低谷一起爬到山巅，平时虽然吵归吵，但内心深处还是将对方当成了可以交付后背的战友。
　　沈慢看了徐舟野一眼，发现他一直笑意盈盈的盯着自己，掏出手机，给徐舟野发信息。
　　-看我干嘛，你也想出柜？
　　-不要，不要出柜
　　-？
　　-要是出柜了经理肯定不让我天天往你房间跑
　　-……
　　-偷情的感觉也很刺激，一想到可以悄悄xxx哥，还能xxxx，就xx，哥喜不喜欢我把xx进你的xx，再把xxxxx满满当当
　　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沈慢心想拿着这信息能去投诉徐舟野职场性骚扰，不过他倒是不担心徐舟野，这小孩没赵蕤那么别扭，况且如果徐舟野真的想像赵蕤那样出柜，沈慢觉得自己这边没什么问题。
　　他唯一担心的，是影响到徐舟野。


第56章 零距离
　　有客人来，中午大家去外面吃了个饭，把战队经理也叫上了。
　　让赵蕤最接受不了的是，战队经理在得知自己谈了个男人之后，表现的比刘世世还平淡，说哦，上周就是因为和男朋友吵架才吃了人家UN中单两个大招是吧，这周不要吵架了哦，再接大招扣工资啊。
　　赵蕤无言以对。
　　中午吃饭时，大家带着好奇心问了下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聊了几句，才意识到赵蕤和孟祺之在一起挺久了，是去年夏季赛的时候。
　　沈慢向来都是个很会抓重点的人，他嚼着牛肉，随口问了句：“你当时是和他奔现去了？”
　　赵蕤没想到沈慢还记得这事儿，啊了一声。
　　“挺好。”沈慢说。
　　孟祺之是个看起来挺安静的人，不怎么爱说话，但也不会让话落在地上，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分寸感。他长发简单束起，在耳畔垂下几缕，如此看着，当真有点雌雄莫辨的味道，
　　一静一动，叽叽喳喳的赵蕤和他倒也很搭。
　　吃完饭，赵蕤送孟祺之回家，沈慢和徐舟野打算散步回基地消消食。
　　“这个孟祺之，有点东西啊。”徐舟野说。
　　沈慢说：“怎么？”
　　“他戴着的那个扳指。”徐舟野说，“不像是一般物件。”
　　沈慢不大懂这些，他的吃穿用度都是随心而行，对奢侈品更是一窍不通：“很贵？”
　　“非常贵。”徐舟野说，“赵蕤……没问题吧？”
　　沈慢：“……”有没有问题，也不是他说了算。
　　徐舟野挠挠头：“赵蕤也是厉害，网恋都能找这么个人。”
　　沈慢说：“是啊，网恋七次，可让他恋到个厉害的。”
　　徐舟野忍不住笑了，他可是很少在沈慢脸上见到这般无奈的神情，有种拿自己青春期孩子没办法的感觉。
　　但这些都是人家的事儿，他们干着急也没用。
　　赵蕤把他的亲亲宝贝介绍给了大家，也算是放下了心事，恢复了状态。
　　教练对此表示，以后你们谈了谁都可以勇敢带回来，性癖是自由的，只要不犯法，咱们就能接受，言下之意就是，谈什么都行，别影响比赛成绩就可以。
　　赵蕤对教练的开明表示感动，可惜还没感动两秒钟，教练就批评了他，说你HCC第一GAY的称号被人叫了快三年了，为什么心理素质还这么差，出个柜有这么困难吗？
　　众人纷纷对此表示赞同。
　　赵蕤：“？？？我不是gay，不对我是，不对……”
　　“好了。”刘世世说，“好好谈你的恋爱吧，我们都支持你，对了你是攻还是受啊？网上是这么叫的吧，攻受什么的……”
　　赵蕤尖叫：“闭嘴吧你！！！”
　　大家都笑了起来。
　　玩笑归玩笑，比赛还是得认真打。
　　下周要打的两个队伍都不算强，压力不大。
　　目前积分榜上第一位居然是UN，ACE和TKR分别是二三。罗知乐去了UN，当真如鱼得水，一路过关斩将，把ACE和TKR两支强队全部斩于马下，打到现在居然一场也没输。
　　“他和OI真是天生一对。”教练看着两人的比赛录像，都忍不住赞叹，“你看他们的默契程度！比你和磨合了三年的赵蕤也不遑多让！”
　　配合度这种东西吧，真是玄学。
　　有些人磨合了几年还没人家一个月的队友来得默契。
　　但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毕竟那么多选手，谁知道谁和谁最搭。
　　“UN本来就有实力，就是下路差了点，这次罗知乐去了，还真是瞌睡遇到枕头。”教练感叹，“就是不知道张潮云这会儿在想什么。”
　　沈慢和张潮云关系还不错，道：“晚上约出来吃个饭？”
　　“行啊。”教练搓手嘿嘿直乐，“顺便问问罗知乐的事儿吧。”
　　张潮云作为队长，肯定很了解罗知乐。
　　现在UN是他们的劲敌，能多知道些关于罗知乐的信息挺好的。
　　晚上，烧烤摊。
　　教练和张潮云聊着天，沈慢和徐舟野也在，两人默默地在吃烤得干干的鱿鱼干。这鱿鱼干沾着芥末酱油很能消磨时间，他们慢悠悠吃着，听着两人交谈，偶尔搭两句话。
　　“那我还是很有眼光的，来试训的时候一眼就把这小子相中了。”张潮云喝了点酒，说起他和罗知乐的故事，感慨道，“他也内向，都不怎么敢和人说话，这一点，和沈慢倒是挺像的……”
　　教练说：“沈慢不敢和人说话？”
　　张潮云道：“哦，是人不敢和沈慢说话。”
　　内向亦有不同，但本质一样，一个是看见人不敢上前，一个是人看见不敢上前。
　　教练说：“你是不晓得，我刚来ACE执教，发现沈慢除了打游戏必须的交流，和队友说的话不超过五句，他那时候年龄小，我还和经理说是不是这小孩受了打击，心性大变。”
　　那时候秦一星带着杨山贺跳槽，ACE整个大换血。
　　徐舟野奇道：“心性大变？真的假的？”他看了眼沈慢。
　　沈慢嚼着鱿鱼丝，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听他放屁。”
　　果不其然，教练补充：“然后经理让我放下心，说人沈慢单纯是懒得说话，不是他被孤立了，是他把所有人给孤立了……”
　　沈慢说：“和不熟的人哪有那么多话？”
　　教练：“哼，你就是爱玩冷暴力，渣男！”
　　沈慢：“……”
　　徐舟野点头：“渣男！”
　　沈慢看向他。
　　徐舟野举手投降：“我开玩笑。”
　　大家都聊嗨了。
　　“罗知乐这小孩厉害啊。”张潮云放下了芥蒂，夸赞起了罗知乐，“在MIN算委屈了他，去UN很合适，OI和他很搭。”
　　教练说：“平时训练的时候他英雄池怎么样？”
　　张潮云说：“我这么说吧，他是沈慢迷弟，沈慢玩得好的几个英雄，他也都玩得不错。”
　　教练说：“你这就夸张了啊，沈慢玩得好的英雄我都没摸清到底有多少呢。”
　　张潮云：“……也是。”
　　教练说：“不过能看出来，他贝琳达确实玩的不错。”
　　“哎，哪能只用不错来形容。”张潮云喝了一杯，“MIN下路辅助的实力太差了，不然去年也不至于输那么惨……”
　　辅助非常重要，两个实力相当的辅射组合，能够打过最顶级的射手配上普通的支援。
　　虽然沈慢一直开赵蕤的玩笑，但其实赵蕤的支援实力在联盟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不然沈慢也不会和他搭了这么多年的下路还没换人。
　　“罗知乐是挺厉害的小孩，我看好他。”张潮云说，“倒是那个INNER……你们对上过，感觉怎么样？”
　　沈慢说：“solo罗知乐可能不是他对手，但加上OI，就不好说了，TKR辅助不行。”
　　张潮云笑道：“还不是怪你，业内都说，要是你当时签了TKR，OI肯定也来了。”
　　沈慢说：“开玩笑，我和OI的风格不搭。”
　　线下他见过OI，脾气挺炸的，碰上他这种爱答不理的性格擦出来的可能不是火花，是爆炸。
　　徐舟野开玩笑：“那你和谁的风格搭？”
　　沈慢看了他一眼：“你啊。”
　　本来只是开个玩笑，结果沈慢当着人的面回得这么坦然，搞得徐舟野有点措手不及。
　　教练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们感情好，别恶心我了。”
　　张潮云倒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徐舟野。
　　又聊了些有的没的，沈慢看了看时间，说自己困了先回去。
　　教练也没拦，徐舟野跟着沈慢站起来的时候，他奇怪道：“沈慢回去你走什么？”
　　“这不是也困了。”徐舟野委屈道。
　　“人家才十九岁，需要充足的睡眠。”沈慢护犊子，“跟你一样半夜不睡跑到花园里看月亮？”
　　教练：“……”
　　沈慢说：“下次让保安动手之前先看清楚是不是自己人……”
　　这是个ACE的典故，外人听不懂。
　　当时教练刚执教，压力大到爆炸，影响睡眠，他睡不着，就跑到花园里看月亮。偏偏那段时间正好遇到有极端粉丝试图混进基地，保安晚上都要巡查。于是看见撅着屁股蹲在角落里的教练，直接冲上去就是一套军体拳，差点没给人送走。
　　教练被莫名其妙打了一顿，唯一的好处是，当天晚上顶着青紫的眼圈酣然入睡——轻微脑震荡是这样的。
　　ACE的笑料实在太多，但这件事仍然算个排前几的典故。
　　教练：“……走走走，快走快走。”
　　沈慢招招手，和徐舟野一块出去了。
　　张潮云看着两人的背影，露出饶有兴趣的神情，他说：“沈慢和徐舟野关系挺好啊。”
　　“是啊，两个小孩玩得到一起去。”教练吃了口菜。
　　张潮云说：“嗯……沈慢对他态度，有点特别。”
　　教练说：“特别，有吗？”
　　张潮云说：“你刚才看到了吗？刚才徐舟野给他剥虾来着。”
　　教练一愣。
　　张潮云说：“沈慢吃了。”
　　教练：“……”
　　剥虾这种事不奇怪，有时候服务员都会帮他们剥，但奇怪的是沈慢居然吃了。他没记错的话，可能是因为早些年一些不太好的经历，让沈慢从来不吃经了别人手的食物，可是沈慢居然坦然的吃徐舟野剥的虾？？而且这似乎也不是第一次……
　　这不说还好，一说教练瞬间想起了两人平日里的相处模式，神情惊恐无比。
　　张潮云说：“你想什么呢？”
　　教练说：“我在想他们要是分手了我跟谁。”
　　张潮云：“？？？”爸爸妈妈离婚了伤害最大的是孩子是吧？？
　　教练：“哈哈，开个玩笑。”
　　张潮云：“……”哥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个表情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有些事情果然细想不了一点。
　　——
　　沈慢喜欢春天。
　　和炎热的夏日，寒冷的冬天相比，春天总是显得格外温柔。
　　连带着夜晚仿佛也带着微醺的味道，风轻柔如薄纱，盖在人的脸颊肩头。
　　时间有些晚了，路上没什么人，沈慢本来走在前头，被徐舟野轻轻地扯了扯袖口，便心领神会，动作自然的返身牵起了徐舟野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走在寂静的街头。
　　从吃饭的地方走回基地大概要二十分钟，他们也不赶时间，走的更慢。
　　聊着些有的没的，徐舟野说起了他家里的事儿，沈慢对他的了解又多了一些。
　　徐舟野来自一个标准的北方大家庭，家里亲戚关系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这对于沈慢来说有点困难，迷茫道：“太姥爷和姥爷有什么不一样吗？”
　　徐舟野说：“太姥爷是我姐姐的姥爷。”
　　沈慢：“那为什么不叫姥爷？”
　　徐舟野说：“因为姐姐是表姐，和我姥爷不是一个人。”
　　沈慢：“……”
　　沈慢表情挣扎了一会儿，最后放弃了：“行吧，你继续说。”
　　徐舟野说：“他不是都八十多岁了，跳广场舞的时候认识了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非要和人家相好，还要扯结婚证，闹了三个多月。”
　　沈慢说：“成了？”
　　徐舟野：“走了。”
　　沈慢：“……”草。
　　徐舟野说：“走了之后吧，这事儿还没完，走的太突然，也没立遗嘱，家里就开始闹……”
　　沈慢心想你们大家族好复杂。
　　“闹了半天吧，发现最值钱的房子居然抵押出去了，钱都给他自己花光了。”徐舟野说，“这下成了烫手的山芋……”
　　沈慢道：“那最后怎么办的？”
　　徐舟野说：“不知道，我也没去打听。”
　　沈慢心想果然家里人少有人少的好处。
　　关于这些亲戚的故事，徐舟野素材多得要命，两人走到离基地不远处，徐舟野刚说完他太姥爷和那个广场舞大娘的爱恨情仇……
　　沈慢忽的顿住脚步，神色一凝，朝着身后的方向望去。
　　徐舟野见他表情不对，道：“怎么了？”
　　沈慢说：“有人跟着我们。”
　　徐舟野顺着沈慢的眼神看去，果然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躲躲藏藏的身影，这会儿十一点多，路上行人都没几个，那人鬼鬼祟祟的，显得格外醒目。
　　“我过去看看。”徐舟野说。
　　“别。”沈慢道，“别过去了。”
　　不知道那人带着武器没有，万一发生冲突，他可不想看见徐舟野像他一样受伤。
　　“这人你认识吗？”徐舟野说，“是经常跟着你的那几个极端粉？”
　　沈慢摇摇头：“看不清楚。”
　　然而他们不过去，那人居然主动过来了。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行踪被发现，那人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他大概也是怕挨打，没敢靠太近，叫了声：“slow，好久不见啊，我来看看你。”
　　借着昏暗的路灯，沈慢看清楚了他的脸——正是那个之前一直跟着他，甚至跟进了男厕所的跟踪狂。
　　沈慢冷冷道：“你还没挨够打？”
　　“你打我，是喜欢我，不然你为什么不打别人。”这人振振有词，他看了眼徐舟野，“不过我不喜欢徐舟野，你离他远点吧。”
　　理所当然的语气，听得人火大，要不是沈慢拦着，徐舟野的拳头已经飞他脸上去了。
　　“离他远点？”沈慢拦下想要上前的徐舟野，下巴微扬，表情似笑非笑中带着冷冰冰的嘲讽。
　　那人说：“对，他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你的眼神一开始就不对劲……你……”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沈慢忽的扭头，伸手搂住了徐舟野的后脑勺，将他的脸微微压下，然后重重吻了上去。
　　不是那种浅尝辄止的吻，两人唇舌交缠，甚至能隐约听到暧昧的水声。
　　那人目眦欲裂，发出又惊又怒的狂吼：“你们在干嘛——”
　　一吻结束，沈慢呼吸略微急促，却不忘冷嘲热讽：“这都看不懂？我在和他接吻啊。”
　　那人：“……”
　　“我们还上了床。”沈慢冷冷道，“这距离够不够远？”


第57章 其人之道
　　那人气疯了，朝着两人冲了过来，徐舟野本来就想动手，这下给了他机会，他一脚踢过去，直接踹在了那人的腹部，将人一脚踹出去老远。
　　“草——”徐舟野撸起袖子，气得眼睛发红，他想要冲上去再给他两脚，被沈慢理智地拦住了。
　　“别。”沈慢道，“差不多了。”
　　这一下还能说是正当防卫，再上去打几下，就过了。
　　“你被他烦了多久了？”徐舟野问。
　　沈慢说：“几年吧。”
　　徐舟野：“……”他可算知道，为什么沈慢不爱出门了。
　　沈慢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这人在当年ACE夺冠不久后就出现了，毅力非凡，经常在基地门口蹲守，甚至有几次试图从基地里爬进来，后来基地加强了安保，再加上警察警告，他安分了一段时间。
　　“那咱们报警？”徐舟野说。
　　“报警也没用。”沈慢说，“而且我怀疑，他安分不是因为警察警告。”
　　徐舟野道：“那是因为什么？”
　　沈慢幽幽道：“是因为ACE那段时间成绩不好……”
　　徐舟野：“……”他竟然无言以对。
　　所以赵蕤说，ACE成绩不好救了沈慢一命这话，可能还真不是开玩笑。
　　如果沈慢连着拿两个冠军，徐舟野都不敢想还会招惹多少这种极端粉丝。
　　两人说话之际，那人捂着肚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疼得厉害，却还不忘咬牙切齿的威胁：“沈慢，你有本事一辈子别出门。”他说完这话，看见沈慢蹙眉不耐的神情，却仿佛被取悦了似得，“跟着你又不犯法，我要跟着你一辈子——”
　　徐舟野差点没气疯，骂了一连串脏话。
　　沈慢说：“算了，走了。”
　　徐舟野道：“就让他这样继续跟着？”
　　沈慢叹气：“不然怎么办？”警告也警告过了，警察都拿他没办法，他只是跟着人，也没什么极端行为，顶破天拘留几天就得放出来，这么折腾几次，警察不烦沈慢自己都烦了，懒得浪费警力，干脆减少了出门的次数。
　　你想跟着，我不出来总行了吧。
　　徐舟野看了坐在地上的那人一眼，忽的笑了：“你等着。”
　　“等着就等着！”那人没把徐舟野的威胁当回事儿，笑的死皮赖脸，“我就要跟着沈慢，就算他退役了，我也要跟他一辈子！”
　　沈慢觉得晦气，道：“进去了。”
　　徐舟野跟在沈慢后面进了基地。
　　这事儿对于沈慢来说，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他早就习惯了，没太当回事。
　　教练和张潮云聊过之后，就去和UN约了几场训练赛，想要探探底。UN那边也挺爽快，一口答应了。
　　训练赛一般都是BO3，打完差不多一个下午，然后就是分析数据。
　　虽然大家心里都有数，知道UN这个赛季很强，但没想到这次训练赛居然被0:2拿下。
　　游戏结束的时候，看着对面打出来的GG，赵蕤感叹：“对面下路真牛逼。”
　　沈慢说：“思路出了问题，得调整。”
　　教练说：“走吧，小伙子们，咱们看看哪里出问题了。”
　　分析数据比比赛的时间还久，两场比赛分析到了晚上才散会。
　　沈慢有点饿了，打开外卖，问大家要吃什么。
　　许小虫说，“这家的奥尔良鸡腿好吃，特别是蜜辣味的……”
　　“徐舟野，你吃什么？”沈慢问。
　　徐舟野低着头看手机，没回话。
　　这种情况倒是少见，沈慢又叫了他两声，他才恍然抬头：“啊？”
　　“看什么呢？”沈慢说。
　　“没没没，有点事儿……”徐舟野注意到沈慢在看自己，顺手把手机屏幕按灭，“怎么了？”
　　“问你要不要吃夜宵。”沈慢说。
　　徐舟野道：“吃，你们随便给我点点什么都行。”
　　沈慢说：“小虫，点吧。”
　　不愧是能吃辣的省会，连奥尔良烤鸡翅都辣得不行，许小虫一边啃鸡腿一边掉眼泪，说辣得我心慌。
　　赵蕤说：“辣得你心慌你怎么还点魔鬼辣？”
　　许小虫说：“这不就图个氛围感。”
　　整个队伍里，最能吃辣的是作为本地人的沈慢，最不能吃辣的是沿海城市出生的教练。
　　用教练的话来说就是，沈慢一碗面条里放的辣椒，够辣死他那儿一村的人了。
　　徐舟野又看上手机了，连沈慢叫了他两声他都没抬头。
　　这行迹实在可疑，沈慢说：“你看什么呢？”
　　徐舟野道：“啊……没看什么？”
　　沈慢说：“没看什么？”
　　徐舟野无辜道：“看小说呢，哥你要看吗？”
　　沈慢：“看看。”
　　徐舟野把小说传给沈慢。
　　沈慢点开那个文件，第一眼就震惊了，沉默了三秒，确定自己没看错：“这小说……主角名字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挺对劲啊。”徐舟野满脸无辜，“对劲的很。”
　　沈慢：“……”不是，谁会看用自己名字写的小说啊。
　　“剧情还挺感人。”徐舟野说，“看的人心里像被太阳照着一样。”
　　被太阳照着一样？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怪怪的，然而最怪的还是小说内容，沈慢粗略地翻了几页，明白了什么叫像被太阳照着一样——
　　照得人整个都黄黄的。
　　沈慢把小说关了，给徐舟野发信息。
　　-你一天天就看这个？
　　-哥，凶都
　　-……
　　-都好久没出去了QAQ
　　-不是上周才出去了？
　　-上周都隔了七天了，每天早上起来都是xxxx的，只能xxx。
　　沈慢服了，他意识到在论不要脸方面自己完败。
　　-你少看点这种东西就不会天天想了
　　-可是我才十九岁耶，十九岁想这种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沈慢扯不过徐舟野，也懒得扯，继续啃自己的奥尔良鸡腿，听着微信叮咚叮咚的响，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徐舟野又在骚扰他。
　　开了荤的小狼狗，完全不知道节制两个字怎么写，每次沈慢都有种自己要被他生吞活剥的感觉，搞得他对周六有点犯怵。
　　这周比赛是周五，晚上打完就放假了。
　　沈慢和徐舟野没回基地，找了个地方吃了顿饭，就去了徐舟野的房子。
　　两人正在床上耳鬓厮磨，沈慢手机突然响起，挂断了一次又打了过来，沈慢伸手拿过，看见是经理的电话。
　　“哥……”徐舟野有点不满沈慢分神。
　　“接个电话，肯定有事。”都知道沈慢的性格，一般不是急事不会给他打电话，沈慢按了通话键，听到经理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沈慢，你和徐舟野在一起吗？你们两个现在在哪儿呢？”
　　他声音有点焦急，显然是发生了什么。
　　沈慢说：“对，他和我在一起，怎么了？”
　　“警察找上门来了。”经理说，“说是有点情况要找你们了解，和跟踪你的那个人有关系。”
　　沈慢一听，表情微变：“人死了？”
　　经理说：“这不是不知道嘛，你赶紧和徐舟野说，快点回来一趟。”
　　电话一挂，沈慢伸手把徐舟野的脸从自己脖子处推开：“你把人怎么了？”
　　徐舟野茫然：“什么怎么？”
　　沈慢说：“别装，就之前咱们在基地外面遇到那个。”
　　徐舟野这才想起来，挠挠头：“没怎么啊，出啥事了？”
　　沈慢说：“警察找来了，你把人杀了？”
　　徐舟野哭笑不得：“我哪里敢。”
　　沈慢心想也是。
　　“而且这事儿和我真没什么关系。”徐舟野满脸无辜，“只是让他自食其果罢了。”
　　自食其果，那这事儿肯定和徐舟野有关系，沈慢说：“走吧，先回去。”
　　“啊？就回去啦？”徐舟野哭丧着脸，“好不容易期待的周六呢。”
　　沈慢无奈：“解决了再出来行吧？”
　　徐舟野：“也行。”
　　——
　　住的地方离基地很近，打车十几分钟就能到。
　　出租车上，徐舟野简单地说了下发生了什么，沈慢越听越震惊，最后眼神都愣了，看着徐舟野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舟野的表情倒像个做了好事等着被主人夸奖的大狗狗，满脸都是夸我，夸我，快夸我的表情。
　　沈慢只能朝着他竖起大拇指。
　　到了基地，警察和受害人都在，没错，受害人就是那个长期跟着沈慢的变态，他这会儿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缩着肩膀，一副神情惊恐的模样。
　　沈慢和徐舟野一到，那人看见沈慢就跳了起来，指着沈慢吼道：“是他，肯定是他。”
　　警察没好气的道：“跳什么跳！坐下！”对沈慢和徐舟野的态度倒是客气：“我们只是来了解下情况。”
　　“什么情况？”沈慢问。
　　“是这样的，他报警呢，说有人跟着他。”这警察还是熟人面孔，前几次沈慢报警都去的是他们警局，彼此也互相认识了，没想到今天也是他来处理这事儿。
　　沈慢说：“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跟着他。”
　　警察说：“他说是你指使的人跟踪他。”
　　沈慢说：“证据呢？”
　　警察道：“没什么证据，我们也只是来例行询问一下。”
　　沈慢说：“那你们问。”
　　果然只是例行询问，警察也不容易，人家都报警了，只能走一下程序。但警察也是知道沈慢和这人的事儿的，这人跟个变态似的，跟了沈慢几年，虽然变态但是不违法，最多只能拘留几天，出来了继续跟着。
　　简直像是踩到了一坨狗屎，洗掉了味道还跟着……
　　拿他没办法，沈慢就只能不出门。
　　今天这人突然来了警察局，警察都以为他是来自首的，结果没想到是来报警的。
　　“有个变态一直跟着我啊，我去哪儿都跟着。”他眼泪鼻涕一大把，诉说着自己的委屈，“我上个厕所，他都要站在旁边看我尿尿。”
　　警察听到最后一句，憋笑憋得脸通红。
　　那人说：“你们还笑啊？他就在门口等着我呢——”说着指了指门外。
　　警察们抬眸看去，发现门口站了个一米八几的壮汉，这会儿天气转暖，壮汉穿了个T恤，露出夸张的肌肉和满是纹身的花臂，一看就不像个好惹的。
　　有个了解内情的警察听完，和同事私下嘀咕，就许你跟着别人，不许别人跟着你呀，普通人听到这事儿，大概会是这样的反应，但他们是警察，所以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把外面站着的人叫进来，进行了例行的询问。
　　这不问还好，一问更恐怖了。
　　这大汉三十多岁，单身，无业，还有精神病史，这一句必须划重点。
　　简直是BUFF叠满，警察都听的一愣一愣，心想哪里来的大宝贝。
　　“你为什么要跟着他？”警察问大汉。
　　“因为我喜欢他！”大汉不亏是大汉，说出来的话都荡气回肠，“想草他！”
　　警察：“……”
　　跟踪狂：“……”
　　实在是没忍住，一屋子的警察都笑了。
　　“他屁股大！”说出来的都是虎狼之词，大汉说，“我妈说了，屁股大的人，好生养！”
　　跟踪狂尖叫：“我他妈是男的！”
　　大汉说：“男的怀孕是会辛苦一点，不过没关系，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精神病人的思考方式，果然更全面一些。
　　警察们脸都要笑烂了，为了职业素养，还得硬生生把嘴角压下去：“你这样不行啊，违法的，你家里人联系方式呢？”
　　大汉说：“没家里人，之前车祸，一次全走了，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得的精神病？”
　　警察：“……”喜剧的内核是悲剧诚不欺人。
　　这事儿也没办法，人家是精神病，连拘留都不能拘留，只能怎么来的怎么送走。
　　跟踪狂这会儿急了，说不行，不能把他送走，我知道他和谁有关系，他肯定是沈慢请来的，不然不会无缘无故的跟着我，我根本不认识他！
　　警察说：“你有什么证据吗？”
　　跟踪狂说：“他亲口说的要报复我！”
　　警察说：“什么时候说的？”
　　跟踪狂说：“就上周我跟踪他的时候。”
　　警察瞬间无语，心想你还说的理直气壮的，真是有够不要脸。但是身为警察，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于是点点头：“我们会询问沈慢的。”
　　“什么时候询问？”跟踪狂说，“他现在连家都不回，天天跟着我，我受不了了，你现在就去问沈慢，他指使精神病人跟踪我，算违法，把他关起来，也拘留几天！你们不问，我也活不下去了，我不走了——”
　　警察几乎想要翻白眼，可是遇到这种无赖他们也没办法，只能说：“行吧，联系下ACE基地那边，看看什么情况。”
　　于是变成了当面对峙。
　　不认识，不清楚，没说过，沈慢态度冷漠坚决，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胸，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只臭虫——用脚尖碾死都嫌恶心的那种。
　　“疑罪从无。”沈慢说，“他要证明我说了这话，让他拿出证据，我没说。”
　　跟踪狂还要闹，被警察不高兴的拦住，说你差不多得了，闹也闹了，问也问了，人家正经国家冠军，说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怎么平白污人清白。
　　那跟踪狂气得要命，拉开衣服露出青紫的腹部，又抖着手指向徐舟野，说：“他、他还打我呢！”
　　徐舟野神情惊恐万分，往沈慢身后躲：“哥，这个人也是精神病吗？我第一次见他，他怎么就说我打他啊。”
　　那无助的模样，跟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似的。
　　沈慢很上道，拍拍徐舟野的肩膀，说不怕啊，这人脑子就是有问题，不然怎么会跟着他几年，估计是不小心摔的，还非要赖在你身上。
　　跟踪狂尖叫，想要冲过去，被警察再次拦住，说你还要在警察局闹事？这可是法治社会，你是想寻衅滋事吗？
　　跟踪狂这才不甘心的坐下。
　　问得差不多，警察带着人告辞，当然这事儿也没什么结果，毕竟确实和沈慢没什么关系。
　　警察显然也这么觉得，毕竟人家沈慢被烦了三四年，也没干点什么出来，肯定是这人自己讨厌，惹了不该惹的人。
　　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客气地送了警察离开，回到基地里，徐舟野一秒破功，哈哈大笑起来。
　　沈慢说：“你从哪里找来的？”
　　徐舟野说：“可不容易呢，找了半年了，可算让我找到合适的了，也算给人家一个就业岗位。”不为别的，就为让这个跟踪狂，自己也尝尝被跟踪的滋味。
　　沈慢对徐舟野竖起大拇指。


第58章 完蛋咯
　　之后事情的发展沈慢没有再继续关注，但那个烦了他好几年的跟踪狂的确消失了。
　　按照徐舟野的说法是不消失不行啊，人家大汉可比跟踪狂专业多了，只要他一出门，不出五百米就能在身后的某个角落里发现大汉的身影。
　　我会永远视.奸你……永远……永远……大汉身体力行，将这句话做到了极致。
　　目前春季赛赛程过半，UN就是这个赛季突然杀出的黑马，和HCC的队伍打了一圈，居然一场也没输，拿下了所有的对决，看目前的架势，已经是稳稳的进入了季后赛。
　　ACE和TKR紧随其后，在inner习惯了HCC的节奏之后，很快就补上了TKR的下路短板，带着TKR一路连胜。
　　而ACE，这个赛季最亮眼的不是沈慢，而是徐舟野。
　　在这个游戏里，前期掌握节奏的就是野位位，徐舟野仿佛仿佛天生就是为赛场而生，他在比赛里的发挥，甚至比平时打训练赛的时候还要好。
　　沈慢下路已属顶尖，徐舟野没被他的光芒掩盖，十场比赛，两人拿最佳选手的次数五五开，还有一次是赵蕤百钩百中的辅助。
　　而自从在世界赛场上，露了一手狂犬的绝活后，徐舟野的狂犬就在BAN位上没下来过。还有队伍不信邪，非要把狂犬放给他，再试图拿个针对狂犬的阵容。
　　结果徐舟野头铁无比，照选无误。
　　然后用他的狂犬把对面下路撕个粉碎，二十三分钟准时拿下比赛。
　　赛场的解说和直播间的观众们纷纷表示这狂犬在别人手上和在徐舟野手上完全是两个英雄……而最恐怖的是，徐舟野的确是狂犬绝活哥，可他的绝活，真不止狂犬一个。
　　角山，倒吊人，甚至于双星，徐舟野英雄池深不见底，敌方正猜着他会选哪个常用，他就掏出一个所有人都没见过的英雄。
　　问他什么时候练的，他也只是乖巧的笑，然后说就上个月练了一个月。
　　听得对面牙痒痒。
　　天赋这种东西，太让人嫉妒，ACE上个打野也很努力，每天几乎要打满十二个小时，可是赢不了比赛打二十四个小时都没用，不行就是不行。
　　春节赛争夺的是大师杯的名额。
　　目前打了快两个月，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出线名额已经逐渐明朗。
　　今年大师杯的赛场是在国内，省去了不少麻烦。
　　沈慢和徐舟野谈了两个月，两人的氛围越发蜜里调油，连赵蕤都感觉到了不对劲，看了看沈慢又看了看徐舟野，在心里替两人找补，说一定是自己思想肮脏，才会把他们两个纯洁的战友情谊错看成爱情。
　　这会儿徐舟野和沈慢都在直播，徐舟野手里抓了根肠在啃，咬了两口，含糊地问沈慢要不要尝尝，然后顺手递了过去。
　　赵蕤站在旁边，看着沈慢顺手接过，漫不经心的用自己的牙印覆盖了徐舟野的……
　　赵蕤：“？”
　　刘世世说：“你看啥呢？”
　　赵蕤说：“你会吃我吃过的东西吗？”
　　刘世世说：“？你有病吧？好恶心。”
　　赵蕤指了指面前两人说：“刚沈慢把徐舟野咬了一口的肠吃了……”
　　刘世世：“……”
　　赵蕤：“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刘世世说：“我觉得是你腐眼看人基，队长和徐舟野之间不是纯洁的队友友谊吗？”
　　他说完这话，就看到徐舟野突然凑到沈慢面前，两人脸近的都要贴上了，徐舟野说：“这个版本出门装还是得选吟风。”
　　“吟风不好用。”沈慢说，“我喜欢碎骨。”
　　徐舟野道：“那我能买骰子不？”（一个出门装，会在固定的时间随机给予金币，药水，眼位，纯看运气）
　　沈慢说：“……你手气怎么样？”
　　徐舟野：“还成。”
　　沈慢笑了，神情里竟是能看出几分宠溺，语气也挺温柔的：“买吧。”
　　刘世世听完两人的对话，说赵蕤啊，别怪我说你，你看他们两个的交流多正常，为了打出效果还特意线下交流出装选择，我不允许你扭曲他们之间纯洁的队友之情。
　　赵蕤：“？”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赵蕤凑上去，说队长，我们组排呗，我也想试试买骰子赌一把。
　　沈慢皮笑肉不笑：“昨天排位你不是用了，二十分钟一次道具都没骰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游戏出BUG了。”
　　也不怪沈慢这个态度，这玩意儿纯看脸，运气好了是三百块的药水，再不济也是一百二一个的眼位，偏偏赵蕤手气跟摸了狗屎一样臭，一随一手五金币，看的沈慢脸色黢黑。
　　赵蕤：“……”这种事，他也不想的嘛。
　　沈慢说：“来不来？”
　　“来来来。”赵蕤开游戏。
　　三人打了会儿组排。
　　正打着，老板突然从门口冒了出来，语气甜滋滋的：“慢儿啊~”
　　沈慢一听就知道肯定没啥好事，没摘耳机，更没回头，当没听见。
　　“慢儿~~~”语气里带着波浪号，老板走到沈慢的身边。
　　人都到了旁边了，再当看不见不合适，沈慢说：“干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老板说：“就是呢，咱们有个事儿呢，能不能呢，商量下呢。”
　　沈慢：“不能。”
　　老板尖叫：“我还没说是啥事儿！”
　　沈慢说：“你这个扭捏的样子能有什么好事？”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老板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沈慢斜眼瞅着她。
　　老板苍蝇搓手：“就是官方那边联系我，想拍个宣传片。”
　　沈慢心想拍宣传片怎么了，不是每年都在拍吗？怎么这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老板说：“是这样的，今年咱们不是打了个好成绩，官方想要趁热打铁，整点花活儿。”
　　沈慢盯着老板，也不说话，盯得老板都心虚了，他才轻轻地问了句：“花活里面有我的事儿吗？”
　　老板：“嘻嘻。”
　　沈慢：“……”
　　老板说：“你别这个表情，我还没说完呢！就是他们想弄个综艺，就玩你们年轻人喜欢玩的那个什么密室逃脱，咱们是冠军队伍，肯定得多出点人当个表率。”
　　“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玩的？”沈慢顿时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脸黑了，“很无聊。”
　　“那是你觉得嘛。”老板说，“大家就喜欢看这个。”
　　沈慢拒绝：“不去。”
　　老板早就知道他肯定是要拒绝的，只能厚着脸皮说：“慢儿啊，我知道你不乐意，但是咱们今年所有的商务我可都帮你推了，你知道的，得罪了不少人……官方这次找了我好久，我推了好几次都没推掉。”她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可怜可怜你的老板吧。”
　　她虽然故意在装可怜，但说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在职业圈子里，即便是明星选手，在合同上也很难摆脱商务绑定，也就是说签合同的时候会把很多商务广告全部绑在一起，沈慢之所以坚定的留在ACE，就是因为老板把合同里的商务剥离了。
　　而且还会帮他拦着那些赞助商，让沈慢专心打比赛。
　　老板也不会强迫他接什么广告之类的，全凭沈慢自己的兴趣，而沈慢不缺钱，所以一年到头接的广告也没几个。
　　老板说的话的确有道理，沈慢叹了口气，心软了：“就我一个？”
　　老板：“那肯定不止你一个嘛。”
　　沈慢说：“具体人选怎么选？”
　　老板说：“到时候会弄个投票……你同意了？”
　　沈慢说：“去吧，给你个面子，就这一次。”
　　老板没想到沈慢如此好说话，三言两语就同意了，顿时大喜过望：“真的假的，这么容易松口，你今天心情不错？”
　　今天周五，沈慢的确是心情不错，他说：“你话太多了。”
　　老板说：“那我走了，这事儿定了啊，我回去和他们回话，周一就签合同。”生怕沈慢反悔，老板转身就跑，到了门口，又把脑袋支回来，盯着沈慢的侧脸，来了句：“沈慢，你最近偷偷美容了？怎么变好看了？”
　　沈慢：“？”
　　“老板我也觉得。”赵蕤这家伙拿着汉堡从旁边路过，啃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在那儿咕叽咕叽的说话，“他真是变得更好看了。”
　　沈慢变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身上那层隔绝周遭的冷淡气质淡了不少，似乎隐隐约约的，愿意伸出触角去和周遭的事物和人建立链接。
　　如果说之前的他像一副被悬置高阁，朦胧不清的画。那么此时这副画被摆的更近了些，你能看清楚上面更多更美的细节。
　　沈慢把这两个人的话当成放屁，耳机一戴懒得再理。
　　大概是怕沈慢反悔，综艺这事儿落地的很快，周一官方出了投票，别的选手还在等投票的结果，官方已经拿着合同来找了沈慢，显然是怕夜长梦多。
　　其实大部分职业选手没沈慢这么好命，遇到个讨厌的老板，就挺够呛的。
　　之前就爆出来过，有个新人刚打出点成绩就被战队卡合同，每个月只给基本工资，不同意就直接下放二队。
　　那选手没办法，只能答应。
　　这种事屡见不鲜，沈慢之所以喜欢ACE，老板的行事风格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她不是个标准的商人，建立ACE也纯粹是兴趣索然，没想到战队还真打出了成绩，实乃意外之喜。
　　合同签好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
　　那边投票的结果虽然还没出来，但前几名已经大概有了雏形。
　　毫不意外，沈慢的票数一骑绝尘，断档第一。但让人有点惊讶的是，徐舟野这个新人居然超过了秦一星这个老将，排在了第二。
　　徐舟野的表现征服了不少粉丝，还有人给他取了个笑面虎的外号。说他用狂犬，跳出去把人家血条瞬间融化的时候，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第三是秦一星，第四是UN的辅助OI，第五和第六咬的很紧，是这个赛季表现都很不错的INNER和罗知乐……第七是赵蕤，票数稍微落后一点，但也有赶上来的机会。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名额应该就是这七个人里面产生。
　　“这个综艺你们看过吗？”刘世世问。
　　“我看过，我看过。”赵蕤像个万事通似的，啥都知道点，“人气好像还挺高的……”
　　沈慢说：“一般什么主题？”
　　赵蕤挠挠头：“什么都有，不过大家还挺喜欢看那种恐怖主题的……”
　　沈慢说：“吓人吗？”
　　赵蕤想了想：“还没咱们上次的密室吓人呢。”
　　沈慢说：“其实上次如果你不在，也没那么吓人。”那密室真该给赵蕤这个氛围组的发工资。
　　赵蕤：“……”
　　徐舟野嘟嘟囔囔的走过来，说哥，你快给我看看，我眼睛里进什么东西了，他还没等沈慢回话，就把脸凑到了沈慢面前。
　　这个举动沈慢没反应，却把赵蕤吓了一跳，他跟了沈慢三年，自然知道沈慢有多讨厌和人有身体接触，只要靠的太近，就能清楚的从沈慢脸上看到冷淡和抗拒的神情，虽然他一般也不会说，只会身体力行直接动手告诉你不喜欢。
　　在这一点上，沈慢从来都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如果说愿意吃徐舟野啃过的食物还只是战友之情，那么现在捧着徐舟野的下巴帮他吹眼睛里的异物，未免也太过了吧。
　　偏偏两人脸上都是一副坦然之色，仿佛大惊小怪的人变成了赵蕤。
　　徐舟野眼睛红红，瞳孔被异物刺激的一个劲的眨，沈慢轻轻地吹了几下，问他感觉怎么样。
　　“好了。”徐舟野用力揉揉。
　　“别揉了。”沈慢说，“对眼睛不好。”
　　“好哦。”徐舟野乖乖听话。
　　徐舟野刚起身，赵蕤的脸突然就凑了过来。
　　沈慢一把推开：“凑那么近干嘛——”
　　赵蕤说：“哥~我眼睛也进东西了，你也帮我吹吹呗~”
　　沈慢成功被赵蕤恶心到，露出厌弃之色：“别恶心人。”
　　赵蕤说：“那我眼睛里进东西了怎么办？”
　　沈慢：“把眼珠子抠下来用水冲冲。”
　　赵蕤说：“不是，为什么啊，我跟了你三年了，他才跟你不到一年呢，他眼睛进东西了你就帮他吹吹，我眼睛进东西了就抠出来洗洗？”
　　沈慢心想他是我男朋友，你是我什么：“没事，瞎了也没关系，反正电子竞技不需要视力。”
　　赵蕤：“……你真是好狠的心。”
　　沈慢：“把你脸拿远点。”
　　赵蕤暗道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再怎么样，沈慢对徐舟野的态度也好过头了，甚至给了他一种诡异的感觉，让他想起了自己和孟祺之谈恋爱的氛围。
　　沈慢和徐舟野谈了？赵蕤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个哆嗦，目光在两人之前逡巡，在这之前，他实在无法想象沈慢和人谈恋爱时的场景，可是如果是徐舟野的话……好像也……挺合适的？
　　赵蕤：坏，完犊子！！


第59章 他的小玻璃人
　　赵蕤心情复杂万千，沈慢却没空管，他正弯腰换鞋，打算和徐舟野去慢跑。
　　天气回暖，又不是很热，春天就是适合接触大自然的季节。
　　没了那个跟踪狂，沈慢也愿意出门了，徐舟野便拉上了沈慢，两人每天早上都出去慢跑一圈。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赵蕤心想自己一定是想多了，人家那么清清白白的队友情，在自己眼里却变了味。
　　春风拂面的清晨，的确适合慢跑。
　　空气里都是花蕊甜腻的香气，徐舟野平日里跑的更快，今天刻意放慢了速度和沈慢一起。
　　绕着周围的滨江路跑了一圈，等跑回到基地时，已经出了一身汗水。
　　沈慢跑到后面，速度有些慢，徐舟野本来还以为他是不习惯运动强度，结果越看越不对劲，道：“你脚怎么了？”
　　“新鞋，有点磨脚。”沈慢没太当回事。
　　徐舟野道：“我看看呢。”
　　房间里，沈慢坐在椅子上，解开鞋带脱了鞋，徐舟野看了眼就直皱眉：“你脚跟都这样了也不吭声？”
　　沈慢的脚后跟上被磨出来的水泡已经破了，露出鲜红的肉，血把白色的袜子染红了一片，这会儿干了袜子贴在伤口上。
　　沈慢说：“磨脚不是正常的？”他是真没觉得有什么，这点伤口贴个创口贴就完了，哪里用得着大张旗鼓的说出来。
　　徐舟野拧着眉头看着沈慢，他之前就发现了，沈慢长得一副娇气的模样，其实真的挺能忍。
　　遇到变态跟踪狂，他忍了，三年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被人伤到了手臂，他也忍了，比赛的时候一句痛也不喊，面无表情硬抗下来，任由血把袖子染透。也是，和之前的遭遇相比，这脚后跟磨破了皮的确是小事儿，可这副无所谓的模样，徐舟野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舒服。
　　“下次记得告诉我。”徐舟野声音有点闷，“你坐这儿别动，我出去拿碘伏。”
　　徐舟野态度的转变让沈慢有点茫然，他不懂为什么徐舟野突然就不高兴，就因为脚后跟上面掉了一点皮？
　　沈慢不懂。
　　等徐舟野拿着碘伏回来时，看见沈慢已经把袜子脱了，两只脚湿漉漉的踩在地上，显然是刚洗完，他问：“你拿水洗了？”
　　沈慢：“怎么……？”
　　他只是觉得自己脚上有汗水脏兮兮的，就拿水冲了一下，为什么徐舟野的声音听起来，更不高兴了？
　　徐舟野的确是高兴不起来，沈慢这家伙是真没把自己当回事，他显然是用冷水冲了脚，上面血迹倒是没了，里面露出的肉也被水冲的白生生的，后脚跟上皮肉分离的模样，真是把徐舟野气笑，他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碘伏，又看了眼沈慢，觉得自己这小心翼翼的模样真的很是可笑。
　　于是放下手上的东西，转身就走：“你自己处理一下。”
　　“哎！”沈慢拉住了徐舟野，疑惑，“你怎么生气了？”
　　徐舟野说：“你用冷水冲的时候不疼吗？”
　　疼？当然疼了，皮掉了那么大一块，怎么可能不疼，但也不是什么不能忍受的疼痛……
　　沈慢：“疼……”
　　徐舟野冷笑：“疼你用水冲？”
　　“可是不冲不是脏兮兮的。”沈慢说。
　　徐舟野：“我又不嫌弃你脏，你能不能把自己当回事儿？”
　　沈慢：“……”他突然明白了徐舟野为什么生气，有点理亏，他说，“好了，别生气嘛，我没不把自己当回事。”
　　徐舟野说：“那你还笑？！”他是真生气了。
　　沈慢扯着徐舟野的衣袖，不让他走，眨着眼睛学起了徐舟野最擅长的无辜表情：“那你别走呗，你走了都没人帮我处理伤口了。”
　　徐舟野：“……”
　　沈慢：“疼呢。”
　　徐舟野服了。
　　刚刚硬着的心瞬间软成水，没人能抵抗沈慢这个表情，徐舟野也不行，想说出口的指责也全都咽进肚子，化作了无奈的喟叹。
　　“下次不要这样了。”徐舟野说。
　　沈慢用方言道：“要得嘛。”
　　沈慢坐在床边，把脚放在徐舟野的膝盖上，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给伤口涂上碘伏，再贴上创口贴。
　　这伤口其实挺大的，白生生的肉被沈慢用水冲的毫无血色，看得徐舟野直皱眉，偏偏沈慢浑然不觉，他甚至还有点不大好意思，徐舟野的手指从自己脚心划过时，忍不住想要蜷缩脚指，努力的忍住了。
　　“怎么不用酒精。”沈慢说，“碘伏能行吗？”
　　徐舟野对沈慢这家伙匮乏的生活常识感到绝望：“酒精？你不怕疼死你。”
　　沈慢：“受伤不都是用酒精？”疼就疼了呗，反正就疼那一下。
　　徐舟野：“这种表皮缺损怎么能用酒精！你以前受伤就是用酒精往上泼？”
　　沈慢：“……”他不吭声了。
　　徐舟野又气又好笑，忍不住骂道：“你他妈的是真能忍。”
　　沈慢心想又不是用酒精泡着，这有什么不能忍的，但他不敢说，说出来肯定又要挨徐舟野的一顿骂。
　　这小孩最近越来越凶了，啥事儿都要管着他，怕他久坐影响腰椎，非要拉他跑步，怕他手伤复发，专门给他买了护臂，徐舟野好像把他当成了脆弱的玻璃人，挨一下碰一下，都怕他碎了。
　　徐舟野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帮沈慢处理伤口，沈慢看着他脑袋上的发旋儿，伸出食指轻轻的按住，他说：“徐舟野，其实你对我，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徐舟野动作一顿。
　　沈慢说：“我又不是玻璃做的。”
　　徐舟野抬起头，眼眸里有火焰在烧，他说：“是么？”
　　沈慢道：“是啊。”
　　徐舟野说：“那行。”
　　他没说什么，沈慢天真的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这周六的晚上。
　　沈慢把头埋在枕头里，低声啜泣，声音里都带上了哽咽，骂着：“徐舟野，你他妈的是畜生啊，有完没完，有完没完了……”
　　徐舟野伸手把被汗水湿润的发丝抹在脑后，冷笑着说：“你又不是玻璃做的，怕什么？”
　　敢情在这儿等着他呢，沈慢对徐舟野的记仇功夫无话可说。
　　也是，十岁被沈慢暴打一顿的仇能记到现在，徐舟野这家伙是真惹不得。
　　臭骂也不行，道歉也不行，求饶还是不行，沈慢晕过去的时候，脑子里只剩下对徐舟野这家伙的一脑子脏话。
　　周天，沈慢一天都没能起床。
　　躺在床上，用被子裹着身体，感觉自己像具已经凉了三天的尸体。
　　徐舟野端着午饭走进来，就看见他家队长用被子裹住脸，只露出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跟个怨灵一样幽怨的盯着他。
　　徐舟野说：“乖乖，饿了没啊？”
　　沈慢：“乖个屁乖——”他想骂徐舟野几句，奈何嗓子都是哑的，听起来毫无杀伤力，还像在撒娇。
　　徐舟野果然笑得温柔：“乖乖，莫说话了，听到起心痛。”这家伙学习能力强，在这儿待了这么久，已经把本地方言说的有模有样。
　　沈慢拿他没办法，说你他妈的装吧你，什么心疼我，全是装的！
　　徐舟野无辜道：“怎么能说是装的呢？这不是疼你疼了一晚上，哥还觉得疼的不够？”
　　沈慢服气，这人是真不要脸。
　　周一回到基地的时候，嗓子还没好，万幸沈慢本来就不爱说话，也没人发现。
　　只有赵蕤这家伙察觉出了一丝的端倪，眯着眼睛瞅着沈慢，说：“沈慢，你嗓子怎么了？怎么跟被雷劈过似的？”
　　沈慢冷冷吐出两个字：“感冒。”
　　“又感冒啦？”赵蕤没多想，“这几天是有点冷，你多穿几件啊。”他说到多穿，看向沈慢身上的衣服，“我草，你怎么穿了这么多？”
　　只见沈慢穿了件高领毛衣，毛衣外面还搭了个外套，下半身穿着宽松的裤子，和厚厚的毛绒袜，手上甚至还带了个黑色的手套，简直是从头武装到了脚。
　　沈慢：“冷。”
　　赵蕤说：“……”这二十几度的天气，有这么冷吗？
　　沈慢面无表情，心想心冷算不算冷，徐舟野这王八蛋属狗的，连他手指头上都留了个牙印，他不全副武装能怎么办。
　　偏偏罪魁祸首在旁边笑得若无其事，还舔着脸说哥你身体虚得多穿点啊，咱们别感冒了。
　　沈慢气的差点没把后槽牙咬碎。
　　那个密室综艺的名额出来了，没想到赵蕤突然逆袭，超过inner，位列第六，拿到了最后一个名额。
　　“谁在给我投票？”然而作为当事人，赵蕤是一点也笑不出来的，他怕密室就算了，这可是综艺节目，拍完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胆子小了，直播时怒拍桌子，斥责自己的粉丝，“给外国友人一个参与进来的机会不好吗？到底是谁在给我投票——”
　　弹幕们哪里管什么多，纷纷说zoop你别装了，你队友天天给你拉票来着，说你最喜欢这类型的活动，去参加一定能carry全场。
　　赵蕤觉得此事实在是不可理喻：“我队友给我拉票？怎么可能？谁给我拉了？”
　　弹幕里出现了四个名字——搞错没有啊，他一共就四个队友。
　　赵蕤：“我不信，你们别想挑拨离间！”
　　弹幕冷酷的说【你不信你就去看看他们的直播回放】然后发出来了几个时间，某年某月末日某人几点几分，号召粉丝们为赵蕤投上这珍贵的一票。
　　赵蕤根本不信，不相信自己的队友会如此的冷血，将自己拉下水。
　　然而人性的险恶，超出了赵蕤的想象。
　　刘世世：“赵蕤，他胆子最大了，参加节目效果一定很好，大家都去给他投票。”
　　许小虫：“对对对，赵蕤很想去，大家为他投上珍贵的一票为他圆了这个梦想。”
　　徐舟野：“赵蕤？嗯……我票够了，给他投吧。”
　　这三个人就算了，为什么连沈慢都没放过他。
　　沈慢：“要论节目效果，可能赵蕤去了最好，为什么？他去了你们就知道了。”
　　面对此种情形，赵蕤的粉丝们都被感动，说ACE的氛围真的好棒，全队都在给赵蕤拉票，简直像个贫困家庭，尽全家之力，托举出一个大学生。
　　恐高的大学生赵蕤：“？”我的队友都是神经病你们知道吗？
　　赵蕤尖叫，扭曲，阴暗爬行，冲到沈慢的房间猛敲门，结果开门的是徐舟野。
　　徐舟野还不大高兴：“干嘛？”
　　赵蕤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看了看门牌号，确定自己没走错地方，被一米八七的徐舟野眼神不善的盯着，气势再弱两分：“队长呢？”
　　徐舟野：“沈慢，找你的。”
　　沈慢都无语了：“这我房间，不找我找你啊？”
　　徐舟野：“……有理。”
　　“干嘛赵蕤？”沈慢走过来，靠在门边，双手抱胸，“出什么事了，这么急匆匆的。”
　　赵蕤说：“沈慢你们不是人，天天给我拉票！！现在好了，我把enter顶下来了！”也是给赵蕤急坏了，inner都不会读了。
　　沈慢说：“我什么时候给你拉票了？”
　　赵蕤说：“你别不承认——直播回放在那儿呢，还有徐舟野，你也跑不掉！”
　　沈慢和徐舟野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笑得赵蕤头皮发麻。
　　赵蕤：“草，你们两个笑什么？”
　　沈慢说：“一想到要和你一起参加综艺就想笑啊。”
　　徐舟野也在旁边笑，他当然知道沈慢在笑什么，赵蕤这家伙去密室肯定综艺效果拉满。
　　赵蕤无话可说，硬着头皮说狠话，说去就去，到时候谁怕还不一定呢！
　　沈慢安慰他：“你也别急，这次节目组给的价格挺好的，而且还是个涨粉的好机会，好多人想去都去不成呢。”
　　赵蕤：“……”
　　徐舟野说：“是啊，只要你能克服心理的恐惧，你一定是最耀眼的那颗星星。”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赵蕤说的无话可说，只能干瞪眼睛干生气，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名堂，气呼呼的转身就走。
　　逗完赵蕤，沈慢冲着徐舟野扬扬下巴：“你赶紧回你房间里去。”
　　徐舟野撒娇：“不要，再待一会儿呗。”他伸手搂着沈慢的腰，像大狗一样在沈慢的颈项旁边蹭啊蹭，含糊着，“哥……”
　　沈慢面无表情：“不行。”
　　徐舟野说：“啊！”
　　沈慢把他的头推开——不是他狠心，是徐舟野这家伙太会得寸进尺，他已经上当过了无数次：“回去你自己房间去。”
　　见沈慢态度坚决，徐舟野只好做罢，临走前，还不忘舔了一口沈慢的唇角：“那下次哦。”
　　沈慢：“……再说。”
　　徐舟野恋恋不舍的转身回房，沈慢看见他进了屋子，才返身关上了门。


第60章 密室综艺
　　沈慢喜欢春天。
　　枯萎了一个冬天的院子，又重新焕发了生机，沈慢房间里花瓶里插着的花没断过，只要花期到了，徐舟野就会默默的补上。
　　只是里面的品种丰富了许多，开始出现玫瑰，百合，蔷薇之类的艳丽花朵，倒有点像是两人之间恋爱的进程。
　　今天基地请的园丁来把院子打理了一下，剪去了多余的花枝和枯叶。
　　整个花园焕然一新。
　　徐舟野推门进来，手上又拿了一束鲜花——沈慢把房间的钥匙给了他一把，他现在可以随意进出沈慢的房间。
　　熟练地换水，徐舟野心情不错，哼着歌儿把花一支支的插进花瓶。
　　今天带来的是一束白荔枝，玫瑰的一个品种，颜色雪白，以香气浓郁闻名，是那种从旁边走过，都会嗅到香味的花材。
　　徐舟野挺喜欢的。
　　“晒太阳呢？”徐舟野看了眼表，“看微信了没？拉群了。”
　　沈慢显然没看：“什么群？”
　　徐舟野道：“就那个综艺什么的，通知明天下午拍摄。”
　　沈慢哦了声：“几点？”
　　徐舟野：“一点集合。”
　　沈慢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个秦一星也在群里头。”徐舟野坐在旁边，有点吃醋，“还艾特你说好久不见。”
　　沈慢说：“别理他，他脑子构造和正常人不一样。”
　　徐舟野嘟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很熟。”
　　沈慢有点奇怪：“你以前对他没这么强的敌意啊。”
　　徐舟野说：“那能一样吗，以前我哪里来的资格吃醋？”
　　沈慢道：“哦……但我和他真不熟。”
　　徐舟野把下巴垫在沈慢的肩膀上：“好哦，那明天你不许多和他说话。”
　　沈慢拍拍他脑袋，哄孩子似的：“好。”
　　第二天下午一点。
　　拍摄地点准时集合。
　　大家都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综艺，化妆的时候赵蕤就开始紧张了。
　　“队长，队长。”赵蕤看了眼旁边没什么表情的沈慢，“你不紧张吗？”
　　沈慢道：“还好。”
　　赵蕤说：“怎么没看见徐舟野？”他是后进化妆室的，进来就只看到了正在上妆做造型的沈慢，没看见徐舟野。
　　沈慢手指了指。
　　顺着沈慢指的方向看去，赵蕤看到了站在远处的徐舟野，和围在他身边的工作人员。
　　徐舟野和紧张的他不同，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居然就已经和工作人员们打成一片，这会儿正有说有笑的聊天。
　　不得不说，徐舟野的性格是真的好，而且和喜欢冷脸的沈慢不同，他是那种一看就很好说话的类型，标准的阳光灿烂大男孩。
　　“哎哟。”赵蕤说，“真佩服他……”
　　是该佩服的，沈慢面无表情，看着徐舟野和几个工作人员说说笑笑，这几个工作人员有男有女，有的正在找徐舟野要签名，有的在和他聊天，看起来关系好得不得了。
　　进到这里，和工作人员说的话，都比和他说的多，就这样，还让他别和秦一星说话？徐舟野，真有你的。
　　沈慢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比平时还冷。
　　搞得给他化妆的化妆师都被吓到了，动作越来越僵硬，最后抖着手道：“那个，慢神，我是不是哪里把你弄得不舒服了？你要是哪儿不舒服，你告诉我哈，我手没轻没重……”
　　沈慢听了这话有点莫名，道：“没有。”
　　倒是旁边的赵蕤解释：“你别怕，他平时就是这样的，脸臭的很，对所有人都这样，不针对你一个人。”
　　沈慢：“……”
　　赵蕤又瞥了几眼：“就是今天脸色特别难看一点而已。”
　　沈慢：“……没有的事。”他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个笑容，可惜怎么看都像皮笑肉不笑。化妆师：“哈哈，慢神真幽默。”继续默默上妆，在心里感叹沈慢这长相真是漂亮，皮肤也不错，就是这脸色……看起来也太恐怖了一点。
　　化妆师虽然不玩游戏，但也听过沈慢的名字，默默咽了咽口水，心想这群打游戏的脾气好像看起来都不怎么样。
　　化完妆，节目组就把人集合在一起，开始说注意事项。
　　参加这次节目的一共六个人，分别是ACE战队沈慢、徐舟野、赵蕤，TKR战队秦一星，UN战队射手罗知乐、辅助OI，真名周耀。
　　这个综艺的流程也很简单，以最快的时间通关密室为目标。
　　不过今天这密室风格有些特别，说注意事项的时候，工作人员就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件雨衣，让他们穿上。
　　“这密室漏水？”赵蕤懵懵的问了句。
　　工作人员笑得很神秘：“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屋子里一共六个人，沈慢都认识，罗知乐算半个熟人，也就周耀没打过交道。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打过交道，毕竟他们两个在HCC里面都是以脾气差出名，有时候难免被粉丝拉到一起比较。
　　大家还开玩笑，说还好TKR没把两个人都挖去，不然沈慢和周耀必然线下真人快打，打赢坐牢，打输住院。
　　听完了注意事项，把雨衣穿好，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准备入场。
　　“沈慢，你怕不怕？”等候的时候，秦一星突然发问。
　　沈慢瞥了他一眼，本来没想回答的，结果突然想起刚才徐舟野和工作人员有说有笑的样子，顿时有点不爽：“怕什么？”
　　秦一星说：“当然是怕密室，我听说赵蕤是你们里面胆子最大的？”
　　赵蕤：“？”你从哪里打听的假消息。
　　“不过我不怕。”秦一星说，“到时候你要是怕了，可以躲我后面。”
　　这话别人说出来可能有点像挑衅，但沈慢知道，秦一星是认真的。这人怎么说呢，自信的可怕，好像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他转。甚至于当初帮着TKR来挖沈慢的时候，都不曾想过沈慢会拒绝他，以至于遭遇滑铁卢后，多年依旧对此事念念不忘。
　　沈慢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行啊。”他倒要看看，秦一星的胆子有多大。
　　没想到沈慢理了秦一星，徐舟野站在旁边有点委屈，叫了声：“哥。”
　　沈慢用眼神问他干嘛。
　　徐舟野说：“那我也怕，你也保护保护我呗。”
　　赵蕤听着他和徐舟野这话在旁边酸倒了牙，心想要不是和徐舟野玩过密室他还真的信了，徐舟野这家伙看着怂兮兮的，其实根本就不怕，当时沈慢不在场，不知道有个特别恐怖的环节，是要走进一个极其狭窄两边都是玻璃的通道，然后玻璃后面会出现一个被头发盖住大半张脸的工作人员，和你脸贴脸……
　　当时站在外面的赵蕤看到这一幕都差点厥过去，偏偏徐舟野还是那副无辜的神情，连惊恐的叫声都没发出一句。
　　“赵蕤胆子大，让他保护你。”沈慢说。
　　徐舟野看了赵蕤一眼。
　　赵蕤疯狂摆手。
　　徐舟野：“不要嘛，他太矮了，躲到他后面眼睛都遮不住。”
　　一米七几的赵蕤脑袋上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徐舟野我劝你善良。
　　秦一星看着几人的互动，顿时有种自己才是这个团队顶梁柱的感觉，豪情万丈地拍拍胸口：“没事儿，都躲到我后面来吧，我不怕。”
　　“走了。”周耀显然不大喜欢秦一星，或者说他谁都不大喜欢，看到工作人员的手势，迈步就走，只招呼了罗知乐一个人。
　　罗知乐点点头，跟在后面。
　　工作人员领着六人进了一个完全漆黑的房间，然后就退了出去。
　　灯光亮起，照亮了众人眼前的场景。
　　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扇黑色的铁门，上面写着丰荣村三个字。
　　秦一星趾高气扬走在前面，他一马当先的推开了门，但刚他进去，就发出了刺耳的吼叫：“我草——什么东西掉我身上了，漏水了！密室里漏水了！！”
　　一秒进，一秒出，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从最前面窜到了最后面。
　　沈慢：“……”我看漏水的不是密室，是你的脑子。
　　罗知乐弱弱道：“有没有可能这密室就是这么设计的？”
　　秦一星：“不可能！”
　　罗知乐说：“那工作人员让我们穿这个雨衣做什么呢？”
　　秦一星：“……”有道理。
　　沈慢懒得理他，抬步跨了进去，徐舟野跟在他身后。
　　屋子里的确在下雨，滴滴答答的砸在雨衣上劈啪作响，好在进来之前，他们已经全副武装，雨衣雨靴都穿在身上。
　　屋子的前面，站了个举着油纸伞的NPC，是个模样清秀的古装男人，他看着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这边请。”
　　“走了。”周耀耐心不好，招呼了一声进去了，罗知乐小心翼翼跟着，于是屋外只剩下了赵蕤和秦一星两人大眼瞪小眼。
　　“请啊，秦哥。”赵蕤对待前辈的态度非常谦卑。
　　秦一星说：“客气了，你先进吧。”
　　赵蕤说：“你先吧。”
　　秦一星：“你先吧。”
　　听着两人你你个不停，周耀先烦了：“你们两个进不进来？不进来我把门儿关了啊。”
　　赵蕤：“……”
　　秦一星：“……”
　　两人看了彼此一眼，都默默的深呼吸一口气，同时艰难地迈开步伐，走进了雨幕。
　　周耀伸手就把门给砰的一声关上了，吓得两人微微哆嗦了一下。
　　见到人到齐了，NPC便开始引路，一边引路，一边介绍背景故事。
　　说这个村子名为丰荣村，不知为何突然大雨连绵，下了整整一个多月，良田被淹，村民出走，眼见整个村子马上要毁于一旦，只能把在外面读书的六人叫回，帮他们寻找到破除雨幕的办法。
　　他们六个，就是出去读书的六个村里人。
　　不愧是大火的综艺节目，布景真是太棒了，除了几个布置好的摄像头之外，几乎看不到什么拍摄的痕迹，让参与的嘉宾能完全沉浸其中——这是沈慢的想法。
　　赵蕤的想法是：他妈的，不是说好了有审核大神保护我吗？氛围这么恐怖你们是怎么过审的？
　　秦一星的想法是：他们怎么弄这么多水，真的不是漏水了？
　　徐舟野的想法是：为什么我家慢慢不理我了，为什么我家慢慢不理我了，为什么我家慢慢……
　　“你们怎么想的？”沈慢突然停步。
　　“我想你还是应该理一下我。”徐舟野脱口而出。
　　沈慢：“？”
　　众人：“？？”
　　徐舟野说：“哦，开个玩笑。”
　　这会儿NPC已经介绍完了背景走了，给了他们几条线索，一条是村里有人说这雨是因为拜了村东头的奇怪雕像，一条说是这雨和村里头的命案有关。两条线索一东一西，显然是要他们分组。
　　赵蕤弱弱道：“我跟队长他们一起……”
　　秦一星说：“那我也跟你们一起。”他紧了紧身上的雨衣，没了刚才的底气，但还是努力想要表现出carry全场的感觉，“我还要保护沈慢呢。”
　　“那我们两个去西边问命案，你们去看看神像，得到线索后就原地集合。”周耀的脾气火爆，做事也从来不拖泥带水，对着罗知乐扬扬下巴。
　　“好。”罗知乐乖乖的跟在后面。
　　于是这边剩下四个人。
　　沈慢伸手擦掉了鼻尖上沾上的一滴雨水，看了秦一星和赵蕤一眼，他本来以为赵蕤和秦一星会一边一个，结果两人都不肯走，周耀速度也快，没等他开口，带着罗知乐就走了，剩下他们四个站在这儿淋雨。
　　“走吧。”沈慢说，“去看看神像。”
　　这个密室造景非常大，看得出花了不少功夫，头顶上的雨幕是用连成的水管布置的，隐藏在黑暗里，就像真的下雨那样。地板是青石板，周遭是一间间空置的房间，每一间门上都贴着一个人形的贴画。起初众人以为是当地信仰的门神，但徐舟野觉得不对劲，仔细看过之后发现这门神实在奇怪。
　　是个浑身漆黑的人，两只手各捏着一条蛇，那蛇缠绕着人的颈项，挂在他的耳朵上，左耳是青色的，右耳是红色的。
　　怎么看怎么不吉利。
　　工作人员给他们分发的道具里面有指南针，他们很快凭借指南针，找到了NPC口中说的那一尊奇怪的神像。
　　神像不大，被放置在角落里，上面搭着粗糙的雨棚，根本拦不住雨水，被淋湿透了。
　　徐舟野说：“这神像和他们贴在门上的贴画差不多，应该是同一个。”
　　沈慢道：“线索呢？”
　　徐舟野说：“藏后面了？”
　　沈慢：“找找看。”
　　沈慢和徐舟野两人蹲下，伸手在神像上摸索，秦一星和赵蕤两人站得远远的看着。
　　“摸到什么了？”秦一星问。
　　赵蕤说：“好恐怖，感觉那玩意儿好邪乎。”
　　秦一星说：“咋还没摸到？”
　　沈慢烦了：“你话怎么那么多，要不你来？”
　　秦一星梗着脖子：“我来就我来。”他其实是看着沈慢和徐舟野两人默契的模样心里有点不爽，故意想找个话题说两句，谁知沈慢让他来，这时候说不要总归显得有点不大好。
　　秦一星走到了神像旁边，故作无所谓道：“这神像这么小，肯定没什么东西。”他也学着沈慢的样子，撸起袖子，“要不把它拿起来看看？”他说着，想要显示自己力气大，抱着神像用力一抬——结果神像比他想的还重，脚下一滑，整个人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要不是徐舟野眼疾手快拉开了沈慢，就砸沈慢背上了。
　　秦一星摔了个狗吃屎，把赵蕤吓了一跳：“有机关吗，是不是有机关！”
　　沈慢无话可说，心想哪里来的机关，你们两个就是节目组安排的最大的机关。
　　秦一星挣扎着爬起来，说：“没事，不用担心我。”
　　沈慢、徐舟野：“……”谁他妈担心你了。
　　秦一星说：“有，有线索吗？”
　　沈慢觉得他烦的同时，又挺佩服这个人，摔成这样了还不忘关心线索，他低头继续摸索，还真让他摸出了什么东西，那是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包着东西，沈慢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一把锁。
　　“锁？”沈慢问，“有什么用？”
　　“不知道。”徐舟野说，“拿着吧，咱们去问问NPC。”
　　沈慢道：“锁上面有字。”
　　徐舟野一看，发现锁上面还真有个字，仔细看，是个光字。
　　光是什么意思？徐舟野不懂：“还有别的东西吗？”
　　沈慢说：“这个包着锁的布上面好像也有字。”
　　徐舟野拿起布：“嗯……不太妙。”
　　沈慢：“写的什么？”
　　徐舟野说：“写的遗书，大概就是说一个人被村子里的人冤枉，想不开要自杀，死前让自己恋人快跑。”
　　这大概就是故事的背景了。
　　“后面还有字。”沈慢说，“是个……死？”
　　徐舟野把布翻过来，的的确确是个死字，看着都晦气。
　　秦一星说：“走吧，回去和罗知乐他们碰面。”
　　四人往回走。
　　秦一星刚才被摔得有点狠，脚下一瘸一拐，但这人虽然不靠谱，好在挺讲面子，硬是没叫一声痛。
　　罗知乐他们已经回来了，手里拿了东西，也是一把锁。
　　锁上面同样刻着字，这次，是一横加两束，一个艹字。
　　“额，难不成是数笔画？”罗知乐分析，“上面的字代表第几把锁？”
　　沈慢说：“有可能。”
　　“走吧，去找NPC问问。”徐舟野道。


第61章 过关斩将
　　NPC这会儿在小城的祠堂，六人到门口的时候，看见他坐在大厅里，手里那把油纸伞还是没放下，依旧静静的举在头顶上。
　　他看到前来的六人，轻声道：“门口的油灯熄了，请帮忙点上吧。”
　　只见门口雨幕之中，放着四盏油灯，而取火的地方，在房檐下面。这意味着他们只能小心的护着火苗才能防止雨将火苗淋湿，而且要四盏同时点燃，必须要四个人一个人点一盏。
　　几人努力了半天，总算是成功点燃了四盏，男人看着燃起的油灯，在黑暗里忽的笑了，他说：“来吧，把你们找到的东西，给我看看。”
　　这会儿赵蕤和罗知乐没点灯，两人对视一眼，赵蕤哆哆嗦嗦道：“走……走？”
　　罗知乐说：“走呀。”
　　罗知乐都还好，赵蕤两条腿跟不是自己似的，支棱了半天也迈不出步子，也不是他故意不想动，单纯是因为害怕所以整个人都变僵了……
　　沈慢实在是看不下去：“赵蕤，你过来，护着灯，我进去。”
　　赵蕤说：“那、那万一……”
　　沈慢说：“别浪费时间，赶紧。”
　　赵蕤没逞能，嗷了一声，小跑过来替沈慢用手护着油灯。
　　“我替罗知乐进去吧。”徐舟野感觉这应该是个双人任务，忍不住开口道。
　　“不用，我不怕。”罗知乐还以为徐舟野是担心他呢，殊不知徐舟野单纯是想要小情侣的二人世界。
　　还没等徐舟野再说什么，沈慢和罗知乐已经进去了。
　　两人刚进去，门就砰的一声关上，把他们四个留在了外面。
　　秦一星和赵蕤两个人被这一声响动吓得不轻，差点再次滑倒。
　　倒是徐舟野和周耀对视一眼，彼此眼神都有点难看，显然是开始后悔没跟着一起进去，要和赵蕤秦一星两个气氛组在一起了……
　　屋内漆黑一片，片刻后，才燃起一盏微弱的灯。
　　刚才坐在屋子里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一片黑色的水渍。
　　“坏了，被关里面了。”罗知乐说。
　　沈慢把雨衣连着的帽子从头上掀下：“挺好，至少不用在外面一边淋雨一边听赵蕤和秦一星惨叫。”
　　他刚说完，就听到外面两人同时凄厉的叫了起来，那声音简直比冤死的鬼还恐怖。
　　沈慢听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罗知乐：“那个赵蕤也就算了，秦一星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他很厉害呢。”
　　沈慢说：“我哪儿知道。”
　　两人想起在门口时，秦一星的豪言壮语，都有点无语，重点是这还是个综艺节目，鬼知道到时候会被剪辑成什么荒谬的画面，秦一星这偶像包袱不得碎成一地。
　　“走吧，找找看。”沈慢说，“这里应该有出去的路。”
　　两人都是行动派，很快找到了机关，打开了一条黑漆漆的通道，看着没有尽头的通道，沈慢迈开步子：“走。”
　　罗知乐跟在他身后。
　　周围很黑，只有微弱的光源从头顶上传来，他们在通道的尽头发现了一把数字锁。起初两人以为密码在通道里，但搜寻了一会儿也没有发现什么有效的线索，罗知乐说会不会是在刚才过来的房间里，准备往回走时，才发现房间的门已经被堵死，他们被锁在了这狭窄的通道中。
　　此时，沈慢再次庆幸，还好不是赵蕤来了，要换了赵蕤，可能这会儿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开始哭爹喊娘。
　　罗知乐虽然有点害怕，但好歹还属于正常人的范畴，声音有点抖，但至少还站得住：“沈哥，这咋办啊？”
　　沈慢安静片刻，对着他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罗知乐一愣。
　　沈慢说：“你听。”
　　雨声滴滴答答，落在瓦片上，砸出清脆的声响，然而这声响并非是杂乱无章的，反而带着充满韵律的节奏，一遍遍的重复。
　　罗知乐一点就透，眼神微亮：“三四二一五？”
　　沈慢说：“对。”
　　两人去试了密码锁，咔哒一声就开了。
　　罗知乐推开门，他们进到了一间屋子里，似乎是某个古代女人的闺房，闺房的正中央，有一个被踢倒的独凳，凳子上空是一条被风吹得微微抖动的上吊绳。
　　“这是要干嘛？”罗知乐干笑，“不会是要让我们把头挂上去吧？”
　　沈慢：“……”你是什么活阎王。
　　沈慢走到凳子下面，踩在凳子上，伸手抓住了上吊绳，那上吊绳入手就是湿漉漉的感觉，他往下一拽，结果拽下来了一个重物，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罗知乐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捂着胸口大喘气。
　　沈慢从凳子上下来，检查了那个重物，是一个被棉被裹起来的木雕，木雕的模样，和他们在外面拜的神像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左手和右手手里拿着的青红二蛇不见了踪影。
　　“窗、窗户外面是什么？”罗知乐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他们窗户外面站了个身着红衣的人，举着伞，披着头发，在黑暗里遥遥的看着他们。
　　沈慢说：“当然是，工作人员。”
　　罗知乐：“。”
　　这密室氛围好到他都差点忘了自己是在玩密室逃脱了。
　　“不然能是什么？”沈慢说，“穿女装的赵蕤还是秦一星？”
　　罗知乐想起两人尖叫的情形，打了个哆嗦：“算了，还不如是真的鬼呢。”
　　沈慢点头表示赞同，他又看了女人一眼，隐约觉得女人手里拿着的油纸伞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外面太黑无法看到细节，仔细思索后，却没捕捉到那蛛丝马迹。
　　两人继续推进度，又过了一些小的解密，知道了这个密室更多的背景故事。
　　大约就是这个偏僻的村庄，为了祈雨，一直有个祭祀的习俗，每家每户的门窗上，以及他们之前去拜的小神庙都是他们祭祀名为雨师妾的神明。但是从那个神庙破败不堪的模样就能看出，这种祭祀里面不光是敬畏，还藏了些别的东西，比如……厌恶和畏惧。
　　人们不愿意靠近神像，却又需要被迫乞求它的庇护。
　　于是在村庄里，诞生了一个新职业，雨女，专门和雨师妾沟通，以作祈雨之用。
　　可是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雨女突然消失，村庄半年滴雨不落，整个村子颗粒无收。
　　“那为什么现在在下雨，而且雨停不下来了？”罗知乐问，“还有……窗外面那个工作人员，是不是，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沈慢抬头看去，看到那个举着油纸伞身着红衣的女人的确离他们越来越近。
　　黑暗里，她的模样晦暗不清，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到那及腰的黑发，她站在那里，仿佛在提醒什么。
　　可是，到底在提醒什么呢……？
　　——
　　“秦一星，你和赵蕤到底行不行？”徐舟野要疯了。
　　他们四个现在站在四个水缸面前，不远处放着一个即将被水淹没的油灯。
　　他们到了这个关卡，很快就明白了需要把手伸进水缸里，拉起某个开关，放掉水才能拿起油灯，可是问题是，水缸一共有四个，必须同时拉起来，才能做到。
　　水缸里面，放了很多水草，和一种会在里面到处乱窜的道具，专门用来吓人，徐舟野和周耀倒是没事儿，这却简直要了秦一星和赵蕤的命。
　　“妈妈啊——”赵蕤第一次把手伸进去的时候，都要崩溃了，这个水缸巨大，又被水草遮住，根本看不到机关在哪里，得用手在里面摸索，偏偏四周黑漆漆的，雨又下个不停。
　　他觉得自己手伸进的不是水缸，而是一个装满了怪物的黑洞，下一刻，黑洞里就会蹦出活的怪物把他的手臂咬下半截。
　　未知是最让人恐惧的东西，把手伸进一个黑洞洞的水缸里搅合，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赵蕤都要崩溃了，哭嚎道：“救命啊——我感觉有东西在里面咬我——”
　　秦一星比赵蕤好点，没有叫唤出声，但也没敢伸出手，两人一动一静，跟两尊雕塑似的站那儿，把徐舟野弄急了。
　　虽然不知道油灯被雨水熄灭会发生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徐舟野隐约感觉到这肯定和单独做任务的沈慢有关系：“赵蕤——”
　　赵蕤哭道：“谁叫你们给我拉票的，我恨你们。”
　　秦一星在旁边道：“我也恨你们——”
　　赵蕤：“？”
　　秦一星：“你瞪我干嘛？”
　　赵蕤说：“你不是说你胆子很大要保护沈慢吗？你连个手都不敢伸进去，拿头保护沈慢啊！”
　　沈慢还需要你保护？如果有需要，他都能面不改色跳进去洗澡的！
　　秦一星语塞。
　　“你到底行不行啊秦一星！”赵蕤这家伙自己都不敢，管上别人了。
　　秦一星气得咬牙切齿：“你质疑我！”
　　说出来的话倒是气势挺足的，就是手哆哆嗦嗦不敢往里面伸。
　　周耀觉得自己今天最大的错误就是没跟着罗知乐去做单线，非要和这两个人在这儿耗，本来就不好的脾气这会儿彻底炸了，怒火中烧，要不是顾忌还在做节目早就开始说脏话：“你们两个怂比到底在怕什么，都告诉你们缸子里面只有水了！”
　　徐舟野说：“我看这油灯就是沈慢和罗知乐的命，灭了他们人也没了。”
　　赵蕤和秦一星同时傻眼：“不能吧——”
　　怎么不能呢？
　　那打着伞的女人已经走到了窗边，苍白的脸颊离着沈慢和罗知乐只有一窗之隔，她的眼睛头发遮住，只能看见那张红唇，嘴角裂到了耳根下面。
　　沈慢和罗知乐被关在了屋子里，她轻轻抬起手，指着屋内。
　　罗知乐突然感到什么东西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他拿手一擦，发现居然是红色的液体，再抬起头，看见刚才还干燥的屋子，这会儿开始滴滴答答的下雨。
　　两人赶紧把雨衣上的雨帽重新戴好。
　　“屋子里出不去。”罗知乐推了推门，无奈道，“给我们锁里面了。”
　　“是谜题还没解完？”沈慢推测，“再找找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这屋子不大，东西也不多，两人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
　　“会不会是徐舟野那边的问题？”沈慢说。
　　“徐舟野那边？是需要他们做什么吗？”罗知乐顿时想起了赵蕤和秦一星，大叫不妙，“那岂不是完蛋了——”
　　完了，但没完全完。
　　在意识到那盏即将被水淹没的油灯是沈慢和罗知乐的性命之后，赵蕤和秦一星终于鼓起了勇气，把自己的手伸向缸底。
　　就是伸的时候也要一边叫一边动，搞得徐舟野和周耀都在悔恨为什么当时不坚定一点进屋子里去——
　　水缸很深，赵蕤摸到缸底时，水几乎快要淹到他的肩膀，他的手在满是滑腻水草的缸底摸索，哭道：“队长啊，你可得好好对我，为了你这条命，我也算是拼了——”
　　秦一星说：“沈慢，不要怕，我来救你了！”
　　徐舟野听到这话，在心里直骂，心想沈慢等着你救尸体都凉了。
　　费了一番周折，四人总算是同时抓住了开关，一起往上一拉——
　　油灯下缓慢上涨的水降了下去，油灯保住了！
　　与此同时有别的东西在油灯后面出现，徐舟野拿起一看，是一把锁，上面画着一个禾字。
　　“什么东西。”周耀问。
　　“锁。”徐舟野道，“留着吧，估计后面有用。”
　　两人点点头。
　　那边，耗尽了勇气的赵蕤和秦一星只想找个地方坐着喘会儿气。
　　但现在可没那么多时间给他们休息，NPC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身边，看样子，是站了好一会儿了。
　　徐舟野上前和他交涉，询问沈慢和罗知乐的下落。
　　“他们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男人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那是她的住所，会惹她不高兴的。”
　　“走。”徐舟野一声令下，“过去看看。”
　　另一边，就在沈慢和罗知乐以为自己要被这突如其来的血雨淹没时，雨却突然停了，与此同时，锁住的大门也啪的一声打开。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快。”沈慢道。
　　“看来他们那边任务成功了。”罗知乐说，“吓我一跳，还以为咱们两要死这儿呢。”
　　沈慢本来想说不至于，但又觉得赵蕤那个样子还真是至于，于是没吭声。
　　两人离开屋子后，就进入了一条走廊，走廊是封闭的，两边墙壁上是一些木制的图案，沈慢观察片刻，很快意识到这些图案是拼图。
　　“是拼图。”沈慢说，“来吧。”
　　罗知乐嗯了声。
　　两人便开始默默拼图，这拼图有点像华容道，还挺难的，两人边拼边聊着些有的没的。
　　罗知乐站在沈慢旁边，忽的低声问了句：“沈哥，张哥怪我吗？”
　　沈慢动作一顿，没想到罗知乐会这么问。
　　“他为什么要怪你。”沈慢说，“他挺为你高兴的。”
　　这的确是实话，张潮云性格很好，也不是那种记仇的人，虽然开始可能有点情绪，但后面对于罗知乐寻找个好去处这种事，并没有太多的怨恨。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都是常理。
　　罗知乐就算留在MIN，也不会有太好的发展。
　　“哦。”罗知乐低下头。
　　沈慢说：“你没他微信？”
　　罗知乐：“他给我删了。”
　　沈慢：“……”


第62章 通关
　　罗知乐道：“不说这个了……沈哥，我怎么觉得咱们头顶上的天花板，越来越矮了呢？”
　　沈慢抬头一看：发现还真是：“快拼。”
　　罗知乐：“我的妈！”
　　他人聪明，动作也快。
　　和沈慢合作，很快就把拼图拼了个七七八八，可是拼完了，天花板还在继续下降，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这怎么办啊？”眼看着站着的空间越来越少，罗知乐慌了。
　　沈慢看了眼墙壁，想到了什么：“等等吧。”
　　罗知乐也不知道沈慢在等什么，结果等了一会儿，没想到天花板还真停了。
　　罗知乐：“哎，真停了耶。”
　　沈慢：“看看拼图什么内容。”
　　整条走廊墙壁上的拼图合起来，是一副连贯的壁画，画面画得通俗易懂，讲述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从呱呱坠地，逐渐成长，再到最后被村子选为了雨女……女人有一个相爱的恋人，和她的感情非常好。
　　在画面的前半段，她的脸上一直是笑着的，等到和恋人分开，面容上的笑容才变成了浓到化不开的哀愁，直到画面的最后一幕。
　　女人手持扫帚，站在瓢泼的大雨里，四周全是虔诚跪拜的村民——除了女人。
　　这张图里，女人的脸没有画任何表情。她的左耳上挂着红蛇，右耳上挂着青蛇，脚下浮空，仿佛已经化作了村民们崇敬的神明，再无一丝人类的象征。
　　壁画结束。
　　“女人被献祭了？”罗知乐说，“这村子肯定有什么落后的习俗。”
　　沈慢沉默着思考片刻：“如果说按照最俗套的故事逻辑，就是女人被心爱的人背叛，献祭给村民们做了雨女给村子降雨，之后怨念不散，导致村子大雨连绵。”
　　“这倒是说得通。”罗知乐说。
　　沈慢掏出了口袋里的锁，手指在上面摩挲了一下，锁上面有个一字：“但是有个问题。”
　　罗知乐说：“什么？”
　　“我们刚才在外面看到的女人，手里拿的是伞。”沈慢说，“为什么最后一幅壁画里，女人手里变成了扫帚。”
　　罗知乐：“……”他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沈慢说：“扫帚在这里也显得太格格不入了。”
　　最后一副图画最为重要，可偏偏在最重要的画面里，出现了一样根本没见过的物件。
　　罗知乐沉思：“前面门好像开了，继续看看？”
　　沈慢：“走。”
　　另一边，徐舟野他们也打开了其它通路的大门。
　　和沈慢这边慢慢悠悠的气氛不同，徐舟野那边非常紧张，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解开的所有谜题，都是在救沈慢和罗知乐的性命。
　　“这不是沈慢和罗知乐吗？”隔着单面的玻璃，四人看到了镜子对面正在解密的两人。
　　“还真是，沈慢，沈慢！”赵蕤拍打着玻璃，但对面的人毫无反应。
　　“肯定听不到，怎么又有沙漏。”周耀皱眉。
　　不光有沙漏，这沙漏肯定还意味着什么。
　　“这是拼图吗？”赵蕤说，“需要我们拼图？他们在那儿边是不是也在拼图呢……”
　　的确是。
　　“哎？他们天花板，是不是在往下降啊？”秦一星忽的说，“还是我看错了……”
　　“草！”周耀终于忍不住骂脏话了，“别他妈看了，赶紧拼！”
　　沈慢和罗知乐头顶上的天花板的确在往下降。
　　有了刚才的经验，他们都明白了他们的速度决定了罗知乐和沈慢能不能活下来。万幸这次不再考验勇气单纯考验智商，四人分工合作，很快把拼图拼完整，让天花板停止了下降。
　　赵蕤松了口气的同时有点迷惑不解：“这个对我们的要求也太高了吧，万一咱们没成功，那沈慢和罗知乐不就没了？”
　　秦一星这家伙站着说话不腰疼：“高吗？我觉得还好吧，谜题都很简单啊！”
　　他说完这话，被三人瞪了一眼，显然大家心里想的都是：说的这么简单，好像刚才叫得像被宰的猪的人不是你一样。
　　谜题继续。
　　徐舟野他们又救了沈慢几次，谜题的难度越来越大，给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不过四人配合的越来越默契，几次都是让沈慢和罗知乐险险活了下来。
　　最夸张的一次，是沈慢和罗知乐身上吊着绳索要通过一个高处，套好安全绳往下降落的时候发现绳索不但没有下降还在往上升，头顶上的天花板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尖刺，沈慢被吊在上面动不了，急得罗知乐在下面跟个无头苍蝇似的满地打转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慢有点心烦，吼道：“徐舟野，搞快！”
　　罗知乐说：“啊？徐舟野？徐舟野在哪儿啊？”
　　沈慢说：“不知道在哪儿，但我们的命在他们手上。”
　　罗知乐愣住，被沈慢这么一点，再联系到刚才发生的情况，猜到了都和徐舟野那边有关系，他瞪大眼睛，啊了一声：“怎么这样啊！”
　　沈慢说：“你再不搞快点我真死了。”
　　也不知道徐舟野这家伙能不能听见。
　　沈慢抬起头，目光却落在了天花板上，他看到天花板的屋顶上，画着一些画……乍看像是上吊的女人，但女人的手里，却拿着扫帚。
　　沈慢瞬间想起，刚才在屋子里看到女人时，她的手里就拿着扫帚。
　　徐舟野听见了，不但听见了，还听得很清楚——沈慢就在他们脚底下呢。
　　四人面前摆放着一台娃娃机，娃娃机里面有两个穿着红裙的人偶，他们需要投币进去把人偶抓出来。而抓娃娃所需要的币，则是从旁边的单车里产出的——五百米一枚币。
　　徐舟野脚下都要蹬出火花，赵蕤他们还没抓到。
　　眼看着沈慢就要被拉上天花板扎死，徐舟野怒了，伸手一擦额头上的汗水，说：“让开，我来！”
　　三人默默退开。
　　一币入魂，徐舟野终于救下了沈慢，看着沈慢缓缓被放到了地面上。
　　结果大家还没松口气，又看见罗知乐开始往自己身上套安全绳。
　　徐舟野：“看着我干嘛？我蹬累了，你自己去。”他对着周耀说。
　　周耀面露无奈，低头看了眼罗知乐，只能咬咬牙，蹬单车去了。
　　一口气蹬了两公里，那边的人却玩得津津有味：“左边左边，哎呀，你这样不行，他这个爪子是有概率的——让我玩玩，让我玩玩。”
　　周耀：“……”顿时对徐舟野的火冒三丈感同身受。
　　周耀：“你们他妈的拿着老子的血汗钱打水漂呢？！”
　　“让开！我来！！”吼出了同样的台词，周耀冲向娃娃机。
　　罗知乐被人从天花板上放下来的时候，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怎么好像隐约看见天花板在抖动……
　　嗯，肯定是玩密室玩的。
　　两条解密线同时进行。
　　沈慢和罗知乐进了一间书房，在书房里有几本古籍，需要将古籍以正确的顺序摆放。
　　沈慢和罗知乐一边摆一边翻看，发现古籍里面全是一些奇怪的仪式，其中就有如何祈雨……
　　需要在男女的大婚之日，将新娘带走，取其血，供于神明饮食。
　　再将女人囚于水井中保其不死，便可化作雨女。
　　雨女能降雨，缓解干旱。
　　还有些别的仪式，比如雨水多了，又该如何让雨停下来之类的……
　　总之十分蒙昧残忍，看的人直皱眉，后面还有几页被人撕掉了，看不到内容。
　　沈慢正在思考这几页是什么内容，那边门却开了。
　　“走吧。”罗知乐道。
　　沈慢怕耽搁队友时间，点点头。
　　徐舟野那边又拿到了两把锁，目前一共有了三把，三把锁上面分别写着：矢、禾，光。
　　这字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乍看上去一点关联都没有。
　　“可能得结合沈慢那边的锁来看。”徐舟野猜测，“他们那边应该也拿到锁了。”
　　沈慢的确拿到了，他和罗知乐手里现在一共两把锁。
　　通过最后一个机关后，分开了好久的六人，总算是在院子里汇合，天依旧在下雨，穿着雨衣的众人身上都多了些狼狈之色。
　　为了在缸里打开开关，赵蕤身上几乎湿了大半，他看见沈慢从另一扇门进来时，几乎要喜极而泣，说队长啊，我的队长啊，你可算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是真没力气救你了。
　　沈慢听到这话，在心里默默感叹自己当初的选择有多正确。
　　经过了这么多关卡，众人也获得不少信息，互相交流了一下，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走的是两条不同的路，看的也是不同的视角。
　　沈慢他们的是雨女的视角，徐舟野他们的则是雨女恋人的视角。
　　“有个女人，因为村子长旱，被选作了雨女。”沈慢分析着背景故事，“她被关起来，盛装打扮，以作祈雨之用，雨女不可与外人接触，更不可婚配，于是只能被迫和恋人分开。”
　　“雨女的恋人痛苦不堪，试图救出自己的爱人。”徐舟野说，“但失败了。”
　　她被困在了雨里，像那盏摇摇欲坠的油灯，他能做的，也只是用尽全力护着她不灭。
　　然而雨势那么大，他真的护得住吗。
　　“这不是悲剧的结束，而是悲剧的开始。”沈慢，“之后因为不知名的因素，村子里的雨突然连下三月，中途不见停，村民们迁怒于雨女……”
　　“他们做了什么？”徐舟野问。
　　沈慢说：“刚才她靠近我们的时候，手里没拿伞，拿了一把扫帚，我们还在奇怪，为什么是扫帚，结果刚才被吊到天花板上面的时候，突然看到天花板上面画了画。”再加上古籍里面的记载，一切都连成了线。
　　赵蕤听得津津有味，还不忘捧场：“画上是什么？”
　　沈慢说：“画上是一个拿着扫帚，被吊起来的女人，在后面的书房里，我看到了关于她的故事。”
　　从元代开始，就有关于扫晴娘的诗词：卷袖搴裳手持帚，挂向阴空便摇手，说的就是民俗里的扫晴娘。
　　中国的扫晴娘是由未出阁的女子，用剪纸剪出拿着扫帚的人形，挂在屋檐下。微风拂过，纸人手持扫帚随风而起，便会把阴天一扫而去。
　　沈慢看到的，就是扫晴娘。
　　原本应该当了雨师的女人，却被吊起来做了扫晴娘。
　　听完沈慢的科普，众人露出了然之色。
　　“他想救她。”徐舟野说，“用尽了全力想把她从高台放下来。”
　　他想起来自己看着沈慢身体一寸寸的升高，离死亡越来越近，他用尽全力，急得要命，却毫无办法。想来这个故事的主人，当时的心情比他焦急百倍。
　　而且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在雨中摇荡飘零，生命逐渐消逝，心情不但悲痛，还充斥着愤怒和怨恨。
　　后来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想来这场无法停止的雨，和他们多少有点关系。
　　只不过他们此时依旧不大明白，给他们的五把锁是什么意思。
　　锁上面的字分别是，矢，艹，禾，氵，光。
　　几人正在思考，那个消失的NPC突然出现了，道：“几位辛苦了，请这边跟我来。”
　　众人跟上。
　　一边走，徐舟野一边和男NPC搭话，他说：“哥，我们在外面读了多久的书了？”
　　男人目视前方，也不看徐舟野一眼，声音轻轻的，他说：“你们十岁就出去了，到现在已经有六年之久。”
　　“中途我们没有回来过？”徐舟野说。
　　男人说：“没有。”
　　徐舟野道：“当初出去读书的，就我们六个？”
　　男人笑了：“当然不止你们六个。”
　　徐舟野低声道：“那为什么别的人没回来？”
　　这问题问的有点奇怪，什么叫别的人没回来？
　　男人说：“当然因为你们六个有特别之处。”
　　赵蕤在旁边嘀咕，是啊，咱们六个可特别了，是HCC选出来的天选之子呢。他都不敢想到时候节目播出的时候，自己会是怎样一副丢脸的模样……
　　男人领着他们到了一个院子里，院子中间有一口井，井的周围围着一圈锁链。
　　“都怪那两个不讲规矩的人。”男人说，“才让村里的风水破了，谢谢你们刚才的协助，让我把他们的灵魂镇在了井里。”
　　雨幕里，举着伞的男人看着井口，可是他的眼神里并无太多本该有的怨恨，反而充斥着平静和温柔，仿佛是个即将结束灾难的救世主，他说：“把那五把锁给我吧。”
　　徐舟野和沈慢掏出锁，递到了男人手上。
　　男人的手指从锁上拂过，他说：“很抱歉把你们牵扯进来，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露出笑容——这是进到密室里，他第一次做出如此丰富的表情，随后，他将五把锁递给了五个人，除了站在他身边的沈慢。
　　“我为什么没有？”沈慢问。
　　男人说：“这不是多了一个人。”
　　沈慢思考了片刻，手指向徐舟野：“我替他去行吗？”
　　男人看了徐舟野一眼。
　　“应该是可以的吧？”沈慢道。
　　男人点点头。
　　“让我来吧。”沈慢笑着冲着徐舟野伸出手，“折腾了一路，你休息会儿。”
　　这话倒是不假，徐舟野却没动，他总有感觉沈慢态度好的有点奇怪。
　　“舟野。”沈慢叫了一声，突然凑到徐舟野耳边说了句什么，他动作太快声音太小，站在旁边的人都没听到。
　　只有徐舟野听清楚了——沈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娇，让自己让让他。
　　到底是没顶住，徐舟野把手里的锁递给了沈慢：“这锁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沈慢说：“我猜测就是金木水火土。”
　　徐舟野说：“就这么简单？”
　　沈慢说：“是啊，我也觉得这个谜题太简单。”
　　太敷衍了，明显在撒谎，徐舟野微眯眼睛看着他，沈慢却满目无辜：“那我先和他们过去了。”


第63章 放心
　　五人站到了井边上。
　　虽然作为村子里的人，按照正常的逻辑封印住这对恋人是他们该做的事，但几人心里都有点不舒服，赵蕤忍不住嘀咕出声，说人家好像是受害者，咱们再给受害者封住，这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没办法，游戏流程就是这样。”罗知乐说，“刚不是问了NPC能不能不封吗？”
　　他们的确问了，NPC的态度也很坚决，说不封不行，不封的话雨水不会停，到时候村子被淹没，会死更多的人。
　　都这么说了，他们也没办法，只能拿着锁走到了井边。
　　沈慢正对着徐舟野，露出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徐舟野拧眉，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忽视掉了什么重要的线索，矢，艹，氵，禾，光，——这是锁上面的文字，联想沈慢和NPC的对话，“我替他去行吗？”“应该是可以的吧？”——沈慢没有问行不行，而是“应该可以吧”，后面这句，明显就是他推测出了什么。
　　徐舟野眉头越皱越紧，脑子不断的思考，他抬眸看向井边的五人。
　　罗知乐，赵蕤，沈慢，周耀，秦一星。
　　矢，艹，氵，光，禾。
　　金，木，水，火，土。
　　如此一一对照。
　　霎那间，徐舟野明白了沈慢瞒着自己什么，这五把锁显然意味着什么不好的事——
　　“我替他去行吗？”
　　“应该是可以的吧？”
　　他的名字里有舟，能代替水意，可以当沈慢的候补——可现在问题是，沈慢先他一步发现了。
　　“沈慢——”想通了这一点，徐舟野顿时怒不可遏，“你回来！！”
　　然而已经太晚，五人同时将锁扣在了锁链上面，一瞬间，地面震动，凄凉悲怆的唢呐声响起，他们五人站着的位置开始缓慢下沉，与此同时，井口里，缓缓升起了一个人影。
　　人影身着红衣，手拿油纸伞，正是沈慢之前看到的雨女。
　　沈慢看着她手里的伞，突然就意识到为什么会感觉熟悉了——她伞上面的图案和男人的图案刚好能拼起，能完整的拼出一副图案。
　　徐舟野看向男人。
　　男人笑了，笑容比刚才更甚，他意识到徐舟野在看他，笑着说了声抱歉。
　　徐舟野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他想，兄弟，你庆幸现在是在玩密室吧，不然这会儿我拳头已经砸到你脸上了。
　　男人居然从徐舟野的眼神里读懂了他想说的意思，继续笑：“你们是村子里的人，为了村子献出生命，算得偿所愿。”他说着，对着女人伸出了手。
　　女人举着伞，缓步走到了男人面前，和他亲昵相拥。
　　两人拥抱的刹那，周遭电闪雷鸣，陷入了黑暗。
　　男人和女人的声音交替响起，仿佛在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阿月，他们要让你成为雨女，我带你跑吧，咱们跑的远远的。”
　　“阿青，我走了，村子怎么办呢，没有了我，还会有下一个……”
　　“阿月，下雨了，下雨了。”
　　“阿月，我好想你。”
　　“阿月，这雨，怎么停不了了。”
　　“阿青，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没办法……”
　　“阿月，阿月，我偷听到了，我听到了，他们要把你变成扫晴娘，扫晴娘！”
　　“阿月，你在哪儿……”
　　“阿月……阿月……！我的阿月！！！”
　　“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后，是一片寂静。
　　一直下着的雨突然停了。
　　男人最后的声音响起：“没关系，阿月，无论你去了哪儿，我都会找到你，带你离开这里……”
　　密室里的灯光亮起，像明亮的太阳，照得四周宛如白昼。
　　只是和来时不同，徐舟野此时四周空无一人，嘎吱一声，身后的铁门开启，暗示着他该离开。
　　刚才井口的位置已经被夷为平地，和井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五个队友。
　　雨停了，一切都结束了。
　　徐舟野走出门，门外是笑意盈盈等候着的工作人员，他问：“沈慢在哪儿？”
　　工作人员说：“稍等，他们马上就出来了。”
　　果然是马上就出来了。
　　五人从另一个房间里出来，沈慢心情不错，和徐舟野黑得像锅底一般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偏偏周围都是人，徐舟野还不好发作。
　　倒是八卦小王子赵蕤察觉出了某种暗流涌动，眼神在两人之间扫了扫，若有所思。
　　“各位辛苦了。”工作人员道，“请来这边休息吧，我们准备了热茶和干毛巾，待会儿还有个采访环节。”
　　众人点点头。
　　的确有点累了，休息室里，沈慢一颗颗解开雨衣的扣子。他用余光瞟了眼徐舟野，看见徐舟野面无表情的坐在旁边，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搞得之前和他有说有笑的工作人员都不敢过去搭腔了。之前就说过，徐舟野笑和不笑完全就是两个人。他的五官偏硬朗，个子又高，冷着脸坐那儿，谁看见了都得绕道躲着点……倒是和沈慢有了几分相似。
　　沈慢脱下雨衣，拿了张干毛巾，走到徐舟野面前递给他。
　　徐舟野没抬头，掀了掀眼皮瞅着沈慢。
　　沈慢说：“还不高兴呢？”
　　自然不高兴，徐舟野不吭声也不伸手。
　　“给个面子呗。”沈慢忍住笑意，故意微微拧眉，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低声道，“我只是担心你。”
　　徐舟野把他眼神里的笑意看在了眼里，只想骂脏话，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清楚楚沈慢是怎么想的，这人就是在故意惹他生气。
　　沈慢知道了锁的用途，也知道了会发生什么，偏偏不说，还一脸无辜的要走了锁，要自己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送完了，还跑过来，一副被他冷落的模样，茶里茶气的让他给个面子。
　　两人的互动其他人都看在眼里，徐舟野后槽牙咬得死紧，但拿沈慢没办法，只能伸手接沈慢递过来的干毛巾，刚抓住，便感到沈慢的手指在自己手心里轻轻划了一下——就是故意的。
　　粗暴地擦着头发，徐舟野瞪着沈慢，压低嗓音，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祖宗，我哪儿惹你了。”
　　从密室开始沈慢就不大高兴，徐舟野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下总算让他报了仇，鬼知道徐舟野站在那儿看着沈慢和其他几个队友往下落时，有多恼怒——特别是站在沈慢那个位置的人，本该是他。
　　沈慢说：“没啊，我挺开心的。”
　　徐舟野：“？”
　　沈慢：“至少现在挺开心。”
　　徐舟野：“……”
　　沈慢说：“走咯。”
　　他的确开心，走路都带风，搞得徐舟野又好气又好笑，气是沈慢故意气他，笑的是觉得沈慢这像小孩的模样特别可爱……他很少在沈慢身上，看到如此鲜活的模样。
　　采访先是一对一的，然后是集体采访。
　　一对一环节，沈慢被问了挺多问题，比如最害怕的环节，最佳队友，最坑队友之类的，沈慢说他没什么特别害怕的环节，至于最佳队友他全程都和罗知乐在一起，也不知道别人的发挥，而最坑队友必须选两个出来，赵蕤和秦一星谁都跑不掉。
　　“看你最后把徐舟野的锁给要过来，替他赴死，能问问慢神你是怎么想的吗？”工作人员是个挺漂亮的姑娘，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明显变得兴奋了不少，眼神闪亮亮的盯着沈慢，这眼神并非是粉丝那种单纯的喜爱仰慕，里面带着一些让沈慢觉得熟悉的情绪，让他想起了决赛之后，在国外遇到的那两个嗑CP的女孩——果然，能设计出名字里都带着水，让彼此可以互相救赎的剧本，显然是有什么人混入了制作组。
　　瞬间心中了然，沈慢语不惊人死不休：“很喜欢徐舟野，舍不得他死，就想替他去。”
　　姑娘听到这个坦然无比的回答，激动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连带着声音都在颤抖：“慢神和fest关系很好吗？”
　　“很好。”沈慢说，“出去比赛我都和他住一个房间的。”
　　出去比赛我都和他住一个房间——如果不是这会儿在工作，姑娘已经站起来嚎叫了，啊啊啊啊啊啊这是我能听到的话吗，我CP是真的，是真的啊！！
　　仅剩不多的打工人的理智阻止了她，她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冷静专业的圆场：“看来咱们ACE战队队员们关系很好啊。”
　　沈慢微微一笑：“确实挺好的。”
　　单人采访结束，到了集体采访时间。
　　工作人员看着六人，说如果要投出一个MVP，各位会投给谁呢，投的理由是什么呢？
　　大家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徐舟野以三票胜出，分别来自赵蕤，周耀和沈慢，徐舟野和罗知乐投给了沈慢，秦一星不要脸的投了他自己。
　　至于理由……
　　周耀：“他蹬自行车蹬得比较快。”
　　赵蕤：“骂我的用词比较文雅，让我感受到了家一般的温暖。”
　　沈慢：“徐舟野是个好人。”
　　徐舟野听到沈慢说的话，额头青筋都要爆出来。
　　罗知乐还是比较正经的：“和沈慢一直一起做任务，他很聪明，反应也快，让我们可以顺利通关。”
　　徐舟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把活着的机会让给我，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体贴的人。”
　　沈慢手握成拳头，咳嗽一声，掩去了唇角的笑意。
　　秦一星：“这一张票，投给自己的勇气！”
　　众人纷纷朝着他投去鄙夷的目光。
　　秦一星：“？这么看我干什么，你们想投自己也行啊。”
　　大家心想我们还没有你这么不要脸。
　　最后，作为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徐舟野荣获本场最佳，奖励是一个大大的菜狗抱枕，抱着抱枕离开节目组时，徐舟野觉得自己就是这只菜狗。
　　——
　　拍了一下午，大家都有点累了，正好是晚饭时间。
　　秦一星提议大家要不在附近吃个晚饭再走：“好啊，我知道这附近有家挺好吃的火锅。”
　　今天淋了一天的雨，吃顿火锅祛湿正合适。
　　其他人也没有反对，于是徐舟野双手插兜走在人群后面，顶着张臭脸，怀里还抱着那个巨大的菜狗。
　　赵蕤说：“徐舟野你不高兴吗，怎么不笑啊？”
　　徐舟野：“我生性不爱笑。”
　　赵蕤：“？”你能不能和沈慢学点好？
　　徐舟野小声问：“之前，沈慢和秦一星关系很好嘛？”他知道赵蕤跟了沈慢最久，虽然是秦一星走后才来的，但肯定知道的最多。
　　赵蕤莫名其妙：“好什么好，他们连微信都没有加。”
　　徐舟野道：“嗯……”
　　赵蕤看着徐舟野，有个恐怖的猜测：“你不会吃秦一星的醋了吧？”
　　徐舟野没应声，看了赵蕤一眼。
　　“卧槽，你该不会是对沈慢……”赵蕤有点惊恐，“被沈慢知道你就完了你。”
　　徐舟野心想完什么完，人都被我吃干抹净，连骨头缝都舔干净了，完不了一点，但他没说，只是冲着赵蕤笑了笑：“不至于完了吧。”
　　“是真完了。”赵蕤说，“沈慢这人心狠的要命，要是让他发现你对他有别的心思，他绝对把你踢出ACE。”
　　徐舟野：“……”他突然起了坏心思。
　　赵蕤说：“怎么，怕了吧？”
　　徐舟野说：“要不，咱们打个赌？”
　　赵蕤说：“赌什么？”
　　徐舟野说：“赌我能不能追到沈慢。”
　　听到这句话，赵蕤说：“你也太自信了，可能他对你态度比较好，给了你错觉，追到沈慢？什么鬼故事……”
　　“赌不赌吧你就说。”徐舟野说。
　　赵蕤：“赌什么？”
　　徐舟野想了想：“这样，输了你请我和沈慢去吃顿——房吧。”——房是一家挺有名的火锅店，以贵著称，打职业的都喜欢往那里凑。
　　赵蕤和徐舟野一拍即合：“行！”他答应之后，又不忘补一句，“你要是表白失败被辞退了可不能怪我啊！”
　　徐舟野：“放心，包的。”


第64章 彼此嫌弃
　　火锅店里，六人坐了一桌。
　　秦一星说他请客，一上来就点了一桌子的菜和酒。
　　“沈慢，好久没和你一起吃饭了。”秦一星举杯，“我敬你。”
　　毕竟是人家请客，沈慢给了他个面子，和他碰了杯，抿了一口没喝完。
　　“你们UN这个赛季成绩不错啊。”赵蕤说，“罗知乐，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罗知乐笑得腼腆，看了周耀一眼：“是他厉害。”
　　周耀说：“一般吧，和你风格比较搭。”他个人风格太强势，大部分配合的射手都会被他的节奏带着走，但罗知乐居然没有，不但没有，反而带着下路变得稳健了很多，这也是为什么这个赛季UN成绩这么好的原因，他们两个非常互补。
　　“哈哈哈哈哈。”秦一星笑着，“今天这顿饭里要是有毒，HCC能垮半个江山的。”
　　积分前三的队伍核心全坐在这儿。
　　他这话一出，众人全部看向他。
　　“我开个玩笑。”秦一星被五双眼睛盯得发毛，“你们要是不放心，就把食材多烫烫嘛……”
　　结果一语成谶。
　　沈慢开车回基地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怎么舒服，到了基地，把车停好就一个健步冲回房间。
　　徐舟野和赵蕤见他脸上不好看，赶紧跟上去，房门没关，能听到里面传来呕吐的声音……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徐舟野和赵蕤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相同的神情。
　　赵蕤：“怎么办，我也有点想吐。”
　　徐舟野转身就走。
　　过了一会儿，吐完了的三人躺在床上在群里发信息。
　　-你们吐完了吗？我全给吐干净了
　　-吐完了，哥，你咋样了？
　　-不好
　　-不是，秦一星这个人是不是在火锅里下毒了？？？
　　-完，我还想吐，我再去吐两口
　　-肚子痛
　　-啊啊啊啊，我也开始肚子痛了啊啊啊啊
　　队伍里的其他人看见三人的聊天记录都有点迷惑，说你们三个干嘛去了，不是去拍综艺吗？怎么回来就上吐下泻的，节目组给你们下毒了？
　　-不是节目组，是秦一星，他晚上请我们吃了顿火锅，回来就开始了
　　-……
　　过了会儿，经理发了条信息
　　-放心吧，不是秦一星下的毒
　　-经理你咋知道？
　　-刚他们战队经理给我打电话，问我们晚上干嘛了
　　-他还好意思给我们打电话？
　　-可不是呢，120刚给人拉走，据说走的时候已经在地上趴着起不来了
　　沈慢、徐舟野、赵蕤：……
　　真是服了。
　　上吐下泻，天旋地转，经理怕他们三个死屋里头，赶紧让队医开了点药给他们吃。
　　还好，晚上吃的不多，没像秦一星那么严重。
　　听说周耀和罗知乐那边情况也不好，凌晨给送到诊所打点滴去了。
　　吃了药，沈慢的症状有所减轻，徐舟野比他还严重，整个人在床上捂着肚子缩成一团，但精神居然还行，不忘幽怨的说都怪沈慢为了气他非要去和秦一星吃饭。
　　沈慢理亏，安静躺在徐舟野的旁边，脸埋在枕头里，有气无力：“对不起，下次一定离他远点。”
　　“所以我到底怎么惹着你了。”徐舟野说，“哥，今天做节目的时候一开始你就不大高兴。”
　　沈慢没吭声，不是故意不说话的，是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小气，那醋吃得没头没脑，自己都不好意思。
　　徐舟野说：“你说话啊哥。”
　　沈慢：“……”
　　“我都要死了，你还不理我。”徐舟野委屈死了，“问你你也不应声。”
　　孩子是真委屈了，沈慢憋了半天，憋了句：“不喜欢看你和别人有说有笑。”
　　徐舟野：“……”
　　沈慢：“……”
　　两人对视片刻，徐舟野噗嗤一声笑开了。
　　这会儿倒是不虚弱了，也不知道是肚子痛还是笑的，捂着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高兴得直咧嘴：“哥你吃醋啦？”
　　沈慢：“……”
　　“快说，快说。”把脸贴到沈慢脸上，鼻尖挨着鼻尖，徐舟野开心的要命，“你吃醋啦，吃醋啦？”
　　沈慢低低的嗯了声。
　　徐舟野吧唧一口就亲了上去：“哥，你好可爱啊，可爱死了……”
　　沈慢脸上没啥表情，耳根子却红了，趴在枕头上不说话。
　　沈慢吃他的醋——意识到这一点的徐舟野一扫一天的郁气，笑得像朵向日葵。
　　沈慢也不知道徐舟野这人在高兴什么，他说：“你肚子不疼了？”
　　徐舟野：“疼啊。”
　　沈慢：“那你笑什么？”
　　徐舟野说：“笑你可爱。”
　　沈慢：“……”行吧。
　　吃醋这种事儿，还真是增加感情的小情趣，徐舟野其实一直不大能感觉到沈慢对自己的占有欲，今天还真是头一回。
　　清楚的意识到，沈慢对自己也像自己对沈慢那样，徐舟野心满意足。
　　但这天晚上，也就徐舟野在高兴了，吃了这顿火锅的六个人一个没跑掉，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才有所好转。
　　教练看他们三个全都面如草色，给他们放了一天假。
　　沈慢觉得自己状态还行，便在下午的时候开了个直播。
　　直播一开，弹幕们纷纷热情的问候，说是不是秦一星给他们下毒，昨天半夜已经被110拉走了。
　　沈慢：“……你们哪里听来的消息？”
　　【这不是大家都在这么说嘛】
　　【我朋友就住在他们TKR基地旁边，听到半夜来的警车！】
　　【没错，没错，还看见秦一星被制伏了，是被放在担架上抬上去的。】
　　沈慢：“……”谣言最为荒谬的地方，是它自有一套自己的逻辑，怎么都能奇妙的圆回来。
　　“没有。”沈慢虽然很想让秦一星进去蹲几天，但还是辟谣了，“那是120。”
　　【哦……】
　　沈慢：“食物中毒。”
　　【那有没有可能他在食物里下的毒？】
　　【他下毒自己吃的最多？】
　　【秦一星的话也不是干不出来……】
　　【你们的综艺什么时候播啊？好期待啊，赵蕤是不是表现的很好？】
　　【据工作人员说，赵蕤和秦一星是表现的最好的两个人。】
　　这弹幕被沈慢看在眼里，心想你们节目组是会做综艺的，到时候打个反差是吧？也是，要是没他们两个在耳边惨叫，节目效果真能砍对半。
　　沈慢开了局排位。
　　他这个赛季排位打得比较多，国服已经上了排名前100，每把排的时间至少二十分钟起步，中途的垃圾时间，要么玩玩植物大战僵尸，要么打打单机。
　　终于排进去，没想到这么巧还遇到了熟人，正是周耀，他国服ID叫人机，和沈慢的四楼有的一拼。
　　人机：你没倒下？
　　四楼：倒了，爬起来了。
　　人机：。
　　四楼：罗知乐怎么样了？
　　人机：还躺着呢。
　　四楼：哦
　　周耀不知道沈慢在直播，发了句：你说他到底是不是给我们下毒了？
　　四楼：我在直播
　　人机：。
　　四楼：没有吧，我看就属他吃的最多。
　　人机：合理
　　四楼：你玩什么？
　　周耀选了个带钩子的硬辅，然后问：你ID为什么叫四楼？
　　四楼：因为我是SLOW。
　　周耀：“……”好冷的谐音梗。
　　高段位就一百多个人，打来打去，全是熟悉的面孔。要么是主播，要么是绝活哥，要么就是打职业的，大家差不多都互相认识。
　　进了游戏。
　　两人走下。
　　之前有人说过，周耀是最强辅助，沈慢是最强射手，两人搭起来，肯定是最强的下路组合。
　　但配合这种化学反应，当真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的。
　　沈慢和周耀两人风格都非常强势，压线压的很深，被对面野位抓了两波，周耀来了脾气，把沈慢丢在下路一个人去游走去了。
　　沈慢也没惯着他，自己玩自己的，反正他也不差这几分。
　　弹幕们本来还在期待两人的配合，结果看到这场面都傻了。
　　【说好的最强组合呢？】
　　【这两个人这么不对付昨天做综艺没打起来？】
　　【笑死我了】
　　【slow脸色都黑了】
　　【得了吧，上班的时候SLOW就没给过好脸色】
　　和别的位置不同，射手单排纯属坐牢，坐牢就算了，还专门给你配点奇形怪状的狱友。之前赵蕤就开过玩笑，说高端局单排，比的就是谁家补位的人少，运气不好一把给你排五个野，光是抢位置就要吵个三天三夜。
　　排队二十分钟，游戏十五分钟，这游戏真难玩。
　　沈慢等了一会儿，才开了第二把。
　　结果跟撞鬼似的，又排到周耀了。
　　两人看着聊天框里的ID都陷入了沉默。徐舟野拿着根雪糕正巧从旁边路过，被沈慢叫住：“小野。”
　　徐舟野：“干嘛？”
　　“这把你来打。”沈慢说。
　　徐舟野有点莫名其妙：“你不是在直播吗？”
　　沈慢说：“你来，冰棍给我降降温。”
　　徐舟野还想说什么，却被沈慢揪住直接按在了椅子面前，才啃一口的巧克力雪糕被沈慢无情的拿走。
　　“我打射手啊？”徐舟野不知道对面是OI。
　　沈慢说：“你打什么都行。”
　　他咬了一口雪糕，咬出硬邦邦的巧克力，低头看了眼，赞道：“这什么牌子？还挺好吃。”
　　徐舟野说：“今年新款……”他突然想起来沈慢开着直播，那沈慢吃他雪糕的画面不都被看到了，扭头看了眼直播。
　　嚯，果然被看到了。
　　弹幕一片飞速滑过的问号。
　　【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slow在吃fest咬过的雪糕】
　　【吃男朋友咬过的雪糕很奇怪吗？】
　　【让人恶心的恋爱的酸臭】
　　【受不了了，臭男同！！】
　　挺好笑的，徐舟野随手选了个射手，看见聊天框里有人问他要什么辅助。
　　四楼：都行啊，你想玩什么玩什么
　　人机：好哦。
　　“这辅助态度还挺好的。”徐舟野看向沈慢，用眼神询问沈慢为什么不想玩了。他当然不会信沈慢是真的想吃雪糕。
　　沈慢也挺奇怪，挑挑眉没说话：“进游戏了再说。”
　　人机的态度当然好，因为此时坐在电脑前的不是周耀，而是罗知乐。
　　罗知乐本来在旁边乖乖的嗦粉，突然被周耀拎到电脑面前，说帮我打一把，我要去上厕所。
　　罗知乐哦了声，却看到了队友的ID：“沈慢也在啊。”
　　周耀心想这不就是因为他在，没应声，走了。
　　罗知乐喝了口水，问沈慢要什么英雄，沈慢表示随便，这把你来carry。
　　嗯……不愧是他的偶像，罗知乐想，还挺谦虚。
　　徐舟野是很谦虚，他看了弹幕大概也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忍不住笑了，他挺久没有补过射手位，略有生疏，不过OI的辅助能力有目共睹，所以徐舟野决定索性让OI自己发挥得了。
　　于是便出现，射手和辅助都很谦让，进行了类似于：这把你C。不不不这把你C……之类的礼貌对话，给弹幕们恶心得不行。
　　【我是来看主播和队友谦让的吗？我是来看主播红温的】
　　【氛围好的让我恶心】
　　【fest换人了也就算了OI怎么也吃错了药】
　　【两个人还互相感恩上了，我服了】
　　配合默契的拿下了一血，而且人家还专门让头，徐舟野发了个友好的表情，以示感谢。
　　罗知乐看得热泪盈眶，心想沈慢人可真好真温柔，自己辅助的这么菜他都没嫌弃，拿了个一血甚至还有所表示，就是这个补刀怎么漏的那么厉害……
　　徐舟野操作是有的，补刀这玩意儿确实没办法，沈慢补刀很稳，基本把把十分钟一百刀，但是徐舟野嘛……
　　这会儿二十分钟，补刀数才一百四，嗯，问题不大，小瑕疵小瑕疵。
　　下路磕磕绊绊，都觉得对方比自己厉害，打得十分谨慎谦虚。
　　沈慢一根冰棍吃完了，又去拿了一根，回来时徐舟野已经拿了三个头，正在和辅助一起打龙。
　　“怎么样？”沈慢问他。
　　徐舟野说：“不愧是OI，联盟第一辅助！”
　　沈慢：“？”
　　“你看。”徐舟野小声道，“他还帮我挡大招呢。”虽然挡了两个一起死，不挡他自己还能跑，但是挡的是什么，是人情世故！
　　沈慢：“……”他听着徐舟野的描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是OI，这是那个动不动就挂脸的OI？
　　带着怀疑的表情，沈慢看向聊天框，看见了两人的对话。
　　四楼：谢谢你帮我挡大
　　人机：不客气不客气，是我该做的
　　四楼：(^▽^)
　　人机：(⊙o⊙)
　　沈慢：“？”他突然明白了弹幕里全是一排排作呕的表情是为什么了。
　　在腥风血雨的废土之心里，这两人聊天内容就像你在一个巨大的粪坑里突然感受到了温暖，也不知道出太阳了，还是坑里的人又拉了。
　　温暖得让人恐惧。
　　沈慢：“……”OI，我吃错药就算了，你也吃错药了？
　　但两个吃错药的人才不管那么多，玩得贼开心，在一片安静且祥和的气氛里，赢下了这场比赛，顺便加了对方的好友。
　　四楼：下次再一起玩呀
　　人气：嗯嗯(●0●)
　　从厕所里回来的周耀：“……”
　　嘴里含着冰棍棒子的沈慢：“……”
　　两人都默契地将聊天框点了叉，假装没看见那两句话。
　　太恶心了——谁要和他一起玩啊。


第65章 观赛体验
　　春季赛赛程过了大半，积分榜的前三位没什么变化。
　　第一的依旧是异军突起的UN，第二名是ACE，第三名是TKR，这三支队伍肯定是稳进季后赛了，至于第四名的名额还在争夺之中，目前有几支队伍都有机会。
　　ACE目前已经可以开始备战大师杯。
　　大家心情都挺不错的。
　　徐舟野心情也很好，和沈慢两人过得蜜里调油，都说爱和咳嗽都是藏不住的东西，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沈慢积威甚重，他和沈慢都粘成那样了，居然都没人怀疑他两的关系，觉得他们只是寻常的关系好而已。
　　但夜路走多了，总是要撞鬼的，某天两个人出去吃了夜宵，勾着手指头往回走呢，正巧遇到赵蕤坐着孟祺之的车回基地，他在副驾驶上，看着牵着手的两人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赵蕤猛揉眼睛，揉完了幻觉还没消失。
　　孟祺之看不下去了：“我也看见了。”
　　赵蕤：“等等，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单纯的关系好？”
　　孟祺之：“没可能。”
　　赵蕤：“你可能和你的兄弟牵手吗？”
　　孟祺之：“？”他温柔地摸摸赵蕤的头，更温柔的说，“宝贝，要不要我把你脑子里的水拍拍干净。”
　　赵蕤：“……”
　　孟祺之说：“他们在一起了，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虽然平时大家都在开沈慢和徐舟野的玩笑，可是真的看到两人在一起了，还是有种狮子突然和老虎谈恋爱的诡异感觉。
　　赵蕤顿时想起了他和徐舟野打的那个赌——不至于吧，徐舟野不至于因为一个赌约，去追沈慢吧？赵蕤越想越觉得恐怖，脑子里迅速滑过无数本不知何时看过的青春校园剧情，什么男A因为赌约去追了女主，结果在一起之后被女主知道了，两人悲伤分手最终错过的狗血剧情——他可不想成为剧情里面和男主厮混的狐朋狗友。
　　孟祺之看见赵蕤脸上神色瞬息万变，蹙眉：“想什么呢？”
　　赵蕤解开安全带：“我先走了，你回去吧。”说完直接下了车。
　　牵着手的两人正好走到他面前，看见他从车上下来。
　　这两人见到是赵蕤，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就这么走到了赵蕤的面前。
　　赵蕤有点尴尬，也不知道怎么起这个头儿：“晚上好啊？”
　　“晚上好。”徐舟野笑眯眯的，“男朋友送你回来呀？”
　　赵蕤说：“嗯呐……”他的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
　　沈慢本来就白，被徐舟野的手一衬，更白了，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透出一点粉，两人缠绵的握着，竟是透出一丝诡异的色气。
　　沈慢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他比赵蕤高，垂眸看着赵蕤，说：“看什么呢？”
　　赵蕤心里在打鼓，他在犹豫，要不要把和徐舟野打赌的事情说出来，本来以为那只是个玩笑，没想到徐舟野这家伙这么厉害，居然真给他得手了。
　　这可是HCC的高岭之花沈慢啊，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得惊掉多少人下巴。
　　徐舟野不解：“怎么这个表情？”
　　到底是和沈慢当了三年的队友，赵蕤觉得自己决不能当剧情里男主的狗腿子，于是咬咬牙，决定坦白：“沈慢，我对不起你。”
　　沈慢：“？”
　　徐舟野：“？”
　　“你做什么了？”沈慢说，“准备跳槽离开ACE？”他想了一下，觉得赵蕤也就只能在这件事上对不起他。
　　赵蕤说：“我和徐舟野打赌了。”
　　沈慢：“？”这话题起的没头没尾，“赌什么？”
　　赵蕤：“赌他能不能追到你！”
　　沈慢：“哦？”他看向徐舟野。
　　徐舟野：“……”不是，哥，我只是想骗顿饭吃，你怎么还当真了。
　　沈慢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赵蕤说：“就上次玩密室的时候，我、我只是和他闹着玩。”谁他妈能想到徐舟野真追啊！
　　上次玩密室？那没事了，沈慢说：“那你赌输了。”
　　赵蕤说前面那些话的时候，一直挺紧张的，他害怕引起沈慢的反感。和沈慢当了三年队友，也知道这人不但生活有洁癖，感情上也有洁癖，这要是被沈慢发现徐舟野是为了打赌才追他，就真的完蛋，越想越害怕，赵蕤只恨当时自己非要去嘴贱和徐舟野杠那么一句。
　　“不过也不算输。”沈慢补了句。
　　赵蕤本来脑子就转不过来，听到这句更懵了：“啥叫不算输？”
　　“我追的徐舟野。”沈慢伸出手，手臂搭在徐舟野的肩头，淡淡道，“所以也不算他把我追到了吧。”
　　他面无表情的看向徐舟野。
　　两人四目相对，默契的读懂了彼此眼神里的含义。
　　沈慢：拿我打赌是吧？
　　徐舟野：哥，错了错了，真错了，只是想骗顿饭而已。
　　沈慢：呵。
　　赵蕤眼珠子都要掉下来，指了指沈慢，又指了指徐舟野：“你，追的他？”
　　徐舟野到底理亏，只能配合的靠在了沈慢的肩头，娇羞道：“死鬼，这种事情就不要到处说了嘛。”
　　赵蕤：“……”
　　沈慢：“……”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两人的表情在说同一句话：这人好恶心……
　　“说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被赵蕤那吃了狗屎的表情取悦，徐舟野这人来疯更来劲，捂着脸，“被其他人知道了，哎呀，羞死了。”
　　赵蕤：“……”徐舟野，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徐舟野，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沈慢给了他背上轻轻一下，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好了，不开玩笑了。”徐舟野笑得前俯后仰，“逗你玩呢，我们早在一起了。”
　　赵蕤说：“早在一起了？啥时候？”
　　徐舟野：“就沈慢生日那天。”
　　这一说，赵蕤瞬间想起了沈慢拿着玫瑰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徐舟野求婚的场景，怔愣道：“卧槽，还是你们牛逼，公开出柜啊。”
　　偏偏所有人都当做了玩笑。
　　知道他误会了，徐舟野本想解释，却被沈慢一把搂住了脖子，拉回来：“看吧，我没骗你，我追的徐舟野。”
　　赵蕤：“哦哦哦”他看了看沈慢，又看了看徐舟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略微有些诡异。
　　到底是配合了三年的下路组合，赵蕤屁股一撅，沈慢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沈慢：“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赵蕤：“噢噢噢噢。”
　　沈慢：“我厉害吧？”
　　赵蕤：“哦哦哦哦哦哦。”
　　沈慢笑得像个妖孽。
　　徐舟野听着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一头雾水，这两人打什么哑谜呢。
　　“走了。”沈慢勾着徐舟野的脖子，回去了。
　　——
　　自从知道了沈慢和徐舟野的关系，赵蕤才发现这两人在基地里那小日子简直是光明正大的蜜里调油。
　　偏偏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觉得没什么问题。
　　赵蕤还悄悄的问了刘世世，说世世啊，你有没有觉得咱们队长和徐舟野的关系好过头了？
　　刘世世听完这句话，一脸严肃的看向赵蕤，说：“赵蕤，这我就要批评你了，你不能腐眼看人基啊，怎么可以玷污沈哥和舟野纯洁的队友情谊呢。”
　　赵蕤：“……”
　　刘世世说：“而且他们不是一开始关系就很好，沈哥教导舟野，舟野照顾沈哥，一起在赛场上拼搏，这是多么感人的竞技之情啊。”
　　赵蕤听完，心想他妈的竞技之情我是没看到，我光看到禁忌之情了。
　　这人被滤镜蒙蔽了双眼，真的是会瞎的。
　　听完刘世世正直的阐述，要不是赵蕤自己亲眼所见，恐怕都会感叹自己的思想怎么会如此的淫秽不堪。
　　最后就在赵蕤即将要放弃的时候，唯一一个站在他那边的人出现了，没错，就是本俱乐部的老板，朱镜晚，朱女士。
　　作为曾经企图将严禁办公室恋爱写进合同的老板，在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来到了训练室，看见沈慢和徐舟野正在甜蜜双排。
　　两人的位置靠在一起，桌子上摆放着半盒子蜜瓜。
　　问题就出在了这里。
　　那装蜜瓜的盒子里，只放了一根牙签。
　　老板也没说话，站在两人身后像个幽幽的鬼，她看着徐舟野用那一根牙签插了一块蜜瓜送进嘴里，五分钟后，沈慢也用了同一根——
　　出事了，出大事了！
　　老板的天塌了。
　　赵蕤刚起床，打着哈欠到了训练室，就看见自家队长和野位在排位，自家老板坐在后面的椅子上，一副被抽干灵魂的模样。
　　有点莫名其妙，赵蕤走过去问：“老板，咋了？这么蔫哒哒的。”
　　老板说：“蕤啊，你觉得沈慢和徐舟野的关系怎么样？”
　　赵蕤说：“……挺好啊。”
　　老板看向他，他也看着老板，两人对视片刻，老板说：“谈了？”
　　这句谈了肯定不是在问他谈没有，于是赵蕤转身，看了眼身后正在你侬我侬的两人，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然而有时候，迟疑和沉默，已经算一种回答。
　　老板捂住脸，无助得像个三岁的小孩：“我就该把不准办公室恋爱写进合同——”
　　赵蕤心想老板啊，你放弃吧，你想写进合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
　　老板之前就觉得沈慢和徐舟野这两人有点什么问题，这会儿悬着的心总算是死了：“那现在我把不准分手写进合同，还来得及吗？”
　　赵蕤：“唔……”好像这个更靠谱。
　　老板痛哭。
　　沈慢之前就知道老板和赵蕤进来了，只是不知道两人在干嘛，这赢了一把，一扭头，就看见两人在抱头痛哭，真是完全符合自家老板那一贯莫名其妙的气质。
　　徐舟野用眼神示意，问沈慢这两个人在哭什么。
　　“不管他们。”沈慢对自家老板和支援的情感之路毫无兴趣，无情地戴上耳机，“继续排。”
　　说完插了一块瓜塞嘴里，嘎吱嘎吱嚼碎，嗯，瓜挺甜的，要是没后面两个奇奇怪怪的背景板就更好了。
　　——
　　季后赛的抽签出来了，分为两组。
　　ACE和KL打了第一场，以三比零的成绩碾压晋级。
　　今年ACE运气不错，TKR和UN被分到另一组，两队要先打一场，胜者再和ACE打，和ACE打完决出胜者队定下第一个决赛名额。而输掉的队伍则需要和KL打一场，赢下来后再同ACE比赛的那场败者再打一场，决定出第二个决赛名额。
　　TKR和UN比赛的那天，训练赛都取消了，大家准时坐在会议室里一起看直播。
　　“你们觉得谁会赢？”赵蕤问。
　　沈慢说：“怎么，又想打赌了？”
　　赵蕤：“……”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看下路组合了。”徐舟野说，“但是inner是不是不大适应这边？”
　　水土不服是真没办法，inner来这边一个赛季，发挥虽然有亮点，但和上个赛季的他差得实在是有点远。上个赛季他在3B里面宛若耀眼的星辰，现在却被乌云遮住了光华。
　　但在职业赛场上，这种事太正常了。
　　“他还是很厉害的。”沈慢对inner挺认可，“还是看发挥吧。”
　　屏幕上，已经开始BP阶段，下面是十张选手的脸，大家的表情都很严肃。
　　——比赛开始。
　　BO5赛制。
　　TKR和UN打满了五场，TKR先下两局，UN让二追二，来到最终局。
　　这四场比赛打的有来有回，精彩纷呈，TKR和UN，都展现出了强悍的战队素质，强势的对线，顶级的拉扯，时常是打完一波团，双方纷纷血量大残，却没有人头产生。
　　极致的视觉盛宴。
　　“精彩。”教练都忍不住鼓掌，“inner厉害啊，状态回来了——”
　　“罗知乐这小孩没看出来居然这么有天赋。”赵蕤赞道，“居然和inner有来有回。”
　　“好看。”教练说，“秦一星的打野是真的没得说，就是人太讨厌了一点。”
　　教练很难对导致咱家三个选手食物中毒的人给出好脸色。
　　“这几把UN的打野都发挥的不行啊。”许小虫评价，“要是换上徐舟野，可能已经结束了。”
　　“最后一把。”沈慢的右手撑着下巴，左手食指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画圈，“我看，还是UN的胜算大一点。”
　　“为什么？”徐舟野问。
　　沈慢说：“罗知乐的状态，越打越好。”
　　的确如沈慢所说，罗知乐的状态越来越好，他是典型的赛场型选手，有的人在赛场上或许会紧张，可他坐到舞台之上，却只会感到兴奋。
　　肾上腺素，就是选手们最好的兴奋剂。
　　第五把，精彩依旧。
　　罗知乐和周耀的组合，打出了极其亮眼的配合和操作，在两边僵持之际，周耀抓住机会切到了对面中单，罗知乐跟上，一套丝滑的操作，成功让对面减员，打赢了最关键的一波团战。
　　这波团战成了转折点，之后UN一路高歌猛进，一点点压缩着TKR的野区，控制着各种资源。
　　直到推向高地。
　　最后一波团战，巨大的经济差距让TKR无力抵抗，被UN二换四，输掉这场比赛。
　　输赢出来的那一刻，镜头给到了选手们的表情。
　　UN队员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欣喜，而TKR的五人，沉默的坐在电脑面前，神情沮丧，连耳机都没有力气摘下。
　　这就是胜败，这就是生死。
　　教练没看赛后采访，拉出回放开始复盘。
　　比赛结果一出，就意味着他们下一场的对手就是UN。
　　赢的人直接进入决赛，输的人要再和TKR或者KL打一场，才能晋级——至于到底打谁，得看TKR和KL的胜败。
　　这不复盘还好，复盘的时候更觉得UN下路猛得不行。
　　这周耀和罗知乐明明才打了一个赛季，默契好得跟娘胎里出来的双胞胎似的。
　　“是猛。”教练说，“不过和沈慢比，还差点。”
　　“这倒是。”赵蕤赞同。
　　沈慢的ADC，谁辅助过谁知道，如果沈慢脾气没那么差，能忍受OI的挂脸，那打出来的效果肯定不比罗知乐他们弱，当然，人又不是机器，队伍需要考量的不光是技术，还有性格和情绪，这种如果没什么意义。
　　“况且UN这个赛季的其他路是真不大行。”教练说，“到时候就靠你带节奏了，徐舟野。”
　　徐舟野在那儿乖乖的笑，被教练点名，哎了一声，说当然没问题。


第66章 春节赛冠军
　　徐舟野的没问题，是真没问题。
　　和UN的比赛当天，他一选，就拿了版本最强势的蜥蜴人。
　　典型的野核型野位，需要吃大量的资源来带飞队友。
　　如他选的英雄，这一把他成功带飞，倒是沈慢显得略微有点没有存在感，然而只有和他对线的周耀和罗知乐，才知道有多烦躁。
　　徐舟野是真的强，就算不是他的绝活英雄，也能打出强大的压制力，UN的野位是完全比不上的，所以压力来到了下路，他们必须要突破沈慢，帮UN带出节奏。
　　可是沈慢和赵蕤，像个密不透风的铁桶，硬生生的将周耀和罗知乐的组合困在里面，不让他们迸出一粒火花。
　　周耀打得憋屈，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脸色很是难看。
　　罗知乐丝毫没有被他影响，平淡地讨论着下一把的阵容，周耀焦躁的情绪被他的态度安抚，居然也慢慢的平静下来。
　　“下把我们的阵容先出。”罗知乐说。
　　周耀说：“好。”
　　第二把，UN下路一抢强势组合，这并不奇怪，UN现在的体系就是围着下路来的。
　　这把开始的时候，沈慢就觉得不太好，他们BP有点问题，UN拿到了下路两个强势英雄，会压力很大。
　　果不其然，打到中途，阵容的问题就显露出来了，中期UN下路伤害爆表，ACE的坦克已经出了最肉的装备但也顶不住，一波团灭，被推到高地，UN成功拿下一把，比分来到一比一。
　　观众们都看得开心，大部分人看着UN和ACE势均力敌的样子，都觉得应该能打满五把，但没想到，第二把是UN表现的最好的一把，第三把，第四把，UN被针对的下路没能崛起。
　　徐舟野状态绝佳，后两场拿的英雄都打出了恐怖的统治力，被沈慢和赵蕤牵绊的罗知乐和OI并没能给队友们太多支援。于是就这么被ACE运营着就没了，居然没一点挣扎的余地。
　　没什么太大波折。
　　ACE以三比一的比分，提前锁定了第一个决赛名额。
　　输了，还输得挺难看，虽然已经拿到大师赛的参赛资格，但周耀和罗知乐心里都有点难受。
　　UN教练拍拍两人的肩膀，说不是你们的错。
　　的确不是他们的错，罗知乐苦笑：“那个徐舟野看着人挺和善的，怎么游戏里这么生猛。”
　　一直有人开玩笑，说游戏里的徐舟野和现实里的徐舟野看着像两个人，平时里和和气气的，打起游戏来一点情面不讲。
　　凶得要命。
　　周耀嗤了一声，他说：“我看他脾气也不小，只是在沈慢面前装的而已。”
　　罗知乐说：“他在沈慢面前装干嘛？”
　　周耀：“那我哪儿知道。”
　　罗知乐：“……”
　　——
　　三场胜利，沈慢拿了一场最佳选手，徐舟野拿了两场。
　　不过现在还不到半场开香槟的时候，还有一场总决赛，对手是UN和TKR对战里的胜者。
　　赵蕤开玩笑说：“如果这次春季赛拿到冠军，咱们去了大师杯再拿个冠军，那咱们岂不是HCC第一个拿到大满贯的队伍。”
　　大满贯指四个冠军，春季赛，夏季赛，大师杯和全球冠军联赛。
　　目前ACE已经拿到两个，正在朝着春季赛冠军的目标进发。
　　一般想要拿大满贯，通常都需要时隔数年，但ACE还真有点机会。
　　“梦想还是要有的。”教练没泼冷水，笑着鼓励，“万一实现了呢。”
　　是啊，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精彩的季后赛一场接着一场，观众们都看开心了，沈慢直播时哐哐刷火箭，问他TKR和UN马上要开打，看起来TKR大事不妙，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沈慢说：“办法倒是有一个，要不让秦一星再请客吃顿饭吧。”
　　他说完又觉得这办法也不行，因为吃完饭在医院住了三天的人是秦一星自己。
　　弹幕都笑疯了，食物中毒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SW，你们参加的那个什么，密室综艺要播了。】
　　【SW，你怕不怕鬼？】
　　沈慢说：“我？我最怕鬼了，要不我给你们播个恐怖游戏看看？”
　　【前面弹幕你新来的是吧？】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SW到底怕不怕鬼】
　　【他播恐怖游戏眼睛都不眨一下，观众才是他的气氛组】
　　【别播，别播，不想看那玩意儿，上次看了那吊死鬼天天感觉有人踢我后脑勺。】
　　播恐怖游戏的提议惨遭拒绝，沈慢略表遗憾：“可惜了，我真挺怕这些的。”
　　【滚啊！！！！】
　　——
　　综艺剪的挺慢，拍了一个多月才出预告片，预告下周日播出，正好是打完决赛的第二天。
　　ACE这边等着决赛，另一边UN和TKR又掐上了。
　　还是精彩的BO5，还是精彩的三比二，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剧本，TKR再次惨遭UN斩于马下。
　　本来以为TKR输给UN两场会挨骂，谁知道两个队打的太精彩，微博上居然是夸赞一片。
　　【打的太漂亮了，把我给看爽了】
　　【不怪TKR，今年的UN是真的强】
　　【就秦一星最后的那波操作，都能入选HCC今年十大操作集锦】
　　【秦一星这个年纪还能保持这个操作真不错了】
　　【秦一星多大了？他不是和沈慢同岁的？】
　　【比沈慢大三岁呢】
　　电竞圈子就是这样，明明才二十五，就好像已经到了垂暮之年。
　　这场比赛的结果，决定了春季赛的冠军将从UN和ACE里出现。
　　决赛是星期六的晚上六点，黄金时间。
　　ACE已经快半个月没休假了，每天不是打训练赛就是复盘分析，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沈慢作为队长，自然也不可能缺席，于是无论徐舟野怎么撒娇，都残忍的拒绝了他出去住一晚上的要求。
　　“打完比赛再说。”沈慢无情道，“半个月有什么忍不了的。”
　　“哪是半个月。”徐舟野委屈死了，“这都二十三天了。”
　　沈慢看了他一眼。
　　徐舟野说：“我可是每天掰着手指头数呢……”
　　沈慢：“掰着脚指头数也不行，你说UN有没有藏阵容？”
　　徐舟野说：“不像藏了，他们和TKR打的那么激烈，有什么阵容肯定全拿出来。”
　　这倒也是，TKR可不是好糊弄的队伍，不拼尽全力，一个不小心就给送回老家了。
　　其实现在ACE和UN都已经锁定了去大师杯的名额，现在两队争夺的是春季赛冠军的头名。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电竞比赛谁会记得当年春季赛亚军是谁。
　　沈慢说：“也是，你觉得UN怎么样？”
　　“不行。”徐舟野语出惊人。
　　沈慢挑眉：“不行？”他没想到徐舟野会这么说。
　　“野不行。”徐舟野说，“我看了他排位，英雄池太浅了，而且套路太死，还不如秦一星。”
　　沈慢：“那秦一星怎么没赢？”
　　徐舟野：“可能又食物中毒了吧。”
　　沈慢：“……”
　　徐舟野的确不算夸下海口，周六晚上的决赛，第一局就印证了他说的话。
　　UN打野的套路完全被徐舟野摸透了，他选了个强势的前期英雄，三级入侵，连对方野位在什么位置都猜的一清二楚，UN那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自家野位连人带BUFF全被徐舟野收入囊中，天崩开局。
　　这一把输的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周耀打得直叹气。
　　罗知乐挠挠头，脸上倒是没多少沮丧之色：“FEST还真是猛。”给他们野区打烂了。
　　周耀说：“我不想输。”
　　罗知乐看着他，笑道：“我也不想。”
　　没人想输，他们不想，ACE的人也不想。
　　第二把，UN为了拿下路强势组合，把徐舟野的狂犬放出来。徐舟野没留手，敢放就敢拿，锁定的时候引起了台下观众们的一片欢呼。
　　解说席上，解说一号感叹：“好久没看到FEST的狂犬了。”
　　“是啊，和SLOW的贝琳达一样。”解说二号说，“都拿不到啊。”
　　当然拿不到，目前徐舟野狂犬的胜率是百分之百，谁家敢放。
　　本来教练看见对面阵容，还想说会不会拿狂犬不大好打，但看了眼徐舟野的表情，他还是决定搏一把。
　　他没有任何理由，不去相信徐舟野的狂犬。
　　徐舟野没让人失望，他再一次身体力行的证明了，他就是隐匿之犬的代言人。
　　UN看似无懈可击的阵容，被他撕了个粉碎，哪怕是周耀的辅助，也保不下罗知乐的性命。
　　罗知乐仿佛变成了纸做的老鼠，被大猫漫不经心的玩弄于掌心之上，利爪一伸，他脆弱的身板就会被毫无还手之力的撕扯粉碎。
　　真是硬生生把决赛打成了虐菜局。
　　解说和观众们都看得一愣一愣。
　　“真是有点夸张。”解说一号道，“不愧是百分之百胜率狂犬的含金量。”
　　“别人玩的是马尔济斯，他玩的是藏獒。”解说二号也忍不住赞叹，“完全是一边倒……”
　　“没错。”解说一号说，“这局没什么悬念了呀。”
　　岂止是没什么悬念，完全就是一边倒的碾压，最后打的UN想要赶紧结束开下一把。
　　有时候比赛就是这样的，如果局势过于一边倒，还不如赶紧结束，以免影响后面的比赛。
　　十分钟中场休息，沈慢拧开瓶盖喝水。
　　旁边刘世世问：“徐舟野，你今天心情不好？”
　　徐舟野：“何出此问？”
　　刘世世说：“看你打得火急火燎的。”
　　的确是火急火燎，为了这决赛徐舟野憋了一个月，憋的一肚子邪火，偏偏还不敢说，一说准被他家队长严肃批评。
　　想到这里，徐舟野幽怨的看了自家队长一眼，沈慢只当没看见他的眼神，继续慢悠悠的喝水。
　　徐舟野微笑：“哪有的事儿。”
　　刘世世说：“哦，那可能是我想多了……”
　　想多了？一点没想多。
　　第三把，徐舟野咬牙切齿的选了个跳妹儿，一个盯着射手秒的刺客英雄，被玩家们亲切的称为搅屎棍，一旦起势就能跳进敌方阵容里一顿乱搞，搞得人一点脾气没有。
　　“他还会跳妹？”这一手把UN教练都搞懵了，虽然这个版本跳妹确实还行，可是都打到决赛了，他们一把跳妹都没见徐舟野玩过啊，UN教练说，“他跳妹玩的怎么样？”
　　没人回答，因为压根没人知道。
　　只有ACE的教练，脸上一副终于拿出绝招的笑容。
　　“你到底啥时候练得这么牛逼的？”赵蕤知道徐舟野的跳妹很猛，为了藏阵容，他们都没敢在训练赛里拿出来。
　　“每个孤独的夜晚。”徐舟野语气幽怨得像个守寡的寡妇。
　　赵蕤：“？”
　　徐舟野说：“开玩笑的。”其实是沈慢打排位不理他，他就去练跳妹，练了一个多月，小号都要打上一区前一百，连口肉汤都没得喝，苦的他每天早上都唉声叹气。
　　赵蕤说：“没看出来你挺幽默。”
　　徐舟野心想幽默的还在后面呢。
　　灌注了恋爱怨念的跳妹果然不一般，开局五分钟就帮刘世世成功拿下双杀。
　　UN被徐舟野这一手打的措手不及，整队五个人，全部表情凝重，拧着眉头。
　　这把是BO5的决胜局，虽然已经确定有了大师杯的入场券，可是谁都不想输的太难看，打个三比二和被人三比零完全是两个概念。
　　可惜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就能改变的。
　　徐舟野这一手跳妹选的让人措手不及，这英雄是个标准的克制射手的刺客，和狂犬的风格类似。
　　也不知道是不是徐舟野心情不好，打法比平日里还要狂躁，这局是熔岩地图，他围着下路打，前期为了火池BUFF，打了几波小团。本来下路勉强算是势均力敌，徐舟野的加入却让天秤产生了倾斜，UN几波都没讨到好处，二十分钟前的火池BUFF都被ACE拿走了。
　　火池BUFF可以增伤，跳妹本来伤害就高，加了增伤BUFF后变成了罗知乐看一眼就觉得牙疼的存在，中期，他脚指头刚踏进草丛边缘，拥有三段位移的跳妹从天而降，当着OI的面，跳出一个标准的等边三角形，一记Q收尾，被围在三角形中间的罗知乐血量瞬间爆炸，仅剩一丝。
　　罗知乐反应极快，企图挣扎，奈何位移都没来得及交出去，就被隔空甩过来的技能控住，眼睁睁的看着徐舟野走到他的面前，云淡风轻的A下一记平A——暴击血量433。
　　瞬间暴毙。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在旁围观了自家射手突然惨死的OI破口大骂，说徐舟野真他妈的不当人——
　　罗知乐捂面长叹，心里想着徐舟野到底有多少英雄需要禁，OI拿攻击性辅助他就拿刺客，反正就看谁先把对方的主力秒了。倒霉的全是他们这些小脆身板的射手。
　　沈慢身边好歹有个不怕死的赵蕤帮他挡着，他能活下来得纯靠自己命硬。
　　“没关系的。”罗知乐安抚OI，“还能打。”
　　刚说完话，就看见自家法师的阵亡信息，击杀人ace.slow。
　　对不起，他忘记了，不当人的不止是徐舟野，还有个沈慢——
　　这他妈的怎么打？打不了，根本打不了。
　　虽然已经尽力把时间往后期拖，依旧没能挽回局面。
　　随着一声刺耳的失败，看着屏幕上出现的那个巨大的裂痕，罗知乐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努力眨着眼睛，试图将眼眶里的泪水憋进去……失败了。
　　伸手用力的在眼睛上狠狠一擦，看着前来握手的人，罗知乐笑得勉强。
　　沈慢握住罗知乐的手，轻声道，“打得不错。”
　　被自己仰慕的前辈夸赞，冲淡了一些心底的沮丧，罗知乐扯出一个笑脸：“谢谢。”
　　沈慢点点头，走了。
　　徐舟野这货倒是开心的不得了，走路都带风。
　　ACE成功捧杯，拿下了本次春季赛的冠军。
　　徐舟野是最佳选手，上台接受采访的时候，主持人问他拿了冠军是不是特别开心。
　　徐舟野笑的阳光灿烂：“是呀是呀。”
　　主持人说：“能问下拿下这个冠军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说完期待的看着徐舟野，指望他能说点什么热血沸腾的话。
　　然后就看见徐舟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说：“意味着我明天能放假了。”
　　主持人：“……”
　　观众：“……”
　　沉默后，是台下巨大的哄笑声。
　　主持人哭笑不得，顿时从徐舟野的身上看出了一种天天打卡上班的打工人的无奈：“有多久没放假了？”
　　“从开始打季后赛就没放假。”徐舟野说，“整整三十六天了。”
　　台下笑声再次响起。
　　主持人心想看出来你是真的想放假，每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呢：“那你放假准备做点什么？”
　　徐舟野：“做点喜欢做的事。”
　　主持人：“……”很好，真是说了等于没说。
　　又问了几个问题，才放徐舟野下了台。
　　顺利的夺冠，回去的路上，大家都情绪高涨。
　　教练说明天你们不是有综艺要播出，那不如大家一起吃饭看综艺，好好放松放松。
　　徐舟野还没吭声，沈慢就答应了。
　　“哥。”徐舟野坐在旁边就有点不乐意，哼唧着，“都放假了……”
　　沈慢说：“你急什么，肯定不止一天。”
　　徐舟野腆着脸：“那后面几天咱们出去住呗。”
　　沈慢：“行。”
　　没想到沈慢答应的如此干脆，徐舟野顿时高兴起来。
　　吃素三十几天的日子可算要结束了……


第67章 春天和他
　　第二天，经理定了个有电视的包厢，和他们边吃饭，边看播出的密室逃脱综艺。
　　自家战队再次夺冠，老板也来了，她挺高兴的给每个人都发了个厚厚的大红包，就是目光落到徐舟野和沈慢身上时，变得略微有些微妙。
　　沈慢注意到了，朝着她挑了一下眉，问她干嘛。
　　老板只当做没看见，反正这两人不挑明，她就当做不知道。
　　自从徐舟野来了ACE之后，ACE的成绩就越来越好了，去年拿了夏季赛和全球冠军联赛的冠军，今年又开门红拿了春季赛冠军，战队瞬间成了赞助商们的宠儿。
　　老板也接赞助接的手软，虽然沈慢不爱接赞助，但是队服还是得穿的，他们队服现在花里胡哨，上面全是赞助商的LOGO。
　　菜端上来，综艺也开始，大家都乐呵呵的，除了赵蕤。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见自己像只尖叫鸡一样还是破防了，赵蕤怒道：“啊啊啊啊，你们是畜生吗，非要给我拉票！”
　　刘世世说：“蕤啊，你这么说也太伤兄弟们的心了，这么好的涨粉机会，兄弟们都没舍得给自己拉一票，全给你拉了，你怎么还怪上兄弟们了？”
　　他说的情深意切 ，仿佛赵蕤真的成了那个负心汉。
　　赵蕤被他语气搞得不自信了：“啊？真的吗？你们给我拉票真的是为了把这个机会让给我？”
　　刘世世微笑：“傻瓜，当然是假的。”
　　赵蕤：“？”
　　刘世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快看你的表情，好好笑啊——”
　　兄弟就是这样的人，在不伤你性命的情况下，总想犯个贱看看你出糗的模样。
　　不过不得不说，如果全是沈慢徐舟野那么淡定的人，这节目也没啥看头，还是看赵蕤和秦一星两人有意思。
　　说到秦一星……
　　“他不是直播的时候说自己胆子挺大吗？”许小虫嘴里塞着虾还不忘评价，“怎么叫的比赵蕤还惨。”
　　作为参与节目的当事人，徐舟野和沈慢同时冷笑了一声。
　　开始大家还不知道他们两人这冷笑什么意思，直到到了水缸那一关。
　　就看见沈慢和罗知乐坐在屋子里等死 ，屋子外面不远处四个人吼的撕心裂肺，徐舟野和周耀是急的，秦一星和赵蕤是怕的。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老板咯咯咯笑得花枝招展，“你们看看秦一星那怂样儿，我看他快躺地上了。”
　　赵蕤扯扯嘴角，看着屏幕上面自己哭丧着的脸实在是笑不出来。
　　其他人也在笑，连沈慢都笑了，不过是被气笑了，他还以为徐舟野那条线经历的是什么艰难的挑战要磨蹭半天，结果就这？
　　不知道的还以为节目组要求他们把水缸里的水给喝完呢。
　　看得出，节目组很喜欢赵蕤和秦一星两人的节目效果，给了他们脸上无数个特写镜头，真是舍不得剪掉一丁点。
　　所有人都看哭了，队友是笑哭的，赵蕤是气哭的。
　　“看看徐舟野蹬自行车时的那个表情。”老板今天可太开心了，“那脚下都要踩出火花子了，边上两傻子还在那儿抓娃娃呢。”
　　两傻子就是秦一星和赵蕤。
　　赵蕤已经不想再看下去，把碗端起来默默猛刨饭。
　　终于到了最后一幕，在看到沈慢主动找徐舟野要锁的那一幕时，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节目组也很懂，特意将两人换锁的画面切了出来，加了BGM，特写了表情，搞得真像那生离死别似的。
　　屏幕里的沈慢笑意盈盈的看着徐舟野，那笑容在众人的眼神里，变成了另外一种含义。
　　“舟野，你的人生还很长，替我好好活下去……”
　　徐舟野懵懵懂懂，并不知道沈慢此举何意，只知道乖乖听话，直到沈慢缓慢沉入地底，才恍然大悟，发出凄厉的喊叫：“哥——”
　　幽凉的唢呐声响起，一时分不清是喜乐还是哀乐。
　　“都给我看哭了。”老板挺感性，扯了张纸巾擦擦眼角，对着徐舟野道，“你当时是不是特别感动？我看沈慢笑着看你的时候，肯定心里想的是让你好好活着。”
　　感动？感动个屁，床上那么熟，徐舟野能不知道他家队长的心思？当时沈慢还在吃醋，找他要锁的时候的确是笑着，只是那笑容里全是狡黠——他知道徐舟野肯定会生气。
　　徐舟野呢，的确是生气了，还气得要命，要不是在做节目，肯定得冲过去把沈慢从地板下面拎上来。
　　这一幕成了整个密室逃脱的高潮，队友们纷纷为两人的“兄弟情”鼓起掌。
　　只有赵蕤和老板，坐在旁边表情微妙，赵蕤微妙的是他在思考要不要这会儿上微博看看有多少人在骂自己，老板微妙的是知道这两人不是什么鬼兄弟情……
　　到底是HCC的人气TOP选手。
　　节目一播出，立马上了热搜。
　　没什么人在骂赵蕤，都笑秦一星去了。
　　这人之前的直播信誓旦旦，说自己绝对不会害怕，结果和赵蕤两个人组成了鹌鹑二人组，一丁点风吹草动就能看到魂儿从两人嘴里飞出来。
　　赵蕤哭着发了条微博，说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啊。
　　于是大家纷纷想起了ACE给赵蕤拉票的画面，网友们笑成一团，说本来以为ACE关系好才给你拉票的，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赵蕤说大人明鉴，真是青天大老爷。
　　沈慢和徐舟野两人的名字都挂在了热搜上，不过挂的是游戏ID，slow和fest。
　　“对了，一直没问过你，你ID为什么是fest？”沈慢问，“为了纪念什么节日吗？”
　　徐舟野看了沈慢一眼，没说话。
　　沈慢：“？”怎么了？
　　徐舟野：“手滑，把fast打成了fest。”
　　沈慢：“……”
　　徐舟野，你莫非是个天才。
　　Fast，快，本来是想和沈慢取个甜蜜的情侣ID，结果手一歪，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两人聊着天，其他人已经看上综艺的单人采访了。
　　先是沈慢的，他那一句“很喜欢徐舟野这孩子，舍不得他死，就想替他去”出口时，整个嘈杂的包厢都安静了下来，众人默契的抬头看向沈慢。
　　沈慢说了什么？很喜欢徐舟野？舍不得他死？就替他去？这是那个连个表情都懒得给的沈慢说出来的话？我的天——
　　沈慢用筷子夹了个芦笋，慢悠悠地吃，被所有人都盯着，他也依旧没啥表情，把芦笋慢条斯理的咽下去，才道：“看着我干嘛，嫉妒？”
　　众人：“……”
　　有点嫉妒，但是不多。
　　又到了徐舟野的采访环节，和沈慢的轻松愉悦比起来，他的脸色明显很难看，也不笑了，就面无表情跟个黑面煞神似的坐那儿。他笑和不笑本来就是两个人，搞得采访的工作人员都有点放不开了，问的问题小心翼翼。
　　当问到怎么看待沈慢豁出性命也要救他这个问题时，徐舟野掀掀嘴角，皮笑肉不笑：“当然是特别感动，回去一定要好好重谢队长，他为了我付出了这么多，我也一定会为他付出更多。”
　　工作人员来劲了，问，那你会付出什么呢？
　　徐舟野：“付出我所有的精力。”
　　众人纷纷鼓掌，被徐舟野这为了战队努力的感情而感动，说怪不得徐舟野天天打排位打到凌晨，原来是为了报答沈慢的救命之恩。
　　只有沈慢拿筷子的手紧了一下，看向徐舟野，顿时明白了这货是真的故意这么说的。
　　好个付出所有的精力——明显想到了某些事，沈慢眼神里闪过羞恼，用口型对着徐舟野骂了句：畜生。
　　徐舟野看得明白，被骂了反倒是笑的比花儿还灿烂，说：“哥，来来来，敬你一杯，为我们真挚的感情干杯。”
　　沈慢：“……”徐舟野，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比徐舟野还不要脸的是在最后最佳选手投票阶段给自己投了一票的秦一星，这会儿秦一星正在直播，面对质疑漫天的弹幕，他表现出了职业选手才有的极强心理素质。
　　“你们是不知道，那个密室有多恐怖。”秦一星说，“出来的时候保持着裤子的干燥，已经是我最后的倔强了。”
　　弹幕们都被这人不要脸的架势逗笑。
　　秦一星说：“你们也别笑我，你们进去不一定比我强，什么？沈慢不怕？他那个性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有几个能像他那样淡定的。”
　　别的不说，秦一星心理素质是真真的好，也难怪能打这么多年职业保持这么好的状态。很多时候，电竞选手要承担的压力不光是成绩，还有各方面的非议，从这一点来看，秦一星很适合这行。
　　可是再适合这行，也不能不要脸啊。
　　于是十几分钟后，秦一星说自己才是密室MVP的词条成功出现在了热搜，吸引了一众乐子人的目光。
　　“这人是真他妈不要脸啊。”赵蕤被他震惊，“他叫得比我还大声，还好意思投自己一票？”
　　“算了，随他吧。”老板知道他脑回路异常，对此人实在是兴趣缺缺，摆摆手，“徐舟野，你带回来那个大菜狗呢。”
　　大菜狗是MVP的礼物，有半个身体那么大，绿油油还挺可爱。
　　徐舟野指了指沈慢：“送队长了。”
　　老板：“……沈慢还要这个？”
　　沈慢：“凭什么不能要？”
　　徐舟野低头抿唇直笑，最近沈慢睡觉都抱着那个大菜狗，经常一进他房间就看见他靠着菜狗玩手机，那张冷淡的脸和可爱的菜狗对比起来有种异常的和谐，把徐舟野萌得肝颤。
　　——
　　春季赛冠军一到手，压了大家快一个月的教练立马大赦天下，放假三天。
　　大家都挺高兴的，而最高兴的还得是徐舟野，当天晚上拉着沈慢就出去住了。
　　到底是年轻人身体好，两人折腾了一晚上。
　　第二天两人都没起得来，睡到大中午。
　　从窗帘射入的阳光把徐舟野从睡梦中唤醒，他迷蒙的睁开眼，看见沈慢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侧脸对着自己，他没穿上衣，只穿着一条牛仔裤，修长笔直的腿蹬在床沿上，能看到白皙脚背上隐约可见的青色血管。阳光柔软，像洒在刚出炉面包上的糖霜，照上沈慢的侧脸，让他也好像变得像蛋糕那般可口。
　　光影中，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微垂着眼睫，和这俗世格格不入。
　　窗外是春天，眼前是沈慢。
　　徐舟野从床上坐起来。
　　“醒了？”沈慢看向徐舟野。
　　“嗯。”徐舟野走过去，弯腰低头，在他唇上浅浅的亲了亲。
　　沈慢唇边有薄荷的香气，是沈慢的味道。
　　没有交谈，沈慢又安静地躺着，徐舟野坐在他对面，不说话，也不动，看着他的眼神温柔得要命，那是欲望和爱意同时被满足后的餍足感。
　　沈慢用脚踩住徐舟野的膝盖，力道不重，像猫跳上主人腿上那样带着撒娇的意味：“饿了。”
　　徐舟野说：“想吃什么？”
　　沈慢说：“面吧。”
　　徐舟野说：“我去下。”
　　沈慢嗯了声。
　　徐舟野去做饭，沈慢便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整个房间，又安静坐了会儿，直到徐舟野来叫他。
　　“吃饭了。”徐舟野支了脑袋过来。
　　沈慢起身。
　　坐在春日阳光里的沈慢，像块玻璃罐头里多汁的蜜桃，他肩头颈项上，还带着齿痕和暧昧的痕迹，好似刚刚被人用力的品尝过，十分诱人。
　　可他自己却对这种诱惑力毫无自觉，不，或许不是毫无自觉，而是习以为常。
　　随意套上宽大的T恤，沈慢晃荡出来，捏着筷子吃面。
　　徐舟野没动筷，就这么盯着他看。
　　“干嘛？”沈慢揉揉自己的头，他洗漱过，但没梳头，想必这会儿不大好看，“不吃饭就看我？”
　　徐舟野说：“知不知道什么叫秀色可餐。”
　　沈慢说：“只知道人是铁饭是钢。”
　　凌乱的头发让沈慢那种冷淡的气质缓和了不少，多了些少年般的懵懂清纯，是另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沈慢被徐舟野盯着，也没什么不自在，维持着自己的节奏，慢悠悠的在鸡蛋上留下一个牙印，说：“面都要坨了。”
　　徐舟野这才拿起筷子。
　　两人吃了面，又在沙发上缠绵了一会儿。
　　忽的想起什么，沈慢问：“之前跟着我的那个跟踪狂怎么样了？”
　　徐舟野说：“哪个？”
　　沈慢：“还能是哪个？”
　　徐舟野哦了声：“心理素质不好啊，给他弄崩溃了。”
　　沈慢：“……”
　　徐舟野说：“这不比你差远了。”
　　沈慢被跟了三年，跟到他最后懒得出门，这都没崩溃，那人被跟了不到一个月就不行了，哭爹叫娘的道歉。承诺说以后再也不跟着沈慢，这事儿才勉强算完。
　　徐舟野说：“你是真能忍啊。”
　　沈慢是真的觉得还好，反正他不爱出门：“还好吧。”
　　“好不了一点。”徐舟野说，“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和我说，我有的是办法治他们，你脾气好，我可不惯着。”
　　这话就有失偏颇了，这放在整个ACE，哪怕是整个HCC，可能都没几个人能说出沈慢比徐舟野脾气好这句话来的。估计也就徐舟野一个人觉得他家慢慢又软又可爱，脾气好的不得了。


第68章 自古多情
　　春季赛一结束，紧锣密鼓的就是备战大师杯。
　　今年大师杯今年比赛地点在国内，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不用提前过去适应环境，提前订好机票酒店就行。
　　教练约了几场和TKR的训练赛，本来他还有点担心TKR不会答应，谁知道那边挺爽快。因为连着两场都输给UN，今年TKR连大师杯名额都没拿到，被粉丝骂的不轻。
　　他们老板花了大价钱买了INNER，也没打出效果，这会儿正憋着一股子邪火，听到要训练赛，立马答应了。
　　TKR的老板沈慢见过，是个一米八几的壮汉，大金链子大手表，还有一手花臂，看着挺吓人的。他当时想挖沈慢的时候，还约过沈慢出去吃饭，沈慢怕拒绝之后被打，直接没去。
　　今年本来以为INNER加入TKR，会是成绩最好的一年，结果半路冒出来个罗知乐，硬是给人打的成绩比去年还差。
　　这换谁谁不恼火。
　　训练赛打了几天，成绩有赢有输，但从整体上来看，ACE和TKR基本是六四开。
　　经过世界赛的洗礼，徐舟野的成长显而易见，对于一些细节纪律的把控更加到位了，眼位的放置，不该吃的兵线，以及各种写入规章制度的小细节，他现在都能把握的很好。
　　徐舟野现在也不过十九。当真是未来可期。
　　沈慢则是一贯的稳定水准，好像除了去年手伤的那段时间外，他的状态几乎就没怎么差过，哪怕是ACE成绩最低迷的那几年，也没人能说沈慢的闲话。
　　此时沈慢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在皮肤上留下了一条狰狞的伤口，记录了那次恐怖的经历。
　　沈慢自己不当回事儿，徐舟野却看着心疼，到处去给他搜罗去疤痕的办法，沈慢也不拒绝，由着他折腾。
　　算是两人之间的小情趣。
　　这几天，不知道什么情况，赵蕤的状态有点不大好，作为和他搭档的下路，沈慢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什么情况？”没有当着队友的面说，沈慢私下里找到了赵蕤。
　　赵蕤低着头不吭声。
　　“你是不是又和你男朋友闹别扭了？”沈慢一语中的。
　　赵蕤：“……”
　　不否认就是了。
　　这战队不让谈恋爱，有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都是年轻人，感情状况出现波动很容易影响竞技状态。之前有个特别黑色幽默的事情就是某个职业战队的选手在决赛前夕惨遭女朋友分手，最后决赛被对手打了个三比零，后来仔细一查，发现那个女朋友居然和对手战队关系很好……
　　网友们都开玩笑，说这么能埋包袱，不去搞谍战真是浪费人才。
　　“说吧，怎么回事。”沈慢点了根烟。
　　赵蕤摇头不吭声。
　　沈慢说：“赵蕤，上次你就因为感情问题出过状况，这次是大师杯，你要是再因为感情问题影响状态，别怪我翻脸。”
　　他说的话没留情面，赵蕤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身体一抽一抽，哭得可伤心。
　　沈慢面露无奈。
　　刚才那个话，他是作为队长说的，可是现在看着赵蕤哭的这么惨，只能叹了口气，换了个身份语气：“行了，别哭了，不是故意凶你的，到底怎么了？”
　　赵蕤说：“我、我和他的事儿，被他家里人知道了。”
　　沈慢：“……”
　　赵蕤说：“他，已经一周没和我联系了。”
　　感情这种东西，不怕互相折磨互相拉扯，最怕的就是断崖式的结束。
　　两人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是陌生人，这种事情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更不要说孟祺之似乎是赵蕤正经意义上的初恋。
　　赵蕤说：“我们、我们这算不算，分手了？”
　　沈慢不知道该说什么，算吗？算吧。这年头一周不联系，不等于自动分手？
　　说到家里人，沈慢却想起了徐舟野漂亮的妈妈。
　　和他孤身一人不同，徐舟野显然有个幸福美满的大家庭，这样的家庭，如果知道了他在和男人谈恋爱……
　　沈慢觉得自己和徐舟野的状况可能比赵蕤好不到哪儿去，不，或许会更差，因为他和徐舟野在同一个队。
　　突然有点心烦，沈慢说：“你不知道他住哪儿吗？”
　　赵蕤说：“他住的地方太多了，经常去的那里没人……”
　　这就是谈个有钱人的坏处了，失恋了人都找不到。
　　沈慢说：“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赵蕤痛哭流涕，说我不知道啊，我好想他，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沈慢默默递给他一张纸巾，静静的看着他哭。
　　哭了一会儿，赵蕤哭累了，说：“队长，你怎么都不安慰我。”
　　沈慢说：“那是另外的价钱。”
　　赵蕤：“……”
　　沈慢：“开个玩笑，要不我陪你去找找他？”
　　赵蕤说：“不用，我都去了好几次了。”他泄了气，像只斗败的大公鸡，“人家不喜欢你了，你再折腾也没用。”
　　道理倒是想的明白，可是道理是道理，感情是感情。
　　沈慢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想了想：“他叫孟祺之是吧，确定是真名吗？”
　　赵蕤说：“不确定。”
　　沈慢：“？”
　　赵蕤说：“其实我和他真的，好像没那么熟……”
　　这两人谈了一年，赵蕤现在来了个好像没那么熟，把沈慢气笑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是吧？”
　　赵蕤说：“我说真的，我好像真的不是很了解他。”他说的有气无力，“都是他来找的我，我连他到底住哪里都弄不清楚，只知道他家里挺有钱，可是我也不穷啊，我也不是图他的钱，才和他在一起的。”
　　沈慢说：“那你是图他什么？”
　　赵蕤理直气壮：“图他脸。”
　　沈慢：“。”
　　也没比图他钱好到哪里去。
　　“算了，你让我伤心几天吧。”赵蕤说，“我会尽快调整过来的……”
　　沈慢对此表示怀疑，但是人家感情的事儿，他也不好插手，说：“那你尽快调整。”还好现在只是训练赛，离大师杯还有段时间。
　　赵蕤点点头。
　　“赵蕤怎么了？”徐舟野也看出了赵蕤不对劲，沈慢回去后就问了句。
　　“失恋了。”沈慢说。
　　徐舟野说：“啊？被人甩了？”
　　沈慢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能是他甩别人。”
　　徐舟野说：“把人甩了不应该喜气洋洋的吗？”
　　沈慢：“……”你聪明得让人有点害怕。
　　于是沈慢把赵蕤的事儿简单的说了一下，徐舟野说如果确定孟祺之是真名的话，他倒是可以托人查一下。
　　“查吧。”沈慢说，“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赵蕤不愧是一年网恋六次，次次奔现失败，还继续网恋的人，又缓了一周，居然还真让他缓了过来，至少在训练的时候没有出现上周那种严重到所有人都发现他状态不对的失误。
　　徐舟野这边也有了眉目，说他查到了，孟祺之不是假名，但是还不如是假名。
　　“什么意思？”沈慢觉得这说法挺奇怪。
　　“简而言之，就是特别有钱的一户人家里的独苗苗。”徐舟野说，“背景我就不细讲了，反正是一般人够不上的那种。”
　　沈慢：“所以他和赵蕤只是玩玩？”
　　徐舟野说：“现在都两个星期了吧，他还没出现？”
　　言下之意很明显，不是玩玩能是什么。
　　沈慢沉默。
　　“就算他想，他家里人肯定也不可能同意的。”徐舟野说，“胳膊拗不过大腿。”
　　听着这话，沈慢其实很想问一句，他家不同意，你家能同意吗？可总觉得这句话要是出了口，可能两人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去。
　　孟祺之是赵蕤的初恋，徐舟野又何尝不是沈慢的初恋。
　　沈慢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问他晚上吃什么。
　　徐舟野只觉得沈慢的神情略微有点异样，但也没多想什么，笑嘻嘻的问沈慢想吃什么，说好久没吃饺子了，给沈慢包饺子好不好。
　　沈慢说：“当然好。”
　　——
　　“早上好啊，队长。”赵蕤元气满满的和刚和徐舟野晨跑回来的沈慢打招呼。
　　沈慢看他精神挺好：“今天精神不错？缓过来了？”
　　“还成吧。”赵蕤说，“这都快十几天了……总不能天天窝在被窝里哭。”
　　沈慢心想你想得开就行。
　　“别国的队伍是不是过来了？”赵蕤问。
　　大师杯快要开赛，和他们之前一样，其他国家的战队准备提前过来熟悉场地。
　　“是吧，怎么？”沈慢问。
　　赵蕤说：“不是和WM关系挺好，请他们吃顿饭呗。”
　　沈慢说：“你和他们还有联系？”
　　赵蕤说：“偶尔聊聊嘛。”
　　赵蕤还是厉害，交际业务都扩展到国外去了。
　　沈慢道：“行啊，到时候再说。”他顿了一下，“你和孟祺之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赵蕤挠头，“不是分了吗？”
　　沈慢：“真分了？”
　　赵蕤：“分了啊，这都三个星期了，不分难不成还死缠烂打。”再说就算死缠烂打，也得有对象，这人跟个幽灵一样消失了，他找谁死缠烂打去。
　　既然分了，那就没必要告诉赵蕤徐舟野查到的那些东西了，沈慢权衡了一下，觉得没必要让赵蕤更不高兴，索性没说。
　　大师杯赛程在五月中，一共要打二十几天。
　　反正是国内，提前两三天过去，稍微熟悉一下场地，参加个开幕式就行。
　　本来以为赵蕤和孟祺之的事儿就算这么结束，结果某天晚上，保安突然告诉赵蕤，说有人找他。
　　赵蕤正在和沈慢双排，摘下耳机：“谁啊？”
　　保安说：“不认识啊，挺高一个男的，长头发的，长的挺漂亮。”
　　长头发，挺漂亮，这描述一出，训练室都安静了。
　　虽然赵蕤没说，但大家也看出了这人肯定是感情上面出了点问题，估计是分手了。没想到分手对象突然找上门……
　　沈慢看了赵蕤一眼，他本来还以为赵蕤会激动亦或者难过，谁知他表情都没变一下：“没空，让他走吧。”
　　保安也不知道啥情况，应了声好就出去了。
　　沈慢说：“你不去看看？”
　　赵蕤有点莫名其妙：“看什么？”
　　沈慢：“……”
　　赵蕤说：“不都分手了，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有啥好看的。”他把耳机重新戴上，“这新英雄真难玩，还好比赛不是这个版本。”
　　赵蕤脸上的无所谓不似作假，他说：“队长，你盯着我干嘛？”
　　沈慢想说什么，最后也没说，目光落到了坐在旁边的徐舟野身上。
　　徐舟野在单排，这会儿摘了耳机也看着自己。
　　两人眼神交流。
　　徐舟野：哥，你看我干嘛？你该不会想甩了我吧？
　　沈慢：。
　　徐舟野：？
　　沈慢：……
　　徐舟野：！！
　　不是，赵蕤是遇到渣男了，他又不是渣男，为什么沈慢要用看渣男的眼神看他——他多冤枉。
　　——
　　过了会儿，被打发走的保安又来了，说找赵蕤那人不肯走，非要等赵蕤出来。
　　赵蕤大手一挥：“那让他等等，我打完这把。”
　　打完这把，赵蕤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大家看着他的背影，都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心。
　　“你们说，赵蕤会不会哭着回来？”刘世世小声说，“他前段时间状态不好的时候，经常看见他一个人蹲在花园角落里哭。”
　　沈慢没想到还有这事儿。
　　“我也撞见过几次。”许小虫说，“我都没敢过去打扰他。”
　　大家都有点唏嘘。
　　突然被断崖式分手这事儿，虽然现在赵蕤表现的很无所谓，但显然对他打击挺大，众人也不知道他现在这种状态是真的还是装的。
　　“怎么办？”刘世世说，“要不咱们出去帮赵蕤出出气，揍那男的一顿？”
　　许小虫撸起袖子：“我知道基地附近哪儿没监控。”
　　几人正说着，赵蕤就回来了。
　　大家都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快，一时间有点无措。
　　光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端倪，赵蕤显得挺轻松，说：“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蕤啊，你没事吧？”刘世世问。
　　“没事儿。”赵蕤说，“我和他说清楚了，他走了。”
　　沈慢：“他来找你复合？”
　　赵蕤道：“嗯。”
　　沈慢：“同意了？”
　　赵蕤说：“当然没有，同意了再被他甩一次啊？人不能跨进同一条河流……”
　　沈慢说：“说人话。”
　　赵蕤老实的说人话：“他今天胡子拉碴的，不大好看，很难让我动心。”
　　众人：“……”
　　赵蕤说：“大实话。”
　　有时候，痴情人和渣男只有一线之隔，难过了那么多天的赵蕤今天在看到孟祺之时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没有到没他不行的地步，孟祺之也不知道干嘛去了，一身狼狈，脸上的胡茬都还在，赵蕤问他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他沉默了好久，最终摇了摇头，勉强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抱歉。”
　　还好赵蕤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所以也没失望，赵蕤说：“既然没什么要解释的，那就不多说了，我进去了。”
　　孟祺之拉住他。
　　赵蕤回头：“干嘛？”
　　孟祺之说：“赵蕤，我……已经处理好家里的事了，还能给我个机会吗？”
　　赵蕤想了想：“没了吧。”他上下打量着孟祺之——用那种评判意味很浓的目光。
　　孟祺之被看的很不舒服，他说：“真的？”
　　“真的。”赵蕤很认真，很认真的说，“我还以为隔这么久看见你会很开心呢，结果……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了。”
　　或许只有发自内心的话语，才能在一瞬间，打破人心脏的壁垒，如同利刃捅进毫无防备的最柔软之处。
　　赵蕤说出这句话，下一刻，便看见孟祺之脸上血色瞬间皆无，惨白如纸。
　　心脏有瞬间的刺痛，但被无所谓的表情掩饰的很好，没有被孟祺之看出端倪，赵蕤说：“我要进去了，能松手了吗？”
　　孟祺之松了手。
　　赵蕤转身，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后来赵蕤才知道，那天孟祺之在基地门口站了好久好久。
　　春天的夜，总是带着一丝忧郁的味道。
　　空气里有花的香气，若隐若现的藏在带着微凉的夜色里。
　　沈慢心情不大好，坐在阳台上抽烟。
　　漆黑的天空里，挂着一朵小小的云，像个可爱的挂件，飘在和它一样小的花园里。风很小，云便也走的慢，飘了半天，刚好飘到沈慢的头顶。
　　门轻轻的被人拉开，又关上，沈慢没回头，他知道是谁。
　　被人从身后抱住，结实的胸膛带着灼热的温度贴在后背，颈项被发丝用力的蹭着，像撒娇的大猫，大猫嘟囔着：“哥，怎么不高兴？”
　　沈慢说：“哪里看出我不高兴？”
　　大猫嗅了嗅沈慢的发丝：“闻出来的。”
　　沈慢笑了。
　　“是不是赵蕤的事儿让你心烦了。”徐舟野问。
　　是，也不是，沈慢说：“还好。”
　　“骗我。”徐舟野说，“你特别不高兴。”
　　沈慢把烟含在嘴里，含糊的说了句没有。
　　徐舟野伸手就把烟从沈慢嘴里拿了出来，在旁边的烟灰缸里按灭，他说：“我看出来了。”
　　心里涌起一股子无名火，这当然也不是徐舟野的错，或许是看到赵蕤分手那凄惨的模样，总让他联想到某些不得不面对的事，沈慢说：“有点困了。”
　　徐舟野蹙眉。
　　沈慢说：“睡觉吗？”
　　徐舟野：“不睡，除非你告诉我你怎么了？”
　　他死死地抱着沈慢，任由沈慢怎么用力都没松手，僵持了一会儿，沈慢放弃了，他忽的轻声叹息。
　　徐舟野说：“哥，干嘛？”
　　沈慢靠在他的怀里，仰头看着徐舟野，他的双眸在灯光暗淡的黑夜里，像撒了一把星子的海，漆黑，泛着微光，他问他：“徐舟野，你会陪我多久？”
　　徐舟野愣住。
　　沈慢说：“一年还是两年……”总归不会是一辈子。
　　徐舟野失笑，他总算知道了沈慢为什么不高兴。
　　想要创造羁绊，就要忍受掉眼泪的风险。
　　沈慢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徐舟野闯入了他的生活，成为了他每天等待的小王子，可是，小王子总有一天是会回去的，回到属于他的世界里。
　　那被留下的狐狸呢。
　　还在那片麦田里，继续等待吗？
　　徐舟野忽的就有些难过，他想着自己没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沈慢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阳台上看了多少片云。
　　那时的沈慢大概谁也没等，没有期待，自然也没有失望。
　　“我会陪你。”徐舟野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时候。”
　　沈慢：“……”
　　徐舟野说：“如果你不要我了，那我就走。”他语调哽咽。
　　沈慢：“真的？”
　　徐舟野说：“当然是假的。”想到沈慢把自己甩了，徐舟野顿时怒火中烧，低吼，“沈慢，老子骗你的，你敢不要老子了，老子就把你绑起来关在屋子里，天天草你——”
　　沈慢：“……”
　　徐舟野：“直到把你草熟了，再也离不开我！”
　　沈慢没吭声，幽幽的想，现在也差不多了……


第69章 牙疼
　　正常的感情会让人有些患得患失的不安。
　　反而不大正常的感情却会让人感到安心。
　　徐舟野不知道在沈慢的视角里，自己对他的感情如何，但在他自己的角度来看，他对沈慢的感情并不是很正常。
　　这种不正常体现在十年如一日的狂热上，谁敢信从看见沈慢捧起奖杯的那一刻，这么多年，他对沈慢的热情竟是没有过一分的消减。
　　而在和沈慢确定关系后，徐舟野本来以为自己会安心一些，却不想，反而变本加厉。
　　他依旧焦躁，依旧不安，依旧用笑容压抑着某种在心中沸腾的情感。他需要非常的努力，才能笑着看沈慢和别人说笑交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沈慢并不喜欢和太多人有交流，这倒是帮徐舟野省去了不少麻烦。
　　沈慢的云淡风轻，更是衬托得徐舟野的焦躁显得可笑，他理智上知道沈慢待自己是不同的，但感情上却还在期待更多。
　　直到，沈慢突然吃了他的醋。
　　沈慢吃醋了，沈慢吃他的醋了——
　　说来可笑，徐舟野在那一刻心中感到的是无与伦比的喜悦。
　　“我会陪着你，陪你到不需要我的时候。”多么冠冕堂皇的话，徐舟野却庆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是在身后抱着沈慢，让沈慢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他此时的表情一定很可怕，甚至于在说出这句话时，心底在冷冷的哂笑。
　　离开？他永远也不会离开。就算沈慢不需要他，他也决计不会放手。
　　沈慢对此毫无知觉，他似乎对于一辈子这个说法甚觉荒谬，已经开始思考如果和赵蕤遇到同样的事，要如何体面的脱身。
　　体面的脱身？徐舟野只觉得可笑——他自身后牢牢地搂住沈慢，力道大得恨不得将他嵌入自己的身体。
　　哥，不用担心了，你这辈子，都跑不掉的。
　　——
　　大师杯的赛前准备在紧锣密鼓的进行。
　　和全球冠军联赛的复杂赛制不同，大师杯采取的是双败淘汰制，抽签然后两两对决，赢的进胜者组，输的进败者组，胜者组和败者组再次对决，赢得晋级，再循环往复。总而言之，淘汰的条件是输两场。
　　周五晚上抽签，周三大家就开始紧张。
　　沈慢本来在屋子里打游戏，突然闻到一股子烟味，他还以为是什么东西着了火，东找西找，最后在阳台外面的花园里面看见自家教练撅着个屁股躲在角落里烧什么东西。
　　“教练，你干嘛呢？”沈慢打开阳台的窗户问到。
　　教练被沈慢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么晚你还没睡呢？”
　　这都两点多了。
　　沈慢说：“咖啡喝多了睡不着。”
　　教练手里举着三根香说：“这不是明天要抽签了。”
　　沈慢：“……”
　　虽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可是教练你这大半夜的在花园里上香烧纸，真挺吓人。
　　“快睡吧。”教练说，“明早还训练呢。”
　　沈慢默默的关窗户，拉窗帘，睡觉去了。
　　这届大师杯对于他们的含义，与往常不同。如果他们拿下了冠军，那么将成为废土之心历史上最快一个获得大满贯的队伍，并且是不间断的大满贯。
　　虽然教练一再让大家放平心态，可是从他那大半夜都有要跑到窗外烧纸的举动来看，他估计比选手还紧张。
　　“大家放平心态，咱们世界赛都过来了，现在更是洒洒水。”教练安抚着队员们的情绪。
　　沈慢说：“教练。”
　　教练说：“怎么，沈慢你也紧张了？没事儿……”
　　说到这里，投影的屏幕上抽签的选手突然摸出了两个球，球上面一个写着BBB，一个写着ACE。
　　会议室里的气氛凝滞三秒。
　　教练声嘶力竭的嚎啕：“不是烧纸了吗——怎么是这么个签啊——去年就是他抽的，今年怎么还来？？”
　　没错，去年好不容易打进季后赛的ACE，在大师杯第一轮就喜提3B，被毫不意外的送回老家。
　　顿时，所有人都陷入了低落的情绪。
　　只有沈慢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幽幽的喊了声：“教练。”
　　教练：“嘛呀？”
　　沈慢：“你说这有没有可能是去年的回放。”
　　教练：“……”
　　众人：“……”
　　沈慢：“今年海鲜台没买大师杯的转播权吧。”
　　众人抬眸，在投屏的右上角看到了海鲜台的标志。
　　没错，这是海鲜台的经典骚操作，之前有一年的春季赛就没舍得买版权，天天在那儿挂着HCC的标题放上一年的回放，不少不明真相的观众被骗进来看完几场比赛都没发现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真是被海鲜台给天才笑了。
　　教练哦了一声，默默的换了个网站，换到动物台去。
　　果不其然，人家刚直播到开幕式，还没开始抽签呢，唯一的问题就是，抽签的人还是去年那个手气贼黑的退役选手。
　　“为什么每年都是他。”赵蕤说，“我怀疑这是黑幕的一部分。”
　　说着，就看着抽签的人走向了那个装着战队名字的玻璃球。
　　“老哥，老哥，给点力吧，给点力吧。”所有人都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要是让我们抽到好签，我愿意减肥二十斤。”许小虫许愿。
　　“抽到好签，我半个月不吃肉。”刘世世也加入了。
　　“那我愿意半年不网恋。”赵蕤咬咬牙跺跺脚，来了个狠的。
　　徐舟野：“那我包大家一个月的夜宵？”
　　就剩沈慢了，大家看向自家队长。
　　对于这种封建迷信的行为，沈慢是很不赞同的，但面对队员们的目光，他思考了两秒钟，说：“如果抽到好签，就算让我拿冠军我也愿意。”
　　众人：“……”沈慢你也被谁传染的这么不要脸。
　　这边扯东扯西，那边已经开抽了。
　　老哥不愧外号黑手，一抽一个准，从箱子里摸了两个球，打开一个写着UN，打开另一个，写着BBB。
　　行了，这下轮到别人家倒霉。
　　众人长舒一口气的同时，替UN感到了一丝悲伤。
　　“我真受不了了。”赵蕤痛斥，“五十六分之一的概率也能被他撞上，明年能不能换个手气好点的老哥来。”
　　“赞成。”刘世世说，“这哥手是真的太黑了。”
　　抽签还在继续。
　　之前教练就分析过，今年对他们有较大威胁的队伍只有两支，分别是国内的UN，亚洲赛区的BBB。
　　抽签继续，ACE很快也抽到了自己的对手，是欧洲赛区的春季赛冠军VK。
　　VK是今年春季赛新组的一支战队，老板非常有钱，买了不少强力外援，今年春季赛的成绩拿了第一。
　　不过欧洲实力普遍比HCC差一点，所以具体实力如何，还得在赛场上碰一碰才知道。
　　教练对这个抽签结果很满意，说：“还可以。”
　　“WM也来了吧？”赵蕤说，“我听说他们都在比赛城市训练了几周了。”
　　WM，他们的老朋友，之前欧洲比赛时，就借用的他们的场馆。
　　只可惜这次比赛地不在他们基地所在的城市，而是在TKR那边，所以WM借的是TKR的场馆。
　　“借场馆也没什么问题。”赵蕤说，“我只是担心秦一星带他们去吃火锅……”
　　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大家脸色都很难看。
　　“不会吧？”教练说，“有了上几次的教训，他们教练肯定管他们管的很严。”
　　都不是上一次的教训，那得是上几次的教训。
　　外国友人来国内比赛，肠胃水土不服，次次中招，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有个国内选手热情的分享自家特产五仁月饼——这玩意儿和砒霜最大的区别就是合法，当场把一个友人战队的队员送进医院，要不是120来的快，可能人当场都没了。
　　吓得俱乐部赶紧出声明道歉，罚了选手三个月工资。
　　按照教练的说法，就是选手们天天窝在训练室里打游戏，血条短的要命，都不用下毒的，在饭里随便撒点花生碎都能送走两三个。
　　“咱们什么时候过去啊教练？”刘世世问。
　　“还早呢。”教练说，“两个小时的事儿，急啥，最近训练赛安排的多，你们就别请假了啊，等打完大师杯，给你们放一个星期。”
　　大家点头说好。
　　——
　　抽签一出来，几家欢喜几家愁。
　　和ACE张弛有度的氛围不同，UN基地里几乎是哀嚎声一片。
　　说来也好笑，按照之前的比赛成绩，他们和3B对上的局，胜率为0。
　　这下一来就撞了个最大的，大家都有点愁。
　　“ACE那边挺高兴吧？”周耀随口聊天。
　　“肯定高兴啊。”罗知乐啃着炸鸡，正好沈慢开了直播，点进去看见沈慢在和徐舟野双排。
　　最近要备战大师杯，选手们的训练强度一下子拉上来不少，要么打训练赛，要么打排位。
　　“换了我我也高兴。”罗知乐说，“徐舟野，是真的越来越猛了。”
　　几场比赛下来，沈慢第一射手的位置自然无需多言，倒是徐舟野，竟是没有被沈慢的锋芒压住，成了一颗冉冉升起靓丽夺目的新星，和沈慢好似同气连枝，仿若双星。
　　“是。”周耀是个不怎么承认自己服气的人，这次居然也没反驳，“他的确有点东西。”
　　直播间里，沈慢和徐舟野两人正在沟通。
　　和平日里一样，沈慢的话依旧不多，好像除了在正式比赛的时候，他都不太喜欢说太多的话。
　　但不说话，也不影响两人的默契。
　　徐舟野随便pin了个信号，沈慢就去红区把红BUF拿了，全程一句话都没有。
　　“他们关系好得奇怪。”周耀觉得稀奇，“我记得沈慢脾气很差吧。”
　　罗知乐看了眼周耀，心里想的是，哥，你还说沈慢脾气差呢，这要是弄个全联盟脾气最差的选手排行榜，你肯定在他前面。但对待周耀啊，得顺毛摸，于是说：“是啊，他脾气不好，和之前的队友关系挺差。”其实也没有挺差，之前ACE的队友换的太勤快了，还有个被秦一星打哭泪洒赛场。
　　和沈慢当队友好处很多，但有个巨大的坏处，就是压力很大。
　　现在徐舟野抗住了压力。
　　“他们要是拿到大师杯冠军。”周耀说，“就大满贯了。”他看了眼罗知乐。
　　罗知乐知道他什么意思，笑了笑：“现在我们离大满贯就差四个冠军。”
　　周耀笑了：“切。”
　　沈慢和徐舟野的排位打得很顺利，这个版本非常适合徐舟野。
　　可惜比赛的游戏版本比线上落后一个大更新，反倒是削弱了他的野区能力。
　　打了一晚上。
　　“饿了。”徐舟野说，“哥，待会儿吃点什么夜宵？”
　　沈慢舌头顶了顶口腔：“不吃了。”
　　徐舟野说：“不吃了？怎么？”
　　沈慢说：“没胃口。”
　　没胃口？这可不像沈慢，徐舟野可没那么好糊弄：“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沈慢道：“没。”
　　徐舟野站起来，伸手就把他的摄像头和麦克风一起关了。
　　沈慢都没反应过来：“干嘛？”
　　徐舟野说：“胃疼？”
　　沈慢：“没呢……”
　　徐舟野：“那你是哪儿疼？”
　　沈慢很想说自己哪儿都没疼，然而面对徐舟野审视的目光，这种谎言好像没什么力度，头低了三分，语气也软了，跟被家长抓包的小孩似的，说：“牙疼。”
　　徐舟野：“……”
　　沈慢说：“上火，过两天就好了。”
　　徐舟野说：“我看看。”
　　沈慢：“……”
　　徐舟野说：“快点，我看看。”
　　虽然更亲密的事情都做了，可是要他张开嘴给徐舟野看，却总是感觉很不好意思。沈慢纠结了一会儿，抬起头，就被徐舟野捏着下巴，拇指按住下牙，被迫张开了嘴。
　　沈慢的牙很整齐，微微吐着舌尖抵着徐舟野的大拇指，眸子不自在的半垂，徐舟野仔细看了看，蹙起眉头：“你有智齿啊。”
　　沈慢含糊道：“我刷牙了。”
　　的确是刷牙了，想到沈慢那些什么冰淇淋味道的可爱牙膏，徐舟野弯起眼角：“知道你刷牙了，我说的是智齿，不是龋齿。”
　　沈慢：“……哦。”
　　徐舟野说：“明天去医院拍个片，拔了吧。”
　　沈慢：“！”他立马企图把嘴合上，也不管徐舟野的手指还在他嘴里。
　　徐舟野被沈慢咬着手指，笑道：“干嘛？”
　　沈慢不吭声，默默的咬着。
　　“我看了下，你这智齿光看就知道是歪的。”徐舟野说，“不管肯定不行。”
　　沈慢舔了一下徐舟野的指腹，他坐着，徐舟野站着，抬起眼眸看着徐舟野，眼神里透出一点可怜的味道。
　　不多，就一点，像只知道要被送去医院，不愿意进主人猫包的猫。
　　徐舟野的心软成一片，却依旧不松口：“这样会把别的牙齿顶坏。”
　　沈慢含糊道：“坏就坏了，管他呢……”
　　徐舟野：“……”
　　牙医这种东西吧，怕起来还真不分男女老少。
　　徐舟野记得他妈就挺怕看牙医的，牙齿坏了死活不去看，等到烂穿了牙髓，才被他爸爸架着去了医院。越拖越严重，本来补一下就可以的牙齿只能根管治疗，他坐在外面，就听到治疗室里他妈嗷嗷的叫，跟杀猪一样。
　　后来他妈出来时泪眼婆娑，他问他妈有那么吓人吗？
　　他妈哭着说，等你以后拔智齿的时候就知道了。
　　再后来徐舟野十几岁的时候发现自己长了智齿，都懒得和他妈说，自己一个人去拔了。
　　也就打麻药的时候有点疼，徐舟野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他妈如此的害怕。
　　现在，沈慢在拔牙这件事上，似乎也不是个勇敢的人。
　　沈慢是真的怕，他小时候有过治疗牙齿的经历，感觉牙医的钻头，钻的不是他的牙齿，而是他的心脏，一趟下来，魂儿都飞了。
　　那时候是他外婆带他去的，笑着进去，哭着出来，外婆摸摸他头，本来想给他买点零食安慰一下，结果又想起来刚拔完牙，啥也不能吃。
　　给沈慢幼小的心灵上添上了抹不去的阴影。
　　“那不行。”徐舟野说，“马上比赛了，你现在拔了还来得及，要是突然在比赛期间肿了或者疼就麻烦了。”
　　打蛇打七寸，徐舟野当然知道沈慢怕什么。
　　当时手的状况都那样了还要坚持上场，沈慢决计不可能让自己的状态影响到ACE的比赛成绩。
　　这话明显奏效，沈慢松了口。
　　“也没那么疼。”沈慢还不死心，嘀嘀咕咕，“我吃点止疼药就能好的。”
　　徐舟野说：“长期吃止疼药肯定不行，而且你这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智齿这东西吧，还不像别的东西，养一养就好了，是你越不管他，他就越严重。拖着拖着，最后把其他的牙齿也给弄坏。
　　沈慢说：“那怎么办？”
　　徐舟野说：“我明天陪你去看牙医。”
　　沈慢：“不去行不行？”
　　徐舟野：“不行。”
　　沈慢：“没得商量了？”
　　徐舟野：“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他拇指和食指合拢，捏了一段小小的距离，“一点也没有。”
　　沈慢垂下头——不乐意去医院的猫终于被主人逮住，毫不留情的塞进了猫包里。


第70章 突然失踪
　　第二天，早上九点，徐舟野准时出现在沈慢的房间里。
　　沈慢正在用他的芝士雪顶冰淇淋牙膏刷牙，镜子里的他无精打采，明显昨天晚上没睡好。
　　“我觉得好像没那么疼了。”沈慢说。
　　徐舟野双手抱胸，就这么看着他。
　　沈慢说：“真的……”
　　徐舟野看了下表：“我约的十点，现在过去需要四十分钟。”
　　沈慢无话可说，这徐舟野年纪轻轻的怎么就那么难搞，以后还了得，他最后挣扎道：“要不你摸摸，我真不疼了……”
　　徐舟野说：“行。”
　　沈慢：“啊？”
　　徐舟野说：“来，我摸摸。”
　　沈慢还没反应过来，徐舟野就把手指插到了他的嘴里，拇指在智齿发炎的牙龈上，按了一下——力道不算重，但还是把沈慢痛得一个哆嗦。
　　“唔！”沈慢闷哼。
　　“不是不痛？”徐舟野的手指头搅动沈慢的舌头，看着他家队长委屈的拧眉，眼角发红泛起泪光，“嗯？”
　　沈慢死鸭子嘴硬：“就四不同。”
　　话都说不清楚。
　　徐舟野啧了声，到底是没舍得继续折腾，放过了他：“走了。”
　　一把抓住沈慢的手腕，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拉着他往外走，沈慢放弃反抗，被他拉着跟在后头。
　　两人出门的时候，正巧被刘世世他们撞见，还互相打了个招呼：“哟，这么早出门啊，干嘛去？”
　　“哥牙疼，陪他去看看。”徐舟野道。
　　“哦，牙疼啊，那是得去看看。”许小虫接话，“那你们中午还回来吃饭吗？”
　　徐舟野说：“再看吧，我和教练他们请假了，今天的训练赛打不了了。”
　　“没事儿，健康第一。”刘世世说。
　　两人出去了。
　　刘世世和许小虫转身进了训练室，都坐下了，才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我刚刚是不是看错了。”许小虫说，“徐舟野好像牵着沈慢的手？”
　　刘世世：“没牵着手吧，不是抓着手腕吗？”
　　两人对视一眼，许小虫道：“那你会抓我的手腕吗？”
　　刘世世：“呕，别恶心我。”
　　许小虫：“那他们两个……”
　　刘世世&许小虫：“不是吧？？”
　　——
　　沈慢没空管这两人在想什么，这会儿他正躺在诊所的牙椅上，觉得自己像块待宰的猪肉。
　　刚刚拍了片，好消息是智齿位置还行，不会伤到神经，坏消息是他左右两边都有智齿，右边那一颗还没从牙龈下面冒出来，得一起拔掉。
　　沈慢张着嘴，让医生在里面打麻药，徐舟野就站在他旁边。
　　两人目光相触，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
　　-能不拔了吗？
　　-哥，咱们都躺在这儿了
　　-躺在这里也能站起来就走
　　-那不白挨了一针麻药
　　-……
　　-生气了？
　　沈慢懒得看徐舟野了，盯着头顶上的大灯生闷气，也不知道是在气徐舟野非要把他拉来，还是在气自己这么大了还在害怕拔牙。
　　都说骨科医生干的是体力活，沈慢看牙科医生简直也不遑多让。
　　有颗牙长得有点歪，锤子钉子齐上阵，在他嘴里乒乒乓乓折腾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拔下来。沈慢躺在牙椅上张着嘴，透着股生无可恋的味道。
　　看着可怜，又有点可爱。
　　左边弄完了，还有右边，右边那颗还没冒头，得把牙龈划开再拔。
　　虽然打了麻药，但沈慢还是能感觉到口腔里皮肉被划开的感觉，他眉头拧的死紧，只感觉胸口闷了口气，半晌都上不来。
　　两颗牙，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沈慢嘴都要张麻了，才总算结束。
　　旁边的托盘上，放着两颗新鲜出炉的智齿，是那种很标准的牙齿形状，圆滚滚胖嘟嘟的。
　　“好了 。”医生摘下手套，也夸了句，“牙长得挺标志啊，二十四小时之后才能刷牙，不要用热水漱口，别舔伤口里面的血块，给你开点消炎药，准时吃。”
　　沈慢从牙椅上坐起来，脑子还没缓过劲，坐在椅子上发呆，这会儿他整张嘴都是麻的，也不知道锤子敲的还是麻药的劲儿没过。
　　徐舟野好像在和医生说什么，他也没注意听。
　　拿了每天吃的消炎药，像领小朋友那样，徐舟野牵着沈慢出了门。
　　沈慢后槽牙里咬着两坨棉花，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囤粮的松鼠，乖乖的坐上了副驾驶。徐舟野侧身，帮沈慢系好安全带，问：“痛吗？”
　　沈慢摇摇头。
　　不痛，那肯定是麻药没过，徐舟野说：“今天只能喝粥了。”
　　沈慢点点头。
　　这乖宝宝模样的沈慢实在是太可爱，徐舟野没忍住，指尖在他的脸颊上点了点，唤道：“乖乖。”
　　沈慢也不吭声，低着头，长长的眼睫毛眨啊眨，由着徐舟野调戏。
　　徐舟野心软成了水，凑过去，亲了他一口：“走，咱们回家去。”
　　车开出去二十分钟，麻药的劲儿过去了，沈慢脸上呆呆的表情逐渐褪去，眉头微微凝起，两边拔牙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徐舟野说：“开始疼了？”
　　沈慢转头看着他。
　　徐舟野说：“啊，哥，别瞪我嘛，这玩意儿早拔早安生啊，不然以后严重了，旁边的牙齿都要补的。”
　　道理谁不懂呢，可是拔牙真的很可怕，沈慢想。
　　回到基地，已经是中午，正巧遇到大家在吃午饭。
　　徐舟野和沈慢去了食堂，两人刚进去，就看见张潮云又带着MIN几个队员过来蹭饭。
　　“哟，沈慢，几天不见……胖了？”张潮云这货倒是眼睛尖，一眼就看出了沈慢的脸不大对头。
　　是不对头，这麻药一过，立马开肿。
　　沈慢两个腮帮子都大了一圈，他本来瘦削，大了一圈看起来圆嘟嘟的，比平日里少了冷淡，多了几分可爱。
　　沈慢伤口正疼呢，没空理他的调侃，斜眼瞥了他一眼。
　　“这脸咋了？”赵蕤不知道沈慢是去看牙医了，端着个碗凑过来，“这怎么脸肿了呢？你拿啥东西塞嘴里装可爱？”
　　没力气理赵蕤，只觉得闹腾，沈慢摆摆手示意自己回房去了，转身就走。
　　徐舟野道：“那我待会儿端点粥给你喝。”
　　不想喝，沈慢摆手拒绝。
　　徐舟野弯着眼角直笑。
　　“这是咋了？”赵蕤问。
　　“带他去拔了两颗智齿。”徐舟野说。
　　“你带队长去的？”赵蕤惊讶道。
　　徐舟野说：“是啊，怎么了？”
　　赵蕤摇摇头，心想徐舟野也是厉害，居然能干净利落的把沈慢逮去医院。要知道当初沈慢可是个连咳嗽都能拖半个月，眼看着要咳死了才不得不去医院的人。
　　“没事。”赵蕤给徐舟野竖起大拇指。
　　如果说拔牙的时候要了人的半条命，那么拔完后，就是把剩下的半条命也给解决了。
　　回房不到一个小时，沈慢整张脸就像加了酵母的馒头似得，整个都鼓了起来，他吐掉嘴里的棉花球，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肿得不成样的脸。
　　沈慢：“……”唉，这得肿多久啊。
　　徐舟野端着粥进来，就看见他家慢慢坐在床上，抱着那个巨大的菜狗抱枕，肿着的脸颊贴在菜狗上面，看着可怜又可爱。
　　“哥。”徐舟野端着粥走过去。
　　沈慢无精打采的唔了声。
　　“喝点粥呗。”徐舟野说，“都大半天没吃东西了。”
　　沈慢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想吃。
　　徐舟野说：“粥也不想喝？”
　　不想喝，疼的厉害，沈慢没说话，但眼神已经能和徐舟野无障碍沟通了。
　　“那好吧，我给你放这儿。”徐舟野说，“待会儿饿了喝。”
　　沈慢点头。
　　都说拔智齿是减肥的最好办法，现在沈慢果然有了切身体会，饿得胃都疼了也不想吃东西。吃了止疼药，本来是想治牙疼，结果等了半个小时也没效果，沈慢还在想怎么回事，突然发现自己隐隐作痛的胃没感觉了，顿时给沈慢气笑了，这人无语到极点的时候果然会莫名其妙的笑出声。
　　止疼药都能跑错地方。
　　胃是不疼了，牙还在疼，沈慢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早上起来觉得状态更差了，早上勉强喝点粥，到训练室时那脸色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经理惊恐道：“慢啊，你怎么了？怎么像具在水里发泡的尸体啊。”
　　沈慢：“……”你是不是也太会比喻了？
　　也不怪经理，这会儿沈慢脸颊肿的厉害，脸色惨白，眼下青黑一片，走路都像在飘。
　　沈慢也不想说话，默默的在电脑面前坐下了。
　　“他昨天被徐舟野拎着拔牙去了。”赵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拿着个煎饼果子在啃，“估计还得肿几天。”
　　煎饼果子的香气在屋子里弥漫，沈慢一天没吃东西，肚子咕咕叫，他手撑着下巴，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你要不去休息吧。”经理道，“今天就别训练了。”
　　沈慢摇头，表示自己可以。
　　经理：“……”这个孩子是真的犟。
　　今天约了MIN打训练赛，张潮云昨天就是过来商量这事儿的——他是这么说的，但沈慢怀疑他其实就是来故意蹭饭。
　　结果所有人进到屋子里，看见沈慢，说的第一句话都是：队长，你今天休息一天吧。
　　这不怪他们，沈慢这状态看着太吓人了。
　　徐舟野是最后一个进来的，进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个餐盘。
　　他走到沈慢的旁边，把餐盘放下：“哥，给你煮了粥。”
　　沈慢不大想吃。
　　“我刚煮的。”徐舟野弯下腰，在沈慢的耳边小声嘟囔，“不是白粥，加了瘦肉和皮蛋，好喝呢，哥，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尝尝味嘛。”
　　沈慢长得漂亮精致，乍看起来很娇气，其实比谁都能忍，徐舟野又想起他刚来ACE时，沈慢生病打点滴，打完沈慢医生都懒得喊，自己就给拔了。生了病也不爱去看医生，非要拖到拖不过去了，才在催促下不情不愿的去。
　　他平日里都挺成熟，唯独在照顾自己这件事上，像个没长大的小孩，怎么敷衍怎么来。
　　徐舟野甚至猜测他牙疼也不是一两次了，估计以前都懒得说。
　　粥温热，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看得出花了功夫。
　　徐舟野都这么说了，沈慢也不好让他的好意付之东流，况且虽然他不愿意让徐舟野发现，但他的确是拿撒娇的徐舟野没什么办法。
　　于是捏着勺子喝了一口。
　　徐舟野的厨艺还是一贯的好，皮蛋和瘦肉都精心挑选过，入口就知道和菜市场随便买的那种不大一样。
　　“好喝吗？”徐舟野歪着脑袋。
　　沈慢点点头，含糊的说了句好喝。
　　看见沈慢愿意吃东西，徐舟野也放心了。
　　他理智上当然知道沈慢是个成年人，就算硬饿个一两天也没啥大事，可是感情上依旧会心疼。
　　哪里舍得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点脸颊肉，又给硬生生的饿回去。
　　吃完饭，和MIN打了三场训练赛。
　　MIN没了罗知乐，这个赛季的成绩居然比上个赛季好一点，也难怪张潮云开玩笑说罗知乐和MIN聚是一坨屎，散是满天星。
　　不过ACE的硬实力摆在那儿，就算沈慢今天状态不好，MIN也没什么胜算，输了两把遗憾离场。
　　拔了智齿，唯一能敞开了吃的就是雪糕和冰棍。
　　晚上，沈慢缩在训练室的椅子上，嘴里含着根雪糕和赵蕤打双排，练习新的版本组合。
　　虽然脸肿着，但没怎么影响操作，两人一晚上打了个四连胜，打到十点多，赵蕤说要去休息，才结束。
　　“徐舟野呢？”沈慢突然想起来，好像下午打完训练赛就没看见他人了。
　　“不知道，没和你说吗？”赵蕤说。
　　沈慢摇头。
　　他打游戏的时候注意力很集中，不会注意到周围别的事，等到打完了，才想起来似乎一晚上都没看见徐舟野人了。
　　掏出手机，看见手机上有四五个未接来电，和一条信息：哥，家里有事，我回去一趟。
　　沈慢心里一紧，赶紧回消息：出什么事了？
　　向来信息回得很快的徐舟野却没消息。
　　“要不打个电话问问？”赵蕤说。
　　沈慢略微犹豫，两人在一起后，徐舟野干什么都会提前和他报备，于是显得今天格外的奇怪。
　　电话打出去，手机关机。
　　“不会是出啥事了吧？”赵蕤也觉得这不是徐舟野的风格。
　　沈慢皱着眉头：“我去他房间看看。”
　　敲了半天，房间里也没人，两人正打算去问问门口保安，看徐舟野什么时候出去的，就遇到了刚洗完澡出来觅食的刘世世。
　　刘世世看见两人在徐舟野的门口站着，道：“找徐舟野啊？他下午就出去了。”
　　“一个人？”沈慢问。
　　刘世世说：“没呢，好像他妈也在，和她打招呼的时候挺急的，说定了回家的飞机急着赶时间……”
　　他说到徐舟野的妈妈时，看了沈慢一眼，显然是想起昨天徐舟野带着沈慢去看牙医的时候，牵着沈慢往外走的情形。
　　就算是关系好的队友，这种动作未免也太过亲昵。
　　人一旦意识到了一件事，就会瞬间回忆起所有被忽略的细节。
　　徐舟野和沈慢两人的关系简直可以用如影随形，如胶似漆来形容，那些举动和言语，似乎已经超越朋友的范畴，变得暧昧不堪。
　　刘世世欲言又止。
　　沈慢看出来了：“怎么？”
　　“没事儿。”刘世世摸摸脑袋，“那个……算了，没什么。”
　　他看着沈慢和徐舟野，心里有点担心，可又觉得如此贸然说出口，有点冒昧，于是什么都没说，让沈慢先别急，可能只是有些事耽搁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这个年代，大家手机都不离身，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回不了消息。
　　刘世世走了，赵蕤却没走，他跟着沈慢到了房间门口，蹭进屋子：“队长，聊两句呗。”
　　沈慢说：“聊什么？”他脸还肿着，不大想说话。
　　“你，你和徐舟野的事儿，他家里人知道吗？”赵蕤道，“你就当我多嘴……万一，我说万一，你俩分手了，你也别太难过。”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有点乌鸦嘴：“呸呸呸，我胡说八道的，你别放心上。”
　　沈慢说：“嗯。”
　　赵蕤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门砰的一声关上，屋子里安静下来。
　　沈慢看到了放在床上的那个巨大的菜狗，掏出手机，又给徐舟野发了一条信息。
　　-小野，看到消息回电话。
　　依旧杳无音讯，消息石沉大海。
　　沈慢伸手，狠狠捏了一下菜狗咧着笑的嘴。


第71章 急急急
　　等徐舟野的消息，等到了半夜，平日里睡觉时静音的手机音量拉到了最大，三点多，朦胧的睡意被手机来信息的声音吵醒。
　　眼睛还没睁开，便伸手抓住了手机，沈慢解开屏幕，半眯着眼睛，却只看到一条广告消息。
　　徐舟野还是没信儿。
　　应该是家里出什么事了？沈慢心情焦虑不安，这年头大家都是手机不离身，再怎么样也该回消息了。
　　总不能是和他谈恋爱被家里人发现，给逮回去了吧，沈慢心想，如果出意外和这个比，他倒宁愿是自己被甩了。
　　想着想着，自己都觉得好笑，沈慢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躺在枕头上，翻来覆去都觉得不舒服。
　　于是爬起来，在黑暗里刷着手机。
　　好丑……暗淡的屏幕，反光出一张肿得夸张的脸，沈慢第一次讨厌看见自己的脸。
　　想起晚上似乎忘了吃消炎药，沈慢的手在床头摸索片刻，摸到了药盒，掰了两颗。
　　可是水瓶却是空的，实在是懒得再起床拿水，索性一股脑全都塞进嘴里，再干巴巴的吞入喉咙。
　　没有糖衣的药苦得要命，顺着舌根一个劲的往上反，黑暗里，沈慢瞪着眼睛，模糊的天花板，艰难咽下口腔里的苦味。
　　几乎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沈慢给经理发了信息请假，不是他不想训练，而是根本起不来床。
　　虽然肿稍微消了一点，但半边脸都有些发麻，沈慢醒来时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会儿，外面下着雨，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天是亮着还是黑着。
　　沈慢听到了敲门声，打开门，是赵蕤：“沈慢你没事吧？”
　　到了训练的时间，两个人都不见了，打电话也不回，给战队经理吓得不轻，赵蕤说沈慢应该在房间里，他这就去叫。
　　“没事。”沈慢说，“帮我请个假，我有点不舒服。”
　　赵蕤看着沈慢，小心翼翼道：“你脸色好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沈慢没太当回事，“睡一觉就好了。”
　　“哦。”赵蕤欲言又止。
　　沈慢说：“怎么？”
　　赵蕤道：“徐舟野……”
　　沈慢说：“我也联系不上。”
　　赵蕤：“好……”
　　乍看两人亲密无间，实则真要消失，片刻就能无影无踪。除了一个手机号，一个微信好友，他连徐舟野的家住在哪儿都不知道。坐回床边，看到了那个菜狗，顿时想起某人，沈慢气不打一处来，一拳就干上去了，给菜狗的脸砸得凹了进去。
　　徐舟野像块掉进湖水里的石头，不见之前只咕咚一声冒了个泡。
　　艰难的熬过一天，连教练都开始问沈慢徐舟野出什么事儿怎么联系不上人，沈慢终于忍不住了。
　　“老板。”直接掏出手机，沈慢给老板去了个电话。
　　“怎么了？”老板那边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
　　“徐舟野家里地址在哪儿？”沈慢说，“他家那边好像出事了，我飞过去看看。”
　　老板说：“什么？出什么事了？！”
　　沈慢解释，说现在人联系不上，怕出事，想过去看看。
　　老板知道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多想：“你一个人过去吗？要不要我陪你？”
　　沈慢说：“不用。”
　　老板说：“真不用？”
　　沈慢说：“嗯。”
　　老板想想也是，人沈慢是徐舟野的对象，过去找人好像也比较说得过去，于是便没有坚持，翻了翻合同上面写的地址，给沈慢微信发了过去。
　　具体到小区，就好办的多，沈慢迅速定了机票，简单洗漱后，换了身衣裳便出门去。
　　外面看起来天气不太好。
　　沈慢一路上都在看手机。
　　徐舟野已经二十四小时没有音讯，要不是知道他是和他妈一起回家去了，简直都能去警察局报警，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他失踪这么久。
　　网约车里，空气有点冷，沈慢戴着口罩，把连帽衫的帽子掀起，盖住头发，他脑子困倦又清醒，像那种熬了整夜又灌了几大杯咖啡下去，身体困得要死，可脑子无比的活跃。
　　难受的要命。
　　沈慢从包里掏出两颗消炎药，放嘴里吞掉。
　　司机挺年轻的，一直在从后视镜里瞟沈慢，忍了半路，实在是忍不住了，说：“那个，哥，你是不是slow？”
　　沈慢摇头，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没懂怎么被认出来的。
　　司机却笑道：“你肯定是slow。”
　　沈慢声音闷闷的说：“这都能看出来？”
　　司机说：“哈哈哈哈哈哈这不是ACE基地门口接的单。”
　　沈慢：“……”他倒是忘了这茬。
　　司机还挺关心人：“你看起来脸色不好啊，不舒服吗？”
　　沈慢摇摇头，又不吭声了。
　　司机很自来熟，一点也不介意沈慢的冷淡，或者说，只要是稍微了解HCC战队的人都晓得沈慢这人脾气不怎么好，所以也没什么落差感，他叽里呱啦的自言自语了一大堆，说的正起劲，从后视镜一看，发现沈慢头靠着窗户闭着眼，看起来像睡着了。
　　司机安静下来。
　　沈慢没睡着，单纯是不想接话靠着玻璃闭目养神。
　　他心里有事，脑子也很乱，加上疼痛的牙龈，整个人都乱糟糟的。
　　从ACE基地到机场要四十几分钟，到后面迷迷糊糊的眯了一会儿，直到被司机叫醒。
　　“你这是去哪儿啊？”司机说，“去外地办事吗？那祝你顺利啊。”
　　沈慢说：“谢谢。”如果真的能一切顺利，那真是太好了。
　　也没带行李，只背了一个包，沈慢手揣进兜，下了车。
　　飞机在一个小时后起飞，起飞前，沈慢最后给徐舟野发了条信息。
　　-徐舟野，你到底干嘛去了。
　　毫不意外的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沈慢盯着徐舟野的头像，面无表情看了好久，徐舟野的头像是只的海绵宝宝，笑的像颗向日葵，倒和他自己有几分像……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个游戏ID，小蜗。
　　嚯，原来这人刚入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计划豢养自己，沈慢笑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雨势不大，飞机没有延误，沈慢的位置靠窗，起飞之后就把遮光板拉下来，开始睡觉。
　　说是睡觉，其实也睡不太着，一会儿想着要怎么把突然玩消失的徐舟野臭骂一顿，一会儿想着如果被他家里人撞见了，会不会有点尴尬，一会儿担心徐舟野的情况，一会儿心里又难过起来，思绪混乱的像个毛线团。
　　想的多了，脑袋连着牙齿开始一起疼，沈慢又吃了一颗止疼药，心想这次也不知道是治脑袋还是治牙，算了，随它开心。
　　两个小时的航班，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沈慢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飞机已经落地。
　　这边天气也不好，阴云密布，风也刮得很大，天空黑压压的，看上去马上就有暴雨落下。沈慢裹了裹单薄的外套，顶着风出了机场。
　　“师傅，去南京路广平小区。”沈慢说出了老板给的地址。
　　出租车司机还是一贯的健谈，奈何沈慢实在没有力气应付，离目的地越近，他的心情就越低落。
　　广平小区离机场三十公里，全程不堵车也要几十分钟。
　　窗外完全陌生的景色，风从窗户缝隙里灌入，吹得沈慢脸颊生疼，他一边脸肿着，一边脸发麻，眼神像一团积雨云，潮湿寒冷，有水汽酝酿。
　　这场雨还是落了下来。
　　雨滴噼里啪啦的砸在车窗上，师傅随口说道，今天是谷雨。
　　谷雨，春天最后的一个节气，过了今天，夏天便来临了。
　　雨势越来越大，变成一张遮天蔽日的雨幕，眼看着快到目的地，师傅热心的问沈慢有没有带伞，要不要打电话给家里人来接一下。
　　没带伞，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更是不受欢迎，沈慢心想还接他呢，能给他开门就谢天谢地，被口罩遮住的嘴闷声道：“没事，几步路。”
　　付钱，下车，沈慢低着头走进雨幕，雨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没走几步，就感觉身体已经湿透。
　　这个小区很大，沈慢又不熟悉路，在雨里转了几圈才找到了地址所在的楼层。
　　眼看终于到达目的地，沈慢却没急着上去，他站在楼下，从兜里掏出烟，站在角落里点了一根。
　　烟有点湿，味道怪怪的，四周不见一个人，雨像一张密集的大网，将他和这个世界隔开。
　　叮咚一声，电梯来了，沈慢灭了烟，走进电梯。
　　徐舟野家在十五楼，沈慢盯着电梯上方的数字，竟是有点紧张，手心用力的在裤子上蹭了蹭，本来是想蹭掉手心里的冷汗，却不想裤子被雨水弄湿，蹭了一手的水。
　　又是一声叮咚，楼层到了。
　　沈慢出了电梯，便看到了徐舟野家的大门，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伸手咚咚咚的敲了三下。
　　如果开门的是徐舟野，自己就给他一拳，如果开门的是他家里人，自己就说是他队长，队伍里担心他，把他骗出来，再给他一拳。
　　沈慢在心里如此说道。
　　可是，徐舟野没出现，他的家里人也没出现，铁门静悄悄，不见有人打开。
　　沈慢又敲了几次，依旧无人应声……家中无人。
　　憋在胸膛里的那口气突然泄了，沈慢颓然蹲下，他有点没了力气，手脚发软，连步子都迈不动。
　　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沈慢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蹲了多久，或许十分钟，或许半个小时，或许更久……等他再站起来时，腿已经发麻，他扶着墙壁，转身缓缓走进电梯。
　　电梯中，倒映出的他狼狈的像个流浪汉，头发身上全都湿透了，脸颊还肿着，他伸手在脸颊上按了一下，感受到伤口处传来的沉闷疼痛。
　　这疼痛让他混沌的神智清醒了些，他伸手抹了把脸，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安慰自己，就像以前自己安慰自己的那样——他对这种事情向来驾轻就熟。
　　没什么大不了的，沈慢，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慢镇定的告诉自己，只是小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明明没什么大不了的，却连步子都迈不动呢，那瓢泼般的大雨，好像快将他的勇气全冲刷走了，他站在屋檐下，看着遮天蔽日的雨，半垂眼眸。
　　要不等雨停了再走吧，可是这雨这么大，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停。
　　焦虑让人丧失食欲，再加上肿痛的牙龈，沈慢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飞行几千里，却无法寻找到徐舟野的踪迹，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发出一声“铮”的轻响，断掉了。
　　沈慢站在雨幕之前，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黑点，这些黑点慢慢的连成一片，最终变成一片黑白的雪花。
　　他再也坚持不住，靠着墙壁的身体缓缓下滑，坐在了地上。
　　什么也听不到了，什么也看不到了，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夏天，耳膜嗡嗡作响，身体冷得像一具冻僵的尸体。
　　“沈慢！”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是好心的邻居吗？还是他的幻觉。
　　“沈慢，沈慢……”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真实。
　　“你怎么在这儿，慢慢——”有人抱住了他，用大到发抖的力度，“慢慢……慢慢……你怎么在这儿，怎么淋成这样了……”
　　灼热的，焦急的吻，一个接着一个落在他的头顶和脸颊，太过清晰的触感，实在不像是幻觉，沈慢却依旧不敢抬头，直到脸颊被一双手捧起。
　　“慢慢，你怎么在这儿，怎么淋成这样了。”徐舟野的面容近在咫尺，他的脸色也十分憔悴，脸上一片青色的胡茬，“慢慢，慢慢你没事吧？”
　　沈慢的脸色难看得要命，他像只被雨水淋湿蜷缩在纸箱角落的猫崽，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快要消失的气息。
　　沈慢抬起头，眼神却无法聚焦。
　　徐舟野看着他涣散的眼神，急了：“慢慢——”他伸手，一把将沈慢抱起。
　　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轻，被他抱在怀里，也没什么反应，直到进了电梯，徐舟野才听到沈慢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了句：“徐舟野，你怎么在这儿？”
　　徐舟野又气又心疼：“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吧？这里是我老家楼下，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还淋成这副鬼样子。
　　才走了两天，怀里这人给人的感觉像是瘦了两圈，下巴尖尖的模样看得徐舟野心疼，又忍不住在他冰冷的下巴尖上落下一吻。
　　进屋子，给沈慢端了热糖水，沈慢端着喝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视野里的雪花褪去，神智也逐渐恢复，他坐在沙发上，徐舟野正拿着干毛巾细细的帮他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好点了吗？”徐舟野见他脸上回了点血色，担忧的问。
　　沈慢没吭声，坐在那儿生闷气。
　　“慢慢。”徐舟野不断的叫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他脸上的焦急不似作假。
　　沈慢开口，嗓音沙哑：“我以为你死了！”
　　徐舟野眼神凝滞，他的表情太茫然，太无辜，沈慢看了来气，冷笑：“徐舟野，现在可不是飞鸽传书的时代了，谁不是手机不离身，两天一条消息不回？”本来还在担心他出了事，这会儿看见人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胸口瞬间燃起了澎湃的怒气，“我他妈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
　　徐舟野看着沈慢的表情，就知道情况不对，赶紧解释：“慢慢，不是我不回你，是我家里真出了事。”
　　沈慢说 ：“什么事？”
　　徐舟野说：“我姥姥姥爷出了车祸，一起进了医院。”
　　沈慢：“……”
　　徐舟野怕沈慢不相信，继续道：“我妈接到消息就赶紧叫我一起回去，结果太慌乱，手机落在了车上，那边情况不好，我急着去医院，没空去补卡买手机，我用我妈的微博号给你们留了言，以为你们能看到……”
　　事发突然，徐舟野也没想到沈慢会这么想。
　　沈慢沉默片刻：“姥姥姥爷那边还好吗？”
　　“不大好。”徐舟野有点憔悴，“毕竟年纪大了……”
　　两人心思各异，都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沈慢再次开口：“我没什么事，你忙你的吧，我去旁边开个酒店休息一下，就来医院看你，你还没手机么？”
　　徐舟野说：“没，正打算去买，顺便补张卡。”
　　其实也就是一两天的事儿，奈何沈慢关心则乱，但一个好好的大活人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任谁也没办法平心静气的等待。
　　“你看你，这几天肯定没好好吃饭吧。”徐舟野掐了一下沈慢的脸颊，还是肿肿的模样，可能不光没吃饭，连药也没好好吃，“你别去酒店了，就住我家，我衣服都在衣柜里，你挑你喜欢的穿……”
　　沈慢含糊道：“不了，被你家里人看到了不大好。”人家老人还病着，他可不想给人家家里添堵。
　　徐舟野失笑：“这时候你还考虑那么多，别担心，你和我的事儿，我家里人早知道了。”
　　沈慢：“？”
　　徐舟野说：“嗯……他们还天天看咱们比赛呢。”
　　沈慢眼睛微微睁大。
　　“好了，别担心，我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就得出门。”倒是徐舟野没把自己说的话当回事儿，，“买手机补卡，还得去医院，乖乖，你要是担心，休息好了也来医院看看我。”
　　“好，你去吧。”沈慢小声道，他没想给徐舟野添麻烦。
　　徐舟野盯着沈慢，忍不住凑过来，轻轻含住他的唇，温柔的吻了吻：“我们慢慢最乖了。”
　　简直是哄孩子般的语气。
　　沈慢由着徐舟野亲，焦躁了两天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第72章 祈求
　　简单的洗漱后，换了身新衣服的徐舟野出门去了，沈慢本来是打算和他一起去医院的，但徐舟野死活不同意，非要让他在家里睡一觉再过去。
　　也不怪徐舟野，沈慢这会儿脸色白的跟张纸似的，连嘴唇上都没什么血色，他几乎是两天没吃东西没睡觉，再加上炎症还没退下去，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徐舟野摸了摸他的额头，怀疑他在发低烧。
　　“没发烧。”沈慢嘀咕。
　　“好好好，没发烧。”徐舟野说，“那你也在家好好睡一觉再过来。”
　　徐舟野下了飞机就直奔医院，身上还穿着两天前的衣裳，今天他爸赶回来，他才有空回家打算洗漱一下顺便补个手机和卡。
　　说来也巧，他半路上就有点心思不宁，催着司机师傅开快点，顶着大雨走到自家楼下，还没来得及收伞，便看见了靠墙坐着的沈慢。
　　那一刻，徐舟野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怎么会看到原本该在千里之外的沈慢坐在自家门口。
　　“沈慢，沈慢——”确定不是错觉，徐舟野迈步冲了过去。
　　沈慢看起来状态不对劲，脸上也不知道是雨还是汗水，听到有人呼唤他的名字，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眼神甚至无法聚焦，那是徐舟野从未在沈慢身上见过的脆弱姿态，好像悬在空中的五彩气泡，指尖一点，就会炸开。
　　“你好好休息。”徐舟野忧愁道，“别让我担心。”
　　或许是真的不舒服，或许是被徐舟野的眼神里的忧郁感染，沈慢沉默片刻，终究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吃点东西，睡一觉——这是徐舟野给沈慢安排的任务。
　　他话多又快，根本不给沈慢反驳的机会。
　　“那我先走了。”徐舟野摸摸沈慢的额头，有点烫，他还是很担心，“待会儿就出去买手机补卡，你有啥事给我打电话。”
　　沈慢：“嗯。”
　　徐舟野：“那我走咯。”
　　沈慢说：“走。”
　　徐舟野：“那我真的走咯。”
　　沈慢：“……”
　　徐舟野说：“走啦？”
　　沈慢气笑了：“快走。 ”
　　“亲我一口呗。”徐舟野不要脸的把脸凑过来。
　　吧唧一口亲在徐舟野的脸上，这才算完，徐舟野心满意足的离开，走前还不忘叮嘱沈慢睡觉之前别忘了先吃点东西。
　　沈慢随口应声。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徐舟野的睡衣，沈慢坐在床上发呆。徐舟野的卧室比他想象中的要乱一些，墙壁上贴着些球星和游戏的海报，书桌旁的柜子上是一些模型和手办，是个普通男生的房间，并无特别之处。
　　沈慢想起徐舟野说的话，掏出手机打开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小号微博，看到了徐舟野说的那条私信，也怪他太着急，如果上一下微博肯定看见了。
　　他点进徐舟野母亲的微博号，看见只关注了他和徐舟野两个人，霎时间想起徐舟野说他家里早就知道两个人关系的事儿。
　　沈慢：“……”不会是真的吧。
　　他顺着关注，又进了徐舟野的微博。
　　看得出，徐舟野也不怎么喜欢上大号，开了快一年，微博里也没几条，最近几条都是广告。他往前翻了翻，目光突然落到了某张图片上……
　　那是去年夏季赛他们夺冠时，徐舟野发的一条微博，当时沈慢就觉得很奇怪，因为图片里的奖杯并不是夏季赛银色的奖杯，而是一张有点糊的奖杯图片，从图上看起来，简直就像小孩子的塑料玩具。
　　第一次看的时候，沈慢只是觉得有点眼熟，没想起来源，而此时此刻，他终于回忆起了这奖杯的来历——他十四岁那年，拿下的网吧联赛的奖杯。
　　那奖杯是塑料做的，看起来廉价无比，在沈慢的记忆里几乎模糊不清，还是徐舟野在他生日时送他的那本相册，重新唤起了沈慢的记忆。
　　沈慢点开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这完全是不符合逻辑，为什么徐舟野会有这张照片？
　　沈慢一直以为，徐舟野能送他那本珍贵的相册，是因为他过年时带着徐舟野回了老家，才有了契机，可是如今看来，徐舟野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一切，甚至还光明正大的将照片发出……沈慢自己都没认出来。
　　沈慢坐在床边半晌都没说话。
　　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出徐舟野的名字。
　　“喂。”接通电话，沈慢应声。
　　“哥，吃东西了吗？”徐舟野絮絮叨叨，和沈慢中记忆里那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并无二致，他说，“我怕你饿，给你点了羊汤，你吃了快睡会儿。”
　　沈慢说：“好。”
　　“你咋了？”徐舟野明显听出沈慢的语气有点不大对劲。
　　沈慢想了想，没问，说：“没事，我休息会儿就来医院看你。”
　　徐舟野道：“好哦。”
　　沈慢说：“待会儿见。”
　　徐舟野：“回见。”
　　挂断电话，沈慢的手指在屏幕上摩挲片刻，垂下眼眸。
　　——
　　滚烫的羊汤温暖了因为寒冷和饥饿痉挛的胃，时隔两天。
　　没有做梦，也没有醒，一觉睡到了下午。
　　等到他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雨没有停，滴滴答答的落在窗沿，像有人在轻敲窗户。
　　沈慢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基地里，而是在千里之外徐舟野的卧室中。
　　拿起手机，上面五十几条新消息，徐舟野发了三四条，剩下全是ACE那边的人发来的。
　　赵蕤和老板都发的挺多，还打了好几个电话，最后一条是赵蕤的长篇小作文，字太多，没仔细看只是扫了两眼。
　　从关键字眼来看，大概是在劝他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老板则干脆的多，问沈慢是不是被人甩了，如果被甩了不要想不开，她还能给他介绍几个优质对象，娱乐圈的明星都可以……
　　虽然话挺荒谬，但好在心是好的，沈慢慢吞吞挨个回了消息，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让他们先别急着报警。
　　-你还活着就好，那徐舟野，还活着没？
　　赵蕤不愧是八卦的王，问问题总是如此会抓重点。
　　沈慢千里追凶，凶手被他逮住，盛怒之下，一拳攮死，也不是什么不合理的事儿。
　　沈慢回了两个字。
　　-活着
　　-哦，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你啥时候回来啊？是单独回来，还是一起回来？
　　-过两天，一起吧，帮我和教练请个假
　　一起回来？一起回来的意思就是和好了？赵蕤眯着眼睛，品着沈慢的字眼，提炼出关键字眼，没分手，估计是徐舟野那边出了什么事儿才把沈慢晾着，赵蕤放了心。
　　-那你们早点回来。
　　-嗯，谢谢
　　-嘿嘿，队长不要那么客气嘛。
　　打开衣柜，从里面翻了几件徐舟野的衣服裤子，略微有点长了，凑合穿吧，沈慢拿着伞出了门。
　　在下雨，天五点多就黑了，沈慢上车后，给徐舟野打了个电话，问清楚了地址。
　　医院离住的地方还挺远，加上正好是晚高峰，一个多小时才到。
　　电话里，两人又聊了会儿，沈慢才得知了徐舟野的姥姥还在重症监护室，姥爷刚脱离危险，但情况依旧不大乐观。
　　他们是早上出门买菜的时候出的事儿，过马路时被一辆闯红灯的车撞到了，虽然速度不快，但到底是老年人，身体素质很差，直接进了ICU。
　　事发突然，把所有人都搞了个措手不及。
　　徐舟野爷爷奶奶那边的亲戚多，姥姥姥爷却只有母亲一个独生女，再加上父亲正巧在外出差，徐舟野便成了这个家的主心骨，一刻也离不开。
　　和医生交流治疗方案，照顾病人，还得安慰妈妈，徐舟野展现出了超出年纪的成熟。
　　在医院里，沈慢见到了徐舟野……和他的母亲。
　　“阿姨好。”没想到和徐舟野的母亲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沈慢略微显得有些局促。
　　徐舟野的母亲看着沈慢笑得温柔，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说她叫白疏桐，叫她白阿姨就好。
　　“白阿姨。”沈慢轻声唤着。
　　“哎。”白疏桐点点头。
　　“妈，你去休息吧。”徐舟野说，“有沈慢在这儿陪我，明天早上你再过来。”
　　白疏桐有些犹豫。
　　“你都两天没合眼了。”徐舟野说，“你要是熬病了，我还得抽神照顾你。”
　　这话倒是有理，白疏桐终是同意了。
　　她的目光在沈慢和徐舟野身上来回逡巡，最后却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沈慢松了口气。
　　其实从进入医院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有种见家长的紧张感，站在徐舟野的身侧虽然没有说话，但背脊一直挺得笔直。
　　徐舟野也看出来了，他说：“哥，紧张啥呢？”
　　沈慢瞥他一眼，没应声。
　　“是不是感觉像在见家长。”徐舟野调笑。
　　沈慢说：“你妈真知道了？”
　　徐舟野说：“知道了呀，不光她知道了，我姥姥姥爷都知道呢……”
　　病房里，沈慢看到了徐舟野口中的姥爷，脸上罩着氧气罩，虽然脱离了危险，但状态看起来并不太好，徐舟野虽然故作轻松，但依稀可见他眉宇间化不开的担忧。
　　两人小声的聊着天，从徐舟野口中，沈慢知道了更多关于他家里的事。
　　徐舟野的姥姥姥爷，都是文化人，姥姥在政府工作，姥爷是学校里教书的，他们只有徐舟野母亲一个独女，从小到大都跟掌上明珠似的细心呵护。
　　后来母亲嫁人，有了徐舟野，更是把这个外孙疼到了骨子里，徐舟野从小被宠到大，居然没被宠歪，变成了招人喜欢的小太阳。
　　沈慢的家庭关系太过简单，听着徐舟野的描述，面露茫然，他想象不出逢年过节一大家子坐一屋子热热闹闹的场景，这对于他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反倒会有些无所适从。
　　可是人生啊，总不会一直一番风顺，记忆里健康的老人此时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还来不及崩溃，便要强行打起精神，撑着不敢倒下。
　　徐舟野没说一个累字，但沈慢能看出他真的挺累的。
　　眼睛里的红血丝，爆开干皮的嘴唇，还有唇边青色的胡茬，他坐在那儿，神情故作轻松，却让沈慢心里很不舒服。
　　“徐舟野。”沈慢轻轻道，“不想笑就别笑了。”
　　徐舟野没想到沈慢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愣了愣。
　　沈慢说：“我不是你妈妈，不需要你安慰。”
　　徐舟野：“……”
　　沈慢轻声道：“我是你男朋友，你难过了，我也可以安慰你。”他拍拍自己的肩膀，“难过了，你也可以靠上来。”
　　“我在呢。”沈慢说，“舟野，我在呢。”
　　徐舟野息了声，他喉咙滚动，仿佛有无数的话语在口中咀嚼吞咽，可最后，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沈慢伸手，按住了他的后脑勺，他学着徐舟野的动作，像徐舟野安慰他一样，将徐舟野的脸按向自己的肩头，再紧紧的抱住他。
　　“没事的。”沈慢轻拍他的后背，“都会没事的。”
　　徐舟野的身体瞬间松懈了，他反手抱住了沈慢，将自己的脸深深埋在他的肩头。
　　两人紧紧相拥，隔着薄薄的衣衫，感受着彼此心脏的跳动。
　　仿佛以此传递着勇气。
　　——
　　沈慢没怎么来过医院，医院在他的记忆里，是光线灰暗的走廊，是刺鼻的消毒水，是医生冷漠的声音。
　　他不喜欢这里，或许……没什么人会喜欢。
　　如果祈祷有用，那医院才是真正的教堂。
　　徐舟野姥姥姥爷的状态都很不好，沈慢帮着守夜的那个晚上，ICU里的姥姥突然出了状况，病危通知书一封接着一封。
　　徐舟野从开始浑身颤抖，到后面表情麻木，也不过短短一个晚上。
　　雨没有停，天也亮得格外的晚，早上八点多，姥姥的情况急转直下。
　　很混乱的场面，徐舟野本来以为自己是会记得很清楚的，但他真的好像不太记得了。他只能记住母亲哭泣的脸，父亲红肿的双眼，医生的叹息，和沈慢紧紧握住他的手。
　　从头到尾，他都被沈慢紧紧的抓住，像害怕他不见了似的，沈慢没有顾及外人的目光，死死的，同他十指相扣。
　　“不插管了，不插管了……”
　　“她怕疼，咱们不折腾她。”
　　“我知道，舟野，你和姥姥说两句话。”
　　“嗯，嗯，我们都在呢。”
　　“妈——妈啊——”母亲跪在床边，握着徐姥姥的手，哽咽着呼唤她，没有嚎啕，却已经泪如雨下，“妈妈啊——”
　　“我没有妈妈了，我没有妈妈了——”她哭着喊着，凄凉的声音让所有人心碎。
　　徐舟野也在哭，他蹲在地上，无助的啜泣，他想要努力的站起来，给母亲一点点安慰，可是腿一点力气都没有，直到被沈慢拥住。
　　沈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静的拥抱着徐舟野，想用自己的体温，给他一丁点安抚。
　　沈慢想起了某些回忆，眼睛也红了大半。
　　“怎么办啊，哥，怎么办啊？”十九岁的小孩，哭得一塌糊涂，再也不见平日里的稳重成熟，他仰着脸，像个无助的孩子，死死地抓着沈慢的衣角，“哥，怎么办……”
　　“没事儿，哥在呢。”沈慢抱着他的小孩，“哥在呢。”他亲吻他的头顶，额头，鼻梁和脸颊，想尽一切办法想为他拂去哀愁，“我在呢。”
　　徐舟野嚎啕大哭。
　　沈慢抱着他，沉默的掉着眼泪，恳求上天怜悯这个可怜的小孩。


第73章 失误的原因
　　可再怎么悲痛，生活也还要继续。
　　唯一的好消息，是姥爷的状态在逐渐恢复，身体体征已经稳定，没有了生命危险。
　　葬礼那天是个晴天，风有些大。
　　徐舟野捧着黑框照片走在第一个，沈慢跟在人群之中，静静地看着徐舟野的背影。
　　不过几天时间，徐舟野憔悴许多，穿的T恤看起来空空荡荡。
　　人群纷扰嘈杂，也掩盖不住他眉宇之间的忧愁，下葬的时候白疏桐又哭晕过去了一次，她也才不过四十，便已经和母亲天人相隔。
　　徐舟野的父亲小心将她抱回了车上。
　　徐舟野站在墓旁，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忽的扭了头，在人群中寻找什么。
　　很快，他找到他想找的——站在人群角落里的沈慢。
　　沈慢静静的看着他，眼神里有化不开的哀愁和浓浓的担忧，见到自己看过去，便轻轻的张嘴，做了个口型：怎么了？
　　没怎么，突然想起了而已。
　　徐舟野想，自己有这么多人陪着，都这般难过，当年的沈慢，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爱一个人，总会心疼，总会觉得他格外的可怜，正如沈慢于徐舟野，正如徐舟野于沈慢。
　　葬礼结束后，徐舟野便打算和沈慢一起回基地了。
　　大师杯季中赛马上要开始，他们两人已经耽搁了一周的训练时间，虽然教练和老板都没有催，但徐舟野并不想因为个人的原因耽误队友的成绩。
　　这是ACE最有机会拿大满贯的一年，决不能因为他的原因被拖累。
　　沈慢还是担心他，问他要不要再休息几天。
　　“不休息了吧。”卧室里，徐舟野把下巴垫在沈慢的胸口，像只颓丧的大狗，“反正休息几天也没什么用。”
　　是没什么用，沈慢叹气，手指在徐舟野的发丝里穿梭，“那你和你爸妈说了吗？”
　　徐舟野说：“已经说了。”
　　这两天徐舟野的父母都没回来，还在医院照顾老人。
　　“他们怎么说？”沈慢问。
　　“没怎么说，都催我回去，说我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徐舟野说，“让我别耽搁ACE训练……”
　　他说着，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他们还是ACE粉丝呢。”
　　沈慢：“……”
　　“不过我妈肯定一时半会很难缓过来。”徐舟野说，“我姥姥最疼她……”
　　沈慢无言。
　　两人不说话了，徐舟野把脸贴在沈慢的胸口，静静的听着沈慢的心跳。
　　扑通，扑通，一声接着一声，能让他无比悲伤的心暂时安定下来。
　　两人抱在一起，像两只互相取暖的小动物，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飞机订在了第二天下午。
　　短短一周时间，却让人感觉恍如隔世。
　　坐上航班，看着地面上的景物逐渐缩小，最终变得模糊不清，他们也好像变成了轻盈的云彩，被风吹着，缓慢的飘向远方。
　　谷雨过后，天放了晴，空气里春意渐去，夏味更浓。
　　航班落地，沈慢接到了老板打来的电话。
　　自从知道徐舟野家里出了事后，老板一直挺担心，怕徐舟野受打击太大会放弃比赛。
　　现在两人都回来了，老板坚持要给两人接风洗尘。
　　徐舟野推了几次没推掉，只好答应下来。
　　反正也没行李，不用回基地，直接打车去了老板说的地址。
　　包厢里，ACE的全员都来齐了，包括教练和经理，两人刚推门进去，所有人一齐站了起来。
　　徐舟野先进门，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你们干嘛？”
　　老板走过去，把买的白色的花束递到他手上：“节哀顺变。”
　　哦，看来是沈慢告诉他们姥姥走了，徐舟野点点头：“谢谢老板关心。”
　　老板拍拍徐舟野的肩膀，又看了眼沈慢。
　　这几天不见，两个人都瘦了一圈，特别是沈慢，本来脸就小，戴着个口罩把整张脸都遮了大半，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眼睛里的冷淡褪去，多了些人气儿，倒是比走之前，看着柔和了几分。
　　“欢迎回来。”老板向沈慢伸手。
　　沈慢握住了老板：“谢谢。”
　　饭桌上，一开始大家还有点放不开，略显拘谨。
　　几杯茶下肚，氛围总算是暖了起来。
　　选手们要比赛，就没喝酒，老板就没这个顾虑了，几杯酒下肚，有些僵硬的气氛略有回暖。
　　“你们下周是不是就要过去了？”老板问教练的安排。
　　“是啊，提前几天过去适应场地。”教练说，“这不是还和几个国外战队约了训练赛，一直没打。”
　　老板说：“哦对哦，怎么一直没打？”
　　教练说：“他们选手有点水土不服，就拖到现在了。”
　　水土不服是一个原因，主要是他们战队的主力沈慢和徐舟野都不在，和替补打也没什么效果。
　　“哦。”老板说，“那3B那边呢？”
　　教练：“3B那边还没回消息，但是应该也能约几场。”
　　老板满意的点点头，看向徐舟野和沈慢：“加油啊，小伙子们。”伸手拍了拍徐舟野的后背，没控制好力道，给人拍的砰砰作响。
　　徐舟野：“……”老板真是一股子使不完的牛劲。
　　一周没碰游戏，手感略有退步是正常的事。
　　吃完饭，两人一刻都没耽搁，回基地就在训练室双排上了。
　　沈慢顺手开了个许久不开的直播。
　　弹幕齐刷刷的全是【失踪人口回归】。
　　也不怪弹幕，自从夏季赛捧杯后，沈慢就消失了，直播不开，微博不更，只能从赵蕤的只言片语里了解点情况，偏偏他粉丝又多，搞得一群人大骂沈慢搞饥饿营销。
　　至于是在搞饥饿营销，还是单纯懒得上班，只有沈慢自己知道了。
　　排位并不顺利，也不知道是手生，还是状态不好，沈慢和徐舟野排了三把居然一把没赢。
　　这游戏就是这样，越输心态越暴躁，当然，如果你连输十把可能心态反倒会好起来，变成类似于——我今天倒要看看我到底能连输多少把的破罐子破摔心态。
　　“这版本王女真不行了。”徐舟野少见的有点烦躁，把耳麦摘了，扭头和沈慢交流，“需要的输出条件太苛刻。”
　　沈慢嗯了声：“不是比赛版本。”
　　一般情况下，比赛都会比正式服游戏落后两个版本。
　　结果这把又输了，喜提四连败。
　　徐舟野在旁边抓耳挠腮的烦。
　　沈慢由着他烦躁，把摄像头和语音都关掉，点了根烟。
　　“给我也来一根呗。”徐舟野凑过来。
　　沈慢瞥他一眼，把烟盒收了，没给。
　　“哥。”徐舟野撒娇，嘀嘀咕咕，“你还没实现我的生日愿望呢。”
　　明明收到了比学会抽烟更棒的生日礼物，这会儿却开始耍赖。可是不提生日还好，一提生日，沈慢就想起了什么，慢条斯理吐了口烟，道 ：“徐舟野。”
　　被突然叫了全名，简直像被老师点名，徐舟野大大的啊了一声。
　　沈慢说：“你送我的相册我很喜欢。”
　　怎么突然提到相册？徐舟野微愣，但还是笑道：“喜欢就好。”他哼哼唧唧，从沈慢的身后抱住他，“哥，喜欢我就开心。”
　　“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沈慢面无表情，“里面的照片是你什么时候收集的？”
　　虽然没说话，但沈慢明显感觉到，在自己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徐舟野抱着他的手重重紧了一下。
　　这孩子在紧张。
　　“就，空着没事做的时候收集的嘛。”徐舟野果然是个聪明人，回答问题的方式也是如此含糊。
　　然而问出口了，就不会让他蒙混过关，沈慢冷笑：“哦？”
　　徐舟野低声道：“突然问这个干嘛？”
　　沈慢说：“我讨厌别人骗我。”
　　徐舟野：“……”
　　沈慢：“你不会骗我吧？”
　　徐舟野没说话。
　　沈慢偏过头看着徐舟野，他的脑袋埋在沈慢的颈项之间，身体微微颤抖。
　　沈慢的手指在他的发丝之间划过，轻声道：“徐舟野，你也是那种我最讨厌的粉丝？”
　　徐舟野终于开了口，声音是哑的：“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稳住情绪，但却失败了，一种熟悉的，从心底升腾而上的剧烈的恐慌，攥住了他的心神，他勉强抬头，看向沈慢的眼睛。
　　没有了那熟悉的温存，变得空空荡荡——
　　凉意从四肢窜出，直抵心脏，徐舟野脸色惨白如纸，他嘴唇哆嗦着，努力地想要解释：“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沈慢语调冷淡地发问。
　　在这一刻，徐舟野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勇敢。
　　盯着沈慢的眼睛，他居然……真的在害怕。
　　不光是害怕，会被沈慢讨厌的可能性让他几乎想要呕吐，某种许久未出现的强烈疼痛感，从胃部源源不断的传出，徐舟野面上浮起一层冷汗，浑身都开始发抖。
　　“哥，你听我解释。”徐舟野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语言如此软弱无力，“我没有，我没有故意骗你……”
　　“我只是喜欢你。”小孩的神情几乎是在哀求，哀求沈慢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盯着他，“哥，你别讨厌我。”
　　沈慢没想到徐舟野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只是略微想唬一唬徐舟野，让他给出自己一个解释而已——甚至这个解释不用太合理都行。
　　“小野？”沈慢察觉了徐舟野的不对劲，伸手反抱住了徐舟野，他诧异地发现，徐舟野的身体不光在颤抖，还在微微的抽搐，似乎在忍受着剧烈的痛苦。
　　沈慢道：“小野，你哪里不舒服？”
　　徐舟野扯扯嘴角，笑得勉强，他说：“哥，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沈慢：“……我知道，你胃疼？”
　　徐舟野没说话，抱着沈慢的力道越来越重。
　　沈慢被勒得喘不过气，却因为徐舟野的状态不敢动作，就这么由着他抱着。
　　在沈慢的印象里，徐舟野是个非常进退得度的人，很少露出如此失态的模样，此时抱着脸色惨白的徐舟野，却是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进入赛场时，坐在他身侧那个脸色惨白的少年。
　　那时的徐舟野和此时的徐舟野面容似乎重合了，都是这般虚弱无力，仿佛已经被某种压力击垮。
　　然而，终究是不同的。
　　沈慢不再是那个初见时冷眼旁观的队友，他是徐舟野的爱人。
　　徐舟野护着他，他当然也要护着他的小野。
　　于是故意做出的冷淡表情消散，变成了些许的无奈和温柔的安抚，沈慢用力抱着那个因为极度紧张而变得整个人不断抽搐颤抖的小孩，吻着他的发丝，额头，和变得冰冷苍白的唇。
　　“乖，没生你的气，只是开个玩笑。”沈慢轻声道，“别害怕。”
　　徐舟野没动。
　　沈慢又道：“怎么会因为这么点小事讨厌你。”
　　沉默了一会儿，徐舟野才闷声道：“真的？”
　　沈慢：“当然是真的。”
　　徐舟野说：“我不是那种人，我不会对你做那么过分的事……”他想起了沈慢受伤的手，害怕沈慢将他和那种人联系在一起。
　　沈慢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沈慢的神情不似作假，况且他也不是那种委曲求全的性格，徐舟野没在沈慢的眼里找到他最害怕的厌恶，身体的颤抖，终于止住了。
　　可是胃部依旧剧烈疼痛着，像一只手重重地捏住脆弱的胃，不断攥紧，扭动，拉扯，拧紧——就像他第一次出现在赛场上，坐在沈慢身边时感觉到的那样。
　　声音嘈杂的舞台，炫目的灯光，坐在他身侧的人，是他追寻许久的梦想。
　　梦想实现的那一刻，迎来的不光是喜悦还有极度的紧张，沈慢就坐在他的身侧，穿着ACE的队服，带着耳机，在赛场上的他甚至比平日里更加美丽。
　　严肃且冷淡的神情，让他本来就过分漂亮的面容多了一份神圣感，屏幕在他的面容上，落下浅淡的光，真是美丽至极。
　　等到徐舟野回过神来时，他听到自己的耳朵在不住的嗡鸣，甚至在进入游戏时，徐舟野都没法在耳机里听清楚队友的交流。
　　剧烈的痛感从胃部传来，徐舟野忽的发现，胃部原来是情绪器官，他的情绪因身侧的沈慢而失控。
　　好痛，好痛……徐舟野握着鼠标但是手不住的抖动，他睁大眼睛，想努力克制住这种剧烈的疼痛，但终究……失败了。
　　身体上的疼痛让他失去了操作，他甚至没法正常按出技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操纵的人物无力地倒在了野怪的身下。
　　被野怪击杀的瞬间，徐舟野脸色惨白如纸，他却没办法看清屏幕，余光注意到，身侧的沈慢似乎朝着他投来了某种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徐舟野的胃更痛了，他所有力气都用来让自己努力不要颤抖。
　　一场毫无意外的惨败。
　　走下场的那一刻，徐舟野清醒地意识到，沈慢到底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是他的目标，是他的梦想，是能掌控他一切的神明。
　　感情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原本作为粉丝的狂热追逐中，开始夹杂着别的东西。
　　被教练训斥了一通，从屋子里出来时，眼神里便多了些复杂的感情，他眼角微微弯着，掩饰住情绪，看向坐在角落里的沈慢。
　　“队长。”他叫着他，眼睛落在他的脸上。
　　沈慢抬了头，还是那冷淡的神情。
　　不过徐舟野不在乎。
　　他已经明白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第74章 终于知道了
　　“哥，你都要把我吓死了。”恢复过来，终于有了力气撒娇，徐舟野嘀咕。
　　“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帮你分散一下注意力。”沈慢说，“都敢光明正大的发在微博上，还怕我问？”
　　徐舟野把头埋到了沈慢的颈项里。
　　沈慢以为他还在难过，结果发现这小子是在笑，笑得浑身微微发抖，根本控制不住。
　　沈慢：“……有这么开心？”
　　徐舟野声音里都带着笑意：“都发了那么久了，哥怎么才发现那。”
　　他当初在微博发出来那张照片的时候，还在思考沈慢要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要怎么解释，结果沈慢根本没有认出奖杯的来历。
　　也是，时间过去了那么久，谁会记得一个塑料做的奖杯。
　　但徐舟野记得，他甚至比沈慢都记得清楚。他记得奖杯的每个细节，更记得将它捧起的人。哪怕照片里的当事人都忘了，他也替他记得一清二楚。
　　“我发出来的时候就在想，要是哥来问我，我要怎么糊弄过去。”那时并未意识到被质问原来是如此可怕的事，只是想炫耀自己和沈慢拿下的第一个冠军。
　　徐舟野轻轻的含住沈慢的耳垂，亲昵的啃咬，舔舐，再顺着耳廓到了耳尖，感受着唇齿下的肌肤因为自己的触碰逐渐变红充血，变得滚烫，徐舟野尽情的享受着和沈慢最为亲昵的接触，然而让他内心中盈满喜悦的是，沈慢不曾因为这些亲昵而露出一丝躲闪。
　　沈慢，他追逐的神明，就坐在他的面前，任由他尽情的索取。
　　耳朵被徐舟野亲的很痒，沈慢歪了歪头，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说：“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糊弄我？”
　　徐舟野说：“嗯……就说，我是你最狂热的粉丝。”
　　好个最狂热的粉丝。
　　沈慢想，徐舟野真该庆幸，自己当时没认出来，不然依照他的性格，肯定直接把徐舟野往变态那一挂定性。
　　不过现在嘛，狂热一点，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沈慢笑了，伸手按住徐舟野的唇：“跟谁学的，这么喜欢咬人。”
　　徐舟野是真的喜欢咬人，当然不是那种用力的咬，而是用唇含着，再用齿尖轻轻的啃食碾磨，就像品尝到了美味的食物那样……含在嘴里，又舍不得吞下去，于是每一口都要细细的尝。
　　刚说完，手指又被咬住，徐舟野轻咬沈慢的食指关节，想着就是这样一双漂亮的，拿下世界冠军的手，却被他含在口中，尽情品尝。
　　“干嘛？”沈慢说，“直播呢。”
　　虽然摄像头和麦都关了，但游戏还挂着，刚说完，“噌”的一声，排位进了。
　　徐舟野嘀咕：“哥，不打了呗，想困觉了。”
　　沈慢：“连输四把下播，今晚能睡着吗？”
　　徐舟野还认真的想了想：“要是做的话，也不是睡不着。”
　　沈慢：“？”
　　徐舟野：“开个玩笑嘛。”
　　沈慢说：“赶紧的，排了半天了。”
　　徐舟野只好不情愿的回到位置上，点了确定。
　　摄像头和麦重新打开，直播间的观众们却用显微镜看出了端倪。
　　【slow你关摄像头干嘛？】
　　【他耳朵怎么那么红啊？】
　　【还真红了，而且只有一只红了，fest是不是在他旁边，他们干嘛了？】
　　【你们联想能力能不能别这么丰富，队友就是队友啊，队友是不可以变成妻子的……】
　　【看来如今TKR翻身之计，只能是挑拨fest和slow分手了】
　　【不是你们真的假的？我是来看打游戏的，不是来看男同的】
　　【我不一样，我是来看男同打游戏的】
　　弹幕很多，不过鉴于以往的经验，沈慢一条也没看——都输了四把，弹幕肯定放不了一个好屁。
　　第五把，总算是赢了。
　　徐舟野那种焦躁的状态有所缓解，又恢复了不疾不徐的状态，总算是终结了连败。
　　沈慢看时间差不多，便打算下播，看了眼弹幕，道：“等大师杯完了再回来给你们直播。”
　　【大师杯能拿个冠军吗？拿了给你刷火箭】
　　【那得多久，不是还有几天才比赛，再直播几天呗】
　　沈慢：“要去训练，之前家里有事，耽误了几天，播不了了。”
　　【他居然好好的解释了没有直接下播，怎么回事，怎么觉得slow变温柔了】
　　【卧槽还真是，你们发现了没，他今天一直没挂脸】
　　【见了鬼了，我就说今天看直播怎么少了点什么，原来是今天没被阴阳怪气】
　　沈慢：“？”
　　“有病是吧？”沈慢气笑，“给你们好脸色还不开心？”
　　成功挨了顿骂，屏幕上出现一片祥和的【舒服了】
　　沈慢：“……”他时常对网友的精神状态感到担忧。
　　——
　　一周时间，在徐舟野回来之后教练抓紧时间安排上了训练赛，打算根据训练赛的数据，提升一下阵容强度和队员的状态。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徐舟野的状态显得有些不大对劲。
　　特别是和WM打的那场，连平日里没什么想法的刘世世都看出来了，私下里悄悄问赵蕤，徐舟野是不是状态不好，看起来和平时的他不大一样。
　　刘世世道：“看起来像心里有啥事的样子……”
　　赵蕤：“唉，他家里出了事。”
　　教练找徐舟野聊了聊，也没聊出个结果，两人沉着脸色进去，叹着气的，显然问题没能解决，教练指导肯定是家里的突发情况影响了徐舟野的发挥，可这种调整心态的事儿，也只能当事人自己努力了。
　　第二天和别的战队打训练赛，状态还是没恢复。
　　教练愁眉苦脸的看着被三比零的战绩，说野儿啊，你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如果有，可以大胆的说出来……
　　徐舟野坐在那儿，脸上满是愧色，他当然知道是自己出了问题，可是状态这种东西，真不是说调整就能调整好的，要不然怎么那么多选手爆冷出局。
　　“算了，明后天休息吧。”教练说，“下周一咱们就要过去了，你们自己打打排位，好好调整一下心态，后面两场训练赛咱们就过去了再打。”
　　赛前训练赛是很重要的事，但打的成绩如果特别不好，其实会影响选手的心态和信心。
　　连着输了两场，搞得教练都有点虚了，怕再继续输把大家心态搞崩，赶紧说休息两天。
　　看得出徐舟野是真有点丧气，沈慢本来还在训练室等着他双排，结果他晚上直接没来训练室。
　　“看见徐舟野了吗？”沈慢问从餐厅回来的赵蕤。
　　“没。”赵蕤说，“好像打完比赛下午就没看见他呀。”
　　沈慢蹙眉，起身出去了。
　　咚咚咚，敲了几下徐舟野的房门，却没人开，沈慢想了想，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果然，一推开门，就看见徐舟野趴在他的床上，抱着被子，整张脸都埋在里面，像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大狗。
　　沈慢走过去，坐在他家委屈的狗狗旁边，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徐舟野哼了一声，松开被子，搂住了沈慢的腰。
　　沈慢穿着宽大的队服，腰却很细，身上还有股淡淡的橙花香气，徐舟野搂着，也不说话。
　　沈慢摸着他的头，短短的头发刺着掌心，他说：“还是心情不好？”
　　徐舟野含糊道：“我也不知道。”
　　他也搞不懂自己。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状态，他坐在电脑面前，看着屏幕上的游戏画面，心里涌起的却是难以抑制的哀愁。平日里熟悉的野区和英雄技能，莫名的变得陌生，明明已经有过成千上万的操作，竟是变得无比生疏。
　　这些变化好像都是在短时间里发生，别说和他谈话的人，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如此。
　　沈慢垂眸看着徐舟野，安静了一会儿，忽的问道：“这两天，妈妈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徐舟野点点头。
　　“妈妈是不是难过呢。”沈慢说。
　　徐舟野说：“也不难过……至少，没说什么难过的事儿。”
　　显然，他妈也是担心他，没敢在电话里表露出分毫的伤感，只是叮嘱他不要担心姥爷，那边一切都好。
　　沈慢说：“那会想姥姥吗？”
　　徐舟野：“……”
　　沈慢说：“我姥姥走的时候，我就特别，特别的想她。”他把下巴垫到徐舟野的头顶，用手臂将被乌云盖住的小太阳拥在怀里，“走路想，吃饭想，睡觉也想，连梦里都是她……”
　　沈慢亲亲他的额头：“你是不是想她了？”
　　徐舟野眼圈红了，他当然是想的，他想起姥姥，就又会想起沈慢，他都这么难过，沈慢在看见那样的场景后，到底是怎么一个人熬过来的。
　　于是本就难过的心情更加痛苦，心好像掉进了没有底的深渊。
　　一直下沉，下沉，沉到了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就这么没有着落的漂浮着，却忽的被人轻轻的捧住，阻止了下坠。
　　“没关系的。”那个人轻声安慰着他，用言语，用手臂，用亲吻，告诉他没关系的，再深的黑暗，他也陪着他，
　　徐舟野轻声抽泣，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抬头，抱着沈慢的腰低声道：“你当时，是不是也特别的难过？”
　　沈慢说：“岂止是难过，简直是天都塌了。”
　　徐舟野并不知道，如果换做之前，他是没办法提起这件事的。
　　这件事于沈慢而言，是童年最深最痛的伤口，一直溃烂，从未愈合。
　　直到徐舟野陪他故地重游，躺在那张单薄的床上，拥住了寒冷的他，在某一刻，或许徐舟野拥住的是那个年少无助的沈慢。
　　伤口被撕开，重新清洗，好好包扎，此时再次回望，才终于有了愈合的痕迹。
　　这才给了沈慢旧事重提的勇气，也给了他安抚徐舟野的力量。
　　徐舟野捧起了他小心翼翼护在手心的星，星星散发的光，也指引了在黑暗中迷途的他。
　　他走在深渊，抬头向上，看见了天空中，永远悬在上方的引路星辰。
　　徐舟野心中的躁动和忧郁，被轻柔的抚平。
　　这天晚上，两人相拥而眠。
　　——
　　早上八点，沈慢的房间被人敲响，两人都有些迷糊，徐舟野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沈慢的房间，就晃晃悠悠的爬起来，打开了门。
　　门外，是脸上挂着笑意的战队经理，可惜这笑容在看到徐舟野的刹那凝固在了脸上，他看了眼徐舟野，又看了眼门牌号，又看了眼徐舟野。
　　这表情和眼神都太过明显，很难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徐舟野体贴道：“没走错。”
　　经理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是开始给徐舟野找借口，看了看徐舟野身上的睡衣，散乱的头发和惺忪的睡颜，心想万一是有什么急事儿来找沈慢呢……
　　结果还没等到他找到借口，沈慢也慢吞吞的过来了，动作自然的把手肘搭在徐舟野的肩头，被徐舟野反手挽住了腰，他对这种亲昵的接触毫无反应，懒洋洋的问了句：“干嘛？”
　　经理：“……”
　　沈慢：“？”
　　经理指了指徐舟野，又指了指沈慢：“你们，两个？”
　　沈慢：“嗯。”
　　经理：“草！”
　　怎么一大早上就给他来这么刺激的剧情，经理只觉得脑瓜子跟被人敲了一棍子似得，嗡嗡作响，半晌都没回过神儿。
　　反倒是沈慢等的不耐烦了，说：“有事说事，没事我再睡会儿。”
　　“等等。”经理这才想起正事儿，“3B那边答应和我们打训练赛了，正在定时间，教练让我来和你商量下，后天下午行不？”
　　沈慢道：“行。”
　　他头偏了偏，给了徐舟野一个眼神，两人便默契转身，把门砰的关上了。留下经理一个人，站在原地盯着门牌号发呆，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就算出现了幻觉，这幻觉也太荒谬了！
　　经理失魂落魄，去了餐厅，正好看到赵蕤在那儿啃包子。
　　他走到赵蕤面前，盯着赵蕤，把赵蕤盯得莫名其妙。
　　“干嘛？”赵蕤说，“你要吃包子啊？”
　　经理说：“赵蕤，你和你男朋友分手了？”
　　赵蕤说：“分了啊。”
　　经理道：“那你们还能当朋友吗？”
　　赵蕤：“这大早上的你说啥梦话呢？”
　　经理满脸痛苦，他说：“你觉得沈慢和徐舟野……”
　　赵蕤脱口而出：“他们关系那么好，应该不会分吧？”说完才反应过来嘴快了。
　　经理：“……？”
　　赵蕤假笑：“哈哈。”
　　经理：“你他么的早知道了啊？”
　　赵蕤挠挠头，无辜道：“这不是挺明显的吗？我以为你早看出来了呢。”
　　经理心想我看出来个屁，我只看出来了他们关系好，谁能看出来他们关系好到睡一张床上去了，他说：“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赵蕤道：“啊，就我知道吧？”吧……
　　经理拍拍赵蕤的肩膀起身走了。
　　赵茹继续啃他的包子。
　　经理转悠了一圈，又转悠到了训练室，看见刘世世正在开电脑，他摸过去，站在旁边跟个鬼似的不吭声，给人刘世世方言都给吓出来了：“经理你弄啥呢？”
　　经理说：“没事儿，就看看你。”
　　刘世世：“……你别看我了，我后背发凉。”
　　经理说：“世世啊，你说，沈慢和徐舟野关系这么好，应该不会分了吧？”
　　刘世世说：“不会吧，沈慢对徐舟野还挺好的……哎？你也知道了？”
　　真是一诈一个准，经理眼圈都气红了：“你们都知道了是吧？就瞒着我一个人是吧？”
　　刘世世：“……”哥，怎么还给气哭了啊。
　　经理说：“门口保安知道了吗？”
　　刘世世：“不好说……”那得看保安有没有眼力劲。
　　“敢情就我不知道。”经理说，“我还说前几天老板怎么来找我，说下个赛季的合同要不要把不准办公室恋爱写进去……”他以为老板哪根筋不对，结果没想到不对的是他自己。
　　刘世世安慰道：“也没有嘛，我看许小虫也没发现。”
　　经理说：“他？前年咱们选手摔断了肋骨，换了个替补他三天才发现。”这哥也是个奇葩，刚来HCC的时候体重120，打了一年体重180，大家都说这属于工伤。
　　刘世世：“……”
　　经理悲愤道：“你拿我和他比？”
　　的确，战队经理可以说是战队的奶妈，上至买卖选手，下至雇佣保安，都是他亲力亲为，这会儿奶的孩子在眼皮子底下偷偷谈恋爱，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刘世世站着说话不腰疼，说：“您消消气儿，别把痔疮气犯了。”
　　经理：“……”你好毒。
　　坐在那儿缓了缓，还是没缓过来，看着刘世世都开游戏了，才委屈的来了句：“谈多久了？”
　　刘世世有点无奈：“我哪儿知道，我也是才看出来的，不过……应该是谈了挺久了，这么在意这事儿干嘛啊？”
　　经理说：“我怕。”
　　刘世世说：“怕什么？”
　　经理说：“怕他们感情出问题。”
　　刘世世：“……也是，那徐舟野沈慢要是分了，你跟谁啊？”
　　经理：“？”爸爸妈妈离婚了分孩子是吧？真是眼睁睁的看着开的玩笑成真了。
　　刘世世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好笑，没等经理回答，自己噗嗤笑开了。
　　经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刘世世：“哎呀，不要苦着一张脸嘛，事已至此，吃早饭了没啊？今天的包子还不错呢……”
　　想起在餐厅啃包子的赵蕤，经理道：“那我也吃个去。”


第75章 他的天上星
　　大家都知道沈慢和徐舟野关系好，现在好到直接出柜，大家居然也没觉得多稀奇。
　　最担心的事儿反而变成了小情侣分手了该怎么办，于是每个人都在内心的角落虔诚的祈祷，希望两人百年好合。
　　沈慢并不知道自家经理和队友的心路历程，说实话，他也不大关心。打职业这么些年，学到的最重要的事就是把别人说的话全当放屁，不然东听一句，西听一句，迟早把自己心态整崩。
　　也不知是沈慢的安慰起了作用，还是徐舟野自己调整了心态，后面几天他的状态有所回暖，至少没有再打出前几次训练赛时那种让人眼前一黑的操作。
　　经理还是有点担心，找他单独又谈了几次，徐舟野有点无奈，说经理怎么回事，爱上当心理医生了？
　　沈慢正在看3B的比赛视频，头也没抬：“懒得理他，今年3B换了射手，感觉状态不错啊。”
　　Inner被TKR挖走，本来以为3B会因此受挫，没想到换了个新人居然打的挺好，果然电竞这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我听说inner好像跑S城去了。”徐舟野八卦了句。
　　“去看比赛？”今年TKR连大师杯的名额都没拿到，算是提前放假，沈慢随口问。
　　“不知道。”徐舟野说，“可能是吧，也可能单纯的是去见朋友？”
　　沈慢说：“好吧。”
　　“那边东西好像偏甜口。”徐舟野道，“你吃得惯不？”
　　沈慢说：“还行吧，也有辣的川菜……反正国内，倒不用担心这个。”出国比赛天天吃干巴面包都过来了，这点不算什么。
　　——
　　训练赛是在比赛服打。
　　版本和比赛时的版本一样，BP的时候，3B的air就开始热情地打招呼：slow ni hao
　　沈慢回了个：hi
　　air又打：hao jiu bu jian
　　徐舟野看见了，打翻醋坛子，酸溜溜的说：“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还好久不见。”说完狗狗眼攻击沈慢，眼睛眨巴眨巴，“哥，咱们不理他呗。”
　　沈慢：“嗯。”
　　于是真没理。
　　赵蕤在旁边抱怨：“你们两个能不能注意点，公共场合呢，到时候不会还要在赛事监听里面听你们两个调情吧？”
　　赛事监听是官方弄的一个小节目，是选手们比赛时的对话剪辑。
　　徐舟野说：“有道理，那留着比赛的时候再说。”
　　赵蕤：“沈慢，你要不要管一管？”
　　沈慢：“管吧，你选猛犸。”
　　赵蕤：“？？？”我没让你管我选什么英雄啊大哥。
　　结果最后还是选的猛犸，一头血厚的大象。
　　赵蕤虽然燕草玩的很烂，但硬辅还是有一手的，毕竟能跟上沈慢的节奏，他的辅助在联盟里也是数一数二。
　　没了inner的3B丝毫没有显露出颓势，和ACE打的有来有回，教练在旁边观战，看的直皱眉头，说怎么感觉3B比去年还猛了，又问沈慢对这下路印象如何。
　　沈慢刚开第二把，正在调出装，听到教练的问话，道：“没Inner猛。”他顿了顿：“但是比inner，更适合3B。”
　　教练：“……”
　　是啊，强强联合并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就像TKR非要把inner买过去，结果打出的成绩还没去年好。
　　“inner的风格其实更适合UN的野位。”沈慢说，“比较偏团队，air不会向他倾斜资源。”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队伍里两个厉害的明星选手，容易出现王不见王的状况。你不服我，我也不服你，都只想各自为政。他和秦一星如此，inner和air也是如此。
　　反倒是UN那种偏团队的野位，更适合这样的射手，当然，也有坏处，就是一场比赛里，所有的压力都压到了射手的身上，一旦状态不佳，这场比赛便没有另一个能站出来的人。
　　“可不是呢。”赵蕤赞同了沈慢的说法，“就沈慢和徐舟野都快结婚的关系，粉丝还吵架呢。”
　　徐舟野道：“啊？我粉丝还和沈慢粉丝吵架？”
　　赵蕤：“不看微博吧？那真是吵可凶了。”
　　徐舟野看了沈慢一眼，不大理解：“吵啥啊？”
　　赵蕤：“说沈慢欺负你，天天逼你给他带夜宵。”
　　徐舟野：“？？”
　　赵蕤又看了眼沈慢：“说你也不服沈慢，前几天两人还大吵一架。”
　　徐舟野和沈慢都一头雾水，不知道这谣言怎么冒出来的，徐舟野忍不住道：“不是，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大吵一架了？”
　　赵蕤说：“不记得了？当时你们两人在双排，然后排着排着，沈慢突然关了语音和摄像头，再开的时候两人都红温了，沈慢气得整张脸都是红的。”
　　沉默，漫长的沉默。
　　仔细想想，好像还挺符合逻辑。
　　连败之下，换谁都会有点破防，再加上沈慢关摄像头的举动，反而更像是在掩盖某种不和。
　　“沈慢就是素质差，打着打着就红温了，肯定是两人吵架了吧。”赵蕤阴阳怪气的学着网络上一些人说话的方式，捏着嗓子，“噢哟，你是不知道摄像头刚开的时候，徐舟野的那个眼神，恶狠狠的像要把沈慢给吃了。”
　　徐舟野：“……”的确是要吃了，只不过是换个吃法。
　　“我听UN那边的人说，ACE的训练赛不是全输了吗，直播的时候fest那个状态怎么赢？”赵蕤继续着自己的模仿秀，“我要是slow，我也给不了好脸色。”
　　他模仿完，双手一摊：“怎么样，是不是听完觉得合情合理？”
　　的确是合情合理，非常符合逻辑，刘世世和许小虫在旁边频频点头，表示要不是亲眼所见，怎么会相信是妻子不是宿敌。
　　“行了，游戏开了。”沈慢懒得听赵蕤继续扯。
　　倒是徐舟野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似乎有点在意这件事。
　　和3B的训练赛，以三比二的最终结果结束，ACE略胜一筹。
　　教练看到徐舟野的状态回升，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这边计划周末晚上就去大师杯那边，飞机和住宿都订好了。
　　训练赛结束后，沈慢打算休息，缩椅子上正打算玩会儿NS，微信群里就叮咚叮咚的响，一看，被艾特了好几条。
　　点开微信群，看见一群人笑得跟发癫了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们快看微博热搜，快看微博热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卧槽啊
　　-hahahahah不行了
　　连老板都冒出来了，发了个捶地狂笑的表情，然后一群人开始疯狂的艾特沈慢。
　　沈慢看他们这么高兴，顿感不妙。
　　上了微博，点开热搜，毫不意外的看见徐舟野的游戏ID挂在上面。
　　整个词条是：fest发微博哭诉。
　　沈慢：“？”哭诉什么，哭诉这周六不能出去做爱做的事吗？
　　他点进徐舟野的微博，总算是看到这场喜剧的源头，就半个小时前，徐舟野发了一条微博，是他和沈慢的合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沈慢正在看屏幕，手撑着下巴，脸上没什么表情，徐舟野站在后面拿着手机，对着两人自拍，眉眼弯弯，还不忘用手比耶。
　　乍看照片是为了表明两人关系很好，但有眼尖的网友很快发现了端倪——就是沈慢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把游戏的战绩，沈慢的战绩是5-1-8，而和他双排的名为快快快冲冲冲队友，成绩是0-4-1。
　　显然，这个快快快冲冲冲，多少和徐舟野有点关系……
　　化身福尔摩斯的网友们瞬间心领神会，觉得get到了徐舟野微博里隐藏的含义——没错，看看沈慢那冷淡的表情，看看他故意露出的战绩，看看徐舟野脸上那强颜欢笑的神情，一定是故意想以此表达对沈慢的不满。
　　于是瞬间徐舟野的粉丝们群情激奋，再加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路人，直接把他送上了热搜。
　　沈慢：“……”他终于知道了微信群为什么笑成那样，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微信群。
　　-哈哈。
　　沈慢的两个哈哈，让正在刷屏的众人停滞——就在大家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手机卡了怎么突然没人发消息了后，他又发了一句。
　　-怎么不笑了？
　　-不是挺好笑吗？
　　众人：“……”皇上息怒啊皇上。
　　徐舟野像个鬼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发了个大哭的香蕉猫。
　　-怎么办，我和他们解释了他们为什么不信。
　　-你怎么解释的？
　　-我说我和沈慢关系很好，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你们关系那么好，沈慢为什么要故意露出你0-4的战绩.
　　-……
　　-看吧，网友才是青天大老爷，肯定是沈慢想阴阳怪气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群幸灾乐祸的又乐上了。
　　徐舟野差点疯了，在微博评论里一个个的解释。
　　【不是这样的，是那天我状态不好】
　　【队长真的没欺负我，他对我真的很好】
　　【我们关系可好了】
　　这显然没什么用处，因为解释到后面，网友已经开始叫：【沈慢快把手机还给徐舟野。】
　　徐舟野好心办坏事，哭都没地方哭去。
　　这下好了，没人怀疑徐舟野和沈慢有一腿，都开始怀疑沈慢给了徐舟野一腿。
　　当然，也有人挺搞笑的，那个什么慢天遍野的超话里面就跟过年一样，这种照片对于嗑cp的人来说，和官宣有什么区别？什么，沈慢脸色不好看？——他脸色从来没有好看过啊。
　　什么？徐舟野战绩差——战绩差还能笑的那么开心有空自拍，不是更说明了两人关系好么？
　　这些话在外人看来实在是有点荒谬，但谁也想不到，荒谬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沈慢去了徐舟野的房间，敲敲门，门口是他家小孩哭丧着的一张脸。
　　屋子里也没开灯，跟个黑窟窿似的。
　　“哥。”徐舟野不想人家说他和沈慢关系不好，结果越解释越黑，“对不起啊，我不该发那条微博的。”
　　他心里觉得挺严重，其实沈慢根本没放在心上。
　　这网络本来就是这样，一丁点的小事也能发酵变成当事人都看不懂的模样。
　　“没事儿。”沈慢说，“别回了，越回他们越来劲。”
　　徐舟野：“啊啊啊啊。”一边啊，一边把脸凑过来，亲了亲沈慢的嘴角，“哥，你没生气吧？”
　　沈慢：“真没有。”
　　不但没生气，还觉得挺好笑的。
　　徐舟野：“真没有啊？”
　　沈慢摇头。
　　“那你也亲亲我呗。”徐舟野这货向来很会得寸进尺。
　　沈慢便也靠了过去，亲了亲徐舟野，两人身体交叠，呼吸逐渐急促……


第76章 过敏了
　　网上闹翻天，两人甜甜蜜蜜丝毫不受影响。
　　【可怜的fest啊，被slow玩弄股掌之中】
　　嗯，热评一条评论的确没说错，徐舟野看得直笑。
　　沈慢问他笑什么。
　　他咧开嘴，不要脸的说：“队长的确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还刻意强调了股掌两个字。
　　沈慢服了他，这徐舟野不要脸的劲儿真是一天胜过一天，黄段子张口就来。
　　“明天下午是不是就过去了？”徐舟野问，“我行李还没收拾呢。”
　　沈慢说：“嗯，下午三点多的机票，经理好像约了wm的人吃晚饭。”
　　“他们敢吃？”徐舟野道。
　　沈慢：“敢……吧？”
　　他也不确定，欧美那边的人，肠胃脆弱的要命，提前来了半个月了，据说还没调理好，只敢吃一些炸鸡之类习惯的食物。
　　徐舟野说：“我记得wizard不是对好多东西过敏。”
　　什么麦麸，坚果之类的，一吃立马倒下。
　　沈慢：“到时候再说吧。”反正经理约的局，他自己担心去。
　　比赛场馆在国内，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最多带几套换洗的衣服就行，只是在收拾时，沈慢看着床上巨大的菜狗抱枕陷入了犹豫。
　　想了想，又犹豫了十分钟，最后伸手把抱枕拿起来，努力的塞进了行李箱。
　　万幸带的衣服也不多，努努力还是给他塞了进去。
　　自从有了这个徐舟野送的菜狗抱枕，沈慢晚上就没失眠过，抱着抱着，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沈慢觉得比赛的时候压力大，能带就带着吧。
　　出发当天，天气不错。
　　春天过去了，初夏的阳光初显威力，队服也从冬天的两件套变成了夏天的T恤。
　　坐着大巴车到了机场，大家排队托运行李。
　　沈慢被工作人员认出来了，看了他好几眼，道：“不好意思，您的行李需要开箱检查，前面右转第二扇门。”
　　“行李放什么东西了？”徐舟野从后面支了个脑袋过来。
　　“好像是ipad忘拿出来了。”沈慢说。
　　徐舟野哦了声，跟着沈慢一起过去，站在线外等着。
　　到了开箱的地方，沈慢伸手打开行李，他忽的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工作人员立马紧张起来：“怎么了？”
　　沈慢：“没事……”
　　他轻轻地吸了口气，做好心理准备，把箱子一掀。
　　下一刻，一只巨大的绿色菜狗抱枕，便从行李箱里蹦了出来，因为太突然，给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工作人员嘴巴微微张大，看了眼傻乎乎的菜狗，又看了眼面无表情如同高岭之花的沈慢。
　　沈慢：“……”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冷静道，“送朋友的。”
　　工作人员：“哦——”
　　拿出ipad，重新过检查，沈慢转身就走。
　　在线外目睹了一切的徐舟野：“……噗。”
　　沈慢：“想笑就笑。”
　　徐舟野：“哈哈哈哈哈哈哈哥你怎么那么可爱。”他是真没想到，出去比赛，沈慢还把这玩意儿带上了，那么大一个，偏偏沈慢面无表情的夯吃夯吃塞了半天，这反差简直萌得他肝颤。
　　沈慢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发红的耳根子暴露了他的内心也并非毫无波动——怎么就忘了把ipad拿出来呢。
　　S是个海滨城市，定的民宿是独栋别墅窗外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
　　这次预算充足，大家一人一间大窗房，不用挤着住。
　　沈慢的房间和徐舟野互相挨着。
　　入住之后，简单的休息了一会儿，经理便在群里发了晚上吃饭的地方，说WM的人也来。
　　赵蕤对WM脆弱的身板很担心。
　　-他们海鲜不过敏吗？
　　经理拍着胸脯。
　　-问过了，都说不过敏！
　　又到了社交时间，沈慢和WM的人打过招呼，就在角落里坐下了，大家靠着简单的英语和手舞足蹈的肢体语言，居然整出点宾主尽欢的味道。
　　英语不错的徐舟野在其中充当了重要角色，和wizard聊的十分顺畅，偶尔侧脸对着沈慢说两句，是个尽职尽责的翻译。
　　wizard来了这边已经半个月了，和挺多队伍都打了训练赛，没提具体的成绩，但看队伍的状态来说，应该不错。
　　此时离比赛还有四天时间，便想再约ACE打几场。
　　这事儿没什么问题，毕竟第一轮他们跟WM遇不到。
　　“对了，他们说UN也住在附近。”徐舟野说，“听说前天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他们几个。”
　　“哦。”沈慢应了声，他对这些事不大感兴趣，正低着头拿着一个小黄勺子舀海胆蒸蛋吃。那勺子小小个，被他含在嘴里，顿时有种反差感，让徐舟野又想起了下午他艰难地把菜狗塞进行李箱时的情景。
　　徐舟野弯着眼角，硬是忍住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他一口的冲动。
　　酒足饭饱，晚上闲着也没事儿，众人便打算去海边散散步。
　　太阳挂在地平线的那头，照出艳色的晚霞，像瓶在云间打破的橙子汽水。风是咸的，柔软轻盈，把发丝额头都染上了海的味道。
　　沈慢和徐舟野走在人群后面。
　　沈慢双手插兜，看着身侧一下一下打在沙滩上的海浪，太阳落下后，海的颜色也从那种漂亮澄澈的蓝，朝着黑色转变，他突然有点想抽烟，摸摸口袋，却想起没带。
　　“别抽了呗。”只是简单的动作，就被看出了心思，徐舟野嘀咕，“这玩意儿抽多了又不好。”
　　沈慢说：“嗯……最近也没怎么抽。”
　　的确是抽的少了。
　　徐舟野没来之前，ACE的成绩不好，大家的压力都大到爆炸，整个训练室都烟雾缭绕，搞得老板都不乐意进门，站在门口说你们把窗户给我开开，我可不想吸了二手烟得肺癌。
　　后来徐舟野来了，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烟瘾突然就小了许多。
　　“戒了吧。”徐舟野说。
　　沈慢没应声。
　　徐舟野退而求其次：“那少抽点？”
　　沈慢叹气：“偶尔抽一两根，这不都忘了随身带。”其实不知不觉已经戒的差不多了。
　　徐舟野这才满意，笑起来，他朝着四周看了看，确定他和沈慢周围没人，才大着胆子伸出手，勾住了沈慢的手指：“牵牵呗。”
　　那就牵牵。
　　勾着小拇指，两人在黑暗里走的很慢，太阳完全落了山，路灯离他们也很远，前面是热热闹闹正在聊天的队友，他们却好像在另一个世界里。
　　一切都好安静，耳边只有风声和浪声，徐舟野侧目看着沈慢，黑暗里，他模糊了面容，可这种模糊，反而让他看起来更迷人，像被晕染开的美丽剪影，黑夜裁出了他的形状，金色的月光为他描出了金边。
　　沈慢却恍然不觉，轻声道：“盯着我干嘛？”
　　徐舟野说：“我觉得你有点亏。”
　　沈慢说：“哪里亏了？”
　　徐舟野带着笑意道：“你都看不到你自己有多好看。”
　　这小孩子撒娇一般的语调，把沈慢逗笑了，他伸手，在徐舟野脑袋上按了按：“你也好看啊。”
　　徐舟野说：“那没你好看。”
　　沈慢摇头只是笑。
　　一群人散着步晃荡到了入住的民宿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各回各家，准备休息。
　　沈慢冲了个澡，趴床上正打算睡觉，门被咚咚咚的敲响。
　　开门一看，是头发湿漉漉的徐舟野。
　　“干嘛？”沈慢没让他进来。不是他心狠，是两小年轻躺一起真容易擦枪走火，马上要比赛，他不想因此影响两人的竞技状态。
　　“哥。”徐舟野说，“我想和你睡一张床。”
　　沈慢拒绝道：“不行。”
　　徐舟野伸出三根手指，做发誓状：“我保证不对你做任何过分的事。”他撒娇，“哥，让让我呗。”
　　沈慢：“……”
　　“哥！”徐舟野看出了沈慢的迟疑，继续加火，“我心里有事儿，一个人睡不着……”
　　沈慢：“……”
　　微微叹气，还是把门打开放人进来了。
　　不过徐舟野倒是遵守了承诺，没有动手动脚，两人并排而睡，很快陷入深眠。
　　第二天，才六点多，沈慢便在徐舟野怀里醒来。
　　他已经习惯了，每次和徐舟野睡在一起，他就是徐舟野的菜狗抱枕，整个人都被徐舟野揽在怀里。
　　徐舟野还在睡，沈慢没叫醒他，由着他抱着，目光落在徐舟野的颈项上。
　　徐舟野睡的酣熟，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沈慢的指尖轻轻按住了他的额头，顺着挺直的鼻梁下滑，到鼻尖，到嘴唇，再到冒出了细小胡茬的下巴和凸起的喉结。
　　看着徐舟野的喉结，沈慢想起了什么，探出舌尖舔了一下嘴唇。
　　徐舟野忽的醒了，迷蒙地睁开眼，咕哝了一句什么，便伸手用力的抱紧了怀里的人。沈慢很纤细，抱着手感非常好，他的力道有些太大，引起了沈慢一声低低的闷哼——像被迫忍受着什么似的。
　　这声音太暧昧，徐舟野听到便清醒过来，他松了力道，看向自己怀里的人。
　　沈慢由着他折腾，也没抗拒，在他怀里抬着眼眸瞅着他，徐舟野发出一声喟叹，再次将他搂紧，密密麻麻的吻落在沈慢的脸颊，颈项。
　　“行了。”沈慢含糊道，“下午还要打训练赛呢。”
　　徐舟野的脸埋在沈慢的胸膛，声音闷闷的：“哥，你好香。”
　　沈慢被他逗笑：“好了……”
　　徐舟野蹭了蹭：“都起来了，咋办啊。”
　　沈慢说：“能怎么办，自己解决呗。”他就知道不该和徐舟野睡一张床。
　　徐舟野委屈道：“可是人家都说你把我玩弄在股掌之间。”
　　沈慢好气又好笑。
　　徐舟野眼巴巴：“哥……手……行不？”
　　沈慢：“……”
　　他就知道自己扛不住徐舟野这家伙的死缠烂打，昨天晚上就该把他赶回去。
　　徐舟野这人，乍看是个没什么心机的阳光开朗大男孩，其实吧，真想做的事儿还没几件不能办到的。沈慢则完全相反，乍看冷冰冰的懒得搭理人不好靠近，可那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却被徐舟野完全拿捏住了。
　　知道来硬的不行，徐舟野便学会了撒娇，撒的沈慢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的坚持全丢到了脑后。
　　忽的，徐舟野道：“哥，你带花露水没？我好像被虫子咬了，刺挠的厉害。”
　　说着伸手挠了挠脖子。
　　沈慢说：“带了青草膏……我看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沈慢就看出了不对劲，徐舟野脖子一圈红色的疙瘩，不光如此，连背上胸口都有。
　　沈慢拧眉：“你是不是过敏了？”
　　徐舟野：“啊？”
　　沈慢：“你对海鲜过敏吗？”
　　徐舟野茫然道：“不过敏啊，我怎么会对海鲜过敏？”
　　沈慢看他这表情，估计自己都搞不清楚，起身从行李箱里摸出了随身携带的过敏药，掰了两颗，递给徐舟野：“吃了。”
　　徐舟野乖乖吃了，吃完了说：“还是痒……”
　　“这不得等药效发作。”沈慢有点担心，“不行咱们就去医院。”
　　徐舟野哼哼唧唧：“哥，给我挠挠呗，痒死了。”
　　像给大猫挠痒那样，沈慢轻轻的抚摸徐舟野的后背，摸着摸着，身侧的人呼吸逐渐平稳，又睡着了。
　　沈慢便抱着他又睡了过去。


第77章 两场比赛
　　下午是和UN的训练赛。
　　其实职业选手的生活挺枯燥的，除了比赛就是训练赛，每天都没什么新意。
　　训练的地点定在了附近的一个未参赛战队的训练室，沈慢低着头正在调自己的外设，发现徐舟野这货盯着自己一个劲的笑。
　　沈慢起初还在奇怪徐舟野盯着自己笑什么，结果顺着徐舟野的目光，发现他在盯着自己的手看。
　　沈慢：“？”他瞬间明白了。
　　“徐舟野。”沈慢皮笑肉不笑，“别得寸进尺啊。”
　　“嗯嗯，嗯嗯。”徐舟野乐得像个傻子。
　　沈慢的手和他的人一样漂亮，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甲有被好好的修剪，整齐圆润，带着一点粉，就是这样一双打出冠军操作的手，却只有自己感受过……
　　徐舟野幸福到直冒泡泡。
　　沈慢发现自从他们的关系被ACE的人知道以后，徐舟野这货是越来越放飞了。以前还会担心他的声誉，略微有所收敛，现在完全是随心所欲。
　　“我真的要对你们两个提意见了。”赵蕤说，“这恋爱的酸臭味我在门口都闻到了。”
　　沈慢说：“你提什么意见，你不是最近又网恋上了？”
　　赵蕤一惊：“你怎么猜到的？”
　　沈慢：“这还用猜？”
　　赵蕤每天搁那儿拿着手机傻笑，门口的保安都能看出他又网恋了。
　　“这次是真心的！”赵蕤说，“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和我这么合拍的对象！”
　　沈慢都懒得给他眼神，心想你哪次不是真心的。
　　“别又被渣男骗了就行。”刘世世拍拍他肩膀。
　　赵蕤：“放心，这次这次我绝对不会被人骗了，我有自己的节奏……”
　　众人都是一脸这话我已经听腻了的表情。
　　——
　　过了一会儿，UN的人也来了。
　　罗知乐从门外探进来个脑袋，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怎么样啊？”赵蕤挺热情的， “后天就要和3B打了，准备好了吗？”
　　罗知乐：“……”哥你们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想到初战就是和3B硬碰硬，UN的人就想骂抽签老哥的手气臭。
　　“别紧张，我们前天才和他们打了训练赛。”刘世世像个好人，“我们赢了。”
　　“几比几？”罗知乐问。
　　“三比二。”沈慢说，“他们新换的射手不比Inner差。”
　　罗知乐无语了，Inner的实力他们是清楚的，也不知道3B从哪里源源不断的挖出这么些宝贝。
　　这场和UN的训练赛打得很焦灼。
　　第一把就打了四十几分钟，打到第二条女妖刷新，还没结束
　　沈慢注意力高度集中，指挥着战局。
　　“先拖着，我拿个红。”沈慢说。
　　“可以开，我传送好了。”刘世世道，“能不能开？”
　　“赵蕤，和我一起找机会开。”徐舟野道，“小心点，辅助在右侧草丛——”
　　几乎是同一时刻，周耀和赵蕤同时出手了，一个开沈慢一个开罗知乐。
　　都是最顶尖的对局，沈慢和罗知乐同时交位移，躲开了最致命的大招，罗知乐却没有沈慢那么幸运，赵蕤之后，还有个徐舟野。
　　被徐舟野的Q标记，随后是一记锁定目标的重拳，罗知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角色飞跃了大半个屏幕，落到对面人群里。
　　脆弱的他像块掉到烧红铁板上的巧克力，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便融化在了一片红色之中。
　　输了，罗知乐心里已然明了。
　　的确是输了，罗知乐是UN最大的输出核，他被秒，就注定了这场团战的败局。
　　看着屏幕上的失败，罗知乐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水喝了几口，周耀蹙着眉头，心情不大好。
　　“没事。”罗知乐说，“这才第一把呢。”
　　周耀说：“难打。”
　　罗知乐说：“难打我们不也打了四十分钟？”
　　这话的确，周耀看了罗知乐一眼，竟意外的被安抚住了。
　　——
　　训练赛的结果最终以三比一结束。
　　教练的脸色却轻松不起来，赛后分析的时候，他说：“这个赛季的UN，不能小觑啊。”
　　的确不能小觑。
　　大家都感觉到了，虽然打了个三比一，但没有一局是碾压的，几乎全是尽力局。
　　“沈慢，你怎么看？”教练向来尊重沈慢的意见。
　　沈慢坐在角落里嚼着口香糖，突然被点名，道：“看看和3B那场再说。”
　　教练道：“也是。”
　　3B和UN 的那场比赛马上就要开赛了，这是前期最为万众瞩目的一场，大家都想知道，两只顶级强队硬碰硬，到底谁更胜一筹。
　　ACE的比赛在UN前面，打的是VK。
　　BO1的局，双方一来就拿出了自己的最强阵容。
　　和亚洲赛区的运营概念不同，欧洲赛区酷爱打架，再加上沈慢激进的风格，前期便摩擦不断，二级就开始互掐，沈慢这边略胜一筹，把对面下路组合打回家，和徐舟野联手吞掉了下路资源。
　　刘世世也在打，对线被锤的满头包，缩在塔下委屈道：“一看对面打野就在蹲我，不然咋那么凶。”
　　刚说完，对面打野跟个鬼一样从草丛里冒出来，吓了刘世世一跳，还好他回城进度条读完，不然肯定被越塔。
　　“没事，忍一忍。”沈慢跟个哄孩子的家长似的，“待会儿帮你揍回来。”
　　说到做到，下路拿了经济优势，推掉一塔换线，赵蕤跟着徐舟野入侵对面野区，正巧遇到揍刘世世的打野，于是两人上去就是一通乱拳，直接给人按死在野怪旁边，尸体都没剩下，只在原地留下顶带血的帽子，怪可怜的。
　　而这只是个开始，沈慢吃了两拨兵线，回家换了大件后恶霸三人组开始横行霸道，徐舟野这把用的是个肉，巨大的身躯跳上去把对面一屁股坐在原地，让沈慢慢慢悠悠的在后面输出，几箭下去加几个暴击，人就没了。
　　围观全程的赵蕤说：“你们好像不是很需要我。”
　　沈慢：“不是的，没你真开不了游戏。”
　　赵蕤：“……”沈慢，你嘴巴真的很坏。
　　这一局，让VK清醒的认识到，ACE这队伍，不针对沈慢真的没法玩，最好的办法是要么下路苟着别打，要么直接上强度在前期把沈慢抓爆。
　　可是针对了沈慢，还有个讨厌的徐舟野，今年的ACE再也不是往年沈慢独木难支的局面，有了一个帮他分担火力的凶猛打野，让人无从下手。
　　BO1结束，ACE没有太大悬念的拿下这一局。
　　解说们说着恭喜，弹幕们也刷起来【恭喜ACE】
　　在密密麻麻的弹幕之中，却出现了几条有些与众不同的。
　　【嗯？是我看错了吗？fest怎么穿的是slow的衣服】
　　【卧槽，还真是，他们两个衣服还能穿错？】
　　ACE的队服每个人的胸口处，都用刺绣绣着属于选手的ID，可是今天打完比赛握手环节，有眼尖的网友发现，沈慢身上穿着徐舟野的队服，徐舟野身上穿着沈慢的队服……
　　竟然是穿反了。
　　【穿反了怎么了？偶尔穿错兄弟的衣服也没什么吧】
　　【是啊，爱都做了，穿错个衣服洒洒水啦。】
　　【如果slow和fest真的在谈……】
　　【那slow到底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
　　【slow那个脾气能做下面那个？】
　　【slow要是下面那个我直播吃shi】
　　【又开始骗吃骗喝了是吧】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不就穿错衣服，还以为你看见人家上床了呢】
　　【又给我嗑到了，他们两个也太好嗑了】
　　【能不能别造谣人家slow，他不是才在微博公布了恋情吗？】
　　【就是就是，真受不了你们这群歪曲人家兄弟情的人，关系好就是在谈恋爱？就不能是单纯的关系好？你看比赛压力大队员累了，私下里队长用身体安抚队员……】
　　【前面的我看你也没放过他们】
　　……
　　两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舞台上下来，徐舟野一个劲的挠自己的脖子：“痒死了。”
　　自从那天过敏后，他身上的疹子一直没消下去，去了趟附近的医院，也吃了医生开的药，却还是不见好转，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对什么别的东西过敏。
　　沈慢说：“别挠了，都要破了，我给你涂点药。”
　　徐舟野哼哼。
　　乖乖坐那儿，歪着头，让沈慢在他的脖子上涂药。
　　“你们两个。”经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捏着手机，“衣服，衣服！”
　　徐舟野说：“什么衣服？”
　　经理说：“你们衣服穿反了！”
　　徐舟野还是没反应过来，以为是前后穿反了，看了看胸前，道：“没反啊？”
　　经理怒道：“我是说你穿了沈慢的衣服！”
　　这下明白了，徐舟野看了眼胸口绣的名字，果然看到的不是他的ID，而是龙飞凤舞的ACE.SLOW。
　　哦豁。
　　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沈慢表现的非常淡定，手上还在继续帮徐舟野涂药：“穿就穿了呗，换回来就行了。”
　　经理说：“你不怕他们发现啊？”
　　沈慢说：“发现什么，我又没在微博上转发GV。”
　　在旁边正在看戏的赵蕤突然躺枪，尖叫：“干嘛呀，干嘛呀，关我啥事，我也不是GAY！”
　　沈慢说：“是啊，你只是喜欢比你长的男人而已。”
　　赵蕤：“沈慢你咋还开黄腔！”
　　沈慢瞥他一眼：“我说的是头发，你想的是什么？”
　　赵蕤：“……”你好险恶啊你。
　　虽然沈慢不爱搭理人，但在拌嘴这块，他还真不是沈慢的对手。
　　不过经理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只要沈慢不亲口承认，他的粉丝就一定会有一万种帮他解释的说法。
　　甚至赵蕤都怀疑，就算是有人看到徐舟野和沈慢睡在一块，粉丝也会替沈慢解释说，是不小心滑倒了才进去的。
　　多么伟大且无私的爱，赵蕤服气。
　　穿反了衣服，两人也没有要换回来的意思，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晃荡回了民宿，在半路上还遇到了UN的人，他们明天就打3B了，看着气氛挺不错。
　　“沈慢，沈慢。”罗知乐突然凑过来，小声道，“你和徐舟野的衣服穿反了。”
　　他以为沈慢他们还没发现。
　　“嗯。”沈慢说，“谢谢你，知道了。”
　　罗知乐见他表情平淡，没有惊讶也没什么紧张，有点摸不着头脑：“你们是故意这么穿的？”
　　沈慢：“……倒也没有故意。”
　　罗知乐有点呆：“哦……”
　　沈慢岔开话题：“你们明天的比赛准备的怎么样？”
　　罗知乐：“还行吧，大家状态都挺好。”
　　“加油。”沈慢说，“四强赛见。”
　　“四强赛见！”罗知乐握紧拳头。
　　直到晚上睡觉，穿错的衣服才被换回来，徐舟野趴在床上刷微博，一边刷一边笑，笑的跟个傻子似的。
　　沈慢问他在看什么，徐舟野说在看咱们的小黄文。
　　沈慢：“……”
　　他走过去，在徐舟野身侧的床边坐下。
　　徐舟野没穿上衣，露出结实漂亮的肌肉线条，因为过敏，他的脖子连带着背部都生出了一片红色的疹子，光看着就挺痒。
　　沈慢的食指轻轻按住徐舟野的脊椎，指尖顺着凹陷缓缓下滑：“写得怎么样？”
　　徐舟野感受着背上传来的酥酥麻麻的痒意，嘀咕：“一般。”他侧过脸，声音哑了，“哥，别逗我了呗。”
　　沈慢笑了：“怎么逗你了？”
　　徐舟野一把抓过沈慢的手，牙齿咬住了沈慢的指尖，“真别逗我了。”
　　沈慢站起来。
　　徐舟野：“干嘛去？”
　　沈慢：“洗澡去。”
　　“就走啦？”徐舟野眼巴巴的瞅着他。
　　“不让我逗还不让我洗澡？”沈慢拿了睡衣，“看你的小黄文。”
　　徐舟野笑了起来，他也觉得自己挺离谱的，人就在自己面前，他还要看小黄文，不过也不怪他啊，马上要比赛，沈慢这家伙管撩火不管灭。
　　——
　　晚上六点，UN打3B，也是BO1。
　　不愧是安排在黄金时段的比赛，决胜局非常精彩。
　　这局打了三十二分钟，，团战里的顶级拉扯，将直播间和现场的气氛，带到高潮。
　　硬是打出了神仙打架的味道。
　　罗知乐这一局里跟随了周耀强势进攻的风格，你A我一下，我就一定要A回去，你只要敢用技能补兵，我必然上前换血，氛围非常暴力血腥。观众们就爱看这样的比赛，现场的欢呼声就没中断过。3B也不是吃素，air打野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闻着伤口的味儿就来了，罗知乐和周矅刚宰了对面一个人，他就趁着两人残血发起攻击，周耀果断让罗知乐卖了自己：“走，我命不值钱。”
　　罗知乐脸色紧绷，没有打断自己的回城，看着周耀倒在自己面前。
　　就这么纠缠了三十多分钟，最后UN还是惜败一筹。
　　看着UN家里基地爆炸，连解说都忍不住叹气：“这要是放在去年的大师杯，3B还真不一定是UN的对手。”
　　“太可惜了。”另一个解说止不住的叹气，“就差那么一点……还是让我们恭喜BBB！”
　　很多时候，离胜利，的确也就只差了那么一点。
　　众人看着屏幕上垂头丧气的UN，都有些感慨。
　　“生错时候了啊。”教练说，“早生两年，UN估计已经拿世界冠军了。”
　　那时候徐舟野还没来，3B的射手也没那么强，UN已经干掉了TKR，还能和今年的3B打个五五开。
　　拿下冠军，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奈何，他生在众神时代。
　　无论是ACE还是3B，实力都强的可怕，选手们全都处于最佳状态的黄金年代，两边打出的操作，完全可以进入废土之心历史上的精彩集锦。
　　可无论再怎么精彩，比赛也是有输赢的，UN被二比一打败，进入败者组，离淘汰只剩下一场的距离。
　　沈慢站起来。
　　教练问他干嘛。
　　“出去抽根烟。”沈慢说。


第78章 台风
　　五月的海滨城市，已经开始热了。
　　沈慢站在一棵高大的棕榆树下，没抽烟，从兜里掏出一颗蓝莓味的泡泡糖，撕开包装放进嘴里。旁边伸出一只手：“给我也来一颗呗。”
　　沈慢头也不回就知道是徐舟野，又摸出一颗递给他。
　　“怎么，心情不好？”徐舟野看出来了。
　　“没。”沈慢说，“想起了去年这时候。”
　　徐舟野：“那时候我还没来吧。”
　　徐舟野去ACE报道，已经是大师杯打完之后的夏季赛转会期结束后，不过去年的比赛他看了，ACE打得挺烂的，虽然拿了大师杯的名额，但是淘汰赛两局连败，直接被送回了老家。
　　当时网上骂的挺难听，连徐舟野看了都皱眉，更不要说沈慢这个当事人。
　　沈慢嚼着口香糖，仰起头，看向头顶上巨大的棕榆树。
　　徐舟野跟着他一起仰头，他不知道沈慢在看什么：“我还是感觉你心情不好。”
　　沈慢说：“真没有。”
　　徐舟野：“哦。”
　　两人保持着抬头的姿势 。
　　过了会儿，屋子里又出来一个，是赵蕤，见到两人的动作，也开始抬头看天：“你们看啥呢？”
　　没人理他。
　　赵蕤越发好奇，盯着头顶上的棕榆树看。
　　于是成了三人一起看天。
　　教练从屋子里出来，就看见一群人站在路边朝着天上看，不光是ACE队伍里的三个，还有旁边路过的路人，全都在朝头顶上看。
　　教练也忍不住抬了头，随口问了离他最近的路人：“大哥你看啥呢？”
　　“不知道啊。”大哥穿着个花里胡哨的沙滩T恤，“我看他们都在看……”
　　教练：“……”
　　他走到沈慢旁边：“你们看啥呢？”
　　沈慢说：“看电脑低头低久了颈椎不舒服……你们干嘛呢？”他低下头，发现周围的路人全部保持着看天的姿势。
　　“他们看什么呢？”沈慢问。
　　“不知道。”徐舟野说，“天上有什么东西吗？”
　　两人同时抬头。
　　在旁边围观了全程的教练：“……”
　　人类有时候真的挺有趣的。
　　最后大家各自散去，不是因为发现没什么看头，而是屋外蚊子太多，给人咬的受不了。
　　徐舟野的过敏还是没好，最后沈慢都有点奇怪了，说：“你这几天吃的那么注意，到底还对什么东西过敏？”
　　徐舟野挠着脖子：“我不知道啊。”
　　那红点子消下去了又长，消下去了又长，给他每天都痒得不行。
　　沈慢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于是仔细的盘了一下徐舟野的行程，发现这货的状态一般是早上比较严重，到了下午就好了，然后过一夜又严重起来。
　　沈慢盯着徐舟野半晌，开玩笑似的来了句：“徐舟野，你不会对我过敏吧？”
　　徐舟野：“啊？？？”
　　沈慢：“你今天晚上别和我挤一张床了。”
　　徐舟野挣扎：“不要——”
　　沈慢心硬如铁：“不要也得要。”
　　徐舟野挣扎无果，只能顶着一身的红疙瘩被赶回了自己的房间，临走时企图索要一个深吻，也被沈慢无情的拒绝。
　　“不行。”沈慢说，“万一真的对我过敏呢。”
　　徐舟野闻言，怒从心中起，就算是真的过敏，那他也要按着沈慢做到脱敏为止！
　　反抗无果的徐舟野被赶回了自己的房间。
　　对沈慢过敏，这事儿也太荒谬了，徐舟野只当做是沈慢为了将自己赶回房找的借口。结果到了第二天早上，他撑着T恤领口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脖颈胸口，那好几天都散不下去的红点经过一晚上居然真的消了不少——
　　“不是吧？”徐舟野瞳孔地震，瞬间大感不妙。
　　咚咚咚，还来不及等徐舟野反应，门就被敲响了，不用想也知道是沈慢。
　　徐舟野失魂落魄的去开了门。
　　“怎么这个表情？”沈慢是来叫徐舟野吃早饭的，结果一开门就看见徐舟野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怎么了？”
　　徐舟野想糊弄过去：“没事儿啊，就感觉天有点热。”
　　奈何沈慢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微微挑眉，一语中的：“你过敏好了？”
　　徐舟野：“……没好。”
　　说着没好，衣领却被沈慢拎了过去，露出颈项。
　　沈慢：“这叫没好？”
　　徐舟野睁眼说瞎话：“这不还痒得很吗？”伸手假装挠了挠。
　　“行了，别挠了。”沈慢哪里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道，“这几天就分开住吧，回去再说。”
　　徐舟野还不服：“肯定是你房间的问题，你来我这儿睡！”
　　这个解释也合理，于是当天晚上，轮到洗完澡的沈慢去了徐舟野的房间，徐舟野在他的身上蹭蹭亲亲，说今天肯定没事儿。
　　早上，沈慢睁开眼就看见徐舟野在猛挠脖子。
　　那原本已经消退不少的红疹再次出现在了徐舟野的颈项上，他人还没醒，手却已经迷迷糊糊的挠得厉害。
　　沈慢盯了徐舟野半晌，有点无语，他之前纯开玩笑，倒没想到徐舟野真是对他过敏。
　　徐舟野睁开眼就看见沈慢在旁边穿衣服，他大感不妙：“哥——”
　　沈慢说：“行了，这几天分开住。”
　　徐舟野：“呜呜呜呜。”
　　又委屈上了，垂头丧气，像个被戳破的气球。
　　“走了，吃早饭去。”沈慢说。
　　要是平时沈慢肯定会哄哄，但现在不行，他甚至都没靠近徐舟野，两人走到餐厅时，搞得赵蕤都以为他们吵架了。
　　“你们这是在干嘛？”赵蕤趁着沈慢去拿早饭，冲着徐舟野打听，“吵架了？”
　　徐舟野说：“没有。”
　　赵蕤说：“没有？”
　　正巧沈慢回来，手里拿了两个装着食物的盘子，他递给徐舟野一个，徐舟野正打算伸手接，就听到沈慢不冷不热地来了句：“你别碰我。”
　　徐舟野：“……”
　　赵蕤：“……”哦哟，哦哟，这还没吵架？
　　沈慢把盘子放到徐舟野面前，夹着煎蛋啃了一口。
　　徐舟野整个人都蔫的：“你喝牛奶不？我去拿一杯……”
　　沈慢：“不喝，冰水就行。”
　　徐舟野说了声好，起身走了。
　　赵蕤把目光放到沈慢的身上，一副极其八卦的嘴脸，又把刚才的问话问了一遍：“吵架了？”
　　沈慢又咬了一口煎蛋，漫不经心道：“没有。”
　　“没有？”赵蕤说，“没有那怎么那么凶。”
　　沈慢说：“凶？我刚才很凶？”
　　赵蕤心想都让人家徐舟野别碰你，还不凶呢，但嘴上没说：“倒也还好……”
　　沈慢：“我没凶他，他不是过敏么？”
　　赵蕤道：“怎么，过敏了不听你的话不好好吃药？”
　　不好好吃药这事儿只有沈慢干得出来，徐舟野还是很靠谱的，过敏的第二天就赶紧挂了号去了医院，徐舟野拿了两杯水正往座位走，就听见他男朋友漫不经心的一边吃煎蛋，一边说：“没啊，他对我过敏。”
　　“噗——”赵蕤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徐舟野怒吼：“沈慢，我告诉你，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别想用这个借口始乱终弃！”
　　沈慢有点无辜：“是你对我过敏，又不是我对你过敏。”他微微抬眸，漂亮的眼睛瞅着徐舟野，“再怎么始乱终弃，也是你对我始乱终弃吧。”
　　徐舟野简直想大叫。
　　赵蕤在旁边吃瓜吃的很满意：“真对你过敏啊？”
　　“是啊，他昨天不是好了点，晚上一起睡了一觉。”沈慢说，“又严重了。”
　　赵蕤说：“好像还真有突然过敏这种事……我之前一个朋友出去出差了三个月，回来突然就对他养了八年的猫过敏了。”
　　沈慢：“那他怎么办？”
　　赵蕤：“能怎么办，都是宝贝，一边吃过敏药一边继续养呗。”
　　当然，这种事儿其实并不科学，因为过敏后长期和猫相处不但不会脱敏，反而会变成更加严重的哮喘。
　　徐舟野崩溃了：“啊啊啊啊，到底怎么回事啊。”
　　沈慢倒显得很淡定：“别急，说不定比赛完了，回去就好了呢。”
　　徐舟野垂头丧气，这离比赛结束还有大半个月呢，按照沈慢的性格，肯定大半个月都不能和他亲亲抱抱。
　　早饭时间结束，他们下一场比赛在后天，打的是外卡赛区。
　　一场没什么强度的 BO1，现在的ACE太强了，打这些外卡赛赛区简直跟虐人机一样，最后给人家选手打哭了。
　　去握手的时候，徐舟野伸出手，对面的打野没伸手接，不是甩脸色，而是正在被队友抱着安慰呢，虽然语言不通，但那通红中带着幽怨的眼睛，盯得徐舟野也一个激灵。
　　“我们是不是下手太狠了？”徐舟野和沈慢嘀咕。
　　“教练不是让你留点情面？”沈慢又在嚼口香糖，打比赛的时候不能抽烟也不能吃零食，但能嚼口香糖。
　　“我留了啊。”徐舟野道，“最后不是故意给人送了几个头么？”
　　沈慢：“送的有点刻意了。”
　　徐舟野：“……”
　　“算了。”沈慢说，“打都打完了，就这样吧。”
　　一般大家都会给彼此留点情面，不会把人打的那么难看，他们第一局对面0人头0塔，比打人机还轻松。
　　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得解说都不忍心，说：“哎呀，这给孩子一通打，轻点嘛，都打哭了。”
　　解说二号说：“可不是，FEST手太重，还是slow有分寸。”
　　当然，话这么说，其实两人语调都是带着笑意在开玩笑，毕竟是比赛，赢才是第一位的。
　　收拾了一下，ACE的队员准备回民宿。
　　刚出场馆，外面就开始刮大风。
　　“坏了。”经理突然想起了什么，“这几天是不是有台风预警啊？”
　　“还真是。”刘世世想起来自己手机收到过短信提醒，他看向一行人，大家都是一副茫然的模样，“不是，你们怎么都没反应？”
　　“台风怎么了？”赵蕤也算半个北方人，这辈子没见过几次海，对于台风这事儿完全没概念。
　　这边就刘世世一个海边长大的，有点无奈：“你明天就知道怎么了。”
　　到了民宿，风越刮越大。
　　沈慢房间的窗户没关 ，屋内已经是一片狼藉，他艰难的把窗户关上，就听到敲门声。
　　打开门，毫不意外的是徐舟野。
　　“你忘了关窗？”进到屋子，徐舟野看到沈慢屋子里东西被吹了一地。
　　“嗯。”沈慢说，“你关了？”
　　徐舟野：“我就没打开过。”他黏黏糊糊的，“哥……”
　　“不行。”沈慢说，“至少在比赛期间不行。”他知道徐舟野不死心肯定还想住过来。但现在过敏源没找到，他可不想徐舟野在决赛的时候还顶着一脖子的红疹。
　　徐舟野不死心还想磨一磨，但沈慢态度坚决，表示坐着玩会儿可以，睡觉绝对不行。
　　徐野只能无奈放弃。
　　也是，只要涉及了比赛，沈慢就不会让自己的私事影响到任何队友的竞技状态。
　　就是这么铁血无情的一个队长。
　　“那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关好窗。”徐舟野说，“要下暴雨了。”
　　台风的名字叫蜜糖。
　　听着甜蜜，表现却极其凶残。
　　从小生活在内陆的沈慢虽然早有耳闻，但却是第一次亲身经历这如同世界末日般的场景。
　　风大到仿佛要将地上的树也连根拔起，雨水混杂其中，让天地恍若置于一片绝望的混沌之中。
　　风声嚎嚎，吹得阳台的玻璃门哐哐作响，此时靠得太近，并不是明智之选。
　　虽然很不愿意，但在沈慢的催促下，徐舟野还是乖乖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回房前企图索吻，却被沈慢用食指轻轻按住了唇：“不行，过敏又严重了怎么办？”
　　徐舟野欲哭无泪。
　　“回去吧，晚上睡前记得好好吃药。”沈慢叮嘱。
　　徐舟野道：“好……”
　　徐舟野走后，屋子里安静下来。
　　虽然有些不愿承认，但沈慢意外的发现，他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寂静竟是有些不大适应。甚至于洗完澡擦着头发往外走时，条件反射的喊了句：“舟野，电吹风放哪儿了？”
　　当然没人回答，沈慢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来徐舟野被他赶回了自己的房间，此时回应他的只有呜呜作响的风声。
　　沈慢在床头柜上找到了他要的吹风机。
　　他犹豫片刻，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随便选了个频道，才开始吹头发。
　　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让房间里多了份人气儿，似乎很久没有过孤独的感觉了，自从两人确认关系后，徐舟野便无时无刻的陪伴在他的身旁。这种陪伴并没有太强的存在感，就像无处不在的空气，唯有消失的刹那，才会突然生出窒息的感觉。
　　沈慢心不在焉的吹着头发，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屋子里的灯光熄灭，周遭陷入黑暗。
　　断电了，沈慢反应过来。
　　“啊！！！！”屋外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
　　出什么事了？沈慢放下吹风机，推开卧室的门往外走。
　　外面刮着狂风，整栋别墅都黑黢黢的，只能凭借手机的光源，勉强看清楚四周的情形。
　　“赵蕤？” 沈慢猜测应该是赵蕤在叫。
　　“救命，救命——”果然是赵蕤的声音，这人本来就怕黑，屋外狂风骤雨，这氛围不比恐怖密室吓人多了？
　　“你鬼叫什么呢？”沈慢对于他这种制造氛围的能力十分佩服，不知道的还以为别墅里混进什么杀人狂魔了。
　　“有人，我房间里有人！”赵蕤凄厉地叫着。
　　随后声音却突然断掉，像真的有人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巴一样。
　　“赵蕤？”他不叫了，沈慢反倒是觉得有点奇怪，他想从二楼下去看看情况，摸索着到了楼梯边，可是刚迈出一步，他就感到了不对劲——他的身后有人。
　　沈慢正欲转身，身体突然就被人从后面牢牢的抱住，整个人都被搂入怀中。之前遭遇过极端粉丝入室的记忆瞬间苏醒，沈慢抬手便用手肘狠狠给了身后的人一下，正欲继续挣扎，身后却传来某人委屈的声音。
　　“哥，是我呢。”没错，正是徐舟野。
　　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沈慢蹙眉：“你不吭声站我后面干嘛呢？”
　　徐舟野挨了下重的，他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却没想到沈慢反应这么大，这会儿疼得龇牙咧嘴。
　　徐舟野嘶嘶道：“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惊有喜没有，沈慢按住了他的手臂，道：“刚力气有点大，疼吗？”
　　徐舟野说：“没事儿……吓到你了。”他搂着沈慢的腰，舍不得撒手，“赵蕤怎么了，咱们下去看看？”
　　沈慢：“别搂着我了，不好下楼梯。”
　　徐舟野说：“那我看不清路，你牵着我呗。”
　　说着握住了沈慢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下了楼。


第79章 搓麻将
　　楼下是客厅，找一圈没找到人，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他们又去了赵蕤的房间，结果房门大开着，屋子里空无一人。
　　“赵蕤？”徐舟野叫着赵蕤的名字，“赵蕤，你没事儿吧？”
　　“好像不在屋子里。”沈慢说，“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我在我在。”漆黑的房间里突然传来声音，“别走，沈慢，别走啊——”
　　“你在哪儿呢？”沈慢问，赵蕤的房间也不大，手机的光打过去，一眼就能看清楚全貌，声音倒是从屋子里面传来的，只是没看见人。
　　片刻后，床底下蠕动出来一个身影，在确定门口的人是沈慢后，才连滚带爬的冲了出来：“呜呜呜呜，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赵蕤吓得面色惨白，企图抓住沈慢的手臂——被徐舟野无情的隔开。
　　“你干嘛呢？”沈慢说，“出什么事了，在那儿喊救命？”
　　徐舟野显然也听到了刚才赵蕤凄厉的呼救：“你房间里有人？”
　　赵蕤说：“有——有——我看见了，就在窗户边上！”
　　徐舟野和沈慢扭头看去，外面漆黑一片，只有隐约可见被风雨吹得形状凌乱的树的倒影。
　　两人同时对视一眼，都在眼神里看到了彼此想说的话，显然，比起有人，更像是赵蕤这货被吓的意识不清了。
　　“先去客厅吧。”但保险起见，沈慢还是道，“把卧室的门锁上。”就算有人从窗户进来了，也会被锁在卧室里。
　　“呜呜呜呜。”赵蕤怕得要命。
　　客厅里这会儿也已经站了几个人了，显然都是被赵蕤的叫声吸引来的，沈慢用手机不大亮的手电筒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看见了刘世世，经理和教练，许小虫倒是不在，沈慢猜测他应该睡着了没醒。
　　“出什么事了？”经理也被吓得够呛，这会儿拿着纸巾擦额头上的汗水呢，“屋子里进人了？”
　　“没。”徐舟野说，“没看见人，应该是赵蕤看错了。”
　　“怎么突然停电了。”教练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个抱枕，不得不说，虽然已经四十好几，但硬是从他身上看出了点可怜巴巴的味道，“不会是有人偷偷把我们的电断了吧？”
　　刘世世比较冷静：“肯定是台风刮的吧，这天气，小偷也不能出来上班啊。”
　　徐舟野说：“嗯……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的环境，像那种恐怖片或者悬疑片里面的那种背景……”
　　沈慢低头看了眼手机：“确实像，信号都没了。”
　　众人：“……”
　　刘世世说：“不是，你们两个故意吓他们干嘛啊？”
　　看看这一个两个，哆哆嗦嗦的样子看着都好笑。
　　“开个玩笑嘛。”徐舟野大笑，手指在沈慢的手心勾了勾，“既然没事，继续回去睡觉，这都快十二点了。”
　　外面依旧狂风大作，时不时有重物被风吹过砸在门上，屋子里一片昏暗，偏偏手机还没信号。
　　赵蕤哭道：“我不敢。”
　　经理也哭了：“我也不敢。”
　　教练战战巍巍的举手，成为了不敢队的一员。
　　沈慢瞅着这三个人，坏心肠的把自己手机的手电筒关掉。唯一的光源一暗下来，屋子里瞬间重新陷入漆黑之中。
　　“啊啊啊，怎么没光了！”这次是经理先叫。
　　“停电了，节约点手机的电量。”黑暗里，沈慢像个幽幽的鬼，“厨房里有蜡烛，我去帮你们拿蜡烛。”
　　三人连声道谢。
　　实在是不知道这几个人到底在怕什么，沈慢去了趟厨房，找到了蜡烛后拿回来给他们在客厅里摆了一圈。
　　亮倒是亮起来了，问题是这蜡烛是白色的，摆成一圈后怎么看怎么诡异，光从下往上打到脸上的那种角度，更是把人脸衬托的鬼气森森。
　　几人在沙发上坐了一排。
　　沈慢打了个哈欠，问他们打算在这里坐多久，他有点困，准备回房睡觉。
　　“这你咋睡得着啊？”赵蕤哭道，“你就不怕睡着了半夜的时候醒了突然看见床边飘着个鬼吗？”
　　沈慢想说鬼有什么恐怖的，站了个人才恐怖，他手撑着下巴：“那你们是打算在客厅将就一晚上了？”
　　经理嗫嚅：“也不是不行嘛……
　　沈慢说：“那明天的训练赛岂不是打不了了？”
　　这个问题一出，众人纷纷看向沈慢，眼神里全是：此子必成大器，这时候还想着训练赛呢。
　　“打不了了吧。”刘世世说，“他们说这次台风得刮个两三天……”
　　赵蕤说：“这么恐怖，我是睡不着了，就在客厅里熬一晚上吧。”
　　“咱们一起熬吧，我也睡不着。”经理还在擦冷汗。
　　沈慢本来想回房间休息的，结果被徐舟野这货抓着不放，说哥，你多陪会儿我呗，我也怕呢。
　　他怕不怕沈慢能不知道？刚才还故意吓自己……
　　不过在对待徐舟野这件事上，沈慢向来没有那么严格，反正明天训练赛也没戏了，陪陪他也不是不行。
　　“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啊。”赵蕤感叹。
　　“是啊。”经理说，“谁能在这种环境下睡着呢？”
　　教练点头表示赞同。
　　二十分钟后，客厅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沈慢&徐舟野：“……”服了。
　　说着此夜难眠，睡得比猪还香。
　　看着客厅里歪七倒八的一群人，沈慢给徐舟野使了个眼色，示意回楼上睡觉。
　　徐舟野心领神会，跟着沈慢往楼梯走。
　　别墅的楼梯是旋转类型的，沈慢走在前面，身后徐舟野忽的小声叫了声：“慢慢。”
　　沈慢回头：“嗯？”
　　徐舟野小声道：“我想在你房间里睡。”
　　沈慢条件反射的拒绝：“不行。”
　　徐舟野道：“可是我害怕……”
　　沈慢扭头看向徐舟野，屋子里光线太暗，他不能完全看清楚徐舟野的表情，但仅是一瞥也已足够。
　　他看到了徐舟野眼神里的担忧——徐舟野，在担心自己。
　　“我不怕鬼。”沈慢轻声道，“一个人没问题的。”
　　徐舟野说：“我知道你不怕鬼，人比鬼可怕多了。”
　　沈慢：“……”
　　只是简短的言语，他便明白了徐舟野到底在担心什么。他在担心今夜的狂风和黑暗，会让沈慢想起那个受伤的夜晚。时隔许久，那疤痕依旧像条狰狞的蜈蚣，曲折蜿蜒在他本该白皙无瑕的手臂之上，屡屡提醒着徐舟野，只差一点，沈慢就要同他的职业生涯失之交臂。
　　“好。”或许是徐舟野眼神里的担忧太动人，或许是真的想起了那个被袭击的夜，沈慢眼底的固执松动，“我睡沙发，你别和我争。”他还是怕自己会引起徐舟野过敏。
　　徐舟野知道这是沈慢最后的底线，点了点头。
　　房间里。
　　徐舟野有些失眠，黑暗里一直盯着沈慢的方向看，屋外的狂风依旧，沈慢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的叫了声：“慢慢。”
　　没有回应。
　　徐舟野道：“睡着了吗？”
　　还是没有回应。
　　那应该是睡着了，徐舟野从床上翻下来，走到沙发上睡着的沈慢身边。
　　房间里的沙发其实挺宽敞，奈何沈慢个子高，躺在上面时只能蜷着脚，显出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他怀里还抱着那个巨大的菜狗抱枕，更是局促。
　　菜狗被沈慢牢牢的抱在怀中，用脸贴着，他的头发有些长，散乱的落在脸颊上，削减了不少平日里看着冷漠的气质。
　　徐舟野蹲下，手指在沈慢眼眸下方的小痣上轻点一下。
　　似乎是觉得有些痒，沈慢皱了皱鼻子，透出一股子少见的孩子气。
　　徐舟野伸出手，将他抱起，还是那么轻，他转身，将沈慢放到了床上……到底是舍不得，他家慢慢在沙发上委屈。
　　第二天，在暴雨里醒来的沈慢，缓了半分钟才缓过来自己躺在床上。
　　他看了看身下的床，又看了看旁边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徐舟野，沉默了。
　　他的睡眠并不深，一般被人碰一下就会醒，没想到居然会在睡梦中被徐舟野转移到床上都没反应，这是否又侧面说明了，自己对徐舟野的信任已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
　　早上，台风没停。
　　房间不光断了电，连水都停了，万幸冰箱里还有不少矿泉水。
　　用矿泉水简单的洗漱后，就看见队伍里几个人在客厅里，开了一桌麻将。
　　徐舟野拿了个面包在那儿啃，看着干巴巴的，还问沈慢要不要。
　　“不要，你自己吃吧。”沈慢在看他脖子上的疹子，倒是消下去了不少，看来还真不是对他的房间过敏，而是对他过敏。
　　这就要了命咯。
　　沈慢想，先把比赛打了再继续纠结这事儿吧。
　　刘世世，许小虫，赵蕤和经理正在搓麻将，从几人的表情来看，许小虫大事很妙，笑得像个弥勒佛。
　　“醒啦，五筒。”赵蕤一边出牌，一边和沈慢打招呼，“昨天你啥时候走的，我们都不知道。”
　　沈慢说：“睡的那么香能知道什么。”
　　赵蕤不好意思道：“那不是太困了，三条！”
　　“糊了！”许小虫叫道。
　　“怎么又糊了。”赵蕤说，“你小子打麻将这么牛？”
　　教练幽幽道：“那可不，你们没事儿的时候打排位，他没事儿的时候打QQ麻将。”
　　许小虫：“……教练你污蔑我。”
　　“沈慢打不？”教练说，“我去吃点东西。”
　　沈慢摇头，徐舟野从后面冒出来：“我来吧。”
　　沈慢：“你还会打麻将？”
　　徐舟野笑道：“过年的时候，经常给亲戚们凑个角。”说到过年，他显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片刻。
　　沈慢正欲说什么，徐舟野便已经被拉到了麻将桌上，教练按着他肩膀：“来来来，你来，我去泡个泡面吃。”
　　沈慢：“……”
　　这屋外狂风大作，电还断着，不打麻将也没别的事做。几人点着蜡烛，鏖战牌桌，气氛很像在进行某种奇怪的仪式。
　　沈慢闲着无聊，和教练经理一起在旁边嗑瓜子，看着他们打。
　　“徐舟野打的挺好啊。”经理感慨，“没看出这小子数学这么好。”
　　麻将这东西，本来就是数学和概率的游戏，徐舟野在这方面颇有天赋，和老手许小虫不分伯仲。
　　沈慢没应声，他在想别的事儿。
　　“明天UN比赛。”经理说，“赢了还能努努力，输了直接回老家。”
　　沈慢吐掉瓜子皮：“嗯。”
　　经理：“你想啥呢？”
　　沈慢道：“想徐舟野。”
　　经理：“……”你好直白，直白的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接。
　　但沈慢的确是在想徐舟野，他知道徐舟野肯定是想起了他姥姥，但碍于在场人多，硬是把那股子酸涩的感觉硬生生压了下去。
　　亲近的人离世就是如此，并非台风，而是一场连绵的阴雨。
　　一句话，一个物件，一个玩笑，都能让你想起彼此间曾经度过的时光。
　　沈慢站起来，经理问他干嘛。
　　“冲个泡面。”沈慢说，“徐舟野，吃泡面吗？”
　　“吃。”徐舟野应声。
　　万幸气没断，不然连热水都没有，沈慢拿了两桶泡面，站在灶台旁，看着水在锅里咕噜噜的翻滚。
　　和大部分人不同，沈慢总觉得泡的泡面比煮的泡面好吃一些。
　　倒上热水，盖盖子，沈慢看了看表，靠在灶台旁准备等五分，他正等着，身后有人搂住了他，这次沈慢没被吓到——那动作和气息太过熟悉。
　　“不打了？”沈慢问。
　　“饿了有点。”徐舟野下巴放在沈慢的肩头。
　　“不高兴了。”不是疑问句，沈慢断定徐舟野不高兴，他抬手摸摸他的脑袋，感受着那刺刺的触感在手心滑过。
　　徐舟野没说话。
　　沈慢也没出声，窗外是呼啸的暴雨，他和徐舟野仿若置于末日之中，此时此刻，唯拥有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半个小时，徐舟野忽的噗嗤一声笑了。
　　沈慢问他笑什么。
　　“我好像听到哥肚子在叫。”徐舟野说。
　　沈慢：“……”有么？不过他的确是饿了。
　　“吃面吧，再不吃面都坨了。”徐舟野嘟囔。
　　两人坐在桌边开始吃面。
　　泡面这种东西吧，偶尔吃一顿还挺好吃的，沈慢的是香辣的，徐舟野的是红烧味，没那么辣。
　　泡的时候，沈慢还特意给徐舟野的碗里多放了两个煎蛋，徐舟野吃了一个，看见碗里还有。
　　“你咋没有？”徐舟野问，他注意到沈慢碗里没煎蛋。
　　“不爱吃这个。”沈慢说。
　　徐舟野才不信，沈慢乍看很精贵，其实挺好养活，刚到ACE的时候，他天天给沈慢带夜宵，沈慢全盘接受。
　　坐在那儿像个冬天囤粮的松鼠，虽然脸上面无表情，但腮帮子鼓鼓的……
　　“我给你带的夜宵你都吃完了。”徐舟野说。
　　“因为好吃。”沈慢说，“你带的都很合我口味。” 他有点奇怪，“难道你是随便买的？”
　　这当然不是随便买的，在投喂沈慢这件事上，徐舟野很花了些功夫做功课的。
　　沈慢不缺钱，没什么爱好，唯一有点兴趣的就是食物，徐舟野敏感的抓住了这个点，并且利用的很好。
　　看见徐舟野摇头，沈慢道：“你看我让赵蕤带过外卖吗？”
　　徐舟野一想，的确如此。
　　赵蕤和沈慢的关系其实在ACE算很不错的了，但沈慢几乎没怎么让赵蕤给他带过外卖，一是他懒得麻烦别人，二是赵蕤买回来的外卖还没基地里阿姨的手艺好。
　　徐舟野嗦着面条，笑道：“还好我机灵。”
　　沈慢笑了。
　　“你咋不给自己煎一个。”徐舟野说。
　　沈慢说：“懒。”
　　徐舟野：“是不是只剩两个蛋了？”
　　沈慢：“……”
　　沉默，但没否认，徐舟野知道了沈慢的答案。
　　没错，是沈慢看出了徐舟野心情不好，站在灶前看着锅里滋滋作响的荷包蛋，脑子里冒出的却是徐舟野眉眼低垂的沮丧模样。
　　于是夹起来时，稍作犹豫，便将两个鸡蛋都放进了徐舟野的泡面里。
　　一个放在上面，一个藏在底下。
　　吃到的时候，会很开心吧，沈慢想，他心情不好时，吃到好吃的食物，会开心一些的。


第80章 台风天
　　台风隔绝了世界，没有电也没有水的别墅仿若成为了一座被世界抛弃的孤岛。
　　徐舟野看着对面的沈慢，竟是奇迹般的有些享受这种世界上只有他们二人的感觉。
　　一桶泡面下肚，半饱不饱，沈慢翻翻冰箱，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这雨什么时候能停？”沈慢随口问了句。
　　“你想快点停吗？”徐舟野看着窗外呼啸的风和雨，“我倒是觉得，现在其实也挺好，就我和你……”
　　乍听其实挺浪漫，如果不是外面时不时传来洗麻将的声音和许小虫那极具穿透力的：“自摸——”的话。
　　两人都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笑意。
　　麻将打了一天，晚上别墅来电的时候，赵蕤裤衩子都快输没了。
　　“我再也不要和你们打了。”赵蕤怒斥徐舟野，“长得一副纯良的模样，怎么是如此阴险的狡诈恶徒！”
　　徐舟野有点莫名其妙：“许小虫也赢了你怎么不说他？”
　　赵蕤说：“许小虫长得就一副反派的样子，我说他干嘛？”
　　许小虫：“？”
　　徐舟野：“合理。”
　　许小虫：“？”到底哪里合理了？
　　也不怪他们两人这么说，许小虫又高又胖，长得还凶神恶煞，赵蕤和他出去觅食有几次都会被警察叫住，让他把身份证拿出来。
　　搞得众人一度认为许小虫是不是和某个通缉犯撞了脸。
　　但要论脾气，许小虫反倒是队里面最好的一个，反正赵蕤没见过他和谁黑脸。
　　“晚上吃啥啊？”打了一天麻将，赵蕤有点饿，“我看厨房里都没啥东西吃了。”
　　“不知道。”徐舟野瞅了瞅窗外，感觉风好像小了些，他走到窗边把窗户拉开了一条缝，发现雨停了，外面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倒塌的树木和被吹得乱七八糟的物品，简直好像整个世界都被摇匀了。
　　“风小了。”徐舟野说，“估计明天就能出门……”
　　“那还好，也不知道电什么时候来。”打了一天麻将，赵蕤有点困，“今天早点睡吧。”
　　没有电，就没有空调和电扇，又不敢开窗通风，屋子里的空气很是闷热。
　　晚上大家一人一桶泡面，吃完就打算回房间各自休息。
　　刘世世问赵蕤，说你今天不怕鬼了？
　　“没力气怕了。”赵蕤昨天晚上在客厅的椅子上将就了一夜，白天又打了一天麻将，这会儿浑身酸痛，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再在客厅睡一晚上，我感觉我能和鬼当同事。”
　　刘世世笑得不行。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可惜停水了，连澡也不能洗。
　　沈慢躺床上觉得不大舒服，浑身黏糊糊的，手机也快没电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徐舟野聊着天。
　　“那照片你到底怎么找到的？”又想起了关于奖杯照片的未解之谜，沈慢问道，其实他一直很想问这个问题，但是每次提起来，徐舟野都表现的很紧张，再鉴于之前徐舟野状态不好，沈慢也没舍得逼他说。
　　于是得到答案这事儿屡屡作罢。
　　徐舟野道：“嗯……这个嘛……”
　　他又紧张上了。
　　“没事。”沈慢觉得怎么躺怎么不舒服，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把睡衣掀起来，露出一截白皙平坦的腰腹，“我保证不骂你。”
　　徐舟野想了想：“保证？”
　　沈慢：“保证。”
　　徐舟野说：“嗯……其实吧……我不是第一次去你老家。”
　　沈慢：“？”
　　大概是沈慢表情里的意味太明显，徐舟野大叫：“你保证不骂我的！”
　　沈慢心想我是保证不骂你，但是我没保证不打你，但他也只是想想，继续温柔地循循善诱：“没怪你呢，继续说。”
　　殊不知这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和平日里的自己大相径庭，反倒是让徐舟野后背有点发凉，没什么底气的来了句：“我说完了你不会就把我甩了吧？”
　　沈慢：“不会的，老板合同里规定办公室恋情不能分手。”
　　徐舟野：“…………”不是，规定不能办公室恋情也就算了，这规定不能分手能有用？
　　“说啊。”沈慢催促。
　　“嗯，是这样的。”徐舟野说，“在你拿到第一个冠军的时候，我就去了你的家乡一趟。”
　　他这会儿坐在沙发上，说话的时候眼睛闪闪发光，“你知道他们把这个叫什么吗？”
　　沈慢：“跟踪狂？”
　　徐舟野：“……”
　　沈慢：“还是心理变态？”
　　徐舟野：“……”
　　小孩的表情太扭曲，反倒把沈慢逗笑：“开个玩笑，叫什么？”
　　徐舟野说：“叫朝圣。”
　　沈慢：“……”
　　“当时去的不止我一个，挺多人都去了。”徐舟野发现沈慢似乎对于自己的人气有多高，完全没有清醒的认识，也是，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上网要么看游戏视频，要么找攻略，连直播的时候都不爱看弹幕，几乎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不过即便如此，也能从粉丝的行为里窥见一两分疯狂的痕迹。
　　所以去沈慢的故乡旧地重游，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我当时找到了你获奖的那个网吧，正巧遇到了网吧老板。”徐舟野说，“这一段我可没有骗你……”
　　沈慢：“嗯。”
　　“然后就把你的照片买断了。”徐舟野笑得狡黠，“嘿，签了合同的那种，只有我一个人能看。”
　　小孩笑的真挺变态，沈慢说：“那时候你才十五？”他十八岁获奖，徐舟野比他小三岁。
　　徐舟野说：“是啊。”
　　沈慢：“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厉害。”
　　像是在夸人，但又不是很确定，徐舟野凑过去，正想在沈慢的床边坐下就被拒绝。
　　“别来。”沈慢说，“你对我过敏。”
　　徐舟野：“……”
　　就算徐舟野不想承认，可是事实胜于雄辩，自从他没有再和徐舟野睡在一起，徐舟野的过敏症状就好的飞快，今天脖子上的红疹已经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幽怨得像个鬼，徐舟野说：“你是不是生气了？”
　　沈慢：“没有。”
　　徐舟野：“真没有假没有？”
　　沈慢：“……”这是什么弱智对话。
　　徐舟野撒娇：“哥……”
　　显然内心很是不安，徐舟野真的很害怕沈慢被自己对他的狂热吓到，这种行为乍听上去，的确是有几分不正常，特别是对于沈慢这种经历过极端粉丝行为的人来说。
　　“真没生气。”沈慢说，他感觉到了徐舟野的不安，安抚道，“都和你说了，不能分手写进了合同，你担心啥呢。”
　　这时候还开玩笑，徐舟野没出息的笑了：“你没嫌弃我吧？”
　　沈慢想了想：“那你来ACE，就是为了追我？”
　　徐舟野挠头：“倒也没，那时候哪里敢想那么多……”
　　他的确是为了沈慢而来，但这种感情更像是一种面对偶像时的狂热——直到他第一次在舞台上坐在沈慢的身侧。
　　在那一刻，他对沈慢的感情变了质，竟是贪婪的想要拥有沈慢的全部。
　　他的眼神，他的笑容，他柔软的唇，和他独一无二的灵魂。
　　徐舟野渴望至极。
　　沈慢被徐舟野的眼神温度感染，牵住了他伸出的手。
　　“好吧。”沈慢对两人的对话下了总结词，“听着也没什么，比我想象的好一点。”
　　徐舟野说：“你怎么想的？”
　　沈慢说：“就跟着我偷偷回家什么的，想想还挺毛骨悚然。”
　　毕竟他遇到的变态太多了，徐舟野也有可能是其中一个……
　　“那不至于。”徐舟野嘀咕，“我还没那么过分。”
　　他虽然喜欢沈慢，但也没有到打扰他生活给他造成困扰的地步。
　　不过现在嘛，沈慢的困扰就是他的困扰了。
　　——
　　晚上，徐舟野被赶回了自己的房间睡，半夜时，停了一天的电总算是来了。
　　屋子里的灯停电时忘了关，来电瞬间屋子里像核爆一样，宛若白昼，直接给沈慢亮醒了。
　　一起被亮醒的，还有别墅里的其他人，即便是躺在床上 ，沈慢也听到楼下赵蕤传来了杀猪一般的惨叫。
　　停电也叫，来电也叫，赵蕤跟个保险丝似的。
　　沈慢浑身都黏糊，看了下时间正好凌晨三点，他用手揉揉脑袋，缓了一会儿，起床把空调打开，又去洗了个澡，总算是洗去了那种黏腻的感觉。
　　风和雨都停了，窗外挂起一轮明月，沈慢走到阳台边上，推开窗户，感受着带着咸味的海风铺面而来。
　　别墅外面是一片海，和白日不同，夜晚的海看起来总是有些可怕。
　　像个将所有光都吸入其中的无底深渊，海浪声澎湃汹涌，一下又一下砸着岸边的礁石和沙滩，一片狼藉，像末日后的景象。
　　沈慢时常会有世界末日的感觉。
　　夕阳，雨天，下雪，暴风，他的世界，好像时常出现末日。
　　那种全世界仅剩下他一个人的感觉尤其浓烈，但此时此刻，那种感觉却居然没有出现。
　　虽然徐舟野并未陪在他的身边，但沈慢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的存在，他意识到，他不再是一个人。
　　嚼着薄荷味的口香糖，沈慢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待浮动的心绪平静，重新找回了睡意。
　　第二天，天气大晴。
　　海滨城市的天总是格外的蓝，云也可爱，飘得高高的，被风吹着慢悠悠的在天空流动。
　　来电又来水，大家都神清气爽。
　　赵蕤只吃了一桶泡面，这会儿又饿又馋，大早上的就点了一堆海鲜，坐在桌子边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
　　沈慢看着就觉得胃堵得慌，只喝了点粥，说你这么吃小心拉肚子。
　　“那不能。”赵蕤拍着胸口，“昨天一点东西没吃呢。”
　　沈慢心想什么叫一点没吃，那两桶泡面喂狗了？但他懒得说，干脆没应声。
　　经理从外面皱着眉头走进来，徐舟野问他怎么了，他说：“怎么说呢，好像明白为什么外国人少了。”
　　“出啥事了？”赵蕤啃了口龙虾。
　　“有个战队的选手在台风期间跑出去感受大自然。”经理盯着屏幕上的字，读得很艰难，“被掉下来的树砸到了头……”
　　众人：“……”
　　每个字都认识，为什么连在一起理解就那么艰难。
　　“感受大自然是什么意思？”许小虫说，“是指台风天跑出门吗？”
　　经理说：“我发群里了。”
　　然后大家就在群里看到了一段无比欢乐的录像，一个穿着大裤衩子的哥们，在一片狼藉的大街上奔跑，他人瘦，眼看着都要被大风刮起来也丝毫不在意，录像里充斥着欢乐的笑声，知道的是台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水世界玩项目呢。
　　视频里的人不断感叹着 excite、beautiful——但显然，大自然不光美丽刺激还很危险。
　　下一刻，他们就看到某棵巨大的棕榆树砸向了视频里的裤衩老哥，老哥应声倒地，众人悬着的心也跟着他一起死了。
　　看完视频，众人安静许久。
　　沈慢打破了沉默，他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众人伸出大拇指表示赞同。
　　现实永远比想象荒谬，打得人真是措手不及。
　　这视频迅速的在网络上传播，冲上热搜，给游戏官方也整无语了，赶紧发了个公告，让选手们注意人身安全，不要在台风天，像个野生猿猴一样到处溜达。
　　选手受伤，遗憾退赛，唯一获利的是UN。
　　因为他们下一场就是打的这个对手，赢了还要再打一场，输了直接回家，退赛默认判负，UN成功拿下一场胜利。
　　奈何看着头上包扎着绷带的伤员，对着UN的这句恭喜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剩啼笑皆非。
　　这大概是大师杯历史上，最荒谬的一次退赛，没有之一……
　　这换在国内，早就被粉丝们立即执行死刑了，但这国外战队依旧乐观，在微博上开心的PO出了自家队员躺在医院里比耶的图片，诚挚地祝福对手们在接下来的比赛里可以夺冠。
　　这事儿给官方整出阴影，三令五申让选手别去没有食品安全保证的小摊上吃东西，别单独下河游泳，不要去离这里不远的动物园挑衅动物——最后一条看似荒谬实则有迹可循，去年有个比赛，一选手跑去附近的一个农场逗鸵鸟，被鸵鸟踢了一脚，这不是最神奇的，最神奇的是他整个人飞出去五米远，还没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自己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转身就走，屁事儿没有。
　　这事本来都没人知道，后来本地的媒体报道了这件事，在网上爆火之后，穿着队服的选手被人认出，官方才发现了这件事。
　　玩家们被他强悍的生命力震撼，说原来游戏里走位那么菜是因为在现实里都操作完了……
　　用经理的说法就是，技能点全点了血量，智力方面差一点也合情合理。
　　晚上，UN的最后一场比赛，沈慢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喝椰子。
　　椰子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冰冰凉凉的，他抱在手里，遮住了大半张脸。
　　UN打的是个实力挺一般的战队。
　　前期正常发育，后期团了几波，大概二十几分钟的时候，胜败便已经定了。
　　UN的下路组合，在几波团战里的表现都非常亮眼，没什么意外的奠定了胜局。
　　于是四强赛的名额在今日产生，分别是ACE、UN、BBB和欧洲赛区BC。
　　四支队伍，明晚进行抽签仪式，1V1，进行BO5的对决，胜者进决赛，败者争夺第三。
　　最好的签当然是抽到BC，当然，其实抽不抽到，都有大山需要跨过。
　　队伍里又开始弥漫紧张的氛围，沈慢早上起来就看见他家教练又开始在那儿烧香拜佛，拜的还是客厅里的关公像。
　　路过他身边时，沈慢实在是没忍住，叫了他一声：“教练。”
　　教练说：“怎么了？你也要来拜一拜吗？”
　　沈慢欲言又止。
　　教练说：“干嘛这个表情？”
　　沈慢说：“你拜关公像，怎么嘴里喊菩萨保佑。”
　　教练：“……”
　　沈慢：“……”
　　两人对视三秒，沈慢飘然离去，留下教练独自哽咽：“关圣帝君——”


第81章 半决赛
　　玄学这东西，有时候你不信真的不行，教练没拜之前，AEC的签运一直很差，经常在第一轮就给他们整个大的。拜了之后——虽然拜错了，还真有点效果，签一出来所有人眉宇间都带上了喜色。
　　没错，分组正是ACE和BC（Bear catcher），UN打BBB。
　　教练喜不自胜，在那儿嘀咕说还好关圣帝君没有生他的气。
　　半决赛是这周的周五和周六晚上六点开始，BO5赛制，此时离比赛还有两天时间。
　　抓紧时间，又打了几场训练赛，选手们都调整着状态。
　　和ACE放松的氛围比起来，UN就惨多了，再次和BBB碰上，颇有点轻舟撞上大冰山的味道。
　　Oi周耀在赛前就发了条微博，说他们已经去庙里好好拜了拜，希望菩萨保佑，能给他们好签。
　　然后配了张几个人点香的图。
　　多事的网友看了图之后表示你去人家道家的庙里拜菩萨，真是独一份。
　　显然，道家的神仙没有关圣帝君那么大度，直接给拜错的UN来了一份大礼包。
　　“看看，看看。”围观全程的赵蕤表示，“还好咱们没去乱拜，不然拜错了就这个下场。”沈慢面无表情的看了旁边一脸心虚的教练一眼。
　　教练咳嗽两声故作镇定：“是的，拜之前还是得好好的做做功课。”
　　沈慢：“呵。”
　　个个都是人才。
　　街道上台风留下的痕迹还在，只清理掉了大部分阻碍交通的障碍物，但依稀可见路边被连根拔起的树木留下的空洞。
　　之前民宿门口那棵棕榆树也被吹走了，这会儿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土和落叶。
　　太阳照在人身上，晒得人脑袋疼，沈慢戴着口罩墨镜和帽子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再往外走，他对阳光有点过敏，被晒一会儿皮肤就会严重发红，万幸ACE所在的基地，在紫外线不强的山城里。
　　赵蕤这货觉得自己皮厚，在那儿笑沈慢，结果出去溜达了一下午，晚上回来的时候说自己脑袋又痒又痛，刘世世给他扒开发丝一看，脑袋上的头皮都给晒炸了，一块一块的往下掉，刘世世惊恐道：“你干嘛去了？”
　　赵蕤哭道：“我就去海边溜达了一圈。”
　　刘世世说：“这么大太阳你往海边跑啊？”他轻轻一撕，撕下来一块白色的皮肤组织，也不知道是头皮还是什么，看得他心里发毛，“你赶紧涂点芦荟膏，我看你这头发也是不想要了。”
　　赵蕤：“啊啊啊啊，不要啊。”
　　沈慢正巧回来，摘下墨镜不咸不淡的瞥了赵蕤一眼。
　　赵蕤说：“哥，哥，还有多的墨镜帽子吗？借我用用啊——”
　　徐舟野怒道：“谁是你哥，哥能随便叫吗？”
　　赵蕤：“……”他错了。
　　沈慢：“没有，路边摊十块钱一副，自己买去。”
　　赵蕤嚎啕大哭，说这家里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他马上就走——
　　教练也刚好推门进来，听到这句话，说：“那你回来的时候帮我带半个西瓜吧，想吃瓜了。”
　　赵蕤：“。”
　　算了，在家待待也挺好的。
　　周五要打的BC战队，是他们赛区的二号种子，实力其实也不算弱，但奈何遇到了神仙打架。
　　无论是ACE、UN亦或者是BBB，都是近年来最强悍的全盛姿态。
　　周五晚上，半决赛场馆。
　　舞台下，坐满了热情的观众。
　　打了这么久的比赛，他们已经习惯了在万众瞩目下进行游戏，再也没有出现手抖到连外设也插不进去的情况。
　　沈慢坐在最中央，左边是赵蕤，右边是徐舟野。
　　调整好键盘鼠标，游戏马上开始。
　　半决赛是BO5赛制，BP阶段，两队的差距就已经显露一二。
　　解说道：“嗯？放出来的瘟疫鸟BC怎么不拿？瘟疫鸟挺克制ACE的阵容啊。”
　　解说二号说：“BC射手不太会吧。”
　　解说说：“那就麻烦了。”
　　废土之心目前的版本一共有三十七个常规射手，这个版本射手很强势，其中至少三分之二都能出现在比赛的赛场上。但能出现，不代表选手就能玩的很好，练好一个射手不光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还需要天赋。
　　像沈慢这样，三分之二射手都敢拿出来的选手寥寥无几。
　　他们之所以在BP上占了便宜，就是因为沈慢那深不见底的英雄池，知道对面BC的瘟疫鸟玩的不好，索性节约一个ban位直接放出来，拿了就进了圈套，不拿就放给沈慢。
　　BC选手和教练都表情凝重，这简直都不是阴谋，是明晃晃的阳谋。
　　可偏偏阳谋最难破解，最后BC的选手还是没拿瘟疫鸟，把瘟疫鸟放给了沈慢。
　　赵蕤在那儿笑：“哟，便宜你了，我来一把蜗牛？”
　　沈慢：“行。”
　　蜗牛，英雄名地心壳虫，长得就和蜗牛差不多，大家就习惯叫他蜗牛。
　　这英雄是保ACE的绝佳人选，大招是把队友吸进壳子里，再吐出来的时候，队友会回复百分比血量。
　　对于害怕被突脸，没有位移的射手而言，是非常好的选择。
　　很适合赵蕤，皮都挺厚的。
　　徐舟野的狂犬照例被ban了，看见被ban的时候，这个小孩还撇了下嘴，嘀咕说今年比赛上到底能不能给他放出来一把。
　　教练倒是挺清醒的：“你这百分之百胜率英雄谁敢放出来？”
　　徐舟野没来之前，ban位上只有个沈慢的绝活贝琳达在BAN位上买房，徐舟野来了之后，ban位上又多了个狂犬，被ban概率高达90%，当然，剩下的10%拿出来，还真让他赢了……
　　搞得现在想玩都玩不到。
　　看着ACE锁定的阵容，连解说都忍不住感慨：“他们这把的阵容真不错……”
　　“确实。”解说二号道，“这阵容，选的真漂亮。”
　　游戏就是这样，在选英雄的时候，胜负的天秤便已经开始倾斜，ACE也没有辜负教练的谋划，毫不意外的拿下了第一局胜利。
　　听着在场观众激动的欢呼声，沈慢端起水杯抿了一口，道：“来吧，继续。”
　　BO5的比赛，ACE一鼓作气拿下两局，到了第三局BC垂死反抗，硬是将时间拖到了游戏的大后期。
　　但和他们焦躁的情绪不同，即便是被拖到了弱势期，ACE队员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变化，麦克风里也在淡定地交流。
　　“高地塔放了，拖过火池BUFF。”沈慢是队里的主指挥，他平缓冷静的语调，总能压下队员们心中的负面情绪，此时分析着局势，让每个位置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能不能开到对面中单。”这把对面法师是猫鬼，一个后期非常强势的英雄。
　　“这波不好开。”徐舟野说，“他金身CD好了。”他停顿一下，“找机会把他金身打出来。”
　　赵蕤骂了句脏话：“刘世世你和我去把关键视野排一下。”
　　“来了。”刘世世说。
　　高手对决就是如此，互相寻找着彼此的破绽，一个操作，一个走位，甚至于某个角落里没有排掉的眼位，都是一场团战的制胜因素。
　　而输掉一场团战，就有可能会终结这场比赛。
　　这场比赛时间已经来到了四十五分钟，属于超级大后期，每个人身上的装备栏里都已经满了，甚至沈慢卖掉了自己的鞋，换成了一个大件装备。
　　“来吧，接团。”沈慢说，“最后一波了。”
　　——最后一波了。
　　这场进入了废土之心历史精彩top的团战，在沈慢的一声令下，就这样打响。
　　场上的欢呼如同海潮，一浪接着一浪，在这炙热呼喊声中，舞台中央的大屏幕上，正上演着让人为之惊叹的操作。
　　沈慢操作的瘟疫鸟仿佛开了外挂，轻松地扭开了无数个关键技能，他手中那带了剧毒的箭刃，一下接着一下，箭箭入骨，极限输入瞬间点残两人。对面的打野闪现到了沈慢面前，企图把用锁链捆住沈慢将他拉回人己方群送向死亡，却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目标，被巨大的蜗牛一口吞下护在了壳子里，许小虫原地跳大，击飞加束缚，捆住敌方企图突进的两人，刘世世像堵厚实的墙壁，用自己的肉身，抗住了对面射手的输出，而徐舟野——徐舟野抓住了最好的机会，他大招起手，直接将对面射手锁定，一记重拳，将脆皮射手高高击飞，瞬间秒杀。
　　完美的团战，完美的配合，只能用赏心悦目来形容。
　　每个人都打出了最默契最华丽的操作，不到三十秒的时间，便打完了这波0换5的团战！
　　BC所有英雄全灭，ACE个个残血，却矗立在赛场之上！
　　“结束了——结束了！”解说惊叹，看着五个丝血的人出现在高地，裹挟着兵线，如同不可阻挡的洪流，一路冲向最终的胜利。
　　BC仿若见证了一场凶残的风暴过境，能做的也只是发出一声无奈的喟叹。
　　ACE，以极其精彩的操作，拿下了这场BO5，以三比零的成绩，成功进军决赛！
　　场上的观众们，一齐高呼着ACE的大名，沈慢拿起外套，走向舞台之下。
　　赛后，热赞的评论说，这是他见过的ACE最精彩的比赛，甚至比去年的决赛还要好看。这场比赛里，ACE每个队员都打出了最极限的操作，无论是极限保下沈慢的赵蕤，还是大了三人的许小虫，亦或者是堵在最前面的刘世世，各人各责，各尽其职，精彩纷呈。
　　而沈慢和徐舟野，则是群星之中最闪亮的双子星辰。
　　ACE.slow走位和ACE.fest切后排的热搜词条一度登顶，不过一夜的功夫，两人的微博涨粉超过十万。
　　而作为狂欢之宴主角的沈慢和徐舟野，两人正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地吃米果卷。
　　为了防止徐舟野过敏，他们一人坐一边，有点像那种刚吵完架，正在冷战的夫妻。
　　米果卷是赵蕤买回来的零食，里面有奶油夹心，还挺好吃的。
　　“他们在恭喜什么？”沈慢拿着手机，微信上面一排恭喜恭喜恭喜，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在给他发恭喜，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今天晚上打的不是半决赛而是决赛，ACE已经捧杯。
　　“不知道。”徐舟野压根不关心这事儿，打完了比赛，他手机都没打开，捏着米果卷就想往沈慢的身边蹭，“哥，哥，我过敏好了，今天晚上想和你睡。”
　　沈慢头也不抬：“不行。”
　　徐舟野：“……”
　　沈慢说：“你也没好几天。”
　　徐舟野哽咽：“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这小孩已经完全掌握了拿捏沈慢的精髓，知道他吃软不吃硬，撒起娇来信手拈来。这要是换做平时，沈慢就让让他了，奈何比赛当前，沈慢像个铁血将领，心硬如铁：“喜欢哦。”
　　徐舟野还没说话，就接了下一句，“喜欢也不能睡在一起。”
　　徐舟野：“……”啊啊啊啊啊。
　　撒娇失败，继续吃米果卷。
　　“明天UN打BBB？”徐舟野问。
　　沈慢：“嗯。”
　　徐舟野：“那他们现在在干嘛呢？”
　　沈慢说：“谁知道。”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总会求助于虚无缥缈的玄学和信仰，比如此时此刻的UN。
　　一群人蹲在院子里烧纸，一边烧一边嘴里嘀嘀咕咕的。
　　“这次一定不能烧错。”罗知乐想起了抽签之前，大家去人家道教的寺庙里拜菩萨的惨况，痛定思痛。
　　周耀没参与进来，站在旁边端了个大西瓜在那儿用勺子舀着吃：“我说你们，能不能科学一点，拜这个有用的话，我们怎么会抽到3B。”
　　罗知乐：“这不是拜错了？”
　　周耀：“……”居然有那么一丢丢的道理。
　　“三分之一的概率。”罗知乐悲伤道，“怎么就是我们最倒霉呢，肯定是因为我们心不诚。”
　　“对！”自家中单也对此表示赞同，“心诚则灵！”
　　周耀心想难不成他们抽到3B是因为心不诚的惩罚——不对，不能被这群人带进沟里。
　　话虽如此，他还是放下了西瓜，蹲下来也烧了一会儿纸，把尽人事听天命做到了极致。
　　和UN的氛围比起来，ACE就舒服多了。
　　第二天晚上六点，大家准时坐在了电视机前。
　　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和饮料，知道的是在看比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看电影。
　　看着UN选手一脸凝重的上场，和对面3B轻松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胜算几啊？”赵蕤随口道。
　　“四六吧。”刘世世分析。
　　其实之前大家都觉得UN可能不是3B的对手，但从上场比赛的表现来看，还真不一定，UN和3B打了个五五开，要不是最后一波团没接好，谁胜谁负还真不一定。
　　沈慢又在吃米果卷了，这是他最近的新宠，又开了包新的。
　　徐舟野觉得沈慢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儿吃零食的模样贼可爱，掏出手机悄咪咪的拍了几张，相处久了，他发现沈慢其实挺喜欢一些花里胡哨的小零食，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其实经常默默地坐在那儿跟个仓鼠一样咔嚓咔嚓。
　　偏偏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直播里，UN开始选禁英雄。
　　“唉，别被三比零就算有了交代。”赵蕤说，“我米果卷呢……”他找了半天没找到，目光落在沈慢手上，惊悚道，“我买了好几包，你吃多少了？”
　　面对赵蕤的提问，沈慢很镇定：“就这几根。”
　　赵蕤面露狐疑：“你别吃太多，这东西吃多了不消化的。”
　　沈慢：“我有分寸。”
　　徐舟野在旁边心想，要不是昨天看见沈慢吃了两大包还不消停他就真的信了，为什么沈慢能用这么冷淡的表情撒这么可爱的谎。
　　有分寸的沈慢又吃了两根，比赛开始了。
　　3B赛区风格其实和HCC风格大相径庭，和HCC的强对抗性不同，他们更讲究运营，前期根本不想打架。
　　所以经常出现那种游戏三十分钟，才一两个人头，最后一波团战结束比赛的场面。
　　这种比赛最大的问题就是没什么观赏性，看得观众们昏昏欲睡，最惨的是睡着了再醒来，发现还能接着看，完全没有错过任何精彩团战。
　　当然，HCC就不一样了，用教练的话来说，UN的风格其实有点克制3B，毕竟他们下路有个全废土之心最激进的支援，上线就是干，干赢了拿下，干输了被对面拿下。
　　在和3B的对局里，脾气暴躁的OI周耀，继续延续着他的风格。
　　第一局拿了个强势的法师辅助，跟罗知乐的射手完美搭配，控谁谁死，3B的下路选了个保守阵容，居然没抗住UN的强悍攻势。
　　虽然早就知道UN的下路组很猛，但大家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能猛到追着3B下路打的地步。
　　“看来从上场比赛吸取了不少经验啊，这次直接不管阵容直接出下路组合了。”教练摸着下巴分析，“让3B接不住就赢了。”
　　显然3B也是这么想的，第二把就开始针对OI，把他拿手的英雄硬给BAN了三个。
　　这一把就没上把那么简单了，UN被3B的节奏带着走了一整局，最后毫不意外的输掉比赛。
　　沈慢还在吃那个米果棒，赵蕤中途看了他几眼，发现他随时随地手上都拿了一根在那儿啃，就是没见着吃完的包装纸。
　　赵蕤说：“你吃多少了？”
　　沈慢说：“没吃多少。”
　　赵蕤说：“不是不让你吃，是这东西吃多了真不消化。”
　　徐舟野说：“哥，你悠着点。”
　　沈慢：“最后一根。”
　　徐舟野：“……”信了你才有鬼。
　　这桌子下面都一堆包装纸了。


第82章 米果卷
　　屏幕上，UN进入了第三局，这局3B一鼓作气，成功拿下，马上到了第四局决胜局。
　　中场休息，罗知乐喝了口水，嘴里就开始嘀嘀咕咕的，周耀仔细一听，发现这货在那儿念阿弥陀佛，求菩萨保佑。
　　周耀：“……你求菩萨倒不如求求我。”
　　罗知乐说：“要是能赢求求你也不是不行。”
　　周耀嗤笑：“不赢来打什么比赛，能赢。”必须赢——
　　第四局，UN 的下路组合再次发力，硬是没让3B结束比赛，把BO5拖到了最后一局。
　　属于第五局的战歌响起时，会议室里莫名的安静下来，众人放下了手上的零食，开始全神贯注的观看比赛。
　　连沈慢，都暂时放下了他心爱的米果卷。
　　第五局是最后一局，能和3B鏖战至此，已经证明了UN的实力，就算落败，也不会有粉丝们责怪他们不够努力。
　　UN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今年的他们很强大，强大到可以和最顶尖的战队一决高下。
　　可是就这样回家，真的甘心吗。
　　周耀在UN打了三年，这是他第一次离大师杯的冠军那么近，他和沈慢一样，对自己的队伍充满了感情，将生命中最好的三年，留在了这里。
　　他的等待，让他迎来了最适合他的同伴，两人携手并肩，披荆斩棘一路至此。
　　就这么灰头土脸的离开？周耀不甘心，他看着屏幕上的加载页面，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说：“兄弟们，我想赢，你们呢？”
　　罗知乐定定道：“会赢的。”
　　会赢的——没人觉得他们可以，但他们，一定可以。
　　电子竞技的最大魅力，就是不在基地爆炸的那一刻，你都不知道结局如何。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众人屏息凝神，看着屏幕上正在交战的红蓝双方，打团不过一分多钟的时间，可是打完之后，却许久没有人说话。
　　“罗知乐今年几岁了？”经理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十九，和徐舟野一样大吧。”赵蕤对这些信息信手拈来。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经理直感叹。
　　他没说，但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他们在罗知乐的身上，看到了沈慢的影子。这个进入HCC一年，且成绩看起来挺一般的小孩，初绽锋芒，展露出了令人恐惧的统治力。
　　假以时日，说不定就是另一个沈慢。
　　“都看我干嘛？”剥开米果卷，沈慢一口咬了半截，“可以恭喜UN了。”
　　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精彩程度几乎比得上决赛，罗知乐和周耀两人的配合在这场比赛里展现的淋漓尽致，特别是中期的那一波团战，周耀毫无征兆，突然放出大招命中对方后排C位，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除了罗知乐，甚至在麦克风里都没有来得及吐出字眼的时候，他已经操纵了英雄飞到了对方脆皮的脸上，一套连招直接带走3B的射手。切入后排的罗知乐虽然打出了输出，但也将自己脆弱的身形暴露在了敌方视野里，眼见只能一命换一命，接着，本场最精彩的一幕发生了——周耀一个位移冲入人群，使用大招将罗知乐包裹起来，再猛地一推，将罗知乐从敌方的位置推回了己方后排。
　　下一刻，周耀的身躯轰然倒地，他替罗知乐死了。
　　然而他的死亡不是悲歌，而是胜利的狂欢。
　　UN赢下了这场关键团战，也赢下了这场比赛。
　　没人能想到他们会赢下3B，来之不易的胜利更显得甘甜，罗知乐喜极而泣，转身和周耀紧紧相拥。
　　徐舟野挑了挑眉。
　　沈慢问他想啥呢。
　　徐舟野凑到沈慢的耳边，轻声道：“等决赛赢了，我就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抱你了。”
　　沈慢：“……”这小孩。
　　UN拿下胜利，就意味着他们成了ACE下周决赛的对手，其实是好事，因为这代表今年的大师杯冠军已经被HCC赛区收入囊中，可以提前开始庆祝胜利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冠军会是ACE还是UN呢。
　　当然，目前看好ACE的人多一点，毕竟他们很强，可UN在打3B的BO5里展现出来的实力却开始让人怀疑他们是否有屠戮神明的机会。
　　毕竟3B的实力那么强悍，都被他们斩于马下，再打赢一个ACE，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两种言论都甚嚣尘上，大家吵成一锅粥。
　　UN那边怎么想不知道，反正ACE准备趁热把这锅粥喝了。
　　早上的早饭是徐舟野带回来的海鲜粥，味道很好，喝了感觉整个人都暖暖的。
　　决赛在下周，这周教练便又约了几场训练赛。
　　大家状态都挺好的，除了……吃多了米果卷的沈慢。
　　赵蕤是对的，这玩意儿真不能多吃，看完比赛的当天晚上，沈慢就觉得不大舒服，胃里好像有块石头，他想了想，给赵蕤发了条消息。
　　-睡了吗？
　　-干嘛？又想吃米果卷？
　　这不提米果卷还好，一提就感觉胃更不舒服了。
　　-带胃药没有？
　　-你胃不舒服啊？没和徐舟野说？
　　-怕他担心
　　-是怕他担心，还是怕他说你？
　　沈慢没回，但答案已经很明显，徐野景劝了他几次少吃点这玩意儿，沈慢嘴上说的好好的，实际阳奉阴违，吃了挺多。
　　他其实也不是想故意这么吃，就是总觉得嘴巴闲的慌，想吃点零食压住那种蠢蠢欲动的欲望。
　　-你在房间里吗？我给你送过来。
　　-谢了。
　　过了会儿，门被咚咚的敲响，沈慢开门，就看见了鬼鬼祟祟的赵蕤。
　　“来，你验验货。”赵蕤把带来的胃药递过去。
　　沈慢接下，看了看胃药说明书，道：“可以，进来坐会儿？”
　　赵蕤说：“算了算了，怕被阿sir逮住。”
　　两人正说着话，阿sir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冒出来，声音把他们都吓了一跳：“你们两个干嘛呢？”
　　沈慢眼疾手快，把药往身后一藏，给赵蕤使了个眼色。
　　赵蕤说：“哦，队长邀请我来他房间坐坐。”
　　沈慢：“……？”不是，你还不如说来送药呢。
　　阿sir正是徐舟野。
　　这家伙大晚上的不睡觉也不知道在干嘛，丁点动静都给他引了过来，此时正双手抱胸看着鬼鬼祟祟的两人。
　　“邀请你进去坐坐？”徐舟野皮笑肉不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现在晚上十一点半，沈慢邀请你进他房间坐？”那个坐字被徐舟野读出了重音。
　　赵蕤：“……”他哭丧着脸看了看徐舟野，又看了看沈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沈慢倒是冷静得多，他说：“没，有点事找赵蕤。”
　　徐舟野：“哦？什么事非得见面了才能说。”
　　赵蕤举手投降：“算了算了，我惹不起你们，我和队长是清白的，他胃不舒服，我给他送点胃药。”
　　宁死道友不死贫道，赵蕤权衡利弊后立马把沈慢卖了。
　　沈慢：“……”
　　徐舟野看向沈慢：“你胃不舒服？”
　　赵蕤说：“他吃了太多米果卷不消化。”
　　徐舟野：“米果卷？不消化？”两个词连在一起怎么感觉那么抽象。
　　赵蕤说：“你们聊，我先走了。”
　　管不了沈慢的死活，赵蕤脚底抹油直接开溜，留下沈慢和徐舟野面面相觑。
　　徐舟野还是保持着双手抱胸的姿势，缓步走到沈慢的面前，微微垂眸：“现在不舒服也不愿意告诉我了？”
　　沈慢舔舔唇：“怕你睡着了。”乍看表情不慌，其实有点像只做坏事被逮住的猫，理直气壮中带点试探，故作不经意的用余光瞟两眼饲主，看饲主生气没有。
　　显然，现在饲主心情不佳。
　　“我睡着了，赵蕤没睡？”徐舟野说。
　　“他不是有药么？”话是这么说的，可沈慢心里想的却是，赵蕤可不敢不让我吃米果卷了。
　　果不其然，徐舟野下一句就是：“明天不准吃了。”
　　沈慢：“……”
　　“都说了这玩意儿吃多了不消化。”徐舟野说，“你吃了多少？赵蕤买的那些是不是都是你吃掉的？”
　　沈慢：“……”
　　徐舟野说：“那么几大包，吃了胃能舒服吗？”
　　被教训着，沈慢理亏，没有反驳，当然他没敢和徐舟野说，赵蕤买的米果卷昨天晚上就让他造完了，今天看比赛的时候吃的那些是他下午在旁边超市买回来的……
　　见沈慢不吭声，乖乖的站在那儿，说了他两句的徐舟野还是心软了，声音柔了些：“ 算了，不说你了，他药给你了吗？”
　　沈慢道：“给了。”
　　徐舟野说：“我看看。”伸手接过药，一边看说明书，一边往屋子里走，“是疼还是堵得慌？要不要再吃点健胃消食片……”
　　沈慢企图伸手拦徐舟野。
　　“干嘛？”徐舟野看他。
　　沈慢说：“大晚上……”
　　徐舟野说：“咋还不让我进去呢？你屋子里藏了什么小妖精？”
　　沈慢欲言又止。
　　这显然是拦不住的，徐舟野还是进了屋子，看到了沈慢藏在屋子里的小妖精——一桌子的米果卷包装纸。
　　徐舟野扭头看向沈慢：“？”
　　沈慢：“。”
　　“这玩意儿有这么好吃吗？”良久的沉默后，徐舟野实在没忍住，问出了这个核心问题。
　　沈慢含糊道：“在戒烟。”
　　徐舟野闻言微微一愣，突然意识到，他的确挺久没有看到沈慢抽烟了。
　　打职业的都知道，大部分职业选手都有烟瘾，而且挺大的。游戏和舆论带来的压力，并非每个人都能处理的很好，比较容易的排解方法，就是抽烟。
　　沈慢也抽烟。
　　虽然徐舟野开玩笑似的说过几次让沈慢戒烟，但也只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他没指望沈慢突然戒掉。
　　“怎么突然要戒烟？”徐舟野问。
　　“就是想戒了。”沈慢总不能说不想让徐舟野抽二手烟吧，说出来总觉得有点矫情。
　　“因为我？”徐舟野却没放过这个话题。
　　沈慢：“……”
　　“哥，是不是因为我？”徐舟野笑了。
　　沈慢没说话，偏过头，走到桌子边上开始收拾米果卷的包装纸。
　　“哥，哥……”不肯就此作罢，非要得到沈慢的答案，徐舟野从身后抱住他，脸埋在他的颈项之间深深的吸了口气，嗅着沐浴露清爽的香气，“你说说呗，想听。”
　　拿这誓不罢休的劲头没办法，沈慢放弃了挣扎，低低的也嗯了声。
　　徐舟野舒服了，不光是舒服，甚至爽得要命，脑袋在沈慢身上蹭啊蹭，根本舍不得撒手：“哥，哥，喜欢你……不，我爱你。”
　　沈慢侧脸亲了亲徐舟野的脸颊，轻声道：“我也爱你。”
　　我也爱你，像你爱我那样。
　　——
　　胃药用温水冲泡，一口喝了个干净。
　　是徐舟野泡的，还亲自把碗端过来，看着沈慢一点点喝完。
　　那眼神里的怜惜看得沈慢觉得自己已经命不久矣，沈慢说：“我只是胃不舒服……”
　　徐舟野说：“没事，我在呢。”
　　沈慢：“？”徐舟野你够了啊。
　　徐舟野够不了一点，捧起沈慢的手，用仿若含了泪花的眼神看着沈慢说：“哥，我在呢，我一直都在呢。”
　　沈慢：“……？”你在不在还能影响胃药的口感不成？
　　很想说徐舟野你别这样，我害怕，还没说出口，徐舟野就仿佛知道了他想说的话，来了句：“你别怕，我在。”
　　沈慢：“差不多得了。”
　　徐舟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慢本来以为徐舟野今晚会耍赖又和他住在一起，结果没坐一会儿，徐舟野居然站起来说他要回去了。
　　“哥，你好好休息，我也回去睡觉了。”徐舟野说。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慢一眼看出了徐舟野的不对劲，徐舟野起身往外走时，却被沈慢直接按住了肩膀。
　　“徐舟野。”沈慢声音轻轻的，飘到徐舟野的耳边，他说，“你，不会又过敏了吧？”
　　徐舟野：“……”
　　沈慢：“……”没否认，那就是了。
　　徐舟野的确是想赖在沈慢的房间不走，可是没坐一会儿，他就觉得自己的脖子又开始发痒，这么挠肯定是要被沈慢发现的，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是没忍住，决定起身走人，却不想沈慢已经对他的小心思了如指掌，人还没出门呢，就给当场逮捕。
　　徐舟野人死了，嘴还是硬的：“我没过敏。”
　　沈慢：“那你再坐会儿。”
　　徐舟野有点委屈。
　　这表情把沈慢逗笑了，他说：“好了，挠吧……别太用力，都红了。”
　　徐舟野终于不用忍了，一通乱挠。
　　“快回去吧。”沈慢说，“晚上自己给自己抹点药。”
　　徐舟野不高兴的说好。
　　为什么会突然对沈慢过敏呢？这也太奇怪了……回到自己房间里的徐舟野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合理的答案。
　　一周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为了备战决赛，大家每天的时间都安排的满满当当，要么训练赛，要么分析数据，连出去闲逛的时间都没有。
　　台风过境之后，天气就一直没下雨，白天热的厉害，太阳落山后才好了一点。
　　他们租的别墅后面有个大泳池，有时候训练完了，晚上没事儿的时候大家都会去泳池里游游泳，放松放松。
　　沈慢不会游泳，其他队员下水时，他就坐在岸边静静的喝椰子水。
　　“哥，下来玩会儿呗？”徐舟野从水里冒出个脑袋。
　　和沈慢的不通水性不同，他倒是个浪里白条。他骨架子长得漂亮，又喜欢运动，是标准的宽肩窄臀倒三角，平日里被松垮垮的队服遮着，倒也看不出来，这会儿只穿了个泳裤，好身材一览无余。
　　“不了。”沈慢拒绝，“不会游泳。”
　　“我教你嘛。”徐舟野还不死心。
　　沈慢还是在犹豫。
　　徐舟野：“哥——”
　　这家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要是不答应他，能在这儿叫一晚上哥，沈慢同意了。他对水这东西一窍不通，连泳池都没怎么下过，更不要说游泳了，好在身高在那儿，站直了也不会害怕。
　　“来，我教你，你先把身体打平，手伸直，对对对，这样就能浮在水面上……”徐舟野还真的认真教起了沈慢。
　　学游泳这事儿吧，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不怕水，可能两三天就学会了。
　　奈何沈慢好像和水没什么缘分，几次都差点呛水，还是被徐舟野抱住拎起来。
　　两人正在折腾，赵蕤拿着个手机从外面进来，正在和他亲姐打视频：“我们别墅还有泳池呢？沈慢？沈慢在这边坐着——哝——”
　　他一扭头，就看见刚才还在岸边安静喝椰子的沈慢这会儿在泳池里被徐舟野抱着，两人前胸贴后背，几乎亲密无距，徐舟野还低着头正在沈慢耳边说着什么。
　　赵蕤：“……”他赶紧把摄像头转向自己的脸，哥，两个哥，这光天化日的，你们两个能不能稍微注意点。


第83章 赛前放松
　　视频那头传来一个女声兴奋的尖叫：“啊啊啊啊，沈慢和徐舟野关系这么好啊？！！”
　　赵蕤心想关系能不好吗，这都好到床上去了，但是还是故作镇定：“是啊，我们队伍的关系都挺好的。”
　　“啊啊啊，快再让我看两眼沈慢！”女声继续尖叫。
　　“姐，别看了姐。”赵蕤说，“这涉及人家隐私，不合适。”说完心里在流泪，明明刚刚还坐那儿喝椰子，怎么一个照面不见就去鸳鸯戏水，真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好吧。”女生是赵蕤的亲姐姐，“蕤啊，最近温差大，你保重身体。”
　　赵蕤说：“会的，会的。”
　　亲姐姐沉默片刻，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蕤啊，你说，沈慢和徐舟野，会不会真的有一腿？”
　　赵蕤：“……”姐，别说一腿了，他们连第三条腿都用上了，但这也是人家的私事，他总不可能帮着人家出柜，于是义正词严，“姐，我不许你用这么肮脏的想法玷污他们纯洁的队友情谊！”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严肃，还真给他姐唬住了，讷讷道：“对不起哦，以后不这么说了。”
　　赵蕤：“嗯嗯。”不这么说就对了，谁让你猜的这么准呢。
　　“不过，蕤啊，你啥时候把你男朋友带回家看看？”亲姐果然是亲姐，对于自己弟弟的性向很想得开。
　　“我哪里来的男朋友？我又不喜欢男的……”赵蕤说，奈何后面半句有点底气不足。
　　亲姐说：“是，你不喜欢男的，你只是喜欢看GV。”
　　赵蕤：“……”
　　亲姐：“是吧，好弟弟。”
　　赵蕤：“我有点事，先挂了。”
　　嘟的一声，视频挂了，赵蕤扭头，看见徐舟野还在和他的亲亲队长鸳鸯戏水，顿时肚子里升起了一股子怨念，低头在手机上吧嗒吧嗒打了一串字。
　　过了一会儿，那头回了一句：天啊，你真的是ACE的辅助赵蕤吗？
　　赵蕤装高冷：没错。
　　那头正在输入了好一会儿也没收到信息，似乎在纠结什么事，又过了一会儿，赵蕤的微信叮咚一声，看到了他的网恋对象发来的温柔问候：宝宝，我好喜欢你。
　　赵蕤笑得心满意足，笑着笑着，忽的想起了自己某次网恋的精力。
　　那次他正和妹妹聊得火热刚表明自己的身份，结果妹妹下一句来了个：能帮我要个slow的签名吗？
　　赵蕤：“？”不是？他是不是看错了？
　　似乎是还觉得这要求是有点过分，妹妹更加体贴的表示：slow没有的话，fest也行。
　　赵蕤：：“啊啊啊啊！！！！！”赵蕤甚至想唱出那句经典歌词：从背后抱我的时候，期待的却是他的面容——
　　被记忆刺激的赵蕤仰天长啸，捶胸顿足的吼叫：“你喜欢的男神和你喜欢的另一个男神是一对！”
　　从水里冒出来的沈慢没听清楚赵蕤在吼什么，有点莫名其妙的问徐舟野：“赵蕤在干嘛？”
　　徐舟野也没听清楚：“什么一对？”
　　沈慢：“哦。”估计是又网恋了。
　　“继续？”徐舟野说。
　　沈慢点点头。
　　赵蕤没下水，也没回消息，坐在岸边的凉椅上，像只被暴晒了三天的香蕉。
　　许小虫一个猛扑在他面前跳进泳池，一米多高的水花溅了赵蕤一身，他也懒得动弹一下。
　　刘世世看他这么要死不活的，问他怎么了。
　　赵蕤说：“对爱情提不起兴趣了怎么办？总觉得和我网恋的人都是想要沈慢的签名。”
　　刘世世说：“想开点吧，至少不是要许小虫的。”
　　赵蕤：“……”
　　有点道理，但是不多。
　　“我下去游会儿。”刘世世说，“你要一起吗？”
　　“不了，你去吧。”赵蕤丧失了游泳的动力，他想了想，给自己的网恋对象又发了条信息：你比较喜欢我还是喜欢沈慢？
　　赵蕤的网恋对象头像是个粉嫩的吃胡萝卜的垂耳兔兔，用的气泡是粉粉嫩嫩，十分可爱，回信息回的也快：当然是你啦，宝宝（颜文字）
　　赵蕤：可是他长得比我好看耶。
　　网恋对象：谁说的？我就觉得你比他好看，你在我眼里是最好看的宝宝
　　无论这话真假，赵蕤都被感动了，就算是假的又如何，人家愿意花功夫来哄你，这何尝不是一种情绪价值。
　　赵蕤：等我打完比赛，我就过来找你哦宝宝，辛苦你等我这么久。
　　网恋对象发了个表情包过来。
　　这表情包看着有点眼熟，赵蕤看见之后立马想起来，孟祺之最喜欢发这个，霎时间，似乎已经遗忘的那张脸又浮现在赵蕤的面前。
　　顿时心情有点不好，赵蕤：宝宝，这表情包好丑，咱们以后不用了好不好？
　　这次网恋对象没有秒回，隔了一会儿，来了句：很丑吗？
　　赵蕤：……
　　其实是不丑的，这表情包就是个小刺猬在那儿开心地扭着屁股跳舞，但鉴于某人太爱用，于是恨屋及乌，让可爱的小刺猬也没那么可爱。
　　赵蕤硬下心肠：丑！
　　网恋对象下一刻就显示已下线。
　　赵蕤：“……”坏了，给人弄伤心了。
　　他赶紧发了一连串的字，哄着他的宝宝，说自己开玩笑的，想用就用，只要宝宝开心，自己就开心——这网恋对象是他打游戏的时候无意中加的一个玩射手的妹子，脾气很好，声音又甜，是赵蕤最喜欢的甜妹类型。
　　哼，比孟祺之那块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好多了！赵蕤在心里愤恨的诋毁，孟祺之！此人，除了脸之外，简直是一无是处！
　　几分钟后，网恋对象再次上线，看到了赵蕤发的小作文，似乎消解了不少的怒气，然后发了个甜甜的表情后，说：哥哥怎么突然这么凶呀，是不是因为这个表情包想起了什么人呐？
　　赵蕤哪里敢承认：没有的事儿哦宝宝。
　　网恋对象：哥哥中国人不骗中国人哦。
　　赵蕤：……
　　为了保住自己诚实勇敢的中国人形象，赵蕤只能无奈承认：好吧，我前任喜欢用。
　　网恋对象：（星星眼）啊，哥哥前任啊，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赵蕤一提起他就想起自己被断崖式分手的那段时间，顿时怒火中烧：贱人一个。
　　网恋对象：……
　　赵蕤：遇到他算我这辈子倒霉！
　　网恋对象：。
　　赵蕤：哦宝宝，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诋毁前任的，主要是这人太没素质，他随地吐痰，上完厕所还不洗手捏。
　　这个补丁看起来没什么用，因为网恋对象又下线了，这次整整一晚上都没再理他。
　　赵蕤很是后悔自己非要嘴贱那么一句，人家喜欢用就用嘛，那么多表情包就喜欢用这一个何尝不是一种缘分！算了，今天是哄不好了，明天接着哄吧。
　　站起来郁闷的大叫一声，赵蕤转身扑进泳池。
　　远远看着他在那儿怪叫的几人，都挺莫名其妙。
　　“赵蕤又怎么了？”许小虫问。
　　“不知道，和网恋对象吵架了？”刘世世已经习惯了。
　　“真羡慕他。”许小虫说，“能有这么旺盛的精力天天在那儿恋来恋去，我就不行了，我每天吃个饭就累的要命。”
　　刘世世看了眼许小虫那飘在水里的大肚皮，心想大哥你一天吃饭都要花五六个小时，确实没空去谈恋爱，这样说起来沈慢和徐舟野还真是省时间，打比赛和谈恋爱两不误，打着打着，就恋上了。
　　游泳挺耗体力，倒是让积食消化的很快，但鉴于前两天吃胃药的情形，沈慢还是被迫和他心爱的米果卷说了再见。
　　“相聚是意外，唯有分别时才知晓分量。”——太爱米果卷的沈慢甚至破天荒的发了条伤感的朋友圈。
　　搞得大家纷纷发来各种信息慰问。
　　-慢神，失恋了？
　　这是游戏的官方人员。
　　-儿子，出什么事了？
　　这是沈慢的亲妈陆睨。
　　-沈慢，沈慢？你和徐舟野怎么了，你和徐舟野怎么了，你和徐舟野怎么了！！！！！！！！
　　连发三条的信息搭配着长到恐怖的感叹号，表达出了当事人无比惊恐的心情，没错，正是悔恨没把不准员分手写进规章制度的老板。
　　大热天的，老板看见这条朋友圈顿时生出了一种从头凉到脚的感觉，立马给沈慢发了信息。
　　这马上就要总决赛了，总决赛前队里的两个大C闹分手？！这和台风天穿着裤衩子跑出去被砸到脑震荡有什么区别！
　　沈慢没回消息，老板忍了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喂。”居然是徐舟野接的电话。
　　老板愣了三秒：“舟野啊，慢呢？”
　　徐舟野说：“在洗澡呢，怎么了老板？”
　　老板想了想，抓住了重点：“你们没吵架？”
　　“吵架，吵什么架？”徐舟野莫名其妙，他和沈慢感情蜜里调油，怎么会吵架？
　　老板：“那沈慢的朋友圈怎么回事？”
　　徐舟野：“啊，什么朋友圈，我看看呢。”他看到了刚才沈慢发的朋友圈，虽然有点抽象，但他居然一眼就看懂了这是沈慢和米果卷的告别。
　　徐舟野：“……”哥，你戒烟的时候都没发朋友圈呢，这米果卷在你心里分量这么重么。
　　“没事。”徐舟野说，“他发着玩的。”
　　老板：“……哦，那我就放心了。”才怪，这天气都给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徐舟野：“那我挂了？”
　　老板：“嗯，拜拜，周六的比赛加油哦。”
　　徐舟野：“好咧。”
　　沈慢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看见徐舟野拿着他的手机，也没啥反应。
　　徐舟野解释：“刚老板打来个电话。”
　　“嗯。”游泳的确是种挺解压的运动方式，沈慢觉得浑身都挺舒服，他却忽的想起了什么，看了徐舟野几眼。
　　徐舟野被他看的莫名其妙：“哥，怎么了？”
　　“没事。”沈慢说，“去洗漱休息吧，晚安。”
　　徐舟野说好，乖乖的道了晚安出去了。
　　沈慢看着他的背影，却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刚才在泳池里，两人挨得很近，但徐舟野却没有过敏反应，所以徐舟野显然不是对他过敏，而是对他身上的某种东西过敏，比如……他新换的沐浴露。
　　未解之谜终于被破解了，不过沈慢决定把这个消息在比赛之后再告诉徐舟野。
　　毕竟他可不想被折腾的浑身发软后，再坐到比赛的舞台之上。
　　随着时间的临近，决赛前夕的氛围越发浓重。
　　基地里除了晚上偶尔的休息时间，大家整天都在训练，在比赛前一天，沈慢还接到了陆睨特意打来电话。
　　“慢慢，明天的比赛加油哦。”陆睨温声祝福。
　　沈慢说：“谢谢。”
　　这次的通话，母子二人总算是卸掉了生疏感 ，顺畅的闲聊了一会儿。他们互相问候了彼此的近况，又聊了聊关于比赛的事。
　　陆睨问沈慢紧不紧张，沈慢说，还好。
　　陆睨笑道：“你心理素质真好，其实我还挺紧张的。”
　　沈慢说：“你紧张？”
　　陆睨说对啊，说来有点好笑，其实沈慢的每次比赛她都很紧张，世界赛的前一天晚上，她连觉都没睡着，硬是睁着眼睛熬到了比赛开始。
　　倒是第一次听陆睨提起这个。
　　“那你好好休息。”陆睨说，“不打扰你了。”
　　“嗯，谢谢。”沈慢道。
　　这天晚上，教练没有再训练，反而给大家开了个动员大会。说是动员大会，其实也没啥好说的，就是大家聚在一起看了部题材轻松的搞笑电影，聊会儿天，吃了点零食。电影看完，教练让大家各自回房休息，还让大家不要紧张。
　　沈慢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心想目前看起来最紧张的是教练本人。
　　也是，如果拿下冠军，那么ACE将创造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历史——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连续拿下大满贯的战队。
　　从去年的夏季赛，到全球赛，再到今年的春季赛，和此时即将开始的大师赛。
　　“晚上好好睡，不要熬夜。”教练说，“明天下午四点，大厅准时集合。”
　　众人齐声应好。
　　“晚安。”教练微笑。
　　晚安。
　　沈慢不太紧张，事实上，他只有在刚进入职业赛场的那一年紧张过几场比赛，之后无论是多大的比赛，他都和这种情绪绝缘。
　　十一点，该睡觉了，沈慢闭眼前，掏出手机给徐舟野发了消息。
　　-紧张吗？
　　叮咚，信息回的很快，看来徐舟野也在玩手机。
　　-有点，哥紧张吗？
　　-还好
　　-如果哥明天能亲亲我，我就不紧张了
　　本来是调笑的话，徐舟野以为沈慢不会回，正侧躺着打算继续发消息，却听到门被咚咚敲响。
　　打开，门外正是穿着睡衣的沈慢。
　　徐舟野还来不及反应，颈项就被沈慢伸手搂住，身体被带的微微前倾，唇上落下了一个滚烫的吻。
　　暧昧的水渍声响起，一吻结束后，沈慢白皙的脸颊上浮起红晕，眼神也变得湿漉漉，他手指轻轻按住徐舟野的唇，阻止了还想要继续的他，微微喘息：“怎样，还紧张吗？”
　　这是自从发现徐舟野对自己过敏后，两人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
　　徐舟野搂着沈慢的腰，嘀咕：“当然不，还要……”
　　“适可而止。”沈慢笑得促狭，“我只是来尽队长的义务。”
　　显然是想起了某篇小黄文的设定，徐舟野瞬间就不行了，抱着沈慢还想亲，却被沈慢摩挲着唇一点点的推开：“不行。”
　　“啊——”徐舟野欲求不满。
　　“再忍几天。”沈慢说。
　　徐舟野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说好。
　　沈慢来得快，走的也快，最后留下徐舟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倒确实是不紧张了，但是………唉。
　　第二天，大家都休息的不错。
　　午饭非常丰盛，为了防止食材不新鲜出现什么意外，还是经理特意请了做饭阿姨上门做饭。
　　老板也赶过来了，和他们一起共进午餐，大家都没提晚上比赛的事儿，氛围很轻松。
　　沈慢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水嫩嫩的新鲜菜心。
　　“晚上定好包厢了。”最后，老板说道，“无论结果怎么样，都为大家庆祝一下，小伙子们，放开了打！”
　　众人点头应好。
　　四点多，大巴车载着选手们进了比赛场馆。这次经理有经验多了，提前联系了主办方，护着选手进了场馆。
　　依旧人山人海，但大家已经习惯。
　　休息室里，队伍在做最后的准备，沈慢喝了口水，顺手递给身侧的徐舟野。
　　“好多人啊。”每次徐舟野都想感叹。
　　“嗯。”沈慢本来低着头，听到这话，却忽的抬头看了徐舟野一眼。
　　“哥，怎么了？”徐舟野问。
　　沈慢笑了笑：“没。”其实他只是想起了第一次徐舟野打比赛的时候，因为紧张被野怪一巴掌拍死的事儿。这事儿现在已经成为笑谈，即便过去了一年，也经常会有人提起，算是徐舟野的黑历史。
　　“走了，小伙子们，上场了。”经理拍拍手示意。
　　众人拿好自己的外设，鱼贯而出。
　　舞台小，观众们看到选手依次入场，发出热烈的欢呼。
　　显然，UN这边比ACE紧张得多，罗知乐上场时被台阶绊了一下，整个人踉跄几步差点摔倒，还好被周耀一把扶住。
　　“没事儿吧？”周耀问。
　　“没事。”罗知乐小声道，“有点紧张，你紧张吗？”
　　周耀说：“一般。”
　　他们看向舞台的对面，ACE已经落座，舞台的灯光落在他们的身上，黑金色的队服配着面无表情的面容，像俯视凡人的神明，透着一股浓浓的不可逾越的味道。
　　明明是私下见过面的人，可此时此刻，却显得那么陌生。
　　周耀收回目光，同罗知乐也一起落座。


第84章 决赛
　　沈慢正在调试自己的鼠标，这电脑驱动有点问题，DPI一直没弄好。
　　最后还是让工作人员过来，帮着弄好了。
　　比赛开始之前，邀请的嘉宾们开始预测胜负关系，四个嘉宾，两个选了ACE，两个选了UN。
　　选ACE的理由不必多说，选UN的，都是觉得他们能把3B干掉，对上ACE肯定也有点机会。
　　如果赢了，UN将会拿下他们的第一个全球性赛事奖杯，而如果ACE拿下冠军，将是废土之心历史上第一个大满贯。
　　“开始BP了。”画面切到解说席，解说认真道，“让我们看看，今天两支队伍的阵容准备的如何！”
　　比赛终于开始，无论是台下的还是直播间的观众们，都已经迫不及待。
　　第一局，双方的BP都无功无过。
　　进入游戏，正常开局，沈慢和赵蕤的下路同UN下路组合打得很凶。
　　两边都是进攻性的射手，有点互不相让的味道，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罗知乐太紧张，出现了几次不该有的失误，被沈慢抓住了机会，打了优势。
　　“不舒服？”又一次双双阵亡，周耀看向罗知乐。
　　罗知乐笑得勉强，伸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没……”
　　周耀说：“别那么紧张，只是比赛而已，又不是人生。”
　　罗知乐：“……”
　　他沉默片刻，低声说了句什么。
　　周耀听到了，罗知乐说，不，这就是人生。
　　的确，比赛，就是电竞选手的人生。
　　——沈慢也是如此认为。
　　拿下第一局，沈慢觉得罗知乐今天的状态不大对劲，和赵蕤聊了两句，赵蕤也这么觉得。
　　“好像换了个人。”赵蕤说，“是太紧张了？徐舟野第一次上比赛时太紧张了也发挥失常。”
　　沈慢：“可能吧。”
　　大赛经验这种东西，的确是需要积累的。
　　如果罗知乐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那他们今天将会以轻而易举的姿态拿下这个冠军。
　　莫名的，沈慢没有很高兴，没有激烈的对局轻松的赢下比赛，却总会让人感觉有些失落，仿佛……冲淡了冠军的含金量。
　　好在第二局，罗知乐调整了过来。
　　比赛精彩程度一下子就上去了，导播的镜头几乎就没有从下路移开过。从三级就开始打架，偏偏打完还没人头产生，双方都是丝血逃生。
　　这就是最顶尖的对局。
　　算技能，算走位，算血量，乍看是你死我活，实则是点到即止。
　　极致的视觉盛宴，场下的欢呼声几乎就没停过，连解说都看得入迷，不住的夸赞这场比赛好看：“看来amber的状态调整过来了。”
　　amber是罗知乐的ID，中文名琥珀。
　　“是啊，他和OI的组合能和SLOW打的不相上下。”解说二号赞叹，“真是出人意料！”
　　这样的状态，难怪3B也能斩于马下。
　　第二局，是UN赢了。
　　状态火热的他们仿佛成了那个屠神者，要将神明ACE也将之屠戮。
　　拿下第二局，UN全员都很开心，队员们脸上洋溢着笑容，罗知乐用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抬起眼眸，看向舞台对面的ACE战队。
　　距离有些远，但依稀能看清楚他们脸上的表情，沈慢坐在最中央，输了一场比赛，他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波动，灯光落在他的发梢脸颊，让他看起来恍若熠熠生辉。他漫不经心地和队友说着什么，仿佛刚才的失利全然无关紧要。
　　光有些刺目，罗知乐收回了目光。
　　“你在看什么？”身侧的周濯问他。
　　“没什么。”罗知乐说。
　　“看沈慢？”周耀又问。
　　罗知乐说：“嗯。”
　　周耀不说话了。
　　罗知乐说：“好耀眼。”
　　决赛之中，坐在舞台上的沈慢，好耀眼。
　　沈慢早已习惯了被人注视，他并没有发现罗知乐的目光，这会儿正在和教练讨论下一把的阵容。
　　教练说，“把ban位留给OI。”
　　这个BAN法他们之前也研究过，主要是针对UN的下路体系。
　　沈慢摸了个口香糖出来，撕开包装塞进嘴里：“那就把ban位全留给辅助吧。”
　　“压一下。”教练说，“他状态太热。”
　　所有刚玩这个游戏的人都会产生一个误区，就是辅助位是最不重要的位置。但逐渐深入了解，就会发现，辅助这个位置极其重要，甚至在某些时候超过了单路。与其叫辅助，倒更应该叫支援，一个强势的支援完全可以决定整场游戏的节奏。
　　视野，游走，开团，保护C位置，这个位置就像空气，乍看毫无存在感，却只有在失职的时候才能意识到他有多么重要。
　　沈慢嚼着口香糖，最后一个BAN位也留给了OI，至此，上面五个BAN位，四个都是OI的拿手绝活。
　　对面也展示出了对沈慢和徐舟野的尊重，三个射手两个打野，搞得解说都在笑：“这要是能BAN选手，slow和OI都得双双下场。”
　　第三局开始了。
　　ACE的战术立马生效，没有拿到自己强势组合的周耀和罗知乐这把被压制住了。
　　徐舟野思路极其明确，他打完第一组野怪刚到三级，直接去了下路，开始蹲守，这种打法风险很大，一旦没有收益就会严重影响打野的后期发育。
　　但事实证明，徐舟野对于UN的判断非常正确。
　　三级，沈慢和罗知乐如他所料的打了起来。
　　徐舟野立马加入了，局势从2V2，变成了3V2，罗知乐送出一血，周耀也没跑掉，两人双双毙命。
　　忍不住说了句脏话，周耀胸膛不住起伏，如果徐舟野没来，就是他和罗知乐拿下双杀了！他不服！
　　罗知乐心态好得多，连气都没叹，便认真道：“下波咱们小心点。”
　　周耀没应声。
　　“继续来。”沈慢语调平淡，不像在打决赛，倒像在和徐舟野聊天，“OI上头了。”
　　徐舟野说：“嗯，马上来。”
　　果然上头了，OI的辅助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喜欢上头，总觉得和对面2V2能打赢。
　　沈慢硬是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可惜啊，废土之心永远都不是两个人的游戏。
　　2V2他们能打的五五开，那3V2呢。
　　不出所料，下路打起来的时候，徐舟野又出现了，这把他玩的影子，一个会隐身的英雄，每次下路一打起来，他就跟个鬼一样在罗知乐和周耀的身后出现，大招一开就是一通爆射，又把下路两个人头全部收入囊中。
　　“他妈的怎么又在。”周耀气死了，“这个徐舟野——刚才不还在上路刷野怪吗？！！”
　　罗知乐说：“他可能知道那个位置有视野。 ”
　　所以故意去上路露了个脸，然后直接回城买鞋往下路赶，正好遇到下路打起来。
　　“不能再打了。”罗知乐说，“徐舟野这把肯定住下路。”
　　周耀瞪着黑白的屏幕不吭声。
　　罗知乐叫他：“OI。”
　　周耀不应。
　　罗知乐：“周耀！”
　　周耀还是不说话，罗知乐扭头看了周耀一眼，才发现周耀眼眶发红，这会儿正一个劲的眨眼睛，试图将眼泪努力憋回去。
　　罗知乐：“……”
　　他心一下子软了，轻声道，“OI，别急，慢慢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呢。”
　　好巧不巧，徐舟野也在一个劲的对着屏幕眨眼睛，不过不是想哭，而是眼睛里好像进了什么东西，用力揉了几下，还是不得劲，无奈只能对着坐在自己旁边的沈慢道：“哥，哥。”沈慢正在补兵，以为他在和自己交流，随口道：“女妖能拿。”
　　徐舟野：“不是女妖，是我……”
　　沈慢这才看向他，看见他红通通的眼睛，愣了：“你哭什么？”
　　徐舟野：“我真是……我没哭，你看看我眼睛，是不是有啥东西？”
　　沈慢凑过去看了看，看见徐舟野的眼睛里有根睫毛：“我吹吹。”
　　“哎。”徐舟野赶紧应好。
　　于是大庭广众之下，众人就看见徐舟野操作的打野和沈慢操作的射手突然站着都不动了，镜头一转，导播切到了选手席，就看见沈慢微微鼓着脸颊，靠近徐舟野。
　　众人都看傻了，解说脑子短路，来了句：“怎么？打的激动了要亲队友一口吗？”
　　观众席起哄大笑。
　　当然，大家很快从徐舟野那忍不住眨巴的眼睛里看明白了这货肯定是眼睛里进了什么东西，揉了半天也没揉出来，没办法了只能求助沈慢。
　　“咱们当队长的就是这样。”解说二号也笑了，这画面实在可爱，“队友出了啥事都得队长擦屁股啊。”
　　解说说：“合理！”
　　两口气下去，徐舟野的睫毛总算是被吹了出来，游戏里两个停住的人物再次动了起来。
　　虽然吹眼睫毛的整个过程很短，但全都被敏锐的导播捕捉到了，还特意给两人一个巨大的特写，生怕观众看漏了一个细节。
　　直播间节目效果爆炸【他们两个真的是单纯的队友关系？】
　　【不知道，反正张飞不会帮刘备吹睫毛】
　　【你会帮你的兄弟吹吗？】
　　【我喜欢我兄弟帮我吹】
　　【睫毛这东西揉两下不就出来了】
　　【人家又没说吹的是睫毛】
　　【？？？？】
　　【要我说，SW这明显就是在作秀，故意想表达自己和队员的关系很好，以洗清霸凌的负面消息】
　　【这个角度也有点道理，但是问题是不是FEST主动找的SW？】
　　【不找SW找许小虫帮他吹吗？】
　　众人沉默。
　　一想起目前已经超过两百多斤的许小虫娇羞的撅起嘴对着自己的眼睛吹气，就忍不住打个寒颤。
　　【那还是SW吧】
　　游戏继续，从徐舟野有空让沈慢吹眼睛这情况就能看出，ACE基本上拿下了这局。
　　UN的基地在大屏幕上爆炸，比分毫不意外的来到二比一。
　　周耀看着眼前刺目的“失败”，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站起来：“我去上个厕所。”
　　罗知乐：“一起吧。”
　　周耀点头。
　　再次回来时，两人的脸上都多了点水，看起来是洗了把冷水脸。
　　“今年的ACE，就算是3B也不是对手。”罗知乐说，“徐舟野更厉害了。”
　　周耀说：“这科学吗？”
　　罗知乐有点无奈：“在天才身上，有什么科学而言。”
　　按照正常的逻辑，每个队员在刚进入职业赛场的那个赛季其实是最厉害的，因为他还没被别的队伍研究透，但徐舟野这个人吧，乍看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但只要多看他几场比赛，就会发现这个人城府极深，就像他的英雄池一样根本看不透。刺客，法师，战士，各种打野类型信手拈来，他仿佛是天生为沈慢而生，沈慢需要什么类型的打野，他就玩什么类型。
　　“最后一把了。”周耀说。
　　“最后一把。”罗知乐轻声道 ，“尽力吧。”
　　尽力而为。
　　BP开始。
　　和UN凝重的气氛不同，ACE略显得轻松，甚至有空开两句玩笑。
　　赵蕤说：“我说实话，OI的法师辅助是真挺恶心的。”
　　沈慢：“确实。”
　　赵蕤说：“他怎么不考虑转法师位置呢，我觉得他要是转了法师可能比杨山贺猛。”
　　沈慢说：“队内录音放出去被骂了别来找我哭。”
　　赵蕤：“嘿嘿，就找你哭，就找你哭。”
　　教练说：“行了，你玩什么？”
　　赵蕤双手离开键盘搓了搓：“带钩子的。”他锁定了他的常用英雄。
　　“我玩瘟疫鸟。”沈慢说。
　　阵容选择完毕，马上进入游戏。
　　“决胜局了。”沈慢看着加载页面，轻声道，“紧张吗？”
　　徐舟野知道是在问自己，他弯起眼角，声音轻轻：“不紧张。”
　　只要沈慢坐在他的身边，他就不紧张。
　　泉水里的五个英雄同时迈出步伐，往废土之心而来。
　　最后一场战斗，开始了。


第85章 大满贯
　　徐舟野没玩到他心爱的狂犬，选了个版本强势的英雄。
　　法师选猫鬼，上路选的肉坦，一套非常扎实的阵容。
　　UN的阵容也就下路差了点，没办法，周耀完全被针对了，洗了冷水脸的他想要努力调整心态，可是当第一次击杀出现时，他的心态还是有点崩盘。
　　和第三局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剧本，徐舟野三级抓下路，连时间点都差不多，周耀和罗知乐被送回泉水。
　　“不行啊，心态出问题了。”解说的声音虽然很大，但选手们的耳机里全是音量拉满的白噪音，什么也听不到，“OI明显心态出问题了。”
　　“没事的。”罗知乐轻轻安抚周耀，“OI，不要急。”
　　周耀不应声。
　　罗知乐知道如果这样下去，这把肯定是没了，他深吸一口气，冷静道：“下面你听我指挥，输了，这锅我来背。”
　　周耀看了罗知乐一眼，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但跟着罗知乐信号的走位，已经算给出了答案。
　　沈慢很快就发现，UN的下路止住了冲动，居然开始和平发育，他似笑非笑：“哟，没红温？”
　　赵蕤也奇怪：“不对哦，不像OI的风格。”
　　沈慢：“果然罗知乐制得住他。”
　　赵蕤说：“哎哟……”
　　不过这时候制住，好像已经太晚了。
　　徐舟野的打野来到了塔下左边的草丛，只等着沈慢把兵线推进去，就准备开始越塔。
　　周耀和罗知乐感觉到了危险，可是已经太晚了。
　　赵蕤最先发难，一记钩子试图勾中二人，周耀和罗知乐反应很快，闪身躲开，然而躲得掉初一，躲不掉十五，徐舟野控制起手，打出伤害触发塔伤的同时W直接锁定了罗知乐，将他牢牢捆在塔下，然后就是一连串控制。
　　击飞，束缚，减速，罗知乐从被开到屏幕黑掉，尸体没移动出半步。
　　沈慢拿下了他的人头，踩在他的尸体上，把试图救罗知乐的周耀也给宰了，随后一个位移，挪出了塔的范围，躲开了最后一下塔的攻击。
　　一波足以写入教科书的越塔，三人的默契甚至都不需要交谈。依次抗塔，衔接控制，打出伤害，最后让沈慢完美收割，这些精彩的操作都在转瞬之间。
　　而他们打完，自家打野还在上半野区，抓刘世世失败，被刘世世逃回塔下。
　　周耀和罗知乐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苦笑。
　　完全体的ACE，强得跟怪物似的。
　　就算稳住了状态，一切也已经为时已晚。
　　本来还打算苟住发育，寻找沈慢的破绽再谋而后动，却没想到拿到了优势的沈慢谨慎异常，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之前有解说就开玩笑似的说过，平日的slow很强 ，但不上头的slow，比平日的他还要强。
　　ACE一步步的运营，拿野区资源，控女妖，像一根套在UN颈项上的绞索，缓缓收紧力道，而罗知乐，仿佛也感觉到了那种窒息之感。
　　甚至于在打3B的时候，都没出现过这种感觉。
　　如果说和3B的比赛，UN带着破釜沉舟一般孤注一掷的勇气和信念，那么此时面对ACE，两队的实力差距，甚至让勇气都无处依附。
　　打比赛怕的不是队友骂人，怕的是麦克风里只剩下简单的交流，大家连话也不想多说。
　　此时UN的麦克风频道里就是如此。
　　周耀看着ACE推掉了高地塔，携带着BUF和三路兵线压到了高地。沈慢和徐舟野站在他的面前，像两座无法逾越的大山，他们俯下身，投下的阴影便是深渊。
　　周耀感到了难以言说的心悸，在UN打比赛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生出那种完全无法反抗的无力感。
　　“再开一波。”罗知乐声音突然变大，惊醒了周耀，“OI！再开一波——”
　　“我们可以的。”罗知乐说，“最后的机会，秒了沈慢！”
　　他还在说话。
　　“周耀！”呼唤着周耀的本名，罗知乐叫道，“我们再试试！”
　　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周耀突然意识到了这点，无力的感觉从身体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鼓在胸膛里的一口气。
　　“好。”周耀说，“我闪开，你们跟上。”
　　说开就开，他向来都是个很有执行力的人，位移接平A，将沈慢定在原地，再是Q和大招，一连串的连环控制，将沈慢定在原地。
　　队友们他同时跟上，所有的技能都倾泻在沈慢的身上。
　　脆皮的ADC瞬间被融化，可被硬生生强杀的沈慢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如果是去年的ACE，他死了，可能就没了，但今年，并不是他孤独一人在扛着ACE的大旗。
　　看见沈慢被杀，徐舟野冷笑一声：“哟，还反抗上了。”
　　“全宰了。”
　　一声令下，用完了所有技能杀沈慢的UN，下一刻就成了徐舟野剑下的亡魂。
　　伤害爆炸的徐舟野，好似闯进了羊群里的凶狼，收割着UN生命。
　　“double kill”
　　“triple kill”
　　“quadruple kill”
　　……
　　“四杀了，四杀了！！”解说激动的声音响彻整个决赛场馆，“能拿五杀吗？这是今年大师赛第一个五杀——也是大师赛历史上，第一个决赛五杀！”
　　队友全部阵亡，周耀返神想要逃回泉水之中，可是已经没了那个机会。
　　赵蕤的钩子命中了他，尖锐的铁钩穿透他的身体，将他一寸寸地拉回，而他的身后，就是刚杀完四个UN选手的徐舟野。
　　在这一刻，徐舟野仿佛真的成为了游戏里头戴王冠，统治着废土之心的王者，居高临下俯视着可悲的蝼蚁。
　　“凡间之物！对我屈膝而拜！”
　　周耀听到了徐舟野的英雄说出的这句台词，接着他的屏幕变成黑白，人物头像出现倒计时。
　　他死了。
　　“Penta kill”——五杀音效，在所有人的耳机里响起。
　　与此同时，基地也被密密麻麻的兵线点爆，场馆之中，欢呼声如同海啸，连如此大声的白噪音也无法将之隔绝。
　　周耀突然有种筋疲力竭之感，他甚至没有力气摘下耳机，沉默的看着屏幕。
　　ACE的队员过来握手了，看见他坐着，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慢、徐舟野、赵蕤、许小虫、刘世世——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在他面前一一走过。
　　周耀摘下耳机，听到场馆里解说激动地说：“让我们恭喜ACE！！恭喜ACE拿下了本届大师赛的冠军！！也同时拿下了废土之心第一个大满贯！！！”
　　大满贯，多么陌生的字眼。
　　砰，彩带花在头顶上炸开，周耀看到了漫天的礼花，纷纷扬扬，从半空中旋转洒落。
　　“走了。”坐在旁边的罗知乐拉了拉周耀，“人家要领奖了。”
　　周耀看了眼罗知乐，他居然在笑。
　　“你不难过吗？”周耀说，“这是我们离冠军最近的一次。”
　　“啊。”罗知乐挠挠头，“这不是已经输了，这次不行就下次嘛，你也才二十一，还有很多年呢。”
　　周耀：“……”
　　“嘿嘿。”罗知乐真挺乐观，“不过为了杀沈慢送了个五杀，好像有点亏哈。”
　　“算了，就当成人之美吧。”还没等周耀答话，罗知乐又自己圆上了。
　　“走吧。”周耀站起来，离开舞台。
　　罗知乐跟在他后面，在即将要下舞台的时候，他往身后舞台中央看了一眼，那里是五个笑容满面的少年，此时正一起捧起了金色的奖杯。
　　属于ACE的时代，以雷霆之声，宣告着到来。
　　观众们的欢呼声一浪接着一浪，经理教练所有人都到了台上。
　　沈慢站在人群的中央，舞台的灯光太强，他看不清楚舞台之下的观众，但能听到人们在齐声呼喊ACE。
　　“ACE！ACE！ACE！”
　　仿若狂欢，激情感染了所有人。
　　一只手按住了沈慢的肩膀，随后将他带向了身侧之人的怀抱，因为动作太过熟悉，沈慢毫无抗拒之意。
　　就像徐舟野想象中的那样，他在万众瞩目之下，抱住了沈慢。
　　力道大的仿佛要将沈慢嵌入身体，徐舟野将头埋入沈慢颈项，他沐浴着胜利的喜悦，可这喜悦，却不及他触碰沈慢的十分之一。
　　“我爱你。”轻声对沈慢诉说着爱意，徐舟野仿佛要让场下万人见证自己的告白，“我爱你，沈慢。”
　　“我也爱你。”沈慢回应了徐舟野浓烈的爱意。
　　徐舟野发出一声自胸膛而出的喟叹，硬是忍下了想亲吻沈慢的冲动。
　　“轻点。”沈慢轻声道，他感觉自己的肋骨被挤的吱吱作响。
　　“不要轻点。”徐舟野耍赖，“不要轻点……”
　　算了，随他去吧。
　　沈慢的抗争没什么力度，放弃的很快。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直到合影环节才分开。
　　大家都太激动了，完全没空管这两个人，这次赵蕤没哭，倒是许小虫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刘世世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摸了半天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餐巾纸递给他，说：“哥，你先把鼻涕擦擦干净。”
　　许小虫嚎啕着接过餐巾纸，在脸上一通乱抹，抹完之后说你怎么还随身带纸？
　　刘世世说：“刚擦完鼻涕忘了丢。”
　　许小虫：“？”
　　赵蕤目光就没从奖杯上挪开过，一直站在旁边傻笑，笑得眼眶发红。在徐舟野来之前，他从来不敢奢望自己在一年之内站在舞台上这么多次——要是此时告诉一年前的自己，一年后ACE能拿大满贯，恐怕一定会被笑作痴人说梦。
　　“茄子。”咔嚓咔嚓，大家摆出各种姿势，让摄影师记录下了这珍贵的一刻。
　　沈慢站在人群中间，被徐舟野伸手搂着颈项，赵蕤双手比耶，刘世世装酷插兜，许小虫还在抹眼泪……
　　纷飞的彩带落在他们的脸上肩头，庆祝着少年人的巅峰之旅。
　　大师赛是落幕，也是开始。
　　ACE大满贯的新闻在各个平台发酵登顶，占领了所有社交软件的搜索榜第一。
　　老板也兴奋得要命，不停地给他们打电话，经理一接通，就听到自家老板在那边嚎啕大哭，说孩子们出息了，大满贯——我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老板，别哭了。”经理说，“你订的包厢地址发来啊。”
　　“快来快来。”老板赶紧发了地址。
　　老板的反应只是个缩影而已，这会儿所有人都在接电话，连沈慢这个没什么社交的人，都收到了不少人的祝福。
　　陆睨打了个电话过来，说她一直在看直播，恭喜沈慢。
　　沈慢道谢。
　　张潮云也来电话了：“哟哟哟，恭喜啊慢神。”
　　沈慢说：“待会儿老板要摆庆功宴，你要不来凑个热闹？”他知道张潮云带着队员来现场看了决赛。
　　张潮云说：“行啊行啊，地址发我哦。”
　　休息室里，乱糟糟一片，所有人都在回应朋友亦或者亲人们的祝福。
　　沈慢挂掉电话，开了瓶水坐在角落慢慢的喝，看见徐舟野从外面进来，问：“阿姨打的？”
　　徐舟野道：“嗯。”
　　沈慢说：“姥爷状况怎么样？”
　　徐舟野说：“还行，说是下周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沈慢放了心。
　　“哥。”徐舟野俯下身，轻声道，“想上厕所，你陪我上个厕所呗。”
　　沈慢瞥了他一眼，怎么会不知道徐舟野这小子在想什么。
　　但偶尔惯着他一次，也未尝不可。
　　沈慢站起来，扬扬下巴示意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进了洗手间隔间，片刻后，里面便传来了暧昧的水渍声，还有那低声沙哑的抱怨：“轻点，你属狗的？”
　　——
　　等到众人庆祝完，才发现沈慢和徐舟野两人不见了。
　　经理打了个电话，被挂断了，有点懵：“这两人呢？”
　　“刚一起出去了。”赵蕤举手表示自己有看到。
　　经理看了看表：“再等会儿吧，不行咱们就先过去，让他们打车过来。”
　　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回来，经理决定不等了，一行人往外走，结果在走廊上正巧碰上沈慢和徐舟野。
　　经理问他们干嘛去了，两人面色如常，道：“上了厕所。”
　　“那正好一起走。”经理没多想什么。
　　只有赵蕤这货八卦之魂附体，注意到沈慢的嘴唇看起来像肿了似的，不光是肿了，嘴角还带了点破损，他本来就长得漂亮，这种暧昧的破碎又让他的容貌多了几分带着欲.念的艳丽，偏偏眼神冷淡疏离，这种极端的反差感格外吸引人，也亏得这会儿走廊的光线暗淡，不走近了还真看不清楚他的脸。
　　而徐舟野也面无表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欲求不满的幽怨气息，沈慢只当没看见。
　　赵蕤看着这两人，心下一动，掏出手机给自己的宝贝网恋对象发了条信息，说宝宝宝宝，我明天没事儿，要不我来找你玩吧？
　　网恋对象也知道ACE夺冠了，刚才还祝福了赵蕤一番，这会儿看到赵蕤的信息却没有秒回，“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了好久，就在赵蕤都以为自己会被拒绝的时候，那边发来一个甜甜的表情包，外带一句：不用明天了，你们是不是要去庆功宴？我就在你们附近，等你吃完饭，我们就见一面吧。
　　啊？！什么！赵蕤惊讶之余，又有点高兴，一般奔现都是他去女生的城市，没想到还有妹妹这么主动的！
　　-好呀好呀，那我吃快点，等差不多就溜出来，你等我哦。
　　-好哦，哥哥，人家等你一辈子。
　　真是太幸福了，赵蕤心满意足的想。


第86章 赛后
　　到了吃饭的地方，还没进包厢就听到自家老板在里面大声吹牛逼。
　　“是啊，我这几年可不容易了，天天担心自家战队的成绩。”老板翘着二郎腿，“压力大的很呐，对对对，每周都要往战队跑几趟，关心选手的心理健康状态……嗯，是的，fest是我亲自发现的，这小孩厉害，我一眼就看出他和别人不一样，花了大……花了钱赶紧给人买回来了。”
　　还算有点良心，那大价钱三个字没好意思说出口。
　　大家看向徐舟野。
　　徐舟野：“……”
　　“什么？选手恋爱影响状态？那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办，我选手从来不恋爱的，他们心里只有比赛，没错，没错，这就叫专业素养。”老板吹牛逼不打草稿，张口就来，听得众人表情各异。
　　这下好了，不光看徐舟野，还要顺带看两眼沈慢。
　　沈慢：“……”
　　他懒得再听，伸手推门而入，打断了吹得正开心的老板。
　　老板拿着手机，笑眯眯的和他们打招呼。
　　赵蕤这货生怕老板高兴，伸手搂住了旁边刘世世的脖子，说：“老板，我和世世在一起了。”
　　刘世世也挺配合，娇羞无比：“讨厌，咱们不是说好了地下恋吗？”
　　老板：“？？？？”
　　电话那头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反正老板脸上喜色全无，印堂发青。
　　随便糊弄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老板做着漂亮美甲的指甲尖就差点戳到赵蕤脸上了：“你说啥？你和刘世世？！”
　　赵蕤：“怎么，沈慢和徐舟野可以，我和刘世世就不行啊？”
　　老板认真思考了两秒，问出了一个震撼人心的问题，她问：“如果你和刘世世分手了，你还会去上路支援吗？”
　　众人：“……”老板，有这么重的事业心，真是活该你赚大钱。
　　刘世世幽幽道：“可是就算他没和我分手，不也基本没来上路帮忙。”
　　赵蕤：“嚯，这就在老板面前告上小状了。”
　　刘世世说：“我只是实事求是。”
　　赵蕤说：“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暗示我不来上路。”
　　刘世世说：“那你听出来了又咋办呢？”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出声：“分手！”
　　老板：“……”这群兔崽子，拿她寻开心呢是吧，她也看出来了这两人是在故意开玩笑，咬牙切齿道，“今年新合同，谈恋爱可以，不能分，分了每个人赔我一份天价违约金。”
　　大家时常为老板的商业头脑感到震惊。
　　开完玩笑，大家纷纷入座。
　　今晚的庆功宴很热闹，虽然没有特意邀请人，但来凑热闹的朋友挺多的。
　　老板一高兴，阔气的大手一挥，说今晚朱小姐买单，让大家吃好喝好。
　　张潮云带着队员们也来了，进屋子就看见沈慢手撑着下巴在一边嚼口香糖一边玩手机，徐舟野坐他旁边，正在和几个老板的朋友聊天喝酒，赵蕤他们已经有点喝大了，坐在沙发上粗着舌头打电话，刘世世在他旁边拧着眉头盯着许小虫，许小虫被他盯的发慌，说哥你老是看着我干嘛。
　　刘世世来了句，你为什么有两个头。
　　场面混乱又好笑，但能看出大家的心情都很好。
　　也是，拿到大师赛的冠军的同时，还拿下了无人能破的最快大满贯记录，换做他，他肯定也要不醉不休。
　　“来了？”沈慢和张潮云打招呼。
　　“嗯。”在沈慢的身侧坐下，张潮云喝了今天的第一杯酒，“恭喜恭喜。”
　　“同喜。”沈慢说。
　　“拿大满贯的感觉怎么样啊？”张潮云问。
　　“就……那样吧。”最愉快的时候，反倒是往山巅之上攀爬的过程，卸下了最紧张的情绪，沈慢看起来有点放空，他喝了一杯张潮云敬的酒，说，“你呢？”
　　张潮云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准备退役了。”
　　沈慢：“……”
　　张潮云说：“算了，今天高兴，咱不说这个，来，再敬你一杯。”
　　在人家庆功宴上说退役的事儿不大合适，张潮云不想再多说。
　　沈慢没有强求。
　　屋子里闹腾腾的，大家都在喝酒聊天，老板的酒量也好，抓着徐舟野正在拼酒，两人撸着袖子，十五二十的比划，身侧时不时响起大笑声，也不知道是谁讲了个笑话又逗笑了谁。
　　沈慢在和张潮云聊天，聊到夏季赛转会期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到了徐舟野身上。
　　有时候默契是种玄妙的感觉，一直没回头的徐舟野却仿佛瞬间感觉到了沈慢的注视，他扭过头，弯起眼角，用沈慢最熟悉的语调叫了一声“哥”。
　　四周人声嘈杂，徐舟野的声音穿过了人群，安抚了沈慢略微烦躁的情绪。
　　“你和徐舟野……”张潮云起了个话头。
　　“嗯。”沈慢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张潮云：“……”他愣了愣，没想到沈慢如此平静的承认了他和徐舟野的关系，失笑，“见鬼，我还以为是我思想太肮脏，想多了。”
　　沈慢说：“挺明显的吧。”
　　张潮云说：“确实有点，毕竟你小子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除了徐舟野。
　　爱是很难藏住的东西，况且沈慢，也没想要藏。
　　“不是，我想不通啊。”张潮云说，“徐舟野这小子怎么那么牛逼，能把你拿下？”
　　算上今年，沈慢打了四年，不分男女，没和任何一个人传出过任何恋爱绯闻。他就像个为了游戏而生的苦行僧，连基地大门都不爱出，就这样一个高岭之花，居然被徐舟野拿下了？
　　沈慢似笑非笑：“怎么就是他拿下我，不能是我拿下他？”
　　张潮云语塞。
　　沈慢说：“如果徐舟野说你和他谈恋爱，就去FOX，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张潮云条件反射的想要说我肯定不会答应，结果话到了嘴边，想起了就几个小时前徐舟野最后一局拿下五杀时的操作，硬气泄了几分，弱弱道：“那、那我也得考虑一下嘛。”
　　沈慢嗤笑。
　　徐舟野也才十九岁，拿下大满贯的十九岁冠军啊——张潮云都不敢想，他今年夏季转会期，会有多少人开出高额的转会费想买下他。
　　“你不怕他转会？”张潮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脑子短路问了这么一句。
　　沈慢挑眉：“所以我才说，被拿下的不是我，是他。”
　　张潮云：“……”草！
　　沈慢，你才是ACE的毒唯，你老板真应该给你加工资。
　　“开个玩笑而已。”沈慢笑得像个妖孽，“张哥，别当真。”
　　张潮云：“啊啊啊啊，你别笑，我受不了你这么笑。”
　　沈慢：“行了，这么多年了还这么没出息。”
　　张潮云仰天长叹：“出息这种东西，不是想有就有的。”
　　虽然已经隔了那么多年，但张潮云依旧记得当年第一次和沈慢见面的那个下午，他和ACE的关系很好，经常去串门，听说ACE来了新射手，便去凑了个热闹。
　　刚进训练室，就看见一个漂亮少年人戴着耳机正在等待进入游戏，张潮云也是个自来熟的，走过去笑嘻嘻的拍了拍人肩膀，说：“你就是新来的射手？”
　　少年人听到了他的话，也不摘耳机，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张潮云，时至今日，张潮云依旧记得那双黑洞洞的，像暗星般澄澈冷漠的眼眸，被盯着，张潮云坚持了片刻，却还是败下阵来，不自在的移开目光，讪笑道：“你好，我是张潮云。”
　　“你好。”少年人说，“我是沈慢。”
　　那是十八岁的沈慢，像个美丽的冰窟窿，光照在上面折射出美丽的光华，吸引着周遭人的探索欲。然而当你靠近，才会感到他身上透出的森森寒意。
　　那双黑色的眼睛里，似乎什么也装不下，什么也看不到，他盯着你，却没把你看进眼底。
　　当时还有人说，沈慢这家伙，纯粹是目中无人。
　　虽然是开玩笑的话，但其中也难免藏了几分真意。
　　然而此时此刻，沈慢的眼睛里，有了一个名叫徐舟野的人。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无意中看向徐舟野的眼神有多么温柔。
　　那是张潮云从未见过的神情。
　　“敬青春。”张潮云举杯。
　　“敬青春。”沈慢回应。
　　声势浩大的庆功宴什么时候结束的，沈慢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和徐舟野中途溜号的时候，还在陆陆续续的来人。
　　当然，所有来凑庆祝的人，几乎都跑来和ACE的成员们打了个照面。
　　“哥，困了吗？咱们回去吧。”沈慢才打个哈欠，旁边本来和老板喝酒的徐舟野就凑了过来，小声的询问。
　　沈慢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行。”打了一天比赛，他确实困了。
　　两人和还在拼酒的老板打了个招呼，就打算走。
　　老板看时间差不多了，也没挽留，挥手让两人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出租车上，沈慢靠在徐舟野的肩头闭目养神。
　　“哥。”徐舟野叫他。
　　“嗯？”沈慢侧脸看向徐舟野，这小孩和老板喝了一晚上，喝走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这会儿居然还挺清醒，眼睛亮晶晶的，湿漉漉的，像只大狗。
　　“哥。”徐舟野也不说话，就哥啊哥啊的叫，当着人家司机的面撒起娇来了。
　　“悠着点。”虽然沈慢不介意，但他也不想顶着司机偷瞄的眼神和徐舟野你侬我侬。
　　徐舟野抱着沈慢哼哼。
　　终于到达目的地，沈慢艰难的下了车，这徐舟野也不知道是真的醉了，还是借酒装疯，整个人都黏在他的身上，让沈慢路都走不动。
　　“乖。”只能哄着，沈慢说，“是不是困了，咱们回去睡觉了。”
　　徐舟野嘀咕说不困，不睡觉，还有重要的事没做。
　　沈慢说：“什么重要的事？”
　　徐舟野说：“哼，哼，都答应我的，只要比赛赢了，队长就让我好好草一下。”
　　沈慢：“……”
　　徐舟野：“不会现在不作数了吧！”
　　只能庆幸此时是凌晨三点，街道上空无一人，不然徐舟野这家伙大喇喇说出如此惊世骇俗之语，可能已经被人拍下来发网上了。
　　“震惊！ACE队长公开用身体抚慰队员！”沈慢都能想到那个标题。
　　“行了。”沈慢说，“别装醉。”
　　都是男人，那点小心思能不明白吗，真要是醉的都是倒头就睡，哪里还硬的起来，徐舟野这样的状态，最多算是喝了点助兴酒。
　　“那我不装醉你给我草不？”徐舟野搂着沈慢的腰，摇啊摇啊，想给他队长摇晕了直接扛进去，“哥，哥，都憋了好久了，都憋坏了……”
　　沈慢脸上神色不变，耳根浮起一抹红，低声道：“嗯。”
　　徐舟野这家伙得寸进尺：“嗯？嗯？？嗯是什么意思，好还是不好？”
　　沈慢咬牙道：“好，给你草。”
　　听到这句话，徐舟野呼吸瞬间就急促，他盯着沈慢，那眼神恨不得将他一口全吞了：“哥——”
　　沈慢不理他，转身就走。
　　徐舟野以为他不高兴，赶紧跟上去：“哥，你去哪儿，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啊。”
　　沈慢却扭过身，单手解开自己外套的第一颗扣子，似笑非笑：“去哪儿？当然是进屋里，不然，你在这儿草我？”
　　徐舟野：“……”妈的，沈慢你怎么那么会。
　　当然，口嗨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中午沈慢都没能起床。
　　腰跟断了似的，他趴在床上，脸死死的埋在枕头里，头都抬不起来。
　　偏偏徐舟野精神抖擞，一会儿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一会儿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一会儿过来报信说赵蕤他们回来了——别人给抬回来的，一会儿说老板好像喝的太多了，被送到医院去了。
　　话多得沈慢耳朵嗡嗡作响，有气无力道：“你能不能安静会儿。”
　　徐舟野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手势。
　　沈慢：“唉。”
　　徐舟野在旁边比划：哥你叹什么气，对我有哪里不满意吗？
　　这家伙胡乱比划，可是沈慢居然看懂了，他又叹了声气，把脸继续埋到枕头里，声音朦朦胧胧的：“再睡会儿。”
　　徐舟野：好咧！
　　睡到快晚上了，沈慢才起了床，脚步虚浮的离开卧室，就看见一群人跟尸体似得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屋子。
　　“哥，醒了呀？”只有徐舟野一副元气满满的样子，“想吃点东西不？我点了好多外卖。”
　　沈慢瞥了他一眼。
　　徐舟野挠头：“咋了？”
　　沈慢：“……没事。”


第87章 闲事
　　健身的重要性在此时凸显了出来，他喝了半宿的酒，又和沈慢折腾到早晨，这会儿依旧神清气爽，眉宇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疲惫和倦怠，和一屋子死气沉沉的氛围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
　　“吃点吧。”沈慢也饿了。
　　考虑到沈慢的身体状态，外卖点的挺清淡，沈慢喝着粥，问徐舟野老板什么情况，他早上隐隐约约好像听到徐舟野嘀咕说老板进了医院，当时太困，也没力气仔细想。
　　“好像是喝太多有点胃出血。”徐舟野说，“刚打电话问了，说是没什么大碍。”
　　“人都回来齐了吧？”沈慢说。
　　徐舟野：“好像齐了吧。”
　　沈慢：“怎么没看到赵蕤？”
　　刚他扫了一圈客厅里躺得七零八落的尸体，哦不对，是队员，总感觉数量不大对头，便仔细的数了一下，发现少个赵蕤。
　　徐舟野说：“是不是给送他卧室里去了？”
　　沈慢说：“你去看看。”
　　徐舟野出去了一圈，很快又回来了，回来时脸上带了迷茫：“没人耶。”
　　沈慢：“……”他掏出手机拨通了赵蕤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倒是很快接通了，只是那头传来的男声让沈慢挑了一下眉头。
　　声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沈慢在记忆里搜寻了片刻，倒是找到了声音的主人：“孟祺之？”
　　“嗯。”孟祺之说，“他在我这里，没什么事。”
　　沈慢说：“你们和好了？”
　　孟祺之不答：“他下午回来。”
　　有时候不回答就是一种回答，沈慢蹙眉：“让他接电话。”
　　孟祺之：“他还在睡觉。”
　　沈慢：“……”
　　孟祺之：“挂了。”
　　嘟嘟嘟，电话挂断，沈慢看向徐舟野，说：“打赌吗？”
　　徐舟野说：“赌什么？”
　　沈慢说：“赌待会儿赵蕤回来的时候，是哭着进门还是笑着进门。”
　　徐舟野说：“嗯……既然没和好，那应该不是自愿的，那我赌他哭。”
　　沈慢说：“我看未必。”
　　当了赵蕤三年的队长，也算是对赵蕤有点了解，赵蕤这个人吧，乍看起来软乎乎好相处，其实有点没心没肺的意思。这点从他能三年不间断的网恋就能看出来，他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要换做一般人，早就灰心丧气，但赵蕤却丝毫没有，不但没有，还沉浸其中兴致盎然，光是这种韧劲就能打败很多人。
　　所以当时赵蕤为了孟祺之在ACE出柜的时候，沈慢在内心其实有点担心，他知道赵蕤认了真。
　　结果后面结局不尽如人意，赵蕤惨遭断崖式分手。
　　换了一般人，被断崖式分手不说一年，好歹得折腾个几个月，可赵蕤天赋异禀，几个星期就调理好了，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的模样。
　　沈慢本还担心他的乐观是伪装，然而观察几天后，他发现赵蕤是真的乐观。
　　赵蕤能认真的把人放进心里，也能轻松拿出去，他的心好像一个可以放进各种美味食物的大冰箱，乍看琳琅满目，其实零下十九度。
　　果不其然，晚上七点多，满脸喜气的赵蕤回了别墅。
　　别墅里的尸体们已经复活了，头疼的头痛，胃疼的胃疼，个个神情委顿。
　　沈慢也是，缩在沙发上正低着头看手机，看见赵蕤推门而入，手里还抱着个大西瓜。
　　沈慢看着他，他也看着沈慢，两人目光相触，赵蕤先虚了：“队长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沈慢：“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赵蕤说：“哦，哦，喝醉以后，有个朋友把我接走了……”
　　看来孟祺之没告诉他接了沈慢电话这事儿。
　　沈慢：“还能和前任做朋友？”
　　赵蕤：“……”
　　沈慢：“西瓜也是他送的？”
　　赵蕤：“……”
　　沈慢：“早上给你打了电话，他接的。”
　　漫长的沉默，赵蕤忍不住骂了句这人怎么那么没礼貌，随便接人家的电话。
　　沈慢：“和好了？”
　　赵蕤：“没有的事儿，只是凑巧遇到……”
　　沈慢：“遇到？那还挺巧。”
　　是挺巧啊，说到巧，赵蕤却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他昨天其实喝的挺多，后半段记忆断断续续，只能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半夜被网恋对象的电话叫出去了，后面的画面就有点模糊不清，最后网恋对象怎么变成了孟祺之？难道是被截了胡？
　　赵蕤越想越不对劲，掏出手机打开聊天对话框，仔细的看了看，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痛哭道：“他妈的孟祺之你是畜生吧你！”
　　这一系列的变化太过突然，沈慢都没跟上他的节奏。
　　徐舟野支个脑袋过来，说：“他这算哭着进门还是笑着进门？”
　　沈慢：“哭笑不得？”
　　徐舟野：“那咱们算平手。”
　　赵蕤的确是哭笑不得，他实在是不敢信他聊天列表里那个头像粉嫩，声音甜软的射手姑娘能和孟祺之扯上关系，难不成他是另外找个人替他网恋？赵蕤恶狠狠的放下西瓜，按下了通话按钮。
　　音乐传来，隔了片刻，“猫耳梦幻兔”接通通话。
　　“喂。”还是那甜甜软软的声线，听得赵蕤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他试探性的叫了声：“孟祺之？”
　　“你到了？”猫耳梦幻兔说，不对，孟祺之说，“西瓜甜吗？”
　　赵蕤大骂：“你他妈的用哪里找的变声器，你是变态吧你？！”
　　孟祺之说：“爱你哦哥哥。”
　　赵蕤：“啊啊啊啊啊啊！！！！”
　　崩溃的叫声贯穿整个别墅，赵蕤抓住自己的头发尖叫，不怪他没发现此人真实身份，他真的想不通那么高冷的孟祺之为什么能用这么可爱的语气和他聊那么久，是他疯了，还是孟祺之疯了？？
　　孟祺之：“哥哥你别叫了，我害怕。 ”
　　赵蕤：“别叫我哥哥，我不是你哥哥。”
　　孟祺之：“哥哥你昨天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赵蕤崩溃了：“啊啊啊闭嘴，闭嘴啊啊啊！！”
　　再也受不了刺激，赵蕤切断通话。
　　在旁边围观了全程的沈慢和徐舟野，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安慰赵蕤两句，这种突然发现自己网恋了三个月的对象是自己前任的事不是恐怖片是什么。
　　赵蕤一巴掌拍在西瓜上，熟透的西瓜瞬间四分五裂，赵蕤红眼怒吼：“孟祺之，再敢招惹我，你的下场就是这个西瓜！”
　　沈慢在旁边为赵蕤的气势鼓掌。
　　徐舟野也竖起大拇指：“英雄好气概。”
　　就这么维持了三分钟。
　　赵蕤把西瓜掰了一块：“队长吃吗？这西瓜看着还挺甜。”
　　沈慢：“……”
　　徐舟野：“……”
　　你的气节只能维持三分钟是吧，赵蕤？
　　赵蕤讪笑：“做人嘛，不要为难自己，这二十多斤我好不容易抱回来……”
　　那就吃吧，沈慢咬了一口，哎，别说，还真的挺甜。
　　赵蕤啃着西瓜大骂孟祺之，说此人用心险恶，素质低下，行为恶劣……
　　沈慢：“那技术呢？”
　　赵蕤：“技术倒是不错。”
　　沈慢：“哦。”
　　赵蕤：“……”他涨红了脸，额上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技术，我说的是打游戏的技术……”又补充了一系列什么，电竞人电竞魂之类难懂的话，引起众人的一片哄笑，空气里充斥着快活的气息。
　　西瓜的确不错，口感脆味道甜，还没有西瓜籽，吃了两片，赵蕤便打着哈欠上楼补觉去了。
　　沈慢看着他走，从兜里掏出口香糖：“要吗？”
　　徐舟野接过来：“你担心他？”
　　沈慢：“有点。”
　　徐舟野想了想：“他好像没把那个孟祺之当回事儿啊。”
　　沈慢说：“到底当没当回事儿，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徐舟野笑了：“也是。”
　　这场庆功宴干倒了一堆人，老板急性肠胃炎，在医院输了两天液才缓过来，和大家一起上飞机的时候，都是一副两眼发青有气无力的模样。
　　“老板，你悠着点。”徐舟野劝她。
　　老板虚弱地看了徐舟野一眼：“你当天晚上回去没事儿啊？”
　　徐舟野嘿嘿的笑：“没事儿呢。”
　　沈慢坐在旁边，把耳机塞进耳朵里，心想精力那么好，折腾了他一晚上，能有什么事儿。
　　——
　　六月，入夏后天气热的不给人喘息之机，拖着行李走出机场，就感觉好像进了一个巨大的蒸笼，不光是热，还有那让人喘不过气的湿度。
　　选手们全都发了微博庆祝来之不易的大满贯，沈慢也发了，他发的比较简单，就是一个奖杯图，和赵蕤一千三百多字的小作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有心人发现，沈慢发的奖杯图只有一半，另一半在徐舟野的微博上。
　　【这算不算一种官宣？】
　　【还官宣呢，都在舞台上抱一起了还需要官宣？】
　　【为什么一定要污名化纯洁的队友友谊呢，我看他们两个只是关系好而已】
　　【三楼你能不能把你的头像换了再说这话】
　　三楼头像是沈慢和徐舟野PS出来的亲嘴图，比真的还真。
　　【太牛逼了，世上最年轻的大满贯选手，才十九岁，今年fest会不会被人挖走啊？】
　　【挖走，才拿冠军状态那么好怎么会走？】
　　【不好说，当年秦一星不就是刚夺冠就走了，我看他就是被slow这个队霸逼的，现在轮到fest咯。】
　　大师赛一结束，马上就是夏季赛的转会期。
　　而ACE战队，成了所有老板们万众瞩目的挖墙脚目标，其中以徐舟野更甚。
　　没办法，沈慢ACE毒唯身份已经显露无疑，当年六千万的税后合同都没能拿下他，其他战队更没底气了。
　　徐舟野没有沈慢这么宅，交际圈大了很多，于是受到骚扰的机会也增多了。
　　这几天电话没停过，都是各方人士来打听他的想法，当然，还有的老板比较干脆，直接开了个数字，问他行不行，如果不行，还可以继续谈。
　　徐舟野不堪其扰，问沈慢是怎么办的。
　　沈慢说：“他们连我微信都加不上。”
　　徐舟野：“……”
　　沈慢：“就放弃了。”
　　徐舟野服气。
　　这个大满贯含金量太高，到处都是关于ACE的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大数据，刷个小抖里面五条能刷到三条，看得沈慢连手机都不想玩了。
　　这几天大家好像都挺忙，就是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反倒是沈慢这个队长成了最清闲的一个。
　　闲着没事儿，开了会儿直播。
　　距离上次直播已经快半个月了，再加上ACE夺冠，直播间的观众们全都热情高涨，纷纷表示今天晚上一定不说一句slow的不是。
　　沈慢：“真的假的，那我直播点别的游戏吧。”
　　弹幕【？？？？？】
　　【我们开玩笑就算了，你一个上班的也开玩笑？】
　　【半个月没见人影，上来就整活】
　　【不能给他一点好脸色，这人蹬鼻子上脸啊】
　　沈慢心情好，撑着下巴在那儿看弹幕，说：“怎么就给我好脸色了，刚打开直播间就挨了一通骂，你们讲不讲道理。”
　　【卧槽，这个语气，slow这是在撒娇？？】
　　【怎么感觉他的气质和以前不大一样】
　　【我看了他四年直播，还真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好像脾气变好了，气质也软和了不少……】
　　【还真是】
　　【有种……】
　　【有种恋爱中的感觉】
　　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闲聊，沈慢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只是在聊天里，他却注意到了一些不大和谐的内容。
　　【slow，zop要跳槽了？】
　　这弹幕刷的很快，正巧被沈慢捕捉到：“zoop跳槽，谁说的？”
　　【已经有风声在传，你还不知道？有个大老板成立了一个新战队，正在到处挖人，据说看上了你家辅助，开了巨额工资】
　　沈慢：“……”他还真不知道，最近大家都挺忙，赵蕤也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没大当回事儿，但仔细想想，这几天赵蕤似乎的确有点反常。
　　【看来你还真不知道，他想挖的是zoop和fest，现在肯定已经在谈，有个心里准备，别到时候人突然走了，连个替补都没有】
　　这人似乎还真知道点什么，沈慢掏出手机，给徐舟野发了信息。
　　-有大老板挖你？
　　-哥你问哪个？
　　沈慢：“……”哦，看来还不止一个。
　　-有几个？
　　-额，好几个呢。
　　-有没有新成立的战队？
　　-有一支……我看看，好像是叫什么OAO。
　　OAO，这队伍名字还挺萌，沈慢想，继续打字。
　　-开的合同价格高么？
　　-挺高呢
　　沈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便没有再回。
　　他不回，倒是把徐舟野急坏了，以为是有人挖角的事儿惹沈慢不高兴，叮咚叮咚发了一连串消息过来。
　　-哥，我没想走啊，你别生气。
　　-哥，你咋不理我了？
　　-哥，哥，哥——
　　沈慢当然知道徐舟野不会走，他没回消息是在思考赵蕤的事儿，听到消息提示音，才反应过来徐舟野误会了。
　　-没生气
　　-那你咋不理我？
　　-在想赵蕤的事儿。
　　-赵蕤，赵蕤怎么了？
　　-你觉得OAO开的价格，能不能把赵蕤挖走？
　　徐舟野看到沈慢问的这句话，条件反射的想要否认说当然不能，你和赵蕤关系那么好……字都打出去了，却在准备发出时顿住动作，想了想，删删减减。
　　-应该不会吧。
　　这事儿，还真不能说的那么肯定，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差池，虽然沈慢不说，但大抵也是要伤心的。
　　可OAO到底给赵蕤开了多高的工资谁也不知道，万一那个数字到了赵蕤无法拒绝的地步呢。秦一星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沈慢看见徐舟野的正在输入状态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发过来一句弱弱的应该不会吧，就觉得有点好笑。
　　-你那么心虚干嘛，要跳槽的又不是你。
　　-这不是怕哥伤心。
　　-我没那么脆弱，不说了，在直播。
　　-好哦哥。
　　沈慢放下手机，继续直播，正巧排队刚进去，正在选英雄，直播间就有人来刷了二十个火箭，沈慢看了一眼那个人的ID：海绵宝。
　　是徐舟野的游戏ID。


第88章 他们的爱
　　“谢谢老板的火箭。”沈慢笑了，“建议老板直接给我转账，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更实惠。”
　　他纯开玩笑，结果几秒后，手机叮的一声，沈慢以为是信息，拿起来看了眼发现是支付宝到账的提示消息，这么多个零，个十百千万十万……
　　徐舟野不愧是职业选手，转个账手速都那么快。
　　有些弹幕不知道海绵宝是徐舟野，有点眼红。
　　【slow你工资那么高还要诱导老板消费？】
　　【可不是，刷礼物都不满足，还要老板转账】
　　【呵呵，看直播这几个月就没见slow笑的这么开心过，指不定是和这老板有什么肮脏的py交易呢】
　　【你别说，哎你真别说】
　　【前面的你们能不能正常点？不知道海绵宝是fest？】
　　【人家小情侣的情趣，轮得到你们这些妖魔鬼怪来叽叽歪歪】
　　【这不说还好，一说搞得我们好像成了他们两个play的一环】
　　沈慢觉得还是得解释一下，免得真有人把他的玩笑当真，给他刷礼物，简短道：“海绵宝是徐舟野，和我闹着玩，大家不用给我刷礼物，看就行了。”
　　【果然，果然，果然啊，我就说他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可不是，之前有老板几十个几十个火箭的刷，也没见slow多高兴】
　　“不要刷礼物浪费钱。”沈慢再次重申，“我没这个数据要求，大家随便看看。”
　　正好游戏开了，沈慢进入游戏。
　　他打的下路，选了个版本比较强势的射手英雄，然而时间才过去几分钟，沈慢就感觉到了对面的操作似乎有些不同。
　　太强了，完全是职业选手的强度和水平。
　　散排的辅助是路人，完全扛不住对面的攻势，被打的抱头鼠窜，沈慢一人独木难支，几次换血都处于下风。
　　后来下路打了两波小团战，沈慢这边的下路组合加上打野一起被三杀，对面辅助开始打字互动【这就是大满贯的实力？】
　　打野也开始挑衅【slow，行不行啊？】
　　沈慢看着屏幕上的字挑挑眉，不但没有生气，表情反而有点似笑非笑。
　　弹幕这时候也回过味来了【哟，遇到狙击崽了？】
　　【对面这是谁，专门开的小号？】
　　【怕不是哪个职业组的下路批皮来的吧】
　　【今天晚上有好戏看了】
　　因为高端局的人少，所以有些选手在直播排位的时候，经常会遇到狙击的人。这些狙击的人大部分都是为了搞主播的心态，通常都是一些绝活哥甚至有可能是职业选手。
　　这种组合的强度，自然比散排的队伍强得多，毕竟是五个人的游戏，即便是沈慢也只有挨揍的份儿。
　　这把毫无疑问的输了，沈慢第二把换了个单排之光的射手，这射手有位移，手又长，跑得快，完全不吃队友，属于是那种在路边捡捡垃圾吃也能活下来的ADC。
　　这一把，对面三个狙击崽，虽然还是输了，但沈慢的战绩挺好看，5-2-0，没错，全场总人头就五个，全是沈慢的。
　　弹幕乐开花，嘲讽起了对面【行不行啊，狙击slow还让他正战绩，实力就这样？】
　　【笑死，还狙击，以为有多猛，回去再练几年吧】
　　沈慢倒是觉得有点奇怪，突然出现狙击崽，有点像得罪了什么人，但他懒得去细想，强度虽然高点，但也不是不能打。
　　就这么高强度的拉练了一个晚上，双方各有输赢，十一点多，最后一把。
　　正在对线，赵蕤突然给他发了几条信息。
　　-队长，在直播呢？
　　沈慢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消息。
　　-怎么？
　　-是不是有人故意狙击你？
　　-嗯
　　-素质是真的差。
　　沈慢挑眉，心想赵蕤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他也在看自己直播？
　　-我帮你骂骂他。
　　沈慢只当他开玩笑，干脆没回。
　　最后一把遇到的打野会玩，沈慢这边赢了。
　　弹幕里面一片欢呼雀跃，纷纷说狙击崽实力不行，让他回去练个十年八年出山再来。
　　沈慢收拾收拾准备下播。
　　另一边，和老板出去吃饭的徐舟野也刚回基地，他显然是知道了这事儿，一进屋子就问沈慢直播什么情况。
　　沈慢没太当回事：“不用管，小事，你和老板谈的怎么样？”
　　“挺好，在拟合同了，下周应该就能签。”徐舟野是去和老板谈合同的事儿，他笑的揶揄，“怎么，哥，怕我跑了啊？”
　　沈慢说：“跑了把你腿打断，关屋子里哪儿也不许去。”
　　这话不是自己的台词么？怎么被沈慢这么坦然的说出来，徐舟野心里直嘀咕，心想是不是自己的小心思被沈慢看透。
　　“赵蕤呢？”沈慢说，“没和你们一起？”
　　“没看见。”徐舟野摇摇头。
　　结果当天晚上都不见赵蕤的影子，应该是出去住了，第二天早晨，才看见他打着哈欠满脸倦容的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袋早餐，走到沈慢的面前。
　　沈慢正在喝粥，抬头看了那早餐一眼：“你们复合了？”
　　赵蕤被这话吓了个哆嗦，瞌睡都醒了：“队长你说啥呢？”
　　“还能说什么。”沈慢说，“说你和孟祺之呗。”
　　赵蕤：“……没复合。”
　　沈慢：“？”
　　赵蕤舔着脸说：“纯白嫖。”
　　沈慢：“……”
　　徐舟野在旁边听的想笑：“赵蕤你到底怎么回事？”
　　赵蕤说：“哎呀，就是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嘛，徐舟野你啥时候和老板续签合同？”
　　提到合同，就想起了弹幕说赵蕤要跳槽的事儿，沈慢观察着这个跟了自己四年多的辅助，赵蕤是在ACE最低谷的时候来的，其他位置来来去去的换，只有他一直跟着自己，无论ACE的成绩有多差，他都没想过离开。
　　沈慢从未问过他为什么不走。
　　但今天，沈慢突然就想问了，他说：“赵蕤。”
　　赵蕤说：“嗯？”
　　“有空吗？”沈慢说，“单独谈谈。”
　　赵蕤：“……行。”
　　沈慢的表情有点严肃，搞得赵蕤也紧张起来。
　　两人起身去了会议室。
　　“咋了队长。”赵蕤声音弱弱的。
　　说来好笑，他其实有点怕沈慢，特别是沈慢面无表情盯着人的样子，实在是压迫感十足，他还比沈慢矮了不少，缩着肩膀搁那儿站着，像个做错事挨训的学生。
　　沈慢当然不是来教训赵蕤的，见赵蕤紧张，摸了摸口袋，本来是想摸根烟递给他，结果忘了已经戒烟，只摸到一盒口香糖，递过去，赵蕤也没敢说啥，乖乖的接过来撕开包装嚼上。
　　对着抽烟还好，这对着嚼口香糖，画面感觉有点滑稽。
　　沈慢正在思考怎么开口，赵蕤先没抗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沈慢，对不起ACE的事儿，找了半天，还真让他找到一件。
　　沈慢还没出声，他张口就是一句：“队长，对不起！”
　　沈慢：“……”
　　“是我对不起你。”赵蕤颤声道。
　　沈慢：“……”
　　赵蕤说：“我知道你肯定很生气……”
　　这道歉来的没头没尾，沈慢思来想去，他需要道歉的似乎也就只有一件事了——赵蕤要走。
　　是OAO开的条件太好？虽然之前一直拿赵蕤跳槽这事儿开玩笑，可是真的得知他要走，沈慢才发现自己心里有点不舒服。
　　如果换做一年前，他大概对队友的来去依旧无动于衷，可是徐舟野的到来，似乎打破了他的某种界限，让周遭的感情逐渐将他浸透，他没有再抗拒和其他人产生联系，也付出了更多的感情。
　　正因为产生了羁绊，才会在别离时伤心。
　　沈慢蹙眉：“真的？”
　　赵蕤说：“当然是真的……”
　　沉默。
　　赵蕤看着沈慢拧起的眉头惴惴不安，手都要把衣角拧皱了。
　　“好吧。”沈慢说，“我尊重你的决定。”他顿了顿，“你离开ACE的时候说一声，我为你送行。”
　　赵蕤：“啊？？？？”不是，虽然这事儿有点对不起沈慢，可是也没到要被开除的地步吧。可看沈慢严肃的表情不似作假，他顿时惊恐不已，脸色都白了，颤声道：“不是，沈哥，我这事儿还没有严重到要被开除吧？”
　　沈慢：“？”
　　赵蕤痛哭流涕：“我错了，我这就再去骂孟祺之一顿！”
　　沈慢：“？关孟祺之什么事？”
　　两人鸡同鸭讲了半天，这会儿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赵蕤：“你说的不是昨天晚上孟祺之找人狙击你的事儿？”
　　沈慢：“……”
　　赵蕤：“……”哦，不是这事儿啊，那他这不是属于不打自招。
　　“孟祺之狙击我干嘛？”沈慢觉得这事儿很怪，赵蕤和孟祺之谈恋爱，他和孟祺之又无冤无仇。
　　赵蕤讪笑：“情况呢，是这样的，他弄了个战队……”
　　哦，这话一出，沈慢瞬间就明白了。
　　估计徐舟野提到的那个OAO就是孟祺之组的，花了大价钱想把赵蕤挖过去，觉得沈慢挡了道。
　　果不其然，赵蕤继续解释：“然后呢，我拒绝了他的挖墙脚，他觉得是因为你的原因……就犯病了。”
　　沈慢：“……”
　　赵蕤说：“所以沈哥，你这么严肃的把我叫来会议室，是有什么事儿？”
　　沈慢心想已经没事了。
　　赵蕤：“沈哥？”
　　“已经没事了。”沈慢拍拍他肩膀，狙击这种做法他真没当回事。
　　“孟祺之这人是真不行。”赵蕤说，“除了脸之外简直是一无是处！”当初认识的时候还觉得他成熟可靠，结果越相处越觉得这人脾气又坏又幼稚，哎。
　　赵蕤：“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有啥事没和我说。”
　　沈慢：“没有。”
　　赵蕤：“你说中国人……”
　　沈慢：“好了，我以为你要跟你前任跑路。”
　　赵蕤：“……”他愣了两秒，随后大惊失色，“队长你以为我要跳槽？！”
　　沈慢：“嗯……”
　　赵蕤：“怎么回事，怎么会对我那么没有信任感呢！我的心里只有你啊队长——”
　　是啊，你的心里只有我，但是你的嘴还会去亲刚狙击完我的渣男，沈慢觉得有点好笑，勾了勾嘴角。
　　赵蕤还在保证，说队长你别生气，我发现这事儿之后已经骂了他一个晚上，保证他绝对再也不敢狙击你。
　　“狙吧。”沈慢说，“正好上上强度让我多练练。”
　　赵蕤：“哪儿的话。”
　　两人又聊了几句，误会解除，赵蕤先行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沈慢忽的道：“赵蕤。”
　　赵蕤扭头：“嗯？”
　　沈慢说：“前三年ACE成绩那么差，你怎么没走？”
　　虽然一直开玩笑说赵蕤不好找工作，但其实他也是数一数二的辅助，真要跳槽，也是轻轻松松的事。
　　赵蕤却笑的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队长，其实……”他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看着沈慢，“队长，其实能给你打辅助，就是对我最好的认可。”
　　沈慢：“……”
　　赵蕤说：“我知道前几年ACE的成绩不好，但是我待的很开心，和你一起走下路，能学到很多东西……哎呀，简单点说，就是辅助过你，再去给别人打辅助，总会在心里嫌弃。”他说到这里，自己哈哈笑起来。
　　沈慢：“谢谢你，赵蕤。”
　　赵蕤一愣，似乎没想到沈慢会突然道谢。
　　“谢谢你陪我走过这三年。”沈慢说，“辛苦了。”
　　赵蕤：“……队长，你别突然这样，我他娘的又不走，搞得这么感人干嘛。”他本来就是个感性的人，听到沈慢说的话，眼圈都红了，用力揉了揉，“队长，陪着你的日子，我没有遗憾过。”
　　说完自己搁那儿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唯一的遗憾是没网恋成功。”
　　沈慢幽幽道：“怎么算没网恋成功呢，你网恋对象昨天不还请人狙我？”
　　赵蕤：“那他也不算我对象嘛。”
　　“走了，回去休息了。”沈慢拍拍他背。
　　赵蕤笑着说好。
　　虽然沈慢自己没有意识到，但赵蕤却感觉沈慢变了很多，怎么说呢，好像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气质淡了很多。
　　赵蕤甚至敢说，如果是去年的他想要跳槽，那沈慢估计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不赋予感情，那么分别的时候，就不会悲伤。
　　这似乎是沈慢的原则，可是如今，徐舟野的到来，让沈慢的原则发生了变化，他像一只蜗牛，在确定了周遭的安全以后，开始尝试性的探出触角，感受着周围的变化。
　　是好是坏赵蕤也说不清楚，但从赵蕤自己的角度而言，这样的沈慢……更吸引人了。
　　当然，不是作为爱人的吸引，是队长，是朋友，是崇敬的前辈。
　　赵蕤回到房间，感动的想，他得再打电话骂孟祺之这狗东西一顿。
　　——
　　夏季赛的转会期为期一个月，在五月底的时候结束，其中不光是选手还有教练的更换。
　　今年的转会期非常之热闹，因为新成立的OAO战队，老板非常豪气，花了重金要打造最强战队。
　　这台词沈慢倒是眼熟，三年前别的战队老板就是这么说的，可惜今年连大师赛的名额都没拿到。
　　电竞这玩意儿啊，可没有公式可以套。
　　OAO一出手就是大手笔，据说把air和inner全给挖去了。
　　“真有钱啊。”老板和沈慢签合同的时候还忍不住嘟囔，“怎么突然想着来搞电竞？这年头电竞可不赚钱。”
　　沈慢低着头，正在合同上空白处挨个签名，随口道：“怎么，拿了冠军还亏了？”
　　老板笑得谄媚：“哪儿的话，慢神，看您说的……”
　　沈慢：“别恶心人。”
　　老板：“哈哈哈哈哈哈。”
　　沈慢说：“他们队名为什么叫OAO？”像个表情包似的。
　　老板说：“我也不知道，我搜搜。”
　　掏出手机一搜，老板拍桌大笑，“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沈慢说：“你笑啥？”
　　老板笑的前俯后仰，把手机递给沈慢，沈慢一看，OAO——one and only。
　　沈慢：“……”
　　老板：“哈哈哈哈哈好好笑，好好笑啊，这人怎么取这么个名字，别不是故意取来逗情人开心的吧？”
　　沈慢看她笑的那么开心，很想说老板，有没有可能人家逗的就是你家的辅助？这挥起来的锄头都要给你的墙角挖塌了，你还在那儿露着两瓣门牙傻乐。
　　老板笑了一会儿，见沈慢没啥反应，尴尬了：“额，不好笑吗？”
　　沈慢把笔放到桌子上：“凑合吧。”
　　老板：“啧。”沈慢，你的笑点是不是在天上挂着呢。
　　沈慢：“签好了，走了。”
　　老板：“晚上叫舟野一起吃个饭呗？”
　　沈慢说：“你想和他吃饭自己约啊。”
　　他知道老板想要叫徐舟野一起喝酒，这人好不容易找到个能喝到一块的。
　　“那不是他不答应。”老板嘿嘿直笑，“你帮我说说呗。”
　　“说不了。”沈慢懒散道，“你队里合同都续完了吗？你就搁那儿喝大酒。”
　　老板说：“差不多吧，就这两天了。”
　　“行。”沈慢走了。
　　今天晚上徐舟野也没训练，赖在他房间里打新出的魂类游戏。
　　“老板叫你喝酒。”沈慢随口说了句。
　　“不去。”徐舟野说，“都几天没陪哥了，我可是有家室的人，天天往外跑像什么个事儿。”
　　沈慢走到他身后，抱住他：“野儿。”
　　徐舟野手一抖，操作失误，给几只野狗啃死了，“哥？”他侧过脸，亲亲沈慢的下巴，“怎么了？”
　　“没事。”沈慢说，“突然有点想你。”
　　“我也想你。”徐舟野盯着沈慢，眼神里爱意缱绻，“想要……”
　　沈慢轻笑，他的手扯着徐舟野的T恤，一点点的往上掀，“想要就来啊。”
　　下一刻，人就被扑倒在了床上。
　　事实证明，去招惹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真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沈慢对于徐舟野喜欢咬他这件事深感疑惑，脖子之类的也就算了，徐舟野连他手指头也喜欢咬，也不是很用力，就是含在嘴里，用牙齿慢慢的磨。
　　沈慢被磨得难受，想要抽出来，他就会微微加重力道拒绝沈慢的逃脱。
　　“你属狗的？” 已经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次这句话，沈慢好像每次都忍不住要说一句。
　　徐舟野委屈道：“还不是哥太好吃，害得我忍不住。”说完低下头，咬住了沈慢的肩胛骨，听到沈慢的一声闷哼，才满意的松了力道。
　　——
　　本来以为转会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晚上经理突然把沈慢叫到会议室。
　　看他一脸凝重，明显没什么好事儿，沈慢问：“怎么了？”
　　“许小虫要走。”经理说。
　　沈慢：“……这么突然？”
　　经理说：“对，和他谈续约合同的时候就感觉有点不对劲，结果还真出了岔子。”
　　沈慢沉默片刻：“有别的备选吗？”
　　经理：“有倒是有。”现在转会期还没结束。
　　沈慢说：“他要去哪个队？”
　　经理说：“KL。”
　　沈慢还以为是OAO干的，没想到居然是KL，看见他的表情，经理也懂了，苦笑：“我也没想到。”
　　沈慢：“好吧，知道了。”
　　经理点点头。
　　这事儿大家迟早都要知道的，只是许小虫的离开实在突然，正常情况下，选手们转会都会提前和战队交流，除非两方关系已经坏到了没法沟通的情况。
　　晚上，大家就都知道这事儿了。
　　队员们有流通很正常，只是搞不懂战队成绩这么好，为什么许小虫还要跳槽。
　　赵蕤嚼着米饭嘟囔：“我就说这几天咋没看见他了，原来是找新工作去了……”
　　刘世世说：“嗨，估计是KL给的价钱太好了。”
　　两人说完就看向沈慢。
　　沈慢有点莫名：“看我干嘛？”
　　赵蕤说：“这不是怕你这个队长伤心。”
　　沈慢说：“担心我还不如去担心老板。”
　　也是，当年秦一星走的时候，老板就特别伤心，她重感情，虽然表面上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但估计私下挺难受。
　　“哥，你难受不？”晚上徐舟野偷偷问沈慢。
　　沈慢看了他一眼。
　　徐舟野说：“还是有点难受是吧？”
　　沈慢说：“难受……”
　　徐舟野说：“我就知道你肯定难受！”
　　沈慢说：“我难受的是你压在我身上——起来！”
　　这家伙半边身体压在他身上，重得要命。
　　徐舟野：“不嘛，不嘛——”
　　沈慢：“……”这人怎么那么会撒娇。
　　算了，压着就压着吧，沈慢叹气。
　　“我不难受。”沈慢说，“别人走，我都不难受。”
　　除了你，徐舟野。
　　看到沈慢的眼神，徐舟野放心了，他真怕看见沈慢难过，用手撩着沈慢的发丝，嘀咕道：“哥，最喜欢你了。”
　　沈慢轻声道：“我也喜欢你。”
　　徐舟野：“想和哥永远，永远在一起。”
　　沈慢扭头看向他。
　　“会吗？”徐舟野盯着沈慢的眼睛，等待着一个答案，“哥会永远不离开我吗？”
　　并没有别的回答，只有唯一的肯定，四目相对，沈慢说，“当然。”
　　又是一年，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旁人往来匆匆。
　　但他们的眸中，唯有彼此。
　　不管是多么遥远的未来里，他们都早已在对方的命运中书写下彼此的姓名。
　　“恭喜ACE——”
　　耳边仿若又响起了台下众人狂热的欢呼。
　　ACE的传奇，还在继续。
　　正如他们永不退热的爱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