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氪命玩家已上线 作者：清风晓

　　文案：《惊笑游戏》是一款开发中的系列全息游戏。
　　罗飞飞起初看到这个游戏名时，天真地以为是一款惊险与搞笑齐飞的游戏。
　　刚好游戏招募一批测试玩家，罗飞飞搓搓手，冲着丰厚的奖品果断报名。
　　进入游戏后他才知道：惊的是人，笑的是鬼。
　　罗飞飞：……我突然有那么一丢丢后悔。
　　——来不及了。
　　“叮！”氪命玩家已上线。
　　◎流氓二世祖攻x扮猪吃虎受
　　◎大概不会很恐怖的恐怖主题逃生游戏，玩游戏顺便谈个恋爱啥的
　　◎第一次尝试这种题材，不同副本也许会画风突变，全文瞎扯，谢绝考据【小声bb】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无限流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罗飞飞；祁羽 ┃ 配角：林亦初；崔子源；罗菲 ┃ 其它：恐怖游戏；逃生游戏；1v1；HE

第1章 氪命的第一天
　　“砰！”
　　罗飞飞迅速地闪身进屋，反手将门锁上，与此同时，身后的“怪物”撞在门上，铁质的门受到撞击发出一声巨响。
　　罗飞飞刚才被那“怪物”锲而不舍地追了一条走廊，险些被追上，此刻倚着门，心肝都随着铁门的震动颤了颤。
　　这个工作人员这么拼，他不疼吗？罗飞飞奇怪地想着。
　　这是密室逃脱的最后一个房间，出去便能通关。
　　为了烘托气氛，房间灯光十分昏暗。
　　整个房间的布置似乎是西洋风格的，正对着罗飞飞的墙上贴着一面圆镜，房间唯一的光源正在它跟前的桌上闪烁摇曳，是一盏烛灯，仔细一看才发现并非真的蜡烛，只是飘曳的火焰做得十分逼真。
　　房间不大，但环境昏暗，以至于周围看不真切。
　　罗飞飞走到镜子前才发现桌前还有张圆凳，如此看来，这倒像是个梳妆台。
　　烛台并没有固定在桌上，他端起烛台往四周照去，余光一瞥，登时头皮发麻。
　　脸。
　　房间左右两面墙上，甚至屋顶上，整整齐齐，贴了无数张脸。
　　明知是假的，在这样刻意渲染出诡异的环境中猝不及防看到这般景象，罗飞飞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一下。
　　他手不由得握紧了烛台，又朝一面墙走近两步再仔细看了看，舒了口气。
　　是一排排人脸面具，做得其实并不逼真，但黑暗有混淆视听的作用，乍一看还真挺吓人。
　　这些面具每一张都不尽相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哭或怒或喜或悲。
　　罗飞飞定下心神，拿起最靠近的一张面具看了看，若有所思。
　　此时，梳妆台处忽然传来一声东西落地的声响，细微的声音在幽静黑暗的屋中被无限扩大。
　　罗飞飞立刻转身照去，看见一支口红不知何时出现在梳妆台上，滚了两滚，而那面圆镜上，赫然浮现一行红色的字：
　　“我的爱人啊，你会出现在今晚的黑暗中，带我逃离这牢笼吗？”
　　罗飞飞知道是自己触动了什么条件，这句话就是通关线索。
　　他走到镜子前伸手抹了两下，这字不是口红涂上去的，只是看起来像。
　　这面镜子是个显示屏。
　　罗飞飞捕捉到这句话里的关键词，“爱人”、“黑暗”和“逃离”。
　　他想了想，在梳妆台前坐下，镜中立刻便映出他在幽幽烛火中晦暗不明的脸。
　　他将烛台放在桌上，忽而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
　　太简单了，这根本是一道送分题。
　　他在烛台底座摸索一番，顺利地找到了开关，“啪”的一声按下，整个屋子最后一点光亮也被剥夺。
　　再抬头看向镜子，完全的黑暗中竟还能看见镜子映出的画面，而镜面上的红字像被水融化了般一点点消失殆尽。
　　那行字消失后，镜中骤然出现一张男人的脸，从镜中的角度看来就是贴着罗飞飞的肩头，近在咫尺。这张脸倒不可怕，甚至还有些英俊，罗飞飞放在身侧的手指只紧缩了一瞬便放松下来。
　　下一刻，另一行字在镜面渐渐浮现。
　　“来找我吧，我的甜心，我就在你身边。”
　　甜心……
　　虽然知道这只是游戏设定，对每个玩家都是如此，但看到这两个字用在自己身上，罗飞飞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
　　这个游戏，根本没有考虑一下男性玩家的感受！
　　抱怨归抱怨，待镜上的字和脸都消失后，罗飞飞又摸索着按下了烛灯开关。
　　微弱的光亮重新燃起，他再次端起烛台，回忆着方才镜中人的脸，开始从墙上数十张人脸中寻找他的“爱人”。
　　不过话说回来，“爱人”的脸都被贴在墙上了真的好吗……
　　一排排的面具找得眼花缭乱，最终罗飞飞在另一面墙上找到了那张脸。
　　挂得还挺高，若是个小姑娘在这儿就要把梳妆台前的凳子搬来才够得到了。
　　罗飞飞伸长手摘下这面具，翻过来一看，果然背后凹陷中黏了把钥匙。
　　钥匙做成古朴的青铜样式，还挺有心。
　　“砰砰砰砰！”
　　突然的巨响让罗飞飞心下一惊，是刚才来的门突然又被大力撞击起来，好像外面的东西随时会破门而入。
　　他意识到可能是有时限，立即用烛台照着路走到另一扇门前，摸到钥匙孔，将手中的青铜钥匙插进去，缓缓扭动。
　　身后的撞门声愈演愈烈，像是索命的鼓点在催促着玩家，步步紧逼。
　　紧随着一声轻细的“咔嚓”，面前的门锁应声而开。
　　罗飞飞放下烛台，面前的门厚重沉实，他稍稍用力，往外推去。
　　踏进光明中的一刻，头顶响起女性毫无情感波动的机械音：
　　“第44名玩家顺利脱出。”
　　“恭喜玩家罗飞飞通关密室。”
　　“玩家罗飞飞获得《惊笑游戏》内测资格。”


第2章 氪命的第二天
　　《惊笑游戏》是国内最大的游戏公司——EGG游戏公司最新开发的一款系列全息游戏，因为号称感官百分百真实，还未上市就赢得广泛关注。
　　EGG公司索性再添了把火，为游戏造势，招募玩家进行内测，并公布：能成功突破所有关卡的内测玩家，不仅有大额奖金，在游戏内的表现还会变剪辑成宣传片，与公司签约成为明星玩家。
　　而其中，获得第一名的玩家更有成为该公司游戏策划的资格。
　　罗飞飞作为骨灰粉，向来对EGG公司很憧憬，前面两个奖励已经很吸引人了，见到最后一个更是两眼放光，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心道反正就算不能得奖也免费玩了把最新款游戏，这波稳赚。
　　而为了保持神秘和期待值，EGG公司并未公布游戏主题。
　　起先看到《惊笑游戏》这个名字，罗飞飞下意识觉得是一款既惊险又搞笑的游戏，很符合EGG一贯的游戏风格。
　　直到报名时需要提交体检报告，罗飞飞眉头一皱。
　　好像哪里不对。
　　*
　　刚刚通过的密室逃脱是内测资格的最终选拔。
　　当工作人员交给罗飞飞一枚印着“44号”的徽章时，他的内心是有那么点拒绝的。
　　emmmmmm这游戏还没开始呢，他可是要冲击第一名、成为游戏策划的男人。
　　早知道就再晚点出来了，这数字真是开门不利。
　　罗飞飞当然没将这些显示在脸上，他接过徽章别在胸口，对工作人员笑了笑，一如既往的乖巧礼貌，随后就走过一小段走廊来到一个像是会议厅的地方。
　　这里已经聚了不少通过密室的玩家，罗飞飞随意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一边打量着其他人，一边手指划过手机屏幕百无聊赖地刷起微博，静静等待。
　　总的来说，在场男性玩家居多。
　　因为报名有限制年龄为十八至三十，整个屋子里都是些年轻的面孔，有为人高调的在吹嘘自己刚刚在密室中表现多么多么精彩，旁边人一边附和一边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一副炮灰脸。
　　罗飞飞在心里这么评价那人。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像罗飞飞这样独自坐在位置上，把玩着手机，淡淡地旁观一切。
　　在第一百名玩家踏入会议厅后，大门随之关上。最前方的讲台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他拿起麦克风，笑容可掬：“欢迎来到EGG公司。首先，恭喜各位获得《惊笑游戏》内测资格。”
　　话音刚落，台下有人发出胜利的欢呼，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紧接着，中年男人便说了几个要点，又让所有人签了一份无故不得中止游戏协议，最后笑呵呵道：“考虑到大家从全国各地而来，公司为各位安排了宿舍，游戏期间你们可以选择住在公司，也可以选择自行外住。待会儿安排大家去医疗层做个体检，请各位配合，明天我们正式开始游戏。”
　　EGG游戏公司作为国内最大的游戏公司，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内设备应有尽有。
　　至于专门配备一整层的医疗层，罗飞飞只能想到游戏行业令人心肌梗塞了。
　　下午的体检全面到罗飞飞觉得自己不是准备参加全息游戏，而是要应征入伍。
　　结果出来得很快，有一人也不知什么指标不合格被请了回去，据说走的时候心不甘情不愿，最后是被保安叉出去的。
　　而到晚上时，又听说加了一人进来。
　　罗飞飞不关心这些，反正他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他从隔壁省而来，人生地不熟，选择了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里。
　　公司安排的宿舍是两人间，罗飞飞拖着行李箱推开宿舍门，就看见一个染着满头金色头发的男孩已经先翘着二郎腿躺在了下铺。
　　金发男孩见到他立刻放下腿，从床上一跃而起，明亮的一双眼笑嘻嘻地看着罗飞飞，在发色映衬下像个暖暖的小太阳。
　　小太阳主动帮他拖过行李，又友好地伸出手掌，语气活泼兴奋：“你好呀，我叫崔子源，你叫什么？”
　　“你好，我叫罗飞飞。”罗飞飞也温和地笑着，轻轻握住崔子源修长的手，这才发现他还戴了耳钉。
　　看对方的脸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薄薄的耳垂上嵌着枚暗黑色的三角形金属耳钉，搭着这一头金发，很有些叛逆。
　　对初次见面的人，罗飞飞话不多，倒是崔子源似乎是个自来熟，罗飞飞在上铺收拾床，他就躺在下铺叽叽喳喳。
　　谈到这次游戏，他异常兴奋：“飞飞我跟你说，我一定要到最后一关，我的梦想就是签约EGG成为明星玩家！”
　　罗飞飞被他这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飞飞”噎了一下，好一会儿才从说不出的怪异中缓过来，敷衍道：“年轻人有梦想是好事，你加油。”
　　下铺的崔子源用力地“嗯”了一声，又问罗飞飞：“我说了这么多，那你呢，你为什么来参加这个游戏？”
　　“我啊，”罗飞飞轻描淡写地随口道，“我想进EGG当策划。”
　　崔子源静了好一会儿，罗飞飞奇怪地想着自己难道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突然床吱呀晃了两下，他抬起头，就看见崔子源踩在扶梯上，小半个身子已经趴在了上铺，用一种充满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罗飞飞毛骨悚然：“……你做什么？”
　　崔子源两眼放光：“当然是来抱大腿啊！大哥，带我飞！”
　　罗飞飞：“……不是，我就是说说，别当真。”
　　这一夜，罗飞飞睡得死沉死沉，而崔子源激动得在下铺翻来覆去，一夜没睡着。
　　第二日，百名玩家聚集在游戏室门口。
　　一百台整齐排列的体验仓随着工作人员打开大门而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如此壮观的场景令罗飞飞忍不住发出穷人的声音。
　　钱！
　　跟在他旁边的崔子源顶着黑眼圈却无比精神，夸张地大呼小叫，恨不得从上到下由里至外将游戏仓摸个遍，兴奋得像个十八岁的孩子。
　　罗飞飞不着痕迹地离远了些。
　　工作人员将所有人引进门，脸上挂着职业性不失礼貌的甜美笑容：“请各位玩家对号入座，我们游戏马上开始。”
　　罗飞飞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的“44”，认命地走向44号体验仓。
　　分开前，崔子源远远对他握了下拳：“大哥！加油！”一下子周围人的目光都朝他聚过来。
　　罗飞飞笑着抽了抽嘴角。
　　将公司给的游戏卡插入卡槽，罗飞飞躺进体验仓，闭上眼，瞬间感觉整个人被软软地包裹起来，还挺舒服。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悬在一片白茫茫的虚无中，茫然地四下看了看，一秒后脑中响起毫无情感的机械音：“欢迎来到《惊笑游戏》。”
　　白茫茫的背景随之出现游戏LOGO。
　　罗飞飞还处在奇妙的感觉中没缓过来，那声音又说道：“检测到初次登录游戏，玩家44号，是否了解游戏规则？”
　　“是。”
　　……
　　罗飞飞差点没被乱七八糟的规则给绕晕，自行在脑中划了个重点。
　　总之通关条件就是要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而除了基础任务外完成额外任务可以加分。
　　第一关一百人共分了十个地图，也就是十人一组进行游戏角逐，而一开始的游戏相对简单，关卡往后，难度自然也会上升。
　　每个玩家每关初始有一张复活卡，本关没有使用的可以累积到下一关，而每组每关分数最高的，又可额外获得一张复活卡。
　　“玩家累计复活超过一定次数，可以获得特殊称号‘氪命玩家’，请努力哦。”
　　罗飞飞：……
　　复活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努力的，努力什么，努力去死吗……
　　这个游戏果然哪里不对吧？
　　给了玩家二十秒消化时间后，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
　　“即将进入第一关《暗夜游乐园》。”
　　“倒计时，5、4、3、2、1……”
　　暗夜游乐园……
　　罗飞飞觉得这关卡名莫名有点中二。
　　机械音倒数着，却让他无端生出一点紧张和迟来的兴奋。
　　倒数结束，视野突然像是被黑幕遮蔽住。
　　场景切换，再恢复光明时，罗飞飞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爱心砖块铺就的小路上，路两边是一排亮晶晶的暖黄色灯泡和低矮的灌木花圃。
　　不远处，充满少女心的旋转木马在夜色下伴着轻快的音乐追逐着，霓虹灯装饰的设备璀璨闪亮，小孩子和年轻的女孩们骑在木马上，旋转着播撒下欢声笑语，就如所有的游乐园一样，画面温馨欢乐。
　　罗飞飞的正前方，一只穿着兔子玩偶服的东西站在爱心小路尽头。
　　兔子玩偶手中握了一束五颜六色的气球，稀稀落落的游客三三两两结伴路过，却对它视而不见。
　　它正好逆着背后的一束灯光，一双萌萌的黑色大圆眼珠隐在阴影中，黑洞洞又直勾勾地盯着罗飞飞。
　　罗飞飞回头看了一眼，确认自己身后没人，下意识朝它招了招手。


第3章 氪命的第三天
　　罗飞飞刚刚观察周围的时候先是感叹了下感官的真实性，继而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如今一抬手跟对面那兔子打招呼，更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先不说别的，这视线高度怎么好像腿被砍了一截？
　　这只手怎么这么瘦小？？
　　还有胯.下似乎有点……凉飕飕的？？？
　　罗飞飞有点惊恐地低头看向自己的下半身。
　　入眼先是一双锃亮的圆头皮质制服鞋，再来是穿着黑色长筒袜的白皙双腿，再往上是一条蓝黑色百褶短裙。
　　？？？！
　　制服PLAY？
　　罗飞飞一时间也没空管对面那只兔子了，他看了眼周围没有人在意他，小心地伸出双手，一手抓在胸口，一手探向两腿间……
　　还好，该在的还在，不该有的没多。
　　但这仍然无法阻止他想跟系统谈谈人生。
　　有害玩家身心健康，他要投诉。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系统机械的声音干巴巴地解释：“玩家44号您好，因为本关需要玩家两两组队完成，系统判断两个男性玩家一起逛游乐园gay里gay气的，已对部分男性玩家外型做出相应调整，望理解。”
　　……
　　神特么gay里gay气，我理解你个大头锤子！
　　罗·女装大佬·飞飞：“我【哔——】【哔——】【哔——】。”
　　这消音？？？
　　系统：“净化游戏，文明用语。玩家44号黄牌警告！扣除积分5分，当前分数-5。”
　　“……”
　　游戏还没开始就变成负数可还行。
　　不等罗飞飞继续进行苍白无效的抗议，小路尽头的那只兔子玩偶突然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系统也发出提示：
　　【嘀——《暗夜游乐园》正式开始，祝游戏开心。】
　　罗飞飞放弃了反抗，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希望崔子源别在这个地图。
　　他一点也不想让认识的人看见自己这副样子，甚至一时间自己都不敢照镜子。
　　兔子玩偶迈着肥短的双腿，挺着肚皮朝罗飞飞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
　　它浑身上下粉嫩嫩的，只有肚皮和脸上一圈白色，两只高高竖起的耳朵和手上握着的一束气球都随着动作一晃一晃，没一会儿，就站在了罗飞飞跟前。
　　罗飞飞现在的身高看这玩偶的脸竟然需要微微仰视。
　　兔子玩偶漆黑发亮的塑料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他，将罗飞飞整个人映进这双眼中。
　　虽然看不清模样，罗飞飞还是很不情愿地从这倒影中看到了自己脑门后面一束长长的马尾辫。
　　“嘻嘻嘻嘻嘻嘻~”
　　兔子玩偶突然把毛茸茸的手掌放在自己嘴巴前，动作可爱软萌，却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
　　这东西突然出声，罗飞飞下意识后退一步，对方又是一阵怪笑，毛茸茸的手掌搭在了罗飞飞肩头：“可爱的女孩，感谢你接受邀请，来到我们精心准备的游乐园~”
　　罗飞飞：……你才女孩，你全家都女孩。
　　兔子玩偶：“公主殿下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呢，希望你们能够陪伴她度过美好的一夜~”
　　它说着，从一束气球中抽出一只粉色的扣在罗飞飞手腕上：“还有九位客人分散在游乐园中呢，请拿好这只气球去寻找你的搭档吧~记住，只有拥有同样颜色气球的才可以组队哟~”
　　绳子扣得有点紧，罗飞飞试着拿下，可气球扣在手腕的绳子好像长在了皮肤上一样，丝毫不动。
　　换言之，也不存在交换气球换搭档的可能性。
　　兔子玩偶发完气球就一蹦一跳地绕过罗飞飞，走出十来米后“砰”地化作一团粉色烟雾，原地消失。
　　而它手中剩下的气球失去了控制，分散开来，飘飘摇摇地升上了天空。
　　同时，远方某处的天空也升起几只气球，看样子是有别的玩家在那边。
　　罗飞飞听到“嘀”的一声，视野中央浮现出一行字：
　　【主线任务一：寻找搭档。】
　　这个游乐园与正常游乐园的夜晚似乎没什么不同，到处都是灯火通明，最中央的城堡外形建筑打着灯光，更是给游乐园镀上了层别样的梦幻。
　　罗飞飞一时还弄不明白游戏的意图，只能先按系统提示去寻找搭档。
　　他先往刚刚看见气球升起的方向走去，碰碰运气。
　　罗飞飞走得不快，东张西望着，用指尖捻了捻路边的灌木叶子，触感与真正的叶子无异，过分真实，夜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空气中隐隐有花香随风飘来，香暖宜人。
　　远处五彩斑斓的摩天轮缓缓转动，将一节节车厢送上顶端，再慢慢降落。
　　路上可以见到来往不绝的游客，罗飞飞甚至试图与一个小孩子交流，小孩的父母见到了，立刻紧张地将孩子拉了过去，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罗飞飞。
　　罗飞飞仔细观察着这些应当是NPC的人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一切都毫无违和，如果不是视野角落总是有一个小小的“44”浮在那，他几乎要以为这不是游戏，而是另一个现实。
　　科技真是太可怕了。
　　罗飞飞忍不住叹道。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突然间，园中无数的广播同时飘出这段不合时宜的音乐。
　　圣诞歌？
　　罗飞飞抬头看了眼最靠近自己的喇叭，整个上空都飘荡着轻快灵动的歌声，一时间，所有的NPC都停下了动作，静止在音乐响起的一刻。
　　整个游乐园除了这歌声外忽而变得极度安静，广播仍在播着圣诞歌，森然渗人。
　　音乐声停止的一刻，忽然有无数的蝙蝠从前方树丛中乌压压地铺天盖地而来。罗飞飞立刻蹲下身子，抬手遮挡，而这些蝙蝠并没有冲着他，只是从头顶扑棱棱而过，翅膀和利爪蹭过头皮，稍稍刺痛。
　　再抬起头时，罗飞飞低低地“哇”了一声。
　　道路上、设备上，空无一人。
　　路旁的灌木树丛绿叶鲜花顷刻间凋落殆尽，只余下枯败的枝丫，几只蝙蝠倒挂在高高的树枝上，双眼血红，朝罗飞飞张了张蝠翼，露出一口獠牙。
　　先前的灯火通明消失了，几盏将灭未灭的路灯滋滋作响，闪烁不定，还有好些飞虫聚在灯泡下，灯泡脏兮兮的，底部积着一层灰。
　　地上的心形砖块四分五裂，远处的摩天轮霓虹不再，隔着湖都能听见它因着旋转发出巨大的“吱呀”声，好像随时要整个倾倒下来。
　　罗飞飞还未从周围的异变中缓过来，脑后蓦地响起小女孩空灵的笑声。
　　他头皮一炸，迅速转过身。
　　不远处，穿着鲜红色公主裙的小女孩站在路口，她怀里抱着粉嫩的兔子玩偶，朝罗飞飞咯咯直笑，笑容像吃了蜜一样甜美可爱。
　　视线下移，小女孩站在路灯下，但没有影子。
　　罗飞飞：……
　　妈妈，见鬼了。


第4章 氪命的第四天
　　罗飞飞被吓了一跳，耳边小女孩“咯咯咯咯”的笑声还在萦绕不休。
　　先前的游乐园让他以为只是个需要在游乐园里完成刺激项目的关卡，至于夜晚，是为了增强感官效果。
　　现在要是还看不出这是个恐怖游戏，那他罗飞飞就是个傻子。
　　好在小女孩并没有靠近的意思，她抱着兔子玩偶站在路口朝罗飞飞甜甜地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声音甜腻：“哎呀，姐姐~你还没有找到大哥哥吗？”
　　罗飞飞：……
　　再听几次这种称呼，他可能就要破罐子破摔了。
　　“姐姐动作要快一点哦~”没听到回答，小女孩歪着脑袋，自顾自继续说道，“快点找到大哥哥，然后一起陪我玩~”
　　“让我等太久，我可是会生气的~”
　　“毕竟我是公主呢~”
　　听到“公主”二字，罗飞飞想起那只兔子说的话，询问道：“是你邀请我们来游乐园的吗？”
　　系统将他的声音随着外形做了调整，有些雌雄莫辨。
　　“是我呀。”小女孩点点头，可爱俏皮的双马尾随着脑袋动作而晃动，笑得天真无邪，“姐姐会喜欢上这里的，这里可是我梦想的游乐园呢~”
　　……
　　罗飞飞忍不住看了眼周围活生生的恐怖片场景。
　　小姑娘，你的梦想有点猎奇啊。
　　没一会儿，小女孩又咯咯咯咯地消失了，在原地渐渐变得透明，笑声回荡在乐园上空，本被她抱在怀里的兔子玩偶毫无生气地掉落在地。
　　按游戏规律，通常这种时候是NPC留下了什么线索。罗飞飞走上前，用脚尖踹了踹兔子，粉色的玩偶可怜兮兮地翻了个面。
　　他刚想再踩两脚试试，就见到兔子玩偶背后的拉链是拉开的，里面冒出一团棉絮和纸张一角。
　　罗飞飞蹲下身，用一种拆炸.弹的小心翼翼扯住那一角纸片，慢慢将纸张从玩偶体内拉扯出来。
　　只是一张普通的纸，上面有一行字：
　　“小心，我们会动哟。”
　　应该是条线索。
　　他随手将纸张折成小方块，塞进百褶裙的暗袋里，然后看了眼趴在地上脏兮兮的兔子玩偶，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诡异，于是抬脚把它轻轻踢进灌木丛中。
　　玩偶在空中翻了个滚，落地时哀婉地“吱”了一声。
　　罗飞飞：……
　　什么鬼东西。
　　赶紧走赶紧走。
　　在那阵诡异的圣诞歌过后，不止整个游乐园变得像废弃了十多年一样阴气森森，连季节似乎都从夏季变成了冬季，罗飞飞这套衣服露胳膊露腿的，冻得直打哆嗦。
　　两边的树都变得光秃秃，没了树叶的遮挡，冷风生生地刮过脸颊。他干脆小跑起来，想用运动产生的热量冲淡寒意。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这一声女孩子的呼救惊恐至极，由远及近。罗飞飞想也没想闪身躲到旁边的建筑后面，听见两个脚步声一前一后而来，前者是属于正常人类的轻快脚步，后者沉重敦实，好像一步能将水泥地踏出一个坑。
　　一颗金灿灿的脑袋先出现在视野中。
　　罗飞飞一把将人拽进来，不待看见后面追着的东西，拉着女孩头也不回地往建筑群方向夺命狂奔。
　　“谢谢你啊英雄！！！”女孩子几乎要喜极而泣，“英雄你叫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
　　“不想被追上就先别说话。”
　　女孩子嗷的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里似乎是游乐园的商店区，跑了一阵后，罗飞飞随便找了扇顺眼的门抬脚踹开，二人跑进屋立刻反身将门关上，关得太急，差点把飘在身后的气球夹在门外。
　　店内黑漆漆的，他们蹲在唯一有光源的一扇窗户下，抬头望着窗外，侧耳细听，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的脚步声才松了口气。
　　金发女孩瘫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哎哟喂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游戏刚开始就要领盒饭了……”
　　罗飞飞这才有时间打量这女孩。
　　她穿着淡黄色的连衣裙，裙子上印着兔子头的印花，手中的气球也是黄色的……再加上金色的及肩发，整个人就是金灿灿的一团。
　　这配色在黑暗中就像太阳一样显眼，怪物不追你追谁。
　　对刚见面的人说这话有点失礼，罗飞飞只好在心里默默吐槽。
　　“哎，英雄，你叫什么名字啊？”金发女孩问。
　　罗飞飞看着她的脸，刚想开口，突然注意到了女孩从发间露出的耳朵，一枚暗黑色的三角形金属耳钉嵌在薄薄的耳垂上，相当眼熟。
　　此时，再仔细看看这个女孩子的脸，虽然体型缩小了，脸部轮廓和五官都有了细微的变化，但这张脸却与另一张脸无限重合起来。
　　“崔子源？”罗飞飞试探着问道。
　　崔子源愣了一下：“你、你怎么知道我名字？”随后在大脑中飞快地搜索一阵，联想到自己的状况，灵光一闪，“罗飞飞？”
　　罗飞飞犹豫了一秒，还是点了点头。
　　二人相视一眼，产生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
　　“噗。”崔子源借着灯光将罗飞飞的脸细细端详了会儿，憋着笑，“大哥，别说，你这样子还挺好看的。”
　　罗飞飞坦然接受了夸奖，露出个真情实感的温和笑容：“你这样也很可爱。”
　　崔子源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罗飞飞冷笑一声。
　　呵，来啊，互相伤害啊。
　　十分之一在同个地图的概率，偏偏还就让他们碰上了，也不知该说运气好还是差。
　　罗飞飞先前不想让崔子源见到自己这幅样子，可现在见到对方也被系统强行扮成了女孩子，心里突然就平衡许多，连带着觉得对方整个人都越发顺眼了。
　　两人交流了信息，崔子源也是在听到那阵音乐后见到了那个小女孩，小女孩说了一模一样的话，而兔子玩偶掉在地上他觉得太诡异没敢去捡，直接扭头就跑了。
　　中途路过一个项目的入口，本该是雕像的守卫突然活了过来，对他紧追不舍。他头也不敢回地拼命狂奔，再然后，就遇到了罗飞飞。
　　其余再也没什么信息，游戏才刚开始，还是要根据任务提示找到队友才能继续下去。
　　外面现在应当是安全的，二人站起身，这才发现脚已经有点蹲麻了。
　　崔子源露出个半哭半笑的表情：“……哇还会脚麻，要不要这么真。”
　　他揉着腿转过身，忽然倒吸了口凉气，哆嗦着扯了扯罗飞飞的衣摆，光从手指的颤抖就能感觉到内心的恐惧。
　　罗飞飞只听见他声音都变了调：“大、大哥……”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罗飞飞回过头，头皮还是再一次麻了大片。
　　黑暗中，以窗外灯光在地上映出的阴影边缘为界，店里的玩偶们不知何时全部朝他们聚拢过来，一双双漆黑无辜的眼睛紧紧盯着二人。
　　罗飞飞眼见最前面的一只兔子玩偶咧开了嘴，露出一口违和的锯齿状獠牙，发出古怪的笑声。
　　紧随着，所有的玩偶都桀桀地笑了起来。


第5章 氪命的第五天
　　罗飞飞刚想说这些玩偶应该越不过地上那道光影的界限，稳住别慌，就听见身后窗外的路灯“噼啪”两声，最后“叭”地熄灭了。
　　罗飞飞：……
　　崔子源：……
　　窗外无月，一下子地上的光亮就消失得只剩下个淡淡的轮廓，像是蒙了层薄纱。
　　玩偶们静了两秒，就在罗飞飞以为它们还是顾忌地上这层淡淡的光亮时，忽而爆发出更加诡谲的笑声，同时张着獠牙朝窗边二人聚过来。
　　崔子源大惊：“大哥大哥！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罗飞飞也不知道怎么办，头皮炸得他几乎觉得头发都根根竖了起来，全身每个毛孔都在抗拒。
　　二人紧贴着窗边，为首的兔子玩偶忽然朝罗飞飞扑过来，罗飞飞浑身一激灵，顺手抄起旁边的椅子将它打了回去。
　　兔子玩偶摔入玩偶群中，带倒一大片，一只接一只地婴孩般哭泣起来，毛骨悚然。
　　罗飞飞看着手中的椅子一怔，偏过头看了眼窗户，对崔子源喊道：“趴下！”
　　崔子源胳膊被一只小熊玩偶死咬住不放，痛得嗷嗷直叫，听见这声条件反射地就蹲了下去，随后头顶一阵凉风刮过，玻璃窗传来四分五裂的巨响。
　　他有点骇然地抬起头，就见罗飞飞已经翻上了窗，膝盖和手肘都被玻璃碎渣蹭破了流出些血，正转头看着他：“你还傻站在那干嘛？”
　　崔子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大哥就是大哥，就算变成女装大佬还是大哥。
　　身后玩偶见两人要逃，漆黑的眼珠渐渐都泛了红。
　　崔子源扭头就看见这渗人的一幕，魂魄飞了一秒，立刻连滚带爬地翻过了窗户。
　　二人在空寂无人的商店街狂奔，尽管被玻璃划破的皮肉生疼，也敌不过身后那些玩偶带来的恐惧。
　　鬼知道这些平日萌萌哒的小东西诡异起来怎么能这样吓人。
　　好在他们的体力并没有因为体型改变而变差。
　　身后的玩偶不知疲倦地穷追不舍，罗飞飞本想跑到下一个光亮处就能脱身，可谁知举目所及的地方竟一盏亮着的路灯都没有。
　　天上乌云重重，也将月亮紧紧裹藏，整个世界一片漆黑。
　　不熟悉路径，再加上光线昏暗，罗飞飞和崔子源一不小心拐进了死胡同。
　　身后玩偶们已经堵死了退路，想转身另寻出路已是不可能。
　　墙有些高，四周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以罗飞飞现在的身高要翻过去着实困难。
　　罗飞飞瞥了眼崔子源，目光落到飘在他上方的黄色气球上，神色暗了暗。
　　他不是队友，换句话说是竞争对手，二人虽说认识也仅仅是相处过一晚的关系，而且整晚基本都是崔子源在毫无防备地絮絮叨叨，就差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他了。
　　对刚认识的人推心置腹，罗飞飞只觉得这人单纯可交，但谈不上什么感情。
　　而且自己刚刚两次救了对方，已是仁至义尽了。
　　那么，必要的时候……
　　上面这些邪恶的念头刚一冒出来，崔子源却突然看向罗飞飞。
　　罗飞飞一怔，不知他这表情是什么意思，崔子源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慷慨赴死的笑容：“大哥，你踩着我肩膀先上去吧。”
　　罗飞飞看着他，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怪异。
　　他叹了口气，跟崔子源一起挨着墙尽量远离那些步步逼近的诡异玩偶：“不要叫我大哥。”
　　崔子源：“哦，飞飞。”
　　“……”罗飞飞嘴角一抽，“算了，还是大哥吧。”
　　大哥这种称呼，莫名其妙带了点责任。
　　罗飞飞又觉得不能拿崔子源去挡刀了。
　　他心想算了，这不是还有复活机会么，游戏还长，刚开始结仇没什么好处，与其他玩家处好关系倒是对以后的关卡有利无害。
　　玩偶们密密麻麻地涌进了小巷，眼见要够到二人脚边。
　　罗飞飞抬起脚预备踹时，一团燃烧着的东西从天而降落在玩偶群中，玩偶们咯咯咯咯的笑声顷刻化为凄厉的鸣叫，着了火的在地上打滚，没被波及的畏惧火光四处逃窜，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玩偶大军只一瞬便土崩瓦解。
　　突然的变故让预备好领盒饭的两人都有点傻了眼。
　　与此同时，头顶传来一个从容中透着点急切的声音，这种环境下尾音还带了些笑意：“喂，下面的，快上来。”
　　罗飞飞闻言抬头看去，就见到一个年轻男人不知何时跨坐在墙头，黑色的风衣下裹着白色衬衫和紧身休闲裤，从墙头垂下的一条腿笔直修长。
　　这人的长相属于张扬的那种，过目难忘，下面他扔下的那团火还在燃烧着，火光的映衬下，他浅浅勾着唇角，挺帅气的一张脸笑得透着股邪劲。
　　他上方还悬着只粉色的气球。
　　男人朝下面的罗飞飞伸出手，罗飞飞也不作他想，握住这只手借力登上墙头，而后又返身将崔子源拉了上来。
　　……
　　祁羽是在找队友的时候路过了这堵墙，听见隔壁传来诡异的动静，想着应该是有别的玩家在那，便随手一跃翻上墙头。
　　墙那边竟然是两个女孩子被一群玩偶围攻，而且其中一个还有着和自己同样颜色的气球，本着怜香惜玉和拯救队友的心，祁羽当然不能不管。
　　“我们最讨厌光和火了。”
　　这是他得到的线索。
　　他从衣兜里拿出先前小女孩丢下的兔子玩偶，另一手拿出从某个店里搜刮来的打火机，啪嗒一声，手中的兔子剧烈挣扎起来，立刻变成一团火球。
　　祁羽一扬手，燃烧的兔子玩偶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摔进墙那边的玩偶群中。
　　……
　　祁羽看着巷子里乱作一团的玩偶们，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看了一会儿才一个翻身跳下墙的另一边，站在下面对罗飞飞伸出双手：“跳下来吧，别怕，我接着你。”
　　罗飞飞坐在墙头思考了两秒是应该借着一个女孩子的人设弱柳迎风来伪装自己好呢，还是无视他直接跳下去好呢，下面的人却不给他考虑更久的机会，他只当人家一个女孩子是在害怕墙的高度，踮起脚抓住对方的手腕拉了下来。
　　罗飞飞被拽了个措手不及，失去平衡往下坠去，一句脏话压在喉咙口险些蹦出。
　　下一刻他已经扑了对方满怀，胸口结结实实地撞在对方胸膛，祁羽被撞得退了一步，挂着笑容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
　　恰在此时，随着一段英文版的圣诞歌在乐园上空回荡，周围光线蓦地明亮起来，随处可见的绚烂霓虹映亮了每一寸土地，路边的花草树木回春般重又变得生机勃勃，不远处传来轻快悦耳的歌声，一墙之隔玩偶们的哀嚎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游客们的欢声笑语。
　　似乎恢复了最初的模样，恍若刚才怪诞诡谲的一切从未存在过，就如再普通不过的夜晚乐园。
　　暖白的灯光将几人映得明晰。
　　罗飞飞抬头打量着面前的人，光线一亮，才发现对方微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发梢微卷，再配上他这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看上去有些纨绔。
　　他不知怎的脑子一抽，伸出手拽了一下对方的小辫子，心道：
　　巧了，他也有马尾。
　　只见过男孩子拽女孩子马尾辫的，反过来还真少见。
　　祁羽脸上诧异更甚，目光不自主地也落在对方脑后那一束长长的马尾上，手指动了动。
　　而不待他动作，系统提示适时地响了起来，二人脸色同时微变。
　　【‘主线任务一：寻找搭档’已完成。】
　　【开启主线任务二：组队随意完成园内项目X4，其中必须包括“暗夜城堡”。】
　　【任务规则：1、同组二人必须同时完成同一个项目。2、除城堡外，已有玩家挑战过的项目不论成功与否，其他玩家不得再次挑战。3、必须在90分钟内完成前三任意项目，完成后方可挑战城堡。4、完成主线任务二后即为通关。】


第6章 氪命的第六天
　　系统声音停止后，罗飞飞发现视野右上方出现了鲜红的倒计时。
　　一个半小时完成三个项目，似乎还是挺富足的。
　　到底是第一关，不会太为难玩家。
　　还坐在墙头上的崔子源见两人没有拉自己一把的意思，认命地自己撑着墙头往下跳，手心被玻璃划破的伤口还沾着血，血蹭在墙头手一滑，落地时往前踉跄两步，“哎哟”一声摔了个大马趴。
　　旁边正好有一个NPC阿姨带着孩子路过，被他吓了一跳，瞪了一眼后捂着胸口走开了。
　　罗飞飞听见动静，转头就看见崔子源趴在地上嗷嗷叫，立刻上前将人扶起来，捏着嗓子：“哎呀阳阳，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崔子源惊恐地看着他，眼神堪比见了鬼的样子，连疼都顾不上了。
　　大哥你怎么了大哥！
　　不对啊阳阳是谁？！
　　罗飞飞把他往旁边拉了些，压低声音：“待会儿别喊我大哥。”
　　崔子源刚想问为什么，祁羽朝两人走了过来，对崔子源道：“你没事吧？”
　　“啊，我、我没事。”崔子源怔怔地看着他，还没从刚刚罗飞飞带给他的震惊中缓过来。
　　这表情在祁羽看来自然而然地理解成被吓坏了。
　　也对，一个女孩子在这种游戏里不害怕才是奇怪。
　　“我叫祁羽。”祁羽朝罗飞飞伸出手，露出个自认为最帅气的笑容，“看样子我们是队友了，合作愉快。”
　　罗飞飞轻轻回握住他的手，也笑了笑：“我叫罗罗。”
　　祁羽一愣，罗飞飞又指着崔子源：“他叫阳阳。”
　　崔子源：？？？
　　罗飞飞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现在是个女装大佬，虽然是被迫的，他还是觉得自己这样很变态。
　　所以他也不想告诉别人真名，大家住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以后碰到都想起他这一关女装的样子，他丢不起这人。
　　不过女装也有好处，就是给别的玩家造成柔弱的假象，麻痹大意，各种意义上也会方便不少。
　　刚刚撞进祁羽怀里的一刹那罗飞飞做好了决定，索性借着这伪装一装到底。
　　反正过了这关，谁也不知道他是他。
　　“刚刚真是谢谢你了。”罗飞飞将鬓角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对祁羽柔声道，女孩子的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我跟阳阳可能就要浪费这一关的复活机会了呢~”
　　崔子源终于从震惊中恢复了大脑转动，大致理解了罗飞飞的用意，也在旁边点点头配合：“是啊是啊，刚刚那些玩偶好可怕！人家都快吓死了……”
　　二人内心：呕呕呕！
　　除了两人一听就不是真名的名字外，祁羽倒没觉得他们哪里不对。
　　毕竟谁能想到面前两个姑娘都是女装大佬，裙子下面掏出来还能跟他比一比大小。
　　“这个游乐园是怎么回事啊？”罗飞飞佯作不满地抱怨着，“那个，祁羽对吧？你有没有拿到什么线索？”
　　祁羽面带微笑地打量着两个女孩，开口道：“线索谈不上。目前只能知道这个游乐园有两个世界，初始我们在的正常游乐园姑且称作表世界，而在第一次中文歌声响起后会变成刚刚那样阴森诡异的里世界，再响起英文歌之后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至于这之间有没有什么时间性的规律，暂时还看不出来。”
　　罗飞飞点了点头。
　　祁羽看了眼远处游乐园中央的城堡：“按系统刚刚发布的任务……”
　　他话说了一半忽然刹住，转而看向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崔子源，露出友好的微笑：“对了，你是不是还没找到队友？”
　　崔子源“嗯”了一声，又好奇地追问：“你们刚刚接到系统发布的新任务了？是什么呀？”
　　毕竟是竞争对手，祁羽没有立刻回答，反是看了看罗飞飞。
　　罗飞飞无辜地对上他的视线，眨眨眼，系统任务反正大家之后都会得知的，告诉崔子源当然没关系。
　　他脑中想着任务，视野下方就浮现出刚刚发布的任务内容，罗飞飞照着一五一十地念了出来。
　　祁羽在罗飞飞念完任务后提醒崔子源：“有玩家玩过的项目其他玩家就不能挑战了。所以先组队的玩家在选择方面占有优势，阳阳，你还是赶紧找队友吧。”
　　这个称呼从男人嘴里说出来好像更加渗人了些，崔子源内心忍不住崩溃：谁是阳阳啊！
　　转头看见给自己安上奇怪名字的罗飞飞，后者还在用无辜的微笑对着他，欲哭无泪。
　　这时祁羽又对他道：“其实我刚刚看见拿黄色气球的玩家了，在路过空中秋千的时候，也是个男性。趁着现在游乐园正常，你赶紧去那个方向找找看，他可能还没走远。”
　　“哦……”崔子源茫然地抬头看了看，找到不远处在夜空中高高耸立着的空中秋千，“谢谢你。那，那我去了，大、大姐，你自己小心哦。”
　　从大哥变成大姐的罗飞飞皮笑肉不笑地挥挥手：“嗯，阳阳也要小心。”
　　祁羽看着身旁身高只及到自己胸口的女孩子维持着笑容直到另一个女孩子走远，笑容不变地抬起头对着他：“那个，你真的在那边看到过拿黄色气球的玩家吗？”
　　“当然。”祁羽的表情在旁边路灯的映照下很是坦荡，“怀疑队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小罗罗。”
　　擅自加上的这个“小”字和微微上扬的尾音，语气还带着莫名的宠溺感，让罗飞飞起了满胳膊的鸡皮疙瘩。
　　祁羽说话时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对方脑后，话音刚落，忽然拽了罗飞飞马尾辫一下，得逞后立刻又松开了手。
　　罗飞飞短促地“啊”了一声，脑袋被他扯得微微后仰，抬头正好就对上祁羽在暖白色灯光下恶作剧得逞的邪气笑容。
　　瞪着眼一秒后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罗飞飞震惊了。
　　扯女孩子的马尾辫？
　　这个人是小学生吗！
　　祁羽对上他的视线，却理所当然：“这下扯平了。”
　　罗飞飞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是拽了下对方的脑袋后的小揪。
　　……
　　被拽了一下就要拽回来？
　　果然是小学生吧！


第7章 氪命的第七天
　　卖烤肠和关东煮的小店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混合着路边不知名的花香，勾得罗飞飞肚子“咕噜”着发出悠长婉转的低鸣。
　　罗飞飞自己先愣住了，进游戏前明明刚吃过早饭的，游戏里竟然还会肚子饿？
　　他下意识捂着肚子，抿着嘴没说话，脑中开始思考饥饿值与什么有关。
　　旁边祁羽只当这个女孩子是腹中空空却又不好意思开口，主动提议：“饿着肚子没法好好游戏，趁着小店还没变成奇怪的东西，我给你买点吃的吧？”
　　罗飞飞拒绝的话到嘴边转了个弯，露出个掺着羞涩与歉意的笑容：“真不好意思，那麻烦你了。”
　　祁羽笑了笑，仗着身高差揉了揉他的脑袋，转身往小店走过去。
　　罗飞飞如果是个普通女孩子，大概会被长相帅气的祁羽一通摸头杀弄得脸红心跳。
　　可作为一个男人，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头顶，注视着对方高挑的背影一脸懵逼。
　　小店不忙，一杯关东煮和一串烤肠很快送到了罗飞飞手中。
　　他已经从摸头杀带来的冲击中缓了过来，道了谢接过，关东煮隔着杯子散发出在暖夜显得有些灼人的热气，他一边疑惑游戏里祁羽为什么会有钱买东西，一边拿起温度稍低些的烤肠送到唇边，张开口。
　　祁羽看着他，笑容变得有些意义不明。
　　罗飞飞注意到了对方这个男人都懂的笑容，猛然意识到什么，他无辜地看着祁羽，然后对着烤肠狠狠咬下一截，这根烤肠是掺了脆骨的那种，嚼得嘎吱嘎吱响，同时内心翻了个白眼。
　　认识才几分钟，他当然不会觉得对方是看上自己了。
　　结合之前的种种表现，罗飞飞觉得这人八成是个仗着脸长得好看见到漂亮女孩就撩的凑流氓吧。
　　这么想着，他突然就很想掀起裙子，看看祁羽脸上会变成什么精彩的表情。
　　下一刻，他理智地制止了自己这种想法。
　　游戏才刚刚开始，这人是他的队友，还有用。
　　祁羽还不知道罗飞飞已经在想着如何挖坑了，他领着罗飞飞走到一处交叉路口的游乐园地图旁，与几个正在看地图的NPC站在一处，继续刚才崔子源在时没说完的分析。
　　“系统的任务只是完成四个游乐项目，而并没有指定在表世界还是里世界完成。”祁羽说道，“按常理，当游乐园在现在这样的表世界时完成项目的风险更小，可我们谁都不知道世界什么时候会切换。”
　　“如果在游戏途中突然切换……”祁羽摊了摊手，“也只能说很倒霉了。”
　　“时间有限，也不能总等着正常世界才行动。”罗飞飞指尖在地图滑动，寻着离自己位置最近又相对有把握的项目。
　　忽然的，指尖刚刚掠过的一处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一笔一划的在地图上画上了个鲜红的大叉。
　　“诶，你看！”罗飞飞怔了一怔，喊祁羽看向那处。
　　下一刻，系统音在所有玩家脑内响起。
　　【叮！红队玩家‘跳楼机’项目挑战成功，其余玩家请再接再厉。】
　　地图上那个红叉正是跳楼机的位置。
　　这么快已经有队伍开始行动了，还是当机立断选择了听起来危险系数很高的跳楼机，而显然他们是在表世界的游乐园中完成的项目，平安无事。
　　系统的公告让本还有些优哉游哉的其余玩家莫名紧张起来。
　　罗飞飞快速扫了眼附近地图，转头征询祁羽的意见：“我们先决定去完成哪一个吧。”
　　“你会怕过山车吗？”祁羽问道。
　　罗飞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整个游乐园中看起来最惊险刺激的过山车，光是在空中需要倒挂的轨道就有三个弯。
　　看上去就充满了危险因素，罗飞飞忍不住问：“为什么选它？”
　　“速度最快的游戏别坐第一排。”祁羽说，“我拿到了这样的线索。”
　　刚刚因为崔子源在，祁羽并没有将线索和盘托出。
　　祁羽对上罗飞飞的眼神，又道：“阳阳虽然是你的朋友，但现在可是竞争对手，保留一些总没错，你应该也是想赢的吧。”
　　罗飞飞并不讨厌心眼多些的人，更这样的人在一起反倒有趣，特别是游戏中。
　　“当然不会啦。”他说着，对祁羽微微一笑。
　　罗飞飞原本笑起来本就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柔和感，像只人畜无害的小兽，用这张女孩子的脸做出这样的表情，更是变成了十分的温柔。
　　祁羽见到这笑容，难免也被吸引了一瞬。
　　定下目标，两人就往过山车的方向走过去。
　　过山车的轨道高耸又蜿蜒，因为是夜晚，轨道外圈还有灯光点缀，在游乐园中也是很明显的地标。
　　在入口处等待下一波乘坐的几人中，有一男一女手中握着蓝色的气球，正在浅浅交谈着。
　　他们见到罗飞飞和祁羽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罗飞飞似乎看见那个女玩家眼前一亮，视线落在祁羽身上来回扫了一圈，又看了看身旁的男人露出半分的嫌弃，继而回过头朝祁羽娇俏地笑了笑：“你们好，我叫秦莓，他是严海。不好意思啊小哥哥，嗯……这个过山车是我们的。”
　　说话间，一辆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上面的乘客惊声尖叫着，下方等候的人群却是哈哈笑起来。
　　两人在离他们五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罗飞飞双手端着关东煮，没有刻意做出表情的脸看上去有点无辜，祁羽则是一手插在风衣口袋一手随意地垂在身侧，旁人看来倒真像是逛游乐园的普通情侣。
　　祁羽朝秦莓笑了笑：“我叫祁羽，这是我的队友罗罗。”
　　祁羽介绍完就没再理会他们，低头看了眼身旁的罗飞飞：“有人先来了，要坐吗？”
　　游戏规则没有先来后到，想要的话抢过来就行。
　　罗飞飞拨弄着杯中几串关东煮，注视着视野右上方的倒计时。
　　还有一小时十分钟，也就是说这次回到表世界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罗飞飞再看了眼头顶的过山车，对仍盯着他们的秦莓友好地笑了笑。
　　有人上赶着当白老鼠，何乐而不观呢。
　　况且线索在祁羽手上，他们估计是没有线索的。
　　会发生什么，还真是有些好奇。
　　周围嘈杂，对面两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罗飞飞忽而抬高了点声音，但仍是很好脾气似的笑着：“既然他们先来的，就让他们坐好了，我们去找别的吧。”
　　说着，就真的丝毫不留恋，转身便走。
　　祁羽也跟了上去，就见罗飞飞拐了个弯就坐在路旁的长椅上不疾不徐地吃起了关东煮，此刻关东煮的温度刚刚好，不烫口，见祁羽也坐了下来他还从其中挑了一串自己不爱吃的递到祁羽跟前：“你也吃吧。”
　　祁羽接过关东煮，看了眼罗飞飞因为含了颗丸子微微鼓起的脸颊。
　　这个女孩子，似乎也不是外表那样单纯。
　　他们一道坐在长椅上一边吃着关东煮一边默默望着过山车入口的方向，直到看见蓝队的两人上了车，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坐在了第一排。
　　两人同时露出一种看戏的笑容。
　　罗飞飞嘴巴咀嚼的动作不自觉地放慢了，眼睛盯着轨道上那辆疾驰的车，一眨不眨。
　　每辆过山车会绕轨道两圈。
　　第一圈，平安无事。
　　第二圈升到最高处刚准备下落时，除了罗飞飞他们外，周围的游客忽然被定住了般一动不动，喧闹声戛然而止。
　　几乎是同时，轻快的歌声回荡在乐园空寂的上空，像是死神的轻吟。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第8章 氪命的第八天
　　乌云盖住了朗朗月色。
　　随着空灵的歌声，道路上熙熙攘攘的游客消失不见，路灯闪烁着发出电流不稳的“嗞嗞”声，路旁的灌木花草枯萎凋落，余下空空如也的枝干。
　　只是眨眼的功夫，上一秒歌舞升平的游乐园就变成了空荡荡的死城。
　　爬升到最高点的过山车像是故障了一样卡在顶端，原本满载的乘客也只余下最前排座位面露不安的两个人。
　　显然，有什么即将发生。
　　罗飞飞站起身，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辆车，将手中的盛着热汤的杯子握得更紧了点，气温随着世界的切换又变得寒冷，关东煮冒着丝丝热气，握在手中倒是雪中送炭似的驱散了些寒意。
　　祁羽脱下外套，关切地罩在了罗飞飞身上，后者手一抖差点想将外套从身上拂下去，下一瞬又忍住了这股冲动，人设不崩，转而朝祁羽说了声谢谢。
　　“嘻嘻嘻嘻~”
　　红裙子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过山车的入口处，她仰起雪白的小脸蛋笑嘻嘻地看着高悬半空的两个人。
　　上面两人很快也发现了她，不安的脸上更是露出些惊恐。
　　“不是吧……”秦莓不可置信地喃喃着，觉得自己未免倒霉透了，她双手用力拽了拽身上的安全压杠，似乎很牢固的纹丝不动，可心里的不安并没有减去多少。
　　小女孩看着他们，嘴角的笑容越发甜美。
　　过山车忽然动了动，紧接着，用一种瞬间不可能达到的速度沿着轨道火箭般俯冲了下去，上面两人惊恐地尖叫出声。
　　可没过一会儿，已经连惊叫都变得奢望，所有的声音都被迎面灌入的冷风堵回了喉咙。
　　不止坐在上面的两人，远远看着的罗飞飞和祁羽也被突然的发射吓了一跳。
　　他们眼见过山车与轨道高速摩擦发出磨人的声响，在夜空中迸溅出一连串令人心惊胆颤的火花。
　　罗飞飞咽下口中最后一颗丸子，咕噜一声，身在下方也忍不住替上面的人捏了把汗。
　　小女孩仰望着过山车，咯咯咯咯地鼓着掌笑了起来。
　　过山车速度奇快地飞驰着，然而并没有像大家最惧怕的那样直接冲出轨道。
　　它载着两人一圈又一圈地绕在轨道上，好几次车上的人都觉得要被甩飞出去了，却又平安无事地继续了下一圈。
　　就在他们以为只是这种程度，几乎已经适应了这速度而麻痹的时候，过山车飞驰上最高的一个倒悬弯道，猛地急刹车停了下来。
　　骤然的刹车令人胃中翻腾，“咔嗒”一声，倒挂在半空的两人脸色变得煞白。
　　“什么声音？”秦莓声音发着颤。
　　像是在解答她的疑惑，安全压杆缓缓地松了开。
　　“不不不不……别，求求你别……”看着距自己数十米的地面，两人想象着摔在地上血肉模糊的样子惊恐万分，死死地抓住了压杆不肯松手。
　　压杆并没有因为他们的祈求而停下上抬的幅度，待压杆完全松开时，两人完全脱离座位掉了下来，求生的欲望却让他们仍是紧握着压杆没有松开，仅凭臂力死死吊着身体悬在半空中。
　　这样的姿势，定然维持不了多久。
　　秦莓身为女性力气本就小，很快就体力不支，手中更是因为紧张沁出了过多的汗，支撑不住直直从数十米的高空坠落至地，从喉底发出的惨叫随着重物坠地的声音戛然而止。
　　严海眼见队友落下去，惊惧交加地往下看了看，立刻闭上了眼，抓着救命稻草的手握得越发紧了，手臂青筋毕露。
　　秦莓高空坠落的一瞬间，下面的小女孩也尖叫一声用手捂住了眼，听到坠地的声音后又偷偷张开了指缝，紧接着更加愉悦地咯咯笑了起来。
　　“大哥哥~”
　　只是一个晃神，严海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又重新被安全压杆固定在了座椅上，一声清脆无比的童声近在咫尺地响起。
　　他脸色惨白地回过头，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朝他甜甜地笑着，她坐在原本是他队友的位置上，天真地眨了眨眼：“大哥哥，大姐姐死掉了呢，我来陪你玩吧~”
　　严海：……
　　过山车像是听到了号令，再一次疯了般在轨道疾驰，严海全身僵硬地双手抓着安全压杆不敢说话，小女孩则是兴高采烈地挥着胳膊：“哈哈哈哈哈哈好玩！再快点、再快点！”
　　过山车随着小女孩的呼唤，滚轮极速运转，几乎要脱离轨道飞驰出去。
　　严海已经连眼睛都不敢睁了，此刻心中觉得还不如刚刚摔下去一了百了，只听旁边小女孩忽然又笑起来：“真好玩真好玩！嘻嘻嘻嘻，你们开心吗！”
　　你们……是在问谁？
　　“嘻嘻嘻开心~”
　　“好玩好玩~”
　　“咯咯咯咯~”
　　“还要快嘻嘻，还要快~”
　　无数尖细的声音从后排座位传来，回应着她，汇聚在一起，像是无数的小鬼在耳边嬉闹。
　　如果严海睁开眼朝身后看一看，会看见后排的每一个座位上都坐了一只玩偶，此刻一只只咧着嘴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他才像是那个格格不入的人。
　　但他不敢睁眼。
　　这趟过山车做得无比煎熬，耳边缠绕着一车非人的鬼魅嬉笑，严海眼睛闭得死死的坐如针毡，直到过山车速度慢了下来，渐渐停稳，耳边一切奇怪的声音都消失了，他才三魂丢了七魄地睁开眼。
　　这一睁眼，剩下的魂也飞没了。
　　小女孩站在他跟前笑嘻嘻地看着他：“大哥哥，你不要害怕呀~”
　　“我只是想要你陪我玩。”
　　“你看，刚刚多开心呀~”
　　“大哥哥，我们下次再见哟~”
　　说完，小女孩就在原地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只留下一只兔子玩偶掉落在原地。
　　身后，一群玩偶静静地歪在座椅上，没有声息。
　　严海一把推开安全压杆，双腿发软地摔倒在地，手正好压住了兔子玩偶，他立刻触电般将它丢了出去。
　　兔子玩偶撞在旁边护栏上，哀鸣一声。
　　严海大吼着，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过山车入口，逃命似的往旁边狂奔而去。
　　因为只有一个人完成了过山车，系统似乎并没有判定他们成功，但是路旁地图上过山车的位置仍是画上了叉，不能再次挑战。
　　刚刚那一辆车仍静静地待在原处，像是在等待下一个乘坐的人。
　　罗飞飞目送着严海离开视线，回头望着祁羽，脸色发白，刚好营造出了害怕的效果。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脸色其实是冷出来的。
　　祁羽贴心地将他肩上差点要滑落的风衣往上带了带：“你待在这，我去看看。”
　　罗飞飞拢着衣服点了点头，乖巧无比。
　　祁羽从罗飞飞手中拿过吃完关东煮的杯子，顺手丢进入口处的垃圾桶，紧接着先将护栏下面可怜兮兮的兔子玩偶捡了起来，掸了掸土，继而走向过山车的座位，依次检查落在上面的玩偶。
　　罗飞飞远远坐在长椅上看着他，拢着布满另一个人气息的风衣，还是有点冷，想了想，将胳膊伸进衣袖穿好。
　　这件风衣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过于宽大，瞬间让他想到了女孩子穿着男朋友外套的样子，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又解开衣扣想往下脱。
　　这时，祁羽已经往回走了过来。
　　“一张纸从兔子破了口的肚子里找到的，一张从小熊的嘴巴里。”祁羽将纸递给了罗飞飞。
　　一张写着：“光明是安全的。”
　　另一张则是：“镜宫一点也不可怕，嘻嘻，只要别走进镜子里。”


第9章 氪命的第九天
　　镜宫，全名镜子迷宫。
　　按照门口张贴的游戏要求，罗飞飞和祁羽要分别从入口和出口进入，而在迷宫中若能成功相遇，即为挑战成功。
　　罗飞飞提着根金属球棍，站在镜宫入口看着里面光怪陆离的景象，捏着球棍的手指依次放松又握紧了一轮。
　　“实在害怕就在原地等我，我去找你。”祁羽站在本是出口的地方，他白色衬衫的袖子挽到胳膊肘，一手握着球棍扛在肩头，像是个下一刻就要砸场子的不良青年。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准备进去砸场子的。
　　罗飞飞乖巧道：“好，你也要小心。”
　　此时倒计时还剩五十五分钟。
　　十分钟前，祁羽带着罗飞飞去搜刮了一家商店，顺出两根印着小熊贴花的棒球棍，递给他一根，说：“待会儿进镜宫如果觉得哪里不对，什么都别管，直接砸，如果害怕就闭着眼睛砸。”
　　罗飞飞看着对方被这简单粗暴的过关方式弄懵了一会儿，接过球棍时眼前浮现出几行字：
　　【道具：熊熊棒球棍】
　　【使用方法：手持打击】
　　【详情：看起来很坚固的棒球棍，不如试试打爆人的脑壳吧~】
　　……
　　这个看起来很不妙的道具介绍是怎么回事？
　　制作组你们很皮哦。
　　罗飞飞克制住抽搐的嘴角，颠了颠球棍，回答祁羽：“我会试试的。”
　　球棍很沉，够分量，虽然现在这个身体力气没以前大，但只是镜子的话应该能轻易砸碎。
　　至于人的脑壳……还是算了吧。
　　按线索说的“别走进镜子里”，说明镜中的世界跟他们所处的世界是独立开的，而危险源于镜子的话，砸碎它们，危机自然就解除了。
　　以上也只是二人的推测，至于这推测是不是正确，罗飞飞表面惴惴不安，内心跃跃欲试。
　　镜宫明明是个迷宫，却因为贴满了镜子，又在这样的气氛渲染下，更像是个鬼屋。
　　两个人同时走进迷宫，暂时分开。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里面的温度似乎比外界更低一些，但有祁羽的外套披在身上，罗飞飞不觉得冷。
　　耳边蓦然传来一阵嬉笑，同时，身后入口半透明的玻璃门哐当一声合上。
　　镜宫里光线昏暗，罗飞飞转身的一瞬，又看见无数镜面中穿红裙子的小女孩一闪而过。
　　……
　　果然是个鬼屋。
　　镜宫的特点便是四面甚至头顶和地板都是镜子和玻璃混合排列组成的，让人分不清哪里是通路，哪里是镜像。
　　通道很狭窄，因为记着线索所说的不能走进镜中，罗飞飞不敢贸然触碰身旁的任何一面镜子，每走一步都仔细观察着再探路，走得小心谨慎。
　　镜子映着镜子，无限循环往复，无数个罗飞飞同时在镜宫中慢慢移动。
　　转过一道弯时，罗飞飞余光瞥见左边镜中的自己似乎咧开嘴笑了下，他一怔，又回过头盯着那面镜子。
　　镜子里穿着宽大风衣的女孩子也站在那望着他，纯良的脸上满是无辜。
　　用男性的眼光审视一番，的确是挺好看的一张脸。
　　罗飞飞绝对不是在自恋。
　　但现在……
　　罗飞飞温和地笑着，对镜中的自己举起了球棍。
　　“呯嘭——哗啦——哐——”
　　“啊啊啊啊啊————！！！！”
　　镜子在球棍的重击下四分五裂，而镜子中的“罗飞飞”竟然尖声惊叫起来，吓得罗飞飞手一抖，球棍差点砸在自己脚趾头上。
　　“别砸了别砸了——！”镜中的“罗飞飞”恳求着，在镜子里血流了满地。
　　罗飞飞重新握紧手中的球棍，劈头盖脸把镜子砸了粉碎，尖叫声逐渐虚弱，最后变得气若游丝，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镜宫另一端也传来玻璃碎裂声音。
　　镜宫本来就不大，两人听着对方的动静辨别方向，在镜宫中硬生生砸出一条近路。
　　最后一面镜子在眼前分崩离析，祁羽提着球棒从另一面走了过来，衬衫被飞溅的碎片划出几道小口子，割伤了皮肤，渗出丝丝血迹。
　　他看见罗飞飞，再看着周围被砸得稀巴烂的惨烈镜子，有点诧异。
　　罗飞飞站在一地碎片残渣中看着他，手中的球棍掉落在地，忽然扁了扁嘴，带上点哭腔：“这里好吓人……”
　　演技自然，恰到好处，丝毫不矫揉造作。
　　罗飞飞给自己打了个八十分。
　　祁羽抬起手，似乎是想揉揉他的脑袋安慰，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小女孩气急败坏的声音：“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两人一愣，同时朝那边看过去，就见红裙子的小女孩跺着脚：“耍赖！你们耍赖！我还没出场呢！”
　　这幅样子反倒像个闹脾气的普通小女孩，祁羽挑了挑眉：“你要出场干什么？”
　　“我，我本来要追大哥哥的！”小女孩气鼓鼓的，伸出手指着祁羽，“追上大哥哥，大哥哥就会死掉，然后大姐姐陪我继续玩！”
　　罗飞飞想到了先前玩过山车的两个人，秦莓摔死后这小女孩就替了她的位置。
　　跟她一起玩……饶了他吧。
　　祁羽哈哈笑了两声，球棍在手中转了转，罗飞飞毫不怀疑下一刻就会砸到小女孩头上。
　　“唉，算了算了。”命悬一线的小女孩眨眨眼，叹了口气，“算你们过好了，大人真讨厌，就会耍赖！”
　　说完朝祁羽做了个鬼脸，气成河豚的小女孩“噗”地原地消失，留下一只耷着嘴角的兔子玩偶躺在满地的碎玻璃渣中。
　　这回的兔子玩偶缺了一只耳朵，从断耳的棉絮中又是取出了一张纸。
　　“最高的地方并不可怕，只要保持平衡。”罗飞飞念了出来。
　　这时，系统也发出了他们完成游戏的公告。
　　倒计时四十五分钟。
　　伴着一阵欢快的音乐，游乐园又恢复了灯火辉煌的样子。
　　将线索先撇到一边，趁着绝对安全的表世界，罗飞飞他们赶紧去隔壁小飞机排了队。
　　跟一群小孩子一起坐在小飞机随着机器启动上上下下，罗飞飞觉得自己像个二十二岁的大傻子。
　　从小飞机下来，系统完成游戏的公告再次响起，罗飞飞他们也发现了一件事。
　　在表世界完成游戏，小女孩不会出现，也就不会有任何线索可以得到。
　　他们手上只剩下一个关于游戏项目的线索，而除了那个必玩项目外，他们需要完成的也只剩下一个。
　　那条线索指向的是摩天轮。
　　似乎没什么可选的了。
　　倒计时三十分钟。
　　罗飞飞跟着祁羽一道踏进摩天轮的车厢，车门缓缓关上，狭小的密闭空间内只余下他们两人。
　　还不太熟的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外界的喧嚣隔着窗户闷闷地传进来，谁也没有先开口讲话。
　　罗飞飞身上还穿着祁羽的外套，宽大的外套显得他格外小只，像是个小动物缩在座椅上，紧抿的唇角看上去有点紧张。
　　祁羽则是托着下巴静静看着对方，不知在想什么，唇角的笑意若有若无。
　　摩天轮缓缓转动，将一节节车厢送上顶端。
　　罗飞飞倚在窗边，视野中，下方的光亮越变越小，人群的喧嚣也离他们远去。
　　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眼见他们这一节车厢即将爬升到顶端。
　　“罗罗。”一片静默中祁羽突然开口道，“你的真名是什么？”
　　罗飞飞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摩天轮的霓虹灯透过窗户映在他脸上，是暖洋洋的颜色。
　　他用素来人畜无害的表情回望着祁羽，脑中一下子闪过七八个名字准备随口乱编。
　　下一秒，摩天轮猛地震动两下，罗飞飞始料未及，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晃歪在座椅上，差点咬了舌头。
　　广播传出嗞嗞的电流声，紧接着，毫不意外的，轻快又诡异的音乐再次响彻了游乐园上空。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第10章 氪命的第十天
　　世界切换的时机正好卡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点。
　　想到之前的过山车也是刚好卡在最高点，罗飞飞算是看出来了，这辣鸡游戏就是故意的。
　　眼见摩天轮外圈的霓虹灯迅速灰败，变成了一串毫无生气的脏兮兮灯泡，车厢内变得一片昏暗。
　　摩天轮仍在缓缓滚动，发出粗哑难听的机械摩擦声。
　　罗飞飞被震得歪坐在椅子上，胳膊往侧壁一撑，却陡然碰了个空，始料不及的，整个人也随着往那边倾倒过去。
　　“小心！”
　　祁羽眼疾手快地一抓，只抓住了罗飞飞的气球绳子，绳子与手腕像是长在了一起不可分割，虽然纤细却因为游戏规则坚韧无比，及时拉住了罗飞飞，绳子深深嵌入手腕的嫩肉，渗出血丝。
　　罗飞飞小半个身子已经挂在了车厢外——或许已经不能称作车厢。
　　四面的厢壁不知何时全部消失不见，只余下底座和两个座椅，三条岌岌可危的铁杆将他们吊悬在高空，看起来只要风稍微大一些，就能将整个底座掀翻，连同上面的人一道坠入深渊。
　　罗飞飞错愕地睁大了眼，悬空的脑袋感受到高处的夜风拂过发梢，凉飕飕的，直凉到心底。
　　他下意识往地面看了眼，心底一抖，连绳子勒得手腕刀割一样的疼都感觉不到。
　　这……差点就凉了。
　　为了拉住罗飞飞，祁羽往他那半边挪了不少，整个车厢也失了平衡往那个方向倾斜。
　　他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身旁一根铁杆才能保持平衡，同时用力将罗飞飞拽了回来，紧接着又往后退了几步，双腿微微下蹲，保持住整个车厢的平衡。
　　原来线索里的保持平衡是这个意思。
　　说得倒真是轻松……刚刚那一下，罗飞飞已经惊起了一身冷汗。
　　他坐在座椅上揉着手腕，脸色泛白，这回不是装的，摔下去尽管不会真的死亡，但命悬一线的感觉令他血液逆流，心口止不住突突狂跳。
　　他抬头看着祁羽，刚想真心实意地说声谢谢，却越过他不小心看到了远处下方的车厢，表情僵在了脸上：“下面……”
　　红裙子的小女孩坐在远处车厢里，两条小腿活泼地前后晃着，见罗飞飞看过来，对他扬起十足甜美的笑容，然后跳下座椅，将车厢踩得“哐哐”一响，整个车厢随之一震。
　　祁羽也转头看过去，小女孩笑着跳了起来，用一种人类不可能达到的弹跳力，看似轻飘飘地落在往上一节的车厢中，却好像落下了个千斤重的东西，整个摩天轮都颤了颤。
　　这小女孩是铅做的吧！
　　两人被震得歪了歪，脸色都不太好看，罗飞飞握紧了藏在风衣下面的棒球棍，紧盯那一层层往上跳的小女孩，考虑等她跳上来就一棍子抡下去。
　　只是不知道在这游戏里，物理攻击对鬼有没有用？
　　这个念头刚成型，系统突然冒出一段提示：
　　【莉莉邀请你们来到游乐园，她是游乐园的公主，攻击她是犯规行为。】
　　MMP……
　　罗飞飞心里问候了一句，松开手。
　　此时，他们这一节车厢已经随着旋转降到了一半的高度，但要是掉下去仍然够呛。
　　摩天轮的中轴处有一根铁杆，罗飞飞和祁羽站在中间抓住铁杆保持平衡。
　　下方，小女孩距他们只剩了一节车厢。
　　二人挨得很近，祁羽低头看着罗飞飞：“别怕，抓紧这根杆，不会有事的。”
　　既然线索说只要保持平衡就好，那么就不会出现其他的意外条件。
　　罗飞飞此刻才感觉到手腕的疼痛，表情扭曲着点点头。
　　“哐当！”
　　小女孩跳了上来，尽管抓着铁杆，脚底传来的震动都足够将两人震得七荤八素了，车厢底部的铁板眼见凹了两个脚丫印。
　　罗飞飞只觉得鼻子一痛，狠狠撞上了祁羽的胸膛，紧接着又顺势被祁羽搂住腰箍在怀里。
　　脸埋在对方胸口看不见周围情况，他浑身一抖，刚想挣脱出来，小女孩又绕着圈围着两个人在车厢中欢脱地跳了起来，越跳越起劲，若不是紧靠着祁羽，罗飞飞脚底都站不太稳，颠簸晃荡甚至让他产生了些晕车的反胃感。
　　吊着车厢的几根铁杆在震荡中发出痛苦难捱的“吱呀”声，感觉随时会一命呜呼。
　　“嘻嘻嘻，哥哥姐姐也来一起跳嘛~”
　　小女孩嘻嘻笑着过来拉罗飞飞的手，祁羽将罗飞飞又抱紧了些，居高临下地瞥着小女孩，眼神警告。
　　“嘁……”小女孩朝他做了个鬼脸，“小气，哼！”
　　“大哥哥是个小气鬼，大姐姐不要再跟他一起玩了！”
　　哟呵，小丫头片子，还挑拨离间？
　　系统不让攻击她，说明她是可以被攻击到的。
　　祁羽挑起一边唇角，捋了捋袖子。
　　罗飞飞按住祁羽的胳膊，低斥：“莉莉，别闹。”
　　他只是随口一试，没想到小女孩真的停下脚步，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惊讶地盯着罗飞飞，：“大姐姐，你知道我的名字？”
　　“莉莉，你是这里的公主。”发现还真有用，罗飞飞继续用哄小孩的语气说，“公主要有公主的样子，不可以这样胡闹，不然……”罗飞飞视线瞥道远处城堡外形的建筑，“不然王子殿下会不喜欢你的。”
　　头顶传来祁羽憋笑的声音。
　　罗飞飞自己也有点听不下去……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小女孩后退了一步，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不行！王子不可以不喜欢我！”
　　“只要你从现在开始，像个公主的样子。”罗飞飞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王子还是会喜欢你的。”
　　“真的吗？”小女孩半信半疑。
　　说话间，车厢距地面已经不足五米。
　　小女孩眼巴巴地看着罗飞飞，两条马尾辫垂在耳后，不闹腾的样子看上去特别乖巧。
　　罗飞飞看到近在咫尺的地面，对小女孩笑得温柔：“当然是骗你的。”
　　说完，车厢距地面的高度只余下两米左右。
　　在小女孩出离愤怒化身厉鬼前，祁羽带着罗飞飞从车厢跃下，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罗飞飞整着微乱的衣服，转身对小女孩笑容不变：“完成了。”
　　小女孩追着两人跳下来，但被游戏规则限制，不能对完成游戏的玩家做什么，她气呼呼地乱叫一通，跳脚：“坏人！都是坏人！我不理你们了！”
　　话音一落，她“噗”地原地消失，兔子玩偶……不，这次已经看不出是什么玩偶了，一只没有头的玩偶孤独地躺在地上，断掉的脖子处露出一张小小的纸条。
　　“海盗船上真的有海盗哦，小心你们的头，嘻嘻。”
　　这纸条内容不知怎么的让人脖子一凉。
　　可惜是普通项目的线索，于他们而言已经没有用了。
　　下一秒，系统公告适时地响起：
　　【叮！粉队玩家三个项目全部挑战成功，即将开启‘暗夜城堡’。】
　　【叮！全体玩家注意，游乐园即将进入永夜模式！】


第11章 氪命的第十一天
　　最后一个游戏项目的地点是游乐园中央那座标志性的城堡。
　　在里世界中，原本梦幻似的城堡也变成阴森可怖的样子，外墙漆黑，藤曼缠绕，城堡顶端隐约能看见无数的蝙蝠在盘旋环绕，光从外表就让人觉得好像有什么可怕的怪物盘踞在城堡内，在黑暗中窥伺闯入的所有人，时刻准备张开獠牙，将一切吞噬殆尽。
　　罗飞飞和祁羽走向城堡时，看见已经有人等在了通往城堡的必经之路中。
　　鲜红的气球飘在他们头顶，一男一女对慢慢走来的罗飞飞他们友好地打了个招呼，女玩家率先开口：“先恭喜你们啦。认识一下，我叫罗菲。”
　　罗飞飞噎了一下。
　　旁边男玩家说：“我叫原之鸣。”
　　对方从外表看上去游刃有余，而罗飞飞和祁羽身上多少都带着伤痕，对比之下稍稍有点狼狈。
　　“祁羽，罗罗。”祁羽简单介绍，对他们挑着眉，“特意等在这，不是只为了做个自我介绍吧？”
　　“本来我们是想等正常世界的时候再去完成一个项目的。”罗菲开口道，她脸上化着精致的妆，身材也高挑，浑身上下都透着成熟的气质，在她面前，罗飞飞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个青涩的女高中生。
　　她打量着两人，涂着深红色唇彩的嘴唇弯了弯：“谁想到你们完成三个项目后，竟然触发了永夜模式。”
　　祁羽笑了两声，罗飞飞抬起胳膊，指尖从宽大的衣袖中探出，摸了摸鼻子。
　　这锅他们不背，要怪就怪系统。
　　“我们时间还剩二十五分钟，话不多说。”原之鸣用食指推了把鼻梁上的金边眼镜，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条，“我手上有城堡的线索，你们那边肯定有关于其他游戏项目的，交换吧。”
　　祁羽偏过头看着罗飞飞，罗飞飞眨眨眼，伸进口袋也拿出了一张纸条，笑得无害：“好呀，交换线索，嗯……就当交个朋友。”
　　他说着将纸条递到罗菲手中，同时，原之鸣也将纸条递给了祁羽。
　　罗菲和原之鸣打开纸条看了一眼，表情说不上轻松，对二人说了声“谢谢”，就匆忙往海盗船的方向去了。
　　祁羽也打开纸条，罗飞飞凑过去看了眼，上面写道：
　　“城堡的路可真多呢，我建议都选左边哦~”
　　目前见过的线索都很简单易懂，果然因为是第一关，没太为难玩家。
　　将纸条收进口袋，他们沿着唯一的通路往城堡正门走去，靠得越近，越觉得城堡阴沉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城堡外围庄严的大门紧闭着，罗飞飞他们走到门下，大门发出迟缓的转轴声，在他们面前打开了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祁羽先走了进去，片刻后才对罗飞飞招了招手，罗飞飞也紧随其后踏入门中。
　　沉重的大门在身后又自行缓缓合上。
　　二人置身城堡外围的花园中。
　　花园很大，若是正常世界的游乐园这里肯定是很美丽的景色，但此刻没有草木葱茏和鸟语花香，只余下残败的花草，在荆棘掩映间仍然是一条小路直通向城堡的门。
　　路旁，一个告示牌似的东西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罗飞飞站在它跟前，轻轻念出声：
　　“勇者们，欢迎穿过层层关卡来到暗夜城堡。可怜的公主被恶龙囚禁在最高的地方，想救下公主吗？那就破解城堡的重重机关，去往顶端吧。不过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毕竟只有最勇敢又最幸运的勇者才能够成功。”
　　勇、勇者？恶龙？
　　总不会真有只龙在里面盘踞着吧……
　　罗飞飞看了眼小路尽头向他们敞开怀抱的大门，门内黑漆漆的好像一丝光亮都透不进去。
　　“要救公主……”祁羽抬头望着高耸的城堡尖，“罗罗，我突然想到一个很古老的游戏。”
　　“嗯……我也想到了。”
　　一个非常古老、源远流长的，下水管道工人兄弟通过层层关卡最终打败恶龙救下城堡里公主的游戏。
　　“嗯……你说，待会儿进去会不会吃到能长大的蘑菇？”
　　“……那还能踩乌龟呢。”
　　两人吐槽着，这么一通乱扯，周遭诡秘的氛围倒是散去不少。
　　随后，他们一前一后沿着花园小路走进城堡。
　　进入黑暗中的一瞬，两侧墙壁的烛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将城堡大厅隐约照亮了。
　　身后门不知何时紧紧合上，烛火无风自动，大厅内的一切都在烛光摇曳下晦暗不明。
　　“你们来啦，嘻嘻。”
　　熟悉到令人头痛的声音从正前方响起，二人将视线集中过去，果然在正对大门的楼梯上瞧见了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她抱着兔子玩偶，在昏暗的光线下笑得甜腻，然后提着根本不需要提起的小裙子，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下阶梯，努力装得像个优雅的小公主。
　　“你们应该知道游戏规则了吧。”小女孩走下最后一阶楼梯，蹦蹦跳跳地朝两人跑了过来，歪着脑袋，“你们是来救公主的，从这里走上去，能走到最高的地方就能救下公主，你们也就通关啦！”
　　祁羽抱着臂倚在门口，低头看着她问：“那么公主殿下怎么不在楼顶等勇士去救，反而亲自跑下来了？”
　　小女孩朝祁羽甜甜一笑：“我是公主，可我不是你们要救的那个公主呀。”
　　祁羽看着她突然绽放的笑容，眉头皱了皱，隐约对这种熊孩子即将作恶似的笑容产生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小女孩拍了拍手，笑嘻嘻地说：“好啦，游戏要开始啦，现在我们要选一个人去当公主，是谁这么幸运呢？”
　　罗飞飞他们还没做出反应，小女孩咬着手指，目光在两人间转了一圈，很快指向祁羽：“就是你了，去吧嘻嘻！”
　　随着这一指，祁羽突然消失在原地，罗飞飞伸手出去抓了个空，满脸错愕。
　　不是？？？
　　公主？？？
　　祁羽？？？
　　【嘀——暗夜城堡挑战开始，跟莉莉公主一起抵达顶端吧。】
　　小女孩迎着罗飞飞惊讶的眼神，过来拉住了他的手，仰起脑袋笑得无邪：“好啦大姐姐，我们现在是队友啦，一起去救公主吧~”
　　罗飞飞没动，小女孩又补充说：“大姐姐，动作要快一点哦，一个小时到不了最顶层的话，公主漂亮的脖子就要被恶龙咬断了……”
　　说着，自己捂住眼：“哎呀，好可怕好可怕！”
　　罗飞飞：……
　　小女孩一边流着鳄鱼泪嚎着好可怕，一边拖着罗飞飞走上楼梯。
　　罗飞飞被她拉着往台阶上走，看着对方蹦蹦跳跳的娇小身影，无语凝噎。
　　他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被捉走的祁羽处境比较危险，还是跟这个鬼公主在一起的他比较糟糕。


第12章 氪命的第十二天
　　楼梯宽大华丽，两边扶手刻着精致的花纹，台阶上铺了层红毯，踩上去没有声音，脚感软软的。
　　从楼梯走上去是一小块平台，平台上方正对大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张看不清面容的肖像，从褪了色的衣着看应该是位公主。
　　平台左右各有楼梯通往城堡二楼，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上去，脚步不停，拉着罗飞飞就往右边走：“大姐姐，跟我走吧~我知道这边的路比较近。”
　　就知道这个小鬼没安什么好心。
　　罗飞飞被她拉着走了两步，手伸进风衣口袋拿出纸条，借着昏暗的光线确认上面写的的确是左，直接了当地说：“男左女……我比较喜欢左边。”
　　小女孩红色的小皮鞋踩在红地毯上，嘴角弧度一下子消失。
　　罗飞飞对她突然垮下的脸视若无睹：“这样，我们分开走吧，看谁先到。”
　　小女孩握着罗飞飞的手冷冰冰的，墙上幽暗的烛火映得脸色忽明忽暗。
　　她嘟起嘴，眼神阴恻恻的，有点不开心，两秒后又重新绽开笑容：“可是我一个人会害怕，我要跟着你，那我也走左边！”
　　傻孩子，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你是一个鬼呀。
　　罗飞飞眼珠子往上翻了一圈。
　　一只鬼在他面前跟他说害怕，简直槽多无口。
　　无论如何，这颗红彤彤的牛皮糖是甩不掉了。
　　罗飞飞不情不愿地跟小女孩往左边楼梯上去，小女孩在旁边一蹦一跳，同时发出3D环绕型的渗人笑声，鸡皮疙瘩从她握住罗飞飞的冰凉小手一路窜到他后背。
　　左边楼梯上去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烛火在墙壁两边摇曳，映得墙上梵高体的油画显露出几分诡异，勉强照亮了脚下的路。
　　一扇门堵在尽头，小女孩看了眼，笑嘻嘻地抬头看着罗飞飞：“大姐姐，看来我们要进去那扇门呢~”
　　罗飞飞谨慎地看着面前这条走廊，像一条黑暗深邃的隧道，尽管按着提示走的左边，仍然不能对这里的一切掉以轻心。
　　他没有迈步，小女孩却松开他的手，率先迈着欢快的步伐往那扇门走过去，鲜红的裙子在黑暗中依旧显眼。
　　她个子矮，惦着脚打开门，然后整只鬼半躲在门后对罗飞飞招手：“快过来呀大姐姐！”
　　罗飞飞望着走廊尽头转身闪进门的红色裙角，握住藏在风衣下的棒球棍，踏入走廊。
　　一路畅通无阻，他走入那扇门，合上门前不经意回头望了眼刚刚走过的走廊，微微一愣。
　　两边墙上油画中的人物藏在暗处，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他确定这些油画之前绝对不是看向这边的。
　　不再多看，罗飞飞迅速合上门，想了想又反手锁上。
　　小女孩趴在椅背上，看见他的动作，咯咯咯咯笑起来。
　　这是一间餐厅布置的房间，中央放置着一张大长桌，桌布是暗红的颜色，整间屋子只有桌上三个烛台释放着光亮。
　　长桌的两头各放有座椅，并在座椅面前的桌上放置了杯盘刀叉，小女孩已经坐在靠近门的那张椅上，身边并排放置了张小些的椅子，她的兔子玩偶歪在上面，表情无辜地看着前方。
　　她给自己和玩偶都铺好了餐巾布，又对罗飞飞说：“大姐姐，先坐下来吃饭吧，我饿了。”
　　在这种地方吃饭，丝毫提不起食欲，更何况罗飞飞先前吃了烤肠和满满一杯的关东煮，一点都不饿。
　　想到关东煮，罗飞飞摸了摸肚子，又想起祁羽还在顶楼面临被咬断脖子的危险，他没有理会小女孩，往房间另一边的门走过去：“我不饿，你……和你的玩偶吃吧，我就先走了。”
　　小女孩只是拿起刀叉盯着他笑，双腿悬在椅子腿旁前后晃着，也不制止他。
　　而刚走过餐桌，一条胳膊忽然拦住他的去路，罗飞飞这才发现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位侍从打扮的中年男人，低着头看不清样貌，木偶一样立着毫无生气，阴森森地开口：“小姐，请用餐。”
　　……
　　你才小姐你全家都小姐。
　　此时，系统忽然冒出一条提示：
　　【游戏任务：吃完桌上的食物，或者为莉莉公主献上一份食物吧。】
　　“好吃好吃，真好吃！”
　　此时，一盘看不出是什么的冰冷肉块已经端上了桌，小女孩举起刀叉大快朵颐，很快就吃得满口鲜血，表情是一脸的饕足。
　　旁边的兔子玩偶也动了起来，发出尖锐的笑声，明明没有手指的手掌也不知道是怎么握住刀叉的，将面前一块血淋淋的肉切得肉沫横飞。
　　血腥味直飘到了罗飞飞这边，小女孩口中发出令人不适的咀嚼声，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些东西的口感，视听和想象让他胃中不适地翻滚。
　　要他吃这种东西是打死也做不到的，可献上食物又该怎么做？
　　“莉莉。”罗飞飞直接问小女孩，“你还想吃什么？”
　　小女孩擦擦嘴巴，叉子抵着自己嘴唇思考了一会儿，鲜红的唇往上弯起：“我想吃脑！”
　　……你是僵尸吗？
　　听到这种要求，罗飞飞看着仍然拦在自己面前的NPC，忽然产生一种不太妙的想法。
　　他捏了捏手中的棒球棍，掂量了下，回忆起这跟棒球棍的使用说明。
　　【道具：熊熊棒球棍】
　　【使用方法：手持打击】
　　【详情：看起来很坚固的棒球棍，不如试试打爆人的脑壳吧~】
　　打爆脑壳……
　　罗飞飞握住球棍，突然发难，用力朝旁边的NPC脑袋抡过去，不知是他用的力气过大，还是对方脑袋太脆，只一击竟然打得蹦出了红白相间的东西。
　　有东西飞溅到脸上，罗飞飞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血和脑浆。
　　……
　　果然这才是这根棒球棍的正确用法。
　　他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脑袋开花的NPC，突然开始担心这游戏正式上市后会不会因为太过血腥暴力而被和谐掉。
　　这边在行凶，那边大快朵颐的小女孩没有给出半点反应，一盘又一盘奇怪的东西端上餐桌，她来者不拒，不知是什么生物的鲜血顺着嘴唇流下，染污了裙子，又跟裙子的鲜红色融为一体。
　　兔子玩偶也几乎由粉红色变成了血红，一块块不合它体积的东西被它送入口中，吃得兔耳朵都在发颤。
　　很快有另外的NPC将倒下的这个搬走了，没一会儿，端上一盘血淋淋的半固体。
　　任务栏刚刚发布的任务打上了勾，罗飞飞看了一眼，觉得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遭受视觉和嗅觉的摧残，转头拧开门把手，将一切隔绝在身后。
　　展现在面前的是两条路，一条左拐，一条直走。
　　谨记着线索的提示，罗飞飞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左边那条路，转过弯后，很快出现了往上的阶梯。
　　阶梯盘旋而上，一眼看不见尽头，好像要直通到城堡顶端一样，楼道内空荡荡的，罗飞飞听见自己喘气的声音在黑暗中放大回荡。
　　低着头转过最后一道弯，黑寂中，罗飞飞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他视线缓缓上移，看清面前的东西后，脚底差点踏空。
　　楼梯顶端有个“人”，正直挺挺地站立在那紧盯着他，眼神空洞，青白僵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第13章 氪命的第十三天
　　上方的“人”直愣愣地看着走上楼梯的罗飞飞。
　　罗飞飞扶着楼梯的手一紧，继而定了定神，隐约看出在上面等着他的是个女仆打扮的“人”。
　　女仆没有焦距的眼睛对上罗飞飞，慢悠悠开口，声音干涩没有情绪：“小姐，公主已经等您多时了。”
　　她说完，侧身让开路，罗飞飞这才注意到她身后一扇华丽沉重的大门，隔着门隐隐听见门内掺杂着音乐的欢声笑语。
　　“吱——”
　　门轴摩擦发出沉闷的响声，罗飞飞推开门的同时，门内的声音戛然而止，死一般寂静。
　　罗飞飞踏进房间，过分宽大的空间让他忍不住仰头往上看。
　　高高的穹顶中央悬着巨大华丽的水晶吊灯，发出的光经过无数玻璃折射，却奇怪的依旧幽暗，只聚光灯一般照亮了灯下一小块地。
　　房间中央，本该被罗飞飞丢在餐厅中的小女孩正在拎着兔子玩偶的两只胳膊转圈圈，红色的公主裙随着旋转展开，见罗飞飞来了，她停下脚步朝他招了招手：“大姐姐，你终于来啦！嘻嘻嘻，就等你啦，来陪我跳舞吧~”
　　【游戏任务：陪莉莉公主跳一支舞吧。】
　　罗飞飞这才看出来，这房间是个舞池。
　　而在水晶灯照出的范围外，黑压压围了一群雕塑般的“人”，他们穿着华贵的舞服，维持着僵硬的微笑，一瞬不瞬地盯着突然闯入的人。
　　房间两边各有楼梯往上通去，而楼梯尽头又是两扇紧闭的门，按任务提示若要通过这个房间，就要跟这个阴魂不散的小女孩跳上一支舞。
　　罗飞飞慢慢走上前，低下头看着小女孩：“好吧，跳什么舞？”
　　兔子玩偶被小女孩随意丢到一边，她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歪了歪脑袋振振有词：“华尔兹！王子救下公主以后都要举办舞会的，这是为大姐姐待会儿救下公主后做的演习哟。”
　　罗飞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身份又从勇士晋升成了王子。
　　他瞥着视野角落里鲜红的倒计时，他在餐厅过关很快，可爬楼梯耗时久了些，时间剩余四十分钟。
　　看刚才的楼梯长度，现在距离城堡顶端大概不远，时间应该来得及。
　　轻快的音乐响起，周围定格木偶似的“人”随着乐声僵硬地翩翩起舞，像一群狂欢的丧尸。
　　罗飞飞被小女孩带着迈开脚，他从没跳过舞什么的，觉得自己的动作之僵硬大概与周围的背景板NPC有的一拼。
　　一曲舞毕，小女孩一只踏着红色小皮鞋的脚往后踮去，提起裙子朝罗飞飞屈膝行礼，聚光灯外响起热烈的掌声，在空旷的穹顶之中回荡。
　　罗飞飞有些讶异，竟然真的只是单纯地跳了支舞，什么都没有发生。
　　掌声过后，围观的NPC自动让开两条通往两边楼梯的路。
　　趁小女孩还没开口，罗飞飞转身往左边的楼梯走过去，NPC让开的通路很狭窄，罗飞飞几乎是贴着他们而过，一双双无神的眼在暗处随着他的动作移动，诡异的感觉让人分外不快。
　　小女孩欢脱地紧随着跟上了罗飞飞，几次想握住他的手都被躲了开，嘟起嘴，双马尾下垂着，气鼓鼓地跟在后面小碎步。
　　剩余时间三十分钟。
　　推开门，又是一条走廊，两旁竖立着几尊骑士盔甲，随着罗飞飞他们推门而入，所有盔甲的头盔“卡啦”一声转了过来。
　　罗飞飞已经被这游戏时不时不痛不痒的“震你一下”弄得快麻木了，并不理会他们，神色平淡地穿过走廊，而走了一半时，身后传来异样的声响。
　　是盔甲活动的声音。
　　罗飞飞转过头，见到其中一尊盔甲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走廊中央，手中握着剑与盾，面对着他的方向，头盔应当是露出眼睛的地方空洞一片。
　　要糟。
　　意识到要发生什么，罗飞飞拔腿就跑，下一秒，那盔甲果然以与它的体型毫不相称的速度在走廊呯呯嘭嘭地快速奔来。
　　罗飞飞不认为这种东西是他一根棒球棍能打得过的，背后极速逼近的死亡威胁令他飞奔的同时心脏疯狂跳动。
　　尽头的门就在眼前，他猛地扑上门旋转门把手，“砰”的一声将门抵在身后重重关上，随后只听“哐”的一声巨响，身后紧追不舍的盔甲猛地撞在门上，罗飞飞倚着门，险些被这一震动撞出脑震荡。
　　这种情景，令罗飞飞紧张的同时又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好像前不久，有过相似的经历？
　　“哎呀，我们走到囚室了~”眼前的房间本是一片漆黑，小女孩笑嘻嘻地点燃了房间内的烛台，“听说这里以前用来囚禁犯错的公主的哟~好可怕。”
　　光线亮起的一瞬间罗飞飞在正前方看见了自己——准确说，是镜子中的自己。
　　不算大的房间，镜子，烛台，梳妆台。
　　太强的既视感让罗飞飞反是愣了愣，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emmmmm……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因为是第一关就送分送成这样的吗？
　　这游戏为了让他们不至于第一关就GG还真是煞费苦心……
　　【游戏任务：囚禁公主的房间真可怕，快带莉莉公主离开这里！】
　　按照之前在密室逃脱的记忆，罗飞飞上前拿起烛台——这次是真的烛台了，幽暗的室内，烛火将镜中他自己的脸照得阴森，而小女孩明明站在他身边，镜中却映不出她的影像。
　　乳白的蜡滴顺着蜡烛滚落，罗飞飞端着烛台走至墙边，果然见到两边和顶端的墙上贴满了人脸，他满不在乎地随手拿下一只，怪异的触感却让他手一抖，人脸软趴趴地掉在地上。
　　这特么……是真的人脸。
　　小女孩好奇地捡了起来在手里把玩，还将它贴在自己脸上像贴面膜一样，对罗飞飞做鬼脸。
　　“啪嗒。”
　　化妆台的方向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罗飞飞握着烛台转身朝那边照过去，有个金发白衣的女人坐在梳妆台前的影子闪现，隐约听见一声叹息，随后桌面留下一支口红。
　　小女孩已经先跑过去拿起了口红，作势要往自己嘴上抹，而她面前的镜子上也出现了一行熟悉的红色字迹：
　　“我的爱人啊，你会出现在今晚的黑暗中，带我逃离这牢笼吗？”
　　罗飞飞不用思考就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了，他慢慢将烛台放在桌上，坐在刚刚白衣女人坐着的位置，注视着镜中自己微白的脸，轻轻吹灭了蜡烛。
　　镜子上应该是口红写出的字像融化了一样顺着镜面流下，紧随着，又融入镜子慢慢消失不见。
　　一片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极低的轻笑，有什么“人”对着他耳朵吹了口气，低沉又诱惑的声音在耳边轻喃：
　　“来找我吧，我的甜心，我就在你身边。”
　　镜中，一张惨白的脸紧贴着罗飞飞的脸庞出现，罗飞飞捂着耳朵愕然地朝身旁看过去，空无一鬼。
　　耳边又是一声勾人的浅笑，再看向镜子，那张脸已然不见。
　　下一刻，桌上的蜡烛自己点燃，小女孩涂着艳红嘴唇的脸骤然出现在罗飞飞眼前，张开血盆大口咧嘴一笑。
　　罗飞飞闭上眼捂着心脏，缓了一会儿，站起身开始在墙上一张张人脸中寻找刚刚那张脸。
　　那张脸的辨识度很高，找到并非难事，罗飞飞踮了踮脚伸长胳膊，将身体伸展至极致，指尖绷紧，顿了两秒后还是认命地搬来了凳子，踩在上面才取下那张脸。
　　过于真实的人皮手感让罗飞飞感觉到不太自在，他取下脸皮背后的钥匙后重又将脸放回原处，随后，被他握在手中的这张脸朝他弯了弯唇，轻笑一声。
　　罗飞飞：……
　　他跳下凳子，赶紧走到出口处的门边将钥匙插了进去。
　　“咔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剩余时间，二十分钟。


第14章 氪命的第十四天
　　门外没有走廊，直接是一条楼梯，环绕往上，这里的阶梯看上去比之前都陡峭一些，砖石铺就的表面也有些许斑驳。
　　这回小女孩率先呲溜着跑了上去，罗飞飞跟在后面，走过一个弯，旁边墙壁上出现了通往外界的小窗，能够高高俯瞰外面游乐园的模样。
　　这是进入城堡后第一次看到外界，罗飞飞驻足往外看了数秒，他们的已经在相当高的地方了，不出所料这楼梯尽头就是城堡顶端。
　　从窗户正好能看见城堡大门的位置，罗飞飞看见两颗黄色的气球飘进了花园，女孩子模样的崔子源在跟他身后一个高个子青年大声说着什么，后者小声回应，两人的声音隔得太远，传到这边时已经在空中打了无数个转飘散了，听不清楚。
　　“大姐姐！”已经先跑上去的小女孩返了回来，站在弯道处望着罗飞飞，“快走啦，公主就在前面等我们了哦！”
　　罗飞飞应了一声，看见崔子源那颗黄灿灿的脑袋消失在城堡大门后收回视线，朝小女孩走过去。
　　最后一段楼梯无惊无险，推开最后的房门，小女孩欢笑一声扑了进去，罗飞飞被眼前出乎意料的场景怔在门口，眼角抽了抽。
　　全城堡都是黑暗无光的，唯独这里灯光暖白如昼，而整个房间，完完全全就是小公主的卧室风格。
　　墙和家具全是淡淡的粉色，无数可爱的娃娃和玩偶布置在卧室内的橱柜、地面，床上更是沦陷成了玩偶的海洋。
　　而被掳走的祁羽，就躺在一堆兔子小猫小狗的玩偶中间。
　　这个身量足有一米八的大男人正陷入云朵般软绵的床垫内，紧闭着眼，睫毛密而长，微卷的头发散了开，有几根贴着侧脸，将原本张扬的面容勾勒得安恬。
　　如果忽略掉满床的玩偶和粉色床单床帐，这分明是位俊朗的王子，可偏偏被安上了令人哭笑不得的公主身份，躺在这儿等着别人来营救。
　　“……”罗飞飞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表达他的内心，扯开嘴角看着小女孩，“所以，恶龙呢？”
　　传说中到了时间就要咬断公主脖子的恶龙呢 ？！
　　小女孩趴在床边看着祁羽，伸出手戳了戳他熟睡的脸：“嘻嘻，公主哥哥是我抓走的，当然我就是恶龙呀~”
　　罗飞飞一时还有点懵，心想不是要打败恶龙吗？那他要把这个小女孩的脑袋打爆吗？会不会不太好？
　　系统及时制止了他可怕的想法。
　　【历经千难万险，在莉莉公主的帮助下，勇者终于找到了被恶龙囚禁的公主，从此即将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系统提示：公主需要亲吻才能醒来。】
　　罗飞飞：……
　　不是每个公主都叫睡美人好吗！
　　私自吻公主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公主的感受！公主也许并不想被吻啊！
　　这是什么老掉牙的套路！
　　小女孩看着他的眼睛闪着星星：“大姐姐，你该吻醒公主了~”
　　罗飞飞站在床边，盯着床上熟睡的祁羽，抿了抿唇，没有动作。
　　有点……下不了口。
　　亲男人这种事情，而且还是在对方毫无知觉的时候，罗飞飞脸上只是肌肉抽搐，内心已经变成了暴漫脸。
　　“亲亲！”小女孩扯住他的衣角往床上带，同时撅起自己的嘴，“快亲亲！”
　　视野角落里的倒计时还剩十分钟。
　　都到这一步了，作为要冲击第一名的男人，罗飞飞不可能因为一点心理障碍就前功尽弃。
　　他又踟蹰了半分钟，心想对方脸还挺好看的，也不知道这算谁吃谁豆腐，心一横，双手撑在床上俯下身，对准祁羽的脸颊就闭着眼啄了上去。
　　睡梦中的祁羽觉得像被鸭子啃了一口，脑袋在枕头上被撞得歪向一边，皱了皱眉。
　　小女孩趴在床边兴致勃勃地期待着，见状发出有些失望的声音：“噫~大姐姐耍赖，按故事应该亲嘴巴的！”
　　“啧，小孩子平时少看这些东西。”看见祁羽眼皮动了动，罗飞飞立刻捂住了她的嘴，怕她再说出什么令人误会的话。
　　小女孩浑身冰冷，罗飞飞感觉自己手像是贴上了一块大冰块。
　　公主床上的祁羽慢慢睁开眼，眼神对着头顶的床纱聚焦了片刻，神色茫然，然后试着抬起胳膊，发现被一堆玩偶压在下面，不止如此，连自己身上都躺了一群玩偶。
　　他将胳膊从玩偶山中抽出来，紧随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往旁边看过去。
　　罗飞飞还在捂着小女孩的嘴，他有点心虚，祁羽摸的是他刚刚亲的那块脸颊。
　　“通关了？”祁羽看见罗飞飞站在旁边理所当然地得出了结论，又有些疑惑，“你刚刚……”
　　“我没有。”罗飞飞飞快地抢答，“你醒啦，太好了，我们通关啦！”
　　祁羽话说了一半卡在喉咙口，挑了挑眉。
　　他还什么都没问呢？
　　也许一开始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看见罗飞飞这幅遮遮掩掩的样子，再结合游戏的场景，祁羽忽然看穿了一切。
　　他本来对莫名其妙被抓去当成“公主”的事情颇有芥蒂，现在又觉得有些意思。
　　祁羽勾起唇角，掀开简直要将人活埋的玩偶，边下床边说：“哦，话说我刚才做梦，好像被只鸭子啄了一口，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真奇怪……”
　　罗飞飞瞪着他。
　　你才鸭子呢！
　　“罗罗。”祁羽下了床，站在罗飞飞面前，一下子从仰视变成了俯视，笑着伸手揉了揉罗飞飞的脑袋，“一个人通关，辛苦你啦。”
　　“没事的，根据提示来很简单。”罗飞飞对他笑了笑，慢慢后退半步，见自己的头从魔掌中解救下来。
　　摸头杀什么的，对他一个大男人真的不合适。
　　小女孩还被他捂着嘴巴，她使劲掰扯着罗飞飞的手，罗飞飞被她冻得不行，终于大发慈悲地松了开。
　　她解脱后，笑嘻嘻地踮起脚，突然在罗飞飞脸颊上吧唧一口：“大姐姐，谢谢你陪我玩~”
　　【叮！完成隐藏任务：莉莉公主的吻，玩家44号积分加10。】
　　罗飞飞有些惊讶，看着小女孩的身影在面前慢慢透明，无意识地捂住脸颊。
　　他做什么了，莫名其妙就完成了隐藏任务？
　　此时，系统忽然响起一阵欢脱的音乐：
　　【叮！粉队玩家完成‘暗夜城堡’！粉队玩家通关‘暗夜游乐园’！】
　　【‘主线任务二’已完成，玩家44号注意，一分钟后将登出游戏进入结算界面。】
　　视野右上角又出现了一分钟的倒计时。
　　祁羽显然也听见了系统的提示，他对罗飞飞笑着说：“托你的福，我这回可算是躺赢了？”
　　罗飞飞客气道：“如果不是你，我在商店街那边可能就要用掉一条命，算我们扯平。”
　　倒计时还剩45秒。
　　“说起来，我还是不知道你叫什么。”祁羽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自己风衣的女孩子，心中不乏好奇，“祁羽就是我真正的名字。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罗罗，也告诉我你的真名吧？”
　　真名是不可能告诉的，但罗飞飞觉得似乎是时候让这人知道一些真相，免得留下什么臆想。
　　他轻轻叹了口气，解开风衣扣子，在祁羽诧异的目光中将它随手丢在床上。
　　倒计时还剩15秒。
　　随着罗飞飞的下一步动作，祁羽也不禁露出震惊的神情。
　　他大大方方地掀起裙子，对祁羽笑得温柔，眼见祁羽的表情渐渐凝固，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系统的锅，不能怪我，得罪啦兄弟。”罗飞飞笑得比在游戏中任何时候都灿烂，不负责任地说。
　　祁羽动了动唇：“你……”
　　倒计时由1跳到了0。
　　二人进入结算界面，世界重新化为一片纯白。


第15章 氪命的第十五天
　　“玩家44号开始结算。”
　　“初始黄牌警告-5分。”
　　“完成主线任务一＋10分。”
　　“完成主线任务二＋50分。”
　　“完成隐藏任务＋10分。”
　　“本地图最快通关奖励＋10分，当前关卡无死亡记录＋10分。”
　　“玩家44号总积分85分，目前排名第一，下一局初始公布本轮最终排名。”
　　“是否退出游戏？”
　　“是。”
　　游戏界面随着登出而消失，罗飞飞感觉到自己躺在游戏舱内，他活动了下手脚刚想打开舱门出去，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祁羽跟自己是同时进入结算的，现在出去怕是正好要对上，到时候对方都不用猜就知道刚刚在游戏里耍了他的是谁。
　　罗飞飞有点做贼心虚。
　　不妥不妥，再等等。
　　在游戏里度过了一段惊险又吓人的漫长时光，身体不累，精神却是疲倦了，罗飞飞索性两腿一蹬继续躺在游戏舱中，合上了眼。
　　……
　　祁羽迈出游戏舱的时候只有几个舱位是空着的，应该是别的地图有人先他们一步通关了，而余下几十个玩家舱门紧闭着，仍在游戏中。
　　刚刚游戏结束前的一幕还在脑中无限回放，他的队友，那个看上去乖巧温驯的“女孩子”，突然掀起的裙下风光着实让他受到不小的惊吓，以至于他抽出游戏卡，站在舱位前等了十分钟想逮住这个自称“罗罗”的人。
　　陆续有人从游戏舱中出来，祁羽倚在舱边不动声色地观察，觉得每一个人都可疑却又都不像。
　　等了一会儿，他意识到自己犯了傻，一手插在口袋往外面走，另一手滑开手机屏幕，拨出一个号码。
　　“喂，是我。”
　　“嗯，游戏结束了，帮我查个人。”
　　“刚刚游戏跟我一组的，他说他叫罗罗，十分钟之内告诉我消息。”
　　“没什么，好奇而已。好，先谢了。”
　　挂断电话，手机在祁羽修长的手指把玩下随意地转了个圈，又被他放回口袋。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扫视着余下紧闭的舱门，嘴角勾出带着痞气的笑容。
　　他倒要看看，这个“罗罗”，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
　　罗飞飞浅寐了一刻钟，打开舱门，正巧看见崔子源也从自己的游戏舱里探出了脑袋，一头金灿灿的毛非常惹眼。
　　周围一半的舱门都打开了，罗飞飞将游戏卡□□收回口袋，崔子源也看见了他，抬手奋力地打招呼，神色兴奋：“大哥大哥！”
　　罗飞飞看着恢复正常的视野高度和衣着，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身体如此令人安心，他朝崔子源走过去：“通关了？”
　　“当然啦！嘿嘿，我有大哥你保佑，又有林哥罩着，想输都难！”崔子源熟络地将胳膊搭在罗飞飞肩上，勾肩搭背地往游戏室外走，“哦，当然，其中也有我机智勇敢的功劳啦。”
　　“林哥是谁？”罗飞飞问。
　　“哦，我刚刚的队友，挺靠谱的。”
　　罗飞飞想到在城堡顶端窗户往外看见的那个高个子青年，“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游戏中的时间流逝和现实并不一致，刚才在游戏里度过了三个多小时，现实才刚刚过了一半左右的时长。
　　时间距离午饭尚早，罗飞飞跟崔子源一起将开放给他们这些内测玩家的几个楼层逛了个遍，除却已知的医疗层和餐厅外，健身房、歌舞厅、KTV、电影院、咖啡厅……各种各样的娱乐休闲设施应有尽有，平时也都是对所有员工开放的。
　　“……我更想进这个公司当策划了。”罗飞飞逛完后感慨，不愧是业内最大的公司，员工福利好到原地飞升，要是进了这公司简直可以三百六十五天不出大楼。
　　为了这一远大崇高的理想，就算是恐怖主题罗飞飞也能接受。
　　不就是氪命吗？
　　反正这种事情，一次两次三次，总会习惯的。
　　逛完所有区域，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
　　餐厅是自助餐式，种类繁多，味道也可口，罗飞飞还算矜持，盘中堆得满满但细嚼慢咽着，崔子源就吃得形象全无了，不过他这般吃相倒是令人胃口大增。
　　吃饱饭回到宿舍，崔子源走在前面打开门，“哇”的惊叫一声：“你你你……”
　　在他们回屋前屋内竟然站了一个人，他本来想说有小偷，可再仔细一看，这人他见过。
　　“emmmmm……”崔子源觉得情况有些怪异，愣在门口打了个招呼，“那个，朋友，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他本想直接喊出名字，可又想到自己刚刚在游戏里是什么样子，也并不想让人认出，忙改了口。
　　祁羽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停了会儿，露出了然的神情，又转而看向他身后的罗飞飞，从口袋中拿出一把钥匙，对崔子源笑了笑：“这是隔壁我宿舍的钥匙，能麻烦你去隔壁坐一会儿吗？我有话想跟你舍友聊聊。”
　　崔子源愣愣地接过钥匙，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和罗飞飞之间莫名诡异的氛围：“大、大哥？你们……”
　　罗飞飞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半个上午的时间就找到他的，他之前看过全部内测玩家的名单，姓罗的男玩家至少有四个人，而他的样貌跟游戏中女装的脸又不一样，怎么能这么快就准确锁定了目标？
　　况且找他做什么，算账？打一架？
　　他比量了下两人的身形，觉得自己也不是没有胜算，对崔子源点点头：“你去隔壁吧，没事。”
　　“哦。”崔子源一头雾水，在两位大佬奇怪的气场中战战兢兢地退出了门。
　　“罗罗。”崔子源走后，祁羽出声喊着罗飞飞的化名，故意用上了宠溺的语气，激得罗飞飞和自己都一身鸡皮疙瘩。
　　他看着面前邻家男孩一般的男人，这张脸与游戏中那个女孩子的脸在眼前重合起来，都是小绵羊一样的无害，他扬着唇像是挑衅：“罗飞飞，嗯？”
　　祁羽穿着和游戏里如出一辙的白色衬衫，头发稍长，在脑后扎了个小揪，发梢自然地卷着，一张脸帅气中又透着些张扬的痞气，简而言之，整个人跟游戏里一模一样。
　　他看似在询问，但语气是完全肯定的，罗飞飞再假装也没什么意义，他笑了笑承认：“嗯，是我，但你怎么找到的？”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祁羽卖了个关子，“倒是你，刚刚我还真没看出你是个带把的，厉害啊兄弟。”
　　“我说了，系统的锅，我也不愿意的。”罗飞飞神情是百分百的无可奈何，“我至少最后让你知道真相了，下次换你被系统弄成女装大佬试试什么感觉？”
　　祁羽挑了挑眉，这张脸的表情确实无辜，可他总觉得这人并不是单纯的被迫，反是被系统顺水推舟、乐在其中。
　　“别紧张，我也没打算找你麻烦，只是来给我的邻居打个招呼。”祁羽走近了些，他比罗飞飞高出一点，但远没有在游戏中的身高差有压迫感，“我就住在隔壁，以后……常联系？”
　　罗飞飞记得昨天旁边的宿舍明明还没有人住的，脸上表情不变：“好啊，期待下次游戏中再见。”
　　“会见的。”祁羽说着，绕过罗飞飞往门口走，擦肩而过的同时还手贱地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嗯，发质很好，头发跟看上去一样软软的，手感倒是不错。
　　对女孩子摸头杀就算了，知道是男人还摸是什么毛病？！
　　罗飞飞眉头一抽，差点想抓住那只手来个过肩摔。
　　“对了。”走到门口，祁羽像是突然想起件重要的事，回过头认真地说，“我的，比你大。”
　　随后玩味一笑，在罗飞飞愣住的一瞬合上了门。
　　“……艹。”
　　罗飞飞注视着门后随着他关合左右晃动的装饰物，淡淡地爆出句粗口。


第16章 氪命的第十六天
　　休息了大半日，下一轮游戏在第二天上午同一时间开始。
　　罗飞飞早上走出宿舍门，就看见祁羽恰巧关上隔壁宿舍的门，一头微卷的头发大概是因为刚起床，比之前看上去更卷了些，他今天换了件休闲的T恤，见到罗飞飞也有点意外，打招呼：“早啊罗罗，真巧？”
　　罗飞飞听到这名字，报以礼貌性的温和微笑，随后拉着崔子源绕过他，快步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崔子源直觉两人间发生了什么，走出十米后忍不住小声问：“大哥，你们怎么啦？诶我真的很好奇，昨天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你都不告诉我……”
　　“没什么呀，单纯的友好聊天。”罗飞飞敷衍着，打岔问，“待会儿吃什么？”
　　“哦，我今天想试试三明治，昨天看它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崔子源用吃的一勾就忘掉刚刚在说什么。
　　“嗯……那我也试试。”罗飞飞憋着笑。
　　……
　　再进入游戏室，罗飞飞看到一些游戏舱已经空了出来，上一轮尽管不算难，还是淘汰了小部分人。
　　他躺进游戏舱闭上眼，下一瞬，又身处飘着游戏LOGO的白茫茫界面中。
　　“欢迎回到《惊笑游戏》。”
　　“玩家44号，上一轮积分单组排名第一，获得复活卡x1，目前累计3张复活卡。”
　　“本轮剩余88名玩家，随机分组请注意，祝游戏开心。”
　　“是否进入游戏？”
　　“是。”
　　“即将进入第二关，《校园百物语》。”
　　“倒计时，5、4、3、2、1……”
　　随着倒数结束，白茫茫的背景渐变式退去，视野切换的同时，耳边响起一种每个字分开都听得懂、但合起来就令人一脸懵逼、并且自从数年前高考完后就再也没听过的话语：
　　“根据开普勒第三定律……”
　　讲台上头顶发亮的中年男人捏着粉笔板书，同时回过头对台下的同学们讲得眉飞色舞。
　　夕阳的橙色光辉透过教室明净的窗户映在课桌上，罗飞飞坐在桌前，先是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衣着——很普通的校服，看不出男女，他又转头借着窗户反光确认一番，这才放下心。
　　还好，这游戏还不至于丧心病狂，这次是正正常常的男儿身。
　　随后，他才看着自己面前翻开至35页的《高中物理（三）》和满教室的同学，继而抬头看了眼黑板右上方滴答滴答的时钟。
　　下午四点五十五分。
　　讲台上的老师还在滔滔不绝，罗飞飞听了两分钟，开始祈祷下课，好像回到了高中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讲道理，玩游戏就玩游戏，在游戏里还要上课就过分了，他要投诉。
　　五分钟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下课铃声终于打断了老师妙语连珠演讲一般精彩的讲课。
　　老师快速地收了尾，又叮嘱同学们放学后好好复习，这才夹着书本端起保温杯走出教室。
　　这种无限贴近日常生活的场景，比上一关奇怪的游乐园给人的感觉还要真实。
　　周围的同学都开始收拾书包三三两两走出教室，罗飞飞坐在原地慢吞吞地将书整了整，等着系统或是NPC触发剧情。
　　“罗飞飞！”很快，果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发什么呆呢，不去社团活动啦？”
　　“社团活动……？”罗飞飞看了眼身后的人，是穿着和自己一样校服的男学生，问他，“什么社团活动？”
　　【你是惊笑中学高二(1)班的学生，从这学期开始加入了学校的灵异社，是活跃社员之一，每周五放学后都会打卡参与社团活动。】
　　【任务一：参与灵异社今夜的社团活动。】
　　灵异社，夜里的社团活动，一听就是各种作死的开端。
　　“哦……你说灵异社啊。”罗飞飞听见系统这么提示，立刻改口，“嗯对，我刚刚在想题，差点忘了，现在就去。”
　　罗飞飞说着立刻收拾好书包，跟面前的同学一起走出门，这时，角落里有个同样留在座位上的女生忽然站起来，小声喊住了他们：“那个、那个……”
　　“奚小白，一起啊，快点。”那个同学看见她也招呼着，“要迟到啦。”
　　“哦、好。”
　　女孩子应着，走到他们俩身后，罗飞飞转头看了她一眼，无害的脸配上校服更像是个纯良的少年了，他低头看着女孩，温和地问：“你叫奚小白对吧，你也是玩家？”
　　他突然搭话，奚小白没有防备，被他问得一愣：“玩家？嗯……是，我是。”
　　听见他们这般对话，前面带路的学生没有任何反应，显然只是个普通的NPC。
　　剩下的玩家，估计待会儿都会在灵异社见到。
　　“社长，我们来啦~”
　　推开标着灵异社的屋门，活动室内狭小的空间一览无遗，已经有几个人围着几张课桌拼起来的长桌坐着。
　　罗飞飞一进门，就看见背对着自己的一颗扎着小辫子的卷毛脑袋，脚步一顿，默默扶额。
　　这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吧。
　　祁羽听见动静回过头，他坐在背对门的位置，手搭在椅背上，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但这发型怎么看都违反校规，搭上这张脸，依旧是人群中最闪亮的一颗星。
　　他看见罗飞飞也不惊讶，反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巧了，咱们这算不算有缘千里来相会？”
　　啊哈哈，是孽缘吧。
　　罗飞飞对祁羽干笑两声，特意选了离他远一点的位置坐下，同时扫了眼屋内的所有人。
　　一共十个人，除去祁羽，他还见到了上一关见过的罗菲和秦莓。
　　罗菲太成熟了些，虽然穿着校服，但模样比起学生更像老师，秦莓倒是没什么违和感，眼神若有若无地往对面祁羽那飘，看上去欲言又止。
　　人似乎是到齐了，坐在长桌最顶端的男生是刚刚被称作社长的人，他清了清嗓子：“咳咳，难得我们社今天这么齐，连幽灵社员都出动了啊，看来大家都对这两天的传言很感兴趣？”
　　一帮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露出不解的目光，社长惊讶道：“喂不是吧，就是那个啊，夜里二号楼美术室闹鬼的传言……”
　　有几个人立刻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也有人轻轻皱眉。
　　社长瞥了瞥左右人的反应，继续说：“这种事我们灵异社当然应该替全校同学去探明真相，所以我决定——”他故意拉长了声音，“我们今晚的活动内容，就是去美术室玩招灵游戏！”
　　除去社长和先前带他们进来的那个男生，余下一圈人的表情各有各的精彩。
　　比起有几个人露出的退却，祁羽则是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社长，玩什么招灵游戏？”
　　社长听到他这么问，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今晚我带你们玩个以前没玩过的，叫——百物语。”


第17章 氪命的第十七天
　　百物语，是来源于日本的一种招灵游戏，传说是一群人在黑暗中轮流讲怪谈，点上一百支蜡烛，说完一个怪谈吹熄一支蜡烛，直到说完一百个怪谈，而蜡烛也全部被吹灭后，鬼怪就会出现在讲故事的人之间。
　　灵异社十个人用社长不知怎么弄到手的美术室钥匙一溜边做贼似的钻了进去，生怕被巡夜的老师发现，所有人都受气氛感染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声音。
　　美术室靠墙的一圈放了不少石膏像，中间是学生的画板支架和座椅。
　　他们挪开画板，在房间中央围了一圈就地坐下，社长挨个分蜡烛：“我们这个百物语来点不一样的，我定个主题——‘校园百物语’，每个人都要讲跟学校有关的鬼故事。”
　　“真要说一百个吗？”有人问，“可我们也没有一百根蜡烛啊。”
　　“说一百个天就要亮了。”社长分完了蜡烛，又从口袋掏出打火机，“啪”地打亮，微弱的火光映在他漆黑的瞳中，“意思意思，一人说一个，来来来点蜡烛了。”
　　“意思意思？那这有什么用啊……直接剩下十分之一，哪里能招到鬼。”秦莓嘟囔道。
　　“嘘！”旁边叫俞元洲的人用胳膊撞了她一下，“怎么，你嫌不刺激，还真想见鬼啊？”
　　“哎，咱们以前做过那么多招灵游戏，哪次成功过了。”社长点完了一圈蜡烛，微弱的火光从下方照着每个人的脸，将身后美术室陈列的石膏像也映出了个大概。
　　黑暗中好像有一双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屋子中央的人。
　　社长看来对这次的招灵游戏也只当如往常一样虚惊一场，只是个游戏，没报什么期待。
　　罗飞飞端着蜡烛心想，这次的招灵怕是一击必杀哟……
　　奚小白坐在罗飞飞旁边，蜡烛暖黄的光照在脸上也能看出脸色惨白，因为手心出汗，握着蜡烛的手从左到右已经换了一轮。
　　罗飞飞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关心一下，低声问：“你害怕吗？”
　　对方勉强提了下嘴角：“还好，就是有点紧张。”
　　“没事，就算有鬼，这也只是个游戏。”
　　“……嗯。”
　　祁羽正好坐在罗飞飞对面，看着他此刻柔声安慰旁边女孩子，这神情与上一轮游戏中的罗罗一模一样，就是换了个性别。
　　祁羽事到如今还觉得有点魔幻。
　　你说好好一个女孩子，怎么说带把儿就带把儿了呢。
　　“好了，开始吧。”社长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我先来，下一个郑容，然后顺时针绕过去，ok？”
　　大家内心一点都不ok，迫于任务，也只能尬笑着点点头。
　　“咳咳，”社长清了清嗓子，又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看你们刚刚的反应，都不知道这个美术室闹鬼的传闻吧？我给你们讲讲。”
　　“这事就发生在昨天晚上……有个美术生放学后落了东西在美术室，对，就是我们现在待的这个美术室。他晚上回到宿舍后才发现东西丢了，回来取，然后……你们猜，他看见了什么？”
　　没人搭话，他抬起头，小心地扫了眼周围一圈石膏像：“他一推开门，看见这些本该面对着教室中央的石膏像，头全部都朝着门口，那些没有瞳孔的惨白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他！”
　　社长最后一句突然抬高了声音，周围几个人虎躯一震。
　　这效果就像看恐怖电影，情节不吓人音效吓一跳，罗菲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就这样？”
　　“没结束呢。”社长竖起一根手指，“只是石膏像还没什么，那个美术生紧接着看见这间教室中央——站了个人，一个披头散发、穿着校服的女生。”他说着，手指在面前绕着圈，忽然往奚小白的方向指过去，“就在那儿！”
　　奚小白倒吸了口冷气，僵在原地没敢往后看，没有握着蜡烛的那只手下意识拽住了身边罗飞飞的袖子。
　　祁羽瞥见奚小白的反应，捡起脚边不知怎么掉落在那的一块橡皮，掷在社长脑门上：“别吓唬女孩子，然后呢？”
　　橡皮弹了开，社长揉了揉额头，委屈地看着他：“没然后，那个美术生紧接着就被吓跑了，第二天差不多全校就知道这件事……我还奇怪你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故事讲完，社长吹灭了蜡烛，聚成一圈的光亮立刻缺了一小块。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度好像也比刚进来时下降了些。
　　“郑容，该你了。”社长摸着自己突然凉飕飕的后脖子，对他旁边的人说。
　　被叫做郑容的男玩家想了想，也讲了个没什么波澜的故事，说完吹灭了面前的蜡烛。
　　祁羽是第三个，他语气漫不经心：“我简单说两句，大家都知道，很多学校都是建在以前的坟场上的，因为学生阳气重，可以压制住这块地的阴气。”
　　光是坟场二字，在黑夜里就令人有无限诡异的想象了，祁羽看见所有人都紧盯着他，唇角微微上翘：“而以前的坟场跟现在的公墓可不一样，很多无主孤坟也许并没迁走，也许埋得太深没被发现。现在，我们谁也不知道脚下踩着的这块地，有没有埋着什么……”
　　他没说下去，留下意味深长的尾音，呼地吹灭自己的蜡烛。
　　一连失去三支蜡烛的光亮，整个光圈近三分之一陷入黑暗中，像是个安全圈被破开了大口，令人莫名不安。
　　下一个是罗菲，她在祁羽说完后先是瞪了他一眼，才开口说：“那是一个音乐学院的故事。音乐室半夜总能听见钢琴的声音，而巡夜的老师进去看却空无一人，后来才听说……”
　　“是一个自杀的钢琴系学姐，她当时就在那间音乐室自杀，割腕后一边弹钢琴一边哭，等发现的时候血已经流了满地。”
　　又一支蜡烛吹灭，所有人受到气氛的感染，本还有人窃窃私语，此刻全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讲话，下一个人慢慢开口：“我要说的是发生在教学楼楼梯上的故事……”
　　罗菲下一个是俞元洲，之后是秦莓，再之后是奚小白。
　　他们几人都陆续说完了故事，大同小异，奚小白紧张地蜡烛吹灭后，一大半的人都隐在黑暗中，将视线落在罗飞飞身上。
　　“罗飞飞，到你了。”社长说。
　　罗菲听到这名字不由得更注意了下这个长相很邻家的男孩子，越看越觉得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罗飞飞接受着目光洗礼，慢慢开口：“讲个鬼故事，永远做不完的作业和考不完的试。”
　　其余九人：……


第18章 氪命的第十八天
　　所有人诡异地沉默了半刻，先前带罗飞飞进社团的男生突然爆出一句：“卧槽，我作业还没做！”
　　社长被他吼得也一愣，反应过来后斜眼看着他说：“你特么吓傻了吧，明天周末。”
　　玩家中有几个学生党，对罗飞飞的“鬼故事”有种感同身受的绝望。
　　俞元洲干笑两声：“这个厉害了，还真感受到一丝清凉……”
　　当然，更多的是早就步入社会对此无动于衷的人。
　　祁羽饶有兴致地问：“没了？”
　　罗飞飞吹灭了蜡烛，藏在暗处的神情十足无辜：“没了，我就调节下气氛，你们继续。”
　　不是鬼故事，胜似鬼故事，蜡烛已经被他吹灭，社长就也摆摆手算他过了。
　　下一位玩家是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生，他左右看了看，不确定地问：“这是……到我了？”
　　“嗯，到你了方文柏。”社长说完，脑袋一转又补充道，“哎，别学罗飞飞啊，认真点。”
　　“嗯。”方文柏轻轻吸了口气，开口道，“这个故事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是发生在一间女生寝室的。”
　　这个游戏里大家扮演的是学生的角色，待会儿不出意外还要回寝室过夜的，闻言三个女生一齐盯向他，神色复杂，只想让他立刻住嘴。
　　方文柏对上她们视线又转移开，将目光焦点聚在几人围着的中间地面，淡淡地继续说：“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宿舍不像现在，管理没有特别严，偶尔有无关人员跑进去是正常的。”
　　“有个独住的女生，每天晚上都会遇见一个阿姨来敲门，问她：‘小姑娘，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单薄怎么行，要买件红色保暖衣吗？’”
　　“女生觉得烦，每次都说‘不用’打发走人，可那个阿姨每天都来，她向宿管反映过几次都没什么效果。”
　　“有一天，那个阿姨又来敲门了。女生想，买了她就不会再来了吧？于是，她说：‘好了我买，你别再敲我门了。’”
　　“那个阿姨听了很高兴，立刻说：‘不敲了不敲了，我肯定不敲了。’”
　　“第二天，那个女生很晚都没有出门。大家推门进去后发现女生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盖着棉被，好像是还在睡觉。”
　　“而掀开被子……”方文柏停了两秒，然后慢悠悠地说，“他们发现，女生脖子以下的皮肤全部都被剥了，血肉模糊。”
　　“就好像，穿了一件鲜红色的保暖衣……”
　　这鬼故事是谁家妈妈编来吓不穿秋衣秋裤的女儿的吧！
　　罗飞飞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奚小白搓着胳膊，觉得浑身一痛，方文柏却灵思泉涌：“哦，说到女生寝室，我这儿还有一个故事……”
　　女孩子们的内心有些崩溃，方文柏话没说完，罗飞飞偏过头替他吹灭了蜡烛，温和一笑：“社长，该下一个了。”
　　“行了，一人讲一个就够了啊。”社长说，“嗯，最后一个了，说吧。”
　　最后一个，也就是说当这个故事讲完，整个美术室就会被黑暗笼罩，而按照游戏走向，“鬼”也许就会出现在他们中间。
　　想到此处，所有人都不由得握紧了手中剩余的半截蜡烛，人在紧张的时候就会无意识握紧什么东西，尽管小小的一根蜡烛并不能抵什么用。
　　“其实，关于这个美术室闹鬼的传闻，我倒是想到一点事情。”最后一人，也就是带罗飞飞前来的NPC说，“我想到一年前我们这个学校，好像有女生自杀过……而且就是个美术生，具体的不知道，但我想……或许她就是死在这个美术室里、或者是对这个美术室有什么执念，所以才会有昨天的闹鬼传闻呢？”
　　淡淡的疑问落下，他面无表情地吹灭了蜡烛。
　　陡然间最后一点光源也消失不见，整个美术室一片漆黑，众人连呼吸都禁不住放得极其轻微，像约好了似的没有人开口讲话。
　　石膏像立在周围，没有神采的眼睛窥伺着中央暗处的一群人。
　　鸦雀无声。
　　长长的沉默过后，俞元洲忍不住用气声问：“什么情况？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没人回答他，他不安地挪了下腿，不小心碰到旁边的秦莓，后者本就精神紧张，立刻小声尖叫起来：“有东西碰我！”
　　“什么东西？！”有人跟着心惊胆战。
　　“是我！”俞元洲轻声吼道，“卧槽……你别吓人行吗？”
　　“是我吓人吗？我是被你吓的，好端端的你碰我干嘛？！”
　　“我是故意的吗？明明是你大惊小怪！”
　　一场小争吵将刚才酝酿出的气氛消散殆尽，社长扶着额头：“你们安静点，鬼都被你们吓跑了。”
　　“哪里来的鬼，都这么久了还没动静，我看这游戏是失败啦。”秦莓气呼呼地说，“我就说才十个人，怎么可能管用……”
　　罗飞飞静静地扫了眼美术室，捏住手中的蜡烛，神色并不轻松。
　　如果是现实，玩这样的招灵游戏八成没有效果才是正常，可在这游戏中，既然这样设计了就不可能没事，若现在无事只可能是……时候未到。
　　【‘任务一：参与灵异社今夜的社团活动’已完成。】
　　等了十来分钟，仍旧是连一丝凉风都没刮过，却等到了系统的任务完成提示，与此同时，社长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唉……我就知道。散了吧散了吧，大家辛苦了啊，回去早点睡。”
　　所有人走出美术室，按照系统提示准备回去各自的宿舍。
　　已经过了晚熄灯的时间，但宿舍门卫像没看到他们一样任由他们从面前走了过去，而进入宿舍区大门后，社长和另一个舍员不知何时也就消失了，只余下八名玩家。
　　女寝和男寝是分开的，两拨人在宿舍楼下道别，临走前，罗菲叫住了罗飞飞：“那个，你叫罗飞飞？”
　　“……嗯，是我。”罗飞飞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
　　要糟……她莫非发现了什么？
　　“你好，我叫罗菲。”罗菲对他伸出手，染成红色的指甲尖尖的，“我们的名字真是很巧，还有，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我也觉得好像在哪见过……”秦莓站在罗菲后面，小声嘟囔着。
　　“没有哦，我是第一次见到你们。”罗飞飞立刻挂上无懈可击的笑容，大方地握了下她的手，“如果你见过我也许是在游戏公司吧？抱歉，我没什么印象。”
　　祁羽在旁边听见，噗地笑了一声。
　　简单聊了两句，罗飞飞装傻到底，毕竟怎么也不可能承认上一关自己是个女装大佬。
　　三个女孩子结伴往女生宿舍楼走，剩余五人则是回到男生宿舍楼，罗飞飞找到自己的寝室拉开屋门，“啧”了一声。
　　这学校住宿条件真是好过头了，竟然全部是单间，现实中哪里会存在。
　　回想起自己上学时的住宿环境，罗飞飞心里感慨，刚准备走进屋，身后传来祁羽带着笑的声音：“罗罗，要不我们住一间吧？有个照应？”
　　罗飞飞关门的动作滞了一瞬，怎么都觉得这人是想报复自己之前骗他的事。
　　他回过头对祁羽扯开嘴角：“不用，我喜欢一个人睡。嗯，还是说……你害怕？”
　　祁羽被拒绝一点也不意外，耸耸肩：“好吧，那你保重。我就在对门，你有事……”
　　话没说完，罗飞飞的屋门在他面前无情地合上。
　　祁羽吃下这闭门羹，眼神在这扇门上凝聚了会儿，轻笑出声。
　　俞元洲站在门口面对着黑漆漆的空宿舍，咽了下唾沫，脑中忍不住想起红色的保暖衣的故事，继而又联想起所有能想到的寝室鬼故事，尽管这些故事都是女寝的，还是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他对着漆黑寝室心里打鼓时，听见旁边祁羽跟罗飞飞的对话，立刻说：“那个，我能跟你一起住吗？”
　　祁羽也拉开了门，听见这话对他说：“哦，不好意思，我喜欢一个人睡。”
　　说完，微笑着合上了门，好像前一刻对罗飞飞提出合住的不是他一样。
　　被残忍拒绝的俞元洲独自在走廊的穿堂风中，看看周围几扇紧闭大门，哭丧着脸。


第19章 氪命的第十九天
　　单人间的寝室不大，被子是冷冰冰的还有些僵硬，床上只垫了一层薄薄的垫子，颇有“布衾多年冷似铁”的样子。
　　躺在这样的床上绝对算不上舒适，再加上这种灵异游戏的氛围，没几个人能心大到真的睡着。
　　罗飞飞坐在床边，右手慢慢地一根一根捏过左手手指，看着窗外的校园夜色。
　　寝室在一楼，窗外树影婆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影子映在半遮掩的窗帘上随风摇晃，添上几分鬼魅。
　　罗飞飞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这时，余光猝然瞥到什么跟上一秒不一样的东西。
　　他立刻往窗外看去，依旧只有几棵树在楼边草坪中，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透过树影间隙能看见对面的女生楼，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罗飞飞站起身走到窗边，想了想还是将窗帘拉拢，不留下一丝缝隙。
　　做完这些后，他才脱下鞋子躺在床上，凝视着黑夜中模糊不清的天花板。
　　系统最后的提示就是让他们找到自己的寝室，其他什么都没有，难不成真要这样睡一夜？
　　静卧了许久，什么都没发生，不知是游戏设置还是罗飞飞自己有些困了，只觉得眼皮越发沉重，不多时，真的失去了意识。
　　……
　　“咚咚咚！”
　　罗飞飞是被一阵敲门声叫醒的。
　　拉好窗帘的屋中仍是一片漆黑，显然天还未亮，他迷糊了两秒，立刻想到了睡觉前那个秋衣女鬼的故事。
　　敲门声停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门外的人被追杀一样更急促地继续拍起门。
　　罗飞飞坐起身穿好鞋，在屋中扫视着看有没有顺手能拿来当武器的东西，同时大声问道：“谁？”
　　门外声音更急切：“是我啊！我郑容！你开开门！”
　　郑容？罗飞飞在脑中人脸识别搜索了下，依稀记得好像是第二个讲鬼故事的人，但存在感不高，没怎么说过话，他们之间更是没有任何交流，大半夜的来敲他门做什么？
　　罗飞飞此时已经摸索到了一把羽毛球拍，系统跳出介绍：
　　【道具：普通的羽毛球拍】
　　【使用方法：手持打击】
　　【详情：看起来并不坚固，也许打一下就坏了呢？】
　　……
　　看起来很不靠谱的道具呢……也罢，总比空手好，不管门外是人是鬼，先呼过去再说。
　　门上没有猫眼，他将门打开一条缝，果然看见郑容一脸焦虑地站在门口，罗飞飞问他：“什么事？”
　　“先、先让我进去行吗？我、我进去再跟你说！”郑容说着就想推门，不停地左右看着，像是害怕什么东西。
　　罗飞飞抵着门，藏在身后的一只手握紧了球拍，不为所动：“你先说怎么了。”
　　此时，对面的门“吱呀”一声，祁羽从里面打着哈欠走出来，发型微乱，是熟睡中被动静吵醒了的样子。
　　他看见门口这一攻一守的架势笑了一声：“干嘛呢，大半夜的你们俩，背着我们偷偷幽会呢？”
　　看见又一个人出来，郑容的脸色稍微好了点，也顾不上他的揶揄，又转头对祁羽说：“我、我……我能跟你们谁住一间吗？我……”
　　“好啊，一起吧。”祁羽很爽快地答应了，但并没有打开自己的屋门，反是直直朝罗飞飞的方向走过去，在对方警惕的眼神中唇角上扬，“罗罗，开个门？”
　　“不要，带他回你屋里去。”罗飞飞无情地说，手腕用力就想把门合上，却突然发现门像卡住了一样纹丝不动。
　　罗飞飞诧异地低下头，果然看见祁羽无赖地将一只脚卡在门缝中间，紧随着，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也顺势搭上了门框。
　　“别啊，三人一起不是更安全？”祁羽没脸没皮笑嘻嘻的，说着就挤了进去，身后的郑容连忙逃命似的跟在后面窜了进来。
　　这个流氓无赖……
　　罗飞飞捏着球拍锁好门，咬咬牙。
　　进屋的两人这才看见罗飞飞手中的球拍，郑容脸色有点尴尬，祁羽看见他这模样，突然就想起上一关这人握着棒球棍砸镜子、砸完还装作害怕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你这又是做什么？想谋杀同伴？”
　　“哦，这个。”罗飞飞拿另一手颠了颠，信口道，“睡不着，想打球来着。”
　　谁信啦！
　　郑容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而罗飞飞触到他的视线后提醒道：“现在你也进来了，说吧，大半夜慌慌张张的，是发生什么事了？”
　　祁羽自顾自地在罗飞飞床边坐下，余下两人则在一旁面对面站着，罗飞飞抱着球拍漫不经心的，郑容看着两人，却有种自己在被三堂会审的错觉。
　　他紧张地搓了搓手，说：“我、我住在你隔壁的，刚刚睡到一半，突然有人敲我门，可是我怎么问外面都没有反应，推开门又没人……”
　　“一开始我以为是人走了吧，可没一会儿又来敲了。反复了几次后，我从窗户翻出去绕到楼道口，想看看到底是谁……”
　　“然后，”郑容脸色白了白，“我就看见一个穿着跟我们一样校服的……东西，站在我门口，披头散发的，还、还没有脚！”
　　“等、等它走了以后，我就来敲你的门了，我是真的不敢回去住……”
　　说白了就是撞鬼。
　　祁羽盘腿坐在床上听他说完，觉得有点奇怪：“等等，我们这有五个人，你说的这个女鬼，她只敲了你的门？”
　　“可能吧，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郑容欲哭无泪，“你们说，她怎么就找上我了呢？”
　　罗飞飞沉吟着：“也许是……”
　　“咚、咚、咚……”
　　话刚开了头，罗飞飞的话语被一阵轻缓的敲门声打断。
　　郑容脸色刷地变了，紧盯着门的方向惊恐道：“是她！她来了！她、她刚刚就是这样敲门的……”
　　罗飞飞看了他一眼，继而握着球拍往门口走过去，郑容在身后忙喊：“别开门啊！你没玩过恐怖游戏吗？万一开门杀……”
　　“没事，我命多。”
　　“……”
　　真是无比强大又令人反驳不能的理由。
　　祁羽听见这话哭笑不得，长腿一伸从床上跃起，快走了两步将罗飞飞拉住，继而绕过他，自己顺手拿过他手中的球拍：“别动，我去看看。”
　　手中的武器被猝不及防地抢走，罗飞飞有点错愕，看着祁羽拿着自己的球拍，贴在咚咚作响的门上细听了会儿，紧接着，毫不犹豫地一把打开屋门。
　　门外正对着祁羽的寝室门，整个走廊空空如也，连只虫子都没。


第20章 氪命的第二十天
　　后半夜，敲门声并没有再响起，而经过这么一折腾也是没人再睡得着了。
　　三人在屋子里干坐了半夜，只有祁羽看上去没心没肺地坐在床头打了个盹。
　　天亮后，楼道渐渐响起同学们开关寝室门的声音，校园似乎恢复了朝气，也驱散了昨夜一通鬼敲门带来的诡谲气氛。
　　罗飞飞黑着眼圈望向窗外的太阳，心想“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句话真是一点道理都没有……是个正常人都会怕的吧！
　　简单洗漱一番，男寝的五个人在宿舍区门口集合，不一会儿，三个女孩子也结伴走了过来，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两方打了招呼，方文柏问道：“你们昨晚怎么样？”
　　“我、我昨晚睡着后，一直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讲话……听不清说的什么，又好像不是说人话，捂着耳朵也能听见，好吓人……”奚小白小声说，到现在沐浴着早晨温暖的阳光，回想起昨晚还觉得不寒而栗。
　　余下两人也一脸疲倦，罗菲说：“我们三个昨晚挤在一间的，我没听到讲话，但总是被鬼压床，模模糊糊的看见个影子……”
　　秦莓也哭丧着脸：“我听到有人一直在敲门……我们三个都在屋里，怎么会有人敲我们门啊！等等……不会是你们吧？”
　　男生们立刻摇摇头，俞元洲说：“其实我昨天也……睡觉的时候总觉得有人站在床边看着我，我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没敢探出头。”
　　方文柏也说：“我昨天……觉得特别冷，冷到冰窖的那种。”
　　几人交流过后，肯定了绝对是昨天那个招魂游戏的结果。
　　当时没发作事后找麻烦，这个鬼……网络延迟吧？！
　　这天是周六，学校并没有课——当然就算有课也不可能找罪受去上，一群人立刻找去灵异社的活动室，推开门，社长和另一个学生果然待在里面，像定点NPC一样。
　　看见几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社长放下手中的《招灵游戏大全》，茫然地抬起头：“怎么了你们？”
　　罗菲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社长听着，嘴巴越张越大，变成了一个“0”形，脸上的表情可以称之为惊喜。
　　他一把握住离他最近的罗飞飞的手，激动到语无伦次：“我……这么多年，我、我这么多年第一次……天呐！她为什么没来找我？”
　　社长的灵异事件狂热程度令人害怕，罗飞飞微笑着用力把手抽回来：“社长，灵异游戏真把鬼魂招来了，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有危险，这种时候通常该怎么办？”
　　“哦，对对对……”社长恍然大悟，“这种时候通常应该……问她的要求，有仇的报仇有冤的伸冤，具体的我想想……”
　　他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另一个社员提醒他：“社长，去美术室玩笔仙问问她吧？”
　　简直是经典作死套路，奚小白和秦莓倒吸了口凉气。
　　笔仙，光这两个字就可以引发无数的联想，种种恐怖片的镜头在几人脑中转了一轮，脸色都不由得沉了沉。
　　【任务二：继续参加灵异社今夜的社团活动。】
　　秦莓刚想反对就听见系统发布任务，她半张着嘴僵在原地，眼神中流露出恐惧。
　　俞元洲哀怨地叹息一声：“妈呀饶了我吧，可别告诉我每天晚上都要来个新游戏……”
　　“还每天晚上……你可闭嘴吧，再来两次指不定能不能活。”秦莓快哭了，她上一轮的时候从过山车掉下去死亡过一次，如今只剩下一次复活机会，听说以后的关卡会越来越难，她还想多存点命呢。
　　俞元洲委屈：“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入夜后，白日生机勃勃的学校又恢复了夜晚过分的安静，好像整个世界除了他们再无一人。
　　如同前一夜一样，灵异社十人再一次悄悄潜入美术室中，社长清理出一个放置石膏像的桌子，将带来的笔和写了简单数字和字母的纸张放在桌上，手电放在旁边桌子上，似乎是电路接触不太好，光线暗摸摸的，一闪一闪亮晶晶。
　　“来来来，你们出来三个人，得有一个女生。”社长指挥着，手随便一点，“就你吧，奚小白。”
　　被指名的奚小白脸色微变，犹豫一下刚想走到桌子前坐下，罗菲拦住她：“我来吧，我不怕。”
　　“也行。”社长说，“那你们男生，来两个？”
　　几人左右看了看，俞元洲和郑容是指望不上了，悄咪咪地直往后缩，祁羽轻笑一声，无惧无畏地在桌子另一边坐下，随后抬起头看着罗飞飞。
　　这一眼可就有点挑衅的意味了。
　　罗飞飞眉头一抽，看了眼旁边的方文柏，对方也没有主动的意思，他想着自己反正命多，于是走上前在祁羽对面坐下：“好吧，这个怎么玩？”
　　“不是吧，你是怎么混进我们灵异社的？”社长鄙夷道，“来啊，你们三个人同时握着这支笔，手臂要悬空，都别故意用力知道吗？还有，中途千万别松开，会出事的。”
　　社长严肃警告的同时，祁羽已经率先握住了笔，罗飞飞则是被社长抓过手叠在祁羽的手背上，相互交叉着握住中间那支笔。
　　笔杆微凉，罗飞飞体温偏低，祁羽的手却暖得刚好，刚触碰的一瞬罗飞飞条件反射地想弹开，听到那句别松开又止住了动作。
　　另一边的罗菲咬着下唇，也慢慢将手交握上来，细细的笔被三只手相互作用着悬在纸张上，一动不动。
　　社长坐在桌旁最后一个空位上，点点头：“好了，你们从现在开始集中注意力默念我刚刚教你们的话，笔不动别停啊。”
　　三人确认似的互相看了眼，将视线落在笔尖，开始默念。
　　念着念着，祁羽的视线落点就不大对了。
　　他先是从笔尖上移到笔杆，望着交叠在一起的三只手，又顺着其中一只白净的手慢慢往上游走，最后落在对面那人专注的神情上。
　　这人作为女孩子的时候系统给他改造的脸挺好看的，是祁羽的口味，现在看看，原本的样貌与那时的样子真的很神似，并且作为男人来看也不差，是邻家大男孩的长相，让人看了很容易心生好感，想必平时也很受小姑娘喜欢。
　　虽然比起自己的长相还是差了那么一些，祁羽脸皮赛城墙地想。
　　罗飞飞专注地默念着，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起先以为真的是游戏起效鬼要上身了，偶然一抬头，就看见对面那个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完全不像是专心游戏的样子。
　　罗飞飞：……
　　某种程度上这比鬼上身还可怕。
　　罗飞飞眉头微皱。
　　这人对自己的态度太奇怪了，到底想干嘛？
　　这时，罗菲忽然低低地“呀”了一声，罗飞飞也忽然感觉到自己悬空的那只手被笔带动着移动了下，没空再去管祁羽，紧紧盯着笔尖，莫名的寒意令心跳骤然快了几分。
　　社长在旁边激动地站起身，又像怕将鬼吓走似的小声说：“来了来了！快，问问题，问问题！”
　　“问、问什么？”罗菲有点紧张。
　　“我来吧。”祁羽说，“嗯，你是昨天晚上找我们的女孩吗？”
　　随着疑问落下，笔在纸上缓缓移动起来，在最中央的Yes上慢慢画了个滚圆的圈。


第21章 氪命的第二十一天
　　随着笔自己在纸上画了个圆，所有人都感受到脊背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寒意。
　　因为这么标准的圆，绝不可能是他们三个人中的谁在这种状况下故意画出来的结果，只能是某种特殊的力量。
　　祁羽也抬起眉，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惊讶还是玩味，继续问它：“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吗？”
　　笔 又依着刚刚的那个圈描了一轮。
　　罗飞飞想起那个关于一年前学校有个美术生自杀的传言，接着问：“你是自杀的吗？”
　　笔一顿，紧接着三人明显感觉到手中的笔在纸上划过的力道加大了，像要穿透纸背一样，深深地、刻骨地依着原来的圈又描了一遍。
　　这个游戏的主线，似乎呼之欲出。
　　“你叫什么名字？”罗菲问。
　　这回笔动的幅度大了些，先是在“X”上画了个圈，又移到“M”上，连续画了两圈。
　　“XMM……”罗飞飞下意识将这名字与这一轮所有玩家对了遍，并没有重合。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问题。
　　罗飞飞斟酌了下，问：“你找我们是有什么心愿吗？”
　　听到这问题，笔尖停在纸上好一会儿没动作，所有人围着桌子大气都不敢出，突然间，三人的手被带着在纸上快速胡乱移动起来。
　　那支笔像喝了假酒一样在纸上乱涂乱画，罗飞飞试图用自己的力气控制它，却发现受到不可抗力，完全没有效果。
　　笔尖乱画了一阵，又疯了一样在“S”上一圈又一圈地描着，直将这个字母划出了洞，紧接着，又挪到“4”上拼命画圈。
　　纸笔摩擦的声音像魔咒一样萦绕在所有人耳边，社长也被这动静吓得不轻，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s、4……”秦莓凝视着这两个字愣了一会儿，突然尖叫起来，“她、她是要我们死吗？！”
　　罗菲脸色发白：“停不下来……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社长舌头打结：“别别别别动，别动，快默念请她回去，千万不能松手啊！”
　　念了一会儿，笔的动作反而越发疯狂，祁羽拧着眉头，在惊呼声中索性抬脚踹翻了桌子。
　　那张被画得乱七八糟的纸落在地上，三人的手也终于收回了控制权，同时松开，笔杆“啪”的与地面敲击出一声脆响。
　　三人都揉着手臂，刚刚的力量将他们手臂扯来扯去扯得生疼。
　　周围人忍不住都往后退了两步，离他们远些、再远些。
　　祁羽活动着指关节，咔啦啦一阵响，看向余下几人嘲道：“怎么，你们该不会觉得离远点就都没事了吧？”
　　罗飞飞淡淡地补刀：“如果真要发生什么，谁也逃不掉的。”
　　【‘任务二：继续参加灵异社今夜的社团活动’已完成。】
　　【开启最终任务：三天内将一年前的真相公之于众。】
　　视野右上角出现鲜红的倒计时：71h59min。
　　见下一个任务并不是继续玩灵异游戏，被游戏折磨得精神紧张的几人倒是都松了口气，但一想到可能还要在这游戏里度过三天的时间，表情都有点扭曲。
　　社长望着掀翻的桌子和纸笔，好半天才找回舌头：“今天散、散了吧，散了吧……你们三个，嗯……唉，自己小心点。”
　　他一声哀叹，语气含着说不清的悲痛，大概觉得这三个八成没救了。
　　回宿舍楼后，几人如前一夜一样分别进了自己的寝室，没一会儿，罗飞飞又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果然事情不解决作妖是不会停了，他再次握着桌上的羽毛球拍走到门边，猛地拉开门——对面祁羽的门直映入眼帘，敲门声戛然而止，走廊空荡荡的，寂静无声。
　　又将是个不眠夜，罗飞飞有点烦躁，与幽暗走廊对面那扇冷冰冰的绿色铁门对视片刻，索性走过去，敲响了它。
　　没一会儿，祁羽就从门后探了出来。
　　祁羽的校服在身上乖巧了没一天，就被穿出了几分与众不同的桀骜不驯，罗飞飞怀疑他学生时期就是那种带头逃课让老师颇为头疼的学生。
　　他上衣拉链是敞开的，露出内搭的白色T恤，看见来人诧异地轻轻“哇”了一声：“怎么了，别告诉我你害怕得睡不着？”
　　罗飞飞像没听到一样：“我来找你合作。我不想在这待三天，我们早点把这件事解决了，结束这一关。”
　　“嗯，好啊。”祁羽倚在门框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有什么想法了？”
　　“夜袭档案室。”罗飞飞简单明了地说，“找找那个名字首字母XMM的美术生的档案，或许能发现点什么。”
　　“行。”祁羽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反手将门带上，走出两步忽然又笑起来，“等等，你为什么找我？”
　　罗飞飞心道是他愿意的吗，俞元洲和郑容胆子小得可以，方文柏并不可靠，这里余下四个男玩家中也就祁羽看起来还靠谱点了，不找他找谁？
　　况且二人上一轮也算是合作过的，人当然会偏于信任认识的人。
　　“你帅啊，这个理由可以吗？”罗飞飞转身往宿舍楼大门的方向走。
　　祁羽顺着台阶不要脸地说：“也是，鬼看在这张脸的份上也许都会手下留情呢？”
　　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当然都没有看见身后，一扇寝室门悄悄地开了条缝。
　　他们一前一后走到宿舍区门口，门卫大爷仍是将他们当做空气不闻不问。
　　刚踏出大门，罗飞飞眼尖地看见前面不远的路口拐角有个熟悉的身影闪过，疑惑道：“那是奚小白？”
　　祁羽也觉得意外：“有点意思……跟上去看看。”
　　一个平日看上去胆小软萌的妹子大半夜独自跑出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件很不寻常的事。
　　罗飞飞他们跟在奚小白身后，始终保持着一个拐角的距离，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跟踪了，最后停在一栋楼面前谨慎地左右看看，走进了黑漆漆的大厅。
　　二人跟着进了那栋楼，走进门便看见正对大门的电梯数字显示缓缓上升着，最后停在六楼不动。
　　“六楼……”罗飞飞低声念着，靠近电梯旁边的楼层分布表寻找，被“档案室”三个字锁住了目光。
　　“果然是被人捷足先登。”祁羽说，“看不出来啊，那个文文弱弱的女孩子……”
　　话刚说完，祁羽立刻又想到上一关的罗飞飞，突然对奚小白产生了点怀疑。
　　莫不是，又一个，女装大佬吧？
　　他胡思乱想之际，罗飞飞已经按下了电梯按钮。
　　楼层的鲜红电子数字在黑暗的大厅很亮眼，逐层减少，最后“叮”的一声，电梯门在二人面前慢镜头一般幽幽地打开。
　　电梯内部亮着灯，光明如昼，正对门口的镜面将他们的样子映得一清二楚。
　　两人抬头，动作都僵硬了一刹。
　　镜中，有个穿着校服、披头散发的女学生低着头，静悄悄地站在他们中间。


第22章 氪命的第二十二天
　　两人下意识看向他们之间一人宽的空隙，理所当然的空无一物，都看见对方眼中映出自己的模样。
　　再看向电梯的镜面，镜中也恢复了正常的样子，仿佛刚刚看见的东西只是精神紧张产生的错觉。
　　“看见了？”祁羽问。
　　“看见了。”罗飞飞说。
　　电梯仍在漆黑的楼中发出令人安心的暖白光芒，好像黑暗里唯一的救赎。
　　罗飞飞说着，欲言又止地又看了眼二人之间的空隙，紧接着跟在祁羽身后走进门。
　　右上角的电子数字不断递增，电梯有条不紊地升到六楼，前方的一大块空间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被光切分成黑白分明的两界。
　　两人脚步放得极轻，像两只夜游的大猫，按墙上指示牌的指引静悄悄地寻到档案室所在处，果不其然有个瘦小的身影背对他们猫着腰站在档案室门口，藏在暗处的手臂一动一动，发出细碎的声音，不知在干什么。
　　“奚小白。”罗飞飞出声喊道。
　　“！”奚小白受到惊吓猝然弹起来，有金属的东西从手中落到铺着瓷砖的地面发出一声脆响，她手忙脚乱地转过身，神色慌乱，“谁、谁？！”
　　祁羽走过去，一手插在校服下装口袋里，一边用探究的目光看着面前紧张的女孩子：“别怕，是我们。”
　　奚小白看着他，神色胆怯中透出警惕。
　　“你怎么大半夜一个人跑出来，其他人呢？”祁羽笑着问。
　　“我……”奚小白往后退了一步，单薄的后背紧贴着档案室大门，声音轻细地小声反驳，“你们不也这么晚跑出来……她们两个睡着了，我睡不着，就、就出来看看。”
　　说着蹲下身将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攥在手心。
　　“你刚刚是在……撬锁？”罗飞飞看清了她手中握着的是一根发卡，黑色发卡顶端的漆已经磨掉了，露出银白的铁丝。
　　奚小白迟疑地看着他们，轻轻点头：“我只是试试……之前在网上看见过的攻略，但好像没用。”
　　“嚯，厉害啊。”祁羽赞叹着，走上前示意奚小白让开，弯腰仔细看了眼门锁，又敲了两下门板，握住门把用力推了推，并没有任何反应。
　　他往后退了几步，站在大概四米远的地方露出搞事的微笑：“开门呢不需要那么复杂，我教你们一个最简单的方法。”
　　罗飞飞看见他这动作大概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默默给他让开道。
　　祁羽对他笑了笑，果然两步跑上前，借力一个旋身抬脚猛地踹在门边，留下灰扑扑鞋印的同时，那扇门发出断裂的可怜声响，不情不愿地被踹到档案室内的墙上，在寂静的楼中响声震天。
　　罗飞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见怪不怪，奚小白捏着细细的发卡，看得目瞪口呆。
　　档案室不知是多久没人进去过了，一踹门带起尘埃乱扬，罗飞飞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你是不是练过？”
　　“嗯，算是。”祁羽活动着脚腕，“走吧，进去找找。”随后转头看着愣在一边的奚小白，“你呢？”
　　奚小白把发卡重新夹在头发上，将耳边一缕垂下的发丝别到耳后，细声细气地说：“我、我跟你们一起找。”
　　档案室里暗摸摸的，罗飞飞试着打开墙壁上的日光灯开关，“嗞嗞”的电流声过后头顶的灯管闪了两下，好像终于油尽灯枯一样归于寂灭。
　　祁羽摸索着从进门后拐角处的柜子里拿出个东西，笑着说：“看我们发现了什么？”
　　是一只手电筒，祁羽“啪”地打开开关，一束像蒙了层纱发出的半亮光线射了出来。
　　他伸手往里面摸了两下，又掏出两只手电筒，正好一人一只，像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一样。
　　毕竟是游戏，什么地方出现什么道具都没什么好奇怪的，有了照明工具，他们将档案室粗略分了三块，奚小白主动往最里侧的架子走过去，罗飞飞则选择了中间那一块。
　　两束光分别往各自的地方离开，祁羽默默注视着余下那一块区域，脚步轻快地踱过去，将手电筒低低地抛起在空中转了个圈，又轻轻接在手中。
　　档案室算不上大，但一个个档案架子间挨得极近，差不多只能容纳一人行走，每一排都密密麻麻放着无数的学生档案，他们所知道的线索只有性别和名字拼音首字母，真要一个个找起来不知要找到猴年马月。
　　而罗飞飞还没找完第一个架子，就听见另一边奚小白远远地低呼一声：“我、我好像找到了！”
　　这开挂的速度？
　　罗飞飞放下手中的档案，往奚小白那边的光亮走过去，便看见她蹲在地上，脚边放着打开的档案袋，手中正在翻阅几张纸，见罗飞飞过来，忙递给他：“你看，是不是她？”
　　罗飞飞刚接过档案，没两秒祁羽也凑了过来，伸手捏着档案纸册的另一边：“我看看。”
　　架子间狭小的空间对于三个成年人而言太挤了点，奚小白蹲着甚至觉得空气都被两个高个子给挤没了，夹在他们中间左右看了看，弱弱地说：“那个，要不你们看着，我先出去吧……”
　　“那你小心点。”罗飞飞关照道。
　　奚小白应了一声往外挪去，手电的光停在档案架右侧。
　　祁羽将手电的光对准档案，右上角出现了一个朴素女孩子的证件照，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是在人群中很不起眼的那种。
　　“奚明明。”罗飞飞轻声念出档案上的名字，确实与笔仙的“XMM”对上了，“这个姓……”
　　祁羽看着奚小白刚刚离开的方向，隐约还能看见对方的手电筒灯光在这座档案架旁边模糊地亮着，与罗飞飞想到了一处，但没有吱声。
　　再往下看这个女孩的档案，是一年前高一（4）班的学生，也是学校的美术特长生，除此以外并没有特别的介绍，也没有记录女生自杀的原因。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乖巧，先前看到的女鬼与这女孩重合起来，令人难免唏嘘。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罗飞飞突然问祁羽。
　　祁羽并没有注意，经他一提醒动了动鼻子，脸色微变，这时一旁的奚小白也慌乱地喊道：“天呐！你们快出来！着火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很是可疑。
　　的确是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可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
　　来不及多想，两人忙带着档案往架子外侧移动，这才看见档案室另一头刚刚被两人高的书架挡住的火光。
　　档案室里全是纸制品，火势像是有人浇了把油一样蔓延得极快，等他们跑到门口时已经快烧到第三个书架了，根本来不及救援。
　　“怎么回事？”祁羽问奚小白，他第一反应是奚小白做的，可看到起火的地方在档案室另一头后并不认为这个女孩可以短时间做到这些。
　　“我……我不知道……”奚小白睁大了眼，惊慌无措，“我刚刚突然就……等等，刚刚起火后我好像看见有个影子窜出了门！”
　　几人往身后的走廊望过去，档案室的火光已经铺天盖地，将整个走廊映作一片橙红。
　　回到电梯处，鲜红的数字显示电梯已然停在了一楼。
　　刚刚，这幢楼里还有第四个人。
　　罗飞飞注视着电梯门，回想着刚刚的场景忍不住想，火烧档案室，究竟是想毁掉档案，亦或是想……杀人呢？
　　罗飞飞瞥了眼自己收到的任务，忽然产生一种想法。
　　这个游戏从来没有禁止过玩家间互相伤害，只是先前一直自然而然地认为所有玩家都是同一阵线同一任务，友好合作才是正道。
　　可如今看来，或许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第23章 氪命的第二十三天
　　回到宿舍楼门口已是凌晨三点。
　　门卫仍然像机器人一样不知疲倦地坐在保安室里值夜，默默地注视着几人进门却一言不发。
　　前几次路过门卫都是直接经过，只觉得这门卫大叔有些诡异，但并没有过多留意，这次祁羽直接走进门，向他询问：“大叔，刚刚在我们之前有谁进来过吗？”
　　奚小白跟在后方听见这话，迟疑地问：“你是怀疑……？”
　　祁羽笑而不答，还没得证前并不想轻易做出判断。
　　门卫还是静静地看着几人，眼神浑浊映不出东西，也不说话。
　　这场景有点渗人，他除了头会动以外，看反应基本是个死人了。
　　“打扰了。”罗飞飞觉得并不能从这个NPC口中获得情报，对祁羽眼神示意，转身欲走。
　　这时，门卫突然伸出一只干枯劲瘦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罗飞飞成功被吓了一跳，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把铁钳子紧紧夹住，冰冷又强硬，无法挣脱。
　　奚小白直接叫出声，后退两步抵在门上，看上去很想转头就跑。
　　罗飞飞抽不出手，祁羽立刻去掰动门卫大叔的手指，布满老茧的手竟然黏在罗飞飞手腕上一样不动分毫。
　　胶着间，祁羽将目光放在保安室的一把椅子上，脑中已经冒出将门卫胳膊砸断的念头，只见这门卫死死盯着罗飞飞，干涩到起皮的唇终于动了动，低哑着声音喃喃自语似的：
　　“她来了，她回来了……”
　　“谁？”罗飞飞趁机问。
　　而门卫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神经质地重复两三遍后又慢慢松开手，恢复原本的姿势坐在椅子上，毫无情绪的一张脸继续注视着三人。
　　“……走吧。”罗飞飞揉着手腕，退出保安室。
　　这游戏好好的NPC都跟个鬼一样，防不胜防，溜了溜了。
　　罗飞飞和祁羽在楼下与奚小白道别。
　　回到宿舍所在的楼层，走廊中所有的寝室门都好好地关着，并看不出刚刚有没有谁曾经离开过。
　　“罗罗。”临进门前，祁羽将钥匙插在门锁中旋开，而后回头看了眼罗飞飞，“这一关，最危险的也许不是鬼。”
　　“嗯。”罗飞飞应了声表示同意，档案室的火已经说明，或许就是身边这些看似同伴的玩家，不知何时静悄悄地成为了想害死他们的敌人。
　　“至少我们可以保证彼此是同一阵线的。”祁羽继续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待在一起，以免敌人趁虚而入。”
　　罗飞飞开门的动作停了一瞬。
　　“你说得很对，这里我能信任的或许只有你，但……”罗飞飞微笑着摇摇头，十分动容，然后拒绝了他。
　　他刚刚考虑了两秒，昨夜就没睡好很是烦躁，剩下的时间他还想睡个好觉的，并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祁羽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只能道了声“晚安”。
　　无情地合上门，大概是累了，罗飞飞回到自己寝室倒头就睡，而一沾枕头，耳边似乎总是回荡着不明的呓语，语气哀怨，听不清说了什么。
　　他睡梦中皱着眉嫌弃地骂了句狠话，周围立刻清净下来。
　　余下半夜安静如常，什么都没发生。
　　翌日，所有人再次选择了灵异社活动室集合，意料之外的是一贯像是住在活动室的社长和社员竟然不在，室内几张椅子凌乱地摆着，空荡荡的。
　　几人围着活动室的桌子坐下，互相望了望，气色都是不同程度的憔悴。
　　祁羽将档案往桌子中央一推，人向后拉开距离靠在椅背上，指尖若有若无地敲击着桌子，同时淡淡地扫了眼所有人，用谈论天气的语气说：“这是我昨天在档案室找到的。奚明明，档案上写的是高一（4）班的学生，美术特长生。”
　　大家的目光随着齐聚在那叠纸上。
　　罗飞飞打了个哈欠，眼角挂上一滴生理性的泪珠，静静观察在场所有人的表情。
　　扫视了一圈，并没有人表现出莫名的紧张。
　　郑容拿过档案看了眼，面露惊讶，俞元洲张大了嘴瞪着它：“不是，等等，你什么时候去找的？”
　　“昨晚。”祁羽说，“罗飞飞和奚小白也在，还有——”
　　他拉长了尾音，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转口道：“对了，昨天我们找到它后，档案室被烧了。”
　　“烧、烧了？！”所有人静了一秒后，秦莓吃惊地捂住嘴，“全烧了？”
　　“全烧了。”祁羽朝她看了一眼，忽然浅笑着补充道，“一干二净，险些把我们都烧死在里面。”
　　“你别吓人……”秦莓缩了缩，看上去有些害怕，“这么说来，我们果然是有危险的……小白，这事昨天怎么没听你讲？”
　　“昨天你们都睡着了。”奚小白细声细气地回答，“我睡不着，才想着要不要做点什么，回来的时候你们也没醒，就没说。”
　　对于奚小白半夜跑出门这件事，所有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才相处两天当然也并不了解她，看不出什么。
　　余下五人的注意力很快被找到的档案吸引过去，他们传阅完毕，罗菲用涂成红色的指甲点着档案上的一行字，说：“这个孩子所在的班级，现在应该是高二（4）班了吧。”
　　“对哦，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俞元洲恍然大悟，“那……找到高二（4）班的学生们问问也许能知道真相？”
　　“我昨天看到学校的课表，这个学校高二的学生周日下午就要返校上课。”方文柏也不声不响地获得了些情报，“我们下午就可以去那个班看看。”
　　俞元洲迟疑地看了眼方文柏：“可是我们好像也是高二的学生？不用上课的吗……”
　　旁边两个人听到这么问都忍不住翻起了白眼，罗菲简直被他逗乐了，胳膊支在桌上撑着脑袋笑道：“小朋友，这么喜欢上课你就去吧，过关的事情交给姐姐就好了啊，乖。”
　　俞元洲大概是在现实上学上傻了，被这么一调侃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蠢，闭上嘴，默默吃下这波嘲讽说不出话。
　　郑容似乎想说什么，看大家都没有异议，嘴巴稍微动了动，也没说话。
　　没有人愿意单独行动，一行八人各怀着心思，出现在教学楼脚下徘徊，待学生们三三两两返校上课后又寻觅到高二（4）班门口，一个个因为精神紧张失眠而面色不善的，像是一群准备随时找茬的校园混混。
　　学生们看见这样一群人，求生欲使他们能有多远就躲多远，方圆五米形成一片真空。
　　“嘶，这些NPC怎么这么怂。”俞元洲抱怨道，“我们很吓人吗？”
　　“你先把你袖子捋下去再说话。”罗飞飞说着，又看向祁羽，“还有你，拉链拉好。”
　　祁羽没想到这也能躺枪，依言拉好上衣拉链，忍不住吐槽：“你是纪检委员吗？”
　　“我高中的时候的确是。”罗飞飞面不改色地回道。
　　几个男生整理好仪容又分散了开，果然学生的警惕性降下不少。
　　先是在教室外面随便问了几个学生，提到奚明明都说以前是他们班上的，可问到她的死因，都是一脸茫然：“警察和学校都说是自杀呀。”
　　再往下问，就什么也问不出了。
　　没问出个结果，趁着还没上课，祁羽索性大摇大摆地走进人家教室，从最靠近门口的学生开始问起。
　　问了一排学生都没有更多的情报。
　　罗飞飞本站在教室外面，看见祁羽进去，注意力也不由得被吸引过去。
　　他目光从教室中的学生们一一扫过，突然间发现有个学生哪里不对。
　　所有学生都在低着头看书或是相互交谈，只有被问到时才会抬起头看着他们。
　　而最后一组角落里有个男生，自祁羽进门后就时不时往这边看过来，视线与罗飞飞交汇后才慌忙地低下头，笔头乱动，装作写作业的样子，可颤抖的笔帽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罗飞飞绕到教室后门，径直往最后排角落可疑的男生走过去，在对方带着惊慌的眼神中一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笑得温和。
　　“同学，我有事找你谈谈。”


第24章 氪命的第二十四天
　　祁羽在教室靠前的地方，双手撑在一名女学生桌上，正在向她询问关于奚明明的事。
　　见到罗飞飞突然走进教室径直找到角落里的男学生，祁羽停下询问，半眯起眼往那处观望一阵，继而问面前的女学生：“同学，那边最后一排那个同学是谁？”
　　女学生回过头看了眼：“你问他做什么呀，他叫陈浩安。”
　　“哦……那陈同学跟奚明明有什么关系吗？”祁羽又问。
　　“嗯……没发现他们有什么关系吧。”女学生用圆珠笔戳着脑袋，努力想了想，“奚明明平时不怎么讲话，跟班上同学关系也都一般，她是美术特长生，好像特别喜欢画画，经常把自己关在美术室不出来的，所以跟我们大家交流都不多。”
　　再多问两句，也问不出更有效的情报了，祁羽对女学生微笑着道了谢，往罗飞飞那边走过去。
　　“我、我认识啊。”走近后排，祁羽听见叫做陈浩安的学生结结巴巴地说。
　　他仰头看着罗飞飞，推了把眼镜，眼神有点不自在地飘：“高一的时候她是我们班同学，当、当然认识。”
　　“你别紧张，我只是问几个问题。”罗飞飞按在他肩头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那你跟奚明明同学关系怎么样？”
　　“就、就普通的同学关系……没怎么说过话。”陈浩安看着罗飞飞 ，又看见从别处走过来的祁羽，捏了把汗，“你们、你们是谁，问这些干嘛？”
　　“我们是私人侦探，受人所托，在调查一些事情。”祁羽胡乱扯道，“同学请配合一下。”
　　瞬间安上侦探身份的祁羽跟罗飞飞站在一起俯视着坐在座位上的陈浩安，后者被笼在两人的阴影下，听到这么说后手更是不自觉地搓揉着水笔，坐立不安。
　　心虚到这种程度，不知道些什么才有鬼。
　　祁羽轻笑着单刀直入：“同学，关于奚明明的自杀，你是不是知道些大家不知道的事情？”
　　余下几个玩家没走进教室，也都聚在后门和窗户外看着他们，小声议论。
　　陈浩安注意到窗外的人，突然听见祁羽这么问，神色立刻更加紧张，连忙摆手：“侦探先生，你问错人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瑟瑟发抖地不知道三连，极力想摆脱关系，也让所有人确定了这人一定与一年前的真相有关。
　　“同学，隐瞒对你没有好处。”罗飞飞的表情看上去很耐心，而后弯下腰凑到对方耳边，压低声音，“她回来了。”
　　话音落下，陈浩安猛地看向他，瞳孔骤然收缩，肉眼可见的微微震颤。
　　就在此时，一名头顶发着油光的老师从教室前门走了进来，用尺子指着后排的人：“安静安静，上课铃打了没听到吗！”
　　老师在讲台站定，立刻注意到两个鹤立鸡群的生面孔，在一整个班朴素无华的学生中特别扎眼，他拧着眉：“这两位同学哪个班的？打铃了不回去上课在我们班上干什么？”
　　顿了一秒，又用教鞭指着祁羽点名批评：“那个同学，你的头发怎么回事？像什么话，明天就给我剪了，不然别进学校！”
　　“嘶，管得真宽……自己秃瓢还不许别人头发长了。”祁羽嘟囔着，随后毫无诚意地扬声道，“对不起啊老师，我们这就走，头发今晚就剪。”
　　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对了，顺便您听说过霸王生发吗？”
　　教室里传来一阵憋笑声。
　　台上老师脸色忽红忽白，举着教鞭的手定在半空：“嘿，你这同学什么态度？你哪个班的？”
　　祁羽没管他说什么，扬了扬手转身就走，步伐从容，恍若T台走秀。
　　眼看老师头顶都气红了，下一秒就要跑下台来打人，罗飞飞只好跟祁羽一起从后门光明正大地走出教室，边走边忍不住好奇：“你以前上学的时候不会就这样跟老师说话吧？”
　　祁羽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没有吧？”
　　他摸了下发尾的卷毛，说的是实话，但有点心虚。
　　毕竟首先，以前就不会有老师不识趣来找他的茬。
　　奚小白他们已经先一步等在楼梯口，坐楼梯的坐楼梯，靠扶手的靠扶手，在这种耳边传来某个班级老师激情澎湃的讲课声的环境中，一群人闲散地聚在楼梯上，越来越像不务正业的不良少年们。
　　见到两人走过来，俞元洲第一个站起身：“怎么样怎么样？”
　　“有个人很可疑，肯定知道点什么。”祁羽也倚在扶手上，看着大家说，“至少可以肯定奚明明不止自杀这么简单。”
　　“他在害怕。”罗飞飞站在楼梯脚，曲起手指抵着下巴，“刚刚说完那句话，看得出来他很害怕。”
　　“什么话？”有人问。
　　“我对他说，”罗飞飞停了一下，“‘她回来了。’”
　　所有人听到这话不约而同想到了那个笔仙，又想到这两夜发生的事情，第一反应都是浑身毛毛的。
　　“这……是个人都觉得害怕吧。”秦莓搓着自己胳膊，矮声嘟囔。
　　“该不会那女孩就是他害的吧？”郑容猜测着。
　　“这不好说。”祁羽往后微仰，胳膊支在扶手上，看起来有点懒散，却是嘴角慢慢上扬着将面前七个人一一望过去，最后定格在刚刚发问的郑容身上，“等问出来就知道了。”
　　听见他这么从容不迫的语气，罗菲提出疑问：“等一下，他不是很害怕不肯说吗？你打算怎么问出来？”
　　“这个嘛……简单。”祁羽看向方文柏，问，“他们什么时候放学？”
　　“两个小时二十分钟后。”方文柏还真知道，看了眼手表答。
　　祁羽点点头说：“嗯时间很充足，我们只需要在放学前找个麻袋，等他们放学后把人敲晕带走就行了。”
　　简单粗暴的作风再次让全场陷入短暂的沉默。
　　俞元洲愣住片刻，惊叹：“牛逼啊兄弟……你在外面混黑社会的吧？哪条道上的？”
　　祁羽一步跳下台阶，笑着拍拍他的肩：“小朋友，好好读书。”
　　俞元洲没想明白黑社会跟好好读书有什么关系，满脸问号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走吧。”罗飞飞率先往楼梯下走。
　　“去、去哪里？”奚小白问。
　　“到处晃晃，”罗飞飞走下几阶，抬头望着祁羽，语气调侃，“找麻袋。”


第25章 氪命的第二十五天
　　夕阳的橙红色光芒逐渐铺洒满整个校园。
　　待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后，人声鼎沸的学校又将会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重复前几日令人心惊肉跳的黑夜。
　　放学铃声悠扬欢脱地响彻整栋教学楼，宣告一天课程的结束。
　　罗飞飞一行八人躲在去宿舍必经之路的拐角处，目光如炬地注视着从教学楼走出来的一个个学生。
　　他们本来真的是想找个麻袋的，谁知道绕着学校逛了一圈都没看到麻袋的影子，甚至连个趁手的道具都没找到。
　　“体育器材室也许有我们需要的东西，可是门锁着，而且有人看守。”方文柏这么说，也不知他都是从哪得到的学校一系列情报。
　　“体育器材……”罗飞飞想到自己宿舍的手持打击道具，问祁羽，“羽毛球拍行吗？”
　　祁羽想了下手感：“凑活吧？”
　　随后，罗飞飞便绕回寝室祭出了球拍，祁羽从他手中接过，这才看见道具介绍。
　　这介绍感觉……真是很不靠谱的样子，但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东西，也就真凑合拿着了。
　　此刻祁羽正握着羽毛球拍扛在肩头，藏在拐角暗中观察，随时准备对准目标一脑刮子呼过去，身后还藏着一堆按兵不动的人，谋划着一击不成就蜂拥而上把陈浩安按进草丛。
　　因为校服是运动服的关系，打头阵的祁羽看上去就是即将去打羽毛球的样子，并不会联想到各种犯罪行为，毫无违和感。
　　如果忽略掉藏起来的一群人的话。
　　直到学生差不多散光了，陈浩安才磨磨蹭蹭地从远处走过来，眼神虚虚地盯着脚下，明显在神游。
　　祁羽握着球拍，手指挨个紧了紧，集中注意看着对方靠近，默默计算什么打击角度可以致昏而不致命。
　　眼见陈浩安马上要走进攻击范围内，祁羽前脚刚动，就听见身后秦莓突然惊呼：“那、那是什么！”
　　陈浩安听见声音脚步一抖，紧接着回过神注意到躲在旁边暗处不怀好意的一群人，脸色大变，像见了鬼一样，往反方向拔腿就跑。
　　“窝艹……”俞元洲骂了一声，大概是游戏机制的关系，陈浩安跑得跟兔子一样，刺溜一下就没了影。
　　他忍不住冲秦莓没好气地质问：“就差一点，好端端的你喊什么喊？这下好，人被你吓跑了，你去抓回来？”
　　秦莓被吼得后退半步，脚下正好踏进一个小坑趔趄了下，指着正前方支支吾吾：“刚、刚刚那边有个人……”
　　“有个人？”祁羽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不出意料的空无一物，他转眼望着秦莓，唇角意味深长地扬着，“我们这么多人都没看见，只有你看到有人，嗯，厉害啊。”
　　罗飞飞目光平淡地审视着她，她眼神躲闪，是慌乱中撒谎来不及掩饰的样子。
　　这是将可疑写在了脸上，罗飞飞追问：“能不能跟我们说说，你看见了什么人？”
　　“我……”面对着所有人多少带着质疑的目光，秦莓咬了下唇，语气急促，“就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学生啊，不是吧，你们刚刚难道都没看见吗？”
　　没人回应，她点名寻求认同：“郑容，你也没看见吗？”
　　“没看见。”郑容果断地摇着头，反问，“秦莓，你真的看见了吗？”
　　“你……”秦莓抬手想指他，又改为攥着拳，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郑容说。
　　“秦莓。”罗菲也犹豫地说，“你可能是……太累了吧。 ”
　　她话虽这么说，但经过上面几番对话，也对秦莓像是故意捣乱的行为产生了疑惑。
　　秦莓的奇怪举动让目标逃走了，所有人对她或多或少产生戒备，但没有确切证据，尽管内心怀疑，也没人真对她做出什么。
　　档案室已经被烧毁，暂时也并没有其他进展任务的方法，所有人商量一番，决定去灵异社活动室集合。
　　根据这几天来看，白天学校是安全的，可到了夜晚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情况，尽管目前那个鬼并没有对他们产生实质性的伤害，可谁知道今晚会如何？
　　此刻聚在一处更加安心，单独行动要么是主角命要么就是死亡flag。
　　显然，大家并没有自信自己是前者。
　　活动室里没有开灯，门虚掩着，轻轻推开后只看见清冷的月光洒在简陋的桌椅上，镀着一层冷白。
　　屋子里还是见不到社长和社员这两个NPC，就像是完成他们该尽的任务后就消失了，椅子散乱地放在长桌两边，所有人围成一圈坐下，因为之前的事情都有些焦躁。
　　头顶的日光灯不出意料地打不开，似乎在整个校园里除了那天的电梯，夜间就没有有正常光源的地方。
　　“我们这么多人聚在这，它今晚不会做什么了吧？”暗沉的氛围让人紧张却又昏昏欲睡，俞元洲说着，伸了个懒腰。
　　“根据我多年看恐怖片的经验。”方文柏的声音平淡无波，“只要它想，哪怕是一个连在这它都能逐步击破，只看它想不想。”
　　“你就不能给人一点点安慰吗……”
　　“嗯……那你就当它不想吧。”
　　俞元洲：……
　　这天没法聊了。
　　两夜没有睡个完整的觉，此刻天色一黑，几个人坐在桌前讨论片刻，忍不住就趴在桌上眯起了眼。
　　“这一关点都不好玩，我出去后要提意见。”俞元洲半边脸贴在桌上，口齿模糊地嘟囔，“上一关还能玩游乐设施呢，这一关不但讲恐怖故事还要经历恐怖故事……而且竟然在游戏里都不让人睡好觉。”
　　除了最后一句，并没有人想赞同。
　　毕竟那些游乐设施……未免好玩过头了。
　　窗外的圆月渐渐移了方位，窗户射进的月光从桌子一头移到了中间。
　　时间似乎还很充足，但一群人也总不能干坐着虚度时间，罗菲提议是否再去趟美术室看看。
　　祁羽斜靠着椅背，头往后挂在椅背后面，眼睛都不睁开懒散地像在说梦话：“行啊，抓不到人，抓鬼问问也行。”
　　罗飞飞趴在他旁边桌上，听到这话满脸无言。
　　神特么抓鬼问问，你当是在鸡棚抓鸡吗？
　　“那个，在去美术室之前，我想去一下洗手间行吗？”被晾了半个晚上的秦莓坐在角落，小心翼翼地举手。
　　俞元洲疲倦地皱了下眉：“你又想干什么？”
　　“我、就是想上厕所啊……”
　　女孩子想上厕所，总不能让人憋着，而如果她离开后真的又发生什么不利于他们的变化，更是能确定她的嫌疑了。
　　没人讲话，罗飞飞坐直身子，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说：“那你去吧，小心一点……需要人陪你吗？”
　　秦莓刚想摇头，另一边的奚小白站起身：“我陪你去吧，我也想去洗手间。”
　　两个女孩子结伴走出活动室，脚步声走出十来米后停了一小会儿，紧接着又在走廊中渐行渐远，最终归于沉寂。
　　因为困意所有人都不想说话，罗飞飞重又趴在桌上抠着木头桌面坑坑洼洼的纹路，心想按套路，这种时候离开集体的人马上会变成炮灰。
　　这个想法刚在脑中过了一遍，像是响应他似的，走廊深处旋即传来一声极度恐惧的惊叫。
　　所有昏昏欲睡的人立刻被凉水浇醒了般睁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
　　倒计时，44h。


第26章 氪命的第二十六天
　　“刚刚的声音，好像是小白！”罗菲第一个站了起来，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难听的刮擦声，紧张地看着门口，脸色微微泛白。
　　“不会是秦莓对她下手了吧？”郑容小声猜测。
　　“去看看就知道了。”祁羽一向是看上去最冷静的人，他说着，就绕过桌子率先走出门。
　　罗飞飞打着哈欠紧随其后，其余人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纷纷站起身鱼贯而出。
　　最近的厕所就在出门左拐十米左右的地方，几个男生也顾不上女厕了，纷纷走进去，却并没有在里面寻到任何一个人影。
　　“刚刚的声音听起来更远。”罗菲看着一扇扇打开的隔间门，说，“好像不是这里传出来的。”
　　“嗯，这可就奇怪了。”祁羽说着，顺便在门口的水池洗了把手，从镜中注视着身旁的几人，“这种环境下，这么近的洗手间不上，偏偏舍近求远，这两个姑娘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些？”
　　俞元洲走出洗手间，对着空旷的走廊深吸一口气，扯开嗓子：“喂——奚小白！秦莓！！还活着吗——？！”
　　声音在走廊层层叠叠的回荡，隔了数秒，远处传来带着哭腔的回应。
　　大家往那个方向赶过去的同时，奚小白跌跌撞撞地从拐角冲了出来。
　　她上半身被水浸透，发丝全部凌乱地耷拉在脑袋上，还在往下滴水，走过来的同时沿路留下一串湿漉漉的水印。
　　“小白！”罗菲快步走上前扶住她，“怎么了？你没事吧？”
　　“呜……”奚小白呜咽着，恐惧地看了眼身后，立刻把头埋在罗菲胸口，不知是害怕还是冷的，浑身都在发抖，“快、快跑……她杀人了，她来杀人了！”
　　“秦莓呢？”郑容问。
　　奚小白抬起头，又很快缩在罗菲怀里，像只受惊的兔子，伸手颤抖地指着刚刚出来的方向：“在、在里面……”
　　拐角尽头，是另一个洗手间。
　　地面的水渍从女厕所延伸而出，甚至还能听见水流声从里面传来，又汇聚在地面流入下水道，声音空洞。
　　几人走到门口，看见里面的景象，不知是谁忍不住骂了句被系统屏蔽的脏话。
　　秦莓跪在地上，整个头埋在水池中，一头漂亮的长发浮在水面，张牙舞爪地铺满了整个水池。
　　水龙头的水仍在汩汩地流淌着，蓄满了池子，又顺着水池的边缘蔓延而下，蓄积在女厕所的地面。
　　有水顺着秦莓无力下垂的胳膊滴落，与地上的水滩融合在一起，滴答的声音被水龙头的哗啦声掩盖。
　　不用检查也知道面前的秦莓肯定没了气，而尸体停在这边久久没有消失，看样子是也没选择复活。
　　也对，连续两关都死亡过，还是这样的方式，心理素质稍微差些的人该留下不小的阴影了。
　　毕竟只是游戏，大家悚然片刻后意识到这一点，并没有太过的反应。
　　“小白，发生了什么？”罗飞飞向奚小白询问，毕竟目睹了现场，对方现在看来好像再受到一点惊吓就会破碎，他声音尽量放得轻柔。
　　“是、是鬼！”奚小白看着他，声音颤抖，“刚刚、我们在水池边洗手，那个女鬼突然出现把我们按在水里……我也不知道水池为什么会变成满的！等、等我挣扎着抬起头的时候发现秦莓已经死了……”
　　她说着，整个人瑟瑟发抖地抱着自己，罗菲用自己的外套给她擦干头发，不住地安抚。
　　“可你们为什么要到这边的洗手间？”
　　“因、因为，刚刚那边的洗手间门打不开。”奚小白裹着外套解释，“真的，刚刚那边门是紧关着的，我们也不想走这么远……”
　　罗飞飞想起那天在档案室遇到奚小白的场景，面前的女孩绝对不像她表现出的这般柔弱，真的会被一个游戏中的死亡吓到这个地步吗？
　　但秦莓之死的真相，也只有她们二人才知道了。
　　“她说没有人可以逃掉……”奚小白双眼无神地低着头，喃喃自语，“没有人、没有人……”
　　说了两遍，嘴角扯起怪异的微笑：“呵……没有人，全部都要死，全部……”
　　“小白？”罗菲担忧地拍了拍她的脸颊，“你说什么呢？”
　　“也许是吓坏了。”祁羽拍了把俞元洲的后背，“你陪罗菲带奚小白先回活动室休息吧。”说着，他一脚踏入溢满水的女厕所，回头又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好好照看她。”
　　俞元洲并不是很遭得住这种场面，只看了一眼也想立刻转头离开，被这么一喊随即就应了下来，带两个女孩子回去休息。
　　奚小白魔怔似的独语让人心里不舒服，祁羽最后那句话他也听出了一点话外之音，但没太明白，隐约察觉到可能是她们中的谁有问题。
　　俞元洲有点沮丧。
　　尽管只是游戏认识的，但怀疑同伴的感觉，并不太好受。
　　余下四个男生走进秦莓所在的女厕所，试图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而除了祁羽，并没有人愿意去碰她头还埋在水池中的尸体。
　　祁羽将人从水池里捞出来放平在地上，池中的水立刻顺着下水口咕咕咕地流下去。
　　原来池水竟然是被她的长发给堵住了才蓄积到这么满，甚至淹死了她。
　　秦莓的表情凝聚在极度扭曲痛苦的状态，虽然才泡了一会儿却觉得脸已经肿到变形。
　　旁边三人都不同程度地皱了皱眉，郑容低声说：“你还真不在乎。”
　　“游戏而已，都是假的。”祁羽说。
　　所有人都知道是假的，可真能面不改色的寥寥无几，这个人的心理素质确实很高。
　　罗飞飞看着他蹲在秦莓身旁的背影，心中盘算着，若有所思。
　　几人在女厕所勘察了一阵，想找出些蛛丝马迹，可除了从水池中捞出一把头发外并没有任何收获。
　　郑容脱下校服外套盖在秦莓身上，算是草草收尸，也不知道明天这边会变成什么样子，是直接被无视还是引起全校轰动。
　　今夜发生这样的事，也没有人再提美术室了，余下半夜所有人还是聚在活动室度过，累极了就趴在桌上睡过去。
　　整个室内呼噜声此起彼伏，唯一还正常的女孩子罗菲被吵得完全没法睡着，白眼翻上天。
　　第二日天亮，祁羽和罗飞飞就堵在教学楼门口，摩拳擦掌地准备在上学路上逮人。
　　可直等到早读开始，陈浩安都没有出现。
　　高二（4）班教室被年轻朝气的面庞填满，唯有最后的那个位置还空缺着。


第27章 氪命的第二十七天
　　早读课老师在教室晃了一圈就回办公室吃早饭了，朗朗的读书声在老师出门后不久渐渐变了调。
　　教室里邻座的同学们开始交头接耳，神情兴奋，像是在讨论什么激动人心的八卦。
　　“嘿，同学。”祁羽趴在窗户边沿，对靠窗的学生打了个响指，“你们在聊什么？”
　　他们昨天就在班里露过面，还把班主任气得不轻，这些学生对祁羽很有好感，被问到的学生说：“你们还不知道呀？听说昨天高三有个男生死在了自己寝室！”
　　祁羽意外地挑起眉，他本以为会听见与秦莓的死有关的消息，没想到昨晚竟然除了她还有人出事。
　　“而且奇怪的是，好像是被活活闷死的。”旁边的学生补充说，“你们说，正常人谁会被被子闷死啊？可他住在六楼，寝室的门又是反锁，谁能进去谋杀他？真是见鬼了……”
　　保不齐就是见鬼了。
　　罗飞飞站在祁羽旁边，对里面的学生问：“能不能告诉我们那个同学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他语气温和让人难以拒绝，学生们互相看了眼，摇摇头面露为难：“学校封锁了消息，我们也只知道这么多了。”
　　“谢啦。”祁羽冲他们摆摆手，临走前瞟了教室后排一眼，像是才想起来似的问，“对了，你们班的陈浩安同学今天怎么没来？”
　　“哦，他请假了，应该在寝室吧。”一人说，“你们找他有事吗？他寝室在三栋101。”
　　“好，谢谢。”罗飞飞也对他们礼貌地道谢。
　　两人刚转过身准备离开，身后突然传来气运丹田又掺杂着咬牙切齿的怒吼：“那边的同学，卷头发那个！给我站住！！”
　　罗飞飞看见来人，噗嗤一声：“喏，找你的。”
　　“哇哦，是昨天的秃头。”祁羽扭头看着对方艰辛地拖着大肚腩跑过来，突然绽放出和善的笑容。
　　他当然不会如他所愿站住，贱兮兮地挂着三分邪气的笑容朝那人打招呼，然后长腿几步跃下楼梯，将人近中年大腹便便的高二（4）班班主任远远甩在身后。
　　“你这是明晃晃的欺负人。”罗飞飞运动神经也不差，紧随其后，“真当NPC没人权？”
　　“看不出来啊。”祁羽边跑边打量着罗飞飞似笑非笑的无辜脸，“罗罗，你这么博爱的？”
　　“爱与和平。”罗飞飞用手指比了个爱心，神情真挚。
　　祁羽算看出来了，罗飞飞的脸皮并不比他薄多少。
　　也是，能将女装大佬扮得炉火纯青的人脸皮能薄到哪去，可别再被这纯良的外表给骗了。
　　两人离开教学楼，马不停蹄地往宿舍区走去。
　　死在寝室的那个学生，或许也是与奚明明有关的人。
　　联想到奚小白昨天胡言乱语似的话，不难觉得是奚明明的报复，她想让罗飞飞他们将真相公之于众，而被召唤出来后怨气越发浓厚，已经忍不住开始发泄，拉人下水了。
　　只是不知道她的报复是无差别泄愤，还是有目的性的。
　　“我有点不太好的预感。”罗飞飞说，按照正常游戏的尿性，此刻独自待在寝室的陈浩安肯定很危险。
　　“巧了，我也是。”祁羽应和着，脚步加快了些，嘴角隐隐上扬，“如果他死了，我们怕是真要去捉鬼咯~”
　　罗飞飞瞥着他：“……你好像很开心，捉鬼有这么值得期待吗？”
　　“嗯哼，你不觉得很刺激吗？”
　　罗飞飞：……
　　是刺激，就怕要刺激到厥过去。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三栋楼101寝室门口。
　　铁制的墨绿色宿舍门紧闭着，祁羽将袖子捋起，先是敲了敲门：“陈浩安，你的外卖！”
　　一旁的罗飞飞：……
　　里面似乎响起什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然后就没了动静。
　　祁羽继续敲着门，罗飞飞不动声色地绕到宿舍楼另一面，远远的，看到有个穿着校服的短头发人影在楼后的杂草掩映间鬼鬼祟祟的。
　　“站住！”罗飞飞以为是陈浩安从窗户逃了，而那个背影听见这一声后更是慌不择路。
　　罗飞飞快步追过去，路过陈浩安寝室时，余光却瞥到一个怎么都不对劲的影子。
　　从窗户看进去，一个同样穿着校服的的人影吊挂在宿舍顶端的电风扇上，背对着罗飞飞，绳子还在左右微微晃动。
　　罗飞飞低骂一声，果断放弃那个逃走的人影，踏过杂草小跑两步撑着窗台翻窗而入。
　　陈浩安还有意识，本已经在去世的边缘徘徊，听见有人进来又艰难地发出破碎的声音，蹬着腿剧烈挣扎起来。
　　罗飞飞踩在椅子上抱住陈浩安的腰将人往上提，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寝室的铁门被暴力地踹了开。
　　祁羽冲进来看见罗飞飞抱着陈浩安的场景，愣了半秒，立刻跨上前帮罗飞飞将人抬起。
　　二人合力下，陈浩安终于从圈着脖子的粗麻绳中解脱出来，瘫在地上翻白眼，像个破风箱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有人要杀他。”罗飞飞看了眼电风扇和一旁桌子的高度，目测了下若站在桌上的确可以将人挂上去，“刚刚有个人在窗户外跑了，只看得出是个男生。”
　　“所以害人的是人不是鬼。其他人可能都在活动室待着，等回去问问谁中途离开过，就水落石出了。”祁羽说着，半蹲下拍打着陈浩安的脸颊，“喂，陈浩安，活着吗？”
　　陈浩安刚从两眼发白的状态缓过来，看见眼前两个模糊的人影，定了定神：“你不是那个……咳咳咳，侦、侦探？你怎么在这……”
　　罗飞飞已经都忘了这被擅自安上的身份，被这么一喊，顿时忘了要说什么。
　　祁羽憋着笑问：“陈同学，刚刚是谁要杀你？”
　　“我、我不知道……”陈浩安哭丧着脸，“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祁羽无奈地想把他再挂上去，“连谁刚刚要杀你都不知道？”
　　陈浩安哭泣：“这我真的不知道……我在宿舍躺着，突然有人从窗户进来，我都还没看清呢就被打晕了……”
　　“陈浩安。”罗飞飞喊了他一声，在他注意力集中过来后望着他的眼睛，平淡地说，“秦莓死了。”
　　陈浩安露出一丝迷茫，大脑因为缺氧还出于迟钝状态，消化完这句话的意思后神色可见地紧张起来。
　　“你果然知道什么。”祁羽与他平视，目光紧逼，“还有今天有个学生在寝室里死了，你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陈浩安鸵鸟一样在注视中往下缩。
　　“被活活闷死的。死去的男生也是奚明明报复的对象，她回来了。”罗飞飞语调慢慢的，“她想要真相大白于世，不然，你们都要死。”
　　陈浩安看着他，脖子上的勒痕非常扎眼，表情像是真的要哭出来：“你们、你们不是侦探吗，也、也信鬼神吗……”
　　祁羽被这NPC的关注点折服：“怎么还不许侦探有信仰了？”
　　罗飞飞一本正经地说：“同学，昨天是怕吓到你，其实奚明明就是我们的委托人。”
　　陈浩安听到这话，两眼又要翻白。
　　许久，他把头埋在臂弯里，呜咽一声：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第28章 氪命的第二十八天
　　罗飞飞本以为陈浩安哭着开了头，是想开始陈述罪行之类的了，结果他自顾自埋在那哭唧唧，怎么问都没有再开口。
　　“陈同学。”祁羽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你再这样，我们也保不住你了。”
　　陈浩安听见这话还是有点害怕，从臂弯中抬起脸，泪眼婆娑地看着两人，张口道：“我……呃！”
　　他声音突然被夹断似的，惊恐地瞪大了眼，双手颤抖着慢慢掐上自己脖子，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一样收紧，手臂青筋毕露。
　　“陈浩安！”罗飞飞第一时间去掰他的手，感觉像在掰一块雕像一样僵硬，纹丝不动。
　　眼看陈浩安把自己掐得快要口吐白沫，惊恐的眼泪流得满脸都是，凄惨无比，祁羽“啧”了一声，双手捧着他脑袋往后面床角狠狠磕去。
　　“咚”的一声，陈浩安软绵绵地倒在地上，手松开瘫在一边，半闭着眼没了动静。
　　“你下手轻点……没死吧？”罗飞飞看得后脑一痛，有点担心。
　　“没死，死不了。”祁羽摸了摸他的颈动脉确认过，又在他脑袋后面摸到一个迅速肿起的大包，毫不心虚。
　　“刚刚什么情况？”让陈浩安就这样随意地躺在地板上，祁羽问罗飞飞道。
　　“……见鬼的情况吧。”罗飞飞说，“响应你的号召，给他点颜色看看呗。”
　　祁羽耸耸肩，无言以对。
　　此刻距离时限还有一天多，看上去似乎很充足，但陈浩安这个重要的线索昏迷不醒，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二人商量后决定兵分两路，罗飞飞留在这看着陈浩安，祁羽则去活动室找余下的人，看看能不能将“叛徒”抓出。
　　“如果出什么事不行的话就把陈浩安弃了，我们再找其他办法。”分开前，祁羽对罗飞飞关照道，“别逞强，保命要紧。”
　　“没事。”罗飞飞满不在乎，“我命多。”
　　听他这么说，祁羽刚踏出门的脚又收回来，看着他，忽然伸手用力揉了把对方手感柔软的头发：“命多也不是这样用的，别逞强。”
　　体感真实的游戏，就算人性化设计死亡时的感觉会被减弱到百分之五十，濒死的恐惧与痛苦也是存在的，并不会是令人愉快的经历。
　　在罗飞飞反应过来把他的手拍开前，祁羽已经将手收了回去插在口袋中，吹着口哨轻快地走出门。
　　罗飞飞神色复杂地看着门口，抬手摸上自己脑袋。
　　说出的话是在关心自己，但不分性别的喜欢摸头这个毛病还能不能好了，真当摸头杀万能哦？！
　　作为一个男人被男性同伴揉脑袋，就算对方长得确实好看，罗飞飞表示也并不会开心的！
　　祁羽扎着小揪的后脑勺离开视野，罗飞飞忍着冲上去拽他辫子的冲动，默默坐在寝室床边，紧盯着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陈浩安，突然觉得有点烦躁。
　　他轻轻踹了陈浩安一脚，又对他的脸捏捏打打，最后使劲掐上对方人中，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有气。
　　另一边，祁羽很快抵达了活动室，推门进去却只看见罗菲和奚小白坐在里面。
　　罗菲眼底有一大块乌青，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神色憔悴，奚小白没有昨夜那么神神叨叨了，但精神也仍然不好，只抬头僵硬地看了祁羽一眼，又垂下头恹恹地趴在桌面。
　　“其他人呢？”祁羽轻轻皱起眉，问罗菲，“俞元洲他们呢？”
　　“他们坐不住，郑容先出去说找线索，没多久俞元洲和方文柏也一起出去了。”罗菲说，“我担心小白，留在这陪她。倒是你们去哪了，你怎么一个人，罗飞飞呢？”
　　因为觉得这些人中还有“叛徒”，罗飞飞和祁羽一早悄悄离开并未跟任何人提起。
　　“那三个人中有一个‘叛徒’，在阻止我们找到真相。”祁羽说，接着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这么说，秦莓也是‘叛徒’？”罗菲没想到游戏玩家中真有其他立场的存在，“她是因为要阻止真相才被鬼杀死的？”
　　“可能不止如此。”祁羽思索着，“从陈浩安的反应看，他显然以前就认识‘秦莓’，说不定在游戏设定中秦莓跟奚明明的死有关。”
　　奚小白突然抬起头看着他。
　　“怎么了？”祁羽问。
　　她无神地摇摇头，又趴了回去，看起来昨夜目睹秦莓的死亡对她打击真的很大。
　　祁羽看着她，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秦莓是相关人员才会被奚明明报复，那么昨天奚小白说她也被按在水池中的真实性就很值得商榷了。
　　“小白。”祁羽微微倾下身，双手撑在桌上注视着她，嘴角笑容循循善诱，“你是不是也有别的身份和任务？奚明明，是不是与你有关？”
　　奚小白眼神穿过刘海往上看着他，又垂下眼，声音干涩细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样直白的询问会承认才怪，祁羽也没指望对方会坦白，只是多少能施加些心理压力。
　　“你知道另一个‘叛徒’是谁，对不对？”祁羽接着问。
　　这回奚小白只是看着他，连话都懒得说了。
　　“砰！”
　　活动室的门突然像是被人狠狠摔上一样合起，发出一声巨响。
　　屋子里三人都被不同程度地吓了一跳，一齐看向门的方向，紧接着，活动室所有的桌椅都自行移动起来。
　　刚开始只是小范围的移动，渐渐的移动幅度越发加大，最后变成在屋子里横冲直撞，有几个甚至摔在墙上变成一堆木料。
　　大白天的都开始闹鬼了？
　　罗菲尖叫着拉过奚小白，紧接着就看见一个从书架上飞出来的盆栽砸在奚小白刚刚待的位置。
　　祁羽靠近门，立刻躲闪着跑去门边，使劲拽了两下后果断夺过一把飞来的椅子，用力往窗户砸过去。
　　玻璃应声而碎，不用他说，罗菲忙带着奚小白先行爬窗出去，祁羽紧随她们后面，直到跳下窗户还有个不知什么东西擦着头皮而过，摔进前面的草丛。
　　祁羽抓了把头发，突然有点懵，这看来怎么又像是无差别攻击？
　　“她生气了。”奚小白却突然说，“她在警告我们。要快点找出真相，不然，她会杀了所有人……”
　　“……小白？”罗菲忧虑地看着她，又看向祁羽，“她从昨天后就一直……不会是被什么附体了吧？”
　　祁羽笑笑，不置可否。
　　奚小白行为古怪，但细细回想，她的一切看似可疑的举动似乎都在推动游戏进程，帮他们找出真相。
　　或许不是附体，而是影后呢。


第29章 氪命的第二十九天
　　不止灵异社活动室，学校其余一些地方同一时间也发生了这样骚灵现象似的变化。
　　祁羽他们在美术室所在的教学楼下撞见了满脸血的俞元洲和面不改色的方文柏。
　　“罗菲！祁羽！！”
　　俞元洲见到他们嚎了两声，像看见亲人一样扑过来。
　　出血量惊人，罗菲带着奚小白后退两步，并不想被染上血。
　　祁羽也嫌弃他这一脸的血，侧身避开：“噫，别沾我衣服上。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们去美术室看了看。”俞元洲被这么一问，哭丧着脸开始诉苦，“我本来以为白天不会有事的，谁知道那些雕像突然都动了起来，我的妈诶，那飞的……我的脑袋就是被这样砸的。”
　　“你哪里是被砸的。”听见他这么说，方文柏冷戳戳地瞥了他一眼，补刀嘲笑，“你明明是被吓得乱跑，绊了一跤脑袋磕到桌角了。”
　　俞元洲被说得脸一红，却也没法辩驳，祁羽脑补了下场景，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笑过之后，祁羽将活动室的事情对他们也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你们两个一直在一起吗？”
　　“是啊。”俞元洲用罗菲递过来的纸巾擦着血，说，“从早上离开活动室后就是一起的，不信你问方文柏。”
　　“嗯，是这样。”方文柏点头应着。
　　这边两个一直在一起可以相互为证，那么就剩下的一个人，就显而易见是嫌疑最大的人了。
　　郑容。
　　“郑容人在哪？”祁羽问。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中看不出答案，没有人知道。
　　“罗飞飞……”祁羽轻声念着，也不对他们多解释，自己往寝室的方向快步跑回去。
　　101寝室。
　　罗飞飞从自己寝室拿来了羽毛球拍，他跑得快，前后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回来时陈浩安还静静地躺在地上，无事发生。
　　他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将手掌摊开抵在羽毛球拍的网格上，掌心的肉在网上卡出一个个的小方块。
　　突然间，他觉得坐着的这块地猛地震动起来。
　　地震？
　　罗飞飞站起身，震感却也随着消失，他回头看了眼发现是床在震——不止床，整个寝室里的所有摆件都在移动。
　　耳边再次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呓语声，仍旧是听不清晰，可这次情绪超乎以往的剧烈，可以从破碎的话语中听出铺天盖地的怨毒之意。
　　罗飞飞捂着耳朵，杂乱的声音被吵得他脑壳疼。
　　下一秒，不知道什么东西从柜子上飞下来，砸在他背上，力道重得像是要砸断肋骨。
　　罗飞飞被撞得往前一冲，只觉得胸腔嗡嗡震动，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又一个东西砸在脚边，紧接着，罗飞飞感觉自己像置身龙卷风中心一样，屋子里只要能动的东西都在不知名的力量作用下乱飞。
　　头顶的风扇吱呀两下，突然“哐”的一声砸下来，正好砸在陈浩安一条伸直的腿上，陈浩安昏迷中突然吃痛，眉头紧了紧，紧闭的双眼终于睁开一条缝。
　　“好……痛……”陈浩安模模糊糊地挪了下腿，旋即感觉到难以忍受的剧痛从下面传来，显然是骨折了。
　　又一本十厘米厚的字典从书桌上朝陈浩安脑袋飞过去，完全是奔着取他狗命去的，他当即被吓得完全清醒，可躺在地上来不及躲闪，只能闭上眼发出绝望的哀嚎。
　　“嘭——”
　　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陈浩安并没有感受到预期的疼痛。
　　他紧张兮兮地睁开眼，只见罗飞飞站在自己跟前，很明显是他千钧一发之际伸出胳膊挡了下，厚重的字典改变路径掉落在旁边地上。
　　陈浩安半张着嘴震惊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罗飞飞捂着胳膊，衣服遮挡下那块皮肉肯定也青紫了，一弯曲还有些连骨带肉的痛。
　　此刻顾不上那么多，他弯下身吃力地用另一只胳膊先把电风扇挪开，陈浩安伤腿随着移动加剧了疼痛，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罗飞飞咬着牙，低声说了句“闭嘴”，继而把动弹不得的陈浩安打横抱起来。
　　承载着一个男生的重量，被击中的后背和胳膊疼得脑袋格外清醒，冷汗直冒。
　　他移动到窗边，先将人送了出去，陈浩安被他粗鲁地直接丢出去滚在草坪上嗷嗷叫。
　　罗飞飞随后爬上窗台，刚探出身子，后背又不知被什么猛击了一下，他眼前一花，似乎听见自己的肋骨断裂的“咔嚓”声，一口血堵在喉咙口，顺势脸朝下摔进窗外的草坪。
　　先一步躺在下面的陈浩安正好做了垫背，被重重一压，又是嗷的一声惨叫。
　　罗飞飞趴在地上，下面还垫着个肉垫，但并没有好受多少。
　　他喉间涌出一股血腥气，张嘴就吐出一口腥甜的血，后背则疼得像被人砍断了一样，胳膊也使不上劲，一时间脸埋在草丛里呼吸着草木的气息，闭着眼，动都懒得动弹。
　　“沙沙，沙沙……”
　　耳边听见有人踩着草丛由远及近，罗飞飞没抬头，陈浩安面朝上却是看见了来人，立刻惊恐地喊起来：“你你你你别过来！”
　　罗飞飞抬起头，仰头的动作牵扯到后背钻心的痛，面部表情抑制不住地扭曲了一阵，随后就对上来人的脸。
　　是郑容。
　　“咳……咳咳咳……”罗飞飞咳出一口血，大概伤到了肺，咳得整个胸腔后背都在痉挛似的痛。
　　好不容易停下后发出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沙哑，简直不像自己的，他看着郑容平淡地说：“果然是你。”
　　郑容手中握着刀，刀尖向下对着地上的人，整个人背着光，笼着层不怀好意的阴影。
　　他的神色也不是很平静，握着刀的手微微颤着，给自己开脱：“罗飞飞，你、你别怪我啊……我也不想的。”
　　“呵，游戏而已，我怪你干嘛。”
　　罗飞飞大概是觉得这样说话有点吃力，没有受伤的那边胳膊撑着草地翻了个面，变成仰躺在地上，骤然明亮的世界有些晃眼，他伸出手，挡在自己头顶，半眯着眼。
　　身下垫着的陈浩安被压到腿又哭嚎一声。
　　罗飞飞躺在地上往上看着郑容，从这个角度看人没下巴、大鼻孔，特别丑，丑到罗飞飞忍不住笑着问：“档案室是你烧的吧？”
　　“……是我。”事到如今，郑容也不打算掩饰了，“你让开，我要杀了这个人。”
　　“你就算杀了他，你也暴露了，游戏还是失败。”罗飞飞平淡地说。
　　“只是暴露，不会失败。”郑容说着，又走近两步。
　　陈浩安瞪着他，惊恐地大叫：“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我说过不会说出去的，我不会说出去的！我真的不会说出去的！你饶了我吧……呜嘤……”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罗飞飞嫌弃地听着他哭兮兮的声音。
　　陈浩安哭着嚎叫：“出息又不能当命花！”
　　罗飞飞叹了口破碎的气。
　　对玩家而言，不过是一条虚假的命。
　　可对游戏里的角色而言，他们不知道自己只是个游戏人物，死了就是死了。
　　对峙间，又什么东西从寝室里面飞了出来，落进不远处的草丛中，罗飞飞余光看见似乎是他的羽毛球拍。
　　罗飞飞躺在地上，突然看着郑容笑出了声，笑得作为强势方的后者没来由的毛骨悚然。
　　“你、你笑什么？”郑容抖着问。
　　“没什么。”罗飞飞笑着说。
　　随后，他拽着对方的衣服站起身，注视着他一言不发，笑容不变，直直撞上郑容握在手中闪着寒光的刀尖上。
　　“你疯了吗！”郑容惊慌地松开手，连退三步，一副想极力摆脱关系的样子，“这、这可不是我干的，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杀玩家跟杀NPC在他看来还是有天壤之别的，NPC不过是一堆数据，玩家在游戏里虽然也是数据，但终归还是活生生的人。
　　“是啊，我自己找死的，不关你的事。”罗飞飞捂着胸口后退到墙边，贴着墙壁缓缓滑落，坐在地上看着他，唇角溢出的血将嘴唇染成鲜艳的红色，“反正，我命多啊。”
　　刀尖没入胸腔，时间的流淌变得很慢，似乎能清晰感受到滚热的心脏包裹着冰冷的刀刃，渐渐停止跳动，温热的血溢满了胸腔。
　　很痛。
　　尽管减去了百分之五十的痛苦，而且明知是假的，死亡的感觉仍然是很痛。
　　痛到罗飞飞有点后悔了。
　　即将进入复活界面时，罗飞飞的视线越过郑容，看见了远方匆匆跑来的祁羽。
　　对方脸上先是愕然，随后露出在震惊与愤怒边缘徘徊的神情，却让罗飞飞的心情莫名愉悦了一些。
　　他视线下移，又落在面前的郑容脸上，扬起莫名的笑容。
　　明明死的是他，却让郑容产生一种自己将死的错觉，他先前一直以为罗飞飞是个温柔好说话的人，如今看着他的眼神却觉得从颈椎直流而下的一股寒意。
　　然而这也并不是错觉。
　　罗飞飞盯着他，脑中此刻只回荡着一个念头：
　　等老子回来，弄不死你。


第30章 氪命的第三十天
　　祁羽赶到宿舍楼下,就看见匕首深深没入罗飞飞胸口的一幕,露在身体外的部分只余下墨绿色的刀柄。
　　罗飞飞一手握着刀柄,白净的手被从伤口涌出的血染成灼伤人眼的赤红，这些红色又从指缝间渗出来,浸湿了胸前的一大片校服。
　　罗飞飞倚着墙角坐在地上，泥土有些湿润，草地的凉气透过薄薄的校服让失血的脸色愈加发白，但素来温和的脸在这种狼狈的情况下却扬着奇怪的笑容,眼神中有不可名状的斗志在燃烧。
　　在场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他是个败者。
　　但祁羽看在眼里,还是觉得从心底腾起一股无名火。
　　粗略想想，大概就是那种“老子罩着的人你也敢碰”的暴躁感。
　　罗飞飞与祁羽远远地眼神交汇了一瞬,他始终维持着笑容,身影在祁羽赶到时已经在原地变成一堆数据碎屑飘散，进入了复活界面。
　　祁羽沉沉地走上前，心里不舒服，二话不说,抬起拳头就先往郑容脸上泄愤似的揍过去。
　　郑容先前一直看着罗飞飞,被他主动求死的举动惊到根本没能注意身后动静，突然被祁羽一拳打在左脸上，脑袋瞬间发了懵。
　　他踉跄两下才捂着迅速肿起的脸颊，看清来人后对脸色黑沉却提着嘴角的祁羽慌乱解释：“不是,不是我！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就是他就是他！”陈浩安躺在地上声嘶力竭地指控。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郑容涨红了脸大声辩解。
　　祁羽面无表情地掰着指关节,咔啦啦一阵响，嘴角危险地上扬着，眼中没有笑意。
　　“谁管你。”
　　……
　　罗飞飞第一次见到复活界面，本来还有点好奇，真进入后发现非常的简单朴素，以至于无趣。
　　界面就是一片象征GG的暗红色，让人不舒服，随后视野中央现出一行黑色的字，同时耳边响起系统干巴巴的机械音：
　　“是否使用复……”
　　“是。”
　　罗飞飞赶着回去揍人，没等系统问完就抢答了。
　　系统停顿一秒，像是没反应过来卡壳了一样，又继续接上：“……玩家44号选择复活，消耗复活卡x1，剩余复活卡x2。”
　　“复活倒计时，3、2、1……”
　　倒数结束，暗红色的界面被原先的游戏世界所替代。
　　按游戏设定，玩家可以选择是在死亡地点复活还是随机附近另一地点，为了方便揍人，罗飞飞毫不犹豫地选择原地满血复活。
　　陈浩安躺在地上看见本已经“死亡”的罗飞飞完好无损地重新出现，惊得瞠目结舌。
　　郑容背对着罗飞飞，手中握着那把带血的匕首与祁羽对峙，即便是在背后都能看见他一边脸颊明显地鼓起，被揍成了猪头。
　　祁羽看见罗飞飞，眼神稍微明亮了点，嘴上继续对郑容嘲讽道：“刚刚还说不是你杀的，现在又用刀对着我，怎么，想通了杀一个不如杀一双？”
　　神特么杀一双，谁跟你一双。
　　罗飞飞默不作声地在草丛里摸到飞落出来的羽毛球拍，站起身，用球拍侧面朝郑容的后脖颈猛地砍下。
　　球拍挥舞带起凌厉风声，紧随而来的是颈椎断裂的声音。
　　不经用的球拍应声而断，郑容的脖子也随着以不可思议的弧度歪向一边，整个人连一声哀嚎都没能发出，直直地倒在草丛中。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罗飞飞看着“尸体”怔了两秒，松开手：“我不是故意的。”
　　“嗯……我懂我懂。”祁羽很走心地鼓鼓掌说，“干得漂亮。”
　　说话间，郑容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显然也选择了复活，但只要他还没疯就不会选择这时候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祁羽看着罗飞飞，眼神忍不住飘向他的胸口，刚刚红到刺眼的一幕还在眼前晃来晃去地找存在感，他突然问了一句：“罗罗，你不怕疼的吗？”
　　罗飞飞注意到他的视线，后退一步皱起眉：“你在看哪，你是变态吗？”
　　神色无辜，好像祁羽真的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地方。
　　祁羽嘴角一抽，觉得自己才应该摆出这种无辜的表情才对：“……你是女人吗？”
　　这句话只是对罗飞飞反应的吐槽，但正好戳到他妄图从脑海中移去的女装大佬黑历史，罗飞飞眼底瞬间闪过一抹暗色。
　　这人知道的真的太多了，要不哪天……
　　祁羽注意到对方眼神的变化，没太明白，稍稍移开视线，又接着问：“主动往别人刀上撞，是游戏你就不怕疼的吗？”
　　罗飞飞配合他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捂着胸口心想废话，当然疼，不然你来拿把刀往心脏戳试试？
　　“长痛不如短痛。”罗飞飞有理有据地对祁羽解释，“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我那时已经就剩半条命，苟延残喘地拖着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一了百了，还能赶快复活回来揍人。”
　　停了一下，他又补充说：“反正我命多。”
　　祁羽眉头一跳，有点生气，又有点想笑，但同时也知道罗飞飞的选择并没有错。
　　但这人总把命多挂在嘴上，命多了不起？
　　哦，在这游戏里，命多还真就了不起。
　　道理大家都懂，但在这种游戏中死亡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命多，能选择死亡也需要极大的勇气。
　　而能将这么真实的游戏与现实分开，对自己下狠手的人，少之又少。
　　毕竟，求生是一切生物的本能。
　　从这点上来看，罗飞飞倒是个非常合格的玩家。
　　目睹了花式死亡与复活的陈浩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打着结说：“你你你你们到底……”
　　“陈同学，你也看到了，我们都不是普通人。”罗飞飞站在他跟前用上位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忽悠人的话信口就来，“郑容已经在别的地方复活了，很快又会过来杀你，从刚刚的现象来看，奚明明显然也已经等不及了。要不要说出真相，你再考虑考虑吧。”
　　“只是再等下去，我们也保不住你。”
　　“我、我说出真相，你、你就会保护我不被杀吗？”面对赤.裸裸的威胁，陈浩安犹豫再三，颤抖着问。
　　“是的。”罗飞飞说，“我保证。”
　　罗飞飞说得毫不心虚，当真相大白的时候，游戏也就结束了，奚明明怨气消除，郑容也会退出游戏，当然没有人或鬼再会来杀他。
　　“……好吧。”一连串的变故让一直畏首畏尾的陈浩安终于下定决心将真相说出，“那个，你们先扶我起来好吗？”
　　祁羽和罗飞飞一人一边将他扶起坐在墙角，在他坐着的地方旁边还残留着罗飞飞复活前留在地上的一滩血迹。
　　断腿传来的持续疼痛让陈浩安呼吸颤抖着，他倒吸了几口凉气才慢慢开口说：“我跟奚明明，其实并没有说过几句话……”
　　“准确来说，奚明明在班上很少说话，一直都是个乖巧安静的女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被那些人盯上了。”
　　“那些人……是一个惹不起的小团体。秦莓和郑容，就是跟那些人一伙的。”陈浩安继续说，“有天上课，我偶然看见奚明明胳膊上有些青紫，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她立刻就把胳膊藏进了袖子，脸色不太好，当时我以为只是她有什么事不想让人知道，也没多想。”
　　“后来，一天下午放学，我落了东西回来拿，路过美术室时，偶然看见秦莓和郑容他们那群人把奚明明围在中间……他们有说有笑的，拽着奚明明的头发推来推去，最后直接把她推在了地上。”
　　陈浩安说到这里，似乎有点没了说下去的勇气，又看了眼旁边罗飞飞的血迹才闭着眼继续：“后来他们发现了我，几个人走出来硬是把我也拉了进去。”
　　“然后、然后他们逼着我加入他们欺负奚明明的行列，说不然就让我也变成像奚明明那样被欺负的对象。”
　　“我很害怕。”陈浩安哭丧着脸说，“我真的很害怕，他们人很多，我没办法，我不想被打……”
　　“所以你就加入了他们，对奚明明实施校园暴力。”祁羽翘着一边侧角，神色讽刺。
　　“我、我其实就意思意思，也没下重手……”陈浩安心中有愧，没底气地辩解，“但、后来他们命令我去扯奚明明的衣服，还录了视频，说如果我把这件事说出去就要拉我一起处分……”
　　“恶心。”罗飞飞撇撇嘴评价。
　　“我怕……我真的怕，但我发誓，我只有这一次，后来再也没对奚明明做过什么！”陈浩安四指并拢举起手掌对天，“但……这之后没多久，奚明明就跳楼了。从美术室在的那栋教学楼上，一跃而下。”
　　“她自杀后，那群人又来找过我，再次用视频威胁我说不准说出去，说，不然……我也是杀人凶手。”
　　于是，胆小懦弱的陈浩安再次选择了沉默，奚明明的死仅仅被盖上自杀而结尾，再没有人知道一名花季少女的凋零背后，是恃强凌弱的校园暴力。
　　直到灵异社误打误撞地将奚明明召唤出来，尘封一年的真相才渐渐浮出水面。
　　“还有吗？”罗飞飞问陈浩安。
　　坦白过后，陈浩安也觉得轻松不少，瘫在墙角望天：“没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对了。”罗飞飞问，“你知道奚小白吗？”
　　陈浩安面露茫然：“不知道，那是谁？”
　　“没事了，谢谢你说出真相。”罗飞飞一直半蹲在地上听他讲话，拍了拍他的肩。
　　“走吧。”祁羽说着，站起身，“找个地方把这些事告诉全校？”
　　告诉全校应该就是将真相公之于众了吧，罗飞飞点点头，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一个地方：
　　广播室。
　　“诶，我呢？你们就这样丢下我啦？”陈浩安在后面呼喊，“别、别留我一个人啊！”
　　“你没用了。”罗飞飞头也不回，“所以也安全了，没人会再来要你的命……对了，你们学校广播室在哪？”
　　“……二号教学楼顶楼。”
　　正是闹鬼的起源美术室所在的楼，也是奚明明自杀的地方。
　　无情地用完就丢，并不理会陈浩安在背后鬼哭狼嚎，罗飞飞和祁羽转身就往二号楼的方向而去。
　　“待会儿去广播室你来说？”罗飞飞边走边问祁羽。
　　祁羽却摇摇头，变魔法一样从口袋中拿出录音笔，在罗飞飞眼前晃晃，疑似炫耀，还对他眨了下右眼：“它来。”
　　罗飞飞看着这支小小的东西，沉默半晌：“……你哪儿弄来的？”
　　祁羽露出掺着一丝神秘的坏笑：“那天去教室询问的时候，顺手从一个学生课桌里拿的。”
　　罗飞飞：……
　　祁羽看见他的反应，理所当然地说：“游戏里到处搜刮道具不是常识吗？”
　　“……行，可以，没问题。”罗飞飞嗯嗯啊啊地点着头，敷衍三连，突然觉得这游戏还能不能好了，要是游戏里搜刮习惯了出去也……
　　哦豁，那就完蛋。
　　从宿舍区到二号教学楼的距离算不上长，但要经过一个小池塘。
　　池塘的周围是一片小型绿化，有柳树有灌木，还有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从中间穿过，连接了生活区与教学区两块地方。
　　罗飞飞他们刚踏上小路，就看见另一边罗菲、俞元洲和方文柏结伴匆匆走了过来。
　　“喂——”俞元洲远远地喊着，“你们没事啊？你突然喊着罗飞飞就跑了，我还以为要出什么大事，吓死了。”
　　“有什么发现吗？”罗菲也问。
　　“去广播室。”祁羽扬起手中的录音笔，“给同学们枯燥无味的课堂添点料。”
　　他刚将录音笔举起，对面三个人的脸色却瞬间变得紧张，罗菲惊呼着提醒：“小心旁边！”
　　话音未落，祁羽眼角余光瞥见身旁矮树后面闪出一个黑影，直朝自己扑过来，他侧身躲过，顺便驾轻就熟地抬起脚使了个绊。
　　来人反应不及被他绊倒，惊叫着在空中一阵手臂乱抓，当然什么救命稻草都没抓到，紧接着“扑通”落入池中，吓得池子里一群吐泡泡的锦鲤仓皇逃窜。
　　黑影在水里扑腾着露出头，岸上几人这才看清他的样子，果然是复活回来的郑容。
　　祁羽穿着运动鞋的一只脚踏在池边的石头上俯视着池子里的人，舌头轻卷出一声短促的口哨，神色满满的写着嘲弄。
　　“卧槽……”俞元洲小跑几步凑过来，像围观珍稀动物一样蹲在池塘边看着郑容，“他还真是‘叛徒’啊？”
　　“嗯，秦莓也是。”罗飞飞看了眼他们，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奚小白呢？”
　　他这么一问，跑过来的三人才面面相觑地发现一直跟在后面的奚小白不知何时不见了。
　　“她刚刚还在的……”罗菲吃惊地看了眼旁边两人，“你们有发现吗？”
　　两人都摇摇头。
　　奚小白果然有些可疑，但游戏眼看已经要到尾声，执着于她显然没有必要。
　　俞元洲他们三人留在池塘边看住郑容，祁羽和罗飞飞则继续奔着广播室而去。
　　二号楼虽然是教学楼，但整栋楼都是美术室、音乐室、多媒体室等不大常用的教室和设备，尽管是白天的上课时间，整栋楼仍然安静得不像话，并没有几个学生。
　　刚路过美术室，罗飞飞就觉得后背一阵凉意，祁羽也感觉身后站了个大冰块，两人默契地同时转过身，差不多面对面就贴上披头散发的一张惨白的脸。
　　尽管有心理准备，一回头就跟鬼脸贴脸这种事情还是难以承受的。
　　罗飞飞心跳飞速跃动了一瞬，才开口问：“……奚明明？”
　　奚明明偏过头，白多黑少的眼珠穿过头发看着他，一言不发。
　　祁羽淡定地对她展示手中的录音笔：“我们知道你自杀的真相了，现在要去广播室放一波，你要不要来看看？”
　　罗飞飞立刻转头看向他：邀请鬼你脑袋没坏？
　　祁羽回望过去，眨了下眼：不请也会跟来，不如表示诚意，让她知道我们是跟她同一阵线的。
　　奚明明还是没有任何回应，而他们继续往前走时她也默默地隔着半人宽的距离跟在后面，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作。
　　罗飞飞时不时往后回头看她，她隔着披散的头发也歪着脑袋回视，就像在问：你干嘛老看我？
　　看久了，还有点萌。
　　不知怎么居然产生这种可怕的想法，罗飞飞觉得自己大概是整个萌点都被游戏带扭曲了。
　　广播室在顶楼，而楼层越往上，身后跟着的奚明明却显现出越发明显的躁动不安。
　　“你还好吧？”罗飞飞问她，语气温和，问完又觉得自己脑子怕是不清醒。
　　奚明明呆呆地愣在原地，一会儿才僵硬地摇摇头，又默默跟上。
　　祁羽看着这一幕，心情有点复杂。
　　这样一比，像自己这样喜欢撩撩小姑娘的根本没什么嘛。
　　毕竟这里竟然有个人连鬼都撩。
　　顶楼广播室旁边有个小梯子可以再往上，出去就是天台。
　　也就是奚明明纵身跃下的地方。
　　广播室门口，站着一个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人。
　　奚小白背靠墙倚在门上，看见他们踏上最后一层楼梯，迎上前露出恬淡的笑容：“你们终于来啦，我等好久了。”
　　她对跟着他们而来的奚明明一点也不惊讶或是害怕，伸出半握的手，罗飞飞迟疑着摊开手掌接在下方。
　　她轻轻松开手，一枚古铜色的钥匙落在罗飞飞掌心，沾染着奚小白手心的温度，微微发热。
　　奚小白从档案室开始就有许多不合理，此刻这般举动罗飞飞也不多诧异，捏着钥匙问：“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
　　“猜的。”奚小白双手背在身后，柔顺的眉眼微微弯起看向祁羽，“那天我看到你从同学抽屉里拿走录音笔了。”
　　“嗯……”祁羽点点头，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那还请你不要说出去？”
　　“哈，我不会的。”奚小白也笑了声，“今天过后，我就会离开这里。”
　　游戏结束，作为玩家当然会离开这里。
　　可奚小白特意强调这句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罗飞飞看着她，轻轻拧起眉。
　　广播室的门随着钥匙插入轻而易举地打开，里面陈放着他们需要的设备，空无一人。
　　祁羽对着设备捣鼓一阵，打开麦清了清嗓子：“喂喂，试音试音，同学们好呀～”
　　一秒的延迟过后，整个校园的广播中都飘扬出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所有师生都不由停下课，注意力放在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上。
　　祁羽将手中的录音笔转了一圈，继续对着话筒说：“老师们，同学们，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希望你们能放下手中的事情，认真听完。”
　　“我想你们中很多人都知道一年前，我们学校曾经有个美术生自杀。”祁羽看了眼跟着他们进入广播室的奚明明，“她叫奚明明，她很文静，不爱说话，就像我们中很多人一样，是个长相清秀、性格乖巧的普通小姑娘。”
　　广播室里的奚明明抱着脑袋，竟是弯下身蹲在地上，似乎是头疼，又像在忍耐什么，发出细碎的呜咽声，细小的声音无助又凄凉。
　　“可自杀背后的真相，并没有人关注。”祁羽收回视线，继续说，“今天有位勇敢的同学将一切前因后果说了出来。接下来，我将要播放这段录音。”
　　祁羽按下录音笔的播放按钮，陈浩安有些虚弱的声音透过广播室的话筒传向学校每个角落。
　　随着录音的播出，整个校园也如同烧开了的水般沸腾开。
　　一桩校园怪谈的背后竟然是真实存在的校园暴力，一时间，在素来看似平和的校园中引起轩然大波。
　　而校内师生的反应，在广播室的几人暂时是看不到了。
　　祁羽专心广播的时候，一旁的罗飞飞眼看着奚小白从背后轻柔地抱住了蹲在地上颤抖的奚明明，尖瘦的下巴抵在对方肩头，声音柔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这场景大白天的看也有点诡异。
　　随着广播播出，沉冤得雪，奚明明的躁动不安也随着减轻下来。
　　“你的愿望终于实现，可以安息了。”奚小白将脸附在奚明明凌乱的乌发旁，瘦小的手掌轻轻抚着对方头发，神色温柔，呢喃着，“……姐姐。”
　　姐姐？
　　罗飞飞眉头舒展开，心中隐隐的猜测得到证实。
　　此刻录音也播放完毕，祁羽回过头看着拥在一起的两个女孩，微微挑眉。
　　这游戏什么走向，怎么……橘里橘气的？
　　奚小白不住地安慰着怀中的奚明明，对罗飞飞他们轻声道：“谢谢你们。”
　　“嗯，不谢。”罗飞飞大方地应下。
　　祁羽坐在设备前的办公椅上，关掉麦，翘着二郎腿用肯定的语气说：“你不是玩家。”
　　奚小白看向他，点点头承认：“我不是玩家，我也知道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但这些都不重要。”奚小白抿着唇，眼圈微红，“你们是谁无所谓，我转学到这里，从来就只想要给姐姐一个公道。”
　　这种发言，让罗飞飞产生并不是在玩一个全息游戏而是穿越进了另一个真实世界的错觉。
　　“美术室的闹鬼传言是你放的。”
　　“是我。”
　　“档案也是你故意引我们找到的。”
　　“嗯。”
　　“秦莓是你杀的。”
　　“……是姐姐。”奚小白扬起笑脸，“我只是，稍微帮了点忙。”
　　一切的违和，都变成了理所当然。
　　因为奚小白压根就不是玩家，而是只活在游戏里的角色，一个起着推动剧情作用的重要NPC。
　　游戏剧情到这里差不多全部结束了，系统判断任务完成，许久未见的提示终于响起：
　　【叮！最终任务已完成，五名玩家成功通关！】
　　【玩家44号注意，一分钟后将登出游戏进入结算界面。】
　　视野右上角，游戏的倒计时转变为退出游戏的一分钟倒计时。
　　罗飞飞忽然就想起上一关退出游戏前自己卡着秒对祁羽做了什么，朝对方看了眼，突然有些莫名的心虚。
　　当初，谁特么知道会被这么快发现，还紧接着又分到同一组？
　　虽然因为祁羽没脸没皮，罗飞飞自己脸皮也不薄，并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就是了。
　　祁羽被他这么一看，也想起了上一关结束前的裙下风光，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对方两腿之间流连一圈，嘴角泛起意味深长的调侃微笑。
　　罗飞飞：……
　　感觉仿佛给自己挖了个坑。
　　倒计时三十秒。
　　“你们要走了吗？”奚小白突然问。
　　她怀中的奚明明渐渐变得透明，周身扬起星屑似的光芒，再抬起头，映进他们眼中的是档案上那个清秀的小姑娘。
　　“我明天就转学。”奚小白与奚明明肩并肩站着，朝他们微微一笑，“骗了你们很抱歉，还有，真的谢谢你们。”
　　奚明明也张了张口，无声的唇形似乎也在说“谢谢”。
　　倒计时十五秒。
　　祁羽瞥着不断递减的数字，对罗飞飞抬起手掌：“来个二次胜利的击掌？”
　　罗飞飞盯着他的掌纹看了会儿也抬起手，然后pia地把他的手拍开。
　　倒计时五秒。
　　祁羽笑意不减，被打开后顺势把手插进口袋，批判道：“啧啧，用完就丢真无情。”
　　“我还以可以更无情。”罗飞飞半真半假地恐吓，用温和的表情说着截然相反的话，但经过两轮游戏的相处，祁羽已经丝毫不会觉得这二者有任何的不和谐了。
　　游戏场景随着倒计时分崩离析，重新汇聚成结算界面的一片纯白。
　　罗飞飞独自漂浮在这篇白茫茫中央，看着面前出现熟悉的字体。
　　“玩家44号开始结算。”
　　“完成任务一＋10分。”
　　“完成任务二＋10分。”
　　“完成最终任务＋40分，48小时内完成＋10分。”
　　“通关贡献度＋10分。”
　　“找出隐藏敌对玩家＋10分。”
　　“玩家44号总积分90分，本轮排名第二，目前拥有复活卡x2。”
　　“是否退出游戏？”
　　“是。”
　　游戏界面消失在眼前，所有的感官回归现实，罗飞飞听见游戏舱的舱门锁自动解开，只要轻轻一推就可以踏上真实的地面。
　　90分竟然不是第一。
　　罗飞飞躺在舱里，不是很满意。
　　思来想去，只可能是祁羽第一了，而自己大概是死亡过一次没有无死亡记录的分数加成，所以才落后了一截。
　　这次在游戏世界里度过的时间有些长，尽管现实中可能并没有过去多久，人的精神多少感到疲惫。
　　罗飞飞在游戏舱中躺了约半个小时才慢吞吞地推开舱门，脚刚踏出游戏舱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哟，罗罗。”
　　“……”罗飞飞拔出游戏卡放入口袋，偏头看着倚在自己游戏舱门口的人，百思不得其解。
　　他刚刚可是在这里躺了半小时，这人难道一直在这里等？
　　……
　　是有多无聊。
　　“怎么在里面耽搁这么久？”祁羽站直身子，此刻大多数玩家都已经离开了游戏舱，整个游戏室里并没有几个人。
　　他想起上次登出游戏后想逮人也没逮到，不由有点好奇，一次就算了，次次登出游戏那么久不出来是在里面做什么？
　　“睡着了。”
　　罗飞飞言语与行动保持一致，很配合地打着哈欠，眼角还溢出一滴很有说服性的泪花，反问祁羽：“你在这干什么？”
　　“等你出……”
　　“咦？大哥！”
　　祁羽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元气满满的声音横插一脚，金灿灿的脑袋欢脱地从罗飞飞背后冒出来，熟门熟路地勾肩搭背：“大哥，真巧，你也刚出来啊？”
　　“是啊。”罗飞飞被撞得一晃，随后自然地跟他打招呼，“通关了？”
　　“通关啦，这次没有玩心跳感觉好像更简单了些。”崔子源看上去丝毫没有被游戏中连续数天的疲惫影响，“一出游戏突然好饿，几点啦？我们去吃饭吧？”
　　罗飞飞看了眼等在旁边的祁羽，问崔子源：“我也有点饿了，去吃什么？”
　　“emmmmmm……意大利面！”
　　看着这两个人待在一起，祁羽脑中总忍不住回想起刚见到罗飞飞的时候眼前这两个大男人都是一副软妹模样，莫名有点……反差萌？
　　祁羽也没思考自己这个想法哪里不对，他接过崔子源的话：“想吃意大利面的话，我知道一家很棒的意大利餐厅。”
　　崔子源愣了下，这才注意到祁羽的存在，吃了一惊后附在罗飞飞耳边小声问：“大哥，他怎么还跟着你啊？”
　　罗飞飞笑笑不说话，他也很想知道，就因为第一轮皮了一下怎么就招惹上一只狗皮膏药精了。
　　“因为我们这一轮分在一组了。”崔子源的悄悄话根本不悄悄，祁羽听得一清二楚，大大方方地主动回答，“为了庆祝我们二轮游戏都通关了，我请你们去那家意大利餐厅如何？”
　　罗飞飞想都不想立刻婉拒：“我觉得在公司的自助餐厅非常……”
　　崔子源本来因为对方听见自己小声议论有点尴尬，听到下一句霎时间两眼放光：“真的吗？好啊！”
　　“……”
　　罗飞飞想说的话噎在喉咙口，抬头用慈母般的微笑看着他，恨铁不成钢。
　　吃吃吃，这孩子白长这么大个子，怎么就知道吃。
　　“祁哥……咦叫祁哥好像有点不顺口……羽哥！”崔子源摇着尾巴就跑上前，“羽哥，我们去哪儿？”
　　“就在公司不远的地方，我们可以走过去。”祁羽回答着他，视线却一直朝着罗飞飞的方向。
　　崔子源看见他的视线，立刻了然，煽动罗飞飞：“大哥，我们去吃吧，不吃白不吃，有人请客诶！”
　　罗飞飞对着瞬间倒戈的崔子源，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有钱就是爹，有奶就是娘，很好。
　　既然有人主动提出请客了，本着吃穷对方的心理，罗飞飞还是跟着他们走出了公司大楼，刚到楼下，就看到一个眼熟的背影。
　　“啊，这不是郑容吗？”罗飞飞认出了人。
　　郑容一个人出门不知要去哪，听见这声音肩膀肉眼可见地一抖。
　　“还真是郑容。”祁羽意义不明地笑了起来，装模作样地邀请，“我们准备去吃饭，你要不要一起？”
　　“不了不了，我吃过了。”郑容连连摆手，“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说完，抬腿就跑，像游戏里的鬼从里面追出来了一样，十万火急。
　　而事实上对他而言，这两个人跟鬼也没什么差别了。
　　“他怎么了？”唯一不认识郑容的崔子源不明觉厉。
　　“不知道。”罗飞飞笑着回答，这表情让崔子源脑袋上更是冒出几个问号。
　　隐约觉得，他大哥大概对人家做过什么呢……
　　餐厅的确不远，身体在游戏舱中躺久了，外出活动一番倒也舒服，步行了大约十五分钟就看到一家中心商场，现在时间是下午一点，人不算多。
　　商场顶楼有家看上去卖相不错的意大利餐厅，三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坐在靠窗的位置，从这边窗户看出去正巧能看见EGG公司高耸的摩天楼。
　　“点菜吧。”祁羽将菜单推给对面坐着的两人。
　　罗飞飞随便翻了两下，他并不是特别喜欢西餐，兴趣不大，崔子源两眼冒星星：“哇这个看起来好好吃，这个好像也很好吃……羽哥，我真的可以随便点吗？”
　　“随便点，我请客。”祁羽说着，抿了口免费供应的柠檬水，薄薄的柠檬片浮在水面，入口微酸。
　　他继而看向罗飞飞：“罗罗，你也点啊，我们都出生入死两回这么熟了，别跟我客气。”
　　罗飞飞：不熟，兄弟我们不熟。
　　连崔子源都被他这句颇为熟络的“罗罗”震出小半截鸡皮疙瘩。
　　他偏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自家大哥的反应。
　　咦咦咦？在笑？
　　莫非，这两人关系并不像他以为的不太好？
　　唔，这下就可以放心地吃了。
　　罗飞飞从崔子源手中接过菜单，眼神毒辣地随口点了两个最贵的菜，又抬起眼皮偷偷观察祁羽的表情，可对方神色依旧，眼皮都没眨一下。
　　没得逞，有点小失望。
　　这家餐厅的价位不算很高，但果然如祁羽所说，口味相当不错。
　　三人肚子吃得圆滚滚地滚出了店，直到回到公司，崔子源还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
　　晃晃悠悠地走到宿舍门口，罗飞飞旋开门，看祁羽站在自己后面一动不动的样子似乎在等待什么，试探地说了句：“嗯……再见？”
　　祁羽显然想要的不是这个，抬起眉：“不请我进去坐坐？”
　　罗飞飞看了眼狭窄的二人间宿舍，果断拒绝：“别了吧，太小了。”
　　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崔子源刚吃了别人一顿饭，此刻眼珠在两人间反应飞快地转了一圈，立即机智地往外走：“我突然想起我有点事，我先出去一……”
　　话没说完，就被罗飞飞拎住后领拽了回来，按住肩膀笑得和蔼：“不，你没有事。”
　　崔子源：……
　　有、有点害怕。
　　“噗。”祁羽笑出声，也不再拿崔子源为难，对罗飞飞挥挥手，“算了，你们好好休息吧，明天见。”
　　停了会儿，他又笑着补充：“明天，游戏见。”
　　游戏见？
　　这笃定会见面的语气让罗飞飞觉得疑惑，他倒不信了，几十个人随机分组就每次都能分到一起？
　　这人是哪里来的自信。
　　心里这么想，罗飞飞脸上仍是挂着素来温和的微笑：“好啊，明天……对了，等等。”
　　祁羽本已经转过身，又被罗飞飞这一声叫住。
　　罗飞飞是突然想起件事，本也差不多能猜到，还是忍不住想问：“今天的游戏，你是第一吗？”
　　祁羽将宿舍钥匙捏在指尖，金属微凉的质感透过指腹的螺纹传入，笑道：“是啊。”
　　“好，知道了。”罗飞飞得到答案，嘴角扬起更大的弧度，在他一贯温和的脸上展现出来，终于像个真心实意的微笑，却又掺上了更多的情绪。
　　他转身进屋，声音轻飘飘地落在祁羽耳中：“明天见。”


第31章 氪命的第三十一天
　　“欢迎回到《惊笑游戏》。”
　　罗飞飞回到熟悉的登录界面,漂浮在白茫茫的空间中懒散地打了个哈欠,耳边响起系统机械化的声音。
　　“玩家44号,上一轮积分单组排名第二，没有获得复活卡,目前累计复活卡x3，累计死亡次数x1。”
　　“本轮剩余56名玩家，随机分组请注意，祝游戏开心。”
　　“是否进入游戏？”
　　“是。”
　　“即将进入第三关,《幽灵航线》。”
　　“倒计时，5、4、3、2、1……”
　　登录界面的白色潮水似的退去,而在游戏场景加载完之前，罗飞飞鼻头轻轻动了下,先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咸湿气息。
　　这是……海水的味道？
　　信息刚刚在大脑中成型,罗飞飞紧随着便听见海鸟长而尖锐的鸣叫在不远处的半空盘旋，微温的海风拂面而来，带来一股股夹杂着隐约腥味的咸湿感。
　　他脚下踏着东西，却感觉到整个人随着海浪微微晃着,显然不是在岸上。
　　眼下及天边都是无垠的湛蓝色海面,此刻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大海展现出它温和的一面，不需要望远镜就可以看见远处漂浮在海面上的小岛，是个适合出海的好天气。
　　但罗飞飞握着手中古铜色的单筒望远镜,站在船头,心中觉得这游戏八成在跟他作对。
　　他,罗飞飞，晕车晕船，了解一下。
　　罗飞飞在心里哀叹一声，好在现在的海面平静无波，在开阔地方的轻微晃动还不至于让他晕眩。
　　他转头打量起他所在的这艘船。
　　船员们在甲板上忙碌，衣着有点不修边幅，看起来不是什么官船。
　　紧随着，他仰起头看见在桅杆顶端高高飘扬的旗帜，正中央画着一个以两把弯刀交叉为背景的骷髅。
　　……
　　emmmmmm……是海盗船呢。
　　不得不说，有点刺激。
　　罗飞飞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觉得这大概是他穿过的最繁琐的一套衣服，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它，只能说……嗯，非常海盗，腰间挂着海盗标配的弯刀和手.枪。
　　或许他应该感谢系统没给他弄个独眼或者钩子手什么的？
　　罗飞飞拿起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抵在眼前看了看，远处有只海鸥贴着海面划过，锐利的长喙探入海面，再抬起时叼出一条银色的大鱼，飞翔的姿态满是胜利者的骄傲。
　　他收回望远镜，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很有质感的罗盘摊在手心，罗盘指针晃了晃，最后停留在西北方向。
　　【道具：罗盘】
　　【使用方法：手持指明方向】
　　【详情：就像所有普通的罗盘一样，就是指方向哒。】
　　只是个普通的航海罗盘，罗飞飞把它重新收回怀中，兴致勃勃地想看看系统究竟还给了他多少初始装备，身后突然有人喊道：“船长！”
　　罗飞飞下意识像上课被老师逮到玩手机一样把东西全收回口袋，转过身，只看见一个小个子男人正看着自己，又喊了声：“罗船长。”
　　咦咦咦？等等？？
　　船、他是船长？？？
　　罗·海盗船长·飞飞先是一脸懵逼，几秒后内心：
　　妈耶，有、有点酷炫。
　　系统解说在此时被触动：
　　【你是一名优秀的海盗，是‘海妖塞壬号’的船长，也是最年轻的船长。你有着丰富的航海经验和掠夺经历，船员们都很崇拜你，对你很忠诚，此刻正在带领船员们前往幽冥海域寻找宝藏的航海之旅中。】
　　【主线任务：在幽灵海盗之前抢到幽冥海域里的宝藏。注意，该任务完成即为通关。】
　　这回直接发布了通关任务，罗飞飞刚听完解说和任务，面前的小个子船员又说：“船长，前面就是维多加港口了，要不要让兄弟们上岸休息一下，补些物资？”
　　对一个晕船的人而言，上岸两字当然是再美妙不过的话语。
　　罗飞飞轻咳一声，摆出一点他认为船长该有的威严：“嗯，上岸吧。”
　　一声令下，甲板上的船员们又开始忙活，丝毫不需要罗飞飞做些什么，眼看巨大的船只就停在人来人往的码头边。
　　也不知这个世界是什么设定，这么大一艘海盗船明晃晃地停在这，竟然都没有人产生恐慌。
　　“不需要收旗吗？”罗飞飞忍不住问一个船员。
　　他注意到船员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敬，此刻被这么一问也只愣了一小下，笑着回答：“这里是海盗港湾呀，船长。”
　　“哦，对。”罗飞飞压了压帽檐，将一半的脸都藏在帽子的阴影下，“这两天忙过了头，差点都忘了。”
　　“船长要注意休息啊。”船员立刻说，“找幽冥海域的确太费神了，这样吧，今晚我们就在这儿休整一晚，船长您看怎么样？”
　　此刻太阳已经快消失在身后的海平面了，余下半个露在外面，像个流油的咸蛋黄。
　　罗飞飞对这一关还不了解，连系统说的几个名词都还不知道是什么，再加上其他玩家还没有出现，他点点头：“好，你去安排一下。”
　　罗飞飞是因为自己完全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才让船员去安排一切，可早知道是这样的“安排”他宁可滚回船上闻着海腥味入睡。
　　不过海边的港口，又是海盗聚集的地方，味道确实也比船上好不到哪去。
　　这里的人似乎都认识他，他被盛情邀请进一间豪华的屋子中。
　　整间屋子、或者说整个世界的风格都是大约17世纪时期的欧洲风，暖黄的光将桌上丰盛但略显粗犷的食物照得让人更加有食欲。
　　同时，也将屋中两位衣着袒露的女人映得更加美艳动人。
　　罗飞飞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他们把他们船长当成什么人了？！
　　他手背在身后刚摸到门把，坐在桌边的两个美人就带着迷人的微笑，朝他款款走来。
　　“噢~罗船长。”穿着浅黄色裙子的那位首先亲昵地挽过罗飞飞的胳膊，小鸟依人地倚着他肩头，“你终于来了，人家都半年没见过你了。”
　　余下的那位穿着暗红的长裙，也从另一边拉着罗飞飞的胳膊：“就是呀，姐妹们都很想你，今晚知道我跟艾丽可以来见你，她们都嫉妒坏了呢~”
　　“哎哟，别这样说嘛薇尔。”叫做艾丽的美人娇声说，“你该让我们的船长骄傲自满了。”
　　说完，两个美人都轻声笑起来，联手将弄不清状况的罗飞飞半推半就地按到桌边主座。
　　随后，两人又一左一右地贴着他身边坐下，半露在空气中的柔软胸脯紧贴在罗飞飞身上，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令人遐思的触感。
　　罗飞飞被挤在中间，手脚僵硬，脸上礼貌性的微笑都快绷不住了。
　　他这个游戏角色设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游戏再这样下去的要很危险哦，发展成十八禁的节奏啊！
　　等等……仔细想想，这游戏选内测玩家的时候确实要求年满十八来着？
　　罗飞飞在这边胡思乱想，两边的美人也没闲着，艾丽给他切开面前厚厚的肉块，用刀具插着递到他嘴边，薇尔则伸出纤纤玉手替他拨好葡萄。
　　鲜嫩多汁的肉张口就来，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浅绿色葡萄肉盛在银制的碗里，任君采撷，美人相伴美食当前，的确是再好不过的享乐。
　　真是，何等，奢侈糜烂的海盗生活啊。
　　难得受到游戏的厚待，罗飞飞也不抗拒了，索性顺从地饭来张口，温驯的样子让两个美人微笑更甚。
　　被喂得酒足饭饱后，罗飞飞开始思考该怎么让这两个美人离开。
　　若让她们留着，别说休息了，怕是要被……
　　“罗~”艾丽倚在罗飞飞胸口，柔软又富有弹性的胸脯紧紧挤压着他的身体，伸手挑逗地在罗飞飞微敞的领口画着圈，“吃完食物，是不是该，吃点别的东西了？”
　　超、超危险的发言！
　　薇尔也用手指勾着他的下巴，轻轻吐息：“明天又要出海了吧？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如今晚就别睡了……”
　　不睡觉，然后明天顶着肾虚脸出海喂鲨鱼吗！
　　罗飞飞微笑着轻柔地握住她们两只不安分的手，开始酝酿拒绝却又不会太伤到她们的话。
　　这时，像系统安排好了帮他解围一样，有人“咚咚咚”地敲响了房门。
　　罗飞飞立刻扬声问：“怎么了？”
　　敲门声停顿了一秒，门外船员的声音响起：“船长，我们捉到一群可疑的人！”
　　“进来。”罗飞飞说着，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关键线索就是其他玩家该出场了。
　　船员推门而入，看见他左拥右抱的场景习以为常，两边的美人也没有觉得被打扰，反是慵懒地贴着罗飞飞，饶有兴致地看向船员。
　　船员上前两步，说：“有四个贵族打扮的人在港口乱晃，其中三个男人已经被我们押到船上牢房了，还有个女人我把她带来在门口。”说着，他目光飘过艾丽和薇尔的脸蛋，露出不寻常的微笑，“船长，您看要怎么处置？”
　　罗飞飞装作不在意他不正经的目光和语气，抬抬手：“带进来。”
　　船员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对门口喊道：“把女人带进来！”
　　另外两个船员押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应声而入，即便是罗飞飞什么都不懂的也能看出她从头到脚散发着有钱人的气息。
　　罗飞飞坐在椅子上没动，倒是对面的贵族女子先抬起头，见到罗飞飞愣了愣，旋即眼神在整间散发着奢靡气息的屋子里转了圈，最后落在罗飞飞和两个美人身上，神色丝毫没有被海盗抓走的慌乱，反是充满玩味。
　　罗飞飞看见那张脸的一瞬间也险些以为自己认错了人，直到看见那人熟悉的表情才确认这个可怕的事实。
　　震惊过后，他心里忍不住爆出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
　　因吹斯汀。
　　女装大佬这种事情，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第32章 氪命的第三十二天
　　罗飞飞坐在餐桌前被动地左拥右抱,用一副大佬的坐姿平视着被押进屋中的“贵族小姐”。
　　祁·贵族小姐·羽也抬起头望着捉自己来的海盗头子,只是如果看表情,海盗头子神色无辜，而他才像是做海盗的那个。
　　祁羽看上去仍旧是男人的身形,甚至连脸都没变，只是头发长了些——但这个年代的男人头发本也并不短。
　　罗飞飞很想对那些船员说：你们太天真了，性别这种东西，真的不是看衣服就能看出来的……再说有几个女人长这么高？
　　船员和两个美人都从罗飞飞和祁羽的对视中看出了一点不寻常,船员互相看了眼，没说话,艾丽则贴在罗飞飞耳边问：“罗，这个女人,莫非是你的老情人？”
　　“不……”我不是我没有。
　　“罗罗。”祁羽先开口喊他,还故意把声音拉尖细了些，这样听来顶多只是粗了点的女音，“那夜之后我找你找了好久，我当你为什么总躲着我,原来是早就在这……”
　　他话说一半低下头不说话了,瞬间把罗飞飞塑造成了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形象。
　　两个船员立刻了然地猥琐一笑，的确是他们船长会做出来的事。
　　薇尔听了娇笑一声：“叫得这么亲密，罗～她到底是你什么人呀？”
　　“一个故人。”罗飞飞想了想，故作深沉地说,“艾丽,薇尔,你们先出去吧，我想跟她单独聊聊。”
　　他一副有故事的样子，更是勾起所有人的八卦心。
　　好事被打断，两个美人不太开心，却也不好多说什么，提起裙子跟船员一起退出屋门。
　　“好了，别装了。”奢华的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罗飞飞翘着二郎腿对祁羽抬了抬下巴，“人都走了。”
　　祁羽笑着理了理被弄皱的裙摆，走到罗飞飞跟前，一手撑在餐桌上俯视着他：“没想到啊，罗罗，海盗船长？”
　　“我才是没想到。”罗飞飞微笑地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眼，“贵族小姐？”
　　祁羽装作没听到，顺手捏起桌上一把叉子，叉起一小块肉放入口中咀嚼：“我们在外面受苦受难，你在这里……大鱼大肉，美人在怀？”
　　“哪里有美人？”罗飞飞无辜地看着他，“美人不是都被你赶走了吗？”
　　祁羽眨眨眼，不要脸地用叉子指着自己：“那你看我怎么样？”
　　“……”罗飞飞偏过头，这话他没法接。
　　祁羽也不管他理不理人，自顾自开始在屋子里转悠，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更是对罗飞飞这满身系统赠送的装备充满好奇。
　　“你们怎么会被抓来的？”罗飞飞问祁羽，对方正在把玩从他腰间取下的手.枪，玩得津津有味。
　　【道具：手.枪】
　　【使用方法：手持射击】
　　【详情：罗船长从父亲手中继承的手.枪，百发百中。】
　　“啧啧啧，百发百中，你这是要开挂啊。”祁羽对着使用说明咋舌，又将手.枪放回桌上，回答罗飞飞的问题，“我跟其他三个人初始就在这个港口，接到的任务是登上‘海妖塞壬号’。”
　　“哦……所以你们故意被抓？”罗飞飞问。
　　“嗯，我们一直在寻找机会，”祁羽又摸起罗飞飞腰间的弯刀掂了掂，对这种冷兵器很感兴趣。
　　【道具：海盗刀】
　　【使用方法：手持砍刺】
　　【详情：罗船长从父亲手中继承的刀，削铁如泥，据说连鬼魂都害怕呢。】
　　祁羽再次对着疑似开挂的道具挑起眉：“老实说，你是不是趁我们不注意氪金了？”
　　罗飞飞摊开手，天生主角命，他也很为难。
　　祁羽调侃完继续说正事：“你们船停在港口后系统给出了提示，我们故意在船边晃悠来引起你们注意，只是没想到……船长竟然是你。”
　　前因后果串在一起，罗飞飞点点头，从他手中接回刀挂在腰间。
　　难为另外三个玩家了，因为不是女装大佬就要被关在船上牢房一晚，委实辛苦。
　　“所以，”祁羽在屋子里晃完一圈，最后又回到罗飞飞跟前，指了指他身上衣服，“给我弄一套呗？”
　　罗飞飞笑着端起桌上银制酒杯，咽下一小口葡萄酒，晃着酒杯慢条斯理地瞥着他：“为什么？你这套非常合适。”
　　嗯哼？挑衅？
　　祁羽唇角微弯，双眼眯起，透出危险的讯号：“可我觉得更合适你。”
　　这句话配着这种语气，一听就是要搞事情。
　　罗飞飞下意识放下酒杯，警惕地看着他，不着痕迹地用双手捂着自己领口。
　　他看着祁羽的表情，理所当然地以为对方是要来抢自己衣服，谁料祁羽的下一步动作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只见他熟练地解开自己华贵长裙的绑带，从肩部往下慢慢褪下衣物，长裙落地了还不满足，又将手伸向里面女式衬衣的纽扣。
　　罗飞飞震惊地看着这人在自己面前脱衣秀，在对方解开第三颗纽扣的时候终于问：“你想干嘛？”
　　大家都是男人，即便对方穿着女装在自己面前脱衣服，也改变不了是个男人的事实啊，他难道还会怕不成？
　　“没有男装穿，我只好光着身子咯。”祁羽理所当然地说，好像刚刚一路穿着裙子被抓过来的不是他一样，“放心，我不会逼你穿的。”
　　他说着，动作没停，始终面带微笑地看着罗飞飞，眼神中满是玩味和戏弄。
　　罗飞飞微笑着回视他，表示没在怕的。
　　而当祁羽彻底裸着上身开始脱裤子时，罗飞飞觉得自己果然太天真。
　　“停停停。”罗飞飞忙喊打住，性别一样是没错，但看着祁羽越来越危险的眼神，罗飞飞心里没来由的觉得不能放他这样下去。
　　真要对他坦诚相见还是有点心理压力，这个老流氓谁知道能干出什么，怕了怕了。
　　“你在这待着。”罗飞飞起身往门外走，“我叫人去给你买衣服。”
　　话刚说完，就听见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紧接着被人粗鲁地撞开，一名船员神色慌张地冲进了屋。
　　他看见屋里脱得就剩里裤的祁羽，都没来得及奇怪好好的女人怎么胸说平就平了，惊慌地喊道：“船长，不好了！军队来抓人了！也真是奇怪了，以前海盗港湾他们从来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军队？什么玩意儿？
　　罗飞飞在脑中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海盗，被军队追捕好像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来了从来不管的海盗港湾……罗飞飞将视线投到旁边看好戏的祁羽身上。
　　八成，是这几个“贵族”的原因吧。
　　“所有人立刻上船出海。”罗飞飞果断下令，“你们先走，我等等就来。”
　　“是，船长！”船员说着，立刻遵照命令走了，对他的话说一不二，显然十分信任。
　　罗飞飞从地上捡起裙子丢给祁羽：“逃命了大小姐，买不了衣服，将就穿上吧。”
　　祁羽接过裙子，迅速地穿上，同时对罗飞飞伸出手：“刀给我。”
　　罗飞飞有点疑惑，还是依言递过去。
　　祁羽熟练地将裙子在膝盖上方刺破一条口子，紧接着双手拽住破口边缘，“刺啦”一声撕裂布匹的声音，华贵的拖地长裙在他手中变成边缘不规则的短裙，露出小半截大腿。
　　“走吧。”祁羽反客为主地朝罗飞飞招呼着，刀也不还给他，径自握在手中往门外走去，“再不走，就等着被抓去绞刑吧，罗船长。”
　　罗飞飞拔出腰间的手.枪，也时刻准备干一场，但跟在祁羽后面，视线不可避免地被他双腿吸引。
　　长，肌肉匀称有力，皮肤偏白。
　　而且竟然没有腿毛。
　　不过仔细想想，都是女装大佬了要是配上一腿浓密的毛……画面实在太美不敢看。
　　两人走下楼，发现整个海盗港湾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迎面就对上一队正在搜捕的军队。
　　军队领头的人看见他们，立刻放下手中的搜捕冲了过来，边冲边喊：“找到了！快去通知上校！”
　　作为游戏主角，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时候出现是变故一定是冲他们来的。
　　罗飞飞不慌不乱，一枪打在那个人脚前，对方停下脚步也对罗飞飞举起枪，但又顾忌着什么不敢开火。
　　罗飞飞一枪打出去，被后坐力震得手臂歪了下，然后很装逼地惊而不乱，顺着手臂下弯的幅度把枪插回腰间，转头就往巷子里跑。
　　祁羽穿着裙子但跑得比他还快，两下就窜进巷中一个拐角，并且在罗飞飞路过时一把将他拽进来，捂住嘴巴。
　　穷追不舍的军队在黑夜中没注意到巷子里的岔路，沿着直路往深处追过去，待一群人层层叠叠的脚步声远去后，罗飞飞他们才小心地走出巷子，往码头飞跑。
　　飘扬着海盗旗的船还停在码头，但已经收锚砍了固定绳索，随时准备跑路。
　　远远见到他们跑过来，船上焦急的船员立刻把软梯放下，喊道：“船长，快！”
　　“你先上！”罗飞飞推了把祁羽，他回过头看着身后远处追过来的火光，手搭在腰间枪上，心脏因为刚刚的奔逃还在突突直跳。
　　被追击逃亡的感觉，真刺激。
　　“那我裙子底下岂不是被你看光了？”祁羽已经爬上一节梯子，却一点紧张感都没，又低下头没正经地说。
　　“……你特么裙子底下穿的是裤子！”罗飞飞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快挪上去！”
　　祁羽笑了声，又往上爬了几格。
　　此刻船已经缓缓驶离了码头，眼看追兵将至，罗飞飞纵身一跃扒住梯子下端，船上船员们一齐用力，将挂在梯上的两人连着梯子一道拉上甲板。
　　最后一刻，几发子弹擦着罗飞飞的腿，深深嵌入船舷。
　　越来越多的火光聚集在码头，船已经加速驶离。
　　船员们站在船尾，对驻足在岸边的军队大声嘲笑。
　　“抓不到了吧哈哈哈哈！”
　　“上来啊，没用的老鼠们！”
　　“哈哈哈哈哈哈，我们继续出海咯！”
　　被情绪澎湃的船员们围在中间，罗飞飞也挂着惯有的微笑，对岸边的军队竖起中指。


第33章 氪命的第三十三天
　　安全驶离港口,罗飞飞首要的事情就是带穿着昂贵破烂裙子的祁羽去船舱自己的房间找件衣服换上。
　　说实话,如果祁羽一直穿着裙子在他眼前晃,时不时再入个戏，祁羽自己膈不膈应罗飞飞不知道,反正罗飞飞自己是觉得遭不住的。
　　他突然发现当初系统给他改变了样貌身材才穿上女装，于人于己是多么仁慈。
　　船舱很大，幸好一间间房间上都标了指示名称，找起来没有压力,不至于出现“船长不认识自己房间了”的闹剧。
　　罗飞飞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房间，因为是在甲板下方,而且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烛灯，光线有点昏暗。
　　房间没有他预想中像刚刚在港湾那边的奢华,出海毕竟是冒险而不是享乐,只是个简单朴素的屋子，整体还算整洁，虽然免不了因为常年不通风而积累下的一股沉闷的腥味。
　　房间左侧角落是一张木床，大小可以紧凑地容下两个成年人,床上不拘小节地散乱着一堆衣服和两本摊开的书,罗飞飞看了眼，是航海有关的书籍，房间另一边的方桌上也摊着一张他看不懂的航海图，似乎是羊皮纸做的,很有质感,微微泛黄。
　　船舱不比甲板,腥闷的空气让人不舒服，此刻的海面也没有白日那么平静，罗飞飞随便指了下床：“那边的衣服你自己挑吧，我先出去了。”
　　罗飞飞开始觉得有点晕船，匆匆想回到甲板换口气，祁羽从床上的衣服堆里随便拎起一件顺眼的，不明就里地看着他走到门口的背影：“都是男人，你害羞什么？”
　　“……”刚刚吃了大餐，现在又晕船，罗飞飞胃里难受，懒得跟他解释，直接关上门走了出去。
　　夜里的海风很大，圆而大的月亮高高悬挂在海平面上，海水与夜色在天边连成一片，而月亮映在水里的倒影随着深蓝色的海浪滔滔而流晃不定，像块融化的乳酪，从天上一直流到了海心。
　　罗飞飞站在船头，三角帽被他取下随意地放在一边，他注视着巨大的流心乳酪，沐浴着迎面而来带着咸冷湿气的海风，沉闷空气带来的轻微晕船感很快消散不少。
　　祁羽换好衣服从船长卧室走出到甲板找人，外面的船员们见到他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行注目礼，觉得自己大概眼睛哪里坏掉了。
　　好好一个女人跟着船长走进去，怎么出来就变成了个男人？
　　祁羽走红毯一样淡定自若地跟他们打招呼，一路走到船头，就看见罗飞飞面朝大海、衣角和发梢都随着海风飘扬的背影。
　　孤单的海盗站在月色苍茫的海上，乳白的月光照亮了海面也倾洒在他身上，画面平静孤寂，有那么点味道。
　　“罗罗。”祁羽走上前，轻轻开口打破这场寂静。
　　罗飞飞应声回过头，看见祁羽已经穿好一身正经的衣服走了出来，因为衣服是以罗飞飞的身形设计的，祁羽穿着会显得稍微小一点，却更好地将挺拔的身形一览无遗。
　　海盗的服饰穿在祁羽身上，因为他本身就带着一股子邪劲和痞气，更是贴合无比，仿若一个天生的海盗。
　　罗飞飞难免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两秒，转而才注意到他背后目瞪口呆又不知该从何问起的船员们。
　　“咳，介绍一下。”罗飞飞清了清嗓子开始扯淡，“这是我当海盗之前的一个故交，你……”
　　他卡了下，小声问祁羽：“你什么身份？”
　　祁羽收到的身份背景是贝尔兹公爵家的大小姐，虽然是个姑娘家却从小桀骜不驯，向往海盗生活，因为钦慕最年轻的海盗船长罗而不顾一切想要跟他出海，听闻罗船长要前往幽冥海域，她不顾家族的阻拦带着几个随从来到海盗港湾，寻找罗船长的“海妖塞壬号”。
　　祁羽浅笑着对所有船员介绍自己，彬彬有礼得仿佛一个真正的贵族：“我是贝尔兹公爵的长子祁羽，与你们船长是故交，请多指教。”
　　“可是……”船员看着罗飞飞，露出疑惑，“可是船长，你一直跟我们说你从七岁起就跟着父亲出海当海盗了。”
　　“……”怎么这年头海盗还是世袭制的？这么小的孩子就做强盗的事情真的好吗？
　　“没错，我们是五岁认识的。”祁羽顺着罗飞飞的话掰扯，“那时候你们船长真是非常可爱呢，经常被我母亲打扮成女孩的样子，可以以假乱真呢，对吧罗罗？”
　　“……”罗飞飞不是很想搭话，在船员们的注视下作疑惑状，“我不太记得了，有这回事吗？”
　　“有的。”祁羽哥俩好地拍了拍他的肩，“你看你，每次提到这个就装傻，这么多年不见还是一如既往的害羞。”
　　船员们听到了惊人的八卦，表情变得很精彩。
　　罗飞飞盯着祁羽笑得温和。
　　很好，等着。
　　“那你为什么之前被我们抓到的时候……穿着女人的衣服？”有船员对着祁羽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贵族少爷就少爷嘛，装什么女人？害他们差点在船长面前闹误会。
　　罗飞飞抢在祁羽之前善解人意地解释说：“我这个朋友，从小被他母亲打扮成女孩，所以现在有点特殊的癖好，理解一下。”
　　一报还一报，互相伤害，罗飞飞从没怕的。
　　祁羽在船员们的注视中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更深。
　　船员们对这对朋友投以了然的目光，不再追究，有人提醒道：“船长，那这位是您朋友的话，其他那些人……”
　　“是我的随从。”祁羽解释道，“对了，能把他们放出来吗？这些随从虽然不成器，但也许还有用呢。”
　　罗飞飞愣了下，这才想起来好像还有三个玩家被抓进了自己船上的牢房里，忙下令：“都是误会，把他们都放出来，再准备点食物和水。”
　　船员们发现自己抓错了人，也有点心虚，怕被责怪，连声应着跑进船舱最底部的牢房将人放了出来。
　　一刻钟后，所有玩家聚集在罗飞飞的卧室里，算不上大的卧室一下子挤进五个成年男人，好像立刻就被塞满了。
　　那三个人在阴暗潮湿的船舱底部受了些苦头，难免神情恹恹的，满肚子气闷。
　　简单交流一番，他们跟祁羽一样都是出场就在海盗港湾，系统告知背景和任务后就一直等待着登船的时机，而他们华贵整洁的服饰在总体脏乱的海盗港湾太过惹眼，只是在“海妖塞壬号”边上露了脸就被抓了。
　　嗯，被抓上船也是登船，完全没毛病。
　　“你们可好，一个海盗船长，一个贵族小……少爷，我们三个就是是个可有可无的随从身份！还是一看就活不过三集的那种……”
　　自我介绍叫做陈元的玩家怨念地说，同时一把抓起面前桌上的干面包就着水囫囵吃下，他比较干瘦，而吃东西的架势让人觉得一口干面包下去就能噎死他，显然饿坏了肚子。
　　“别说了，这就是非酋的命。”另一个叫做王一山的玩家也大口吃着食物，他是个高大壮的大胡子，吃得急，络腮胡上沾了不少面包碎屑，边吃边往下掉，“说起来，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
　　最后一个叫周浩的玩家是个有些胖的年轻人，嘴巴里也塞满了面包，本就圆鼓鼓的脸更加圆润，口齿不清：“管它做什么，吃饱了再说。”
　　吹了许久的海风，罗飞飞此刻回到船舱也不大难受了，和祁羽一齐坐在桌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三人，问：“那你们现在的任务有更新吗？”
　　“有啊。”陈元看了眼自己的任务板面，“‘与罗船长一起赶在幽灵海盗之前抢到幽冥海域里的宝藏’……船长啊，这幽灵海盗是什么？幽冥海域又是什么？”
　　几人融入角色倒挺快，也为了方便，直接管罗飞飞叫船长。
　　“字面上的意思自己感受一下。”罗飞飞指着另一边桌上的航海图，“我刚刚研究了下，我们现在的航线应该就是前往幽冥海域的，至于幽灵海盗……”
　　按照游戏的尿性，大概就是每关不可缺少的恐怖元素吧。
　　“不如你去跟船员打听一下？”罗飞飞怂恿祁羽。
　　祁羽双手枕在脑袋后面跷着腿：“你的船员，难道不是应该你去？”
　　“我在船员们眼中是经验丰富的最年轻海盗船长人设，业界众人崇拜的那种。”罗飞飞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夸自己，“这样厉害的船长却连这个都不知道，人设要崩，到时候船员信任不复，还怎么齐心协力帮我们找到宝藏？”
　　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余下四人竟然无言以对。
　　祁羽露出一副“好吧好吧都依你”的表情，伸着懒腰，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夜色渐深，船员们也大多休息去了，甲板上没有余下几人。
　　祁羽走到夜间掌舵的船员跟前，本来想递给他一袋酒，想了想又不知道这算不算酒驾，收回手，直接打招呼：“哟，辛苦了。”
　　因为是船长的朋友，船员对他客气地笑了笑。
　　“对了，以我们现在的速度，还有多久可以到目的地啊？”祁羽用一种只是来甲板吹吹风顺便闲聊的语气问。
　　“目的地？”船员笑了一声，摇摇头，“如果你是说进入幽冥海域的话，按照船长推断的航线大概还有一天，但如果是目的地……没有人知道。”
　　“这话什么意思？”祁羽好奇地问。
　　船员表情神秘，语气中充满了探索未知的兴奋：
　　“塞壬的宝藏，没有人知道在哪里。”


第34章 氪命的第三十四天
　　塞壬,是希腊神话中会用动听的歌声迷惑水手、使其陶醉而让船只触礁的海妖,传说她有时会化作美人鱼的模样,是致命而诱惑的存在。
　　乘着海妖塞壬号，去寻找塞壬的宝藏,听起来有点意思。
　　想到这儿，祁羽问船员：“这个宝藏与我们的船名字有什么联系吗？”
　　船员哈哈笑着摇头：“船的名字是我们船长抓阄定的，塞壬的宝藏是传说中的宝藏，所有海盗都想得到,但一般海盗别说找宝藏了，连幽冥海域都不敢进去。”
　　说到后面一半,船员的语气颇为自豪，看上去已经人到中年了却像迷弟一样补充吹捧道：“也只有我们船长敢去了,罗船长是当今最伟大的海盗！”
　　抓阄……
　　这种随性的方式令人哭笑不得,祁羽懒得吐槽了，又问：“那为什么大家都不敢去幽冥海域？”
　　“因为……赛维·拉尔。”船员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祁羽只觉得自己在剥洋葱，一层一层又一层,耐心地继续问：“那是谁？”
　　“是一个疯狂执着于塞壬宝藏的海盗。”船员用讲故事的语气缓缓说,“传闻说百年前，他曾经带领他的船员们乘着‘美杜莎号’出发寻找塞壬宝藏，最终驶入了如今被称为幽冥海域的地方……”
　　祁羽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船员继续说：“后来,他们的船沉没在那片海域,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那里发生了什么，只是从那往后就出现了一只幽灵海盗船，他们神出鬼没，把所有踏入那片海域的船都当做抢宝藏的敌人，凡接近者，屠杀殆尽。”
　　“所以，他们最终也没有找到宝藏？”祁羽轻轻扬着眉问。
　　船员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谁也不知道，有人说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死了，还在不停地寻找，也有人说他们找到了宝藏并成为了守门人，所以才会截杀一切肖想宝藏的人。”
　　船员说着转了下舵，又开始无脑吹：“但不管是哪种情况，我们船长一定可以找到宝藏的，嘿嘿，只要他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失败过！”
　　祁羽对这个船长万能船员死忠的设定笑了笑，继续问：“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去找塞壬的宝藏？为什么大家都想得到它，这个宝藏，到底是什么？”
　　夜里的风稍微大了些，海浪颠过船身，也带来大海清冷的咸味。
　　船员转头看着他，忽然笑起来，露出一排被烟熏得黑黄的牙，说：
　　“朋友，你不是海盗，不会明白的。”
　　“它对海盗而言，是个信仰。”
　　人总是会莫名执着于一些东西，一些或许在外人看来很愚蠢的东西。
　　精神，信仰。
　　祁羽听完，不置可否地笑笑，最终还是将手中的酒袋递给了船员。
　　船员接过酒袋，很开心，看透人世的一双眼点起了比提到信仰时更为灼热的光，对祁羽更加热情。
　　二人交谈间，罗飞飞从船舱走了出来，船员的最后两句话随着海风吹入他耳畔，他捂着不大舒服的胸口驻足在原地。
　　作为一个扮演海盗船长的玩家，他到底不是海盗，应该并不能体会他们所谓的信仰。
　　可听到这两句话，他的精神莫名一振，又觉得自己好像能理解它们的意思。
　　“哟，船长。”船员看见了他，热切地对他打招呼。
　　祁羽跟船员道别后朝罗飞飞走过来：“罗罗，你怎么出来了？”
　　罗飞飞在船舱里被晃得又开始晕船，正难受着，没回答他。
　　他对船员点头示意，旋即走到船边吹海风，因为游戏设定而变长的头发被风卷起扬在脑后，才总算活过来般舒坦地半阖起眼。
　　圆月和星空倒映在蓝黑色的海面，好像船只行驶在天河中一般。
　　不得不说，海面的景色虽然重复着单调，却让人百看不厌，白日与黑夜各有风情，如果不是这该死的晕船，这轮游戏一定是趟美妙的航行。
　　“你……”祁羽走到他身边，结合他之前的举动，不难作出猜测，“你是不是晕船？”
　　罗飞飞还是没回答他，看着远方反问：“怎么样，你问出什么了？”
　　祁羽觉得晕船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但既然罗飞飞不愿意承认，他也就不追问了。
　　他将刚刚问到的信息全盘托出，沉重地拍了拍罗飞飞的肩：“加油啊船长，你的船员们可都对你寄予厚望。”
　　罗飞飞干笑一声。
　　可是船员们，你们伟大的船长，他他他他晕船啊！
　　看样子要连续多日都在船上度过，晕船的罗飞飞感受到一丝游戏生涯的绝望。
　　他甚至不愿意再回到船舱过夜，凝视着月光照耀下的甲板，产生了打地铺的念头。
　　“船长，回去吧。”船员在身后喊着，“有我在就可以了，您好好休息就行。”
　　“夜深了，回去睡觉吧。”祁羽也说，“睡着就不会难受了。”
　　罗飞飞听到这句话，倚在船舷边上看着祁羽：“……我没晕船。”
　　祁羽哄小孩一样：“好好好，你没晕船，最伟大的海盗船长怎么可能晕船呢。”
　　罗飞飞不动声色地吃下一波嘲讽，像印证自己没说谎似的往船舱走回去。
　　其余玩家已经被安排进别的房间休息，罗飞飞把床上衣服和书本扫到一旁，躺在不算舒适的被褥中，想了想，又硬着头皮将落在地上的书捡起，大致地翻看。
　　书里其实是基础的航海知识，显然不是游戏设定中这样等级的船长需要看的东西，只是为了方便玩家。
　　看到大半夜，罗飞飞实在支撑不住，书页摊开着盖在脸上就睡着了。
　　船体轻微的摇晃像摇篮似的，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亮，整艘船恢复了活力，木板船的隔音并不好，罗飞飞被船员们活动的声音吵醒了。
　　这一夜睡得还算安稳，醒来到也不难受，罗飞飞穿好衣服靴子，有些懒散地走出门，在餐厅中找到聚在一处吃早饭的船员们。
　　祁羽和那三名玩家也坐在桌旁，餐厅里热闹异常。
　　几人都在啃着面包和鱼，祁羽更是和船员们聊得火热，丝毫没有外来人的样子，他先看见罗飞飞，打招呼：“哟，罗罗，早啊～”
　　船员们随即也注意到罗飞飞，立刻热情地打招呼：
　　“船长早。”
　　“船长！”
　　“早安船长。”
　　只有祁羽旁边还有位置，罗飞飞走过去坐下，面前放着一杯热牛奶和几片看上去干巴巴的面包，还有几片火腿肉。
　　出海的伙食肯定不比岸上，况且海盗出海是为了掠夺和探险，绝不是奔着享乐去的。
　　“嗨，昨晚睡得好吗？”祁羽已经吃完了早餐，坐在位置上侧首看向罗飞飞。
　　罗飞飞拿起面包啃了一口，轻轻皱了下眉，随后把剩下的面包泡进牛奶：“睡得很好，谢谢关心。”
　　“我们睡得可一点都不好，”自从罗飞飞见到他，陈元就是一副怨念脸，此刻神色萎靡不振地嘟囔着，“跟一群邋里邋遢的海盗睡在……咳咳咳咳咳！”
　　话没说完，他被旁边的王一山一掌拍在背上，猛地咳嗽起来，瘦小的身躯在王一山宽厚的手掌下简直要被拍散了。
　　王一山爽朗地哈哈一笑，数落他：“跟船员们住在一起有什么不好，祁羽不也跟我们住一起，没少爷命还有少爷病吗你？”
　　“咳咳咳咳咳……我看你才是有病！”陈元咳得满脸通红，骂道，“你神经病吧！”
　　“哎呀，一大早的，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周浩坐在两人旁边，敷衍地劝架。
　　“呵，年轻人。”
　　有个一大早就泛着酒气的船员听见他们对话，醉眼迷茫地嘲笑着：“想出海还怕脏？呵，我们这里有多少人一个月没过洗澡你知道吗？”
　　“？？？”几个玩家瞬间将目光聚集在这名船员身上，这话一出，不止陈元，就连刚刚还哈哈笑着的王一山表情也不自然地僵住。
　　祁羽笑容不变，不着痕迹地从一位船员身旁慢慢挪向罗飞飞那边。
　　罗飞飞嚼着牛奶泡过的面包，牛奶的香气也不能阻止他顿时觉得屋子里所有船员身上都扬起了具现化的臭气，忍不住悄悄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
　　嗯，还好，没臭。
　　早晨的海面与昨天傍晚和夜间又是完全不同的风光。
　　罗飞飞拿着罗盘和航海图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努力想从茫茫无际的大海中分辨出什么，微凉的海风将羊皮纸的边缘吹起，海盗旗帜在他头顶猎猎作响。
　　“罗罗！”祁羽和另外三个玩家站在下面抬头看着他，高声问，“你在做什么？”
　　罗飞飞低下头看了他们眼，攀着绳索从瞭望台滑下，落地不稳崴了下脚，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了两步：“我看看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然而并看不出来，其实就是装个逼。
　　五人站在甲板上简单聊了几句，陈元忍不住又在抱怨跟船员们睡在一起那些呼噜声是多么扰人，并指责祁羽占领了唯一一间空屋。
　　其他两人嘴上为了团结不说，其实内心多少也有点不满。
　　祁羽面对这样的指控扬起唇，无可奈何似的摊开手：“船员们安排的，屋里也只有一张床，再说如果随从跟少爷一个待遇，我们人设要崩的。”
　　陈元/王一山/周浩：……去你大爷的人设！
　　交谈间，罗飞飞拿着手中的羊皮纸航海图，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起，海风没有再将它的边缘卷起。
　　一直以来的海风渐渐停息了，整片海面出奇的平静，平静到即使是对大海所知甚少的罗飞飞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35章 氪命的第三十五天
　　没有风的海面平静得像是温柔的少女,站在甲板之上几乎感受不到船体在晃动。
　　可这样的大海,平静到异常,平静到让人无端恐惧。
　　压抑。
　　空气中不知何时蔓延开一股沉闷的压抑，轻轻却又固执地紧压在每个人胸口,隐隐有些喘不上气的憋闷感。
　　天空中，淡黄色的太阳已经消失在薄薄的云层后面，只余下淡淡的一团光晕，像被棉布包裹住却还在执着发光的暖黄色圆灯泡。
　　可不多时,这颗圆溜溜的灯泡被越积越多的云彻底盖住了光华，挣扎着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
　　海面映着天空的颜色,也变得灰暗起来。
　　不远处有几只海鸥低低地贴着海面飞翔，它们洁白的羽翅点缀着黑色的尖儿,划过平静无波的海水,橘黄色的喙微微张开，发出阵阵不安的低鸣。
　　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罗飞飞望着远处的海天交界处，想起昨夜在书上看到的内容，“啪”地合上手中罗盘,声音听起来还算淡定：“暴风雨要来了。”
　　按航线,照昨天询问到的信息，今天之内就可以到达幽冥海域，可偏偏就遇到暴风雨，听起来相当倒霉,但也并不意外。
　　他们都知道,这游戏才不会让他们简单到达,而且比起暴风雨，怕是进入幽冥海域后等着他们的才是重头戏。
　　如果说一直以来对海上的暴风雨只有个停留在文字的粗浅印象，此时此刻身处暴风雨前夕的海面，他们才真正体会到了那种仿若动物直觉般压抑的危险。
　　平静，却觉得脚底好像蛰伏着一只巨大的怪兽，随时会翻腾上来将海面上的一切吞噬殆尽。
　　船员们也都感觉到了暴风雨的气息，纷纷严阵以待，表情却是令人不解的兴奋。
　　“海妖塞壬号”不小，但再大的船与整个海洋比起来也只是沧海一粟，运气不好的只需要一个巨浪就会彻底沉沦，连带着船上所有的生物万劫不复。
　　“船长！”远处，有人大声喊着，语气中满是跃跃欲试。
　　对他们而言，一切的危险也不过是航海路上的调味剂，而且只要跟着船长，一定能化险为夷。
　　罗飞飞对上船员们的目光，将罗盘和航海图揣进怀中，下令道：“收帆！全员就位，准备迎接暴风雨！”
　　沉闷的空气中，船员们发出兴奋的呼声，甲板一下子被热闹点燃，好像准备迎接一场狂欢。
　　船员们奔走忙碌着，巨大的帆布不多时就尽数收落。
　　视野尽头的海天相接处，滚滚浓黑的乌云梦魇般铺天盖地翻滚，隐约中似乎能听见轰隆的雷声，随着骤然而来的狂风，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席卷而来。
　　明明是早晨，却很快如同夜幕降临般黑沉。
　　遮天蔽日的乌云随着大风大浪很快黑黢黢地向这块海域压来，压抑的颜色只看一眼就让人喘不过气。
　　“我、我们怎么办？”陈元看着好像随时会钻出一条巨龙的云层，觉得它好像就紧贴着自己头顶似的，腿有点软。
　　“你们进船舱吧！”罗飞飞对他们说，风已经大到将人的声音吹散了，不得不吼出来，“好好待着，别出来！”
　　“那你呢！”王一山也吼着问，粗犷的声音穿透过风，“你怎么办！”
　　“我，”罗飞飞在风中扶着帽子，仰起头望见旗帜无惧无畏地高昂在桅杆顶端，对着它笑了笑，“我是船长啊。”
　　肩膀上担着的船长二字，绝不是说说而已。
　　不知是不是游戏设定的缘故，罗飞飞对这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也充满了莫名的期待和兴奋，可以感觉到血液中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这一刻，仿佛自己真的与这个角色融为一体，能体会到他想体会的一切，生来便为了征服海洋。
　　震耳欲聋的雷声越来越近，天空劈下一道道刺眼的闪电，将海水搅得天翻地覆。
　　很快，刀片般的雨点随着狂风和惊雷劈头盖脸地落下，好像是海浪被狂风卷起到云端又狠狠摔落在海面一样，砸得人皮肉生疼。
　　巨大的海盗船在惊涛骇浪中随着狂风巨浪颠簸，甲板上的人没有着力点的很快被颠得东倒西歪，奋力地抓住身边固定物才不至于被掀到海里。
　　甲板上有木桶随着倾斜不断滚来滚去，咕噜咕噜，“砰”地重重撞在栏杆上，又弹起来滚入不断翻涌的海水中，落水的浪花与被风雨卷起的浪混在一处，根本看不出曾经有东西坠入。
　　陈元他们已经被暴风雨逼得不得不躲进船舱，只有祁羽还站在原处，伸手抓着旁边的固定物在颠簸中稳住身形。
　　暴雨将他们浑身衣衫打得透湿，头发凌乱地贴在面颊上，雨水迷了眼，连睫毛都在不停地往下滴着水，几乎要不能睁眼去看清对面的人。
　　“你也快进船舱！”耳边全是雨声，仅仅隔了二人宽的距离，罗飞飞也得对着祁羽用吼的。
　　“我陪着你！”祁羽也对他吼道，一本正经的，“倾慕船长的贵族小姐在这种情况下当然应该共进退，不是吗！”
　　这话要放在平时说出来，要多羞耻有多羞耻，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罗飞飞还是忍不住在暴雨洗涤中额外起了身鸡皮疙瘩。
　　好在暴风雨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并没有其他人能听清祁羽说了些什么。
　　“船长！”这时，掌舵的船员隔着暴风雨呼喊罗飞飞，船舵在他手中有些不受控制。
　　罗飞飞踏着脚下被雨水浸透的甲板，顶着风雨往那边挪过去，走出两步，回头对祁羽大声喊：“你喜欢就尽管待着，别碍手碍脚就行！”
　　祁羽透过雨幕望着对方被雨水淋得模糊不清的笑容，忍不住轻笑着扬起嘴角。
　　还真是给点颜色就上房揭瓦，说谁碍手碍脚呢？
　　船舵随着暴风雨乱转，罗飞飞走上前一把握住船舵，旋即感受到一股大力在强硬地往一个方向拽着它，立刻将另一只手也握上来才能掌握住主动权。
　　或许之前如何掌舵在罗飞飞心中只有一个紧急补课而来的模糊概念，但接触到船舵的那一刻，罗飞飞忽然觉得手中的东西无比熟悉，而自己的脑海中一套娴熟的章法呼之欲出。
　　就好像，已经这样做了千百万次，身体已经牢牢记住了一切。
　　罗飞飞被奇妙的感觉支配着，不经思考就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一名航海经验丰富的海盗，一定能带领着船只穿过暴风雨，平安到达目的地。
　　这样的信念在胸中燃起，罗飞飞凝视着暴风雨席卷的漆黑海面，眼中却迸发出灼热的斗志，与海面一样乌黑的瞳一瞬不瞬地望着前方，无声地翘起唇角。
　　这个游戏，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掌控着整艘船与暴风雨抗衡，罗飞飞控制着船舵，有些吃力，下一刻船舵便被覆上另一双手。
　　有人站在他身后，身量比他还长些，圈过他的身体握住了船舵，同样被暴风雨浸透的胸膛贴在自己背后，却多少挡住了些风雨，有些温暖。
　　罗飞飞转过头，毫无意外地看见祁羽站在自己身后，见罗飞飞看着自己，祁羽也低头看向他，雨水沿着刘海汇成细小的水柱，又贴着轮廓分明的五官流下。
　　讲道理，既然人设是仰慕海盗船长的大小姐，长得比海盗船长还高大是闹哪样？
　　“你……”
　　罗飞飞刚开了个头，祁羽立刻说：“船长，专心掌舵。”
　　像是提醒罗飞飞一样，突然间一个巨浪掀起，直将船掀得与海面形成四十五度夹角。
　　船上的人和物东倒西歪，又一些东西翻滚着落入海中。
　　罗飞飞不敢分心，镇定地转动手中的船舵，拼尽全力在不断翻滚的浪涛中稳住船身。
　　有祁羽的加持，确实轻松不少。
　　“船长！”
　　还没松下一口气，船员的声音透过雨声传过来：“前面有礁石！”
　　风雨呼啦啦划过耳畔，也吹散了罗飞飞脱口而出的粗口，祁羽只觉得他将手下的舵转出了花。
　　不多时，便听见船员们的欢呼声。
　　可欢呼并未持续多久，罗飞飞和祁羽的脸色都变了变。
　　前方，乌云集聚最厚实的下方海面，卷起了巨大的漩涡。
　　祁羽这回是切切实实听见罗飞飞爆了句粗口，船立刻在他的掌控中急转弯，从直对着漩涡的方向变成往右边绕过去。
　　而漩涡，也长了腿一样紧随着往他们的方向移过来。
　　“这有毒吧？！”罗飞飞淡定不能，忍不住想摔船舵。
　　这是怎样可怕的运气，从没听过这样的漩涡，绝对是系统故意的吧！
　　这样耍赖一样的追逐战是无处可逃的，船最终不可避免地被卷入漩涡中，任罗飞飞怎样疯狂控舵仍是一圈一圈往中心转过去。
　　更糟的是，一直以来还能撑住的罗飞飞被这可怕的旋转茶杯式海盗船终于折腾到胃中翻腾不休，松开船舵，难受地捂住了嘴巴，整张素来温和的脸上眉眼都快皱到一起。
　　“你还好吗？”祁羽见他脸色发白，忍不住问。
　　罗飞飞摇摇头，觉得自己还能再撑一会儿，这样吐出来未免太丢人。
　　船被卷入中心的一刻，漩涡却又如它的突然出现一样突然奇迹般地消失了。
　　在一船人的惊呼中，船只顺着惯性被快速地甩向一个方向，罗飞飞脸色青白相间，终于也顺势跑到船边，控制不住地趴在船舷上把早饭吐了个干净。
　　直到胆汁都快被呕干，罗飞飞听见系统像跟着他们一起被水泡过一样嗞嗞两声，随后跳出提示：
　　【叮！请注意，您已成功进入幽冥海域！】


第36章 氪命的第三十六天
　　巨大的漩涡莫名消失后,船只被快速地甩向另一个方向,同时也将暴风雨的中心甩在脑后。
　　仅片刻间,船只所在的海已经逐渐恢复成小风小浪的状态，滚滚浓烟般的乌云聚集在后方不远处,咆哮着雷鸣电闪。
　　“海妖塞壬号”离那看上去要吞噬一切的暴风雨越来越远，而就在他们后方，仍是黑云压城的壮观景色。
　　罗飞飞扶在船舷边上，刚刚将胃中掏空了,整个人有些虚，随着便产生股劫后余生的感觉。
　　倒不是对暴风雨的劫后余生感,而是这天旋地转的晕船实在太太太太可怕了。
　　对罗飞飞而言，简直是比暴风雨还恐怖的噩梦。
　　经历过一场洗刷,整艘船和船上的人都变得十分狼狈。
　　罗飞飞头顶的三角帽早在暴风中被冲掉在地上,却好运气的落在船舷边上并没有落入海中，他弯腰将它捡起，哗啦啦倒出一帽子的水，想了想还是拿在手中,紧接着故作淡然地从船边又回到船舵旁。
　　祁羽全程目睹了他的失态,早就猜到罗飞飞晕船的他当然不惊讶，似笑非笑地从怀中摸出一方手绢递给他：“现在舒服多了？”
　　罗飞飞迟疑着接过，擦了擦嘴角，此刻难受的感觉已经消失了,点点头岔开话题：“嗯……你为什么随身带手绢？”
　　“贵族小姐随身带手绢有什么好奇怪的？”祁羽用一双笑眼看着他,反问。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竟然无法反驳。
　　罗飞飞对他这种在自己面前自称贵族小姐，在别人面前却又自称贵族少爷的表里不一行为表示有一点点鄙视。
　　祁羽看着他的眼神，知道对方大概在想什么，明知故问地也扯开话题：“罗罗，这里就是幽冥海域？”
　　“我怎么知道……”罗飞飞说着，却也下意识随着祁羽的目光看向四周。
　　好像是以那片暴风雨为界，将这片海域与大海的其他地方分割开来，海面上的天空仍然是暗沉的颜色，但比起刚刚墨一样的漆黑已经好了不知多少，此刻灰蒙蒙的笼罩着整片大海，显得很是阴郁。
　　除此以外，暂时并看不出有任何与其余海域不一样的地方，苍茫的大海上看不见尽头，远处似乎有海岛若隐若现，但在灰暗的世界中与天边乌云连为一片，并看不分明。
　　被暴风雨和漩涡联手甩得七荤八素的船员们陆续从甲板上爬起，拍拍脑袋、拧拧衣服上的水又是一条好汉，纷纷朝罗飞飞聚集过来。
　　陈元、王一山和周浩也从船舱走出，三个人刚刚在船舱内经历了一把如同衣服在滚筒洗衣机中被洗涤的酸爽感觉，脑袋还懵懵的，走路都有些跌跌撞撞。
　　周浩白着脸走了两步突然停住不动，脸皱成一个难受的表情。
　　这种反应罗飞飞再熟悉不过，他想喊周浩去船边再吐的话刚抵在喉咙口，就看见对方原地弯下腰“哇”地吐了出来。
　　需要被打上马赛克的污秽物落在甲板上，走在周浩旁边的陈元和王一山本来半死不活的，见状顿时打起精神跳开两步，面露嫌弃，别看平时多大大咧咧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唯恐被沾染到。
　　船员们不知多久没见过人晕船到这种程度了，哈哈大笑着调侃：“小伙子，就这样子还想跟我们出海吗？”
　　“我们要去的地方可是所有海盗都想去又不敢去的地方，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趁早回去吧。”
　　“哈哈哈对，现在返回还来得及，船长，我们去下一个港口把人放下去如何？”
　　周浩捂着嘴巴，脸色发绿，看表情好像想说点什么来挽尊，但最终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能说出口，就又匆匆跑到船边面朝大海呕吐去了。
　　船员们又哄笑起来，罗飞飞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刚刚大概也是这幅德行，他没资格嫌弃别人，只是离那块被污染的甲板更远了些，平和的声音穿过船员们的哄笑：“下船啊，怕是来不及了。”
　　船员们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笑声停了片刻，看向罗飞飞。
　　湿透的帽子已经沥干，不再滴水，罗飞飞将它重又戴回头上，微笑着看向所有人：“各位，我们已经到了，幽冥海域。”
　　他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下，船员们怔了片刻，旋即像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中般炸了开，踏着甲板噔噔噔一下子涌向船边，手搭着凉棚朝远方眺望。
　　身后远方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船体随着海浪轻轻摇晃，周围如同所有的海域一样没什么特别的，所有人看了片刻，都露出些许茫然。
　　可以说，除了刚刚骤然出现的暴风雨和会移动的漩涡，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船长，这、这里就是幽冥海域？”有船员问，他们对罗飞飞一贯信任，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惑。
　　毕竟，真的没有已经进入那个传说中海域的实感，周围除却阴暗了些也并没有任何传言中的东西，比如，幽灵海盗赛维·拉尔。
　　系统这么说，那当然是没错，除非系统跟着他们一起进了水。
　　游戏中罗飞飞当然选择相信系统，作为船长，语气更是要不容置疑：“没错，这里就是幽冥海域，根据记载，刚刚那个漩涡就是通往幽冥海域的入口，暴风雨则是试炼。”
　　后面一半纯属胡扯，罗飞飞觉得自从玩了这个游戏，面不改色地胡编乱造这个技能是越渐纯熟了。
　　船员们听了后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有人兴奋地接着问：“那船长，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按游戏任务，进入幽冥海域之后就应该开始寻找塞壬的宝藏，而这其中肯定免不了一些波折，比如任务中提到的“抢在幽灵海盗之前”。
　　再比如，直到现在罗飞飞对于宝藏藏在何处还完全没有一点头绪，一脑袋茫然，系统也没有任何的提示。
　　“对了。”罗飞飞灵光一现，旁敲侧击地问船员，“谁记得我把藏宝图放到哪里去了？”
　　船员们相互看看：“船长，您不是一直贴身放着吗，难道……？”
　　“嗯？”罗飞飞歪了歪脑袋，做出突然想起来的样子，抬手拍在自己额头上，“对对对，是了是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船舱走过去，对船员们说：“暂时先不用管船，随波航行，大家都累了，好好休息会儿。祁羽，还有你们，跟我来一下。”
　　他最后一句是对着所有玩家说的，话音刚落，差点把胆汁都吐干净的周浩立刻摇头如拨浪鼓：“不了不了船长，我要在甲板上吹会儿风，再进去我要死了……”
　　瘦小的陈元脸色比起刚大吐过一场的周浩也好看不到哪去，并不想回到刚刚让自己经历过洗衣机式甩干的船舱中，也说：“我、我也不进去了。”
　　啧，真没用。
　　同是晕船的人，罗飞飞此刻觉得自己还是比较有出息的，心里毒舌着面上善解人意地微微一笑：“也好，那就祁羽和王一山跟我进来吧。”
　　王一山是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身体素质比那一瘦一胖两人强了不知多少倍，只一会儿就恢复了活力，应声跟在祁羽后面，随罗飞飞一道下进船舱。
　　刚经历过风雨，船舱底部不可避免地积了薄薄的水，踩在脚下呱唧呱唧的。
　　罗飞飞直接走进自己的房间，立刻脱下被雨水打得湿透的外套丢给祁羽：“快帮我翻翻，看看有没有藏宝图。”
　　又对站在门口的王一山说：“你在屋子里找找，既然船员说我一直贴身带着，如果不在身上肯定在这屋子里。”
　　交代完，自己也开始摸索自己贴身的衣服和裤子，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角落。
　　三个男人在不算宽敞的房子里，两个不停地掏着衣服一个搜索房间各个角落，看上去有点莫名好笑。
　　“找到了。”片刻后，祁羽捏着一张被折成四分之一大小、看不出材质的纸说。
　　另外二人停下手中动作，罗飞飞从他手中接过：“在哪找到的？”
　　“我衣服里。”祁羽指着自己衣服里侧口袋。
　　罗飞飞：“……”
　　王一山愣了下，在两人间来回看着，脑袋一下子转不过弯。
　　说好的船长贴身收着呢？怎么会跑到祁羽衣服里？
　　莫非这两个人……
　　他被自己的想法吃了一惊，突然觉得自己大概勘破了什么秘密，求生欲又使他对自己的想法守口如瓶。
　　不能说不能说。
　　“他没衣服，只能穿我的，也是没想到衣服里竟然有藏宝图。”罗飞飞不知为何觉得王一山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异，解释道。
　　说完又觉得奇怪，好端端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王一山咳了一声。
　　嗯，知道了船长，我懂的船长。
　　罗飞飞将手中的藏宝图打开，三颗好奇的脑袋充满期待地凑在纸张上方，接着昏暗的光线，看到泛黄的纸张表面只有中间一行字：
　　“You have to gh fire and water.”
　　王一山的脸立刻皱了起来：“怎么还英文呢？我看不懂啊。”
　　一直以来都是全世界都在说中国话，偏偏到了藏宝图冒出英文，罗飞飞也想吐槽。
　　“你们谁有学问的，给翻译一下？”王一山看着另外两个人。
　　祁羽看了他一眼：“你们必须赴汤蹈火。”
　　这翻译得很标准了，王一山听完咀嚼了下，又说：“它这不是废话吗？说了跟没说一样。”
　　单从字面意思来看，的确是废话。
　　可游戏给出的线索，不可能是这种可有可无、虚无缥缈的东西。
　　Fire and water……
　　如果直译过来，火与水？
　　罗飞飞盯着藏宝图，忽然有了想法。


第37章 氪命的第三十七天
　　藏宝图藏在祁羽衣服的口袋里,理所当然地跟着衣服一起被刚刚的暴风雨浸湿了。
　　被水泡过的纸张有些发皱，上面一行英文也扭曲着,罗飞飞盯着“water”一词，想到了一种解谜游戏惯用的套路。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罗飞飞双手将这张藏宝图展开绷直，然后移到桌面燃烧的烛火上方——尽管他也很想吐槽经历过那样的暴风雨，这盏烛灯竟然还顽强地燃烧着。
　　火蛇缭绕着藏宝图的背面，很快形成一片焦黑,王一山见状大惊：“你干什么？不知道意思我们可以慢慢找,怎么也别烧啊！”
　　“看着。”祁羽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往藏宝图正面看去。
　　藏宝图纸张的材料显然是特殊的，背部已经烧成了碳黑,可表面仍然只是泛着微黄。
　　等背面烧出一大半焦黑色时，纸面上也发生了变化。
　　原本纸上的那句“You have to gh fire and water”不知何时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行字。
　　“Follow The Siren’s Song.”
　　而除此之外,也再无其他。
　　罗飞飞将藏宝图从火焰上收了回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行字。
　　Siren,塞壬。
　　跟着塞壬的歌声？
　　这倒确实像个正经的寻宝提示了。
　　王一山在旁边几近崩溃：“怎么还他妈是英文！这又是啥意思？你又是怎么知道要放在火上烤的？”
　　“意思是要我们跟着塞壬的歌声,大概是跟着它就可以找到宝藏。”罗飞飞耐心地解释着，“至于放在火上烤，是因为上一句提示。那句话如果直白地翻译就是‘你必须穿越水和火’。”
　　“至于水,刚刚藏宝图本身就已经浸湿了,那么不就剩下火？”
　　说到这儿,王一山再笨也知道为什么了，可想了想又问：“可是你怎么确定是这样的？”
　　“猜的。”罗飞飞一本正经地说，“解谜就是百分之六十的推理加上百分之四十的碰运气。”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就是好厉害的样子。
　　王一山愣愣地听完，啪啪啪鼓起掌，又问：“可是塞壬又是什么？”
　　好问题。
　　祁羽解释说：“塞壬是希腊神话里的海妖，有时会以人鱼的样子现身，歌声动听，经常会诱惑水手们听得失了神，从而触礁沉船。”
　　塞壬的宝藏，海妖塞壬号，塞壬的歌声。
　　嗯，这是一款玄幻神话恐怖冒险游戏。
　　不过神话终究是神话，这里所提到的塞壬歌声与神话传说中的塞壬有没有关系，暂时还不得而知。
　　“所、所以，这个游戏里有美人鱼啊？”王一山反应过来后，语气惊讶，藏在络腮胡子下的嘴巴不可抑制地展现出期待的笑容。
　　“……”罗飞飞沉默片刻，“你捕捉重点的能力真是十分优秀。”
　　“咚咚咚！”
　　三人在屋中思索线索的意思，突然间，屋门被人急促地敲响。
　　罗飞飞陡然看向门口，抬高声音问：“谁？”
　　“船长，有情况！”门外的船员声音有些不安，“有别的船朝我们开过来了！速度非常快！”
　　“别的船？”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些什么。
　　在这传言中没有人敢来的幽冥海域出现的第二艘船，只有一种可能。
　　幽灵海盗。
　　该来的，迟早会来。
　　并不是很愿意面对这些非人的东西，罗飞飞在心底叹了口气，打开屋门。
　　门外的船员是个年轻的面孔，看着罗飞飞，胸膛微微起伏着，大概是匆匆跑下来的，面色慌乱。
　　罗飞飞看见他这幅样子，对他笑了笑：“慌什么，能见到传说中的赛维·拉尔，我们应该开心才是，先上去再说。”
　　王一山听着，忍不住嘟囔：“这句话是认真的吗……”
　　罗飞飞的淡定从容成功让眼前的船员露出星星眼，祁羽跟在后面看见，禁不住憋着笑。
　　而船员看见祁羽竟然也能露出从容不迫的笑容，心中惊讶：连船长养尊处优的贵族朋友都毫不畏惧，自己怎么能怂呢！这不是在船长的朋友面前给船长丢脸吗！
　　这么一想，年轻的船员顿时燃起熊熊火焰，他握着拳挺起胸膛：“是，船长！”
　　罗飞飞赞赏地看着他，点点头。
　　这个身份实在太适合装逼了，罗飞飞表示体验极佳，感觉非——————常棒。
　　哦，当然，如果可以不用这么真实地还原他本身晕船的体质就更好了。
　　这种多此一举的还原需要取缔，亲测影响游戏体验。
　　——作为内测玩家兼立志成为未来策划的罗飞飞尽职地在心中小本本记下这么一笔。
　　几人走上甲板，立刻感觉到周围整个氛围比刚刚进船舱之前产生了变化。
　　先前这片海域只是乌云笼罩，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此刻，海面不知何时开始升起了浓浓雾霭，差不多十米开外就已经看不清东西。
　　“卧槽，海上还有雾霾呢？”王一山刚探出头就蹦出这么一句，“这不科学吧？”
　　“首先，这是雾，没有霾。”罗飞飞往船外张望着，同时对王一山说，“其次，玄幻游戏，没有科学。”
　　“海妖塞壬号”整艘船在茫茫白雾中飘行，抬起头隐约还能看见海盗旗朦胧飘动的影子。
　　白雾像是冰霜一样，身处其中，体感的温度也下降许多，刚经历过暴风雨的所有人浑身都还有些潮湿，如此一来更是冷得打颤。
　　“你们说的船呢？”罗飞飞并没有看见别的船，问身边的船员。
　　“刚刚没有起雾的时候，远处是有一艘大船往这边过来的。”船员的神色看上去并不轻松，“现在应该是被雾挡住了，船长，那艘船、那艘船……”
　　“那艘船怎么了？”船员见鬼似的表情让罗飞飞也轻轻皱起眉。
　　陈元和周浩刚刚也看见了船，此刻蹲在甲板上两个木桶后面，周浩探出半个脑袋对船被雾挡住的方向张望着，替船员说完剩下的话：“那艘船，嗯……很幽灵。”
　　这是什么抽象的形容……
　　船员们并没有反驳，好像除了这个词也找不到更适合的词语来形容了。
　　“加速往反方向前进。”罗飞飞看了眼周围什么也看不清的雾，下达了与先前一副要正面肛的架势完全相反的指令。
　　敌暗我明，周围诡秘的氛围让罗飞飞也有点虚，不管三七二十一，逃总是没有错的。
　　船员们得了命令立刻忙活起来，整艘船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而正如船员所言，藏在雾中的那艘幽灵船速度十分之快，没一会儿，船尾后方雾中渐渐出现了一艘船全速接近的轮廓。
　　“妈呀！”陈元干嚎一声，躲在木桶后面害怕地看着那艘船。
　　罗飞飞从腰间抽出手.枪戒备，同时下令：“炮弹准备！”
　　船员们立即往大炮中填充炮弹，纷纷对准了那艘船的方向。
　　而当船靠得更近了些、能比较清晰地看见船的样貌时，罗飞飞嘴角抽了抽，心道这玩意儿怕是用炮弹没什么卵用。
　　那艘船比他们的船还大了一圈，整艘船乌漆漆的，却又像常年沉在海底、此刻刚被打捞上来一样，船舷上零散地挂着海草和贝壳类生物，而船体的木板以及帆布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残破。
　　只有高高悬着的海盗旗完好无损，此刻迎着风精神抖擞地飘扬，旗尾的部分飘散着黑色雾霾似的细碎烟雾。
　　不止是海盗旗，那整艘船都在浓雾中像是要风化了般飘散着幽幽细碎的黑色烟雾，远远看来又像是海面上燃烧着一团巨大的黑色火焰。
　　“Cool……”罗飞飞看直了眼，用只有最近的祁羽能听见的声音小声惊叹。
　　“喜欢吗，船长？”祁羽也仰头看着越靠越近的那艘船，隐约已经能看见对方甲板上有人影在移动，他露出一个挑事的微笑，“喜欢我们就把它打过来。”
　　罗飞飞收回视线，看了他两秒，逐渐露出如出一辙的笑容：“这么破烂，我可不是收废品的。”
　　祁羽意外地挑了挑眉，罗飞飞“咔嗒”将手.枪上膛，眯着眼瞄准对方船上一个人影：“我要击沉它。”
　　话音刚落，一颗子弹“砰”地脱膛而出，极速的气流将浓密的雾气划开一条通道，不偏不倚地没入那个身影的胸膛。
　　一声枪响如同进攻的号令，船员们纷纷点燃引线，一时间只能听见炮弹发射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又重重落在对方的船上炸开，听动静感觉那艘破破烂烂的幽灵船顷刻就会化作一片漂浮在海上的残屑。
　　一番震耳欲聋的炮火洗涤后，突兀的安静对比强烈，所有人情不自禁地望着滚滚浓烟，屏住呼吸。
　　“打沉了吗？”陈元小声问。
　　没有人回答他。
　　罗飞飞紧握着枪，另一手又握上腰间刀柄，将刀递给了旁边的祁羽。
　　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炮火的浓烟散去后，取而代之的是比前一刻更加靠近的巨大船只。
　　船身比刚刚看上去更破了些，看上去摇摇欲坠，实际却坚不可摧。
　　一群海盗装扮的“人”站在甲板上，神情各异地看着罗飞飞他们。
　　这些海盗都不似活人的色彩，脸色惨白，每一个人周身都散发着诡异的黑色烟雾，如同他们的船一样，在海面燃烧着黑焰。
　　那艘船比罗飞飞他们的船高出一截，为首的海盗一脚踏在船舷上，没有血色的脸上神情蔑视，眼神在他们中转了一圈，最后锁定住罗飞飞。
　　他忽而展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抬起苍白的手，竹节一样的手指“扑哧”一声没入自己胸口的皮肉搅动，而他仿佛完全没有痛觉，不多时面不改色地从中夹出一颗古铜色子弹。
　　正是罗飞飞刚才击中他胸膛的那一颗。


第38章 氪命的第三十八天
　　幽灵海盗船长捏着那枚没入他胸膛的子弹,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子弹是古铜色的，沾染了他身上的黑色烟雾,原本光亮的外壳黯淡无光。
　　幽灵海盗忽然扯开嘴角，咧开活人没法做到的弧度,从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笑声。
　　他慢慢地抬起手，将子弹抵在自己干裂的唇边，不怀好意的眼神始终紧锁着对面船上的罗飞飞。
　　他的胸口被他手指戳进去的地方留下两指宽的黑黢黢破洞，没有血,却在往外面掉着黑色的不明碎屑,像是风干发黑的肉和内脏碎块,还没有落在地上就随风化作点点粉末消失了。
　　不一会儿，两指宽的伤口又自己缓慢愈合,他们的衣服本就随着时间流逝破破烂烂，子弹打出的洞口与其余破洞天然地融为一体，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随后，他伸出泛着紫色的舌尖,舔了舔那颗子弹,表情是让人难以直视的满足。
　　罗飞飞看见他这一套动作,表情有些扭曲,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这个人……啊不，这个幽灵，是变态吗？
　　“瞧瞧,多么不自量力的小老鼠。”幽灵船长桀桀地笑着开口,发出的声音像是灌了满喉咙的沙子,干涩沙哑，令人不忍卒听。
　　他话一说完，身旁的幽灵船员们也都应和着笑了起来，声音空洞但很有穿透力，在安静的海面上盘旋，又像被浓雾阻挡着，在这块区域中不断回荡，听上去像是一群魔鬼在狂欢，诡异渗人。
　　“就凭这个子弹，你也想杀了我吗？”幽灵船长轻蔑地笑着，“小老鼠，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而我又是谁？”
　　罗飞飞轻笑一声：“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幽冥海域，而你是赛维·拉尔，死在这里的亡灵。”
　　幽灵船长伸出刚刚舔过子弹的舌尖，又舔了舔唇，忽然抬起捏着子弹的手猛地一掷，手中捏着的子弹立刻以不输于手.枪发射的力道朝罗飞飞反击回去。
　　两艘船已经离得非常近，纵使所有人全心戒备也没料到对方能徒手丢子弹，罗飞飞来不及躲闪，只在千钧一发之际条件反射地侧过身，子弹偏离了心脏的位置，却是深深嵌入肩头的骨肉中。
　　“唔……”罗飞飞身形微晃，肩头传来的疼痛使他闷哼一声，心里已经疼得龇牙咧嘴，表面上却只是皱了下眉。
　　诶等等，这个子弹好像刚刚被那个变态舔过？
　　罗飞飞心中泛呕，立刻觉得浑身都不好了。
　　下一瞬，幽灵船长身形一闪就出现在罗飞飞跟前，刚刚对方站在船上还没察觉，此刻才发现他甚至比罗飞飞还高出一个头，令人窒息的压迫气场扑面而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难以忽视的腐臭气息，像是一坨已经腐烂数月的肉，又在满是鱼腥味的桶里泡了一个月。
　　吸了一口，有些上头。
　　罗飞飞还没来得及摆出嫌弃脸，对方已经抬手掐住他的脖子，手臂上皮肉展现出死色，皮肤都枯槁到皲裂，力道却强得令人无法挣脱。
　　他咧着嘴角，更浓烈的腐臭味随着过近距离的开口说话扑面而来：“知道我是谁还敢这样挑衅，你的胆子可不小。”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间，所有人还没能对罗飞飞中弹做出反应，罗飞飞已经被赛维·拉尔掐住脖子，双脚渐渐脱离甲板。
　　肩膀的弹伤渗出血，顺着手臂聚成细流滴落在甲板上，啪嗒、啪嗒。
　　但比疼痛更让罗飞飞的难以忍受的，是充满鼻腔的肮脏气味，以至于能忽略掉疼痛。
　　他甚至想问他：你是不是一百年没洗澡了？
　　“船长！”船员们惊呼出声，纷纷拔出手.枪和刀对着赛维·拉尔，而对方用看蝼蚁的眼神扫视一圈，好像所有人在他眼中都已经是死人了，从头到脚都写着不屑。
　　“咳……臭死了。”罗飞飞轻咳一声，艰难地开口表示嫌弃，嘴角还不服输似的上扬着，“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大概是多年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赛维·拉尔露出一点感兴趣的表情，手中的力道却渐渐加重：“说说看？”
　　罗飞飞几乎听见自己颈椎受到压迫在痛苦地悲鸣，他眼神紧盯着对方，笑容不变：“我是‘海妖复仇号’的船长，咳……也是、最年轻的船长，呵，是要抢到塞壬宝藏的人，更是……”
　　罗飞飞停顿在此处，闭上眼颤抖着吸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眼神里满是搞事的挑衅，他扯开嘴角接着道：“更是要杀死你的人！”
　　说到“人”字时，二人之间忽然一道凌冽的寒光闪过，刚才起就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祁羽握着刀从赛维·拉尔的臂弯处毫不犹豫地斩下，对方的注意力被罗飞飞吸引，完全没有防备到旁边的人，叱咤这片海域百年，更是没有想到还有人敢如此对他。
　　王一山连忙上前扶住往后摔去的罗飞飞：“你还好吧？我的妈呀太吓人了……”
　　罗飞飞捂着肩膀和喉咙，猛地咳了几声，摇摇头：“……我没事。”
　　就是差点被臭味呛死。
　　祁羽手中的刀是罗飞飞给他的，握住它便能看见它的提示：
　　【道具：海盗刀】
　　【使用方法：手持砍刺】
　　【详情：罗船长从父亲手中继承的刀，削铁如泥，据说连鬼魂都害怕呢。】
　　削铁如泥，可以斩杀鬼魂……果然是神器，要不是知道这游戏没有充值功能，他真要怀疑罗飞飞氪了不少金。
　　祁羽将刀在左右手替换着扔了一轮，看着赛维·拉尔落在甲板上冒着黑烟还在不断抽搐的断肢，凉飕飕地笑出声：“幽灵就该回自己该待的地方，带着你的船员下地狱去吧。”
　　他脸上肌肉勾勒出笑容，眼神却比这些幽灵还冷，笑着就朝对方心口处狠辣地砍去。
　　赛维·拉尔起先没能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自己落在地上的手臂，听见祁羽嘲讽的话后才拔出自己的刀挡下这一击，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发出沙哑难听的怒吼。
　　随着他的震怒，幽灵船上的船员们也有了动作，纷纷身形一闪出现在罗飞飞的船上，怒吼着、尖笑着，扬起手中不详的刀朝余下人挥过去。
　　罗飞飞的船员们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大多身经百战，再加上能与传说中的幽灵海盗一战，最初的害怕过后早就兴奋得跃跃欲试。
　　船员们拿起武器与对方的幽灵船员对抗，“海妖塞壬号”顷刻间变成阴阳两界海盗的战场。
　　祁羽一刀一刀地接二连三进攻，尽管姿势并不太标准，丝毫不影响他的发挥。
　　加上这把刀有着【鬼魂都害怕】的buff加持，许久未吃过亏的赛维·拉尔发现自己的断肢竟然没有办法再生，本就惨白的脸隐隐发青，对这把看似普通的刀心存忌惮，不知不觉间已经一退再退，直退到船边。
　　幽灵船员们所到之处的甲板上留下漆黑的火焰状脚印，却并不会真的使东西燃烧，只停留几秒就消失。
　　祁羽看上去略占上风的进攻大大鼓舞了船员们，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毫不示弱，连王一山都捡起不知谁掉在地上的刀大吼一声加入了战局，他像堵墙一样的高大壮个头颇有威慑力。
　　陈元和周浩还躲在木桶后面，见突然间就混战起来了，躲在原地双腿打颤。
　　“哐当”一声，又不知是谁的刀掉落在他们面前地上，两人同时一怔，随后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些许胆怯。
　　此时，一个幽灵船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背后，狞笑着扬起刀，散着黑气的刀面在灰暗的天空下闪过血光。
　　“砰、砰！”
　　罗飞飞对准那个幽灵海盗握着刀的手腕连开两枪，他的枪同样有着氪了金一样的【百发百中】buff，两枪精准地落在对方手腕上，留下两个窟窿。
　　虽然对方很快就可以愈合，但也暂时阻断了他的行动，陈元和周浩连滚带爬地从木桶后面跳出来，周浩还算有点觉悟，顺手捡起了刚刚掉落在地面的刀，笨拙地握着对准了刚刚袭击他们的海盗。
　　幽灵船员的手腕很快就恢复如初，他早已死去的骨关节“咔咔”两声，重新带着怒火对他们扬起刀。
　　又是两声枪响，罗飞飞这回击中了他的两只眼球。
　　“啊啊啊啊啊啊！！！！！”对方怒吼着胡乱挥舞着刀，陈元和周浩惊得吱哇乱叫，四处逃窜，险些就要被削掉半个脑袋。
　　罗飞飞一边用枪挡住身边幽灵海盗的袭击，一边分神看着他们，“啧”了一声：“你们不想死就进船舱，别在这添乱！”
　　吓傻了的两个人这才想起来还有躲进船舱这个选项，连忙往那边跑过去，命悬一线之际爆发出潜能，很快就没了影。
　　可渐渐的，罗飞飞这边还是落了下风。
　　幽灵船员们不会痛，不会累，可罗飞飞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体力总有耗尽的时候，长久僵持不下，已经渐渐疲于应对。
　　罗飞飞眼见一个自己的船员被幽灵船员掏出了心脏，可离得太远了，没能阻止。
　　对方临死前撕心裂肺的一声“船长”让罗飞飞忽的脑袋一空，他直愣愣地盯着那颗尚在跳动的心脏，突然冲上前对着幽灵船员连开数枪，最后子弹打光了，索性用手.枪当砖头使，往对方头上抡过去，
　　对方被一连串的射击和最后脑袋挨的一下打懵了，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冲他咆哮着举起刀。
　　罗飞飞被喷了一脸腥臭，他手里没有武器，倒也不慌乱，一刹间闪过的念头是：哦豁，好吧，第二条命交代了。
　　而此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空灵的歌声。
　　它穿透了所有的喧嚣，在茫茫雾气中飘荡，悦耳动听，不似尘世。


第39章 氪命的第三十九天
　　这歌声好像有着说不清的魔力,船上交战的双方全部渐渐停下手中的厮杀，立在甲板上,驻足聆听。
　　仔细听来，这歌声并不是一个人或物发出来的,而是许多歌声的汇合，每一缕歌声都温婉动听，而合在一起更是直击人心。
　　若这样的声音在耳边低语，怕是什么都会答应吧。
　　罗飞飞不禁产生了这样的念头,而下一刻,忽然惊醒。
　　动听的歌声,迷惑人心。
　　难道是，塞壬？
　　“塞壬、塞壬……是塞壬！”
　　罗飞飞被赛维·拉尔注射了兴奋剂一样的声音惊得回过神,看见对方苍白发青的脸上露出狂喜，紧接着喊道：“塞壬的宝藏！哈哈哈哈哈哈！！我要拿到塞壬的宝藏了！！！”
　　他的船员们也都随着他欢呼起来，紧接着他们便丢下罗飞飞这一船人，刹那间又重新闪现回自己那仿佛刚从海底捞上来的“美杜莎号”上,巨大的船只在明明没什么风的海面飞速追着歌声而去。
　　甲板上罗飞飞的船员们你看我我看你,对面前突然出现的滑稽剧一般的场景不知该作何评价。
　　“什么嘛。”一个船员说,“搞了半天,赛维·拉尔他们在这里被困了百年都没找到宝藏啊？”
　　另一个船员瘫坐在地上，舒了口气：“没想到幽灵海盗的传说竟然是真的……”
　　“船长。”有人看向罗飞飞，询问,“他们好像去找宝藏了,我们要不要追？”
　　罗飞飞此刻才感觉到身上伤口的疼痛,倚在船舷边上，脸上没什么血色。
　　想到如果被幽灵海盗先找到宝藏，游戏就要GG，罗飞飞果断说：“宝藏的线索就是跟着塞壬的歌声，追。”
　　所有人立刻打起精神，死去的船员被简单收殓了，余下的人各司其职。
　　罗飞飞站在地上一滩血迹跟前，凝视着与甲板融为一体的暗红色，心中产生些复杂的情绪。
　　“罗罗。”祁羽走到他身旁，提醒道，“这只是个游戏。”
　　“……嗯。”好一会儿，罗飞飞才给出回应，声音淡淡的说，“我觉得是系统的锅，我好像有点入戏了。”
　　祁羽还想说点什么，两个船员突然从甲板另一边噔噔噔跑过来，语气欣喜：“船长船长！我们抓到宝贝了！”
　　罗飞飞回过神，奇怪地看着他们：“什么宝贝？”
　　跟着他们往船的另一边走过去，罗飞飞远远就看见一坨有人那么大的东西被渔网网着在甲板上扑腾，再走进些，已经能分辨清那条东西有着一头金色的及腰卷发，它背对着罗飞飞，可以看见它腰背间优美的线条，以及再往下是……粗壮的鱼尾巴。
　　“美人鱼？”罗飞飞边走近边疑惑地问，“你们怎么抓到的？”
　　被叫做美人鱼的东西听到罗飞飞的声音，挣扎的身形突然一顿，只见它鱼尾有力地一拍甲板，整条鱼翻了个身面向来人，突然扯开嗓子，用难掩激动之情的语气气运丹田：“大哥啊——！”
　　罗飞飞的脚步硬生生被这声“大哥”给逼停了，隔了三米远站在原地，眼角控制不住地一抽。
　　紧跟在后面的祁羽也看了美人鱼的脸，噗嗤笑出声。
　　有毒。
　　这游戏绝对有毒。
　　祁·贵族小姐·羽就算了，又冒出一条崔·美人鱼·子源。
　　会玩，真会玩。
　　周围几个船员也被这声“大哥”弄得几脸懵逼：“大、大哥？船长……？”
　　船长有个贵族朋友也就算了，好歹还是人类，怎么还跟美人鱼称兄道弟？
　　作为一条美人鱼，崔子源上半身裸着，可以看出显然性别为男。
　　他在渔网里艰难地扭着，种族buff使他看上去有种令人移不开眼的美感，他用这样的脸对罗飞飞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大哥，能见到你我真的太开心了，你先让他们把我放了吧，好难受啊……”
　　闻讯一道前来的王一山他们三人并不认识崔子源，直接看直了眼。
　　妖精吗？这不是美人鱼是妖精吧！
　　罗飞飞移开视线，扶着额头：“把他丢进海里放生吧。”
　　“诶诶诶诶诶？！”崔子源的鱼尾巴啪啪啪拍着甲板往罗飞飞脚边挪，像条濒死的鱼，“别别别啊大哥！爱呢？！”
　　“那是什么？”罗飞飞低头看着他，面带微笑。
　　崔子源转眼又认出旁边的祁羽，呼喊：“羽哥！羽哥！很高兴见到你！”
　　“留着他吧。”祁羽憋着笑说，“万一食物不够了，还可以……”
　　“有道理。”罗飞飞做出了然的表情，会心一笑。
　　等等！他们在商量什么？吃美人鱼？！
　　魔鬼吧！是魔鬼吧！
　　崔子源缩在渔网里，瑟瑟发抖。
　　刚经历过有点沉闷的气氛，两人只是拿崔子源开心，显然，崔子源的反应很大程度上愉悦了他们。
　　罗飞飞让人将崔子源从渔网里解放出来，后者揉着自己身上被渔网勒出的红痕，长长地舒了口气：“我就说嘛……大哥你还是爱我的。”
　　罗飞飞听到这话，对他笑得温和。
　　崔子源因为没有双腿，只能半撑在地上仰望着周围的人。
　　面对围观珍稀生物的炙热视线们，崔子源突然觉得有点羞耻：“那个，能不能给我件衣服……”
　　之前一直在海里跟其他人鱼待在一起都没觉得有什么，反正大家一起光着。
　　现在突然上了船，这些人一副如果不是看在罗飞飞面子上早就全部扑上来摸一把的样子，让他顿时紧张起来。
　　人类好可怕！
　　祁羽回船舱给崔子源拿了一件衣服，他接过来闻了闻，然后皱起眉：“好臭哦，算了我还是不穿了……”
　　罗飞飞心道一条鱼还挑三拣四，我还没嫌你腥呢，遂拿回衣服抱着臂站在一旁：“那你别穿了。说吧，你怎么被抓上来的？刚刚的歌声又是怎么回事？”
　　崔子源靠着船舷坐在甲板上，其实并不需要衣服，金色微卷的及腰长发几乎遮住了他大半的身体，甚至在甲板上铺散开。
　　少年白皙的皮肤沾着海水，腰线在人身与鱼尾相连处骤然收紧，线条流畅而优美，他金黄的鱼尾像在发光，此刻轻轻拍打着甲板，开口道：“嗯，是这样的……”
　　崔子源刚来到这个游戏，初始地点就是海底。
　　作为一个在现实中并不会游泳的旱鸭子，崔·突然被潜水·子源慌得一批，以为这游戏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他拼命挣扎，直到稍微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呼吸并没有因为在水中而受到阻碍，而周围几个同样潜在水底的美人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恍如羊癫疯发作的他。
　　再冷静一点后，他才注意到周围几个美人全部都是人身鱼尾的美人鱼，而从刚刚开始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哪里非常之违和，低头看去，就看到一条粗壮的金色鱼尾。
　　崔子源花了五分钟接受自己改变了种族的事实，开始熟悉鱼尾的使用方式。
　　至少性别没变已经很欣慰了，虽然在这一头长发的修饰下除了胸也没哪里看得出是个男性。
　　【你是生活在幽冥海域的美人鱼，经常被水手们误认成传说中的海妖塞壬，而守护这片海域中深藏的宝藏是你们的使命。宝藏只能让“海妖塞壬号”的主人得到，用你们美妙的歌声指引前路吧。】
　　【主线任务：指引“海妖塞壬号”的主人抢在幽灵海盗之前寻到宝藏。注意，该任务完成即为通关。】
　　接到系统任务后，崔子源消化了好一阵里面乱七八糟的关系，随后就一直与其他美人鱼们一起行动，同时默默等待着“海妖塞壬号”的到来。
　　他们族长是一位有着火红色头发、面容妖冶的美人鱼，她对他说，他们一族的使命就是守着这片海域的宝藏，直到它真正的主人来取走它，而执着于这片海域的幽灵海盗是他们最大的敌人，因为这些幽灵会为了寻到宝藏而捕捉美人鱼，用各种手段强迫他们带路。
　　族长话刚说完，海水的温度就骤然下降许多，仿若置身于冰川融化的雪水中，而原本还能透进光亮的上方海水也被巨大的黑色物体渐渐遮挡住，光线昏暗，立刻便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压抑。
　　是幽灵海盗的“美杜莎号”，行驶到了他们上方海面。
　　人鱼们全部精神紧张起来，崔子源跟着其他人鱼一起躲在海底礁石后面，被氛围感染得泡泡都不敢吐。
　　随后，铺天盖地的鱼叉穿透海水雨点般落下，他眼睁睁看着一条躲得慢了些的人鱼被突然发射入海底的鱼叉钉住了尾巴，她哀鸣一声，血腥味一下子在海水中蔓延开。
　　一波攻势结束，人鱼们慌忙摆着尾巴四散开，那条人鱼挣脱了鱼叉，却因为拖着伤尾最后没逃得过，在惊恐绝望的尖叫中被幽灵海盗捕上了船。
　　至于结局，可想而知了。
　　见识到血淋淋的现实后，崔子源每次听到动静溜得比谁都快，将本该生疏的鱼尾用到极致，生怕一个鱼叉戳下来要了小命。
　　直到罗飞飞他们的船驶入了这片海域。
　　罗飞飞他们与赛维·拉尔混战的时候，美人鱼们就在不远处徘徊。
　　善良的美人鱼们果断用歌声诱使执着于塞壬宝藏的幽灵们离开，给驶入此地的活人带来逃生的机会。
　　崔子源则在他们走后不断绕着“海妖塞壬号”游来游去，焦急地思索该怎么才能爬上船与其他玩家汇合。
　　他头发和鱼尾颜色十分惹眼，像落在海里的小太阳一样，成功吸引到在船边查探的船员们的注意。
　　一条金灿灿的人鱼，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落网了。


第40章 氪命的第四十天
　　崔子源说完,又抬起尾巴拍在甲板上，叹了口气：“大哥,我是真的挺害怕的。”
　　罗飞飞看了眼刚才幽灵海盗们离开的方向，刚想出言安慰两句,崔子源又说：“那个，大哥……可不可以麻烦你们一件事。”
　　“怎么了？”罗飞飞问。
　　崔子源捂着胸口，鱼尾巴甩动的样子都变得恹恹的，他艰难地启齿：“我、有点……难受,呼吸不上来……”
　　“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罗飞飞说着,蹲下身，面对着对方可以说是完全□□的身体突然又不知该从何下手,手伸出去又缩回来。
　　祁羽默默地看了会儿，笑着说：“我看他是缺水，快变成鱼干了。”
　　罗飞飞：“……哦。”
　　鱼类还真是麻烦。
　　“那你不如还是回去海……”
　　“别，不要！”罗飞飞话还没说完,崔子源立刻回光返照一样弹起来,“大、大哥,跟你们在一起我比较有安全感……”
　　嗯,一条害怕大海的鱼。
　　罗飞飞只好指挥船员们去搬一个大木桶放在甲板上，再去打捞些海水灌满，做成临时的鱼缸。
　　“你们船上有医药箱吗？”
　　罗飞飞这边忙活着崔子源的事,忽然听见祁羽在旁边询问船员。
　　他刚想问是谁受伤了,就见祁羽拎着小箱子朝自己走过来：“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你最好去换件衣服，身上的衣服被水浸湿了对伤口不好。”
　　“我不需……”罗飞飞拒绝的话触及到对方认真的视线，竟然没能说出口，莫名心虚地变成小声嘟哝，“游戏里受个伤而已……”
　　“游戏也要治疗。”祁羽轻轻拍在罗飞飞伤口附近的肩头，后者被牵到伤口，眉头一皱，倒吸了口凉气。
　　祁羽见他这样，忍不住笑着调侃道：“都这样了你还逞强什么，我还以为你氪了多少金让系统屏蔽了痛觉呢。”
　　罗飞飞疼得无法反驳，被他握住受伤那边的手臂，差不多是半强制地带进了船舱。
　　“脱衣服，然后躺在床上。”祁羽将医药箱放在桌子上打开，拿出一根镊子和一把手术刀，朝坐在床边的罗飞飞走过来。
　　罗飞飞视线落在他手中的东西上，欲言又止又充满怀疑地看了祁羽一眼：“……你会吗？”
　　祁羽闻言低低地笑出声，从罗飞飞的角度可以看见他露出的半排干净整齐的牙，他用带着点炫耀的语气说：“我什么都会，你脱不脱？”
　　罗飞飞还没说话，祁羽又不紧不慢地靠近两步，以带着压迫性的距离站在罗飞飞眼前，危险地笑着：“你要不脱，我来帮你脱怎么样？”
　　“……不必了。”罗飞飞停顿一秒，麻溜地脱下外套，生怕祁羽又出什么骚主意。
　　耍流氓这方面，他自愧不如。
　　罗飞飞的外套是棕黑色的，血沾染在上面倒是看不太分明，可脱下外套后，里衬的白色衬衫上斑驳的血迹令人心惊。
　　祁羽啧了两声，只是看着都觉得疼，他之前觉得这人像氪了金，如今看来倒更像氪命。
　　因为浸过水又被血染透，衬衫紧紧贴在罗飞飞身上，隐约勾勒出养眼的肌肉线条。
　　他抬手又一粒粒解开衬衫扣子，忍着疼将受伤的肩膀那边露出来，不看不知道，因为角色设定这具身体上横陈了不少留下疤痕的旧伤，这肩头的新伤看起来吓人，却也不突兀了。
　　罗飞飞淡定地接受了自己满身伤痕的事实，脱掉鞋子仰面躺下，大义凛然地看向祁羽：“你来吧。”
　　对方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又这样的表情，祁羽一时间觉得自己像是个逼良为娼的恶少。
　　祁羽并不讨厌这样的角色，反是挂着更加耐人寻味的笑容，镊子在手里夹了夹：“忍着点，痛就喊出来。”
　　罗飞飞：“……”
　　这人表情越发不对了，不是很想陪他玩下去。
　　沾着赛维·拉尔口水的子弹还留在罗飞飞肩膀里，想到这一点，他自己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里没有消毒液，只能将刀和镊子放在烛火上简单消了毒，祁羽对着伤口比划两下，突然看向罗飞飞：“罗罗，你有女朋友吗？”
　　罗飞飞一脸莫名：“啊？干嘛突然……唔！”
　　手术刀迅速地在他皮肉上划开一点口子，银色的镊子随之探入，发出搅动皮肉的声响，不一会儿就从罗飞飞的肩膀中夹出那颗沾满血的古铜色子弹。
　　罗飞飞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浑身猛地一缩，呼吸颤抖着：“你特么……”
　　“分散注意而已，你看，很快吧？”祁羽把染血的刀和镊子连着子弹丢在桌面，随后从医药箱中又取出药膏和绷带。
　　他用两指从药瓶中抠出一坨淡绿色的药膏直接准备往罗飞飞伤口上抹药，罗飞飞没有血色的脸上露出嫌弃：“等等，你手指不消个毒吗？伤口感染了怎么……嘶——”
　　“游戏才不会感染。”祁羽尽量放轻力道将药膏抹匀，调笑着，“在海上就别这么在意卫生问题了，船长。”
　　最初的疼痛过后，淡淡的清凉在伤处蔓延开，大概因为是游戏，使用过医疗道具后伤口恢复立竿见影，很快就没有强烈的痛感了。
　　罗飞飞看着祁羽将绷带一圈圈绑在自己身上，刚刚取出子弹的疼痛还留在记忆里没有消失，心道还不如当时直接被一枪崩了比较痛快。
　　“好了。”祁羽看着自己的杰作，拍了拍手，分外满意。
　　罗飞飞憋了憋，决定不吐槽他给自己绷带上扎的蝴蝶结，换了套干净衣服穿好，轻声道谢。
　　处理完伤口回到甲板，罗飞飞正好就看见身强体壮的王一山将奄奄一息的崔子源打横抱起，又用与他体型完全不符的轻柔动作将他慢慢放入水中。
　　崔子源泡在海水里，像终于活过来一样，饕足地发出一声喟叹，双手搭在木桶边缘，尾巴扑腾着，仿佛在泡澡。
　　“我觉得这关游戏结束后，我可能会爱上水。”崔子源仰望着阴沉沉的天空说。
　　“希望你还记得怎么用腿走路，小美人鱼。”罗飞飞走过来，揉着肩膀揶揄道。
　　“大哥！”崔子源看见罗飞飞他们，又兴奋地用尾巴拍起水花，“大哥，你们刚刚去哪里啦？”
　　祁羽替罗飞飞回答：“我们有些大人的事情去解决了下。”
　　甲板上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空气在一瞬间凝结成了固态。
　　罗飞飞简直想冲回船舱拿出手术刀把祁羽脑袋撬开看看装了些什么废料，迎着对方丝毫没有反悔之意的视线，不得不辟谣说：“他给我处理了伤口。”
　　甲板上所有人都一副“哦就这样啊”的表情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无趣。
　　“好了，言归正传。”罗飞飞试图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奇怪的地方拉回到正轨，问崔子源，“所以按你所说，塞壬的宝藏是你们在守护的东西，而它只能由我去取？”
　　“emmmmmm……是也不是。”崔子源想了想，解释说，“要说拿的话谁都能拿走，但我们守着它目的就是为了等你来取，当然，如果没有我们的指引其他人也是很难找到它的，你看那个赛、赛什么的，他不是在这一百年都没找到吗？”
　　随后他又小声吐槽：“虽然我觉得一百年还没找遍这片海域每个角落很不科学就是了……唉游戏设定嘛，我也没办法。”
　　藏宝图所指示的线索这么快就自己冒出来，罗飞飞也没想到。
　　“那塞壬的宝藏是塞壬留下的吗？塞壬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旁边有人问。
　　“应该不是塞壬留下的，宝藏本来没有名字，只是因为被人鱼守护着才传出了这个名字。”崔子源知道的也不多，实话实说，“我们人鱼只因为会唱歌经常被误认成海妖塞壬而已，我们没有恶意的！我们超善良！我要为人鱼正名！”
　　“嗯，好好好。”看他当了一天人鱼就入戏了，罗飞飞随意应和着，接着问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那么所谓塞壬的宝藏到底是什么东西？”
　　崔子源刚刚因为情绪激动一直拍动的尾巴突然停住：“嗯……这个……嘿嘿，我也不知道。”
　　“那为什么说我是宝藏真正的主人？”罗飞飞又问，“我……不，我这个角色跟宝藏又有什么关系？”
　　“嗯……大概是……”崔子源眼神上飘看着天，“我猜大概是什么古老的恩怨情仇……”
　　猜……
　　“那你知道宝藏的位置在哪？”罗飞飞不抱希望地最后一问。
　　崔子源尴尬地笑着：“呃……我不知道，但我到海里唱歌可以感受到指引，不过幽灵海盗也会被吸引过来……”
　　王一山磨拳擦掌：“哎呀这样就行了嘛，来了也不怕，大不了再干一架！你赶快带我们去找宝藏吧！”
　　崔子源脸红了红，在木桶里翻了个身，金色的长发铺满整个木桶，没底气地小声说：“嗯，其实……我的这个技能只能在夜里发动，白天唱出来就是普通的歌，你们要是想听我倒也可以唱……”
　　罗飞飞在宿舍听过他唱歌，听过一次后，震撼于世上竟然有如此五音不全之人。
　　那时是认识的第一晚，完全不熟，在对方满脸期待中他只能维持着完美的微笑说了句：“还行。”
　　天知道，他憋得多辛苦才把满腹的打击之词压在了喉底。
　　但此刻听到崔子源这么说，本就疲惫的他实在不想再忍受听觉的折磨，立刻抬起手：“好了，你可闭嘴吧。”
　　五音不全，你好意思说自己是人鱼吗！
　　祁羽看到罗飞飞的反应，反而产生好奇，随口道：“阳阳，唱一个听听？”
　　“噗——”崔子源躺在水里听到这个久违到已经被自己遗忘的名字，一口水喷泉一样喷出水面。
　　他他他怎么还记得？！不不不应该说他竟然知道的？！
　　太太太可怕了。
　　预感到这个名字会伴随自己游戏生涯的崔·美人鱼·子源产生了一丝绝望。


第41章 氪命的第四十一天
　　一直被祁羽喊着“罗罗”的罗飞飞,对那句“阳阳”见怪不怪。
　　他的重点只在祁羽勇敢地想听崔子源唱歌，只能以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地说：“emmmm我劝你惜命，好奇心害死猫。”
　　“诶？”崔子源先是沉浸在“阳阳”中没回过神，随后听见罗飞飞说了什么，反应过来才委屈地大喊，“大哥你太过分了！”
　　祁羽反是更加好奇，不撞南墙不回头：“可是你这么一说我更想听了。”
　　见对方不听劝，罗飞飞也不再阻止,轻轻地叹了口气，默默走到一旁捂住耳朵。
　　光是这个反应,其歌声的杀伤程度可见一斑。
　　崔子源被打击得很是委屈,他自认为唱歌还不至于差到那种程度,赌气道：“好，那我唱了，羽哥你评评理,我唱得才没有那么差！”
　　祁羽鼓励地看着他，虽然这鼓励中更多包含的是看戏的态度。
　　而当崔子源唱出第一句歌词，整个甲板上本来怀着好奇和期待的围观人群都有些懵，祁羽在他开口接着唱第二句前当机立断捂住了他的嘴。
　　这孩子，长相和气质像个当红爱豆一样，怎么唱出来的歌堪比异形？
　　“唔唔唔？唔唔唔唔！”崔子源百折不挠地用鼻腔发出破碎曲折的音调。
　　祁羽嘴角扯了扯,更用力地按住他的嘴巴：“既然声音废了,不如索性用它来换取双腿吧，小美人鱼。”
　　王一山在旁边似乎想忍住,最终又没忍得住，沉痛地拍了拍木桶：“那个，兄弟……你不用勉强自己的。”
　　陈元和周浩刚从船舱里爬出来不久，听得五官扭曲，又想往回钻。
　　金灿灿的美人鱼被祁·毒舌·羽当头一棒，周围人真实的反应更是打碎了他以往的幻想，他整条鱼都失去了光华，蔫蔫地躺在水底，吐着泡泡怀疑鱼生。
　　祁羽擦了擦手上的鱼腥味，对罗飞飞说：“该信你的，我错了。”
　　罗飞飞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用长辈一样的慈爱微笑点点头：“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
　　有了崔子源的打岔，罗飞飞倒是觉得肩膀上的伤痛好得更快了点。
　　船上的一切都恢复了该有的秩序，静静等待夜晚的来临。
　　幽灵海盗们离开后，周围海面的雾气也渐渐散去，随便往哪处眺望都是一望无垠的灰暗海面和天空。
　　罗飞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从驶入这片海域后，海面上连海鸟的低鸣都听不见了，除了浪推着船的声音外寂静异常，就好像他们是这大海上唯一的活物。
　　距离夜晚，大概还有六个小时。
　　此刻不知该往哪里去，也看不见岸，罗飞飞索性放手让船在这片海域随波逐流。
　　“兄弟们，开饭了！”有船员喊道。
　　恶战结束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体力的极速消耗，此刻一听到饭就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响，所有人都响应了号召往餐厅涌过去。
　　“诶……我呢？我呢？”崔子源哗啦一声从水里探出头，扒在木桶边上可怜兮兮地迅速伸手抓住祁羽的衣角，“羽哥羽哥，我也饿了……我从昨晚就没有吃东西。”
　　他因为人鱼BUFF而显得尤为迷人的面庞做出这样的表情，可谓是我见犹怜。
　　“人鱼要吃东西吗？”罗飞飞听到动静，也转过头奇怪地看着他，“你们吃什么？”
　　崔子源还没回答，祁羽像配合他一样接着问：“阳阳，你想吃鱼饲料吗？还是蚯蚓？”
　　“……谁要吃那种东西啦！”崔子源崩溃到没心思吐槽那句称呼，没形象地捶着木桶，“我要吃饭！吃饭！”
　　见他已经饿到快哭的样子，罗飞飞也不忍心再寻他开心：“好了，我给你带一份过来。”
　　“谢谢大哥QAQ”
　　“对了。”祁羽走出两步，又说，“我一直有个问题。”
　　“什么啊？”崔子源有气无力地看着他。
　　祁羽用探讨学术的神情一本正经地问：“你们人鱼，怎么排泄？”
　　崔子源甩起尾巴，朝他拍过去一排水花。
　　*
　　将近日落时分，天上的乌云却渐渐消散开，从原先遮天蔽日的样子到只余下薄薄一层，橙黄色的夕阳悬在远处天边，盖着层薄纱，朦朦胧胧。
　　随着时间推移，当太阳落在海面上时，最后的一点云也散了开，久违的暖黄光线铺洒满整个海面，圆滚滚的夕阳和海面相接，在罗飞飞看来像极了咸蛋黄流沙。
　　“这里好像到晚上就会放晴。”崔子源扶在木桶边看着夕阳说。
　　夕阳西下的场景让人难免产生些愁思，他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谁？”罗飞飞从后面走过来，听见他突然这么说，问了句。
　　“就……”崔子源把下巴搁在木桶边沿上，轻轻蹙着眉，“我的族人啊……”
　　“大哥。”他微微侧过头，看着夕阳余晖下的罗飞飞，轻声笑了笑，“这一切只是游戏而已，你会不会觉得像我这样担心游戏角色，很傻？”
　　罗飞飞低下头，望着泡在木桶里在阳光下更加闪耀的人鱼，也无声地扬起笑容：“嗯，是很傻。”
　　但这种强带入感的游戏，如果面对游戏角色丝毫没有感情才是奇怪吧，罗飞飞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有时候会忍不住入戏太深，把这些船员真的看做了自己的船员。
　　所以才会在有人被幽灵海盗杀害的时候，感到真心实意的愤怒。
　　罗飞飞想到此处，伸手摸了摸崔子源湿漉漉的金发，手感并不太好，感觉像在安抚自己家的小狗：“没事，正常的，我不笑你。”
　　崔子源又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被大哥当成了傻子。
　　又大又圆的咸蛋黄只余下一点余晖还停留在海平面上方，几个眨眼的功夫，连这最后一点的光亮也不见了。
　　而另一边，一轮奶黄色的圆月静悄悄地升上夜空，交班一样俯瞰着海面上孤独的海盗船。
　　天空的颜色从染着橙红的渐变色最终变成完全的深蓝，连带着海水也被映成深不见底的颜色。
　　月亮虽然圆而亮，天空中却还能看见闪耀的繁星，它们投射在海面，波涛也反射着月亮的光华，站在甲板俯眼看去，整片海面也是星河闪烁的模样，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好啦。”崔子源用鱼尾撑着在木桶中站起来，双臂支在木桶边缘，望着海面的双眼中都是星辰。
　　他咧开嘴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在夜里散发着阳光，笑嘻嘻地说：“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来来来，来个人把我放下海去。”
　　王一山当仁不让地再次从木桶里将崔子源抱了出来，走到船舷边，突然面露难色：“船长，这个……”
　　“没事，直接扔。”罗飞飞说。
　　“诶？不是，好歹我也是条珍贵的人鱼，能不能温柔……啊——————！”
　　崔子源商量的话还没说完，发出一声高八度划破长空的尖叫化作抛物线，最后“噗通”一声落入水中，溅起不及格的水花。
　　海面安静了半刻后，一颗金灿灿的脑袋破水而出，鱼尾在下方欢脱地摆动海水，气呼呼地控诉：“你们这些钢铁直男！！！”
　　“怪不得说鱼的记忆力差。”祁羽双手搭在船舷边上俯视着下竖起手指指控的人鱼，笑出声，“看样子他已经忘记自己的性别了。”
　　“我们寝室出品的快乐源泉，了解一下。”罗飞飞郑重介绍道。
　　控诉归控诉，哪怕只是为了自己游戏能通关，崔子源也还是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歌唱。
　　船边上趴了一排人，一边好奇地看着，一边回想起白日里被他歌声支配的恐惧，纷纷捂住耳朵。
　　幸好崔子源没抬头往上看，不然估计能直接气沉下海去。
　　他漂浮在海面上，长发在海水中铺散开，与海水一起在月色下发着光，他迎着月光微微合上眼，流水般动人的歌声从他喉间自然地倾泻出来。
　　这歌声在夜色下空灵悦耳，是从没听过的旋律，一如引走幽灵海盗的歌声一样，是绝不属于尘世的声音。
　　月下歌唱的人鱼像是跌落人间的精灵，这与白日的反差实在太大了些，船上所有人不知不觉地放下了捂住双耳的手，视线难以从崔子源身上移开，目瞪口呆。
　　海中的崔子源显然感受到了宝藏的指引，歌声不歇，忽然扎入海中甩动尾巴朝着月亮升起的方向游过去，鱼尾金色的鳞片也反射着月光，游过的地方留下金屑似的痕迹。
　　船上人直到他游出五十米才反应过来，立刻操控着船随金色航线而去。
　　鱼在水中游得极快，崔子源时而停下来等待身后的船只，左顾右盼，像是隐隐在害怕什么。
　　航行了不知多久，方才还晴空万里的海面，陡然间升起浓雾。
　　在这片海域出现浓雾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又来了。
　　崔子源显然非常紧张，浮在海面上四下张望，可整片海面白茫茫的一丝船的影子也没有，完全看不出对方会从哪个方向出现。
　　船员们全神戒备，罗飞飞握紧腰间的刀，对崔子源大喊：“你快躲起来，快！”
　　崔子源静静地漂浮在海面没有动，视线落在自己下方，忽然往远离船只的方向退了几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罗飞飞，紧张到声音颤抖：“下、下面！大哥！小心下面！！！”
　　话音刚落，巨大的黑影迅速从海底升起，不偏不倚正是“海妖塞壬号”停留的地方。
　　铺天盖地的惊涛骇浪过后，崔子源怔怔地看着取而代之的破烂海盗船，暗沉的黑影盖下来，小小的人鱼简直无处遁形。
　　不远处，“海妖塞壬号”侧翻在海面上，浓雾遮挡中看不清状况。


第42章 氪命的第四十二天
　　被一艘船从海底冲上来掀翻自己的船这种玄幻的事情,罗飞飞是没有想过的。
　　好好的帆船装什么潜水艇？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船！
　　“美杜莎号”比“海妖塞壬号”大了一圈，违背常识的突然袭击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将罗飞飞他们的船整个顶翻，船上的人惊叫着和物品一起落入深蓝的海水中。
　　巨大却又破烂不堪的海盗船从海底升起，带起瀑布样的海水从它千疮百孔的船身漏出，它“哗”地掀起巨浪后稳当当地浮在海面，桅杆顶端的海盗旗竟像没沾过水一样迎风挥舞着。
　　先前就觉得这艘船挂满了海草和贝类生物，看起来像是刚从海底捞上来一样，如今看来果然是从海底捞上来的。
　　幽灵船散发着细碎的黑色粉末状烟尘,像团黑色的火焰在海面燃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船上陡然响起一阵诡谲的笑声，赛维·拉尔带着船员们走到船舷边上俯视着被他们撞翻的海盗船,肆意地大笑着：“你们看,那个人的后代也不过如此！”
　　周围的船员随着他桀桀地笑着,声音中无处不透着嘲弄。
　　罗飞飞浮出水面踩着水，自己的船侧翻在面前挡住了幽灵海盗们的视线，但迎头就听到上面那句话,湿漉漉的面庞露出茫然。
　　谁的后代？他这又是被安上什么神奇的设定了？
　　不要告诉他他祖上是海贼王什么的？
　　海盗们水性都很好，此时，落水的船员们也纷纷浮出水面，以侧翻的船为遮蔽物挡住了幽灵船上投射下来的视线。
　　他们相互之间用眼神和手势交流着，划水无声，准备静悄悄地从幽灵船背后游过去登船,杀对方措手不及。
　　“那条金色的人鱼呢？”罗飞飞刚准备开始行动,听到赛维·拉尔问了这么一句，立刻往崔子源刚刚在的方向看过去。
　　深蓝色的海面上雾霭茫茫,早已看不见那个吸人眼球的金色身影，崔子源怕极了这些幽灵海盗，早就听罗飞飞的话深深潜入海底逃命去了。
　　罗飞飞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紧接着，他忽然又意识到一件事。
　　祁羽呢？
　　周围也哪里都看不见祁羽的影子，罗飞飞小声问了其他三个玩家，发现没有人在船侧翻后见过祁羽，忽然有些慌了神。
　　不在海面，只有一个可能。
　　罗飞飞来不及多想，动作轻快迅速地扎入海面以下，睁开眼在光线昏暗的海水中艰难地四下张望。
　　不一会儿，他隐约看见斜下方有个悬浮在海水中缓慢下沉的人形物，隔了些距离看不真切，但下意识觉得一定就是他在找的人。
　　没想到祁羽竟然不会游泳？
　　罗飞飞毫不犹豫地往下方俯冲过去，肺中的气体被海水的压力挤压着一点点排出，留下一串泡泡。
　　等能看清那人的样子时，罗飞飞发现果然是祁羽，而对方显然已经没有了意识，闭着眼浮在海中的样子倒是有些意外的恬静。
　　罗飞飞伸手刚触碰到他因为浮力作用往上抬起的胳膊，忽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往另一个方向卷。
　　他惊乱中一把握紧了祁羽的手腕，周围的水流不知为何骤然间变得杂乱而迅猛，罗飞飞被冲得东倒西歪，后背突然又撞上了什么东西，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他猛地呛了口海水，顿时在海底痉挛似的咳了出来。
　　越演越烈的混乱让他一时间无法上浮，罗飞飞在海水中随波逐流，表情因为呛水的痛苦扭曲着，渐渐失去了意识。
　　*
　　罗飞飞做了一个梦。
　　说起来，在游戏里还能做梦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他梦见不止崔子源，王一山、陈元、周浩，甚至他船上那些粗犷的船员们都变成了美人鱼，在自己跟前排成一排坐在海滩边上，用闪亮亮的尾巴拍打着水花，捏着嗓子欢声笑语地嬉戏打闹。
　　他们一个个在罗飞飞的梦中都是浓妆艳抹的，有几个裸着的上身还能看看见浓密的胸毛，时不时朝罗飞飞胡子拉渣地抛个媚眼。
　　罗飞飞捂着心脏转头往海里跑，可能是想淹死自己，跑着跑着，大概在海水刚刚淹没大腿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背影的主人慢慢转过头，回眸一笑，祁·美人鱼·羽用手指卷着自己胸前的长发，对罗飞飞娇羞地问：“罗罗，我美吗？”
　　我美吗，我美吗，我美吗……
　　“！”罗飞飞猛吸了一口气，活生生吓醒了。
　　最初睁开双眼看到的场景有些模糊，是一片灰蒙蒙，罗飞飞是仰躺在地上的姿势，吸了口气后又猛地咳嗽起来，整个在地上微微蜷曲，灌了水的肺和鼻腔烧灼一样刺疼。
　　缓了一会儿后，咳嗽慢慢止住，他也渐渐看清了模糊的画面。
　　只是更加清晰的灰蒙蒙而已。
　　耳边传来浪花拍打的声音，罗飞飞怀疑他刚刚梦中那些可怕的美人鱼拍打水花的声音就是从这儿来的。
　　他此刻呈大字型躺在细软的沙滩上，海浪一波一波轻柔地涌上来，涨到最高处时他下半身全部浸在水中，回过神才觉得有些冻得没了知觉。
　　罗飞飞稍微一动就觉得浑身哪哪都疼，好像昏迷期间被十几个壮汉轮着当沙袋揍过。
　　他动了动手，麻木的手指这才反射弧绕地球三圈地传来不一样的触感，他似乎一直握着什么东西。
　　罗飞飞诧异地偏过头，这才发现自己旁边还趴了一个人，那个人脸朝下埋在沙子里，跟他一样下半身浸泡在海水中，而自己正握着对方的手腕，紧到自己一时间都没法控制僵硬的关节去松开他。
　　昏迷前的记忆一点点回归空白的大脑，罗飞飞躺在沙滩上并没有太大的力气动弹，沙哑着声音无力地喊道：“祁羽……”
　　对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罗飞飞盯着他。
　　不会真死了吧？
　　罗飞飞努力地活动着全身差不多散了架的关节，好一会儿才从地上坐起来，而后用爬的慢慢挪到祁羽旁边。
　　祁羽脸埋在沙子里没法呼吸，罗飞飞心想这就是活的也得给憋死了。
　　他用力推了推祁羽，没动静，再一用力将人整个翻了面。
　　祁羽沾满沙子的脸出现在罗飞飞的视野，平日总是张扬的一张脸无比祥和，眉眼都显得乖巧许多。
　　罗飞飞看到这张脸又想到刚才那个梦，回眸一笑的祁羽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在这种对方生死不明的时候想到这种事情，罗飞飞心中难得地生出一些罪恶感，他跪坐在祁羽旁边拍了拍他的脸：“喂，祁羽？”
　　还是没有动静，手拍在脸上像是冰块碰到了冰块，都冷得吓人。
　　罗飞飞皱着眉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脉搏，不知是太过微弱还是压根没有，什么都没感觉到。
　　不对啊，这游戏死了可以复活啊，按祁羽的个性不可能被这点事情就吓得放弃复活的。
　　所以这果然是半死不活吧……
　　要救吗？罗飞飞问自己。
　　要救吧。罗飞飞自己回答。
　　可是要怎么救？
　　罗飞飞自己回想着脑中的急救知识，这种情况无非是溺水了。
　　溺水的话，首先应该是将对方胃里的积水倒出来。
　　罗飞飞先将祁羽身上衣服腰带等物松开，随后单膝跪在地上，忍着浑身的疼痛将祁羽的腹部横放在自己屈膝的大腿上。
　　祁羽的脑袋无力地下垂，罗飞飞紧接着按压他的背部。
　　他第一次做，只是依样画葫芦，也不确定有没有用，好在按了数下后祁羽咳了起来，连带着吐出不少水。
　　见对方终于不是死气沉沉的了，罗飞飞松了口气。
　　可祁羽吐完后，仍然没有转醒的迹象。
　　罗飞飞有些心焦。
　　莫非，真的要……心肺复苏了？
　　罗飞飞迟疑了五秒，咬咬牙，又将祁羽躺平在沙滩上，自己挪到他右侧，双手交叠着覆上对方胸口。
　　用力按压胸腔三十次后，一手捏住罗飞飞的鼻子，一手抬起他的下巴，开放气道。
　　他本就没什么力气，这样高强度的按压后自己已经喘着气，对着祁羽微微张开的苍白嘴唇看了一秒，终于不再犹豫，闭着眼低下头。
　　微热的唇碰上冰冷的唇那一瞬，半分钟前清醒过来的祁羽忍不住睁开了眼。
　　罗飞飞被海水打湿的头发一簇一簇的，此刻轻轻碰到祁羽的脸，有些痒。
　　他只是习惯性皮一下想看看罗飞飞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结果意料之中，却又令他惊讶。
　　惊讶的是，第一次被同性亲吻，虽然是丝毫不带感情.色彩的，却一点都不排斥。
　　对方的唇瓣软软的，闭着眼的表情看上去增添了几分虔诚，湿哒哒的头发黏在脸上，却很好看。
　　心肺复苏的比例是三十次按压带两次人工呼吸，罗飞飞一口气渡完，微微抬起头准备换口气继续，猝然对上祁羽没来得及闭上的眼，还带着诡异的笑。
　　罗飞飞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差点没上得来。
　　祁羽眨眨眼，似乎是想装无辜：“……嗨。”
　　罗飞飞还没对他做出或是殴打或是辱骂的任何回应，身旁不远处有个声音低低地“哇”了一声。
　　两人立刻转头往那边看过去，一个金色的影子闪到岸边岩石后面，留下一条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尾巴尖，又挪了挪收了进去。
　　“崔子源。”罗飞飞吸了口气，轻轻地喊。
　　“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他还没说什么，岩石后面的人拔高了声音大喊，“你们、你们继续……”
　　旁边祁羽仰躺在地上，低低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猛地咳嗽，咳声与笑声夹杂在一起，热闹无比。
　　罗飞飞闭着眼，轻轻捂住了脸。


第43章 氪命的第四十三天
　　其实,在现实中的祁羽是会游泳的，而他的水性相当不错，并且因为天赐的一副好皮囊和后天练成的好身材，只是穿着贴身泳裤徜徉在水中的随便一个姿态都能惹得泳池边的小姑娘娇羞地放声尖叫。
　　但这关游戏里的祁羽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贵族小姐的设定，落入水中的一刻他才惊讶地发现，自己一个能花式游泳不带重样的游泳能手竟然浮不起来？！
　　眼看着海面的光离自己越来越远，祁羽被折磨人的溺水痛苦充斥着，他慢慢地失去了意识,弥留之际眼前闪过人生的走马灯，心里惊叹原来走马灯真的存在的同时,将游戏策划骂了个遍。
　　可再睁开眼收获到的东西,他又觉得物超所值,所受的一切苦难大概是值得的。
　　有趣。
　　看见了非常可爱的画面，也发现了非常有趣的事情。
　　着实有趣。
　　面对罗飞飞带着质问的眼神，他解释说：“我是在你按压的时候才醒过来的……话说罗罗,你的力气好大啊，我肋骨都要被你按断了，而且刚醒来根本就没法反应，我还懵着呢你就亲了上来。”
　　说完还佐证似的眨眨双眼，用罗飞飞式无辜表情说：“说起来我才是被迫的，罗罗,你要对我负责呀。”
　　皮起来根本停不下来,他看着罗飞飞不为所动的表情觉得还不够，又摸了摸自己身上不要脸地震惊道：“咦,我衣服和腰带怎么都解开了，罗罗你莫非……”
　　罗飞飞下意识忽略了后面两句话没接，并且觉得这人第一句也是在扯谎。
　　可苦于没有证据，他只能扯着嘴角露出个和善的笑：“不管怎么说，醒了就好。”
　　虽然他露出的表情很像下一秒要让祁羽再也醒不过来。
　　罗飞飞看着对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男人，男人，都是男人，谁都占不了谁便宜，别跟个姑娘家一样矫情。
　　祁羽躺着憋笑，憋得累了把笑意强压下去，坐起身，开始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理着理着又耸动肩膀，光看抖动的程度就知道忍得很辛苦。
　　一旁石头后面的崔子源确认刚刚只是个人工呼吸后，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上半身。
　　刚游到这里还没从找到亲人的喜悦中回过神，就看见自己在找的两个男人在沙滩上嘴对嘴，从他的角度来看仿佛还深情对视了一眼，他一条鱼吓得差点连泳都不会游了好吗！
　　崔子源抚慰着自己的小心脏，摆着鱼尾慢慢游到罗飞飞他们旁边。
　　他金黄的尾巴泡在海里，上半身撑在沙滩上，终于能正常地对罗飞飞说话：“大哥，我找你们好久了呀。”
　　“对了。”被刚刚乌七八糟地一打乱罗飞飞差点忘了正事，此刻经崔子源一提醒才想起来。
　　他草草扫视了眼周围陌生的环境，问崔子源：“我们掉进海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海滩后方是低矮的山壁和丛林，这里看上去不像是什么有人类生活的地方，而在幽冥海域之中更是不可能有活人长期生存在此。
　　眼前的海面在灰暗的天空下看不到尽头，他们所在的这里，大约是个海中孤岛。
　　“你们掉进海里后没多久，海里就突然起了漩涡，海面上也出现了超——————级大的暴风雨。”崔子源夸张地张开双臂比划，“我也不知道暴风雨跟那些幽灵有没有关系，但暴风雨出现后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不见了，后来，我跟你们就被冲散了……”
　　“当时风雨真的太大了，我潜在水里，隐约看见你们好像被冲往这个方向，海水停止翻滚后我找了一个晚上啊！”崔子源的尾巴动了动，“我尾巴都快游断了，才终于在这边看见了你们的船。”
　　“船？”
　　罗飞飞眼神一亮，船在的话一切都好办，“船在哪？”
　　“emmmmmm……”崔子源欲言又止地往旁边看过去，“沿着岛边一直走过去会看到的，但是大哥，你还是别报什么期待了……”
　　也是，经历过那样的撞击又是暴风雨，被冲到一座荒岛上的船不可能完好无损，能不能航行是个问题。
　　祁羽蹲在地上，用手舀起海水把黏在脸上的沙土洗掉，拿袖子抹了把脸，发梢往下滴着水，抬起头问：“那你看到其他人了吗？”
　　“这个岛我还没绕完。”崔子源说，“但方圆不知道多少里只有这一个有陆地的地方，如果其他人不在这……那就是命了，就有缘再见吧。”
　　这一关的系统特别安静，除了最开始的背景介绍和刚进入幽冥海域的提示外就再也没动静，连个支线任务都没有，甚至都没出现任何倒计时，让人有些不适应。
　　好在身上所有的装备都还在，握着刀和枪罗飞飞心里才有些底，他和祁羽休息了片刻恢复点精神，决定先沿着岛边的沙滩去搁浅的船那边看看。
　　两人在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走着，祁羽的鞋子都在暴风雨中给冲没了，此刻光着脚，走着走着突然觉得一阵疼痛。
　　他本以为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脚，谁知抬起脚来一看，竟然是被一只拳头大的蟹用蟹钳夹住了小脚趾，被悬在半空还紧紧夹着，丝毫没有想放开的样子。
　　祁羽顿时哭笑不得，忍着疼把蟹钳从脚趾上掰扯下来，一手捏着张牙舞爪吐沫子的蟹放在罗飞飞眼前：“好了，至少这里还是有生物的，我们不会饿死在这岛上。”
　　“有脚臭。”罗飞飞捂着鼻子，扇了扇自己面前的空气说。
　　祁羽被他真实的表情唬住了，真的收回螃蟹自己闻了一口，除了些海腥味什么都没闻出来。
　　“我才没有脚臭，贵族小姐怎么可能有脚臭。”祁羽笑着说，在罗飞飞面前他丝毫不掩饰自己这个怪异的身份，反而一次次拿来当挡箭牌。
　　“喂阳阳，拿着，送你了。”他把螃蟹随手一丢，扔给了在旁边海里游着的崔子源，而且不偏不倚正好往对方茫然的脸上正中红心。
　　崔子源无辜被甩了一脸螃蟹，这小东西被人丢出去也惊慌地八爪乱抓，一下子就夹住了崔子源的鼻子。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崔子源疼得吱哇乱叫，在海里把鱼尾摆成了螺旋桨，飞快游蹿。
　　罗飞飞看着想笑，又觉得总欺负人家也不厚道，装作不悦地皱起眉：“你总欺负他做什么？”
　　“因为你欺负我啊。”祁羽掸了掸手上的沙子，“大哥行为，小弟买单。”
　　罗飞飞笑着翻了个白眼，不再管他，继续沿着沙滩往前走去。
　　*
　　“海妖塞壬号”的状态比罗飞飞想象的还要糟糕一些。
　　他们找到它的时候发现，它不仅仅是搁浅，而且是侧翻着倒在了岸上，且不说船的状态还能不能航行，要怎么把这么大一艘搁浅的船拖进海里还是个问题。
　　船遭难的时候并没有来得及把帆布收起来，此刻高高的桅杆断成两截，掉落在地上的一半被潮水打着压进了沙子里，余下半截光秃秃的在外面。
　　帆布破破烂烂地挂在船上，沾着泥沙，船身的木板也多处被各种碰撞砸出了洞，看上去不比幽灵海盗的“美杜莎号”好到哪里去。
　　看到自己的船变成这样，罗飞飞敛了笑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淌着海水走过去，捡起浸泡在水中的旗帜，猛地抖了抖展开，旗帜上咧着嘴的骷髅还在对他张狂地笑着。
　　罗飞飞看了片刻，一言不发，将海盗旗折了折，收进衣服口袋。
　　“唔……”崔子源的鼻头红红的，像哭过鼻子一样可怜兮兮的，他金黄的波浪卷长发上黏了只怎么也赶不走的螃蟹，还要时刻防范这只螃蟹会不会对着自己耳朵什么的来一钳子，紧张得很。
　　他浮在水里，仰起头看着倒下的巨大船只，叹了口气：“大哥，我说了，别抱什么期待……”
　　“先找到其他人吧。”祁羽建议说，“别急，我们总有办法把船弄进海里。”
　　说曹操，曹操到，祁羽刚说完，被船遮挡住的另一边就传来踩在沙子里行走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有人惊呼：“卧槽，这怎么玩？！”
　　“王一山？”罗飞飞试探地问。
　　“咦，那边有人？”对方听见询问，沙滩上响起纷乱快速的脚步声，片刻后，一队蓬头垢面的人从船后面绕过来，出现在罗飞飞他们面前。
　　“船长？”
　　“是船长！”
　　“太好了，船长！”
　　王一山、陈元、周浩他们都在，还有一些罗飞飞的船员也在。
　　船员们疲倦的眼中忽然燃起光芒，看着罗飞飞的眼神就好像在说，只要船长在一切都会没有问题。
　　盲目崇拜要不得啊……
　　深感责任重大的罗飞飞在心里苦笑着捂住脸。
　　“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祁羽问。
　　王一山脸色也不太好，但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刚经历过劫难的人：“我们醒过来的时候旁边就是这么多人，哎哟喂这海冲得……太特么吓人了，我差点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还说呢，我一条命都没了……”陈元哭丧着脸说，看上去十分肉痛，罗飞飞心道难怪他这么弱鸡的人是这些人中气色最好的，原来是新的一条命。
　　周浩脸色最惨：“我觉得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我快把肠子都吐出来了。”
　　所有人围成一团，习惯性地等着罗飞飞安排任务。
　　罗飞飞看着倾倒下来的船，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修船吧。”罗飞飞扬起尽量轻松的笑容，“用岛上的资源合力修好它，修好船后我们继续出发，去找‘塞壬的宝藏’。”
　　“我发誓。”他看着所有人，认真地说，“我一定会把你们都活着带出这片海域。”


第44章 氪命的第四十四天
　　把所有人都活着带离幽冥海域这种事情能不能真的做到,罗飞飞也不知道答案。
　　不如说游戏很可能在他得到宝藏的一刻就默认结束了，至于这些海盗们之后的事情就不在他的参与范围内，更别谈带他们出去。
　　但此刻，这句话在信任罗飞飞的船员们中间显然起到了无比良效的鸡血作用，他们高声呼喊，一扫先前的疲态，开始自主分配任务去寻找材料来修补“海妖塞壬号”，不一会儿就纷纷踏入岛上的林子中,效率奇高。
　　被人过度的信任压力很大，但不可否认,看着别人因为自己一句虚无缥缈的承诺而充满干劲与希望,这种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船长。”祁羽对罗飞飞笑着,也被他那句誓言小小惊了一下，语气揶揄，“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其余三个玩家也看着他,自来到这个游戏后确实也习惯了跟着罗飞飞走，而且先前面对幽灵海盗，他们三个都慌了手脚，罗飞飞和祁羽的临危不惧所有人都看在眼中，这种心理素质令人心服口服，都在等他下达指令。
　　“我们……”罗飞飞听着远处在船员们努力下树木轰然倒塌的声音,笑了笑,“我们去找些吃的吧，等他们回来正好能吃上饭,说不定还能吃一顿海鲜大餐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飘向了崔子源，虽然他其实看的是崔子源头顶的那只螃蟹，可自认为自己也是一只海鲜的崔子源泡在海水里忍不住抖了抖，觉得这边的海水格外冻人。
　　崔子源眼神躲闪着提起嘴角：“我……那个，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我的族人来帮忙，大、大哥等我，我会很快回来的！”
　　他旋即转身沉入海中没了踪影，匆匆忙忙的，好像晚一秒真的会被抓去吃一样。
　　“啊，我还想说让他帮忙抓鱼蟹的。”罗飞飞看着崔子源消失的水面，撇撇嘴，“这小子，竟然跑了。”
　　“别了，让鱼抓鱼，太残忍了吧。”祁羽笑了笑，他光着脚踩在浪花不断冲打的细软沙滩上，可以感受到脚趾间有细沙随着水缓缓流动，从趾缝间溜走，还挺舒服。
　　“走吧，”祁羽迈开脚，原本被他踩出两个坑的地方立刻被海浪卷着沙子抚平，“荒岛求生开始了。”
　　*
　　这片海域看上去和它的名字一样毫无生气，可这座岛上的资源倒是一点也不匮乏，并且，生机勃勃。
　　一群人刚踏进丛林，就能听见有鸟类在头顶不远处的枝丫间叽叽喳喳地鸣叫，随后迎面就看见一棵树上结了大大小小的不知名果子，一颗颗挂在枝头红艳欲滴，像是熟透到都快爆开了，鼻尖隐隐都能闻见香气。
　　“这是什么果子，我好像从来没见过？”王一山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嘴唇，下意识看向罗飞飞问。
　　罗飞飞又不是百科全书，摇摇头：“我也不认识，但我觉得……”
　　“哎呀管他的，我快饿死了，先吃了再说吧！”周浩因为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光了，早就饿到不行，此刻被果实的香气勾住，在罗飞飞说完前就眼疾手快地摘下一颗果子咬了一口。
　　“……我觉得不要轻易尝试，以免有毒。”罗飞飞淡淡地说完了下面一句话。
　　周浩嘴里含着果肉刚嚼了两口，还没咽下去，听到这话脸色忽的发绿，呸呸呸地又全部吐了出来，没一会儿果然觉得舌头和嘴唇都开始发麻，说话都不利索了。
　　“窝&%@#%%&*……”他大着舌头发出一堆谁也听不懂的音节，在毒素的作用下涕泪横流。
　　“……你快去漱漱口吧。”罗飞飞无奈地说。
　　周浩的嘴唇眼见变成了香肠嘴，他呜呜啊啊地原路往海边冲了回去。
　　“你怎么看出这果实可能有毒的？”陈元目送着同伴跑远，问罗飞飞。
　　“这边鸟很多。”罗飞飞带着人继续往丛林深处走，同时解释着，“但这棵树上的果实熟成这样了都没有被鸟啄过的痕迹，甚至没有虫蛀，长期生活在此处的动物比我们懂得多，既然它们不吃，这果实多半有毒。”
　　“当然，”罗飞飞拨开面前拦住路的两片大到不符合逻辑的叶子，接着说，“不排除是游戏设计没有精密到这个程度，所以我才只是猜测，但显然……猜对了。”
　　再往前走了十来分钟，几人又找到一颗结了不少果子的树。
　　这棵树上的果子与前一棵的就不大一样了，青中透着红，有些表面还有虫斑，卖相可谓不怎么样。
　　“这些应该能吃了吧？”王一山指着一颗特别丑的果子问罗飞飞。
　　“嗯……吃吧。”罗飞飞点点头。
　　经过一夜，王一山和陈元也饿得不轻，二话不说上前摘下果子在并不会更干净的衣服上擦了擦，囫囵入口。
　　罗飞飞和祁羽的肚子也在咕咕叫，但没有动，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过了会儿见他们咽下去了罗飞飞才问：“怎么样？”
　　“嘿，你别看这果子丑了吧唧的，还挺好吃。”王一山说着就丢了两颗给他们，边嚼着自己手里的边说，“你们也快吃啊！”
　　陈元吃得急了，一口果肉卡在食管里下不去，猛捶着自己胸口，苍白的脸涨得通红。
　　嗯，看样子是没毒了。
　　罗飞飞接到手里，递给祁羽一个，心里念叨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咔嚓一口咬下。
　　果肉有点像脆桃的口感，像它的外表一样，入口微酸，但不涩，咀嚼两下，一股果实的清香旋即充满整个口腔。
　　感受了一晚上咸涩海水的味蕾终于得到一丢丢满足，似乎被阴郁的天空充满的心情也随着明亮许多。
　　几人用周围不知道什么树的巨大叶子裹了一大包果子带走，王一山抱着它跟在罗飞飞他们身后走着，一会儿就摸出一颗来吃，一口一口咬得嘎嘣脆。
　　罗飞飞用百发百中的枪大材小用地猎了几只鹅那么大的禽类——是现实中没有见过的生物，用草捆了它们的爪子倒提着带走。
　　最后，他们甚至在岛中央发现了淡水池，将收获的东西送回船那边后，王一山又从船上翻到一个木桶返回打水。
　　周浩蹲在海边，他疯狂地漱过口后嘴巴里麻感减轻不少，但两片嘴唇仍然像两根香肠挂在嘴上。
　　他被果子毒怕了，看见果子心里就发虚，直到亲眼见罗飞飞吃下一颗毫发无损，才小心翼翼地拿起果子艰难地啃着。
　　去寻找材料修补船的船员们也拖着大大小小的木材回来了，罗飞飞捏着刚从土里挖出来的螃蟹对他们招呼：“辛苦了，吃点果子吧？”
　　“哎呀，谢谢船长！”船员们笑嘻嘻地涌过来，有人又问：“船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罗飞飞随手将螃蟹丢进一旁已经装了些海鲜的桶里：“过会儿请你们吃大餐。”
　　有吃的犒劳，这群人的干劲当然也就更足，所有人虽然灰头土脸的却面带笑容，看上去丝毫不像暴风雨的落难者，反倒是结伴来野炊的。
　　“嘶——”
　　那边在热闹，罗飞飞听见身旁一起挖螃蟹的祁羽小声地吸了口气，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他赤着的双脚脚底已经不知磨破还是碰到什么东西割破了，此刻海水里的盐渗进伤口，痛得异常酸爽。
　　“你去干净的地方坐下休息吧。”血水从祁羽脚底的破口涌出，化开在海水里，罗飞飞看着晕开的淡淡红色皱了皱眉。
　　“这点伤口，没什么的。”祁羽说得轻松，仿佛刚刚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的不是他。
　　罗飞飞想到自己中弹的时候对方是怎么对自己的，突然微微弯下身，一手绕过他后背，一手往对方的腿弯抄过去。
　　祁羽比罗飞飞高，但肌肉匀称并不会太重，一个成年男人抱起另一个成年男人还是能做到的。
　　祁羽没料到这一出，直到自己被罗飞飞公主抱着往干燥的岸边走，脸上掩饰不住震惊：“你……？”
　　旁边喧闹的一群人也看到这一幕，惊得果子都掉在地上，滚满细沙。
　　罗飞飞把他放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微微俯视着抬了抬嘴角，眉眼弯起笑得温和：“贵族小姐就该有贵族小姐的样子，对吧？”
　　一直在罗飞飞面前强调贵族小姐身份的祁羽，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说罢，罗飞飞站起身，将自己的外套和衬衣一件件脱下，露出裹着绷带、布满陈旧伤痕的身体。
　　他一点点拆开自己身上的绷带：“这里没有干净绷带了，其他布也不会比它干净，将就一下。”
　　“你的伤口……”祁羽看向那处自己亲自处理的伤口，话音未落，罗飞飞已经把绷带尽数扯下，那块皮肤早已结了痂。
　　“伤口已经好了，不愧是游戏，用过药伤口愈合的速度跟怪物一样。”罗飞飞将绷带上沾了血污的地方撕掉，蹲下身，握住祁羽的脚，“游戏也要治疗，不是吗？”
　　难得享受罗飞飞的服务，最初的震惊过后，祁羽坦然地被对方握着脚，低头看着对方笑起来：“嗯，你说得对。”
　　罗飞飞唤人提了些水给他，草草清洗了祁羽伤口附近的沙子和泥污，多少带着点报复心理还用手指在伤口附近搓了搓，满意地看着祁羽表情微微扭曲却还强撑着，随后才给他一圈一圈绑好绷带。
　　“谢谢了，不过你……”祁羽道完谢，趁罗飞飞还没站起身，故意抬了抬脚往对方凑近两分，“现在不说脚臭了？”
　　“……”罗飞飞差点都忘了这茬，站起身穿好衣服，把祁羽丢在石头上自己走回海边继续摸螃蟹。
　　不说别的，祁羽跟他记仇的能力还真是不分伯仲。


第45章 氪命的第四十五天
　　船员们将寻来的材料堆到一处,开始爬上船检查它的破损情况，好将材料加工成合适的形状来修补船。
　　罗飞飞他们则忙着将捕来的活物拔毛放血、开膛破肚，用海水洗过再用淡水过一遍，清理干净，准备下锅。
　　整片海滩上，只有祁羽一人还孤零零地坐在石头上没挪窝。
　　罗飞飞让他别下地他还就真没下地，时而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时而低头看着自己被裹成粽子的脚,两只脚面各有一个蝴蝶结，特别俏皮可爱。
　　看着看着,祁羽就弯起了嘴角。
　　船上有锅,船员们进船查看破损情况的时候顺手把能用的东西翻了出来。
　　一口大铁锅架在用石头垒起来的简易灶台上,海鲜们被丢进锅里一锅端，另一边，罗飞飞先前一枪崩掉的禽类被他用削铁如泥的刀剁成数块,用树枝串着放在柴火上烤。
　　柴火劈啪作响，肉的表面被烤出了油，滴入火焰中升起淡淡黑烟，不一会儿就飘起阵阵勾魂的香气。
　　看着好像烤得差不多了，罗飞飞将早早在一旁晾干海水晒出的盐巴撒在肉上，再淋上新鲜果子挤出的汁,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
　　海鲜乱炖里的东西似乎也都熟透了,海产本就咸，甚至都不需要撒盐就有味儿。
　　只可惜不能蘸醋,可能有点腥。
　　罗飞飞遗憾地想着。
　　“开饭了——！”
　　王一山气运丹田大吼一声，早就被充斥满整个海滩的香气勾得无心干活的所有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赶了过来。
　　罗飞飞猎到的禽类够大，这么多人一人一大块肉绰绰有余。
　　“唔哇，好吃！”
　　“真的，比船上的东西好吃多了！”
　　“我从没有吃过这么鲜美的肉！”
　　“唔唔唔海鲜也不错，你们快尝尝！”
　　天色已黑，篝火在沙滩上跳跃，与天空星月的光辉一道照亮了这片海岸。
　　罗飞飞一手拿着一根烤禽的大腿，慢慢朝远离人群的祁羽走过去。
　　祁羽在石头上盘着腿，用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走过来，这副气定神闲的老爷样子让来送食物的罗飞飞突然产生掉头回去让他饿着的冲动。
　　“喏，吃吧。”罗飞飞伸手递给他，一滴油顺着树枝滴进脚下的砂石，“快吃，可别说我们虐待伤患。”
　　“罗罗。”祁羽接过香喷喷的烤腿，得寸进尺，“我想吃螃蟹。”
　　拒绝并且夹枪带棒的话刚条件反射地想说出口，罗飞飞转眼看见对方被自己裹成粽子的脚，在心里叹了口气。
　　多可怜啊，都残了，就照顾照顾他吧。
　　“好的大小姐，你先吃着。”罗飞飞微笑着说，转身往回走，“我这就去给你拿。”
　　祁羽用痞里痞气的表情乖巧无比地应了一声“好”，张开嘴咬住鲜嫩多汁的烤腿肉，满口留香。
　　罗飞飞用树叶盛了一只红透了的螃蟹回来，螃蟹的壳上花纹像个不怀好意的笑脸，罗飞飞抬头对比了一下，发现跟祁羽简直一毛一样。
　　“罗罗，好人做到底。”罗飞飞把螃蟹放在祁羽旁边，祁羽则继续用螃蟹壳的表情笑着，不要脸地说，“帮我剥肉吧？”
　　罗飞飞听完，脸上的笑容不变，反手慢慢拔出刀。
　　“如果你的手废了，”罗飞飞轻轻一刀将螃蟹的四根爪子整齐砍下，“我可以帮你剥。”
　　祁羽见好就收，转口就笑嘻嘻地说：“那我剥给你吃吧？”
　　罗飞飞干笑了声，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朝着篝火的方向扬长而去。
　　火光明亮处，船员们见船长走回来，举起树叶卷成的杯子拉着他坐下，哄笑一堂，好不热闹。
　　祁羽坐在原地，喧闹声隔着半个沙滩，已经不太清晰，他伸出手指捡起方才被罗飞飞砍落的一只大蟹螯，慢条斯理地剥起来。
　　比起船上的干面包和并不美味的鱼肉，这一顿饭简直是饕餮盛宴般的存在。
　　饿了半天的船员们吃饱喝足后心满意足，满嘴油汪汪地开始唱歌。
　　海盗们的歌声算不上好听，罗飞飞觉得有点像当年军训时听教官唱军歌的感觉，但歌倒是风格独特，从这些饱经历练的人口中唱出，别有风味。
　　罗飞飞忍不住想，幸好崔子源不在这，万一他开心起来引吭高歌，刚刚的一顿饭算是白费了。
　　想到崔子源，罗飞飞把视线投向在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这个小子，天黑了都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吃饱了就容易犯困，兴奋过后，连日的疲惫让不少人睡眼朦胧起来。
　　陈元和周浩已经躺在沙滩上无所顾忌地合上了眼，也不怕被连夜的海风吹出毛病。
　　罗飞飞倚着一块石头，不远处的篝火在视野中渐渐模糊，不知何时也没了意识。
　　再醒来时，罗飞飞发现自己被挪了位置，身下垫着不少巨大的树叶，身上也盖了厚厚好几层，简直让人怀疑有人想用树叶将他活埋了。
　　他揉着眼睛把身上所有树叶掀开，站起身，顶着一头乱发梦游似的走到海边眯着眼睛洗漱。
　　“早上好～”有人递给他用树叶包裹着的清水。
　　“早上好。”罗飞飞应着，刚起床还没睡醒的他看起来特别温顺，接过水咕噜噜喝下，又用剩下的水抹了把脸，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清醒的罗飞飞看起来仍旧温和，但眼神立刻就不一样了。
　　祁羽的脸在他面前心情很好地笑着，说：“我做了些早饭，来尝尝？”
　　祁羽会做饭？
　　罗飞飞满腹狐疑地看着他，心道这人究竟还有什么不会？
　　而他看见满锅冒着奇异味道的糊状物，罗飞飞发现自己确实高估他了。
　　这特么，吃了怕是要也变成幽灵海盗。
　　“吃呀，你们怎么不吃呢？”祁羽笑容可掬地看着所有人，罗飞飞觉得这语气和表情怎么看怎么眼熟。
　　哦对了，电视剧里逼人吃打胎药的那些毒女人就是这种表情。
　　所有人似乎迫于淫威不敢贸然拒绝或是答应，罗飞飞捂着鼻子问：“这是什么东西？”
　　“我把果子、海草还有一些能吃的植物一起煮了。”祁羽解释着这锅□□的成分，“我喝过，还可以的。”
　　“……”罗飞飞沉默片刻，教育道，“就算你不想吃饭，也别糟蹋食物。”
　　怼是怼了，但这锅东西味道奇特倒也没毒，罗飞飞带头试了下发现还在味蕾承受范围内，所有人也就放心地多少喝了点补充体力。
　　在罗飞飞睡觉的时候，船员们已经效率奇高地将船修补得差不多。
　　船体破损的地方用木板钉上，断掉的桅杆也被用几块木板固定着接好了，帆布则用巨大的树叶补完破裂的地方，乍看上去破破烂烂的，但航行应当没问题。
　　一切准备就绪，就差把侧翻的船摆正，再拖进海里了。
　　“崔子源还没回来？”罗飞飞仍旧没有看见那颗耀眼的脑袋，问其他人。
　　“没呢。”王一山回答他，“我不是乌鸦嘴啊，但他会不会出事了啊？会不会路上遇到那些幽灵海盗啥的了？”
　　“……再等等吧。”罗飞飞说。
　　另一边，船员们已经用草结成的粗长绳子绑在了船舷上，绕到另一侧，准备将船拉正。
　　“我们去帮忙。”罗飞飞说着，往那边过去，王一山应了声也跟上。
　　祁羽也动了脚，罗飞飞看了他一眼：“你脚上有伤，别乱走。”
　　“已经好了。”祁羽抬了抬脚，他两只脚还裹得跟粽子一样，“这不是没鞋子吗，我不拆它只是当鞋子穿。”
　　这木乃伊同款鞋子……
　　“……你开心就好。”
　　“准备啦，一、二、三！”
　　随着口号，所有人将绳子背在背上，使出吃奶的劲往反方向拽。
　　绳子瞬间绷得笔直，它和船都发出痛苦的□□，像是随时会断掉。
　　所有人的脸都因为使劲而变成了猪肝色，巨大的船只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终于有了动静，罗飞飞眼见面前地上的影子变了形状，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要从天而降，肩上的重量随之一轻。
　　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船底沉沉地陷入沙子中，将干燥的沙尘扬得纷纷洒洒。
　　接下来，要将这艘大船在干燥的沙滩上运进海中，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思来想去，也只能将圆形的木头一排排放在船前的路上，再由人拉或是推动，要弄那么多木头来还得再费一番功夫。
　　思忖间，罗飞飞听见有人忽然“咦”了一声，惊呼道：“你们、你们看啊！”
　　经他一提醒，所有人注意到船自己在沙滩上缓缓移动起来，虽然非常缓慢，但确实是在移动。
　　罗飞飞感觉到脚下的沙子在蠕动。
　　一群群螃蟹不知为何从沙子里冒出来，纷纷往船的方向涌过去，最后在船底汇成一波蟹浪，用自己的身体当成履带不断将船往大海的方向运送过去。
　　“这是什么……自然奇观？”王一山瞪着眼，“这些螃蟹怕是成精了吧？？？”
　　大家都被眼前无法解释的景象怔在原地，没人能回答他。
　　“喂——大哥！”
　　远处的海面传来熟悉的呼喊。
　　崔子源？
　　一群人循着声音看向远处海面，果然看见那颗熟悉的金色脑袋，崔子源奋力地挥着手臂，见大家注意到他了，才继续往这边游来。
　　而他的身旁，更多美丽的人鱼出现在灰暗天空下暗沉的海面，他们或浅浅潜在海面之下，或在海面上下沉浮，都在往罗飞飞他们游去。
　　人鱼们的鱼鳞在海水中忽隐忽现，熠熠发光，所过之处留下银屑般一闪一闪的的光路，圣洁得如同一群误入尘世的精灵。


第46章 氪命的第四十六天
　　海岸边骤然被一群美人鱼光临,素来朴实无华的孤岛像镀上了一层光华，整片杂乱的海滩都跟着熠熠生辉。
　　美人鱼们纷纷在靠近沙滩的浅水处停了下来，鱼尾在水中微微晃着，探出半个身子打量起岸边的海盗们，眼神中透着好奇，也有些许不易察觉的警惕。
　　这些面庞都不熟悉，但无一例外，都是美到了极致,岸边的人直看得失了神。
　　他们的皮肤纯白如脂，沐浴在自然光下好像会反光一样,五官精致且各有千秋,难以想象世间竟然有如此受神眷顾的一个种族。
　　人鱼们沉默地浮在水中,没有说话，崔子源从鱼群中冒出来，罗飞飞这才发现他头上还黏着那只螃蟹。
　　他挥了挥手,笑嘻嘻地说：“大哥，怎么样，我们的小可爱厉害吗？”
　　此刻，随着一阵水声，“海妖塞壬号”已经被螃蟹群顺利地运进了海水中，巨大的船身在水里晃荡两下,漾开层层波纹,稳当当地停在了海边。
　　罗飞飞这才了然：“这些螃蟹是你们……嗯，召唤的？”
　　“是啊是啊。”崔子源大概因为找到了族人,声音听起来特别欢脱，“厉害吧，嘿嘿。”
　　厉害是厉害……
　　大家看着完成任务后又四散着回到沙子底层的螃蟹，不由得都摸了摸肚子。
　　昨天还吃人家同类吃得意犹未尽，今天却受人家帮这么大的忙，一群大老爷们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崔子源浑然不知，又游到一位长发火红的人鱼身旁，对罗飞飞说：“大哥，这位就是我们族长！”
　　又指着罗飞飞对族长说：“族长，这就是我说的那个人，他就是我们守护的宝藏真正的主人。”
　　人鱼族长看着崔子源，又将目光放到罗飞飞身上，抬起微微上扬的眼打量一会儿，对罗飞飞扬起与发色一样火红的唇，开口的声音只是说话就如吟唱般，透着诱惑的魅力：“年轻人，过来。”
　　人鱼无法上岸，罗飞飞是知道的，他涉入水中，直到海浪漫过了大腿才走到人鱼族长面前，有礼貌地笑了笑：“族长好。”
　　族长用鱼尾在水中支撑着挺起身，竟然比罗飞飞还高出一截，贝壳遮挡住的圆润胸脯泛着水光，正好映在罗飞飞的视野中。
　　罗飞飞忙将视线上移到对方脸上，维持着礼貌的微笑：“族长，有什么……”
　　话没说完，他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捏住了下巴。
　　美人鱼族长居高临下地仔细端详着罗飞飞的脸，目光流转，似在透过他寻找着什么，良久，笑了声：“你们的眼睛，真是一模一样。”
　　“不知道族长在说什么？”罗飞飞配合地微仰起头望着对方。
　　“人类，明知故问。”族长松开他的下巴，轻挑着唇，“你与你的曾祖父罗尔，很像。”
　　罗飞飞心道我真不是明知故问，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我竟然还有个曾祖父。
　　原来这海盗还不止是父传子，更是代代相传哦……
　　“你们不是来寻找罗尔留下的宝藏的吗？”族长半个身子重回到水里，忽而伸手从罗飞飞腰间拿下那把枪。
　　旁边的崔子源紧张了下，族长却只是拿在手中细细摩挲片刻，神情透出些怀念：“是它，是当年罗尔用过的枪，你确实是他的后人。”
　　“如假包换。”罗飞飞其实也有一瞬间的紧张，手已经虚虚地按在了刀柄上，见对方没有敌意才开玩笑地说。
　　人鱼族长也笑了声，将枪还给罗飞飞，垂下盛着星辰的双眼，低声道：“时间过得真快啊，那时候，我还是族里最小的人鱼。”
　　眼见人鱼族长在自己面前陷入讲解故事背景的状态，罗飞飞微微颔首，表示洗耳恭听。
　　人鱼族长果然接着讲述：“有一日，我贪玩，跑出了族群，却差点被一群海盗捕获……是罗尔路过，才救了我一命。”
　　“罗尔当时在我看来，就是神明。”直到此刻，提到此人，人鱼族长的脸上还露出些憧憬的温柔，“我当时年幼，甚至记不清回家的路，罗尔就用他的船一路带着我在那片海域寻找，找到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族人们本都以为我死了，或是被抓了，见我回来非常高兴。我的母亲是前任族长，她当即允诺可以让罗尔提出一个要求，只要能做到，必然赴汤蹈火。”
　　崔子源曾经对他们说过，人鱼重视承诺，更远比人类有信用得多，只要说到，哪怕粉身碎骨也会做到。
　　“可当时罗尔却什么也没要，就离开了。”人鱼族长说，“大约是一年后，他才又一次出现。”
　　“那时他神色有些匆忙，似乎正在被别的海盗追。他将一个大箱子嘱托给我母亲，让她替他保管些日子，他以后再来取。”
　　“可一年年过去，他再也没有出现。”
　　人鱼族长说到此处，有些失落，顿了会儿继续说：“那个箱子一直被我们藏在没有人可以找到的地方，母亲说，罗尔于我们有恩，人鱼有恩必报，既然是他的嘱托，我们又应下了，哪怕世世代代也要完成。”
　　这在常人看来非常傻，为了一个诺言搭上世代的族人，等着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人。
　　但人鱼不像人类有那么多弯弯肠子，对他们而言，恩情与诺言大概比什么都重要。
　　于是，这片海域的人鱼们便成了罗尔宝藏的守护者，而因为他们是人鱼，与传说中的塞壬不谋而合，渐渐被误传出了“塞壬的宝藏”一说，吸引着越来越多的海盗妄图掠夺。
　　老族长去世了，便由现在的族长继续这份守护，直到等到宝藏真正的主人。
　　“呜哇……太不容易了。”人鱼族长诉说完，崔子源先感同身受地吸了吸鼻子，“那、罗尔他为什么没来啊？”
　　“这就要问他了。”人鱼族长看着罗飞飞，“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他为什么没有出现？”
　　感觉到这是个答错就要GG的重要问题，罗飞飞瞥了眼多嘴的崔子源，三秒钟想好措辞。
　　他先是做出思索的样子，而后不确定地说：“关于宝藏的事我未曾听父亲讲过，但说起来，却想到一件事情。”
　　“大约就是我曾祖父那一代，曾经有过一场针对海盗的战争，怕就是那个原因，曾祖父才没能赴约吧。”
　　他在赌人鱼们常年生活在这片海域，对外界所知甚少。
　　显然，周围的人鱼都露出些许迷茫的神色，将信将疑。
　　“唉，算了，这都是天命吧。”人鱼族长叹了口气，“我那时年幼，都没有好好对他说声感谢的话，后来想说，却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有些话，无须说出口。”听到人鱼族长这么说，罗飞飞求生欲很强地舌灿莲花，“您这么多年的守护就是最好的谢意了，现在，该是我替先人向您道谢才对。”
　　“谢谢您和族人多年的守护，还有，”罗飞飞将右手覆在左胸口，对着人鱼族长微微低着头弯下身，“来迟了，很抱歉。”
　　人鱼族长没料到这一遭，怔怔地看着罗飞飞，忽然眨了眨眼，长而密的睫毛瞬间带下两颗泪珠，像晶莹的钻石一样落入水中，与海水混在一处，淡淡化了开。
　　仅是一瞬间的失神，人鱼族长很快恢复了一贯高傲的姿态，对罗飞飞笑得摄人心魄：“年轻的海盗，我们将宝藏藏在自己也无法轻易到达的地方，只有在月色下用歌声指引才能打开通路。”
　　她停了片刻，转身往远离沙滩的方向游开，周围的人鱼们也都随着她游走，她动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地传来：“今晚，便让宝藏物归原主。”
　　简而言之，并不是那时候崔子源辣鸡，就算是他们也得等晚上才能找宝藏。
　　崔子源看着罗飞飞又看向渐渐远去的族人们，摇摆不定，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跟谁好，纠结片刻才喊了声“大哥晚上见！”，扑通潜入水中。
　　不知时间流逝的荒岛上，夜晚来得很快。
　　人鱼们还没有出现，岸上所有的人都已经登上了船，因为一群不速之客而热闹过一阵的海滩重又恢复往日的宁静。
　　夜色将船满身的补丁掩盖住，乍一看还是一艘完好无损的船。
　　帆还没有扬起，高高的桅杆孤独地伫立在船体中央，光秃秃的顶端空无一物。
　　罗飞飞站在甲板上，脚下踏着一块刚补好的木板，才上去吱呀响了一声。
　　他从怀中拿出折叠整齐的海盗旗，捏着它的两角缓缓展开，画着骷髅弯刀图案的旗帜被微微拂过的海风吹起，轻轻飘荡。
　　“船长。”船员在他身后喊道，所有人神情郑重地看着旗帜，算不上清明的眼中都有光芒在闪烁。
　　“嗯。”罗飞飞应着，将旗帜上轻微的折痕抚平，亲手将它挂上了桅杆旗绳。
　　旗帜升起，随着风鼓动，骷髅图案扭曲出张狂的笑脸，夜色下像只张牙舞爪的恶魔。
　　罗飞飞抬头注视着它，不知不觉中，嘴角是向上的弧度。
　　“罗罗。”祁羽轻轻喊了声，“你看。”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倒映着如水月光的海面不知何时仿若承载着星河般银光闪闪。
　　人鱼们自大海深处成群结队而来，最后聚集在“海妖塞壬号”的船头。
　　人鱼族长火红的头发在夜空中如火般燃烧着，她与站在船头的罗飞飞对视一瞬，笑得魅惑众生：“随我们来，年轻的海盗。”
　　罗飞飞握着罗盘，指腹轻轻摩挲过它古朴的纹路，金属的质地在夜间有些微凉。
　　“起帆！”他扬声道。


第47章 氪命的第四十七天
　　月光明亮依旧,人鱼们一边吟唱着空灵婉转的歌，一边在闪耀着月辉的海面引路。
　　他们如玉的皮肤在月色下笼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像是会发光的夜明珠，鱼尾轻轻摆动着水，留下星星点点的光路，在海中播撒下点点繁星。
　　海盗船无声无息地跟在这群美丽的生物后面，不敢打扰这片美景，甲板上所有人也都被他们美妙的歌声和动人的姿态吸引,驻足欣赏、聆听。
　　传闻中塞壬的歌声会吸引水手们听得失了神，以至于触礁沉船,如此看来,人鱼们会被误传为塞壬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修补过后的“海妖塞壬号”在人鱼们带领下迎着弯月一路前行,周遭除了浪拍船舷的声音和人鱼们的歌声再也没有多余的声响。
　　海面上扬起淡淡的薄雾，起先罗飞飞以为是幽灵海盗们又来了，精神略一紧绷,可半刻钟过后雾仍是原本的浓度，像细密绵柔雨点一样荡漾在海上，似乎仅仅是普通的自然现象。
　　可在这片海域行了许久都没有发生什么异变，罗飞飞反倒觉得这本身就是个不能再异常的情况。
　　那些觊觎宝藏、又被自己的这份执念禁锢在这片海域那么多年的执着海盗，怎么可能听到人鱼们的歌声这么久都还没动静？
　　随着航行，罗飞飞觉得视野中的月亮好像越来越大了,有种不多久就会被人鱼们带进月亮中的错觉。
　　恍神间,人鱼们的歌声一个接一个停息下来。
　　金色的人鱼从队伍最前端一甩尾，转身往船的方向游来,光从他留下星屑的痕迹就能看出情绪的兴奋。
　　他“哗啦”一下子钻出水面，仰起在月色下沾着水珠湿漉漉的脸庞，声音透着喜悦：“大哥，找到啦！”
　　找到啦！要通关啦！我终于可以不用继续做鱼啦！我可以用腿走路啦！
　　崔子源内心欢呼雀跃，他甚至自认为感同身受地体会到童话故事里小美人鱼为什么愿意换腿，用尾巴太太太太不方便了。
　　“年轻的海盗。”人鱼族长远远地开口，声音不大，像歌声一样美妙，隔着一段海面悠扬地传入船上人的耳中。
　　“宝藏在海底深处，”人鱼族长说，“接下来的路，需要你们离开你们宝贵的船，随我们同往。”
　　“诶？可是族长……”上面的人还没说话，崔子源先咋咋呼呼地开口，“他们都是人类呀，贸然深入海底会死人的！”
　　族长看着他，用长辈关爱犯蠢晚辈的慈爱目光笑了笑：“我当然不会将恩人的后人置于危险。”
　　说话间，两名人鱼从鱼群中往回游，在船边各用双手托起一只巨大贝壳做成的匣子，漂亮的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船上的人。
　　“这里面是可以暂时在海里行动的药。”一名人鱼眨眨眼说，声音轻灵，像枝头的百灵鸟在鸣唱。
　　罗飞飞指挥船员用绳子放下一个小木桶，人鱼们将匣子放进桶里。
　　“船长。”船员将桶吊上来，从里面拿出匣子递到罗飞飞手中。
　　贝壳做成的表面在月光下闪耀着流彩的光，匣子看着很大，但其实很轻，罗飞飞捧在手中感觉捧着一只空盒子。
　　他谨慎地打开它，盒子底部铺着一层不知什么材质的细绒，上面放了几颗珍珠一样的药丸。
　　罗飞飞捏起其中一颗，指腹间的触感不像看上去那般光滑，是种磨砂的感觉。
　　他看向人鱼族长问：“吃下它会怎么样？”
　　人鱼族长指尖抵着自己微微弯起的唇，笑道：“多疑的人类。吃下它你们就可以像我们一样在海里畅游，不会被大海吞噬，只不过，这样的恩赐只有半日光景。”
　　罗飞飞将药丸放在笔尖嗅了嗅，对她嘲讽多疑置若罔闻。
　　半天时间不长，倒也肯定是足够了。
　　“我先来吧。”祁羽知道罗飞飞在迟疑什么，也从盒子中拿出一颗药。
　　“不用。”罗飞飞按住他的手，“我来。”
　　心想就算是□□大不了再死一次呗，他不再犹豫，将捏在手中的药丸放入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浓郁的药味混着腥气冲入喉中，呛得罗飞飞一阵咳嗽，还有点反胃。
　　他捂着喉咙干呕两声，药丸此刻已经完全融入了身体，渐渐的，罗飞飞感觉自己产生了些难以言喻的变化。
　　他低下头，确认自己没有长出鱼尾什么的，摊开双手在眼前看了看，没有长出蹼来，甚至摸了摸自己脸颊和喉咙——没有摸到鱼鳃。
　　但就是觉得身体微妙地产生了变化，甚至看着蓝黑的海面，有种想一跃而下在里面翻腾打滚的冲动。
　　“罗罗？”祁羽看见他先是很难受的样子，紧接着神色不对，担忧地拍了拍他的脸，被手碰到的冰凉感触微微愣住。
　　“你怎么样？”他问罗飞飞，触碰着对方就好像碰着冷血动物一样，毫无温度。
　　“我……”罗飞飞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奇怪的感觉，他吸了口气，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闷，紧随着，大脑也晕乎乎的。
　　……这感觉，好像是缺氧的症状。
　　“这里剩下的药，愿意跟我下去的都吃了然后跟上，我先走一步。”越来越强的窒息感随着说的话越多而越强烈，罗飞飞意识到自己外貌虽然没有变化，但其实已经变成了半条鱼，以至于不能在无水的环境下呼吸了。
　　他匆匆交代完也没忘记摘下帽子，“噗通”一声从船头跳了下去，拦也拦不住，甲板上只余下一顶三角帽被他主人丢在角落里，兀自摇了摇。
　　“船长！”船员们没弄明白状况，紧张地趴到船边往下看。
　　只见他们的船长混在美人鱼群中，熟练地在海面上下翻游了两圈，看起来要多舒畅有多舒畅。
　　船上人见到这幅场景，面面相觑片刻，反应过来后很快将两个匣子中的药丸分了个干净。
　　药其实是不够所有人的，几个玩家为了任务，尽管不是人人都愿意，也只能选择下海，有三个船员被留在了船上看船，其余人纷纷吃下药，扑通扑通下饺子一样跳进水中，海面顿时像被人投射了许多□□，炸出朵朵水花。
　　人鱼们怕被冒失的人类砸到，四下躲闪开，一片混乱中，崔子源游到罗飞飞身边，哥俩好地一拍对方的背：“大哥，做鱼的感觉怎么样？”
　　“太腥了。”罗飞飞掸开他的手。
　　崔子源扁扁嘴：“……你都没鱼尾巴，哪来的腥味。”
　　“我是说你。”
　　“……”总觉得认识得越久大哥越来越不是最开始那个大哥了。
　　等所有人都浮在水面，罗飞飞左右看了看，在一颗颗脑袋间搜寻。
　　“你在找我吗？”祁羽不知何时窜到罗飞飞身后，笑着问。
　　“……我在找族长。”罗飞飞斜了他一眼，嘴上说着不是，但见这个游戏体质是旱鸭子的人也好好地浮着，他也放下心来。
　　毕竟要是这家伙再溺水一次，他到底救还是不救需要好好商榷一下。
　　“麻烦了。”罗飞飞对不远处的人鱼族长说。
　　人鱼族长抬起在月下发着光华的洁白手臂，将披在肩头的火红长发拢到身后：“人类，可要跟紧了。”
　　说罢，她蓦地消失在海面上，余下的人鱼们也紧随着她潜入海面以下。
　　罗飞飞他们水性本就不错，吃过药丸后更是如同天生的鱼类一样，在水中的灵活度丝毫不输这些大海的使者。
　　一路往下潜去，人类与人鱼游在一处，有几个船员被近在咫尺的美貌人鱼吸引，忍不住靠得过近，人鱼明显露出不自在的神情，罗飞飞的注视逼得他们讨好一笑，求生欲迫使他们自觉离远了些。
　　人鱼们看罗飞飞的眼神有了些变化。
　　他们在海水中仍然在歌唱，歌声通过海水传入耳中，像隔了很远很远，无限空幻悠扬。
　　人鱼是大海的宠儿，是海洋里最美丽的生灵，更是对海中的所有生物都有着无限的亲和力。
　　路过的鱼群们丝毫不畏惧这群人形的生物，反是亲昵地绕着他们游来游去，像是护卫一样跟随着他们，托人鱼的福，所有人都体会了一把与鱼共舞的新奇。
　　离海面越远，周围的光线便越来越少，大概是超出了那些鱼类的生存区域，它们陆陆续续离开了队伍。
　　很快，四周只余人鱼游过撒下的莹莹光亮，在幽深黑暗的海中更像是一条光组成的丝带。
　　黑沉的海底很压抑，可再往下游，又是另一番光景。
　　漆黑的世界不知何时开始出现星星点点小灯泡一样的光亮，罗飞飞惊奇地眨了下眼，仔细看去，发现是一群群会发光的小鱼。
　　小鱼们显然也很喜欢人鱼，绕着他们恋恋不舍地流连，连在一起像节日时商店门口挂着的一串串灯泡。
　　随着下潜的继续深入，堪称奇迹的画面展现在众人眼前。
　　整片海底黑幕般的背景被无数会发光的生物点缀着，在这之中穿游，仿若置身星河，是无与伦比的梦幻。
　　连王一山这样的壮汉都忍不住发出富有少女心的惊叹，崔子源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忍不住伸出手碰碰离得最近的一个不明生物，对方也不怕，反是卖乖似的蹭蹭手指。
　　在这样被施过魔法似的地方随着人鱼们游了不知多久，在周围淡淡光晕的映照下，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处海底洞穴，洞口大开，但显然有一层不同寻常的水墙守护着，固若金汤。
　　人鱼族长带着所有人在洞穴口缓缓停下，门口有两名手中握着三叉戟的人鱼，见到族长，本满是戒备的脸上露出欣喜。
　　人鱼族长游上前，朝她们微微颔首，继而双手交叠在胸前，阖上双眼，神态虔诚。
　　她轻轻歌唱，如天使低吟，陌生动人的旋律从她唇畔倾泻而出。
　　海底洞穴门口的那层水墙随着歌声，从中央开始，慢慢消散。


第48章 氪命的第四十八天
　　海底洞穴门口守护的屏障在人鱼族长的吟唱中如同魔法秘境一样缓缓打开,露出后方同样发着淡淡荧光的黑暗。
　　她停下歌唱，对身旁的罗飞飞说：“到了，罗尔的宝藏就在里面。”
　　此刻他们脚下都踩到了海底的土地，松松软软的，生长着不少植物。
　　罗飞飞前一刻也难免被周围奇幻的景象勾住目光，听到族长这么说回过神来，对她报以礼貌的微笑：“谢谢族长指引。”
　　人鱼族长点点头，也不多说,率先游入洞口。
　　其他的人鱼们到此处就算完成了任务，往旁边四散开去,与周围海洋的奇景融为一体,只有守在洞口的两名人鱼和崔子源还留在原地。
　　“请进,宝藏的主人。”人鱼守卫对罗飞飞一行人恭敬地说。
　　崔子源晃着尾巴，也催促道：“进去吧，大哥。”
　　世上所有海盗都梦寐以求的宝藏就在前方,尽管得知真相后这个宝藏的神秘感大打折扣，站在此地，所有海盗还是从心底升出难以掩饰的兴奋。
　　这是海盗……不，是人类对于探险与财富的原始本能。
　　而游戏的终点，也就在前方触手可及的地方，拿到宝藏,一切就结束了。
　　罗飞飞望着隐隐有荧光闪烁的洞穴,忽然间眉间紧了紧，将欲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
　　身体的暂时变异使他们的嗅觉得到强化,罗飞飞的鼻尖嗅到除了海洋中各种生物的气息外，还有异样的气味顺着海水飘来。
　　是与鱼腥味不同的，经过海水稀释，却依然刺鼻的血腥味。
　　“什么人！”人鱼守卫的五感比人类更敏感得多，他们大喝一声，立刻将手中的三叉戟对准血腥味飘来的方向，从发梢到鳞片都透着警惕。
　　虽然还未见到来人，崔子源直觉地产生毛骨悚然的感觉，下意识窜进了洞穴中，紧张地扒在洞口，探出半个脑袋暗中观察。
　　不远处，可以看见海洋中漂浮着的荧光生物们被巨大的东西冲了开，黑色怪物打碎了梦幻世界的宁静平和，像可恶的魔鬼染指了圣洁的天堂，打破了美好的童话。
　　黑色的巨型不明物体直到他们面前才停下，借着周围微弱的光亮可以看见它上面残破不堪的腐朽木板和挂在上面随着海水浮力飘动的海草，像再受一点冲击就会碎掉一样，是一艘比“海妖塞壬号”还破上一百年的船。
　　所有人或鱼都不能更熟悉，这是“美杜莎号”，是幽灵海盗们的船。
　　并没有人觉得意外，反倒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都到游戏最后了，大BOSS不出现才不符合常理。
　　人鱼守卫从喉咙里发出与美貌不符的刺耳警告声，头发.漂浮在海中像炸起了一样，恬淡的神情逐渐凶恶。
　　因为离得更近了些，他们分辨出随着海水飘来的血腥味中，有他们同伴的味道。
　　“赛维·拉尔。”罗飞飞仰头看着上方念出对方的名字，语气不自主地充满挑衅，同时右手轻轻搭在腰侧弯刀上。
　　船头影影绰绰出现了一群在海底却像是燃烧着火焰的黑色影子，为首的独臂影子听到罗飞飞的声音，肩头抽搐一样耸动着，忽然朗声大笑，笑声隔着海水传来，比原先在海面上听过的更加诡谲。
　　“多亏了你们带路，不然这些狡猾的人鱼还不知道要把这里藏匿多久。”赛维·拉尔桀桀地笑着说，“哦对了，有个小可爱要还给你们。”
　　他抬起手，旁边的影子立刻哄笑着从船上丢下一团东西。
　　一条人鱼从船头落下，缓缓落在船下的人面前，罗飞飞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刚才将药匣子递给他们的人鱼之一。
　　她淡棕色的长发在身下铺散开，身体软弱无力地浮在海水中，颈间贯穿的伤口让她再也无法唱出动人的旋律，双眼还微睁着，有水光流转，她与人鱼守卫对视了一瞬，眼角忽的滑出一滴泪。
　　下一刻，这双本该盛着星河的眸子便失去了光彩。
　　“啊————————！！！”
　　一名人鱼守卫被同伴的死刺激到神经，发出兽类的嘶吼，举起三叉戟，尾巴用力地拍打着石壁就借着反弹的力道朝船上的幽灵海盗发射而去。
　　王一山见到这种情景也怒火中烧，骂了一声刚想撸起袖子跟着冲上去，另一名人鱼守卫“刷”地将武器横在他身前阻止了他的动作。
　　她愤恨地看着上方，咬牙切齿，却对他们说：“宝藏的主人，请快快进入洞穴，这里交由我们对付。”
　　“可是你们……”王一山话还没说完，这名守卫也箭一般冲了上去，她的身形与船相比如同大象与白兔，可气势却让人觉得她能将面前这艘巨轮一斩为二。
　　两名人鱼，即使他们是人鱼中再骁勇善战的战士，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这么多幽灵海盗的对手。
　　罗飞飞抽出腰间的刀，故意对着赛维·拉尔的方向把刀横放在眼前，像是仔细端详检查的样子，目光却越过刀身看向对方，头微微昂着，姿态倨傲。
　　赛维·拉尔的身影果然稍稍停顿，想起被这把刀逼得节节败退的回忆，断掉的胳膊虽然不会痛，却是耻辱。
　　面对这明显的挑衅，他伸出黑紫色的舌头舔着干裂的唇，俯视着下方的年轻人，危险地眯起了眼。
　　那个人的后代，还真是狂傲，就像当年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一样。
　　船员们也纷纷拔出刀，一副要与这帮幽灵海盗同归于尽的模样，对罗飞飞大吼：“船长快走！我们拦住这帮怪物！”
　　被称作怪物的幽灵们爆发出更加张狂的笑声，似在嘲笑这群人类的不自量力。
　　罗飞飞望着船员们的背影，有些犹豫。
　　这些人也不会是幽灵海盗的对手，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些整日船长前船长后的家伙们，变成毫无生气的样子。
　　但他也必须去拿宝藏，归根到底是个游戏，拿到宝藏游戏就通关了。
　　“我也留下。”祁羽说，他看见罗飞飞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从之前他就觉得这一关船长的角色设定似乎对罗飞飞影响很大。
　　也难怪，过于鲜活的游戏人物围绕在旁边，想不融入反倒很难。
　　罗飞飞眉头见拧起小山峰，祁羽云淡风轻地说着“反正他也打不过我”，就熟门熟路地从罗飞飞手中接过刀，手指在刀面弹了弹，“嗡”的一声，光洁的金属刀锋在幽暗的海底闪过寒光。
　　接着，他握着刀对准了赛维·拉尔，无声地笑着张开口，口型标准地：垃圾。
　　旁边三个玩家被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更过分的挑衅操作给惊到了，回过神来后自叹不如。
　　果然，这就是大佬跟普通玩家的差距吧。
　　见罗飞飞还没动，祁羽歪头看向他：“还不走干嘛，等着……唔！”
　　“砰！”
　　变故只发生在祁羽视线落到罗飞飞身上的一瞬间，罗飞飞举着枪，尽管泡在海水中都觉得自己额头仿佛沁出了冷汗。
　　刚刚，赛维·拉尔大概是被祁羽的挑衅彻底惹毛了，身影倏的从船上消失，几乎是瞬间出现在祁羽旁边，森森然冒着黑雾的刀朝他脑袋砍去。
　　如果不是罗飞飞及时的一枪让他偏了路径，此刻祁羽就不止是头上蹭破了点皮，而是回炉重造了。
　　祁羽浪过了头，心里也稍稍有些后怕，短暂地反思了一秒后，二话不说，提刀朝赛维·拉尔从各种刁钻的角度砍去。
　　“快走！”祁羽一边在海底砍得呯呯嘭嘭，一边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人说。
　　“别给我死了。”抛下这么一句话，罗飞飞不再纠结，转身带着剩下的人钻进洞穴。
　　赛维·拉尔始终半眯着眼，他枯槁皲裂的皮肤在水里也丝毫没有减轻一点干燥，他从喉咙里发出沙哑刮人的声音，古怪地笑起来：“小子，你不是海盗，为什么要淌这种浑水？”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海盗？”祁羽攻势不减，也笑着问。
　　“我在世间百年，阅人无数，当然看得出来，你身上的气味不会骗人。”赛维·拉尔用他浑浊毫无活色的双眼注视着祁羽的眼睛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贵族跟海盗的关系这么好了？我真的很好奇，你与罗尔的后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跟贵族没什么关系，”祁·浑身散发着贵族气息·羽心情莫名愉悦，将赛维·拉尔步步紧逼至一处珊瑚角落，刀朝着他当头砍下，故意用游戏的身份设定回答道，“他是我仰慕已久的对象，仅此而已。”
　　一刀落下，却砍在了珊瑚上，幽灵海盗的身影在刀触及的那刻化作一团黑雾飘散。
　　用力过大，祁羽握着的刀正好紧紧卡进一处枝杈，他黑着脸往回抽了两下，一时拔不出来。
　　他本担心对方会从背后偷袭，猛地一横刀直接将珊瑚拦腰斩断，却听见赛维·拉尔的声音从较远的地方空洞地传来，在海中回荡，层层叠叠，真如幽灵一样。
　　他用折磨人耳朵的破碎声音笑得很难听，说：“现在的贵族真有意思，那样的毛头小子有什么值得仰慕的。”
　　“既然如此。”那声音继续着，“那就让你看看，你所仰慕的人是如何被我踏在脚下哀嚎哭求，万劫不复的吧……”
　　有一刻，祁羽的神色就如周围的海水一样幽暗。
　　他很快恢复了以往的神情，反手握着刀，脚上罗飞飞给他系着的绷带早在路上散了开，此刻赤着脚站在海底，刀尖一路刮在底下泥沙中扬起蒙蒙尘土。
　　“好啊。”他皮笑肉不笑地提着嘴角，往洞穴方向一步步走去。
　　“够胆你就试试。”


第49章 氪命的第四十九天
　　罗飞飞一靠近洞穴,差不多是被早就躲在洞口瑟瑟发抖的崔子源忙不迭连拉带拽着往洞内游进去的。
　　崔子源亲眼见过同伴被幽灵海盗抓走时极度的恐惧与绝望，先入为主，由身到心的对幽灵海盗充满恐惧，只想罗飞飞赶紧拿到宝藏然后游戏通关，好再也不遇到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洞穴内部差不多只有两人的宽度，幽深狭长，周围漂浮着许多不知名的荧光生物，微弱地照亮了洞穴内的通路。
　　一行人忌惮着身后的敌人,以生平最快的游泳速度往通道另一头游过去，不多时,水平的通道渐渐变成向上的坡度,空间也紧随着宽敞许多。
　　随着“哗啦”几声,罗飞飞他们五人破水而出。
　　脑袋骤然离开海水暴露于空气中，几个人一下子都没太适应，混沌地吸了口空气才忽然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
　　在不知道几百还是几千米的深海之下,他们就往上游了那么一点点距离，竟然浮出了水面？！
　　然而，令人吃惊的还不止于此。
　　浮出水面后看见的是一座山洞样的地方，前方能看见的空间很大，圆形的洞穴过后又是一条通向更深处的通道。
　　四下看去，他们像置身于山洞中的一汪潭水,而岸上通道两边散落着无数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通道里仍然有积水，但只及人的小腿这么深,巨大的夜明珠沉在水底，光亮莹莹。
　　一路延展下去，更深处的光亮就幽暗许多了，看不清这条路到底有多长。
　　怎么看都是要继续向前，几个湿漉漉的人爬上岸进入通道，水太浅了，几人干脆站起身涉水行走，崔子源几乎是贴着地面局促地游着，一个没注意，忽然撞上前面人的小腿。
　　“嗷！”崔子源捂着头没好气地叫了声，“谁啊突然停下……”
　　这一声让走在最前面的罗飞飞停下脚步，转身就看见陈元站在原地仰头望向头顶，满脸惊讶地抬手指着天：“不是，你们看啊！”
　　罗飞飞和余下几人也抬头看去，淡淡一瞥，同样怔住了。
　　头顶的“山洞”波光粼粼，有水色在流转，先前罗飞飞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理所当然地以为是通道里的积水和夜明珠的光辉映在了洞顶的景象，没有留心。
　　此刻一瞥，却是清晰的看见有成群的鱼在头顶的水中游来游去，就像身处水族馆的玻璃海底通道一样，甚至有几条跃出了水面划出一条闪着光的弧度又落回水中。
　　整个头顶都在违反重力，牛顿的棺材板压不住了。
　　他们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站着的才是山洞顶端，是自己倒了过来而非头顶的大海。
　　“卧槽……着要是上面的海水突然砸下来，我们是不是就直接被砸死啦？”王一山张着嘴看了会儿，突然问罗飞飞。
　　“……”这位朋友捕捉重点的能力还是那么优秀。
　　“人类，不用担心，这里自古就是这样。我们也说不清为什么，大约是海神的杰作吧。”王一山杞人忧天的时候，人鱼族长的声音从洞穴深处慢慢靠近。
　　不一会儿，火红的身影借着夜明珠的光芒从通道里面缓缓走出来，她浑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芒，修长的腿上皮肤隐隐能看见火红的鱼鳞轮廓，她踏过浅浅积水，直走到罗飞飞面前，对他弯着唇：“宝藏就在前面，不过你们为什么这么久才跟进来？”
　　“族、族长……”崔子源在浅水里半支着身体，结结巴巴道，“你、你的尾巴怎么会……腿腿腿腿腿……？”
　　族长看向他，露出奇怪的表情：“人鱼过百岁就可变幻出双腿，你为何这么惊讶，我以前没有对你讲过吗？”
　　崔子源干笑着挠挠头：“啊哈哈……我忘记了。”
　　罗飞飞回答人鱼族长的问题道：“塞维·拉尔来了，我的船员和你的族人在外面抵挡，我们要快点……呃！”
　　话没说完，罗飞飞就看见面前的人鱼族长脸色忽变，猝然将他往旁边狠狠一推。
　　罗飞飞脚底不稳撞在墙上，重重地磕到了后脑勺，晕眩间看着自己刚才站的地方出现一把飘着黑色碎屑的弯刀，深深没入那处墙壁，留下可怖的刀痕。
　　幽灵海盗船长由一团黑烟眨眼间聚成形，对他的猎物咧开直到耳根的笑容，嘶哑的声音桀桀道：“找到你了，小老鼠～”
　　罗飞飞捂着头，二话不说将子弹上膛，洞穴内空间不大，他抬起胳膊枪就直接抵在了对方下颌，手指微屈，“砰”地炸响。
　　子弹将塞维·拉尔的下颌炸开了花，又直接穿过颅骨射入头顶倒悬的海面中，荡起浅浅的波纹。
　　罗飞飞知道这一枪并不能致死，甚至连伤都留不下，他需要那把能斩杀鬼魂的刀。
　　那把刀在祁羽手中，祁羽应该是在牵制住塞维·拉尔的，可这家伙却出现在这，是不是意味着……
　　这念头在脑中闪过一瞬，罗飞飞动作不停，趁对方多少被这一枪牵制住的空档，几人拔腿往洞穴深处跑去。
　　塞维·拉尔的下巴破了一个大洞，往外面掉落着黑色的细碎东西，像是枯槁干死的皮肉，但很快，又自愈成原样。
　　他大吼一声，随手将刀往几人逃跑的方向扔过去，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那把刀贯穿了崔子源金色的尾巴，将他残忍地钉在了地上。
　　鲜红的颜色在水中蔓延开，是属于人鱼的血。
　　崔子源疼得尾巴都快缩成一团，伸手想拔掉自己尾巴上插着的刀，刀柄却更快一步地落入恶魔手中。
　　塞维·拉尔抬脚踩住崔子源的尾巴，夸张地笑着将手下刀慢慢捻转了一圈。
　　“啊啊啊啊啊——————！！！！！”崔子源哀嚎悲鸣，这疼痛钻心剜骨，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讨厌这条尾巴，恨不能将它丢了好摆脱这种痛苦。
　　罗飞飞转身又是一发子弹，紧接着又一发，这次恶狠狠地直对着对方眼睛而去，差不多是与此同时，王一山像座大山一样大吼一声朝塞维·拉尔扑了过去。
　　塞维·拉尔失明的瞬间被王一山抱了满怀，踉跄间，两个身影同时摔入水中，扭打在一起。
　　“孩子，你怎么样？”人鱼族长将崔子源揽入怀中，眼中满是心疼。
　　崔子源疼得根本说不出话，倒吸着凉气，尾巴金色的鳞片沾满了自己的鲜血，红得触目惊心。
　　“罗尔的后人，你先往前走。”族长抬起头，火红的眼中盛满了愤怒，她虚虚握着的手中蓦地出现一把三叉戟，“在我面前伤害我的族人，我决不饶恕。”
　　“族长……别……”崔子源缩在水里，听着这话又突然心虚。
　　说到底，他们只是玩家，并不是什么真正的族人，不值得族长拼命。
　　“船长，那个，我们不走吗？”周浩小声问罗飞飞，像怕声音大些会引起那边敌人的注意，引火上身。
　　陈元紧张地一直想往洞穴深处退：“快走吧，游戏都快通关了，别管他们了……”
　　罗飞飞看也没看他们两人，在塞维·拉尔一刀将王一山捅到墙上的瞬间毫不犹豫地两发子弹射中他的眼。
　　从之前的种种能看出这两人并没什么出息，不拖后腿已经是他们最大的仁慈，他对他们说：“你们害怕就先去前面等。”
　　说话间，又两发子弹在对方恢复视力后射入他的眼中，手越发的稳。
　　塞维·拉尔被罗飞飞远远干扰他的行为激怒了，丢下失去人鱼族长和失去行动力的王一山嘶吼着消失在原地，下一秒紧贴着罗飞飞的脸现出身形，刀尖眼看就要刺中罗飞飞瞪大的眼珠。
　　罗飞飞往后踉跄一步，恰恰好躲过成为独眼海盗的危机。
　　周浩颤抖着，但条件反射地在后面猛拉了把他的衣服，而后对上塞维·拉尔蔑视虫蚁一样的眼神，瞬间血液冰凉。
　　塞维·拉尔显然对他们没有兴趣，紧接着扬刀对罗飞飞招招致命，罗飞飞也只能用枪当盾来使，费力地隔挡着。
　　好在这枪的质量经得住刀砍，罗飞飞又运气不错，划过胸口的一刀被怀中的罗盘承受住，否则照塞维·拉尔的狠劲，不消片刻他就可以表演个原地被碎尸。
　　罗盘落在地上，一分为二，指针转了半圈指向通道尽头的方向。
　　神仙打架，陈元和周浩忙顺着通道往里面跑去，生怕被波及，也怕自己碍手碍脚。
　　“小老鼠。”塞维·拉尔像是发泄够了怒火，终于能开口讲话，“为什么要拿塞壬的宝藏？”
　　“那不是塞壬的宝藏。”躲闪的空隙间，罗飞飞反手一枪打在对方太阳穴，“那是我家的东西。”
　　也不知是这句占有性的话语还是那一枪激惹了塞维·拉尔，他脑袋里掉出黑色的碎块，古怪地耸着肩：“你的，呵，你的……我找了这么久的东西，怎么就是你的了！凭什么你一来就能得到！”
　　他一刀挥出，带着凌厉的黑色风刃，将背后的山洞岩壁削掉一大块。
　　“这把枪，那把刀，我知道你是那个人的后代。”塞维·拉尔语气嘲讽，“那个讨厌的海盗，那个什么都要跟我抢的混蛋，罗斯！”
　　“那家伙都死了几十年了！怎么还这样阴魂不散！！！”
　　emmmmmmmm……
　　对于自己都不知道这位是自己的什么人，罗飞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罗尔跟人鱼，罗斯与幽灵海盗。
　　自己这个角色的祖辈们，似乎牵扯出一堆乱七八糟的爱♂恨♂情♂仇了呢。
　　塞维·拉尔想到痛处，多年积压的怨念在这个亡灵身上具现化地积聚成肉眼可见的怨气，似是彻底将罗飞飞看成了他所恨的那个人，眼睛发着红光。
　　“罗尔的后人，快走！”
　　“大……大哥！”
　　人鱼族长和崔子源躺在地上，着急地朝罗飞飞大喊，罗飞飞估量了半秒，“砰砰砰砰”连续数发一边后退一边将□□里的子弹打空，往通道深处快跑而去。
　　他没有回头，听着身后愤怒的非人吼叫，感觉到对方的靠近，脚下生风。
　　隐约间，似乎能见到尽头有不一样的光亮。
　　“给我死——呃啊！”
　　罗飞飞听见塞维·拉尔的声音几乎是紧贴着自己耳后响起，而他离那尽头的光亮还有段距离，已经做好了死一次再来的准备。
　　陡然间，身后的声音戛然而止，被另一种掺着痛苦的声音代替，罗飞飞心跳猛然快了一秒，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很快又恢复如初。
　　闪着寒光的刀透过塞维·拉尔的腹部冒出个尖儿，祁羽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后。
　　“说了，够胆你就试试。”


第50章 氪命的第五十天
　　“嗨,罗罗。”
　　祁羽手中的刀还紧紧插在塞维·拉尔早就死去的身体里，他透过对方的肩头，看似心情很愉悦地朝罗飞飞打招呼。
　　罗飞飞将打空了子弹沦为近战武器的枪插回腰间，嘴角上扬着找茬：“嗨什么嗨，太慢了。”
　　免了一次死亡的痛苦，这让他松了口气，连带着看祁羽的脸都比往常更顺眼些，这会儿仔细看看,那张脸沾了些血，被海水泡过此刻上岸又有些干了,张扬地凝固在脸上,像纹上了嚣张的纹身,微笑的表情带着邪气，还真挺好看的。
　　姗姗来迟还要耍帅，真是要命。罗飞飞想。
　　塞维·拉尔攻击的动作僵在原地,先瞪着眼看见自己腹部露出的刀尖，紧接着布满黑丝的眼珠转过不可思议的角度往后看去，盛怒的眼神要将祁羽碎尸万段，他的唇角干涩泛紫，此刻溢出浓稠的黑色液体，像只正在吐墨的章鱼精。
　　“你这个……呃！”
　　赛维·拉尔怒睁着双眼刚想反手握刀朝祁羽胁肋部捅过去,祁羽面不改色地将刀抽回,后退一步让过对方刀锋偏移的轨迹，银色的刀刃带出一串儿黑色的不明物体,混着腐臭的味道，大约是在他肚子里烂了百十年的肠子碎屑。
　　“嗷……羽哥，你真是天使！”崔子源躺在地上一手捂着自己尾巴的伤口，额头满是汗，抬起头挣扎着用另一手比了个颤巍巍的大拇指。
　　王一山倒在一边，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中，人鱼族长用淤泥给他堵住伤口，同时对罗飞飞喊：“快走！”
　　宝藏的光亮就在前方。
　　罗飞飞和祁羽交换过眼神，后退两步，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往通道另一头的光芒跑过去。
　　“宝藏、宝藏、我的宝藏！”赛维·拉尔被祁羽挡住了去路，目眦欲裂地盯着罗飞飞远离的背影，沙哑难听的声音嘶吼着，简直要震破人的耳膜，“塞壬的宝藏是我的，我的！！！”
　　“从来没有什么塞壬的宝藏。”人鱼族长用三叉戟支撑着站起身，美丽洁净的身体上布着恶魔留下的血痕，目光怜悯，“赛维·拉尔，你听着，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塞壬的宝藏，一切只不过是你们这些海盗贪婪的臆想。”
　　最初见到这名海盗的时候，人鱼们便对他说过此事，在这么多年中更是对他好言相劝过无数次，奈何执着于宝藏的亡灵根本听不进任何与他执念相悖的实话，固执地认为这是可恶的海妖编来迷惑人的借口。
　　他不信，人鱼便也不再说，在这片因为这些亡灵而沦为幽冥海域的地方一边守着宝藏一边与他周旋数十年，等待宝藏真正的主人出现。
　　“你胡说！！！”赛维·拉尔果然还是不信，对人鱼大吼，忽然又精神失常一样扯起扭曲的嘴角，“呵、塞壬果然是塞壬，满口谎言，但你骗得了别人，你骗不过我！”
　　“……愚蠢的海盗。”人鱼族长摇摇头，觉得果然不可理喻，不再看他。
　　在对方因为人鱼族长的话语神智狂乱的时候，祁羽笑着火上浇油：“哇哦，像个傻子一样找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百年，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真有趣。”
　　“……你懂什么！”赛维·拉尔转而暴躁地朝祁羽吼着，墨汁一样的黑色液体随着愤怒越流越多，“你个贵族懂什么！”
　　他不耐烦地说着，朝祁羽举起沾上自己黑色液体的刀。
　　赛维·拉尔乱了心志，可祁羽仍旧镇定得很，拿刀的手丝毫不慌，准确地从对方进攻的动作中找到破绽，果断手起刀落。
　　赛维·拉尔仅存的那条手臂应声落地，掉入积在底部的浅水中，断口随着水的流动飘出灰黑腐烂的碎屑，是早已腐化的皮肉和变质的血液。
　　祁羽轻哼一声，掂了两下手中的刀，果然没了海水的阻力用刀顺手多了，随便砍个人不在话下。
　　崔子源看得胳膊一痛，同时心中大快，躺在地上给祁羽打CALL。
　　“贵族、贵族……可恶的贵族！”赛维·拉尔一瞬间失去平衡，没了胳膊的身体摇摇晃晃的，看起来莫名可笑。
　　他嘴唇蠕动着颤抖，忽然又神经质地提着嘴角笑起来：“竟然沦落到需要贵族帮助，罗斯的后人也堕落了啊，嘻嘻嘻，这样还算是真正的海盗吗……败类，这个败类！”
　　“那也总比你把自己弄得人模鬼样的强，嘶——”崔子源忿忿地挥着拳头嘲讽，扯到伤口，又疼得自己龇牙咧嘴。
　　赛维·拉尔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话语中，置若罔闻，忽然抬起头对着通道尽头的方向，浑浊的眼中放出光芒，喃喃自语：“宝藏、宝藏，我的宝藏……”
　　祁羽极轻地拧了下眉，挥刀却只斩到一片黑蒙蒙的烟雾。
　　“宝藏是我的！哈哈哈哈哈！我的！！！你们谁都别想抢！！！！”赛维·拉尔疯狂的声音空荡荡地在整个洞穴中移动，忽远忽近，歇斯底里，最后往罗飞飞消失的方向急掠而去。
　　他这是去找宝藏了，会瞬移的能力还真是麻烦，只是他都已经失去了双臂，不知道就算现在追过去，又能用他这样的身体做些什么呢？
　　祁羽轻轻眯起眼，冲着通道尽头的光芒，提刀追上。
　　*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广阔的空间，大约十米宽的平台过后是一汪莹莹发光的潭水，发着光的正是在潭中和岸边堆砌成山的夜明珠。
　　先不说宝藏到底是什么，光这些硕大的夜明珠就已经价值连城，随便拿几颗就富可敌国。
　　罗飞飞几乎要被这满眼的夜明珠晃花了眼，看到先一步来到这儿的陈元和周浩已经游向潭水中央。
　　潭水中央有一个打开的巨大扇贝，大到可以容下一个成年男人躺在里面，而一个看上去掉了颜色的木箱子被端正慎重地放在贝壳中央。
　　在周围夜明珠光华的映衬下，作为主角的宝藏反倒是黯淡无光。
　　“能打开吗？”罗飞飞刚跑到潭水边，问已经游到宝藏旁边的另外两人。
　　“不行……”陈元的手刚一触碰到贝壳就缩了回来，“好像有结界一样的东西。”
　　看来是需要特定的人或者使用暴力才能打开了，罗飞飞想着，抬脚涉入水中。
　　周浩忽然瞪大了眼，惊呼：“我的妈，小心！”
　　他喊出声的同时，罗飞飞也感受到一股急速逼近的冷冽之气，可他探出的一只脚已经悬在了半空，重心往前偏移，没有办法再做出任何闪躲。
　　冰冷的气息携着状似癫狂的吼叫将罗飞飞撞入水中，他自己也随着罗飞飞一道滚进水里，死死纠缠着不让他动，罗飞飞因为人鱼的药效还未过，在水中活动尚且灵敏，用手肘全力猛击后面纠缠着自己的东西拼命挣脱后，才看清是已经失去了双臂的赛维·拉尔。
　　他没有手，刚刚在用双腿、甚至用牙咬着罗飞飞的衣服在拉住他，罗飞飞摆脱他后顺势蹬着水游出两米安全距离看向他，目光复杂。
　　都变成这幅样子了还要追过来，这对宝藏到底是多执着。
　　可惜了，世上根本就没有塞壬的宝藏。
　　赛维·拉尔目光贪婪地透过罗飞飞，看见他身后不远处的宝藏，“呸”地吐掉刚刚咬下的一片衣服，嘶笑着咧开嘴：“宝藏是我的……嘿嘿，宝藏，塞壬的宝藏……”
　　emmmmmmm又疯了一个。
　　罗飞飞怜悯地看着他。
　　他撞开罗飞飞，罗飞飞手中没有武器倒也暂时阻止不住一个疯子，任由他跌跌撞撞地划开冰冷的潭水往中央的宝藏而去。
　　陈元和周浩连忙往岸边退开，不过赛维·拉尔的注意力完全没有分一丝一毫给他们，他眼中此刻只有那一个毫不起眼的箱子，满是狂热。
　　“嗯？结界……”他没有手，样子看上去十分笨拙，感受到结界后露出不太开心的神情，开始用身体一下一下地撞着贝壳，嘴里念叨，“打开、打开、打开！”
　　三人在旁边看着他，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同情。
　　身后的通道响起急促但沉稳的脚步声。
　　“罗罗！”祁羽一进入这边洞穴就瞄准了水中那个人影，在对方回过头时将手中的东西高高抛过去，“接着！”
　　罗飞飞看见一个闪着寒光的熟悉物体迎面飞来，伸手稳稳地接住，光滑如镜的刀面借着夜明珠的光映出了他的脸。
　　多日奔波让他形容有些狼狈，但一双墨色的眼明亮如昔。
　　他接过刀没有停留一秒，反身将它送入赛维·拉尔的左后背，锋利的刀尖穿过骨头刺破了他那颗早已不会跳动的心脏，从前胸破皮而出。
　　罗飞飞没有将刀抽出，而是握着刀柄又稍稍用力往前送了些，听见幽灵海盗喉中发出破碎的低鸣。
　　他站在赛维·拉尔身后，无视他几欲将人撕咬啃噬的不甘眼神，伸出另一手轻而易举地探入结界中。
　　“为什么……你可以……”赛维·拉尔面容扭曲成丑陋的模样，他慢慢站立不稳滑进水里，仰着头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
　　“早就跟你说了，没有什么塞壬的宝藏。”罗飞飞俯视着他，表情温和像在平淡地聊天，甚至微微翘着嘴角，“这里藏着的，只是我曾祖父留在这的传家宝啊。”
　　“你说什么，不……骗子，全是骗子！”赛维·拉尔挣扎着想从水里爬起来，“我不信，你给我看，你给我看！”
　　罗飞飞“啧”了一声，大发慈悲地将宝箱从贝壳中捧出来，又当着他的面打开展示给他看：“你看清楚了，也好死个明白。”
　　随着宝箱的打开，赛维·拉尔的目光从愤怒转为茫然，又变成不可置信，最后像是疯得更厉害了一样仰天狂笑。
　　笑着笑着，他忽然没了声息，定格成最后狂笑的模样，在所有人面前一点点碎成了黑色煤渣。
　　箱子里只是一堆信笺。
　　泛黄、受潮、甚至都快看不清字迹的信笺。
　　不止赛维·拉尔崩溃到消失，其余几个人表情也有些漂移。
　　这特么，就是一个海盗托人鱼藏了百年的宝贝？！
　　【叮！主线任务已完成，所有玩家成功通关！】
　　【玩家44号注意，一分钟后将登出游戏进入结算界面。】
　　久违的系统音让玩家们从过于现实的游戏中回过神来。
　　尽管系统已经判定游戏通关，罗飞飞还是秉持着探察到底的好奇心，打开了其中一封信。
　　皱着眉头仔细看过，他忽然笑了起来。
　　这哪是信，分明是一张藏宝图。
　　换言之，这里的百来封信件，只怕大多暗藏玄机，如果问世，肯定会掀起海盗们的一拨夺宝狂潮。
　　阴错阳差的，这份宝藏能被所有海盗觊觎百年倒也不是浪得虚名了。
　　倒计时二十五秒。
　　“真是可惜了。”罗飞飞看着赛维·拉尔死去后化作的一摊碎屑，叹道。
　　祁羽看了两眼也看出名堂，觉得这样的设计很有意思，笑道：“有什么好可惜的，等我们把这些宝藏全部拿到手，就可以下半生等着坐吃山空了，对吧罗船长？”
　　罗飞飞看着他：“行啊，那我们马上退游戏了，你就留在这吧。”
　　祁羽一本正经地说：“不行啊，船长去哪我就去哪，人家为了你从家族偷跑出来，现在也回不去了，你可得负责。”
　　旁边两人听着两位大佬的对话面面相觑，虽然按游戏设定好像没什么不对，但又越发觉得哪里都不对。
　　倒计时十秒。
　　罗飞飞失笑：“你这人，烦不烦？”
　　祁羽也只是笑着，没说话。
　　倒计时5、4、3、2……
　　白色光芒笼罩所有人的前一刻，祁羽对罗飞飞抬起手做出再会的动作，说：“待会儿见。”
　　这回是罗飞飞没回话，看着眼前的一切被游戏结算界面的白光盖过去，包括对面朝自己笑着的那个人。
　　“谁要跟你见面。”
　　结算界面中，罗飞飞独自对着空白嘟囔。
　　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这句听似嫌弃的话是带着笑意的。


第51章 氪命的第五十一天
　　“玩家44号开始结算。”
　　“完成主线任务＋40分。”
　　“击杀boss＋10分。”
　　“通关贡献度＋30分。”
　　“当前关卡无死亡记录＋10分。”
　　“玩家44号总积分90分,本轮排名第一，获得复活卡x1，目前累计复活卡x4。”
　　“是否退出游戏？”
　　“是。”
　　总算又是第一名了，罗飞飞满意地退出游戏。
　　雪白的世界顿时因为处在切断游戏的密闭游戏舱中而变为漆黑，罗飞飞躺在柔软的座椅上动了动手指，总算找回了点这具身体的现实感。
　　这回的游戏系统可真是费尽心思让他们体验了把海盗的世界，又是航海又是荒岛求生又是潜水的过了数天，他都快忘了自己正常生活是什么样子了。
　　罗飞飞按下右手边的一个凸起按钮,“咔哒”一声，舱门缓缓升起,外面从渐渐打开的缝隙中透进的光很柔和,但对于长期黑暗中的人而言已经足够刺眼。
　　罗飞飞半眯着眼等了好一会儿,才从打开的舱门走了出去，反手拔出游戏卡。
　　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游戏舱，充斥着现代科技的空间终于让做了几天野人的他有了回归人类社会的感觉。
　　丝毫不意外的,罗飞飞在周围从游戏舱中走出的零散玩家中看见了几个熟悉的人影，其中当然不会少了刚刚才道别的祁羽。
　　对方笑嘻嘻地朝他打招呼：“这次出来得挺快啊？”
　　罗飞飞没回答他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看了周围一圈，问：“谁看见阳……呃不是，谁看见崔子源了？”
　　大家纷纷摇头，倒是一个游戏舱中传出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哥,我在这……”
　　随着那声音出来的还有一双少年人笔直修长的腿,穿着休闲宽松的牛仔裤，看上去充满年轻活力。
　　只是下一刻,那双腿的主人扶着舱门站起身，立刻就软脚虾似的崴了一下。
　　“你怎么了？”罗飞飞走过去，有些担心，以为是游戏传感系统出了什么问题，导致他在游戏中受伤的疼痛感带入了现实残留到现在。
　　崔子源被他扶了下，露出委屈兮兮的表情：“我没事，就是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用腿走路了……”
　　罗飞飞愣了一下，紧接着哭笑不得。
　　这是真变成刚拥有双腿的小美人鱼了。
　　祁羽走过来，看见崔子源的样子心里也发笑，说：“这样吧，我记得公司健身房那一层有个超大的游泳池，不如……”
　　罗飞飞赞同地说：“我看是个好主意。”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崔子源渐渐认识到这两个人如出一辙的魔鬼本质，抗议道：“你们好过分！我不会游泳的啊！！！”
　　下意识的，崔子源觉得这两个大佬说到就能做到，干出把一只可怜的旱鸭子丢进水里的事情完全不是没有可能的。
　　“作为美人鱼不会游泳像什么话？”祁羽故作吃惊地挑着眉，“这样吧，在下次进游戏之前我给你突击把游泳攻破了，万一下次给你安排个游泳健将的角色怎么办？”
　　崔子源崩溃：“才不会有这种角色啦！”
　　一阵挑逗大型宠物样的嬉笑过后，崔子源婉拒了王一山提出背他去餐厅吃饭的建议，就如刚当时适应鱼尾一样花了五分钟顽强地重新适应走路。
　　当开始能在走廊的蹦跶的时候，他终于有了种回归人类的感觉，撒着丫子奔向了餐厅，把老母亲老父亲一样陪（chao）伴（xiao）他的罗飞飞和崔子源远远甩在了脑后。
　　在游戏里连续吃了几天不算正常的食物，公司的自助餐厅的滋味在所有人心中立刻又上了一个档次。
　　此刻已经是下午一点，崔子源饿坏了，在罗飞飞他们抵达餐厅时已经一手捧了一盘东西往座位走，一盘是各种刚刚从烤架下来的肉类，一盘是各色各样的甜点。
　　本以为是个阳光少年，没想到内心住着个小公主。
　　罗飞飞看着他盘中点缀满了草莓的一个草莓蛋糕，默默吐槽。
　　两人走过去与崔子源坐在一桌，祁羽自然而然地从他刚放下的盘中拿起一只烤鸡翅，用盘中刀叉慢慢剔骨再吃下，吃得既装逼又文雅，而后评价：“嗯，还行，但没有罗罗你做得好吃。”
　　这话并不是胡乱恭维，毕竟在当时那种荒野求生、饥肠辘辘的情况下，那样雪中送炭的烤肉的确是五星级餐厅大厨也比不过的美味。
　　更何况，那顿渗入了果子清甜滋味的烤肉确实不错，可以打个90分。
　　“咦咦咦？大哥还做过饭？”崔子源叼着一个蛋挞，嘴边还沾着蛋挞皮的碎屑，惊讶地看向罗飞飞，“什么时候的事？”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祁羽吃掉面前的最后一块肉，看向罗飞飞，“我去拿些吃的，你想吃什么？”
　　“蛋炒饭谢谢。”罗飞飞也不跟他客气，“顺便一杯可乐。”
　　在海上飘了几天，除了面包就没吃过什么主食类的东西，作为一个中国人更是并不觉得面包能算作主食，罗飞飞对米饭的思念已经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好。”祁羽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的一点油，起身离开。
　　崔子源还在追根问底：“大哥，你会做什么吃的啊？”
　　“emmmmm烤鸡和海鲜乱炖？”罗飞飞说。
　　“海、海鲜就算了……”
　　当了几天鱼，崔子源还没能从自己是一只海鲜的设定中缓过来，以至于刚刚看见烤鱼都有点心情复杂。
　　但这也阻止不了崔子源旺盛的好奇心，咬了口烤鸡腿又问：“那……我什么时候有机会吃到大哥做的饭呀？”
　　祁羽这时已经端了一盘被炒得蛋花与米饭粒粒分明、淡黄泛着油光的蛋炒饭回来，放在罗飞飞面前，听到这话替他回答：“等我们哪天再当野人的时候吧。”
　　崔子源：？？？
　　“到时候我也可以煮蔬菜汤给你喝。”祁羽微笑着又说。
　　“这个就不必了，你还是做点好事吧。”罗飞飞毫不客气地出言拒绝，语气满是嫌弃。
　　崔子源鼓着腮帮，面露茫然，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个亿。
　　饭饱之后，在游戏里消耗了太多体力的玩家们并没有任何想再动弹的念头，尽管身体其实并没有很累的感觉，心里也觉得经历了长征。
　　这一轮在水里泡了太久，是以罗飞飞果断拒绝了祁羽泡温泉的邀请，这会儿精神放松下来，他只想躺在床上睡到地老天荒。
　　崔子源却精神奕奕，高高举起手：“大哥大哥！我们待会儿去KTV好不好！”
　　祁羽和罗飞飞的表情同时微妙地扭曲了一下，迷之沉默过后，祁羽嘴角提了提：“小孩子长个子呢，吃饱了回去睡觉吧。”
　　“十八岁能长多少个子，再说我身高已经够了！找理由也不能这么敷衍啊！”崔子源跳脚。
　　罗飞飞揉着太阳穴说人老了跟不上年轻人了，出餐厅转身就往宿舍走，祁羽也跟了上去。
　　崔子源忿忿然吃掉草莓蛋糕上特意留到最后的一颗草莓，被酸得咧了下嘴，自己往KTV的楼层而去，形单影只的背影连一头金发都显得孤独凄凉。
　　*
　　罗飞飞回到宿舍也没什么事做，索性躺在床上刷手机。
　　最近《惊笑游戏》内测在游戏圈的关注度非常高，每天都挂在热搜难以被超越，由于关注了许多游戏圈的po主，微博一打开首页就被这款游戏的各种宣传片刷爆了屏。
　　罗飞飞刷了几页，随便点开一个转赞最多的官方视频看看，发现是第一关《暗夜游乐园》的一分钟短宣。
　　出乎意料的是，EGG公司大概是想制造更大的热度，索性先剪了部分玩家的精彩片段安插在宣传中，其中第30秒到34秒就是罗飞飞和祁羽在镜宫用棒球棍砸镜子的镜头，BGM也从这里开始由诡异转为爆燃，看得罗飞飞自己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猝不及防的看到自己，罗飞飞就不能不翻一下评论看看都说了些什么了。
　　熊猫的黑眼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转身一个爆哭！！！蛋蛋你果然是坠棒der！！！！
　　今天也丧丧哒：天呐噜！！！！我等不及了！！！蛋蛋麻麻要求你立刻公测！现在！马上！！！
　　剧毒的毒刃：我为什么不是内测玩家！啊！！我好恨！！！[哭泣][哭泣]
　　“蛋蛋”是EGG游戏公司的粉对它的爱称。
　　罗飞飞继续往下看，发现渐渐的，楼有点歪。
　　今天惊笑公测了吗：woc那个拿棒球棍的小姐姐是谁！啊那个眼神！爱上了！
　　皮卡丘的皮：五分钟之类我要31秒那个小姐姐的所有信息，哦还有跟小姐姐一组的小哥哥。
　　五杯鸡：楼上的情敌，来战！
　　冻成狗的冰棍：呵，小姐姐已经在我床上了，小哥哥你们随意。
　　罗飞飞刷着评论：……
　　虽然好像是被夸了，但心情简直复杂到无法克说。
　　突然的，一堆评论中冒出一个艾特了三次官博的评论吸引到罗飞飞的注意。
　　喵喵想做大魔王：听说蛋蛋家CEO的儿子也参加内测了，是真的吗，好奇@惊笑游戏官方微博@惊笑游戏官方微博@惊笑游戏官方微博
　　底下的评论全是“真的吗”、“求深扒”之类吃瓜群众嗷嗷待瓜的跟评，罗飞飞翻了两眼，没多大兴趣。
　　CEO的儿子在玩家中？他都不知道，八成又是以讹传讹。
　　罗飞飞再刷了一阵，渐渐有些困意上涌，于是关掉手机屏幕，翻过了身。
　　……
　　大约晚上九点左右，罗飞飞被隔着门隐约的吵闹声弄醒了，迷迷糊糊地仔细听过去，似乎是崔子源口齿不清地嚷着什么，旁边还有另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说话。
　　罗飞飞揉着眼睛刚想起床，宿舍门就被人从外面用钥匙打了开，两个男人挨在一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罗飞飞还没弄清状况，就闻到一股从门口传来的酒气。
　　他皱着眉从上铺下来，高个子男人已经把八爪鱼一样扒在他身上的崔子源放到床上，面无表情地把他鞋子放在床边，又盖好被子。
　　罗飞飞按开房间的顶灯，这才看清送崔子源进来的人，有些眼熟，好像是第一关跟崔子源组队的那个玩家。
　　“怎么回事？”罗飞飞轻声问。
　　高个子男人看了他一眼，只说：“他不能喝酒，一喝就倒，以后别让他喝。”
　　说完，他就整了下被崔子源抱出褶皱的衣服，往门外走去。
　　罗飞飞心道他这么大人了，难不成要出去喝酒还会汇报吗，这怎么管，又问：“等一下，这位朋友，你叫什么？”
　　“林亦初。”
　　高个子男人顿了一下，低声念出自己的名字。
　　“嗯……林亦初，谢谢你送我舍友回来。”罗飞飞客气地说。
　　“没事。”林亦初淡淡地说着，消失在门外。
　　床上的崔子源闭着眼睛，还在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砸砸嘴压着被子翻过身。


第52章 氪命的第五十二天
　　翌日早晨,罗飞飞起床刚洗漱完拉开窗帘，下铺的崔子源突然“啊”的惊叫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像有人躲在被子里狠狠掐了他一把似的。
　　他满脑袋金色的毛乱糟糟的，睡出了非常桀骜不驯的发型，罗飞飞看见他先是眼神不聚焦地盯着自己被子看了会儿，又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跟昨天一模一样但因为睡姿而压出褶子的衣服，最后奇怪地歪了歪头，一动脑袋才觉得自己脑袋闷疼,揉着太阳穴问罗飞飞：“大哥，咦,我昨天……我怎么回来的？”
　　罗飞飞也很好奇他昨天都干了什么,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用高深莫测的语气问：“你还记得你做了什么吗？”
　　崔子源被他问得心里一“咯噔”，立刻反思自己是不是惹什么事了，艰难地运转宿醉的大脑回忆：“我好像没做什么啊……我跟你们分开后就去了KTV,在路上遇到了林哥拉他一起唱，我刚唱了一首，他不知道为什么建议别唱歌了去酒吧玩……我没去过酒吧，觉得好像蛮好玩的就答应了，然后点了杯颜色很好看的酒，甜甜的挺好喝的,之后……咦,之后的就没印象了。”
　　唱了一首就提议别唱了还能是因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ac数吗？
　　罗飞飞对他无数次被打压嫌弃后还没能对自己的歌声产生正确认识感到无奈和惊讶,不知道这孩子是真迟钝，还是不能接受现实。
　　“之后你在酒吧撒酒疯，是林亦初把你送了回来。”罗飞飞欺负他断片，添油加醋地解释说，“对了，林亦初还说，你一喝完酒就跟八抓鱼一样逮谁抱谁，以后不能喝酒了。”
　　最后一段话罗飞飞也算没乱说，昨天崔子源被送回来的时候确实紧紧粘在林亦初身上，他亲眼看着对方艰难地把他撕了下来。
　　崔子源听完脸一阵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羞耻的场景，“嗷”的一声双手捂住了脸。
　　第一次去酒吧就不自量力点了杯只是看起来很和善但浓度很高的烈酒，在不是很熟的人面前一杯倒，还给人家添麻烦把他送了回来，最可怕的是，还抱着人家不放……
　　太丢脸了！
　　崔子源越想越觉得没脸见人，不知道再见到林亦初该摆出什么表情才能掩饰内心的荒乱和尴尬。
　　罗飞飞看着他脸忽红忽白的有趣反应，提醒道：“报时，还有四十分钟开始下一关，除去十五分钟吃早饭时间和五分钟路程，你还有二十分钟可以打理宿醉到没洗澡的身体和你鸡窝一样的头发。”
　　崔子源也觉得自己身体臭哄哄的，没好意思再问自己是不是吐过，怕知道真相后自己不能承受，掀开被子不好意思地跑进了卫生间。
　　*
　　出门后的一路上，崔子源都做贼似的小心翼翼。
　　进餐厅前探头探脑、坐下吃早点时左顾右盼，现在站在游戏室的门口，又只露出个脑袋往里面张望，一双圆眼骨碌碌的转。
　　殊不知，他全身上下最显眼的就是那颗金色的脑袋。
　　“他这是干什么？”祁羽恰好从后面走上来，看见这样莫名其妙的场景，问旁边看戏的罗飞飞。
　　罗飞飞乐于分享崔子源带来的快乐，维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将事情复述一遍，祁羽听完，也同样忍不住嗤笑出声。
　　林亦初好像不在，不知道是已经进了游戏舱还是没来，崔子源松了口气。
　　等再经历一轮游戏对方差不多该忘了这事吧，太好了，这么尴尬的事情能拖则拖，最好再隔几天忘光光。
　　“早。”崔子源刚满身轻松地踏进门，有个低沉的声音在后上方响起。
　　“早！”崔子源条件反射地给以回应，愣了半秒才分辨出是谁的声音。
　　“林林林林哥！”崔子源结结巴巴地回过头。
　　“嗯。”林亦初比他高一个头，微微俯视着他，神情和语气都跟他的表情一样平淡，看起来丝毫不在意昨晚的事，“感觉还好吗？”
　　“嗯？啊……好啊，很好啊。”对方这么问显然是记得的，崔子源笑得有点言不由衷，“那个、那个……嗯，那什么，昨晚谢谢你啊！”
　　崔子源这孩子非常好懂，只要一紧张和尴尬，说话的声音就会情不自禁地太高几个档，游戏室里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他的方向。
　　罗飞飞和祁羽在三米远的地方看着他们一个紧张到脸红一个面无表情到像个假人，反差大到没朋友，都憋着笑。
　　崔子源单方面尴尬地结束了短暂的对话，时间差不多了，所有人都准备进入自己的游戏舱。
　　罗飞飞也跟祁羽挥手道别，临关上舱门的一刻心里在想：这回总该不会再碰到这人了吧？
　　身体很快被柔软包裹，让人放松下来，眼前的世界再次变成熟悉的白色。
　　“欢迎回到《惊笑游戏》。”
　　系统干巴巴的声音再次响起，看着面前浮现出的游戏LOGO，罗飞飞已经开始感觉到亲切。
　　“玩家44号，上一轮积分单组排名第一，获得复活卡x1，本轮初始复活卡x1已发放，目前累计复活卡x5，累计死亡次数x1。”
　　“本轮剩余49名玩家，随机分组请注意，祝游戏开心。”
　　“是否进入游戏？”
　　“是。”
　　“即将进入第四关，《疯人院》。”
　　“倒计时5、4、3、2、1……”
　　这一关的名字还真是简单明了，一看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感觉。
　　疯人院，听起来就要不得了了。
　　白色背景被游戏场景的搭建渐渐取代，罗飞飞数着自己的剩余的复活卡，信心满满。
　　管他什么东西，一切的危险在命多的人面前都是扯淡。
　　耳边是汽车引擎的声音，还有男人不耐烦的交谈声。
　　声音越来越清晰，可眼前的景象还是一片黑蒙蒙，罗飞飞觉得不对劲，努力眨了眨眼，眼皮传来的摩擦感让他确定自己并没有瞎，而只是被蒙住了眼睛。
　　他能感觉到自己坐在一辆速度算不上快的车中，听车引擎的声音觉得这车八成快报废了。
　　不止眼睛，嘴巴也被布蒙住了，罗飞飞再试图活动四肢，果不其然，都被用不知是绳子还是皮带之类的东西紧紧捆住，无法动弹。
　　……这什么情况？？？
　　被绑架了？？？这回是要扮演受害者了？？？
　　他试着动身体的时候胳膊碰到了左边的人，立刻被嫌弃地往右边一推，左边的男人不耐烦地说：“妈的这死疯子，绑成这样了还动来动去，烦不烦！”
　　右边也有个人，罗飞飞撞在他身上，又被大力往左边一推，也骂道：“你别抱怨了，听了一路我他妈都快被你念叨成神经病了！”
　　“哈，那正好待会儿把你也一起捆了送进去啊？”左边的人说。
　　右边人隔着罗飞飞踹了他一脚：“去你大爷的，你他妈这么烦这工作，早点辞了不是更好，还省了我时不时听你埋怨。”
　　“嘿，要不是看在工资多，谁愿意老跟疯子打交道？”左边那人理直气壮。
　　“知道钱多就拿着钱闭嘴。”右边的人怼道。
　　罗飞飞被堵住了嘴，没有办法开口询问，按目前的状况和两人断断续续的对话，只能知道自己大概在这游戏里是个疯子，说得好听点就是精神病患者，而且是即将被送进精神病院的那种。
　　可就算是精神病患者，送进医院为何要五花大绑还捂住眼睛嘴巴，这种举动就值得深究了。
　　呵，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医院。
　　干坐在车里，视野一片黑暗，罗飞飞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而车在开过一段崎岖的路后车速终于慢了下来。
　　随着尖锐的刹车声，罗飞飞觉得要不是被捂住了嘴自己胃里的东西肯定要全飞出来，晕车晕得昏天黑地。
　　晕完船来再晕车，真特么刺激。
　　车熄了火，像随时会崩溃的引擎声终于归于静寂。
　　“下车下车！”左右的车门都被人打开，新鲜但冰冷的空气一下子窜入车内，罗飞飞一个激灵。
　　这里的季节是冬天，可罗飞飞明显穿得过少了，在室外的冷空气中瑟瑟发抖。
　　他被左边的人拽下了车，对方显然不想扛他走，给他的双脚松开束缚，又推着他往前面走。
　　罗飞飞看不见路，本能地不敢快步走路，后面的人嫌他慢，推得狠了点，他脚下不知道绊到台阶还是什么东西，猛地往前摔倒，肘部撑着地往前滑开几米，蹭破了皮。
　　身后的人见到他狼狈的样子好像觉得非常好笑，上前对他的腿踢了一脚：“喂，疯子，地上凉快吗，起来了！”
　　罗飞飞嘴角勾了勾，想站起身一脚一个把人踹翻。
　　他用膝盖和肘部撑着想站起身，系统在此时终于解冻了一样冒出声：
　　【你是一名职业素养非常高的记者，以揭露真相为己任。】
　　……这种一听就会以身殉职的设定。
　　【本市的惊笑精神病院半年来陆续有医护人员失踪，引起了媒体的关注，而你正是负责报道此事的记者。】
　　……这个精神病院的名字会不会太惊悚了点，制作组走点心好吗！
　　【可你调查后发现事情可能并不简单，为了揭露真相，你和两名同事决定装疯混入精神病院，深入调查。】
　　【任务一：装疯瞒过医院里的所有医护人员。注意，本任务为持续性任务，一旦发现一次即视为死亡，损失一张复活卡。】
　　【任务二：用微型相机拍下有力证据。】
　　……
　　罗飞飞看着第一个任务，陷入沉思。
　　原来这一关考的是演技和脸皮。


第53章 氪命的第五十三天
　　我是个疯子我是个疯子我是个疯子……
　　接收到系统给予的信息后,罗飞飞开始在脑中无限催眠自己，以便自己快速融入角色。
　　不过既然是个疯子，那做什么“不正常”的事情都是“正常”的咯，你们可千万别跟一个疯子计较啊～
　　这么想着，罗飞飞用受伤的胳膊肘和膝盖撑着站起身，在身后男人嘲弄的笑声中“看”向他的方向，也提起嘴角笑了笑。
　　他觉得自己的表情肯定像个神经病一样，而且因为被捂住了嘴,沉闷变调的笑声听上去尤其古怪。
　　在那个推搡嘲笑自己的男人还没感觉到不对劲时，罗飞飞已经朝着他声音的方向猛跑两步,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抬脚借着奔跑的冲力狠狠地踹在对方身上。
　　脚下传来踹到肉体的爽感,但因为蒙着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踹到了什么部位，只听到对方十分凄惨地长嚎了一声,甚至没有立刻给罗飞飞一拳打回来，而是声音的高度立刻矮了下去，像是蹲在了地上，嗷嗷叫着哭爹骂娘。
　　emmmmmmm……
　　罗飞飞用脚碾了碾地，大概知道自己踹到了什么地方。
　　呵，活该你断子绝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被一个疯子踹了,你活该！”另一个男人毫不留情地哈哈笑着嘲讽他,并没有任何想帮忙的意思。
　　就算如此，罗飞飞并没有打算放过他,而是也朝他发出声音的方向抬脚冲了过去。
　　“喂，你这疯子！想干什么！”男人有了前车之鉴，也不敢跟疯子正面肛，看见罗飞飞往自己跑过来，立刻叫骂着跑开。
　　罗飞飞：“唔唔！唔唔唔唔唔！”
　　罗飞飞如果能看得见，会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到旁边竖着上印“惊笑精神病院”六个大字金属招牌的大门口，光从医院外墙看，就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地方。
　　整个精神病院设在没什么人烟的郊外山上，牌子的铜色金属板已经开始斑驳，上面黑色的正楷字体也蒙了层尘埃。
　　医院的正门闭合着，只打开了保安室旁边一扇黑色的小侧门迎接他这位新病人，保安室房门紧闭，中年秃头的保安坐在里面喝着茶，透过窗户漠然地看着窗外的闹剧，见怪不怪。
　　反正送来这里的病人都被绑住了手也没办法做什么过分的事，这么多年看惯了，他也懒得管。
　　外面的吵闹惊扰了医院大楼里的人。
　　门后的建筑中，慢慢走出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身后跟着一名护士，前者脖子上挂着医生标配的听诊器，手中握着一支注射剂，是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后者则抱着病历夹，神色明显不耐烦。
　　两人直冲着罗飞飞而来，护士快走到门口时越过医生加快了些脚步，她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却挥起手中的病历夹就想往罗飞飞头上呼过去直接砸晕。
　　医生轻轻抬手拦住她的动作，摇了摇头，护士只好将病历夹重新抱回怀中，又退到医生身后。
　　蒙着眼睛，罗飞飞没有办法只靠听觉很好地分辨周围动静，他的注意都在送他来的两个男人身上，等发觉身后有第三人靠近时已经太晚了。
　　他刚觉得不对劲，转过半个身，尖锐而细的东西已经猛地刺入颈部血管，冰凉的液体被快速熟练地推入他的体内，身后响起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声，听上去心情很好地说：“跟你们说了很多遍了，我们的病人要是不受控制，打镇静剂就好了。”
　　针管中的无色液体悉数没入罗飞飞的体内，他的大脑开始迷糊，药物的作用使整个身体渐渐失去知觉，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继续站在地上。
　　他倚着墙根瘫软下去，手脚无力，寒冷的天气更让衣着单薄的他浑身冰冷。
　　他感觉到有只令人不快的手摸了摸他的头顶，上方那人的声音像隔了座山一样传入他耳中：“你们看……现在这样多乖。”
　　罗飞飞心道这是打了多大剂量的镇静剂，这样对病人真的好吗……他不会直接就药物过量而死了吧？
　　他最后残存的意识强烈想把放在他头顶的那只手折断，奈何也只能想想，现实是瑟瑟冷风中衣着单薄的年轻人无力地软在地上，从衣领露出的白皙脖颈上还残留着渗出血珠的针孔和周围一圈敏感的红晕，看上去弱小可怜又无助。
　　须臾，罗飞飞觉得身体突然悬空，胃胸部受到挤压，似乎是被谁扛在肩头移动。
　　他困到懒得挣扎，紧随着，整个人彻底陷入混沌。
　　*
　　药物的作用使人格外昏沉，睡梦里的意识也乱作一团，罗飞飞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裹成木乃伊丢进了棺材里。
　　无论他如何想动弹反抗都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凭摆布，被一层层的绷带堵住了嘴巴剥夺了视力，甚至连一根手指都不是自己的。
　　他此刻躺在狭窄的床上，眉头因为在梦境中也不能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而不适地皱起。
　　半梦半醒中他听见似乎有人在周围说话，听声音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女人的声音很陌生，但男人的声音好像不是弄晕他的那个医生，又似乎在哪里听过，很是熟悉。
　　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分不清时间流逝的快慢，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刻钟，周围谈话声渐止，同时有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似乎还听见了关门声。
　　紧接着，一根白净修长的手指覆上罗飞飞的眉间，温柔地画着圈按了按，像在安抚一样，将那轻轻蹙起的小山丘抚平。
　　手指带来的温度从眉心蔓延开，如一团小小的火苗，一直温暖到四肢百骸。
　　但只是片刻的温存过后，这丝温暖又猝然离开。
　　罗飞飞迷迷蒙蒙中忽然觉得心下一空，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刚刚被抚平的眉头立刻又蹙起，本能的很想开口叫住这个人。
　　只是无论如何努力，他想张开嘴巴大喊，可哪怕是在梦中也只能发出气若游丝的呻.吟，现实中的他蚊咛一样哼唧了两声，谁也听不见。
　　不知挣扎了多久，像是终于挣脱了梦魇的桎梏，罗飞飞的眉头轻轻一抽，从梦中倏地脱身。
　　神识离开混沌，七零八落的意识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聚回到脑中。
　　头好晕，眼好花。
　　罗飞飞缓慢地眨眨眼，因为刚从沉睡的状态抽离，眼前的景象还有些模糊，隐约只看到一团模糊的发光物对着自己。
　　哦……蒙着眼睛的布不见了。
　　罗飞飞大脑迟钝地运转着，得出结论。
　　这光并不算亮，但对于长时间面对黑暗的人而言已经足够刺眼。
　　罗飞飞眯着眼，眼前的模糊感渐渐散去，总算看清面前的光团是天花板上的一盏圆灯，本该明亮的灯泡被底部积着陈年老灰的灯罩拖累，只能发出偏黄的暗沉光芒。
　　与天花板的灯泡大眼瞪小眼数秒，罗飞飞才从“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他艰难地转头看了看两边，脖子还残留着针扎的痛感。
　　这里应该就是精神病院的内部了。
　　整个屋子里安静如鸡，丝毫听不见任何的声响，更别谈有方才半梦半醒时感觉到的第二人存在。
　　眉间似乎还有残存的指感，像错觉一样，罗飞飞不确定地想抬手摸一摸。
　　他指尖动了动，下一刻，动作也就止在这一步。
　　约束床。
　　这个词在罗飞飞脑中冒出来，是以前曾经听说精神病院会对病人使用的东西。
　　他吃力地仰起身往下看，果然看见自己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还是不知道被多少号病人穿过的那种，洗得都起毛发白了，而手腕、脚腕、胸口、腰间、双腿……都被约束带紧紧束缚着与床紧密相连。
　　这架势，好像捆着的不是一个刚被他们弄晕的柔弱青年，而是一只杀伤力极强的猛兽。
　　高级待遇啊。
　　罗飞飞暗暗叹了口气，显然觉得自己之前玩脱了，有那么一丢丢后悔。
　　难怪刚刚老梦到自己变成木乃伊，这被捆着动也动不了的状态跟被绑成木乃伊除了还能喘气外也差不离了。
　　外面天寒地冻，医院的病房里倒是暖和，应该是开了中央空调，盖在身上的被子就是春秋天的薄被，脚指头还露在外面，但罗飞飞一点也不觉得冷。
　　整间屋子不大，但因为只有一张简陋的病床和什么都没有放置的床头柜，显得整个病房还是空荡荡的，四周不算干净的白色墙壁反射着泛黄的灯光，整个空间看上去索然无味。
　　这就是没病在这待久了都要憋出病来。
　　罗飞飞才只看了数十秒，就已经觉得这间狭小的屋子以及整个氛围都透露出难以言明的压抑，令人不快。
　　肢体的感觉和力量随着苏醒渐渐回归身体，罗飞飞攥足了劲使劲挣了挣，约束床的质量特别好，任他如何扑腾只发出皮质约束带被绷紧的声音，其余纹丝不动。
　　罗飞飞在车里的时候就感觉到肚子空空，现在折腾了一会儿，随着感觉回归升起的更是肚子消化自己的空虚感，罗飞飞饿到不得不停止动作，躺在床上看着灯泡思考人生。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他看这疯人院的医生怕是想让他活活饿死。
　　虽然命多，但并不代表罗飞飞想尝试这种死法。
　　罗飞飞思考了两分钟，准备彻底拉下老脸开始进入角色装疯卖傻。
　　他做了十秒钟心里建设，深吸口气，张开嘴：
　　“救——命——啊——！！！！妈妈————！！！！！”


第54章 氪命的第五十四天
　　“救——命——啊——！！！！妈妈————！！！！！”
　　“放开我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
　　“你们是谁！！别过来、别过来啊——————啊！！！！”
　　演戏这种东西,一旦放开了脸面豁出去，根本停不下来。
　　罗飞飞躺在床上一个人对着空气自导自演，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里面有人在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青年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门口有护士路过，从病房的窗口看向里面独自躺在床上却自顾自挣扎起来的人，露出不知道是同情还是可怜的表情。
　　“新来的小疯子醒了。”年纪大一些的护士对另一个年轻护士说，“去把陆院长叫过来吧。”
　　小护士面露疑惑：“啊？叫院长做什么。这个病人的主治医生不是……”
　　“那个医生刚到任，还不熟练，他的病人院长要过问,叫你去你就去。”年纪大的护士不耐烦地说。
　　小护士看着对方脸色，不敢再问,应声往院长办公室走去。
　　年纪大的护士留在病房门口驻足片刻,又朝里面疯疯癫癫的罗飞飞看了眼,边摇头边叹息着走开。
　　好端端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孩子，长得也端端正正的，怎么就是个疯子呢。
　　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时,罗飞飞已经扯着嗓子喊到累了，反正已经达到了喊人过来的效果，他躺在床上喘着气，听见推门声立刻神经质地抖了一下，继续吱哇乱叫，同时看向门口露出紧张害怕的神情,像只受惊的大型兔。
　　门外走进来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医生,身后跟着一名板着脸的护士，怀中抱着病历夹,但看表情好像随时会把它抡到病人脸上。
　　医生长相儒雅，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走到罗飞飞床头，低下头看着他温声说：“你不用紧张。”
　　罗飞飞神色仍然警惕，医生接着说：“你好，我是这里的院长陆文，你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啧啧啧，好一个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罗飞飞看到他的第一眼脑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这个精准的判断，他记得这个声音，就是那时从背后偷袭、给他注射镇静剂的男人。
　　“不要、不要打我！”罗飞飞装作听不懂他的话，继续很怂地小声哭泣着，声音因为刚刚喊得久了带上沙哑，听上去很是可怜。
　　他紧张到颤抖的瞳孔环顾着房间四周，好像一览无遗的房间不知哪个看不见的地方藏了只怪物，随时准备扑出来咬人。
　　“谁打你了？”陆文好脾气地继续问，语气像在哄三岁的孩子。
　　“不知道……”罗飞飞无辜地注视着他，又撇开视线，“就是有人打我，啊啊啊啊啊，他在那！啊不对不对，呜哇哇哇他在你后面！”
　　屋里的医生护士顺着他不断变化的视线看过去，别说人了，连只蟑螂都没有。
　　罗飞飞看着他们的表情，已经快被自己神经病的演技憋出内伤了，真是疯起来连自己都怕。
　　“真是个疯子……”护士被他弄得毛骨悚然，忍不住搓着胳膊小声嘟哝，立刻被陆文的眼神警告着把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都是假的，没有人打你，只要你乖乖听话，不会有人打你的。”陆文收回视线，微笑着说，还伸出手安抚似的摸了摸罗飞飞的头顶，“好孩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罗飞飞第二次产生把这只手扭折的冲动。
　　他小声地回答：“名字……我、我叫罗罗……那个……我手好疼，可不可以，不要用这些蛇绑着我？”
　　“只要你听话，罗罗。”陆文什么样的精神病人没见过，对病人把约束带说成蛇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从护士手中接过病历翻阅，又问，“罗罗，你刚刚在门口为什么会打人？”
　　“打人……”罗飞飞露出一副“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的呆傻表情，突然委屈地大喊，“我没有打人！是、是有熊打我！”
　　“熊？”
　　“熊！”罗飞飞夸张地张大了嘴，被绑着手腕，但手掌还是不屈不挠地大大张开，“那——————————————么大的熊呢！熊捅了马蜂窝又来打我！我不但被熊打还被马蜂蜇了，脖子好痛……”
　　被当成马蜂的陆文：“……哦，原来如此。”
　　护士站在旁边，脸上表情扭曲了两下，好像是想笑，又为了给院长面子努力地忍住了。
　　陆文又继续问了些问题，得到罗飞飞一堆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他看上去习以为常，旁边的护士越发不耐烦。
　　她忍不住说：“院长，您还有好多工作要忙，您不需要在这个疯……这个病人身上浪费时间，这种事交给我们就行了。”
　　“薇薇，说了很多遍，对病人要有耐心，毕竟……”陆文用随身携带的眼镜布擦了擦眼镜，慢条斯理地对她说，与护士焦躁的情绪形成明显的反差。
　　但话说一半停了下来，看了眼罗飞飞，对护士继续交代道：“这样吧，他现在看起来情绪比之前稳定许多，没什么攻击意图，你带他去做全身检查，我去看看另外两个刚入院的病人。如果他不受控制……你知道怎么做的。”
　　“我知道的。”护士点点头，握着病历夹的手捏得更紧了点。
　　陆文看见她的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薇薇，什么时候把你喜欢砸人的毛病改改，小心失手把重要的部位弄坏了，你知道的，我要我的病人都健康。”
　　“还有，最近小心点。”陆文转过身往门外走，推了推眼镜，“我们医院似乎，被一些小东西盯上了。”
　　“是的，院长。”
　　护士应下院长的交代，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而在院长走后重新换上一副很不耐烦的表情。
　　她上前解开罗飞飞的约束带，催促道：“起来了，带你去做检查。”
　　罗飞飞无辜地看向她，像听不懂她的话一样，一边装疯一边脑中想着院长和护士的对话。
　　另外两个新入院的病人，应该就是与他一起潜入医院调查的记者同事吧。
　　每个入院的病人都要查看一番，显然院长是在观察新来的病人是不是伪装的。
　　作为院长口中盯上医院的“小东西”之一，罗飞飞有点忐忑地想，自己刚刚应该没被发现？
　　护士见罗飞飞还在发呆，用病历夹拍了拍他的腿，再次催促，同时不满地嘀咕着：“真是的……我们院长就是人太好了……”
　　罗飞飞揉着手腕傻笑两声作为对这位护士姐姐的回应，暗含嘲笑。
　　好好一个姑娘，怎么就瞎了呢。
　　但为了避免再次被绑在床上，罗飞飞把自己重新设定成没有攻击性的傻疯子。
　　他在护士的不断催促中跃下床，用重获自由的疯态蹦蹦跳跳地跑出了门。
　　路过隔壁病房门口，罗飞飞左看右看，状似无意地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瞥了眼里面的场景。
　　院长陆文与另外一个护士就在里面，屋内的床上同样绑了一个人，而且是罗飞飞现实中认识、游戏中也算遇到过、但从未合作过的人。
　　屋内院长的视线正巧抬起，与罗飞飞隔着玻璃窗交汇，他温和地笑着，目光也是一如既往的柔和，罗飞飞被看到的一瞬却莫名觉得后背发寒。
　　为了避免被怀疑，罗飞飞表情不变，笑嘻嘻地跟他挥了挥手，又被护士敲了下头催促着继续前进。
　　临走前屋里的病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抬头看向他，平淡无波的脸上露出些惊讶的表情。
　　不知是对罗飞飞的出现感到惊讶，还是对罗飞飞这疯疯癫癫的状态感到惊讶。
　　“嗯？”陆文回过头，捕捉到自己新病人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情，“你认识外面的人吗？”
　　“不认识。”床上的人收回视线，果断否认，只是从头到尾的反应都太过平淡和正常了，怎么看也不像应该被绑在约束床上的人。
　　是林亦初。
　　他的身量比罗飞飞和祁羽都高大些，被绑在狭窄的床上简直脚都要从床尾冒出来了，结结实实地填满了整张床。
　　罗飞飞毫不怀疑，院方就是看着他的块头才把他绑起来的，尽管他也许什么都还没做。
　　看到同伴是这个人，罗飞飞心里有了点数，放心的同时又有些担心。
　　从为数不多的了解来看，林亦初这个人应该是相当稳重靠谱的，但就是在这关游戏里，过分的稳重可能……并不是好事。
　　他不太敢想象林亦初用那张几乎看不见第二种表情的脸，像他一样装疯卖傻。
　　罗飞飞忍不住想如果是祁羽的话，那个没脸没皮的人一定没有问题，绝对可以比真疯子还像疯子。
　　这么想着，心里隐隐开始期待第三个同伴会不会是祁羽。
　　罗飞飞没有注意、就算注意了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已经对游戏中转身就能看见祁羽这件事习以为常。
　　医院走廊里偶尔能看见几个游走的病人，穿着病号服有些神经兮兮的，有人对周围的一切熟视无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也有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诡异地笑着注视走过的每个人。
　　罗飞飞不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暗中观察这些病人的神态，悄悄模仿。
　　薇薇护士回头看见，愣了一下，以为是精神病人间什么独特的交流方式。
　　推开检查室的大门，走在前面的护士顿了顿。
　　门内除了负责做检查的医生外，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高挑身影正对门而立，像是一直在等待他们。
　　“祁医生。”薇薇护士皱着眉，有些不悦地看着对方，“你在这里做什么？”
　　视线越过护士的肩膀，罗飞飞的目光与里面的人相遇，经历了几次游戏，现在他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已经丝毫不会惊讶，只产生一股“果然如此”的感觉。
　　偶然多了就变成必然，就好像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律，若哪天突然被打破了，怕是反会觉得寂寞吧。
　　罗飞飞当然不会告诉祁羽，看见他的时候，紧绷着的弦有一瞬间的放松。


第55章 氪命的第五十五天
　　“薇薇姐。”祁羽笑得露出一小排牙,用年轻帅气的脸做出这样的表情，很少有人能抵御住，他对护士说，“我的病人就交给我来吧，你先去忙。”
　　只可惜游戏角色只按既定的设定来，对颜值并不买账，护士冷漠地说：“我不忙，院长让我带他做检查,祁医生不是还收了一个病人吗？你还是快去看看吧，免得院长还得□□那份的心。”
　　罗飞飞算看出来了,这护士是院长忠诚的小迷妹,滤镜厚成城墙的那种,脾气也臭得像榴莲，只有在院长面前才温顺一些。
　　祁羽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笑意更浓：“我的病人当然不会劳烦院长,已经让肖筱去看了，至于这边这个……”他的目光穿过护士的肩头，落在后面满脸神经质紧张的罗飞飞身上，憋着笑，“至于这个，也交给我就好啦。”
　　护士并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带着罗飞飞进屋,亲自送他上了各种检查仪器。
　　所有的医生都是一脸平淡地看着装疯的罗飞飞，流水线一样进行各种各样的检查,面对一群满脸淡漠的医生，罗飞飞演着独角戏简直快绷不住了，觉得自己宛如智障。
　　护士不松口，祁羽也没有再提出要求，只是插着口袋安静地在一旁看着——不止是看他们会不会对罗飞飞做什么，更是看罗飞飞会做什么。
　　如果不是刚见面时罗飞飞明显恢复正常的神情，还对他眨了下眼，祁羽都快以为这关的罗飞飞是真的变成了精神病。
　　佩服佩服，祁羽在内心惊叹。
　　他不知道罗飞飞能不能赢到最后，但这游戏如果要颁个最佳演绎奖，罗飞飞当仁不让。
　　检查就如同所有医院会做的检查一样，看上去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检查结果需要等段时间才会出来，薇薇护士把罗飞飞带到祁羽跟前：“结束了，你的病人还给你。”
　　她的表情像是终于丢掉了一个包袱，巴不得赶紧离开。
　　祁羽笑眯眯地从她那边拉过看起来对一个设备充满好奇的罗飞飞，像认领自家孩子的家长：“谢谢薇薇姐啦。”
　　被交托的罗飞飞露出惊恐的表情看着祁羽，继而忽然眨眨眼，伸手探向他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如同小孩子发现了有趣的玩具。
　　“你想要这个吗？”祁羽觉得有意思，配合他演戏逗他问。
　　罗飞飞摇摇头，迟疑了一下，又慢慢地点点头。
　　护士已经嫌弃地翻着白眼走了出去，祁羽得寸进尺笑眯眯地接着说：“来来来，我给你演示一下这个是怎么用的，我们先把它伸进衣服里……”
　　说着，手中的动作并不停滞，握着听诊器的听头顺着罗飞飞的衣服下摆就钻了进去。
　　罗飞飞：？？？
　　一言不合就伸进人家衣服，这什么流氓医生，欺负精神病人啦！能不能好了！
　　他装精神病的表情都忍不住有一瞬的崩坏，幸好检查室的人对他们并不感兴趣，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空关心一个疯子和一个新来的医生，而薇薇护士也早就走出门去了。
　　病号服很薄，因为中央空调的关系整个医院都很暖和，根本不需要像在室外一样穿厚衣服，这也就导致了祁羽随便一掀，听诊器微凉的金属就直接贴在了罗飞飞柔软温暖的肚皮上，连带着还有他握住听头的指尖。
　　罗飞飞条件反射地颤栗了一下，还好祁羽没再继续往上伸，不然罗飞飞怕自己会瞬间变成狂躁型精神病患者，袭个医什么的不在话下。
　　“你……”罗飞飞咬了咬牙，他背对着检查室里的人，也不用怕表情不对被发现了，半眯起眼对上祁羽戏弄的神情，压低声音，“你够了，祁羽。”
　　祁羽装作没听见，还将听诊器塞进耳朵里认真地听了听，五秒后见好就收地收回手，也压低了声音判断：“罗罗，你是不是饿了？肚子叫得好大声。”
　　罗飞飞：……
　　别说，他倒是真的饿了。
　　精神病院有严格的管理制度，不到点是不会给病人放饭的。
　　祁羽带着罗飞飞回到病房，一路见证了他见人就装疯人走立刻变脸的神奇演技，接着回自己办公室翻箱倒柜找了块小面包给他：“先垫垫吧，现在时间是下午四点，我查了下作息表，你再过两个小时就可以吃饭了。”
　　罗飞飞也不客气，接过面包撕开包装纸就啃了起来，吃东西的样子像个饿了三天好不容易逮到点食物的花栗鼠。
　　肚子终于从胃不得不消化自己的尴尬境地缓过来，罗飞飞擦了擦手，随口问祁羽：“医生，我这病还有救吗？”
　　“不知道啊。”祁羽讳莫如深地笑笑，举起听诊器，“医生需要检查一下才知道，来，乖乖躺好。”
　　“算了医生，我不想治了，让我等死吧。”罗飞飞一脸生无可恋地说。
　　祁羽轻声笑起来，罗飞飞反过来用看精神病的表情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紧接着，也轻轻笑出声。
　　笑着笑着，罗飞飞突然问：“祁医生，你是我的‘敌人’吗？”
　　校园那关的游戏中，玩家里存在对立的角色，如今这次任务是找到揭发精神病院真相的有力证据，自己是潜入的病人，而祁羽是医生，看起来非常像是对立的阵营，罗飞飞的怀疑有理有据。
　　他先前一路就在想，如果祁羽是对立的可能真的有些难办，但即便如此，他也绝对不会输。
　　祁羽装模作样地摇摇头：“啧，这样怀疑我真让人伤心啊罗罗，我如果是你的敌人，还要把你从那个护士手上要过来做什么？”
　　那当然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罗飞飞心想。
　　“你就放心好了。”祁羽说着，抬手覆上罗飞飞的头顶发丝揉了揉，“我会站在你这边。”
　　罗飞飞眯起眼，危险地盯着他那截从白大褂袖口露出来的手腕。
　　祁羽似乎感受到断手的危险，见好就收地收回手，真心实意地夸赞道：“你发质不错。”
　　罗飞飞心里其实并没有升起暴力的念头，只是觉得奇怪，明明一开始也是反感的，什么时候这个人摸自己的头他却没觉得不舒服了？
　　可那个院长摸的时候，他却还是非常想把对方的手掰折，可见，他并没有认可这种动作。
　　所以……只是对祁羽？
　　啧，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罗飞飞心里感叹着，看着祁羽嘴角翘起的弧度，忍不住问：“说起来，你是跟踪狂吧？怎么哪一关都有你。”
　　祁羽还没给自己辩解，罗飞飞接着问：“你说你站在我这边，那你的任务能说说吗？”
　　被怀疑着，祁羽并不觉得生气，笑着慢慢道：“嗯，是这样的……”
　　祁羽刚进入游戏时还有些惴惴不安，上一关开场就发现自己被塞在裙子里还是给他留下一点点点的小阴影的。
　　毕竟，那时系统还非常贴心的给他装备了束腰，勒得人肠子都要挤到胃里去。
　　这一关的开场，祁羽则发现自己坐在电脑跟前，从屏幕倒映的影子可以看出穿着裁剪服帖的白大褂，敞开的领口能看见里面穿着洁白的西装还打上了黑领带，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透过屏幕的倒影，他看见身旁还站了一名护士，她的眼神茫然了好一会儿，是玩家刚进入游戏适应环境的普遍表现。
　　祁羽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领带扯了开，衬衫领口随着他的动作送掉了一颗纽扣，没有它们禁锢着脖子，祁羽这才觉得舒服了些，同时抬头对旁边的护士笑了笑：“你好，我是祁羽，你是玩家吧。”
　　是用肯定的语气问出的话，护士意识到面前的也是玩家，点点头：“你好，我叫肖筱。”
　　两人简短地自我介绍过后，祁羽才注意到屏幕上打开的电子病历。
　　显然前一刻他的角色应该正在往电子病历里输入信息，他翻动页面往上滚了滚，在姓名一栏捕捉到“罗飞飞”三个字。
　　他疑惑地“嗯”了一声，往下扫去。
　　病历编号001444。
　　患者罗飞飞，男，23岁，无职业者，无父母兄弟，今日入院。
　　入院诊断：精神分裂症。
　　病历过于冗长，还有许多看不太懂的专业术语，他没有细看，只注意到上面一些关键词。
　　emmmmmmm……这关的罗飞飞不会真的变成个精神病患者了吧，还是个孤儿？
　　【你是刚入职惊笑精神病院工作的一名海归年轻医生，与你同样刚入职的还有你的助理兼护士肖筱。因为之前的一名医生无故失踪了，你被招聘进来接手他的病人，可入职半个月，你渐渐发现这个精神病院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任务一：找到医院的秘密。】
　　无故失踪，精神病人，医院的秘密……
　　几个都很有问题的关键词联系起来，怎么看都是要玩个大的呢。
　　祁羽在这医院的待遇似乎不错，是单独的办公室，他和肖筱开始翻阅桌上散落的病历和各种文件，满眼看去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内容。
　　此时，窗户外传来一阵小小的骚乱，隐约的，听见有人在哭喊。
　　出于对剧情的敏感，祁羽和肖筱立刻走到窗边，从而目睹了一名被蒙住双眼堵住嘴巴绑住手臂的年轻人一脚踹飞了一个壮汉，又追得另一个壮汉满地跑。
　　因为对方的脸简直要被遮没了，他好一会儿才认出是罗飞飞，单看这穷凶极恶的样子倒真像病历所言患了精神病一样。
　　他刚想走下楼，就看见一个打扮得斯文败类一样的中年男人一针管扎晕了他。
　　他忍住了冲下去把那个男人揍一顿的冲动，再片刻后，昏迷不醒的罗飞飞就送到了他的病房。


第56章 氪命的第五十六天
　　精神病院的每间病房内都在靠近门口的墙角落里设有监视器,祁羽跟罗飞飞说话时一直站在能将罗飞飞完全护在自己身体遮挡下的位置，完美阻隔了监视器的视线。
　　可时间久了，万一有人在监视器那边盯着看，难免会引起怀疑，祁羽一边看着罗飞飞吃完面包一遍大致对罗飞飞叙述了遍自己的所闻所见，准备离开。
　　正巧肖筱出现在门外，她先是朝罗飞飞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随后示意祁羽走出病房。
　　“怎么样？”门在身后合上,祁羽问肖筱，他双手习惯性地插在口袋里,肖筱发现分开了一会儿,他不止衬衫领带不好好打,连白大褂的纽扣都解了开，好好一件医生制服硬是被他穿成了风衣。
　　在祁羽只身一人去找罗飞飞时，肖筱遵照他的指示以管床护士的身份先去看了另外两名扮演精神病患者的玩家状况。
　　但看她的表情,似乎情况并不是很好。
　　肖筱看着祁羽带笑的脸，叹了口气，细直的眉毛轻轻皱起，说：“那个院长真的去每个病房看过。有个叫白乐心的女孩子看起来还不错，我看见她的时候她一直在神经质地哭叫，我装做检查的样子伏在她耳边说我是玩家,她就冲我吐了吐舌头,如果不是这样我都快以为这人是个真的精神病了。”
　　祁羽想象了下画面就觉得仿佛听见了女孩子尖锐的哭嚎声，继续问：“嗯,另一个呢？”
　　“另一个……”第一个女孩子还不错，那么出问题的显然是另一个玩家，肖筱想到这，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另一个玩家是林亦初，我以前遇到过他，是个很靠谱的人，能力也很强，嗯，如果是在其他关卡的话……”
　　肖筱停顿着想了下措辞，继续评价：“他这人演技太差，差到刚刚已经被boss发现了他精神非常正常，被抓走回炉重造了，我救场都来不及。”
　　祁羽：……
　　趴在门口听的罗飞飞：……
　　两人脑中同时浮现出林亦初那没见过几面但始终面瘫的脸，对于这个结果倒是丝毫不意外。
　　只是有没想到……露馅来得如此之快。
　　对于这位兄弟，只能希望他的命足够多了。
　　“可就算是精神病人也总有清醒正常的时候吧，为什么会……”祁羽疑惑道。
　　“谁知道呢，也许是游戏的标准比较严苛吧。”肖筱耸耸肩。
　　他们交谈着就离开了门口，装作讨论患者病情的样子在走廊中渐行渐远，罗飞飞也躺回床上。
　　狭窄的单人床，还有闲置在一旁的约束带，再加上令人窒息的密闭空间，整个精神病院像监狱一样的氛围都让罗飞飞感到无端压抑，他迫切的觉得自己需要呼吸些新鲜空气。
　　医院里的病人大多是可以在指定区域自由活动的，除了些被判定为有攻击性而被绑起来的一部分人。
　　罗飞飞因为清醒后的乖巧表现终于不用被绑住，从祁羽那得知自己的诊断是精神分裂，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污脏的灯泡揣摩精神分裂的表现应该是什么，突然开口：“你陪我出去玩好不好啊？”
　　屋里当然并没有第二个人，罗飞飞紧接着又换了个语气：“好啊好啊，我们走吧？”
　　下一个罗飞飞继续催促：“走走走！”
　　从监视器那端来看就是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番，欢脱地跳下床外出放风去了。
　　而若有其他人在场，听见这样自问自答的诡异对话，会觉得里面这人不是精神分裂就是鬼上身。
　　总而言之，做戏做全套，罗飞飞如果是演员必然是业界良心。
　　医院不大，罗飞飞花了大概一个小时，将整间医院他能到达的地方粗略摸了个遍。
　　病人们自由活动的空间，除了医院病房区的走廊外就是一间室内活动中心，以及大楼后面用铁丝网圈起来的大约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室外活动场所。
　　其余区域与这些可开放区域相连的地方平日都有人看守着，病人们走到不被允许进入的地方就会被赶回去，罗飞飞试了下，只要那些守门的NPC一碰到他，他就会被不可抗力往回推，再大的力气在强制规则前都使不出来，无一例外。
　　走廊内隔一段路程就有监控，而除了走廊外的活动区域也都有数个NPC在场内不断巡视，可以说，病人的一举一动在这医院里有八成是被监视住的。
　　至于这么多监控他们到底顾不顾得过来，那就是另说了。
　　医院里罗飞飞他们不能触碰的区域实在太多，而解决问题的关键，也肯定就在那些区域之中。
　　逛了一圈，罗飞飞本想呼吸些新鲜空气，却硬生生被冷风逼回了室内活动中心。
　　这里跟医院其他地方一样温暖，零散地分布着不少在此处放风的病人，大多数神经兮兮地自己对着空气做动作或是盯着什么完全没有东西的地方傻笑，少数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罗飞飞慢悠悠地自言自语着从大门走进去，混在一堆同款病号服的精神病人人群中一点也不显眼。
　　他贴着墙边慢慢移动着往前走，同时观察着其他精神病人，一面是观察他们的症状，一面是查看其中有无关键的NPC，好获得些情报。
　　不能让医护人员察觉端倪，那么只能从病人下手了。
　　症状太疯癫的罗飞飞觉得怕是无法交流，还有些危险，他远远看见一个中年大叔坐在靠边的地板上，两手往前放着像是握住了什么东西，聚精会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地面。
　　就是他了。
　　锁定了目标，罗飞飞慢吞吞地左顾右盼着挪过去，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陪他一起盯着面前的地面看了半晌，突然开口：“大叔啊……”
　　“嘘——————！”中年男人看也不看他，立刻紧张地伸出食指抵在自己嘴巴前，嘘的声音比罗飞飞讲话还大，着急道，“你别吵！你们会把它们都吓跑的！”
　　你、你们？
　　周围至少五米内都是没有第三人存在的。
　　罗飞飞倒是真被吓了一跳，心道我就算真的精神分裂你难道能看出来？
　　他表面上继续好奇地用一手搭起凉棚伸长脖子看，顺着中年男人的话问：“大叔，我们会把什么东西吓跑啊？”
　　“鱼啊！”中年男人扶了把头上并不存在的帽子，眼神始终盯着前面，“别说话……你看，看到那了吗？那么大的鱼在跳！”
　　对方的表情真挚，好像真的看见一条肥硕的鱼在自己面前跃出了水面。
　　“哦～”罗飞飞拉长了音，点点头，又坐近了点问，“那你钓到鱼了吗？”
　　“哈，当然钓到了！”中年男人从旁边拎过来一个干瘪的塑料袋，语气炫耀，“你看，这么多！”
　　罗飞飞看着空无一物的垃圾袋：“哇，好厉害，怎么钓到的，你教教我吧！”
　　“行啊，欸，你先拿着这鱼竿……”中年男人说着，把手上的空气递给罗飞飞，两手虚握着，好像真有一根隐形的东西存在。
　　罗飞飞小心地按照他描绘出的形状结果，在对方的指导下将想象力掉用到极限，装模作样地将想象中的鱼钩甩进“河”中，维持着动作静静等待。
　　盯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地面看久了，罗飞飞觉得那里仿佛真的要蹦出一条鲜美的大活鱼。
　　药丸药丸药丸，怕是真要疯。
　　罗飞飞小心翼翼地动了下自己维持着姿势变酸的胳膊，用力地闭了闭眼，想驱散眼前过度认真用想象力产生的幻觉。
　　“咬了咬了咬了！快收线！”中年男人突然拍着罗飞飞的大腿催促。
　　罗飞飞忙配合他做出收杆的动作，状似很吃力地拉上来一条肥硕的鱼，惊叹：“钓到了！这么大呢！”
　　“哇，好大啊！”中年男人也跟着惊叹，两个人盯着空气好像看见了同样一条大鱼，“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鱼！来来来快装进来，诶，你们看啊，他钓到了好大一条鱼！”
　　他一边拎起那个垃圾袋让罗飞飞把“鱼”放进去，一边呼朋唤友。
　　他这一喊，猝不及防的，罗飞飞维持着拎鱼的姿势，立刻被十来号精神病人围观了。
　　“哇，真的好大。”一个戴眼镜的男病人像想看仔细一样，凑得极近，“这条三文鱼也太大了吧！”
　　哦豁，连品种都想象出来了。
　　罗飞飞摸着后脑勺干两声。
　　“小王啊，你不懂就别瞎说，什么三文鱼，这不是金枪鱼吗！”
　　“什么金枪鱼，是河豚！你们看，像个气球一样！”
　　“哪里有鱼，不是只鸡吗？”
　　“对对对是鸡！还是清蒸的，嘿嘿，它还对我笑呢！”
　　罗飞飞越听越离谱。
　　突然非常好奇精神病人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会不会，出现世上从没有过的色彩？
　　花式将各类动物说了一遍后，看热闹的病人们引起了巡查者的注意。
　　为了避免精神病人聚在一起闹出什么祸端，他们挥舞着鸡毛掸子将聚得过多的病人驱散开。
　　病人们非常不满，吵吵嚷嚷着离开，因为最后都没人说出与自己相同的答案。
　　分开前，钓鱼的大叔拍拍罗飞飞的肩膀：“年轻人，在这条河里第一次就钓出鲤鱼王，你很有天分，下次继续跟我学钓鱼吧！保准你能钓条暴鲤龙！”
　　什、什么玩意儿？
　　罗飞飞觉得自己真的迈入了什么神奇的世界，他嘴角抽了抽，语气充满期待：“好呀！要不我们今晚继续吧？”
　　听到这句话，大叔上扬的嘴角突然垮了下来，突然紧张地又竖起一根食指抵在自己嘴唇前：“嘘——！”
　　说完，他觉得还不够，上前一把捂住罗飞飞的嘴巴，神秘兮兮地小声说：“年轻人，我以前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吧？”
　　罗飞飞点点头，大叔满脸严肃，又带着点紧张害怕：“这里晚上不能出来玩的。”
　　“唔唔唔？”罗飞飞从他的指缝间顽强地发出疑问。
　　“因为……”大叔把声音压得更低，他左右看了看，凑到罗飞飞面前一字一字地低声说，“有鬼！”


第57章 氪命的第五十七天
　　呵,有鬼，有鬼算什么？
　　看着钓鱼大叔近在咫尺、紧张兮兮的脸，罗飞飞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一丝想呼唤祁羽拎个麻袋来套鬼。
　　每到一关游戏都被告知有鬼/幽灵什么的，罗飞飞已经麻木了。
　　假的假的，反正是游戏，一切都是假的。
　　他抓开钓鱼大叔捂住自己嘴的那只手，对方指力超大,捂得久了点，直接在罗飞飞脸上留下清晰的指尖印。
　　罗飞飞心里轻蔑一笑,脸上做出害怕的神情：“真、真的吗？有、有鬼？”
　　“当然是真的！”面对质疑,钓鱼大叔有点不开心,强调说，“我们大家都知道的，这里……”他指着自己脚下,“夜里，有人在哭！好多人在哭！”
　　“这里？”罗飞飞的视线跟着他往下滑，当然只看见了斑驳的地板，歪了歪脑袋问，“这里是哪里？”
　　“哎呀，你这年轻人怎么话这么多,就是这里嘛！”大叔烦躁地摆摆手,“新来的，反正晚上千万不能走出房间知道吗？唉,之前阿强不听我的话，夜里跑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大概是被下面的鳄鱼吃掉了吧。”
　　大叔说到这里，扁扁嘴，像是伤心地要哭出来，又对罗飞飞叮嘱：“年轻人，你记得了啊！千万别出来，我很中意你的，一定要继续找我学钓鱼啊！”
　　大叔说着，作出拎起鱼桶的动作将空气鱼竿扛在肩上往活动中心的出入口走去，又站在门口挥着手高声对罗飞飞喊：“记住了，我叫大球，一定要找我学钓鱼啊！”
　　罗飞飞嗯嗯哦哦地用欢脱的语气敷衍着应下，目送着对方心满意足地离开，随后将视线落在不远处另一人身上。
　　那人是个同样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子，在这个全院至少一半人穿着同款情侣套装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她留着普通的波波头，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长相不算精致，但很可爱，人过于瘦小以至于病号服套在身上显得非常肥大，苍白的皮肤也让她看起来无比病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
　　可在这个地方，正常的普通女孩反倒不正常，更何况她从罗飞飞“钓上鱼”开始一直站在巡视者们的视野盲区，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罗飞飞他们这一群人。
　　在场拿着鸡毛掸子的巡视者总共四个，暂时并没有人看向这边。
　　罗飞飞不加掩饰直截了当地朝那个女孩子走过去，对方盯着他，警惕地后退两步，罗飞飞直走到只有他们能听见相互讲话的距离才停下脚步，表情立刻变得无比正常，问：“白乐心？”
　　女孩子愣了一下，也从防备的状态立刻反应过来，问：“你也是玩家？”
　　“嗯，我叫罗飞飞。”罗飞飞主动介绍说。
　　罗飞飞还想说些什么，就看见面前只到自己胸口高度的女孩子突然蹦起来，踮起脚尖伸长了胳膊，又瘦又凉的两只手分别拉住罗飞飞的脸颊往两边拽，边拽边用哭腔喊：“嘤嘤嘤你吐出来！吐出来！那是我的！”
　　这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罗飞飞瞪大了眼，脑袋差不多是被白乐心捧着往右边偏过去，看见两个拿着鸡毛掸子的巡视者一前一后朝他们走过来，登时了然。
　　他转过头，白乐心朝他眨眨眼，罗飞飞立刻配合地掰开她的双手，顺着她的话捂着嘴好像在护住嘴里的东西一样，开始嚷嚷：“你胡说！那是我们的！”
　　“就是！才不给你！”
　　“略略略，你有本事来抢啊！”
　　罗飞飞一人分饰多角地喊着，同时朝白乐心做鬼脸，蹬蹬蹬地看似随意实则故意地往没有巡视者的地方跑过去。
　　“你、唔哇啊啊啊啊啊你回来！”白乐心跺着脚气呼呼地哭喊着追在他后面跑。
　　这种小打小闹巡视者们见怪不怪，只瞥了一眼后再没有多余的眼神分给他们，按照既定路线继续巡视。
　　罗飞飞和白乐心刚跑到另一端的墙边，与此同时，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入口处，让人想不分散些注意力去那边都不能。
　　是林亦初。
　　他也穿着与其余人一模一样的病号服，但手腕和脚踝都露出来一截，不太合身，明显是长得太高，没有更大的病号服可以给他穿了。
　　罗飞飞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一张脸，心里一面想着也不知道这人这会儿时间会不会又丢过一次命了？一面使劲盯着他看，试图引起注意。
　　林亦初本来就一直在寻找其他玩家，果然注意到那边，从入口径直往那边走过去。
　　而这一走，这一移动的大型电线杆也将巡视者们的视线全都吸引过去。
　　罗飞飞和白乐心都听说了林亦初游戏刚开始就丢了张复活卡的光辉事迹，都捏着把汗。
　　“嘘——！”罗飞飞忽然蹲下身，一手放在自己唇前，另一手把白乐心往下拉，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小心点，别被‘它’发现了！”
　　罗飞飞力气很大，白乐心瘦瘦小小的一只被他拉得差点直接坐在地上，但立刻反应过来，语气急促地小声惊呼：“什么？什么什么？啊——天呐，它来了！”
　　两个人捂着嘴蹲在地上，都是瞪着眼看着虚无一片的地方，好像周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随时会在空气中划开一道口子，将他们抓走。
　　林亦初腿长，没几秒就走到他们面前，开口：“你们……”
　　“嘘——！！！”
　　两人同时对着他“嘘”道，表情是如出一辙的慌张，一人一边把他拉下来一起蹲在地上：“嘘——！！！”
　　林亦初即使是蹲在地上也比罗飞飞还高出一些，他这才看见周围朝这边看的巡视者们，总算明白了他们两人的意思，在他们的疯狂暗示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随后，顺着他们的目光一起盯着空气。
　　只不过罗飞飞和白乐心的表情是那里好像有个怪物，而林亦初更像是发呆。
　　这时另一端有其他的病人间起了争执，胡乱的吵闹声响彻医院的半片天，巡视者们立刻挥着鸡毛掸子往那边过去，罗飞飞他们松了口气。
　　“朋友。”罗飞飞对林亦初说，“出游戏后要不要考虑报个表演班？”
　　戳到了痛点，林亦初表情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仍然是面无表情地说：“……我觉得除了这个游戏大概没有哪里用得到。”
　　白乐心摆出一副“那你加油哦”的沉重表情，三人都还蹲在地上，这个高度让她能轻易地拍到林亦初的肩头。
　　趁着巡视的人暂时没空管其他人，她开门见山地问：“说说，都找到什么线索了？”
　　有个散步的病人往他们这边走过来，罗飞飞余光瞥着他，压低声音说：“除了我们三人还有一个医生一个护士是玩家，设定是刚入职，如果他没有说谎，他们与我们的目标至少暂且是相同的。”
　　“还有，”散步的病人路过他们，神经兮兮地嘿嘿笑着走了过去，罗飞飞乍然抬头被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恐怖笑容吓了一跳，反思自己装疯的时候该不会也是这种样子吧的同时收回视线补充，“之前一个病人对我说，这个精神病院晚上不能出门，有鬼。”
　　“嘶——这么吓人的吗？就是那个要收你为徒的怪大叔说的？”白乐心那时候一直在旁边看着罗飞飞他们，多少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时间到了傍晚，冬季时令的天渐渐地暗了下来，活动室有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窗，透过活动室的窗户可以看见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
　　白乐心看着窗外再贸然听到这句“有鬼”，感受到一丝清凉，但一想到那番场景又忍不住想笑：“疯言疯语能信吗？那可是能在木头地板上钓出鱼来的人，还不是一般的鱼，可厉害了……”
　　“你要想学的话，等我跟他学会了也可以教你。”罗飞飞开玩笑说，“疯子说的话，有时候比清醒人说的话更可信，不是吗？”
　　“哇……这话说得太有哲理了。”白乐心听完，表情明明白白写着“世道险恶人心叵测”，随后也说，“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这个医院真的阴气很重，就是……不管多亮都阴森森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嗯……可能只是我的直觉，不知道你们怎么样？”
　　“的确让人不舒服。”林亦初赞同地说。
　　显然，他们都有这样的感觉，不过就算是普通医院也难免会给人阴森的感觉，随时会冒出奇怪人员的精神病院更是如此，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啊，说起来，我也有个发现。”白乐心竖起一根手指，“任务里提到的微型相机，你们有找到在哪吗？”
　　任务二是用微型相机拍下证据，罗飞飞确实还没注意过这个问题，好奇地问：“没找过，在哪？”
　　“你们有检查过自己的病房吗？”白乐心摊开手，不知道从衣服哪里摸出只有一个指节那么大是小相机，“在枕头里藏着。至于为什么任务关键道具会藏在医院里……我也很想吐槽。”
　　到底还是女孩子比较细致，罗飞飞就没动过检查枕头的念头。
　　那边病人引起的小骚乱结束了，巡视者们又各自活动开，白乐心重新将相机收好，三人还维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聚在一起小声说话，时不时一齐盯向某个地方的空气，看上去就是三个神经病。
　　两个巡视者走过身边后，林亦初低声开口说：“我刚刚尾随着院长身边的护士，看见她领着一个病人去了我们不能前往的地方。”
　　“那个病人是111病房的。”他看着罗飞飞，淡淡地继续说，“等他回来，或许能知道些什么。”


第58章 氪命的第五十八天
　　“‘不能前往的地方’是什么意思？”白乐心好奇地问,她弄清楚状况后主要检查了自己待的病房，随后尾随着一个病人直接去了活动室，还没有仔细探查过医院的其他地方。
　　“这个医院我们能活动的范围是有限的，除了病房区域外基本就只有一个室内一个户外的活动区。”罗飞飞解释说，“而不能去的地方基本都有人看守，一旦被他们发现就会强行制止进入，我试过，是不可抗力。”
　　“这样啊……”白乐心了然地点点头,“这简直就是系统怕我们找不到目标，把‘可疑’两个字挂在门口了呀,这种地方百分之一万的有问题,被带去那种地方,我看那个病人怕是……”
　　“不管他是去而复返还是有去无回，我们至少都能得到一些信息。”林亦初左右看着，压低声音说,“我们今晚……”
　　“吃饭了吃饭了！”
　　哐哐哐敲击铁门到声音打断了三人的谈话，有个护士打扮的中年妇女拿着鸡毛掸子出现在入口处，她正用手里的鸡毛掸子敲击铁门，简单粗暴地引起活动室内所有人的注意。
　　“喔喔哦吃饭咯！”
　　“吃饭吃饭！”
　　“嘿嘿嘿走啦走啦！”
　　活动室里所有的病人听到吃饭，立刻精神焕发地以各种奇异的姿势往门口涌过去，护士尖声叫着“不要挤！排好队！”的话语被淹没在人潮汹涌的喧闹声中,最后自己也被人推着不受控制地往食堂的方向挤过去。
　　“真是群杀千刀的疯子！”
　　罗飞飞他们为了不显得突兀,随着大流往门口跑过去，路过护士身边时看到她捡起被挤掉在地还踏了几脚的鸡毛掸子,这样恨恨地骂道：“要不是因为院长……”
　　要不是因为院长？
　　罗飞飞竖着耳朵想往下听，护士却只是掸掸衣服，又骂了一句，没再接下去。
　　设身处地地想想，也是能理解护士的暴躁。
　　一群并不太正常的人一齐往一个地方冲过去，这种冲击比当年在学校下课后奔向食堂的人群有过之而无不及，确实令人害怕。
　　食堂只有到点才开放，平时也属于不可探查的范围。
　　罗飞飞他们踏入食堂的时候里面已经一片喧闹，病人们穿着统一服装围着排排的桌子而坐，但因为并没有几个人坐得安稳，看上去一点也不整齐。
　　走到门口就闻到股熟悉的属于食堂的气味，但并不是饭菜的香气，而是长年累月各种食物混杂在一起掺着油烟气息的味道。
　　食堂的光线是带着点蓝色的荧光灯光，这种光线让人也提不起食欲，不如说，在这样光线渲染下的一屋子精神病人，画面看上去甚至透着诡异。
　　病人们在这里都有与自己病房号相对应的固定座位，罗飞飞他们三人病房挨得近，正巧坐了同一桌，四人位的桌上还空了一个位置，就是先前提到的111病房。
　　下午被带走的病人到晚饭还未回来，三人对着桌面上“111”的数字看了会儿，相视一眼，都没作声。
　　“212呢，212怎么没来啊？”护士长在清点人数，扬声问道。
　　问了两遍后，有个病人举起手：“报告！我刚刚看见他在厕所里画画！”
　　这是个有味道的画面，护士长眉头皱起来，对旁边的小护士说：“快去把人找过来，可别又吃屎了。”
　　小护士也拧着眉毛，并不是很想管这种事，苦着脸不情愿地跑了出去。
　　病人们大多落座后，护士们从门外推着小推车走进来，将一个个小盒子从车里拿出，放置在病人们面前，一人一份。
　　罗飞飞正奇怪着，分他们这排的护士已经到了跟前，一只贴着“110”标签的半透明小方盒被放在罗飞飞面前，两颗红白相间的胶囊静静地躺在盒子底部。
　　另外两人也收到了同样的东西，都看着面前的药丸陷入沉默。
　　比饭先上来的是药，果然药不能停吗……
　　“来来来，吃药了吃药了啊，吃了药才给吃饭！”
　　护士长拍着手吆喝，差不多每一块地方都有护士在看着病人们吃药，一定要看见所有人都将药吃下才行。
　　对于不会好好听话不按常理出牌的精神病人确实需要如此，可是……
　　罗飞飞捏起一枚小小的药丸，心里盘算没病的会不会吃出病来。
　　“我没病！我不吃药！”不远处有个病人大喊着把药盒扔到地上，站起身踹了脚椅子狂躁地要往外走，护士长抬了抬下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三个男人一下子将人按倒在地。
　　这个病人被按倒了还在地上大吼着挣扎，一副随时要挣脱控制的样子，额头青筋毕露，周围的病人有些被吓得往后缩，有些好奇地凑上前想看清楚，都被赶回座位上。
　　护士长从推车里拿出注射器，快准狠地一下子戳进他的颈部血管，随后头也不抬地下达指令说：“带回病房绑起来，药给他用水灌下去。”
　　暴动的病人很快软趴趴地昏了过去，三个男人依言把他抬走，食堂里有一刻的寂静无声。
　　“大家可不要学他哦，不听话是要受惩罚的。”
　　护士长说着，扬起一丝淡淡的微笑扫视着神色各异的病人们，“吃药吧。”
　　三人默契地同时将药放入口中，当然并没有吞下去，等着待会儿吃饭找机会糊弄着吐出来。
　　护士长恰巧走到他们面前，从罗飞飞的角度可以看见她叠着的双下巴上还长了颗痣，带毛的那种。
　　她俯视着他们，两秒后涂成玫红色的嘴巴向上挑起，笑着说：“咽下去。”
　　“咕噜……”三人条件反射地肌肉收缩，药丸顺着喉咙无比顺滑地滚落进去。
　　罗飞飞：……
　　林亦初：……
　　白乐心：……
　　护士长满意地离开，背后三人的脸都变成了苦瓜色。
　　好想吐出来！
　　罗飞飞卡着脖子干呕，太过在意药丸到底会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后来盘中本就看上去没什么食欲的饭菜变得更加味同嚼蜡。
　　痛苦地吃完饭，病人们就进入了门禁时间，被护士们赶鸭子一样赶进了病房区。
　　罗飞飞在护士离开后又跑出门，也顾不上走廊里的监视器了，溜进走廊尽头的厕所抠喉咙。
　　“怎么了，罗罗，身体不舒服吗？”有个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罗飞飞顿时后勃颈一凉。
　　熟悉的“罗罗”让他最初以为是祁羽，可完全不同的声音令他下一瞬就意识到不对。
　　罗飞飞抬头看向洗手台上面的镜子，他身后赫然站着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人，正带着淡淡的微笑看向镜子中的罗飞飞，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恍若背后灵。
　　厕所的光线昏暗，院长陆文的视线与罗飞飞在镜子里相遇，表情是微笑，却又说不出的渗人。
　　罗飞飞此刻却在想，被祁羽以外的人叫罗罗，好像有些别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后悔对院长说出这个名字了。
　　陆文又问了一遍，罗飞飞这才擦了擦嘴巴回答：“嗯，肚子……疼。”
　　陆文低低地笑起来：“肚子疼，你趴在这里抠喉咙做什么？”
　　罗飞飞又捂着胃：“这里也疼……”
　　没等陆文继续问，他又指着胸口、喉咙、胳膊、腿、脸：“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疼。”
　　说完，在陆文还没反应过来前又突然捂着肚子冲进厕所隔间，对外面大喊：“哎呀肚子好疼！你快走开！我要拉臭臭了！”
　　陆文脸色微变，继而扶着眼镜轻笑了声，转身走出厕所。
　　*
　　罗飞飞听见院长的脚步声走远，但为了防止对方杀个回马枪，仍然特意在隔间里待到受不了里面的气味才出来。
　　刚踏出隔间门，他眉间紧了紧，突然觉得整个周围的氛围哪里不对了。
　　如果说之前的精神病院只是因为精神病人的存在有些诡异，现在的空气中就是莫名飘着一股像是打开另一个世界大门样的恐怖感。
　　没有什么根据，只是在之前的游戏经历得多了，罗飞飞对这样的气氛改变已经有了直觉，可以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站在走廊里往自己的病房方向走，整条走廊所有的病房门都是紧闭的，正如之前钓鱼的大叔所言，夜里没有人会出门。
　　走廊乍一看还是他刚刚看见的样子，中间有一盏灯接触不良，滋啦滋啦地闪着电流声明灭不定，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光线不太一样了，灯光比先前更加……染上了点晦暗的青色。
　　走廊里只有他一人的脚步声，罗飞飞穿着拖鞋，已经将脚步声放得极轻，可周围过于安静，仍然能听见有细碎的声音回荡。
　　隐隐约约，似乎还听见有人在隔了一墙的地方说话，不止一个人，有男有女，好像是在胡言乱语，又好像还带着哭腔。
　　【这里晚上不能出来玩的。】
　　【因为……有鬼！】
　　【夜里，有人在哭！好多人在哭！】
　　钓鱼大叔的话不断在罗飞飞脑中循环播放，罗飞飞边走边想，疯子的话果然还是有靠谱的。
　　这些声音如影随形，并不会随着他的前进而减弱或者增强，罗飞飞的脚步越来越快，直到他“砰”地合上自己房门，模糊不清的声音才隔绝在耳后。
　　罗飞飞的心跳微微加快，回过神才注意到房间里站了一个人。
　　“罗罗。”
　　那人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手捏着病历夹，他本来对着空无一人的床，听见动静才转过身看向冲进门的罗飞飞。
　　熟悉的声音用熟悉的语气唤出这个名字，罗飞飞心脏跳动的频率慢慢回复，这才觉得舒坦了些。


第59章 氪命的第五十九天
　　“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罗飞飞顺手把门反锁上，“你们医生不下班的吗？”
　　“今天确实不是我值班，但我刚刚突然接到院长的电话让我来看看110床的病人。”祁羽看着罗飞飞，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罗罗你怎么了，他说你不舒服？”
　　祁羽是罗飞飞的主治医生，出了问题交给祁羽理所当然。
　　只是也不知道院长这么做，究竟是信任自己的医生,还是怀疑他的同时也怀疑自己的医生，等着一箭双雕呢？
　　监视器只能看见画面,并听不到声音,罗飞飞站在门口又正好是视野盲区。
　　他无所顾忌地笑了笑,摊开手：“是啊医生，我全身都痛，怕是快不行了。”
　　“嗯？都哪痛？”祁羽走近了点。
　　罗飞飞指着喉咙、心口、肚子：“这里、这里、这里……哪哪都痛。”
　　“嗯,你这是希望我给你全身检查一下咯？”祁羽轻轻挑起眉，把病历夹丢在一旁床头柜上，开始捋白大褂的袖子。
　　“那麻烦医生了。”罗飞飞倒是非常配合地踹掉拖鞋躺在床上，余光瞥了眼监视器的方向，语气轻松，表情是痛苦中透着委屈。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祁羽站在罗飞飞右侧,装模作样地抚上对方脖子缓慢指捏：“这里会痛吗？”
　　“咳……差不多行了，你这个半吊子医生。”祁羽的手法一点也不对,罗飞飞被他捏得咳嗽了声，“你们院长怎么回事，大半夜的不回家还在医院蹦哒，上个厕所都能撞见，背后灵一样，是想吓死病人吗？”
　　“上厕所撞见？他做什么了吗？”祁羽检查的手顺着罗飞飞的颈部缓慢下移，“对了罗罗，病人接受检查的时候应该把衣服解开的，做戏做全套。”
　　病号服的纽扣做得很劣质，单手就能轻松解开，罗飞飞躺在床上看着祁羽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而易举地解开一粒粒纽扣，露出自己胸腹部光洁的皮肤，他的眼神明显透露着怀疑，但仔细想想好像是应该光着身子检查，反正两人又不是第一次坦诚相见，也没阻止。
　　祁羽的指尖碰到罗飞飞胸口温热的肌肤，突然被异物触碰，后者不自在地轻轻颤抖了一下，接着刚才的话题：“做是没做什么，就是……从头到脚都写着可疑。”
　　“这个医院没有哪里不可疑的。”祁羽的手已经逐步滑到罗飞飞的肚脐周围，他忍不住将视线落在对方平坦光滑的小腹，竟觉得那微微凹陷的肚脐有些可爱。
　　祁羽轻轻在他脐周按压，指尖若有若无地触着肚脐，继续说：“我今天翻了些病历，发现这个医院会定期给病人做全身检查……嗯不是现在这样的体格检查，而是今天下午你做过的那些。”
　　尽管不太明白具体内容，但罗飞飞也知道这样一套检查做下来并不便宜，更何况大部分但检查内容并不是必要的，大费周章给所有病人定期做检查，似乎这个医院是嫌钱多。
　　“还有一件事。”祁羽说着，已经将罗飞飞软软的肚子按了一圈，目光落在他将肚子勒出一圈红痕的裤腰上，“罗罗，你下半身有哪里疼吗？”
　　“……”罗飞飞沉默了会儿，“不医生，我腰疼。”
　　祁羽听到答案，表情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愉悦，他拍了拍罗飞飞的肚子：“翻个身，乖乖趴好。”
　　罗飞飞“喔”了一声，自己将枕头垫在胸口，翻身趴在床上。
　　罗飞飞后脑勺的头发因为刚刚躺在枕头上有些乱了，他背对着祁羽乖乖趴着的样子看上去特别无害。
　　祁羽轻轻撩起他背后的衣服，指尖沿着他的脊柱一节节地缓缓揉按。
　　手下的这具身体后背没有多余的肉，脊柱与脊柱之间骨隙分明，一节节的脊柱在皮下微微凸起，手感非常明显，如果是在医学的课堂上，绝对是示范教学的优秀对象。
　　“翻了些病历后还发现一件事。”祁羽一边按着，同时继续刚才的话题，“所有的病人，都是孤身一人，要么是孤儿，要么是被遗弃，要么是联系不上亲友。总之，他们在这个社会上都没有什么联系。”
　　祁羽说着，手指从点按变成了沿着脊柱从上往下滑动着抚摸下来，他明显感受到手指下的两侧腰肌骤然紧张地收缩，突如其来的生理刺激让罗飞飞禁不住发出一声低吟。
　　“哇哦。”祁羽手指停在罗飞飞腰骶相连的凹陷处，戏谑地说，“罗罗，你很敏感嘛。”
　　“……医生，你正经一点，监视器看着呢。”罗飞飞从床上坐起身，背对着监视器的方向慢慢整理自己的衣服，“所以，这座精神病院还是个孤儿收容所？”
　　祁羽拿起床头的病历夹，轻描淡写又意味深长地说：“是啊，病人全是些与社会没有联系的人，仔细想想，就算是失踪了，也并没有人会在意呢。”
　　真是细思恐极。
　　罗飞飞瞬间脑补出各种花样的杀人抛尸。
　　可想到自己的背景设定，是因为调查医护人员失踪而进来的，医护人员的失踪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隔壁111床的病人下午被带走了，还没回来。”罗飞飞将纽扣一颗颗系好，说，“你注意一下他的病历。”
　　“好。”祁羽边往门外走边应着。
　　“还有，刚刚我在走廊上听见有人说话，很多人，好像还有人哭。”罗飞飞穿好衣服坐在床边，低着头，“之前有个病人对我说过，这个医院，有鬼。”
　　祁羽有些讶异地扬了扬下巴，他刚刚从走廊过来，倒是什么都没听见，不过夜晚的医院氛围与白天确实不太一样，是不发生点什么都觉得对不起它气氛的那种。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祁羽缓缓扭开门把手，“院长和那个叫薇薇的护士，最要小心。”
　　“嗯，你也小心，深入虎穴的祁医生。”罗飞飞朝他挥挥手。
　　病房门在面前轻轻地合上，祁羽走后，算不上大的空寂病房又只余下罗飞飞一人。
　　他看似盯着地面发呆，攥着拳头，掌心中是刚刚趁将枕头压在身下，从枕芯中摸出的微型相机。
　　【道具：微型相机】
　　【使用方法：手持拍摄】
　　【详情：特殊制造的微型相机，外形小巧，可以藏在任何地方，是偷拍及各种非正常拍摄的必备良器，记者、间谍活动的首选，电池续航一周无压力，远程与外界电脑相连，只需轻轻一拍即刻上传哟～】
　　……
　　怎么觉得这次的道具介绍这么啰嗦，像是产品销售会的广告一样。
　　碍于监视器，罗飞飞并不能好好把玩这听起来非常厉害的微型相机，心里有些痒。
　　他其实并没有完全相信祁羽，就算相信祁羽，也并不能完全相信跟祁羽在一起的那个护士玩家。
　　游戏里敌我不明，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没有告诉祁羽关于他需要用相机拍下证据，不然将相机交给祁羽或许是更方便的选择。
　　有些事情，他还是想亲自确认。
　　院长显然已经对罗飞飞产生了些怀疑，今晚不适合再有所动作。
　　罗飞飞想着，暂时将微型相机藏进裤兜里，往后仰躺在床上，闭上眼，一脸安详。
　　*
　　“回来了？”
　　祁羽回到办公室，便看见院长陆文坐在本该是他的办公座位上，旁边站着面色不佳的肖筱，另一边今夜值班的医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敲着电脑，神情淡漠，头也不抬，像个被程序设定好的假人。
　　“院长。”诧异了一瞬过后，祁羽很快换上商业性的微笑，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极了罗飞飞。
　　他主动汇报说：“我去给110床的病人做过检查了，没有什么，他只是感觉有些错乱，误认为自己浑身都疼，其实只有胃不舒服而已，可能是晚上吃多了。”
　　“吃多了？”陆文重复着，笑道，“难怪了，我说他怎么会在厕所里吐，我还以为……他是吃了什么不能吃的东西呢。”
　　“可能只是饿得狠了，我已经关照过他不能再这样。”祁羽无视掉院长的话中有话，自然地将病历放在桌上，“我给他开些消食的药就行。”
　　“辛苦了，祁医生，工作了一天，晚上还被我叫过来。”陆文说着，站起身，拍了拍祁羽的胳膊，“我们的病人确实比一般医院的更费神些，这段时间来还习惯吗？”
　　“还可以的。”祁羽依旧微笑，“谢谢院长关心，时间晚了，您早点回去休息吧。”
　　陆文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是赞赏，但又掺杂着别的东西。
　　他走出办公室门的前一刻，祁羽在背后突然问：“对了院长，薇薇姐呢？”
　　陆文脚步顿了顿，笑着说：“薇薇今天不值班，这么晚当然是回去休息了，你问她做什么？”
　　“啊，没什么。”祁羽信口胡说，“有东西想给她而已，既然不在，那我明天再找她就好了。”
　　陆文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旁边站着的肖筱才终于吐出一口长长憋在胸口的气。
　　“肖筱。”祁羽忽然压低了声音，偏过头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院长叫我过来的。”肖筱被他突然喊到名字，莫名紧张了一下，“我刚来不久，你就来了。”
　　“喔，是吗。”祁羽坐在电脑前的座位上，敲了下键盘，罗飞飞的病历出现在刚熄掉不久的屏幕上。
　　“刚刚他看在的？”祁羽问。
　　肖筱迟疑了下，摇摇头：“我不知道。”
　　“嗯……好吧。”祁羽按下关机键，电脑屏幕缓缓暗下去，最终清晰地映出他和站在身后、眉头微锁的肖筱。
　　“不早了，回去睡觉吧。”他从屏幕的反射里看着身后的人，意义不明地勾着唇，慢慢地说道。


第60章 氪命的第六十天
　　“刚刚他在看的？”祁羽用鼠标滚轮上下滑动着屏幕,问。
　　肖筱迟疑了下，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这里了。”
　　“嗯……好吧。”祁羽按下关机键，电脑屏幕缓缓暗下去，最终清晰地映出他和站在身后、眉头微锁的肖筱。
　　“肖筱。”祁羽轻声念出她的名字，“你该不会……”
　　刚刚那一碰面，并不是院长陆文第一次找到祁羽和肖筱。
　　下午在罗飞飞到处窜着放风的时候，陆文组织过医院的员工会议,会议只是些关于医院建设的普通内容，而会议结束后,他单独叫住了祁羽和肖筱二人。
　　他并没有透露什么具体的东西,只是模糊地说自己在进行一项厉害的计划,如果成功了可以造福全人类，很看好祁羽他们这样优秀的年轻人，问有没有兴趣加入他,一起为世界做出贡献。
　　话音刚落下，系统的提示音响起，祁羽就看见自己的视野中弹出了选择。
　　【是否加入陆文？】
　　【注意：若选择加入即更改主线任务，有隐藏身份的先天优势，但也可能有与其与玩家对立的危险，且不能在NPC面前供出其他玩家身份,请谨慎选择。】
　　面对表情兴奋得像传销头子一样的陆文,祁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否”。
　　尽管他有加入反派一下子淘汰掉所有玩家的信心，可他既然说过是站在罗飞飞那边的,当然就不会倒戈。
　　更何况要是淘汰掉了罗飞飞，以后的游戏里谁陪他玩呢？
　　“院长太抬举了。”祁羽公式化地笑着，“我觉得还不能担此重任，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我只想安分守己治好我的病人。”
　　那时肖筱站在他旁边，大概是看着系统消息出神，闻言看了他一眼，接口道：“……我跟祁医生一样。”
　　她虽然这么说，可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选择的。
　　祁羽当时没做他想，此刻回想起陆文抛出的橄榄枝，借着屏幕的反射一瞬不瞬地盯着肖筱，眼神似在诘问，又好像并不在意对方会说什么。
　　“嗯？怎么会呢。”肖筱从漆黑的屏幕里对上祁羽的目光，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提起唇角对他平淡地笑了笑，“我又不傻，跟他一起对付你们四个吗？当然是跟你们一起胜算比较大。”
　　表情真挚，站在祁羽的角度暂时分辨不出她到底有没有说谎。
　　祁羽沉默了会儿，慢慢开口：“那就好，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
　　好重……
　　有什么东西，黑黑重重的压在胸口，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迷迷蒙蒙中，罗飞飞感觉自己似乎是醒了，艰难地睁开眼想看清周围，可入眼只有模糊的一片黑影挡在自己面前，隐约觉得像是个人形。
　　意识很模糊，听觉却无比敏锐，罗飞飞听见耳边断断续续有人在哭，有人在笑，还有个细弱的声音穿过层层叠叠的吵闹，气若游丝地说着什么，传入他的耳中，一直重复着同样的话。
　　仔细听了很久，罗飞飞才依稀判断出那个声音在说：“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起初只是一个声音在说，渐渐的，无数声音汇集在一起，都在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
　　“好痛，好痛，好痛啊——！”
　　最后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像是有人拎着罗飞飞的耳朵尖声叫出来的一样，他猝然惊醒，猛地睁开了眼。
　　从窗户透进来的光亮隐约照出天花板的轮廓，老旧的灯泡悬在上空，跟罗飞飞大眼瞪小眼。
　　他仰躺在床上，胸膛微微起伏着，耳边似乎还幻听见刚才那些声音的余音，身上却骤然一轻，根本没有什么沉重的黑影。
　　鬼压床。
　　罗飞飞抬起手，用手背抹掉额头沁出的薄汗，舒出一口气。
　　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抱冤，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压我不如去压院长。
　　罗飞飞脑袋晕乎乎地想着，皱着眉翻过身，半边脸贴在枕头上，又一次沉沉睡去。
　　后半夜，睡得并不比之前安稳。
　　梦中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忽而飘在天空，忽而坠入地狱，身后还总有一群异形在追逐，累得像跑完了马拉松。
　　清晨六点，轻快悦耳但让人很想一拳头呼过去的音乐响彻整片医院的病房区，成功将罗飞飞从睡梦中拉扯出来。
　　这家医院的病人……大概就是被这样折磨得越来越疯的吧。
　　夜里因为医院整个氛围影响而一直受到梦魇和鬼压床折磨的罗飞飞顶着满头的乱毛，压着浓厚的起床气想。
　　草草洗漱完，罗飞飞与另外两人在食堂老地方无精打采地互相照了面，一时间几乎都懒得提起精神在这些护士面前演戏。
　　旁边的111号座位仍然空着，三人都看了座位一眼，默契地撇开视线。
　　“昨晚怎么样？”护士分完药后往下一桌走开，罗飞飞小声问其余二人。
　　“救命啊，鬼压床啊——”白乐心用崩溃的声线轻声嚎着，她眼下隐隐泛着一圈乌青，“麻蛋昨天本来就很晚才睡着，还鬼压床，又起这么早，让不让人活了！”
　　“告诉你个办法，死一次可以满血复活，绝对不会觉得困。”罗飞飞真诚地建议说，表情无害纯良。
　　白乐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是魔鬼吗！老娘本来就只剩下两条命了！你其实是敌人派来的卧底吧？！”
　　护士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点视线，几人立刻停下交谈。
　　护士看了两眼就没再注意这边，罗飞飞打开药盒将药捏在手心，压低了声音又问：“我也是一夜的鬼压床，但你昨晚干什么了，那么晚睡。”
　　“我还能干嘛呀，就是躺在床上滚来滚去想心事睡不着呗。”白乐心叹了口气，又搓搓自己的胳膊，“夜里出去上个厕所简直要被吓尿了，你那个疯子师父还真说对了，真有鬼在哭。”
　　“我昨晚也遇到鬼压床。”林亦初说着，看了眼罗飞飞，“有件事我觉得要说一下，我昨晚想去洗手间的时候走错路，走到了医生办公室门口。”
　　罗飞飞本想反驳白乐心什么疯子师父，听林亦初这么说立刻把这茬忘到脑后，和白乐心一起替他捏了把汗，白乐心紧张地问：“然后呢，你不会又死了吧？”
　　“……”林亦初选择性忽视这个问题，继续说，“我看见院长在跟祁羽身边的那个护士谈话。”
　　“然、然后呢？”等了会儿没等到下文，白乐心追问。
　　“然后我就走了。”林亦初说，“没听见说了什么。”
　　白乐心翻了个白眼，罗飞飞想了想，说：“只是谈话并不能代表什么，不过我们还是小心些……毕竟，大家应该都记得校园那一关的事情吧。”
　　所有玩家分组进行游戏，但遇到的关卡内容都是一样的。
　　提到这个，白乐心的语气颇为自豪：“我们那一组我可是反派哦！”
　　而她现在还能出现在游戏中，就说明她们那组最后是反派玩家获得了胜利，以少胜多，淘汰掉了多数的人。
　　罗飞飞和林亦初看向她的眼神都带上一点不一样的探究。
　　“你们这什么眼神，一次反派总不可能次次反派啊！”白乐心抗议着，这时护士开始催促病人吃药，她毫不犹豫地将药塞进嘴里压在舌下含住，作出吞咽的样子而后含糊不清道，“你们怀疑我，还不如多怀疑医生和护士那两人……”
　　昨天的药大家吃下去并没有产生奇怪的反应，但以防万一，话可以乱说，东西可不能乱吃。
　　“祁羽至少比肖筱可信度高些。”罗飞飞说，“他应该是自己人，不过暂时也提防下，别什么都说。昨天他告诉我一个消息……”
　　一份份早饭从厨房内推出，送到每个病人面前，罗飞飞对着自己面前仍然看上去毫无滋味的包子和豆浆，低声道：“他查了病历，发现这里的所有病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孤身一人，没有亲人、爱人、朋友，换句话说，就算消失了也没有人会在意。”
　　大早上的，几人心头都掠过一丝寒意。
　　食不知味地吃完确实没什么滋味的早餐，病人们被护士们督促着回到自己病房，等待医生每日早晨的查房。
　　有些意外的，罗飞飞他们路过111病房的时候，从门上的小窗看见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闭着眼躺在床上，似乎在沉睡，眉毛紧紧缠在一起。
　　罗飞飞看向林亦初，后者确认过一眼，点了点头。
　　就是昨天被带走的那个病人。
　　罗飞飞躺在自己床上，过了没一会儿，祁羽推门而入，面上带着神清气爽的微笑，肖筱推着病历车紧随其后。
　　“早安。”祁羽走到床边，低着头俯视罗飞飞，“睡得还好吗？”
　　“嗯……”罗飞飞一副精神不佳的表情，无精打采地看了眼祁羽，又草草瞟过他身后的人，“我还是肚子疼。”
　　“嗯？不是给你开过消食的药了吗？”祁羽顺着罗飞飞的话说，同时在车里的格子中找寻病历，突然对肖筱笑了笑，“哎呀，110床的病历可能还扔在办公室，你能去帮我拿过来吗？”
　　肖筱应了声，推门往来路走回去。
　　“好了，她走了。”祁羽看着门在眼前合上，一手插着口袋从容地对罗飞飞说，“我先说件事，今晚我值班。”
　　罗飞飞还没接话，祁羽又俯下身，背着光的笑容暧昧不明，压低了声音说：“所以，你想做什么都行。”
　　罗飞飞：……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


第61章 氪命的第六十一天
　　“祁医生,你能不能正经一点。”罗飞飞偏了偏头，感觉到一点压迫。
　　“嗯？今晚我值班，所以你可以随意调查啊。”如果忽视掉淡淡上扬的唇角，祁羽的表情可谓无辜，他又低声道，“罗罗，你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是我想什么，分明是你故意让我想什么啊你这个轻车熟路的老流氓！
　　顺着这个人的步调走,只会越来越偏离航线，罗飞飞努力把话题拉回正轨,说：“111床的病人回来了。还有,昨天夜里鬼压床,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说‘好痛’，你那边呢？”
　　“很奇怪，你昨晚开始所说的声音我全部都听不见,也许是只有病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祁羽轻轻扯了扯自己本来就松松垮垮系着的领带，似乎仍然觉得它碍事，“小心点肖筱，以及，今晚可以配合行动。”
　　罗飞飞没来得及问那句“小心肖筱”是什么意思，肖筱已经去而复返,拿着罗飞飞的病历出现在门口：“病历拿来了。”
　　“多谢。”祁羽对她笑笑,接到手中草草一翻，“大概还是吃多了,罗罗，你这样暴饮暴食可不好，看你的肚子都突出来了。”
　　祁羽对着罗飞飞平坦的肚子睁眼说瞎话，旁边肖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吐槽什么，硬生生忍住了。
　　罗飞飞眨眨眼，委屈地看着他，说：“嗯，知道了医生……”
　　随后立刻换了个表情和语气：“我们这么多人要吃饱呢，没办法呀。”
　　祁羽：……
　　肖筱：……
　　一言不合就飙戏，能不能好了。
　　医生们例行查完房后，当天无须检查或者特殊治疗的病人就到了自由活动时间。
　　罗飞飞思量着如何自然而然地查探111床病人的情况，刚推开自己的房门，就听见隔壁传来哭声。
　　“呜哇啊啊啊啊啊！！”白乐心已经跑到111的病床旁，披头散发地拉着对方的胳膊嚎哭，“妍妍！妍妍！你说好陪我玩的怎么就跑了！快下来陪我玩！”
　　名字随口现编，感情说来就来，情真意切丝毫不作假，罗飞飞驻足在门口默然，为白乐心爆发式的演技折服。
　　被叫做妍妍的女孩显然刚醒来，惊恐地瞪着眼左右张望，试图抽回被白乐心抓住的胳膊，声音是极力嘶喊过后的沙哑：“疼、疼！走开！”
　　“疼？什么疼？我不管，你陪我玩！”白乐心说着，装作气呼呼的样子一把撩起对方的衣袖，旋即微微僵了下，暗自吸了口凉气。
　　小姑娘苍白细弱的胳膊上密密麻麻布着红疹一样的针孔，周围泛着淤青，看上去一片触目惊心。
　　她是真的疼，奋力抽回胳膊后抱着自己的身体缩在床角，瑟缩着看向面前的白乐心和门口的罗飞飞，她的瞳孔震颤着，失去了应有的光彩，整张脸上都写着恐惧。
　　看着小姑娘惊惶无助的样子，白乐心脑袋里有东西“砰”的一响，觉得自己像一串突然被人点燃的炮仗，马上就要炸开将罪魁祸首炸个稀巴烂。
　　她深呼吸两下稳住情绪，装作无理取闹又将小姑娘另一只胳膊的衣袖也捞起来，然而，那一边的状态也并没有比之前好多少。
　　“麻蛋……”罗飞飞听见白乐心低低骂了声，“这是注射了多少药……妹子告诉我，他们都对你做什么了？老娘要替天行道！”
　　“不要！不要过来！”面对询问，女孩子像听不懂一样，只会重复着抗拒哀求的话，不断往床角蜷缩自己的身体。
　　走廊远处有动静传来，罗飞飞轻声出言提醒：“白乐心。”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果然没一会儿，被吵闹声吸引而来的护士走了过来，面色不善，手中握着随时准备给不听话的病人来一针的注射器。
　　“……妍妍昨天说好跟我们玩的。”面对护士不耐烦的审视目光，白乐心松开盲眼女孩的手，红着眼圈站在床角，两手指抓着自己衣服下摆，看上去非常委屈。
　　“啊……啊……啊——！！！！”护士还没说什么，缩在床上的女孩情绪突然崩溃了一样，疯了似的跳下床直将自己逼到墙角，还不够，像是努力要穿过墙溜掉，拼命往没有路的地方挤，惊惧交加地死死盯着护士手中的注射器。
　　“不要刺我！！不要刺我！！！救命、救命——！！！”
　　女孩见无路可走，蹲在墙角抱住自己的头瑟瑟发抖着呜咽，过了会儿突然惊叫着站起身，用疯狂的速度往门口跑，身体瘦弱单薄却将白乐心都撞得站立不稳。
　　女孩冲出门外在走廊边嘶声哭嚎边狂奔，门口护士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竟也没能拦住她，忙跟在她后面边追边喊：“来人啊！快来人！111床发病了，抓住她！！！”
　　就像那时在食堂里制服造反的病人一样，几个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没两下就一边一个按住女孩的肩膀将她按倒在地。
　　“你%&%……￥%￥%￥……&！”白乐心追出来看到这一幕，眼看就要忍不住破功，被罗飞飞从身后一把捂住嘴。
　　女孩被按在地上发出凄惨的嘶喊声，护士皱着眉走上前，将手中的注射器狠狠扎入女孩细弱的后颈。
　　液体随着推动缓缓流入血管，女孩子的声音渐渐虚软下去，片刻后，趴在地上没了声息。
　　护士摇摇头，示意男人将女孩子带走，同时回过头对罗飞飞和白乐心像赶牲口一样：“去去去，看什么看，再看你们也这样！”
　　“别、别杀我！别杀我！”罗飞飞胡乱喊着，强硬地拉过似乎想冲上前把护士掐死的白乐心往反方向跑开。
　　身后，瘫软的女孩子并没有被带往病房，而是被满脸木然的男人扛在肩上，在护士的指挥下往另一处而去。
　　白乐心的情绪不对，罗飞飞需要寻找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情急之下，拉着她闪身进了男厕。
　　两人冲进男厕，林亦初刚好踏下隔间外的阶梯，三人面面相觑地望了一阵，空气中透出诡异的沉默。
　　罗飞飞没事人一样抬起手打招呼：“好巧。”
　　林亦初没说话，有点恍惚，一时间对自己产生了点怀疑。
　　这里到底是……男厕还是女厕？
　　“隔间里都没人吧？”罗飞飞问他。
　　林亦初没有忘记打开水龙头洗手，在水流哗哗声中回答：“没有。”
　　罗飞飞点点头，这才松开白乐心。
　　“好气啊！你看到了吗？！”白乐心一被松开立刻叫起来，好在还没忘记压低声音，“那帮畜生都干了什么？一个女孩子！一个那么瘦小的女孩子！”
　　林亦初面无表情地对着她偏了下头，大概觉得对方情绪激动，暂时没法好好沟通，问罗飞飞：“她在说什么？”
　　罗飞飞将刚才的事情简单叙述一遍，转而对白乐心微嘲：“你这样沉不住气，是怎么在第二关伪装成反派淘汰掉其他玩家的？”
　　“……我那时候良心是痛的。”
　　白乐心听到这话，捂着自己的心脏说，“第二关那个女孩子也很可怜，但可怜归可怜，为了赢我能怎么办……良心这种东西，也只能放进油锅裹上面包糠炸着吃了。”
　　“而且那时候的又没有亲眼看见嘛，这次可是亲眼看见那个女孩子被戳了那么多个针孔啊！”白乐心回想起那场景，仍然愤愤不平，“太可怜了，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也许厕所是个能令人平复心情的地方，白乐心兀自发泄了一通后觉得心里突然升起的郁结好了些，深吸了几口气，立刻被污浊的气息呛得咳了两声。
　　“咳咳咳……呸呸呸，男厕所这么臭的吗？”她嫌弃地捂住了鼻子。
　　罗飞飞嘴角一抽，怎么，你们仙女拉的翔都是香的吗？
　　白乐心又扫了眼四周的构造：“话说回来，第一次进男厕所还有点小刺激，男厕所原来是长这样的，开眼了开眼了……”
　　罗飞飞又对他们说了下祁羽今晚值班的事情，两人都表示ok后，三人陆续走出厕所，为了避免太惹眼，继续分散活动。
　　路过111病房门口，罗飞飞往里面瞥了眼，床上维持着刚刚女孩子折腾出来的乱糟糟样子，门大开着，空无一人。
　　在走廊上遇见迎面而来的院长，对方似乎有什么事情急着需要处理，并没有分太多的关注给走廊上迎面而过的病人，只有他身边的护士薇薇面色不悦地冷冷瞥了他一眼。
　　罗飞飞走到活动室，刚探进一个头，果然看见昨天钓鱼的大叔坐在老地方，两手往前虚握着做出拿鱼竿的样子，身旁放着熟悉的塑料袋，头顶还戴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渔夫帽，乍一看像模像样的。
　　“大叔……”
　　“嘘！”
　　罗飞飞走过去，刚开了个头，对方立刻竖起一指放在自己嘴唇前，盯着眼前的地面，神色紧张地阻止了他的话语。
　　……这画面真是熟悉的配方。
　　罗飞飞乖巧地坐在钓鱼大叔旁边，驾轻就熟地假装自己也在钓鱼，两人静静坐在一处都不做声，罗飞飞不经意慢慢闭上了眼。
　　在他几乎要睡过去的时候，大叔突然大喊一声：“上钩了上钩了！！！”
　　罗飞飞猛然惊醒，就见大叔奋力地拉扯着不存在的鱼竿，费了好大力气将不存在的东西拉上“岸”，丢进空瘪的塑料袋，一脸满足。
　　随后，他才看向罗飞飞：“年轻人，来跟我学钓鱼了吗？”
　　“嗯，大叔……”
　　“叫我大球。”大叔说。
　　“嗯……好，大球。”罗飞飞从善如流地改口，“我昨天听到鬼哭了。”
　　大球手一松，塑料袋慢慢飘落在地上，像一条晒干了的咸鱼。


第62章 氪命的第六十二天
　　钓鱼者手一松将心爱的鱼丢在地上,想必是真的被吓住或是惊住了。
　　与他不同，自称撞到鬼的人反是平静得很，弯下身将落在地上的塑料袋捡起，递回对方手中。
　　“我都说了，晚上不能出门的！”称自己为大球的钓鱼大叔愣愣地看着罗飞飞交到他手里的“鱼”，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不是,你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一个个的就是不听劝呢！”
　　仿佛一个长辈在训斥不听话的晚辈,不听劝的年轻人委屈巴巴地用手指把玩着不存在的鱼竿,解释说：“我也没办法呀,我昨天晚上突然肚子疼，想上厕所……”
　　大球嘴巴大张着，片刻后才叹了口气：“你看你,得多吓人啊，来来来，钓个鱼冷静一下。”
　　没有什么事是钓个鱼不能解决的，如果一条不行，那就两条。
　　“哦。”罗飞飞听话地做出认真钓鱼的样子，目光注视着前方地面,但显然并不能专心。
　　他坐立难安,不一会儿又不断向旁边人瞟着，看上去满脑子心事,欲语还休。
　　“诶，你眼睛怎么了？”大球被看多了，终于奇怪地问，“河边风大，是不是沙子迷着眼睛了？要不我给你吹吹……”
　　“没、没怎么。”大球说着就凑上来，罗飞飞面对骤然放大的脸觉得比昨晚的鬼哭还吓人，他忙往旁边挪了一公分，“对了大球，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你终于想问我为什么总能钓到大鱼的秘密了吗？”大球听到这话，露出兴奋的神情，“其实也没有那么厉害啦，我也就是我们村里最会钓鱼的人而已，我看你天赋也不错的，如果你想跟我学我也不是很……”
　　“不是，不是钓鱼，我想问关于鬼……”罗飞飞打断他，将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像是怕被谈及的东西就在旁边看着他一样，“大球，你能不能具体说说，这个鬼哭是怎么回事啊？太吓人了，还有，我记得你之前是不是说过有个朋友夜里跑出去就没回……唔唔唔！”
　　“嘘！嘘——！！”话没说完，大球脸色忽变，一张大手几乎捂住了罗飞飞大半张脸，比罗飞飞更紧张地上下左右看看，“你这年轻人，老问这么多干什么？小心跟大强他们一样夜里被抓走！”
　　对方的大手直接阻隔了罗飞飞所有的呼吸通路，他脸蛋涨得通红，这人精神不正常，手上也没有轻重，罗飞飞简直觉得是在被谋杀。
　　好在大球警告完又松了开，罗飞飞如获新生地喘了几口气，缓过来后不怕死地继续问：“被、被抓走？你别吓我，被、被什么抓走啊？”
　　“当然是被……”大球理所当然地开口，而说了几个字卡在半路，自己也迷糊了，他倒吸了口气皱起眉，“咦，被什么抓走的？嗯……被鬼抓走啊，对啊，被鬼抓走的。”
　　“经常会有人被抓走吗？”罗飞飞注意着巡视者的位置，小声问他。
　　大球苦着脸挠挠脑袋：“是啊，一觉睡醒，阿强就不见了，肯定是不听话夜里跑出门去的。上次小明也是，说好第二天陪我钓鱼的，就不见了，还有阿亮……啊，还好你没被抓走，不然又没人陪我钓鱼了。”
　　再怎么问，他也给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作为回报罗飞飞陪他钓了会儿鱼，在对方指导下凭着想象钓上一条后谎称自己肚子又疼了，弯腰捂着肚子匆匆跑开。
　　走出活动室，走廊里迎面过来几个病人，见并没有医护人员，罗飞飞放慢脚步，站直身子。
　　活动室在二楼，想到大球昨天说哭声是从下面来的，罗飞飞转身拐下楼梯。
　　一楼是他们病房所在的地方，而他能到达的地方也仅限于病房区，其他地方因为限制仍然是未知。
　　罗飞飞回想起今早碰到陆文和薇薇时的情景，他们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来去匆匆，他脚步顿了顿，转身往那时他们去的方向慢慢走过去。
　　那个方向是医生办公室，罗飞飞路过办公室门口，偷偷地朝里面看了眼，与斜对门口坐着的祁羽打了个照面。
　　祁羽也没料到抬眼会看见罗飞飞，诧异一秒后移开视线，转而对肖筱笑着说：“那个，肖筱，麻烦你帮我把那边的病历拿过来一下好吗？”
　　正准备走出办公室门的肖筱迟疑了下，心中奇怪现在的男人都这么懒的吗，明明那么近为什么不能自己拿，而且只是个游戏而已又不给发工资，要不要那么认真的看病历写病历？？？搞得自己好像看得懂似的，今天这都拿多少次病历了！
　　想归想，她还是走过去将病历交给祁羽。
　　“谢谢。”祁羽对她报以微笑，熟门熟路，丝毫不吝于散发自己的荷尔蒙。
　　再看向门外，罗飞飞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再次路过了办公室门口，留给他穿着劣质病号服但仍能一眼认出的背影，头发乖巧地趴在头上，看上去可以想象出软软舒适的手感。
　　就如同罗飞飞此人给他的第一印象一样，以为是个软的，结果某种程度而言比自己还硬，掏出来……嗯，至少掏出来没自己大。
　　罗飞飞当然不知道办公室里那个人看着自己的背影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方才路过办公室后不一会儿，就在拐过弯后看见了一扇通往别处的铁栅门。
　　有个与巡视者同样打扮拿着鸡毛掸子的NPC站在铁栅门旁边，面无表情地在门前晃来晃去踱着步，腰带上别了一串钥匙，若病房是牢狱，他们就是恪尽职守的狱卒。
　　要探查那些区域，得把看守的人支开，还得拿到钥匙。
　　还有走廊里的监视器也是麻烦事，得想个办法，至少拖延些时间，留足找证据的时间才行。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等晚上祁羽值班才适合行动。
　　罗飞飞假装走错路，晃了一圈又往回走，手探入口袋中，摸到那枚小小的、精致的微型相机。
　　因为病号服只是一层单薄的衣服，内层口袋紧贴在温热的皮肤上，让相机也裹上了人体的温度，握在掌心微微发烫。
　　祁羽，应该是可信的吧。
　　算了，与其猜来猜去不如赌一把，大不了多费几条命呗。
　　反正，命多。
　　*
　　祁羽在办公室也并没有闲着，既然过多与罗飞飞他们接触会被怀疑，那么就自己先给罗飞飞找些线索铺路就好了。
　　医生看病历本就无可厚非，祁羽将所有病历堆在自己面前堆成了山，美其名曰刚上任不久在学习经验。
　　“护士长。”祁羽从病历山后走出来，敲响护士长办公室的门，“我问一下，111床病人的病历去哪里了？”
　　“111床？”护士长正将什么东西放入办公桌右侧的抽屉里，顺带上了锁，“你找111床的病历做什么？那个病人今天出院了，你当然找不到。”
　　“出院了？”祁羽视线在上锁的抽屉上只流连了一秒，若无其事地注视着护士长的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早。”护士长说着，起身往外走，将祁羽推出门后将自己办公室的门也锁上，“小祁医生啊，听阿姨一句劝，有空多管管自己的病人，不该管的别瞎管，啊。”
　　“知道了。”祁羽温和地笑着，回到自己位置。
　　肖筱从外面走进来，与护士长擦肩而过，相视微笑，随后问祁羽：“护士长说什么了？”
　　祁羽敲着键盘，看也没看她，说：“没什么。对了，你帮我把这一垛病历放回去，我看完了。”
　　“……你可真会使唤人。”肖筱认命地捧过病历，又问，“你从昨天就在看病历，有什么收获吗？”
　　收获，当然有。
　　比如，这些病人体检的频率是五天一次，他今天刚上班就查过111床的病历，那个小姑娘前天刚体检过，昨天应该是体检结果刚出来就被带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祁羽对这些检查不太懂，但翻阅着每一本并不厚的病历夹，直觉觉得得到的体检结果未免太简单了些。
　　他是见过那天罗飞飞做体检的，那么多项目的检查结果都被吃了吗？
　　想到这儿，他想起刚刚护士长锁起来的抽屉。
　　玩这些游戏，开锁的技能果然是要get啊。
　　“嗯，算有收获吧。”但不告诉你。
　　祁羽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她，模棱两可地回答，接着反问：“你刚刚去哪儿了？”
　　“我？”肖筱转过身，将病历们捧回它们该待的地方，声音平淡地传过来，“不是你让我去送检查单的吗？”
　　“送个检查单而已，你离开了半个小时。”祁羽轻轻笑着，“你是在这楼上楼下的一点距离里迷路了吗？”
　　“祁羽。”面对明显的质疑，肖筱不回答，反而稍重地将病历夹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引得办公室里其他医生不明就里地频频回首。
　　她转过身，脸色明明白白写着不开心，问祁羽：“你是不是怀疑我？”
　　“我为什么要怀疑你？”祁羽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敲击键盘，反问。
　　“我没有选择院长那边。”肖筱说着，声音透出掺着着急的委屈感，又强调着重复一遍，“我真的没有。”
　　这招对于一些男人可能管用，可惜，对于可能是敌人的人，祁羽提不起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
　　“嗯，我知道。”祁羽敷衍着，“别瞎想，去，帮我再把外面的病历捧进来。”
　　“……”肖筱内心在骂人。


第63章 氪命的第六十三天
　　罗飞飞睁开眼,就看见铺天盖地的暗红□□面，是代表走向终结、令人不舒服的颜色。
　　迟钝的大脑还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系统莫得感情的声音适时地冒了出来。
　　“是否使用复活卡？”
　　罗飞飞盯着那行字愣了一会儿，眨了下眼，整个人像没睡醒一样，没有动作，也没做出回应。
　　系统等久了，又重复一遍,罗飞飞这才叹了口气，揉着眉心对系统说：“请求查看死因。”
　　“正在处理,请稍后。”系统兀自滴滴滴了一阵,又说,“嘀——查询完毕，玩家44号本次死因：药物中毒。”
　　药物中毒？
　　罗飞飞回想起自来到游戏后每餐被逼吃下的药，昨天晚餐时不得已吃了一颗,事后虽然吐了些东西，但不排除药已经消化掉的可能，但今天三餐的药都是暂时压在舌下，找机会吐了，并没吃下去，顶多是胶囊外衣稍稍化了而已,应该不至于起药效。
　　莫非就是昨夜的那颗药丸导致的？
　　可都过去这么久,哪有致死的药只一颗见效还反射弧这么长的。
　　“玩家44号，是否使用复活卡？”系统安静了一会儿,又催促着问道。
　　“是。”
　　复活，当然复活。
　　死得不明不白的，哪有不回去报仇的道理。
　　罗飞飞掰着手指关节，心底升起些枉死的戾气。
　　“玩家44号选择复活，消耗复活卡x1，剩余复活卡x4。”
　　“复活倒计时，3、2、1……”
　　选择了原地复活，罗飞飞死不瞑目的意识重新回到游戏，他缓缓睁开眼，面前的场景与他刚到医院醒来时如出一辙。
　　他仰躺在狭窄的病床上，盯着暗沉灯泡在头顶发出的晦暗光芒，大脑慢吞吞转了半分钟，终于回想起进入复活界面之前的事。
　　他记得自己是跟大家一起用过了晚饭，回到病房等待入夜后行动，可在床上坐着，不知怎么的，突然间上下两扇眼皮忍不住彼此吸引，睡意疯狂上涌。
　　这种突如其来的困意肯定是不正常的，罗飞飞试图反抗了一小会儿，但最终没能敌过。
　　最后的记忆中，他只记得自己躺在了床上，大脑像是死掉了，但手指依靠本能掐着自己强行试图让自己清醒，然而并使不上力。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进来过，罗飞飞并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混沌意识产生的幻觉。
　　然后，就是开头的画面了。
　　重生的身体回复到最原始状态，罗飞飞第一件事是将手探入口袋中，他摸到了微型相机四四方方的轮廓，稍微放下心来。
　　从昏睡到复活应该没有过去太久，罗飞飞再等了会儿，警惕地听见门口走廊传来高跟鞋哒哒哒的脚步声。
　　他立刻松开相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灰楞楞的灯泡数星星：“一、二、三、四……十一、十二、十三、三十……”
　　肖筱推开房门，就看见他满脸认真地指着天花板念念有词，还数着数着就数错了。
　　她心道这人不会演着演着真疯了吧，犹豫着开口说：“祁羽叫你去办公室。”
　　“哦……是你啊。”罗飞飞回过神，见到是肖筱，他恢复到正常的样子应道，“知道了，我马上去。”
　　“嗯。”肖筱点点头，继续往林亦初他们的病房走去。
　　白天的精神病院虽然看上去也不太正常，但至少是有人气的，走两步总能见到人，可夜晚一扇扇病房门紧闭，甚至连光亮都没有，好像害怕将什么东西吸引过去一样。
　　所有病人都不约而同地守在自己一方小屋里，走廊中老旧的灯泡发出昏暗的光，尽头医生办公室从门缝透出的灯光都快比它们明亮了，由于整个医院墙壁颜色的原因，反射着灯光发出淡淡青色。
　　肖筱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回荡在空荡的走廊中，在这样的氛围里，活像鬼敲门。
　　可罗飞飞踏出屋门，不远处那轻飘飘的敲门声立刻被其他更多的声音覆盖，混杂在其中，几乎要听不见。
　　又来了。
　　这些声音介于清楚与模糊之间，有一刻罗飞飞觉得好像要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可下一秒又变成胡言乱语。
　　好像有很多人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聚做一团，有人在轻声说话，有人则是情绪激动地吼叫，有人在悲伤地哭泣，又有人神经质地大笑。
　　过多嘈杂的声音充斥着罗飞飞的耳膜，他捂着耳朵，朝走廊尽头办公室的光亮走去。
　　越靠近办公室的地方，声音越大。
　　最后几步罗飞飞差不多是跑着冲进了办公室，反手“砰”地带上门，将那些干扰人神智的混乱声音隔绝在门后，而说来也怪，门一合上竟真的像进入了正常的世界，听不见任何奇怪的话语声了。
　　耳边得到清净，罗飞飞也松了口气，抬头喊道：“祁……”
　　他话没能说完，因为一抬头就看见那个穿着白大褂、背影看上去应当斯斯文文的人抬脚一个回旋踢踹开了里间一间办公室的门，惊天一声巨响，木门被踹地狠狠撞在墙上，露出被主人紧紧隐藏的内在。
　　罗飞飞：……
　　在这种暴力开门法面前，游戏设置的一切锁似乎都形同虚设呢……
　　“啊罗罗，你来得正好。”祁羽站在大开的门口，回首看向罗飞飞，“我今天看见护士长藏了什么在办公室里，一起找找。”
　　罗飞飞朝他慢慢走过去：“你这么大动作，监控……”
　　祁羽伸手摸索着打开护士长办公室的灯，随手往后一指：“没事，遮住了。”
　　罗飞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向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emmmmmm哪里看得见什么摄像头，可怜的摄像头被一件比自身大上数十倍的白大褂搭在头上，都被重力压得弯下去了。
　　这种熟悉的简单粗暴处理事情的方式……
　　罗飞飞失笑，倒真是也不意外。
　　此时，办公室的门再一次被人从外面打开，林亦初高大的身影探了进来。
　　他神情淡漠，在合上门后罗飞飞觉得似乎从他脸上看出一点放松的神情，他低声慢慢带着嫌弃地说了句：“好吵。”
　　“我倒真想听听你们都听见了什么。”祁羽已经走进护士长办公室开始翻箱倒柜，“对了，办公室门可以锁上。”
　　“白乐心还没来。”林亦初迟疑了下。
　　“她不会来，我让她拖住肖筱。”护士长办公室里传出祁羽暴力敲击抽屉锁的声音。
　　回想起白乐心的演技，几人对她倒也不担心，林亦初依言锁上门，往祁羽那边走去，余光瞥见像吊死鬼一样挂在监控摄像头上的白大褂，脚步顿了一顿。
　　“那个……”
　　“我们动作快点，不会这么快被发现。”祁羽毫不在意地说。
　　“我可以黑了监控系统。”林亦初用说“我会打篮球”一样的平淡语气爆出自己的隐藏技能。
　　祁羽和罗飞飞闻言停下手中动作，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这兄弟刚刚说了啥？
　　麻麻，我们中出了个技术大佬！
　　“不知道在游戏里可不可行，只要给我电脑试试。”林亦初说着，视线瞥向办公室里办公用的电脑们。
　　“兄弟，你这个技能，有点厉害啊。”祁羽丢下拆了一半的抽屉，从里侧办公室走出来，因为需要大幅度活动，不止是白大褂被他穿成了风衣，连虚虚挂在脖子上的领带也被他彻底扯下来丢到了不知名角落。
　　至于为什么还要穿着碍手碍脚的白大褂，罗飞飞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说他一定是为了耍帅。
　　祁羽打开自己那台电脑，对林亦初大方地说：“随便用，是时候展现你真正的技术了。”
　　林亦初淡漠地一颔首，坐在电脑前，因为长手长脚的缘故病号服的长度并不合身，露出一截手腕，此刻搭在键盘上，罗飞飞莫名觉得从这截手臂看出了靠谱的味道。
　　他手指也比常人更长些，一接触到电脑仿若换了个人，神情依旧冷然，但十指如同钢琴家弹奏曲子一样在键盘上快速飞舞着，整个人散发出截然不同的气场，屏幕上快到看不清的一个个字母在排列组合，汇成罗飞飞看不懂的代码，映在林亦初漆黑的双瞳中熠熠生辉。
　　不多时，屏幕上出现了医院各个角落里无数摄像头照出的影像。
　　“应该是所有摄像头了，现在只有我们这里能看见这些场景，监控室那边被我替换成了它们昨天夜里拍摄到的画面。”林亦初停下敲击键盘的手，“但看里面的内容，这些摄像头只拍到我们可活动区域，其他地方有没有暂时不知道。”
　　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排列着无数的画面，乍看上去有些密集到恶心。
　　现场见识了一把黑客技术，罗飞飞差不多目瞪口呆。
　　教练，我想学这个！
　　从画面中可以看见病人们各自在自己的房间活动，有些躺在床上，有些神经质地对着空气说说笑笑，还有跳舞的。
　　而走廊上、活动室、食堂等地的摄像头都只照出一片暗摸摸，没有人在活动。
　　罗飞飞在众多摄像头中看见自己的房间，灯亮着，但理所当然地空无一人。
　　他想起自己早些时候的经历，问林亦初：“对了，你刚刚来之前，有没有复活过？”
　　林亦初一怔，抬头看着他：“有，我以为只有我……”
　　祁羽听着两人的对话，轻轻皱起眉：“什么意思？”
　　罗飞飞将自己莫名昏睡、感觉到有人靠近、随后进入复活界面的事情与林亦初确认一遍，过程八九不离十。
　　祁羽一边听着，眼神渐渐暗下去。
　　又有人敢碰他罩着的人？
　　不知死活的人真是层出不穷。
　　他拍了拍林亦初的肩，嘴角略略上扬，看起来似乎心情并不坏，慢慢开口：
　　“兄弟，调个监控看看。”


第64章 氪命的第六十四天
　　林亦初能控制监控系统,调个之前的监控视频看看也并不是难事。
　　只是看着祁羽的神情和语气，他总觉得对方不是在让他调监控来看，而是直接钻进视频里去将犯罪者杀人灭口。
　　“好。”他隐约觉得祁羽似乎对罗飞飞被人伤害一事反应过激了点，毕竟只是游戏里的命而已，又不值钱，但他生性不愿多问，况且自己也被害得莫名其妙丢了一条命，他跟罗飞飞遭了殃,白乐心大约也不能幸免，三条命的账,是该好好算算。
　　十指快速地在键盘敲击了一阵,林亦初按下回车键,大约一个小时之前罗飞飞房间的监控视频放大了出现在屏幕中央。
　　画面上因为夜晚和房间灰暗的灯光而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因为清晰度不够高还有偶尔线状点状的卡顿,像是在看老旧的默片。
　　视频里的罗飞飞坐在床边，低垂着头，过了一会儿抬手敲了敲自己脑袋，看上去精神不振。
　　这种状态没持续多久，罗飞飞似乎是支撑不住了，抚着脑袋慢慢往身后的床上躺下。
　　监控捕捉到他此时的表情,他眉头间形成纠结的小山丘,眼睛已经差不多完全是闭合状态，只是依着本能找到枕头躺了上去,头还往枕头上蹭了蹭，只有手指顽强地屈起，掐在自己大腿上，试图唤回清醒。
　　没一会儿，睡意彻底战胜了意识，他的手指慢慢放松开，平静地搭在身体侧边的床单上，神态祥和。
　　“快进一点。”画面中一直只有罗飞飞在昏睡，祁羽对林亦初道。
　　林亦初依言将视频四倍速播放，直到画面中蓦地闪现出第二个人影，刷地窜进来又很快出去了，他忙调回去一点，重新按下播放键。
　　监控摄像头的角度是在罗飞飞床正对面的侧上方墙角，对着屋里的方向，并看不见门。
　　青灰色的画面中，一个护士打扮的背影静悄悄地从界面下方出现，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罗飞飞床边，先是试探性地推了两下，见没动静，慢慢从口袋中拿出熟悉的注射器。
　　画面到这里仍然看不见护士的脸，画质不高也无法从穿着护士服全都长一个样的背影辨认出是谁，罗飞飞盯着这人戴着护士帽的后脑勺，想将这颗脑袋盯出花来。
　　尖锐的针头刺入皮肤，扎进血管，护士将注射器里的药物毫不犹豫地推进熟睡的罗飞飞体内，随后弯着腰在罗飞飞床上摸索一阵，因为角度问题并看不清是在做什么，随后又站在床边盯着罗飞飞看了片刻，这才转身往屋外的方向走。
　　转过头的一瞬间，三人看清了护士的容貌，电脑稍暗的屏幕上映出三张因为诧异微微怔住的脸。
　　错了错了，都错了。
　　怎么会是她？
　　他们本以为会是薇薇或者医院的其他护士，如果是玩家怎么说也应该是肖筱。
　　可竟然，是白乐心。
　　护士打扮的白乐心走出画面后，视频里又只剩下罗飞飞一人。
　　他躺在床上，胸口起伏逐渐变得缓慢，不多时，归于沉寂。
　　旁观自己被人杀死的全过程，罗飞飞好端端地站在电脑前，因为感觉不到被杀的实感，心里倒是没什么起伏。
　　“白乐心是院长的人。”林亦初声音低沉，最初的一点惊讶过后已经开始冷静分析，“这倒也说得通，她有足够的机会给我们下药让我们昏睡。”
　　“的确，我们三餐都在一起，对她毫无防备，她要对我们下药的确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罗飞飞望着视频中化作碎屑飘散又重新出现的自己，微微眯起眼，“然后再装作护士的样子进病房毒杀，平日的演技无可挑剔，不愧是曾经作为反方淘汰掉正方所有人的玩家，是个狠人。”
　　虽然可以复活，但至少耗掉对方一条命了，而且若不是林亦初有这种逆天的技能，他们还不能发现害死自己一条命的究竟是谁，八成都还傻乎乎的以为是院方。
　　“祁羽。”罗飞飞看向紧锁的门，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刚刚是不是说，让白乐心拖住肖筱？”
　　祁羽闭了闭眼，露出掺着歉意的笑，心道这回乌龙闹大了。
　　他一心以为肖筱是被院长招降的人，万万没想到……叛徒竟然出现在病人之中。
　　虽然也不能因此就完全洗清肖筱的嫌疑，但如果她是完全无辜的，就是祁羽的判断失误将她陷入了危险之中。
　　置之不理，就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林亦初，你留在这里，看看用电脑能不能侵入医院其他系统，找些我们需要的证据。”罗飞飞对林亦初说，“我跟祁羽去找人。”
　　“好。”林亦初点点头，手指再次飞速敲击键盘。
　　打开办公室的大门，因为长时间处在光亮中，走廊里本就昏暗的灯光显得更加晦暗不明，长长的走道像是怪物的食道一样，看不清尽头的情景，仿若走过去就是自投罗网，等着被蚕食殆尽。
　　铺天盖地的声音再次涨潮一样侵袭了罗飞飞的大脑，这些杂乱的声音不大，却很精神污染，他禁不住捂着耳朵企图阻挡一些，同时往走廊中迈出一步。
　　“又听见那些声音了？”祁羽的世界还是一片寂静清明，耳边只闻走廊中几盏电灯接触不良产生的滋滋电流声，他看见罗飞飞的动作，一边对他们口中所说的声音充满好奇，一边又有些担心罗飞飞的状态，“我一个人可以去，你去护士长办公室翻翻吧。”
　　“别，我可不会你那种开锁技能，找不来……”罗飞飞说着，脚下加快了步伐，往黑暗浓厚处走去，“快走吧，不然怕是只能给你的护士收尸了。”
　　两人在走廊里一前一后快跑，先是冲到白乐心所在的113号病房，撞开门，里面除了张空荡荡的床外别无他物。
　　罗飞飞忽然想起刚才在监控视频中确实没有看见二人的身影，仔细想想，恐怕可能是……
　　“祁羽。”罗飞飞看向他，突然问，“你进过女厕所吗？”
　　祁羽听到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挑起眉：“这个问题问得好像变态一样……但罗罗，我要提醒你，我们都进过的，还记得第二关秦莓是怎么死的吗？”
　　“也对……”罗飞飞沉吟着，忽然露出一丝微笑，在走廊青灰色的灯光下显得鬼魅，“那可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你猜猜，今天的女厕所会不会又发生了些什么呢？”
　　祁羽：……
　　不是很明白对方期待发生点什么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女厕这种地方，作为恐怖故事集中发生地之一，在各种各样的恐怖游戏、小说、电影中都扮演着异常重要的角色，这款游戏里似乎也不能免俗。
　　经祁羽的提醒，秦莓死时的样子又开始重新浮现在罗飞飞眼前，他总觉得此刻推进女厕门就能看见肖筱死状可怖的尸体，本就诡异的厕所在眼中更加阴气森然。
　　两人前后踏进女厕，放轻脚步，蹑手蹑脚的，罗飞飞过洗手池的化妆镜前看了眼，觉得自己真像要偷窥女厕所的变态。
　　这里的厕所夜里也只有跟走廊同款的昏暗灯光，是个人照镜子都能照出鬼样来，罗飞飞毫不怀疑这里的病人起夜上厕所能被自己吓出精神病。
　　光线的昏暗不用提，隔间里就简直是看不清东西了，需要自己凭着优异的夜视能力摸索，而厕所隔间的门一扇扇都紧闭着，每一扇打开都可能要面对着意想不到的惊喜/惊吓。
　　刺激。
　　厕所与办公室相对在走廊的另一头，在办公室那边可以听见比较吵闹的声音，而在厕所这里那些声音已经变得气若游丝，微不可查。
　　耳边的清净让罗飞飞脑袋轻松不少，他浅浅地吸了口气，忽然想起今天白天，白乐心在男厕时说的那句“男厕所这么臭的吗”，一经对比，女厕的空气倒真是清新不少。
　　“哈啰，有人吗？”在罗飞飞七想八想出神之际，祁羽已经上前打开了第一扇门，微弱的光线下，孤独的蹲位与他相对而望，有扫帚簸箕和拖把斜斜地倚在墙角，显然是被当作了储物间，除此以外空空如也。
　　罗飞飞也丢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检查另一面的隔间，带着点心理准备慢慢打开一条缝，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他再将门缝拉大了些，幽暗的光线照出里面的场景，也是连个鬼影都没。
　　一溜边的隔间门一一打开，都没有任何异常，整个过程中无论他们发出什么声响，也并没有第三个声音来回应他们。
　　直到罗飞飞检查到他这一边的最后一个隔间，却发现像是从里面抵住了一样，无论如何也拉不开。
　　“祁羽。”罗飞飞喊他，“你发挥作用的时候到了。”
　　祁羽也刚检查完自己那边的最后一个，毫无收获，闻言转身走过来：“乐意效劳。”
　　罗飞飞后退两步，留给他足够的发挥空间。
　　他本觉得这门是往外拉的不知踹能不能踹开，还替祁羽稍微担心了一下，而两秒后应声而开的门使他的担心飞到九霄云外。
　　最靠里侧的隔间光线最暗。
　　一只穿着白色高跟鞋的脚先出现在勉强照到光线的前半部分地面上，沾满灰尘的鞋底对着两人。
　　再往隔间里面看去，是护士淡淡粉色的制服。
　　两人心下一凛，祁羽主动走进隔间，蹲下身检查。
　　穿着护士制服的人上半身倚在墙角，手臂耷拉在身侧，是毫无生气的姿势，软绵绵地瘫在冰冷肮脏的瓷砖上。


第65章 氪命的第六十五天
　　厕所隔间里的光线昏暗,还散发着比外面更浓郁些的肮脏气味，即便女厕的环境已经比男厕好上许多，待久了还是有点难以忍受。
　　护士耷拉着脑袋软绵绵地半躺在冰冷的瓷砖地上，一时间无法判断她是生是死。
　　祁羽小心谨慎地走进隔间，长时间待在暗处的双眼终于慢慢适应了这里的光线，他慢慢蹲下身，伸出一手抬起护士低垂的脸庞。
　　指尖接触到皮肤的手感还是温热的，这张脸果然是意料之中的面容。
　　“怎么样？”罗飞飞的视线被他整个挡住了,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在隔间外捂着鼻子问。
　　“是肖筱。”祁羽说着,抬手在对方鼻下探了探,触及到细微的气流稍稍松了口气,“还有呼吸，人没死。”
　　在罗飞飞这种命多的人眼里，半死不活还不如死了重来痛快,但对于大多数人还是能保一命就保一命的。
　　只是白乐心对罗飞飞和林亦初都下了杀手，却唯独给肖筱留了口气，不免让人觉得奇怪……这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失了手？
　　眼下环境也容不得思索太多，二人合力将因为失去意识而变得死沉的人弄到祁羽背上，穿过走廊中愈演愈烈的喧闹声,将人带回了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仍然是灯火通明的另一个世界,里间的值班室里有床，肖筱被他们平放在床上,凭着明亮的光线可以看出她嘴唇虽然苍白，但脸上姑且还有血色，露出的脖子侧面有细小且泛红的针孔，显然与之前是相同的作案手法——药物注射致死。
　　而应当是犯罪者的白乐心仍旧不知所踪，哪里的监控器都找不到她的影子，也不知是躲去了哪里。
　　“她需要治疗吗？”罗飞飞看着肖筱气若游丝的样子，问祁羽，总觉得这微弱的呼吸不知何时就会断了。
　　祁羽只是个假医生，他想了想，凭他仅有的医学知识并判断不出这是什么情况，维持呼吸总不会错吧？于是马马虎虎从办公室角落推了台呼吸机进去，和罗飞飞一起对着仪器琢磨片刻，勉强给她接上了氧气罩续命。
　　简单处理完这边的情况，二人回到外间办公室，走向仍然奋斗在电脑前的林亦初。
　　祁羽对他说明情况：“肖筱果然被白乐心暗算了，但还有气，暂时死不了，你这边有什么新发现吗？”
　　“有。”林亦初应着，语气平淡，随后在键盘上敲击几下，继而面无表情地将电脑屏幕转了个方向对着他们，“你们看。”
　　电脑屏幕上显示出几个似乎是医护人员的档案，乍看上去平平无奇，可他们证件照右下方用红色戳子印着的“死亡”二字令人无端心底发毛。
　　“这些应该是游戏开始时系统背景解说里的，那些失踪的医护人员。”林亦初说出自己的猜测，“我刚刚试着连接外网想查查关于新闻报道关于医护人员失踪的具体名单，可惜失败了。”
　　虽然只是猜测，但游戏不会出现太多的无关要素，既然出现了，就算不是关键点，也是与关键点沾边的信息。
　　罗飞飞快速滚动着鼠标翻看了遍档案，并未提及这些人是如何死亡的，但光是外界宣布失踪而内部定为死亡这一点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这些应该能作为证据，要拍下来。”罗飞飞说着，伸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被体温熨得温热的微型相机。
　　林亦初却更先一步指了指自己放在键盘旁桌上的相机：“我已经拍了，你看看自己的任务栏。”
　　经他一提醒，罗飞飞调出任务栏才发现，任务二那一行后面多了些东西。
　　【任务二：用微型相机拍下有力证据，已完成20％】
　　这任务竟然还是有进度条的，才20%，还有更多埋在深处的东西有待发掘。
　　总算是有了些进展，罗飞飞心里轻轻地舒了口气，为了避免自己变成真疯子，这种地方实在不适合久待，还是早些调查清楚早些离开好。
　　祁羽则拿过他手中的微型相机仔细端详，啧啧奇道：“这相机真可爱，罗罗啊，你不够意思，这么有趣的东西都没拿出来给我看看。”
　　罗飞飞心道一个相机而已，这有什么有趣的，但他有些心虚，微笑着看向祁羽，没回话。
　　毕竟他总不能说，他并没有完全信任他来着吧？
　　按道理，游戏里不信任对方没有什么错，但对着好歹也是两死三番出生入死过的祁羽，对方也救过他不少次，饶是他也产生了些愧意。
　　祁羽的神色如常，看上去并没有意识到也并不在意这一点，他问罗飞飞：“你们这是个什么样的任务？”
　　“嗯……就是用它拍下关于真相的证据。”罗飞飞解释说，“林亦初拍下这些档案后任务的进度条涨了20%。”
　　祁羽两指捏着它，半眯起眼“嗯”了一声，随后将视线落在他先前破坏了一半的护士长办公室里。
　　他将微型相机轻轻抛起，随后在它下落到自己胸口高度时从旁边一扫握在手中，往护士长办公室走去，准备继续刚才被打断的溜门撬锁行为。
　　罗飞飞在一旁被他抛起相机的动作弄得胆战心惊，跟在后面扶额道：“这边都是男人你耍帅给谁看……稳一点。”
　　祁羽听见这话半挑起眉，先是反驳道：“都是男人怎么了。”随后不以为意地笑笑，“放心，我手一直很稳。”
　　说罢，将相机放在办公桌上，对上锁的抽屉继续一阵惨绝人寰的拆卸，努力了两分钟后，那颗小小的锁终于在他面前化作无物。
　　抽屉里果然藏着不少东西，祁羽从里面拿出厚厚的一叠文件夹，摊在桌上打开，只先瞥了眼最顶上那一页的纸就微微皱起眉。
　　“这些是什么？”罗飞飞凑上前，接过一份翻阅。
　　“122床，10月25日体检，心脏功能达标，肺脏功能达标，肝脏功能达标，大脑功能达标，神经功能达标，可择期进行……”罗飞飞轻声念出随便翻开的一页纸上的文字，“实验？”
　　再往下翻去，他手中这本文件夹里记录的全是类似的东西，每一床病人每一次体检后都有相应的数据和信息记录在纸上，后面再跟上人体器官等的功能评价以及可进行实验或还未达到实验要求。
　　祁羽翻着自己手中的那份文件夹，突然笑出声：“恭喜你，罗罗，你的检查结果是尚不合格，暂不考虑实验。”
　　“哦，那我谢谢他不杀之恩？”罗飞飞说着，挑起一边嘴角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嗤笑，“果然说到医院有什么问题，八成不是贩卖器官就是人体实验，呵，这些剧本能不能有点新意。”
　　“不要这么严格嘛，等你做了策划再弄些新意也不迟。”祁羽继续翻着文件夹，顺手拿起放在旁边的相机咔嚓咔嚓几声，“证据二，get√”
　　罗飞飞调出任务栏，果然看见任务二显示又变了。
　　【任务二：用微型相机拍下有力证据，已完成40％】
　　“等等。”罗飞飞看着自己的任务界面，突然反应过来祁羽刚刚的话，“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要做策划了？”
　　“嗯？”祁羽将微型相机交回罗飞飞手中，“罗罗，你一看就是要成为王者的男人，站在区区内测的顶端肯定没问题。”
　　看着祁羽真挚中带着笑意的眼神，罗飞飞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崔子源这个吃里扒外的大嘴巴。
　　拍摄完这些材料后，任务进度百分之四十，那么剩下的百分之六十……
　　罗飞飞默默地看向门口的方向，那里的拐角之后有他们不能抵达的区域，掩埋着医院最深处的秘密。
　　罗飞飞将文件夹拿起来想放回抽屉，脚下突然传来一声金属小物落地的脆响。
　　他愣了一愣低下头，一枚铜色钥匙静静地躺在他脚边，看上去年岁已久，手握着的地方已经被磨得光滑变色，旁边还附着一张白色的卡片。
　　“哇哦，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祁羽夸张地惊叹一声，先行蹲下身捡起钥匙和卡，“看来我们可以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
　　什么新世界的大门，怕是地狱的大门吧。
　　钥匙的颜色很配铁栅门，而那张卡更是怕玩家们不明白是什么一样，在上面用便签明明白白贴着：实验室。
　　接下来，就是展现演技的时刻了。
　　罗飞飞和林亦初站在办公室门口里侧待命，祁羽大咧咧地先走出门外，紧接着，罗飞飞就听见走过拐角后的祁羽突然用慌乱异常的声音气息不稳地大呼小叫：“不、不好了！不好了！有病人跑了！”
　　“什么？哪里？怎么这么不小心！”守门人的声音也传过来。
　　“那里！往那边楼梯跑了！”祁羽指向走廊另一边的楼梯，两个人纷乱的脚步声响起。
　　“快点快点！病人跑了我们没法跟院长交代，都要倒霉！”
　　罗飞飞透过细细的门缝看见祁羽领着守门人快速往反方向跑走，表情慌乱，丝毫不作假。
　　脚步声差不多消失后，罗飞飞和林亦初才从办公室走出，拐角后的铁栅门前果然已经没了看守者，它立在尽头，孤独地阻挡着黑暗中的闯入者。
　　罗飞飞将握在手中已经染上些汗水的钥匙插入锁孔中，果然契合，紧接着清脆的“咔哒”一声，铁门吱呀着不情不愿地向他们敞开了怀抱。
　　耳中能听到的声音在这一刻突然响到了顶峰，两人同时不适地皱了皱眉。
　　一瞬的剧烈嘈杂后声音又渐渐淡下去，他们谨慎地跨入铁门内。
　　虽然只是空荡荡的一道铁栅门而已，可一踏入，立刻感受到周遭氛围哪里不一样了。
　　前方又是一个拐角，没有光亮，通往未知的黑暗。


第66章 氪命的第六十六天
　　铁栅门后是更加黑暗幽深的走廊,前方不远处可以借着身后的光线依稀看见拐角，拐角过后更是一片隐藏在墙壁后的漆黑，从门口的角度看过去像是没有路，而浓郁的阴影使它看起来又更像是通往阴曹地府。
　　罗飞飞和林亦初打开门后都没出声，周围的环境让他们隐约有种发出声音便会吵醒沉睡的鬼物的感觉，两人手指动作比划了下，一齐往未知的区域走过去。
　　祁羽一人引开了守门的NPC，尽管有个不知所踪的白乐心随时潜伏在暗处,以祁羽素来的骚走位和操作，罗飞飞对他倒是毫不担心。
　　反倒是生死一线独自躺在值班室靠氧气瓶吊着命的肖筱,这条命能不能保住,只能自求多福了。
　　耳边的声音随着他们越过铁栅门,再一次剧烈了起来，像是一碗豌豆哗啦啦倒进滚烫的铁锅里翻炒，杂乱无序。
　　模模糊糊的,罗飞飞好像听到几句像是人话的发音，是痛极了、恨极了才会发出的语调。
　　拐角过后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摸不到电灯开关、也不敢贸然开灯，两人只能摸着墙壁用脚尖试探着前方地面，缓慢前进。
　　不知龟速磨蹭了多久，走在前面的罗飞飞脚下突然空了半个脚掌,他小心地再左右试探了下,确认是一级台阶。
　　“前面是下去的楼梯。”罗飞飞用气音对林亦初说。
　　对方“嗯”地应了声，两人再度陷入沉默,一前一后谨小慎微地缓缓而下。
　　罗飞飞踩下一阶楼梯，想着自己现在就像一个睁眼瞎子，过分的黑暗让他体会到盲人的辛酸。
　　话说回来，这会儿就算后面的人被什么东西掉包了，都无从发现呢……
　　罗飞飞想着，兀自被这种自己折磨自己的想法激出一层鸡皮疙瘩。
　　他晃晃脑袋，将自己的思绪从诡异的地方扯回来，关注于眼前的形势。
　　他们所在的地方本是医院一楼，一楼再往下，就是地下了。
　　罗飞飞想起大球最初提到有鬼哭时他问他在哪里，大球当时只是指着地面说“就是这里”。
　　这里的方向，往上垂直上去，似乎正好是活动室所在的地方。
　　疯子会说真话，清醒的人才会撒谎。
　　楼梯很长，而且因为看不清，两人走得十分缓慢。
　　一路上都是罗飞飞在前面偶尔说两句话，一是出言提醒，二是担心自己刚才可怕的想法变成现实。
　　而后面的林亦初“嗯”、“好”、“慢点”、“小心”地应着，让罗飞飞知道身后的人还跟着，并没有凭空消失或是被半路冒出的怪物抓去吃了。
　　除此之外，他再没有说过多余的哪怕一个字。
　　耳边一直充斥着渐渐清晰的说话声、哭泣声、嚎叫声，是以二人间的沉寂显得并没有很难耐。
　　但罗飞飞还是想吐槽一句……林亦初此人，真的太太太沉默寡言了！
　　虽说这种不说废话的个性某种程度上也很好，但是……这是在任务，若是平时，迟早把人憋死。
　　印象中他跟崔子源关系不错，难以想象他跟那样的小话痨一起时到底是怎样的场景。
　　不知往下走了多深，深到罗飞飞差不多快忘了自己是在一家医院里，都要以为是在山洞中探险了，他的脚再次往前探过去，“咦”了一声，随后一直往前移了半米左右，都还是平地。
　　“好像到底了。”罗飞飞对后面的人说。
　　“好像是的。”黑暗里，声音的主人不知何时越过罗飞飞走到了前面，“这里有个门。”
　　罗飞飞循着声音走过去，感受到人的气息在自己的左手边，他往前试探着伸出手，碰到了冰冷的金属。
　　而手覆上门的一瞬间，耳边无数个声音猝然间在脑海中放大了无数倍地炸响，要将人的头盖骨都掀上云际。
　　罗飞飞低低地“啊”了一声，脑袋骤疼，捂着头不受控制地往前撞在门上。
　　【好痛……】
　　有“人”在耳边哭诉。
　　又是这样的声音，又是这样的话语，与昨晚梦魇时一模一样。
　　果然，那时听到的也是这里的声音。
　　【好痛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
　　头痛得好像有人在脑袋里炸桥一样，罗飞飞都想跟着这些声音一起大喊好痛，他紧咬着嘴唇，若不是四周黑得如此浓郁，可以看见他本是淡绯色的下唇被自己咬得泛白，牙齿深深地印在唇瓣中，用力之大，直渗出了血丝。
　　林亦初受的影响比较小，但也不自禁地捂住自己头，感觉到头顶的血管在突突直跳。
　　身前的门受着罗飞飞的重量，突然自己朝内侧“吱——”的一声打开一条缝，罗飞飞只顾着欲裂的头痛，猝不及防，身体随着门就要往里面倾倒下去。
　　眼看重心已经失调，身后的林亦初千钧一发之际眼疾手快地拽住了罗飞飞后领，后者只觉得脖子被勒得一紧，突然一阵窒息，而后身体往后回归原位，稳住了身形。
　　门打开的一瞬间，脑袋里的那些声音像是百万只乱叫的鸭子突然集体被人掐死了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脑袋轻松下来，罗飞飞放过自己的下唇，喘了口气，这才尝到自己口中淡淡的腥味。
　　门外黑得如同黑洞，门内却有光。
　　光其实不明亮，透过没有全开的门投射出来更是微弱，但在走过了长长黑暗的二人眼中，已经算得上刺眼。
　　罗飞飞眯着眼舔了舔下唇，将自己溢出的血液添了个干净，轻声对林亦初说：“谢谢。”
　　林亦初点点头，手轻轻地搭在半开的门上，光线照亮了两人的各半张脸，变成两张阴阳二分的面容。
　　门里面，又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与地上医院的破旧不同的是，这里仅是一条走廊已经可以看出下方布置的精密，走廊两侧隔数米就有一扇铁门，视野尽头可以看见走廊拐了弯，目测地下的面积绝不会比地上少多少。
　　这么重要的地方门就这么开着？
　　这里面是有人还是没人？
　　一切都像透着阴谋的气息，但都走到这了，罗飞飞当然不可能怂怂地转身爬上楼梯回去。
　　罗飞飞轻手轻脚地将门推开足够一人进入的缝，闪身而入，门框开得有点矮，刚好够林亦初的高度，即便如此他还是弯了腰才猫进门里。
　　门里的空气中漂浮着奇怪的味道，似乎在哪里闻过，但显然并不常见，一时间在脑海中搜索不出准确的定位。
　　emmmmmm……什么都行，别是什么有毒气体就好。
　　想到这一点，罗飞飞用衣袖捂住口鼻，先用微型相机对着走廊咔嚓一拍，随后将相机放回口袋，转而拿出放在口袋中的白色卡片，“嘀”地刷开最靠近门口的一扇门。
　　白色的滑门在面前缓缓移开，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几台看不懂的机器，散发着人民币的气息。
　　管它是什么，拍了再说。
　　林亦初配合地拿起相机站在门口拍了一张，进度条前进了一点点，罗飞飞继续拿着卡挨个门刷过去。
　　几间下来，并没有什么看上去能说明什么问题的东西，只是空气中隐隐的气味越来越强。
　　罗飞飞刷开第五扇门时已经不自觉地放松了点警惕，本以为也就是先前几个房间的水准，不料这一刷，一股难以言喻的浓烈气味如同被打开了禁锢的闸门般，呛人心脾地扑面而来。
　　这气味不止是刺鼻，甚至熏得眼睛都微微发酸。
　　而房间内的物品，也让罗飞飞不适地蹙起了眉。
　　数十个透明的玻璃器皿排列在房间内的桌上和地上，器皿是密封的，淡淡黄色的液体中浸泡着人体各种各样的器官。
　　若只是这样倒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一家医院收藏一些人体器官的标本有什么大不了的，可若仅仅如此，空气中的气味也不至于如此之强。
　　罗飞飞捂着鼻子忍着眼睛都酸痛拍了几张照，目光被角落里一排一人半高的桶状玻璃容器吸引过去。
　　房间最角落的一拍玻璃器皿内，赫然是几个完整的人体悬浮在液体中。
　　死去的人与活着时看上去是不大一样的，罗飞飞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其中有熟悉的面孔。
　　111床的那个小姑娘，今天早些时候被带走的，晚上已经变成了一具苍白的尸体，悬浮在冰冷的福尔马林中。
　　“这是……”林亦初走到那一排玻璃容器面前，看清内容物后，脸上表情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怒意。
　　“失败品的下场吧。”罗飞飞的语气听上去轻描淡写，嘴角不受控制地肌肉抽着上扬一些，嘲道，“反正是些与社会毫无瓜葛的疯子，还不是爱怎么来就怎么来。”
　　女孩静静地漂浮在液体中，最后凝固的痛苦表情无声地控诉着上位者的残忍。
　　罗飞飞隔着玻璃平静地注视着女孩，闭了闭眼：“走吧，去下一间。”
　　“……门。”林亦初往后看了一眼，轻轻皱起眉。
　　罗飞飞心下一紧，转过身，他记得自己是后进门的，而且并没有合上，而此刻他们进来的那扇门却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自己紧紧闭合起来。
　　下一刻，几声电流打破了房间的寂静，门框上的墙壁忽然打开一扇小窗似的东西，随之一块黑漆漆的显示屏从里面探出来，“啪叽”一声打开，画面跳了两下，陆文那张斯文败类的脸出现在屏幕正中，身后立着神情淡漠的薇薇和甜甜笑着的白乐心。
　　“晚上好。”陆文扶了扶眼镜，对罗飞飞他们温和地笑着，“半夜不睡觉闯入不该闯的地方，罗罗，你不乖哦。”


第67章 氪命的第六十七天
　　显示屏从墙里面冒出来,像是一只巨大又丑陋的眼睛，带来监视者高高在上的问候，令人不适。
　　正下方的门受他们的控制将罗飞飞二人锁在房间内，形成密闭的空间，俨然是瓮中捉鳖。
　　对隔着屏幕猝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院长他们，罗飞飞犹豫了两秒，心里头产生一丢丢的迟疑不定，还没想好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合适。
　　谁能说说,这种明摆着已经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他这疯到底是该装还是不该装了？
　　都到这一步了,似乎只有傻子才会被一波装疯卖傻糊弄过去了吧,毕竟哪里的疯子会半夜有预谋地闯进别人的实验室？说自己是乱跑逛进来这一道又一道门拦着的地方？谁信？这谎无论如何都圆不过来的吧？可是现在被发现了身份的话,那第一条任务不就……
　　罗飞飞脑中冒出一大串弹幕暗自纠结的时刻，旁边的林亦初默不作声，他面无表情地举起相机,对着屏幕里的人两声“咔嚓咔嚓”，一套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叮！已深入敌方实验基地，游戏剧情进入最终阶段，任务一“装疯瞒过医院里的所有医护人员”已完成，本条提示后玩家不再受条件约束，被发现不会损失复活卡。】
　　【任务二当前进度：80％,请再接再厉,完成任务二后即将开启最终任务。】
　　想什么有什么，林亦初当机立断的两张罪魁祸首的照片推动了游戏进展,而系统提示也来得真如及时雨一样。
　　罗飞飞用和林亦初如出一辙的淡定表情注视着屏幕对面的陆文等人，脸上毫无波澜，心里笑出了声，想给林亦初竖个大拇指。
　　没有必要因为任务限制再装疯掩饰了，但不代表罗飞飞就会如他们所愿乖乖承认身份。
　　被任务要求必须要演的时候虽然尽心尽力但其实并不大乐意，这会儿不用演了却觉得来了劲，人就是这样，皮一下永远是件开心的事情，戏弄对手，更是开心无比的事情。
　　“院长？”罗飞飞无辜地眨了眨眼，凑近两步仰视着屏幕，惊讶道，“咦咦咦，你怎么在这个小框框里？哎呀，心心怎么也在里面？你们被这个东西吃掉了吗？”
　　对面是能通过显示屏上方的小摄像头看见罗飞飞他们的，无辜三连问配上真挚的表情让屏幕对面的白乐心嘴角不受控制地一抽：“罗飞飞，你这装的是疯子还是傻子……”
　　哦豁，小叛徒还敢吱声，两条命的账还没找你算呢。
　　罗飞飞回忆着一觉睡醒发现自己死了的惊悚，对着屏幕真情实意地微微一笑：“心心，说好一起玩的，我们找了你好久，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先跑进来了？”
　　被点名的白乐心还穿着病号服，是对肖筱下手后直接跑过来通风报信的。
　　她站在院长左后方，被这一句接一句的“心心”弄得后背发毛，本来想说些“我能怎么办这都是命运的安排大家都想赢的你不能怪我换了你也一样”这样的话，可张了张嘴又讪讪地闭上了。
　　罗飞飞明明是表情无辜纯良地笑着，可那双眼黑亮的眼神却暴露了纯良外表下浸染着黑色的内心，那眼神透过屏幕直直刺了过来，让她心底一紧。
　　只要是个正常人，做了坏事，多少都会心虚。
　　“你记得你说过什么吗？”罗飞飞看着她细微的表情，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先跑掉的人，是要下地狱的哦。”
　　白乐心：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这个人给别人擅自安上什么台词呢，我才没有说过！
　　她先前有过一丝虽然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但应该也不会被罗飞飞他们太记恨的妄想，也不知是罗飞飞什么表现让她被猪油蒙了心产生这个男生很好说话的错觉。
　　现在看来……对方非但不是如她所想的人，甚至还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这梁子可是结大了。
　　林亦初只淡漠地抬头看了眼他们就没将注意力继续放在上面，像是对他们说了什么都与自己毫无关系，他往前两步走到门边，伸手开始掰门缝。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贫瘠的条件以至于一个黑客大佬试图用脱离技术的最原始的方式打开面前的门，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哦。”这里的摄像头不止一个，陆文可以从几个角度看见他们的一举一动，他的声音从林亦初头顶的屏幕中响起，“因为……”
　　陆文金属镜框中嵌着的两片镜片划过屏幕的反光，他推了把眼镜：“这个门呢，它有时候，会漏电。”
　　他说到“电”字时，同时笑着按下手边的按钮，一阵不足以电死人但足够强劲的电流立刻从门上通过，游戏还贴心地显示出肉眼可见的蓝色电流特效。
　　“唔……！”林亦初猛地放开双手，发出一声忍着痛的闷哼，踉跄着后退两步。
　　“林亦初！”罗飞飞伸手在后面轻轻扶住他，语气稍急，可抬起头看清对方后，关切的语气变成了很不厚道的憋着笑。
　　实在不能怪他，林亦初通了一瞬的电后满头短发齐刷刷地刺猬一样竖了起来，他被电了是十分凄惨，但不妨碍罗飞飞没良心地想笑出声。
　　林亦初并不知道自己的头发发生了什么事，只看着自己的手摇摇头：“没事。”
　　电流通过身体的时候的确又麻又痛，幸好收手得及时，就是手指的皮肉被电得有点焦红了，灼伤一样，怪疼的。
　　“只是对不听话的孩子一点小小的警告。”
　　陆文的声音再次透过屏幕传出来，表情是一贯以来的温文尔雅：“劝你们还是……等等，罗罗，你干什么？”
　　罗飞飞左右看了看，从桌子上捧起一个透明的玻璃器皿，里面装着一颗完整的心脏，随着搬运的震动而在液体中微微上下晃了晃。
　　他听见陆文显然警觉起来的语气，抬起头注视着屏幕中的人，同时屈起手指将手中的器皿敲得咚咚响，随后当着显示屏高高举起：“你说什么，我没干什么呀？”
　　行动与说的话完全相反，下一刻，罗飞飞猛地用力将玻璃器皿掷向地面，在一片刺耳的玻璃碎裂声中，装载着心脏的器皿四分五裂，玻璃碎片四处弹开，散发着浓烈气味的福尔马林撒了一地。
　　那颗被从主人胸腔中剥离而出，早已不会跳动的心脏沾着液体滚了滚，粘着几片玻璃碎片落在罗飞飞脚边，贴在地上软软地、孤独地躺在满地碎渣中。
　　“院长！”薇薇的声音也从屏幕里尖锐地传出来，带着忍无可忍的愤怒，而院长则像是被突如其来的骚操作闪到了腰，微瞪着眼，抽搐的眼角显示出他兀自酝酿着怒意，一时间没有更多的反应。
　　“院长。”罗飞飞得寸进尺，自顾自地又捧起桌上一个装载着肾脏的器皿，“门，可以打开一下吗？”
　　“薇薇。”院长素来上扬的嘴角终于耷拉下去，面对这种不怕死的威胁，罗飞飞第一次见他露出不悦的神情，他低低地喊了声身边护士的名字。
　　“嗯，知道了。”薇薇早就等不及了，说着就弯下腰在旁边电脑上操作了一阵，按下回车键后偏过头看着屏幕中罗飞飞他们的方向，提起唇角冷笑一声。
　　看对方这表现，好像不太妙啊……
　　罗飞飞警觉地听见室内响起什么东西被打开的声音，然而门仍旧紧紧关合着，紧随而来的是什么气体被高速放入与空气摩擦产生的“嘶嘶”声。
　　毒药？被惹毛了想直接灭口？还是……
　　不管是什么，罗飞飞遵循着死也不能便宜了对方一定要膈应死敌人的本能，如法炮制着把手中的器皿再次摔成渣渣，再次向下一个器皿伸出魔爪，一边摔还一边喊：“哎呀这个好重哦手滑了，哎呀我不是故意的。”
　　“罗飞飞！”护士忍无可忍，爆喝出他的名字，看上去像要立刻穿过屏幕将人撕碎。
　　这下不止罗飞飞，林亦初也忍着手指的疼痛面无表情地开始砸场子，两人不断将各种器皿朝地上、墙上摔，整个房间充斥着乒乒乓乓的声音，十分热闹。
　　被放出的气体和房间里浓郁的福尔马林气味混在一起，也不知道有没有产生什么化学反应，罗飞飞多吸了几口，冲鼻的气味让他觉得自己差不多就要两眼翻白当场昏死过去。
　　他最后将手中的器皿猛地摔向房门，门还通着电，容器四分五裂后里面的内脏被电流电得贴在门板上，烤肉一样，散发出诡异的焦味。
　　屏幕里院长的脸已经黑到不能看了，从额头至鼻尖都笼上一层黑影，两片镜片反着光，阻隔了旁人对他双眼的视线。
　　“嘶嘶”着被快速放入密闭房间的气体很快充斥满整个房间，显然也起了作用，罗飞飞眼前一阵阵的发黑，逐渐觉得意识在脱离自己的身体，手脚也越发虚软，渐渐再也捧不动任何一个装满液体的器皿。
　　他扶着桌子慢慢下滑，手无力地撑在地上，膝盖浸入被自己折腾出来的一层福尔马林液体中，似乎还被混在里面的玻璃碎片刺破了皮，生理性的眼泪都被强烈的刺激气味熏了出来。
　　罗飞飞强撑着抬起头，在视野一片马赛克样的模糊中看见林亦初也倚着墙角不情不愿地滑落在地。
　　失去意识前的一刻，罗飞飞咬着牙提上一口气，虚弱地对着亮晶晶显示屏的方向，竖起一个愤怒、不甘、嘲讽，包含着无数MMP的标准中指。


第68章 氪命的第六十八天
　　黑暗,空洞，模糊。
　　罗飞飞的意识一直在不上不下的地方徘徊，时而觉得自己好像是醒着的，耳边能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细细碎碎的，像一堆聒噪的小虫聚在耳边，叽叽喳喳，烦人得很。
　　这种有人在耳边说话却怎么也不让你听清的感觉非常令人抓耳挠干,他下意识将全部的感知放在听力上，想再仔细听清楚,这些破碎的话语也如他所愿,渐渐在耳边凝聚成清晰的声音。
　　这些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尖锐哀切，有的虚弱幽怨,而所有的声音都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
　　好痛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
　　又来了，又是这句话，谁还没疼过了，整天哔哔哔，耳朵都要给你们念出老茧来。
　　被打扰了睡觉，罗飞飞暴躁地想着,过了一会儿突然觉得眼前朦朦胧胧地出现了亮光,起先只是像隔着浓雾迎面照射而来的车头灯一样，紧随着雾气慢慢散去,灯光也愈来愈强，强到刺眼。
　　手指骤然猛烈地抽动了一下，罗飞飞腾飞的意识猝然被拉回现实，猛地睁开了眼。
　　入目像看到一大团太阳在眼前放着光芒，下一瞬，他立刻又被近在咫尺的强烈光芒刺得合上眼皮，只留下一条勉强视物的小缝。
　　什么情况，一睁眼就看见头顶这么多闪亮的大灯泡？
　　罗飞飞条件反射地想抬手去挡，却熟悉地再次发现自己再次被束缚住了手脚，绑成一个任人宰割的模样。
　　“院长，他醒了。”
　　旁边一个平淡无波的声音幽幽地响起，薇薇抱着病历夹站在不远处，神色冷漠地看着他，眼神像在看一件物品，而非活生生的人。
　　罗飞飞这才注意到周围有人，头尚能自由活动，他歪过脑袋，用刚睡醒的呆滞神情耷拉着眼皮扫了薇薇一眼，对方回以嫌弃又带着怒意的眼神。
　　他对这个护士本就没好印象，只看了一眼又转向另一个方向，看见林亦初果然与他并排躺在不远处，似乎还处于昏迷中，一头被电成刺猬的头发已经软了下来，闭着眼的样子仍旧是一副淡漠脸。
　　他重新将视线转回正上方，眯着眼睛与刺亮的灯泡大眼瞪小眼一阵，后知后觉地看出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无影灯。
　　罗飞飞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对这玩意儿有点阴影。
　　他生平唯一一次躺在手术台上，是刚上大学的时候因为自己不小心，骑电动车冲进了小路旁边的沟里，速度还挺快，翻车后整个人飞出去一路磕磕撞撞，撞了个全身多处挫伤加骨折，被路过的同学送进医院躺了整整一个月。
　　那时候在手术台上，麻醉得半梦半醒，隐约睁着眼就看见头顶亮闪闪的无影灯和医护人员们带着口罩帽子穿着绿色手术衣的脸，他们在自己身上忙忙碌碌，似乎偶尔还能听见类似电锯和锤子的声音。
　　因为麻药的作用他当时虽然不觉得疼，但那场景在罗飞飞心里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直接与麻醉清醒后伤口的疼痛挂上了钩。
　　现在再看到熟悉的场景，罗飞飞又回想起那时摔下去的惨烈以及全身大大小小伤口的疼痛，忍不住龇了龇牙。
　　“醒了？”陆文听到薇薇的话，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身后跟着白乐心，他已经重新找回了面部表情的控制权，恢复成温文尔雅的斯文败类样，在离罗飞飞半米处停下脚步，“感觉怎么样？”
　　感觉怎么样……被绑在台子上待宰还能有什么感觉，罗飞飞嗤了一声，朝他露出并不友好的笑容：“院长这话问得真有意思，要不换你上来试试？”
　　陆文推了把眼镜，反光的镜片遮挡下看不见眼神，只能见到嘴角高高地扬起，他缓缓戴上胶质手套，拿起旁边桌上摆放好的手术刀，温和道：“罗罗，现在不装了？”
　　“彼此彼此。”罗飞飞争锋相对，反唇相讥道，“你现在不作出一副时刻为病人着想的好好院长样子了？”
　　“罗罗啊。”陆文另一手拿起镊子，从旁边的容器中夹出碘伏棉球，轻柔地从罗飞飞颈部开始一路往下擦拭，“你知道你摔坏的那些东西，费了我多少心血吗？”
　　湿润的棉球擦过皮肤，留下丝丝清凉的感觉，罗飞飞这才发现自己昏迷的时候病号服的纽扣已经全部被解开，整个胸膛到腹部都暴露在外，已经是完全做好了实验准备的状态。
　　“珍贵的东西就不要那样随便摆在那，不然万一哪天哪个疯子闯了进来，怪谁？”罗飞飞笑道。
　　陆文并不多言语，微微伏下身，望着罗飞飞丝毫不见惧意的眼，慢慢说：“谁损坏的谁负责补上，虽然你们并没有达到我实验需要的要求，但内脏，勉强还是可以用一下的。”
　　“院长，我觉得白乐心也可以用。”罗飞飞就是死也不忘要拉仇人下水，“你可得好好想想，有些人能背叛一次，就能背叛第二次。”
　　白乐心躺着也能中枪，暴躁道：“死到临头你就给我闭嘴吧！”
　　“罗罗，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陆文并不理会他挑拨离间的话，他说着，将镊子丢进弯盘中，手术刀的刀尖浅浅划过罗飞飞颈部的皮肤，所过之处留下淡淡红痕，“我会先割开你的脖子，再割开你的腹部，看看你温热的心脏是如何跳动的，看看鲜活的肺是如何呼吸，还可以看见每一根鲜红血管的搏动……你暂时不会死，只是有一点点疼而已。”
　　“然后，我会将你的内脏一个一个慢慢摘下来，你放心，我会很小心，不会伤害到它们，我也会让你清醒着看到它们一个一个的脱离你的身体……”陆文继续道，“你知道吗，活人的心脏刚摘下来的时候，还是跳动的。”
　　“你们实验室都不知道给实验对象打麻药的吗？”这描述足以让任何被实验对象汗毛直竖，罗飞飞吐槽着，心里知道自己是时运不济，碰到变态了。
　　陆文听到这话，摇摇头：“打麻药，是给乖小孩的奖励，像你这样不乖的小东西……”他说着，朝身后的薇薇伸出手，后者从自己口袋中掏出两个微型相机放在他手里。
　　陆文将微型相机捏在手中展示给罗飞飞看，手术刀在手中微微用力，罗飞飞立刻感受到刀尖刺入皮肤的刺痛，陆文道：“居然还藏着这样的东西，真的是，太不乖了。”
　　说罢，他将它们轻飘飘地丢到地上，抬脚狠狠踩成粉碎。
　　罗飞飞听着碎裂声，在心里为剩下的20%任务默哀，抬眸默默地瞥了旁边的白乐心一眼。
　　两个微型相机，也就是说，白乐心那里的八成并没有交给院长。
　　后者明白他在想什么，昂着头用鼻孔对着他，做出一副“你想都别想有也不给你”的表情。
　　“罗罗，你这样也算是因公殉职，美名一件呢。”陆文没注意到两人的交锋，他脸上在微笑，实则内心恨极了这些暗地里搞破坏想毁他计划的记者，故意将刀划开皮肤的速度放得极慢，想让躺在手术台上的人多多感受下这份痛苦，又说，“同时还能成为我的实验品，为人类做出伟大贡献，多么光荣伟大，对吧，罗罗？”
　　罗飞飞的脖子被划开一条竖直的口子，鲜红的血液从伤口里溢出，很快就染红了大半个脖子，翻了个白眼：“你特么……就瞎哔哔吧。”
　　此刻，不远处躺在另一个手术台上的林亦初有了动静，他低低地哼了声，悠悠转醒，一下子就注意到罗飞飞这边，睁眼就被他脖子全染红了的惨状吓了一跳：“咳、罗飞飞！”
　　“没、嘶……没死呢。”罗飞飞说一句话就带动脖子的皮肤一阵疼痛，艰难地咬着牙说。
　　“别着急。”陆文抬头淡淡地瞥了林亦初一眼，“慢慢来，等我取走罗罗的东西，下一个就是你了。我向来很公平，对躺在上面的人一视同仁呢。”
　　林亦初：……
　　那我谢谢你哦？
　　罗飞飞心里祈祷着这人最好快些弄死自己，这样他好复活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捶死面前的人。
　　可惜对方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折磨他，真按他刚刚说的做法，怕是等他断了气，精神也该崩溃了。
　　“砰——！”
　　实验室的大门外突然传来什么东西猛烈撞击的声响。
　　微笑着切割罗飞飞皮肤的陆文抬起头，不悦地看了眼门的方向，对薇薇说：“去看看。”
　　“是。”薇薇说着，走向门的方向，打开旁边监控门口的小屏幕，脸色微变，“院长，有人在撞门。”
　　“撞门？”陆文轻蔑地笑了声，“我们的门怎么可……”
　　“砰——！”
　　陆文自信骄傲的话语还未说完，现实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大耳光，随着最后一声撞击，门在面前滋滋两声，缓缓移开。
　　“怎么可……呃！”
　　门口的薇薇话还没说完，就被破门而入满身煞气的人用不知什么东西狠狠打飞到另一边墙角，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祁、祁……”白乐心立刻窜到林亦初的手术台后面，被他的架势吓得小腿一抖。
　　祁羽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洁白的白大褂沾满了血迹，往门口一杵，逆光的模样像恶煞修罗，他手中拿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拖来的椅子，显然刚刚就是用这个破坏了门的控制器。
　　“罗罗，你们果然还有同伙。”陆文看着自己的护士被打飞，面色不变，只对罗飞飞淡淡地说。
　　祁羽的目光自进了实验室就自动锁定住目标，见到罗飞飞的惨状，再听见院长的话，逐渐展示出令人胆寒的笑容。
　　“你什么东西，罗罗是你叫的吗？”


第69章 氪命的第六十九天
　　一上来就轻蔑着说出挑衅的话语,这与祁羽先前表现出的种种好好员工的样子都截然不同，即使变态如陆文也被那句“你什么东西”噎了一下。
　　他这辈子从出生就在富贵家庭，一路顺风顺水地爬到这个位置，受到的都是精英教育，从来都没被人用这种语气嘲讽过，顿了一顿后他怒极反笑，低着头用棉球沾着酒精慢慢擦拭掉手术刀上的血迹，放在盘子里,背对着祁羽缓缓摘下手套：“祁医生，你这样闯进来,还打伤薇薇,是不是……”
　　罗飞飞躺在手术台上,转动脖子的动作牵扯着伤口撕裂着疼，但他忍不住要往门口看过去，透过陆文抬起的胳膊可以见到祁羽此时的动作,他禁不住提起唇角嗤笑了声。
　　也不知道这NPC什么毛病，这种时候还装逼着慢悠悠的擦东西脱手套，把后背留给祁羽这样说干就干的敌人，可不是找死吗？
　　果然，他话没说完，祁羽已经两步上前抡着椅子狠狠砸中他半边脑袋,陆文大概是没遇到过这么行动派的对手,毫无防备地闷哼一声撞在手术台边上，身体沿着手术台边缘滑下去,半边脑袋立刻从太阳穴处淌着血低垂着，死了一样。
　　金框的斯文败类款眼镜摔落到地上，借着惯性在光滑的地面滑出去四五米，镜片磕出细细的裂纹，还染上了点飞溅的血迹，一直滑落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薇薇身边才停下。
　　“我不止打薇薇，还打你呢。”祁羽轻笑出声，“哐当”丢下手中的椅子，再随手拎起陆文的白大褂衣领将他扔到旁边冰冷的地上。
　　这下，就没有碍事的人隔在两人之间了，祁羽更加清晰地看清了罗飞飞暴露的可怕伤口，罗飞飞也仔细看清了祁羽身上惨烈的血迹，白大褂和里面的白衬衫都快变成红款了，像在血水里滚过一样。
　　“罗罗，怎么我才离开一会儿，你就把自己弄这么惨？”祁羽一手插在口袋里挑着眉，调侃道。
　　罗飞飞歪头看着他：“是你又来迟了。再说看看你自己身上的惨状，也没比我好到哪去吧？”
　　“我这不是自己的血，喉咙都被切了就少说两句话吧。”看着罗飞飞凄惨的样子，祁羽心情多少有点烦躁，在手术弯盘里翻倒一阵找到缝合的针线，盯着弧形的缝合针研究了一会儿构造，继而拿起它对着罗飞飞比划两下。
　　罗飞飞一下子不能淡定了，听说自己要被挖出内脏都没露出这么惊恐的神情：“等等，你住手，我觉得就这样破着也没什么，你先把我们松……嗯！”
　　“忍着。”祁羽的语气不容置疑，针尖随着话语立刻就说一不二地刺入了罗飞飞的皮肤。
　　“这特么……怎么……你好歹打个麻药啊！”也不知是不是针不够锋利，祁羽捅了两下才穿过皮肤，罗飞飞疼到虚弱地抗议。
　　然而事实上此情此景里并没有麻药，第一下有点迟疑，后手就很快了，祁羽像缝补撕裂的娃娃一样很快在罗飞飞脖子上打了好几个结，他的手法当然在伤口缝合方面并不标准，但胜在果断快速高效。
　　短短五分钟，罗飞飞觉得像过了一整天，偏偏祁羽还没给自己松绑，只能硬着头皮承受着，手术台都被他挣得吱吱响，全部结束的时候他满头是汗地躺在台子上，只能听见自己脑袋里嗡嗡一片，脖子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却如获新生。
　　“你……”罗飞飞看着祁羽终于舍得把自己的手脚解开束缚，一时却没力气坐起来，喘着气问，“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因为小的时候……”祁羽顺手拿起盘子里一把手术刀，刀锋上沾着没擦拭干净的血迹，是罗飞飞留下的。
　　他话刚说了一个开头，又堪堪止住，走到另一边帮林亦初松绑，同时漫不经心地说：“算了，没什么的，有些人就是什么上手都很快，天生的，没办法。”
　　小时候？小时候怎么了？家里穷没衣服穿要自己缝？还是从小有缝东西的癖好？或者祁羽根本就是个缝纫大触？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结果弄得罗飞飞反倒在意了起来，偏偏对方又缄默不语了，按罗飞飞的性格也不是会主动追根究底的，就被这样吊着胃口不上不下，憋出一口老血。
　　“比起这点微不足道的事……”银亮的手术刀在祁羽手中轻轻扬起，转了个圈又落回手心，紧随着被那只修长有力的手目不斜视地往旁边扔去，只听见女孩子一声惊惶的惨叫，借着周围东西掩饰在地上匍匐前进的白乐心一只手掌被手术刀穿过，钉在了地上，疼得手臂都抽搐起来。
　　“WOC、WOC……”白乐心冷汗连连，不敢把刀从自己手背上拔出来，抬头看向祁羽和罗飞飞的时候，一张脸都是苍白的。
　　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做了游戏生涯最错误的选择。
　　比起自己那些只敢背地里来的小动作，这个凭一把椅子闯开实验室大门又瞬间解决掉boss的正面肛大佬才是个狠人啊！啊不，这是个狼人啊！
　　她从祁羽一进门就躲在了下面，本看他们聊天聊得挺开心，大概已经忘掉自己的存在了，想趁对方分神的时候悄咪咪地跑到背后捅一刀，谁知道这人像哪哪都长了眼睛，头都不回就一刀穿掌，这是人吗？这特么是人吗！
　　她要举报！这里有人开挂！这里绝对有人开挂！
　　【嘀嘀，举报无效，系统未检测到开挂行为。】
　　系统贴心地打碎了她的幻想，将这本就匍匐在地上的女孩彻底打垮在地。
　　“好吧，你们赢了。”白乐心顺势彻底伏在地上喃喃着，一脸的生无可恋，“算我不走运，碰到你们，唉……”
　　“你……”罗飞飞从手术台下来，鞋子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光脚踩在地上感受到从脚底透心的凉意。
　　他们朝白乐心靠近过去，罗飞飞刚想开口问点什么，却见上一秒还撒开双手接受落败的女孩忽然扬起狡诈的笑容，歪着嘴角一笑，嘲道：“嘻，你们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罗飞飞：……这什么老套的反派诈降剧情和台词。
　　林亦初反应迅速，上前一脚踹飞她从袖口里滑出的控制器，白乐心的手腕腕骨被踢中，疼得惊叫一声，手中的东西也“砰”地撞到墙上四分五裂。
　　可显然，在那之前她已经触动了按钮，随着一阵机器开启的声音，实验室里侧的墙突然从中间展现出一条裂缝，往左右缓缓挪开，整面墙竟然是一扇隐藏着的门。
　　而门后面，才是奇观。
　　三人顷刻间都没有心思去管白乐心，全部被门后展现出的东西吸引过去，难以移开视线。
　　与门后的东西相比，之前见到的所有东西都根本算不上什么。
　　里面的空间很大，两排两米多高的圆柱形玻璃容器整齐地竖在地上，盛满了液体，每一个容器都连接着各种各样的管子，源源不断往里面的“人”身上输送着营养物。
　　没错，每一个容器中都漂浮着一个“人”——如果，这些看似人形，却又有着动物特质的生物还算得上是人的话。
　　这种只有在科幻电影里才出现过的场景活生生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罗飞飞心里闪过一大堆念头，最后定格在这么一句话：
　　这什么利国利民的人体实验？这院长是想组建兽人军队吧？！
　　“干得漂亮……小白。”身后，被祁羽打晕的陆文和薇薇重新恢复意识。
　　薇薇用病历夹撑着地，自己勉力站起身，又跌跌撞撞地将磕破一角的眼镜递给陆文。
　　那群玻璃容器里的液体随着泛起一串串巨大的泡泡，液体渐渐从底部被排光了，而那些插在兽人身上的管子也挨个脱落。
　　兽人们站在容器中，像野兽一样先是鼻头动了动，而后一个接一个缓缓睁开了眼。
　　初次见到这个世界的绿色眼睛闪着光，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又划过一丝作为野兽与生俱来的狠戾。
　　紧随着，容器的门在他们面前“咔嗒”一声缓缓打开。
　　“你们可不能怪我。”白乐心伏在地上看着一切，幽幽地说，“我也没有办法，我这是最后一条命了……我那时候被院长发现身份，如果不这么选择，游戏当场就要结束……我还不想这么快退场。”
　　“你这是给自己开启了地狱模式。”祁羽听着她的辩解，面对面前一波兽人大军也毫不畏惧，反而嘲笑道。
　　白乐心诧异于对方的自信从何而来，普通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不是应该万念俱灰了吗？
　　还没等她诧异完，突然感觉到一只手伸入了她的上衣口袋摸索，没找到东西，转而又探入裤口袋中。
　　“？！！！！”白乐心还没脱口而出一句“臭流氓！”，就见祁羽已经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地将手从她口袋里抽了回来，指尖捏着一枚熟悉的微型相机。
　　“你果然没扔掉。”祁羽轻笑一声，转而拿出手机对准了那群兽人，毫不犹豫地“咔嚓咔嚓”两下，同时不忘道，“既然选择另一方，就彻底一点，留着东西是想给我们送分吗？”
　　“谁给你们……”白乐心觉得自己竟无言以对。
　　她剩下的话语被淹没在猝然响起的系统提示中，祁羽又将相机递还给她，露出嘲弄的微笑。
　　【叮！任务二：用微型相机拍下有力证据，当前进度100%，任务二已完成。】
　　【开启最终任务：逃离疯人院。】


第70章 氪命的第七十天
　　【开启最终任务：逃离疯人院。】
　　系统声音一落下,三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聚到入口的方向。
　　此时，陆文被薇薇搀扶着站起来，一丝不苟的发型和衣着都乱了，很是狼狈。
　　而目光触到那些慢慢从容器中走出来的兽人，他忽然打了鸡血般一把推开薇薇，自己捂着脑袋摇摇晃晃地站着，眼中闪出狂热的光芒。
　　他接过薇薇递来的纱布捂住伤口，面容逐渐因为激动而扭曲成常人难以达到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心血们！”
　　兽人们不知是不是被他狂热的笑声吸引,纷纷转头往这边看过来，迈开步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陆文全然不复往日维持的斯文形象,笑得张扬扭曲,“好,好孩子们，快、快把这几个人……嗯？”
　　他收回视线一看，刚刚的地方已经没用了他口中“这几个人”的影子,只有被一把手术刀钉在地上的白乐心还在原处，正在暗自下狠心想把刀从手掌肉中□□。
　　“院长！”薇薇怒指着身后被祁羽破坏的那扇大门，“他们跑了！”
　　罗飞飞正赤着脚在走廊里飞奔，听见这声怒吼边跑边想：废话，任务都让我跑了我难道傻站在这听你们念台词然后等兽人大军过来咬人吗？！
　　“呵、呵呵……哼哼哼……”陆文捂着脸低低地笑起来，片刻后,五指遮挡下露出过分上扬的嘴角,“哎，说起来,我的这些心血们啊……还没有完全实验成功。”
　　白乐心此刻刚刚将掌心的刀□□，鲜血涌出流了满手，听见他这话，突然敏锐地嗅到一丝危险。
　　“他们虽然与兽类的一些基因优秀地结合了，身体素质变得很强，但可惜的是，我暂时没能保住他们作为人类的冷静思想，比起人类来，他们更像是野兽……”
　　薇薇在旁边真心实意地恭维道：“这不是院长的问题，我们的实验体本来就是些疯子，疯子哪来的人类思想。”
　　“薇薇，说了很多遍，对重要的实验体，态度好一些。”
　　陆文轻飘飘地斥责着，随后声音幽幽地、带着诡异的笑意继续道：“所以啊，这些孩子们，大多是根据动物的本能行动的……也就是说，对血的味道，尤其敏感呢～”
　　“woc……”白乐心用红肿的那只手捂着自己另一手不断流血的伤口，听到这话反应了一会儿后满脸懵逼。
　　这tm，坑队友啊！！！
　　而且犯规的是，院长额头的伤口竟然包了个纱布就完全不流血了，这种不符合科学常识的事情真的好吗！
　　兽人们眼睛冒着森森绿光，他们中有些是头部变成了狼或虎或豹的模样，有些则是四肢或者身体，不论哪一种，看上去都强健无比，有着正常人类无法匹敌的体魄。
　　“院长，我……”白乐心面对着兽人们，一步步后退着，后者如饥似渴的双眼死死盯着她，从喉底发出野兽捕猎前威慑的低鸣。
　　“哦，小白啊。”陆文扶着眼镜看了满是血腥味的她一眼，表情恢复成温文尔雅的微笑，“没有办法了，有些牺牲是不可避免的，你放心……你会成为我心血的养料，也会成为这伟大研究的一部分，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
　　粗鄙的话语在白乐心喉咙里压了又压，终于对着陆文面露凶光，张开满是血的手往他那张虚伪的脸上糊过去：“我【哔——】你【哔——】【哔——】【哔——】【哔——】【哔——】！！！！！”
　　……什么破游戏骂个人还要消音！！太太太不爽了！！！
　　薇薇见她要攻击陆文，当头一病历夹往白乐心的脑袋抡过去，可惜她刚刚被祁羽打晕过，身体的力量远不如以前，只将白乐心打得脑袋一懵，晃了两下。
　　白乐心站稳脚，又从嘴里骂了一串的消音，怒急了什么也不想管，就想跟这两个猪队友同归于尽，甚至不惜从伤口里挤出更多的血来，奋力朝陆文扑过去。
　　兽人们渐渐适应了活动，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只一瞬间，有几个已经嘶吼着扯住了白乐心。
　　走廊里的三人已经差不多跑到了尽头，而因为祁羽来时就是踏着一路的血脚印来的，血腥味的浓郁丝毫不逊于实验室内，更多的兽人见这里已经有同伴在等着分食，选择了冲向走廊，明明是两条腿走路，速度快得却如同猎豹。
　　而此时，白乐心也终于如愿将一手的血抹了陆文满脸，尖锐地放声笑着，痛痛快快地被兽人拉扯进兽人堆里，疼痛让她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一双眼直到最后都在恶狠狠地瞪着陆文。
　　陆文后退数步跌在地上，连镜片都被她的血染红了，入眼的世界都是一片红通通，他看着有几个兽人目光炯炯地对着自己，心里大骇，忙喊道：“薇薇、薇薇！帮我擦掉，快、帮我擦掉！”
　　薇薇应声忙跑去拿纱布和酒精，手还没有够到桌子，突然觉得小腿肚一阵尖锐的刺痛，低头一看，一只头部狼化的兽人匍匐在地上，正用不断流着口水的牙狠狠撕咬住了她的小腿。
　　“不知感恩的畜生！”薇薇用手中的病历夹狠狠打在对方头上，怒骂，“忘了是谁让你们这些对社会没用的疯子发挥出价值的吗？！你们就是这么对再生……啊、啊——！”
　　陆文见没有沾到血腥的薇薇也被袭击了，坐在地上一边蹬着腿妄图将面前的兽人踢开，一边心中慌乱。
　　不对啊，这不对啊？是哪里出了错？是哪里出了错？！
　　这个问题，他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了。
　　一片混乱中，红色的眼镜不知被谁踢飞到远处，静静躺在地上，围观了这场泯灭人性的闹剧。
　　走廊中。
　　罗飞飞他们跑到尽头时见到了自己最初进入实验室的那扇金属门，门后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黑漆漆。
　　此时，身后传来白乐心疯狂消音的咒骂声，兽类的咆哮被墙壁无数次反射着接踵而至，走廊中紧接着响起纷沓的脚步声。
　　三人隐约能知道实验室那里面发生了怎样喜闻乐见的自食恶果，脚步不敢停，径直冲进前方的黑暗。
　　这回，耳边并没有像来时那样无限循环的喊冤声，清净许多。
　　前方的路仍然看不清，黑暗中罗飞飞的胳膊忽然被一只手抓住，他下意识想挣脱，可对方抓得很牢，片刻不停地带他往前飞奔，像是能看见路一样。
　　“台阶到了。”祁羽的声音在侧前方很近的地方响起，罗飞飞下意识一抬脚，果然踩在与刚刚不同的高度上。
　　身后兽类的声音越来越近，野兽的夜视力素来很好，这里对罗飞飞他们而言是绝对的黑暗，对它们顶多是太阳下山了而已。
　　手臂突然被松开了一瞬，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身边飞了下去，毫无分量地落在地上，并且带走一片血腥味。
　　罗飞飞愣神的时候，手臂又再次被祁羽抓住往前带，对方说：“我把白大褂脱了，那件血腥味浓，大概能挡一会儿。”
　　身后的声音果然有一阵子没有靠近，在他们终于冲破这长长的黑暗走廊到达地面时，背后蓦然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
　　紧随着，一道黑影骤然从底下箭一般窜了上来，从背后将罗飞飞扑倒在地。
　　“啧。”祁羽不耐烦地瞪了那人头狼身的东西一眼，胳膊肘狠戾地击中对方眼睛，那兽人嗷的一声滚下楼梯，摔进下方的兽人群中。
　　而这一击也激怒了更多的兽人，他们纷纷龇着牙，下一刻就想将面前的几个人类撕扯粉碎。
　　罗飞飞觉得自己有点狼狈，刚刚扑的一下让他脖子上的伤口像脖子要被撕断了一样疼，然后被祁羽和林亦初拉着连滚带爬的冲出楼梯，路过铁栅门的时候，看见了守门者惨烈的尸体。
　　联想到祁羽血坛子里滚过的样子，很显然是他的杰作，他们忙将这亟需打上马赛克的尸体拖进铁栅门里面，随后在兽人飞扑而至的前一秒闪身而出，“咔嚓”一声给门落了锁。
　　有些兽人立刻被血肉吸引，低下头撕扯着守门者的尸体，有些则疯狂地撞着门，绿幽幽的眼珠子盯着他们，瞄准了一个猎物就绝不会放手。
　　经过刚才夺命狂奔的爬楼梯，罗飞飞的心率已经到达了顶峰，可还不能歇，毕竟，这还没有真的逃离疯人院。
　　此刻仍然是夜里，就算闹出这么大动静走廊里也还是只有他们几人，好像整间医院就只有他们这些活物似的。
　　三人不敢停留，忙朝着医院大门的方向再次奔跑，而刚跑过一条走廊，铁栅门那边传来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巨响，身后的脚步声再次热闹起来。
　　祁羽早就将逃跑路线摸熟了，也不慌，带着罗飞飞和林亦初熟练地绕着各种路，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医院大厅。
　　门紧闭着，但这种程度对祁羽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他远远地拿起大厅里一把椅子丢过去，半玻璃的门立刻被砸出能容纳一人通过的洞来。
　　紧随着又是一把椅子飞过去，林亦初也照着祁羽的样子又将门砸出个洞，这下整扇门上的玻璃差不多都形同虚设了。
　　三人钻出门外，医院最外面的大门像为他们准备好的一样敞开着，门口保安室的大叔还如先前一样漠然地看着一切，毫不关心。
　　“罗罗。”还差两步就要走出大门了，祁羽突然叫住了他。
　　罗飞飞回头看过去，隐约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罗罗，林亦初，你们先走。”祁羽说着，后退两步，“我去救肖筱。”
　　“……祁羽？”罗飞飞有点懵。
　　他看见祁羽的背后，那扇玻璃门后，许多兽人已经聚集在那，他们似乎是不能走出这扇大门，一双双贪婪的眼透过被砸开的洞口虎视眈眈。
　　这种时候回去救人？这怕是不要命了。
　　“我会出去的。”祁羽仍然在往后退着，眼看就要退到门边上，那些从洞中伸出的利爪马上就要抓到他的后脑勺了。
　　他像浑然不知背后的危险，笑容邪邪的，透着自信，说：“肖筱这回一半算我害的，我得负责对不对？信我，你们先走。”
　　“祁羽！”罗飞飞上前一步，被身后的林亦初按住了肩膀。
　　“林亦初，带他先走，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祁羽说着，最后勾起一个微笑，将染血的衬衫袖子捋到胳膊肘以上，转过身。
　　罗飞飞这才发现，祁羽脑袋后面微卷的发梢都被血黏住了，一撮一撮的贴在颈部。
　　肯定很不舒服。
　　林亦初点点头，二话不说借着自己的身高和力气将罗飞飞扛在肩上就往医院大门外走。
　　走出大门的一刻，系统欢脱的声音响起：
　　【叮！最终任务已完成，恭喜玩家44号成功通关！】
　　【玩家44号注意，一分钟后将登出游戏进入结算界面。】
　　医院的大门外是一片荒山的景象，大半夜的尤为吓人，走出门后，林亦初就面无表情地将罗飞飞又放了下来。
　　罗飞飞一时间没空找他算账，忙不迭地往回冲，可一到门边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住，无论如何也迈不出下一步。
　　倒计时五十秒。
　　“祁羽！”罗飞飞对着门里的祁羽大喊，他怕他听不见，大概是用了生平最大的嗓门，震得伤口撕裂般疼痛。
　　祁羽听见了，脚步一顿，回头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倒计时四十秒。
　　“你别逞强！”罗飞飞继续喊着，“出来！”
　　祁羽远远地看着他，似乎是苦恼地叹了口气，也没再理会，继续自己的脚步。
　　倒计时二十五秒。
　　林亦初看着罗飞飞担忧的模样，不解道：“他就算了死了还可以复活，他身上复活卡应该不少，你担心什么？”
　　罗飞飞双手虚虚地扶在空气墙上，听见这话，不知该怎么回答。
　　是啊，他担心什么？
　　一个游戏而已，祁羽这一路走来似乎没有死过，剩余的复活卡并不比他少。
　　所以他担心什么？
　　而且祁羽那么厉害，这么多关这么多危险都能化险为夷，这次肯定也一样，无需担心。
　　但是……
　　这种心情就算是罗飞飞也一时捋不清，思来想去，大概只能归咎于这个游戏太真实了。
　　倒计时5、4、3、2、1……
　　罗飞飞最后只看见祁羽转身往医院建筑另一个方向绕去的背影，周围的世界就被熟悉的白色渲染过去。
　　他维持着张望的动作，四下空阔，只余他一人。


第71章 氪命的第七十一天
　　“玩家44号开始结算。”
　　听着界面熟悉的结算声音,罗飞飞双手还虚虚扶在面前的空气上，好像那里还有着一堵墙，他怔怔地看着前方的空白，须臾才慢慢垂下。
　　第一次，明明通关了却忧心忡忡、怅然若失，连对最后的结算分数和名次这种东西都提不起兴趣。
　　“完成任务一＋10分，任务过程中一次未被发现＋10分。”
　　“完成任务二＋20分。”
　　“完成任务三＋30分。”
　　“通关贡献度＋15分。”
　　“玩家44号总积分85分，目前排名第一,由于本组尚有玩家未完成游戏，下一局初始公布本轮最终排名。”
　　“是否退出游戏？”
　　“……是。”
　　罗飞飞轻轻闭上眼,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再睁眼时,已经是游戏舱内的场景。
　　他这是怎么了？
　　舱内的座位很柔软，罗飞飞深深地陷在里面，随手按下手边的开舱按钮,望着舱门慢慢抬起而透进的光亮，皱着眉思考人生。
　　《惊笑游戏》就如它浅显易懂的名字，只是个游戏而已，就算再怎么真实，也只是个游戏而已，这一点他从头到尾都知道,或许有时候他自己也会被游戏剧情带入得很深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但他从头到尾都清醒地知道这只是游戏。
　　就像夜里做梦，经常会有清晰地知道面前一切都是梦境的感觉,不管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也都觉得稀疏平常。
　　就是因为清楚地知道只是个对现实不会产生任何影响的游戏而已，他才会在游戏里无所顾忌地想着大不了死一次之类之类的，反正只是消耗一张复活卡，命多任性，这放在自己身上是说得通，可看到祁羽刚刚那样冒着生命危险要冲回医院……怎么就说不通了呢？
　　祁羽可是到目前为止零死亡记录的人，罗飞飞自嘲地笑笑，也不知道自己在咸吃萝卜淡操心个什么劲，再说了，腿长在他身上，他爱救谁救谁，还能拦得住？
　　心里这么想着，身体却依旧很诚实。
　　出了游戏舱就该走人的罗飞飞，破天荒的，抓住了旁边也刚从游戏舱出来正准备跟他打招呼的林亦初。
　　“？”林亦初疑惑地看着他。
　　罗飞飞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声音却支支吾吾起来：“那个，你知道……祁羽的游戏舱是哪一个吗？”
　　说起来，祁羽能问都没问过他就准确地找到罗飞飞的游戏舱并倚在外面等，但罗飞飞还从未花心思去记过祁羽的是哪一个。
　　毕竟一百台游戏舱摆在一起，横十竖十排得方方正正的，哪个都长一个样。
　　罗飞飞不知道，林亦初当然更不知道，刚想摇头，旁边一个黄灿灿的东西突然扑过来撞了罗飞飞满背，也点亮了林亦初眼中的星光。
　　“大哥，好巧，又一起出舱啦！”崔子源元气满满地打着招呼，抬头撞见林亦初的眼神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又道，“林哥也在呀，你们在干嘛呢？”
　　林亦初还记不记得这次游戏之前崔子源喝醉酒的糗事尚不知道，但看崔子源的样子，这个当事人倒像是先忘光了。
　　罗飞飞刚想开口，林亦初却先一步说：“他想知道祁羽的游戏舱是哪一个。”
　　不知是不是错觉，罗飞飞觉得，林亦初对崔子源好像会格外热情一些。
　　虽然这个热情在他淡漠到极致的外表衬托下，肉眼并看不出来上升了多少。
　　“哇，大哥你跟了羽哥这么久，竟然不知道他是哪个舱吗？”崔子源看着罗飞飞大惊小怪。
　　罗飞飞抬唇微笑，顺势将胳膊横跨过崔子源的肩部，搭在他另一边的肩膀上又朝自己这边收紧：“谁跟了谁？嗯？”
　　“我错了大哥，是羽哥跟了你这么久！啊啊啊啊啊不是，我错了我错了，没有谁跟谁，我什么都没说！”崔子源被卡着脖子求饶，游戏室里回荡着他的鬼哭狼嚎。
　　林亦初在两人跟前微微低着视线看着这一幕，极轻地牵了牵嘴角。
　　“羽哥、羽哥的舱位是16号啦！”崔子源指着前方一个还紧闭着的游戏舱说，“诶？说起来，这次羽哥怎么还没有出来？”
　　“马上就出来了。”罗飞飞说着放过崔子源，往那边走过去，目光触及到那紧闭的舱门时，游戏中最后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觉得祁羽这一走就要葬身兽口，再也不回来，心里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悲壮。
　　下一刻，他狠狠地骂之前的自己煞笔。
　　一个游戏，还生离死别起来了，跟个姑娘家一样患得患失，什么毛病？
　　但他还是觉得想骂祁羽一通，于是乎倚在16号游戏舱边上，盯着舱门与舱体连接的缝隙出神。
　　崔子源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林亦初的袖子，将他拉得微微弯下腰来，附在对方耳边小小声询问。
　　他的眼神一直注视着罗飞飞莫名脾气不好的背影，没有看见林亦初在听他说话时仍旧瘫着一张脸，但两边脸颊带了点红。
　　“是这样的……”林亦初把游戏最后两分钟内的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崔子源了然地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大哥要生气……”
　　林亦初诧异道：“他生气了吗？”
　　崔子源被问得不确定了：“有、有一点吧？”
　　有没有生气，罗飞飞自己也说不好，他也不太想承认自己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就是经过刚才猝然的紧张、恐惧、担心后觉得心情不太美，想骂人，还想打人。
　　过了大概五分钟，面前的游戏舱“咔嗒”一声解了锁，罗飞飞敲着手指，果然看见一条修长笔直的腿从里面伸了出来，穿着他熟悉的休闲裤。
　　“嗯？罗罗？”祁羽从游戏舱出来，抬头就看见罗飞飞笑容温和地看着自己，惊喜道，“你在这等我？”
　　与他同时迈出游戏舱的还有不远处的肖筱，她抚着胸口似是心有余悸，环顾了下四周找到祁羽的方位，也朝这边走过来。
　　罗飞飞余光瞥到她的接近，笑了声：“是啊，来迎接我们奋不顾身冲进狼窟救美的大英雄啊。”
　　话说出口，自己回味着觉得怎么怎么不对，听起来酸酸的，像自己吃了不知道谁的醋一样。
　　他立刻看了眼肖筱，幸好对方离得远没听见，不然得让女孩子尴尬了。
　　肖筱没听见，祁羽是切切实实地听见了，露出意外的神情：“罗罗，你这是……吃醋了吗？”
　　罗飞飞：……
　　他就不该脑子一抽说出这句话！
　　“原来大哥是吃醋了啊……”崔子源站在罗飞飞身后，恍然大悟地喃喃道。
　　林亦初视线落在两人身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若有所思。
　　“哎，我不是说过没事的嘛，你看，我这也没缺胳膊少腿啊。”祁羽站直身子，看罗飞飞的目光从仰视变成轻微的俯视，一下子觉得自己气焰足了不少。
　　“废话。”罗飞飞失笑，“你就是在游戏里碎成渣，现在也不会缺胳膊少腿。”
　　但是会疼。
　　罗飞飞死过，也受伤过，他知道，很疼很疼。
　　游戏的真实性，在那种时候还不吝啬地展现着它的残忍。
　　真见到祁羽，罗飞飞又觉得自己要是骂点什么都像是无理取闹，被他插科打诨一下，心情也不灰暗了。
　　肖筱走过来跟祁羽当面道谢，祁羽笑着送走她后，转身对罗飞飞说：“罗罗，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罗飞飞莫名其妙。
　　“你这么担心我，甚至还特意在这里等我出来，我当然高兴。”祁羽灿烂地笑着，看上去心情确实很好。
　　“谁担心你……”罗飞飞嘴硬地否认，“说起来，你回去后到底死没死？”
　　“没有。”祁羽竖起一指在眼前晃了晃，否认，“当然没有。”
　　那种情况下返回那样的医院再带着人出来竟然一命通关？
　　知道当时情形的罗飞飞和林亦初都瞪着眼，不可置信。
　　“……你骗人的吧？”罗飞飞不信任地说。
　　“骗你是小狗。”祁羽说到小狗，抬起手像揉小狗一样揉了揉罗飞飞的脑袋。
　　罗飞飞猝不及防又被摸到，尽管并不厌恶了，还是条件反射“啪”地拍掉对方的手。
　　祁羽哈哈一笑，一手揽过罗飞飞的肩，半推半拉地带着人往外走：“走走走，哥哥今天心情好，请你们去泡温泉！”
　　他说的“你们”，当然不是单罗飞飞一人，心情一好把后面跟着的崔子源跟林亦初也算上了。
　　有钱人，并不会在乎是请一个还是一打。
　　“泡、泡什么温……”罗飞飞劲没他大，掰不动对方的爪子，边走边嘟囔，“公司里不就可以泡澡……”
　　“泡澡怎么行，那种下饺子一样的地方，难道你喜欢跟那么多人赤诚相待？”祁羽不愿将就，“我带你们去山上泡温泉，我知道有个地方温泉特别好，纾解疲劳、美容养颜，正好明天的游戏是下午才开始，我们来得及……”
　　听这意思，是还要过夜咯？
　　罗飞飞更加不愿意了，嫌麻烦，正想严词拒绝的时候崔子源扑上来大喊一声：“好啊好啊！我们去吧我们去吧！”
　　罗飞飞：……
　　他刚想劝这孩子冷静一点不要跟着听风就是雨的瞎胡闹，林亦初也在旁边平淡地说：“嗯，这几天累了，放松一下也好。”
　　……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不争气呢。
　　三人都想去，罗飞飞再推辞就显得很煞风景了。
　　说起来，温泉这种东西，还真没泡过天然的呢……
　　他被祁羽半揽在怀里，妥协地叹了口气。


第72章 氪命的第七十二天
　　四人回到各自的寝室简单收拾换洗衣物,崔子源兴奋得像个十八岁的孩子，不断从本就没有几件衣服的衣橱里拿起T恤和裤子在自己身上比划，问罗飞飞：“这件怎么样？这件呢？”
　　“嗯嗯嗯行行行都好。”罗飞飞头也不抬地敷衍着，这孩子怎么回事，泡个温泉而已，又不是去T台走秀？姑娘家也不过如此了吧。
　　好不容易各收拾出一个小包，罗飞飞和崔子源到这层宿舍区的入口与其他两人集合，远远的果然祁羽和林亦初早就等在那里。
　　两人看见他们,祁羽挥了挥手。
　　“呜哇，不愧是羽哥,连招个手都那么帅气！”崔子源迷弟滤镜十米厚地感叹着。
　　罗飞飞听见这恭维白了他一眼,有钱就是爹,呵，小崽子。
　　四人汇合后乘上电梯，遇见同样准备出门的王一山和俞元洲,刚完成游戏几人看上去心情也都很好，愉快地相互打了招呼。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在一楼下电梯，而是在祁羽的示意下更深一层地去了地下车库。
　　“我们开车去？”罗飞飞看着不知何时从口袋中拿出车钥匙的祁羽，“你有车在这？”
　　祁羽笑而不语，带着三人走了一小段后,抬手按下车钥匙,远处一辆黑色喷着暗红纹路的跑车“嘀”地给出回应。
　　“呜——哇————————！！！！”
　　崔子源第一个冲上前，两眼冒出金光,爱不释手地围着车打转：“羽哥？羽哥这是你的车吗？！太太太太太太太酷了！羽哥羽哥你是土豪吗？！”
　　“没多少钱的。”祁羽摸摸鼻子，偷偷看罗飞飞的反应。
　　嗯……意料之中，并没有表现得太吃惊或是太淡定，只是用稍微惊讶的目光打量着这车，又看看祁羽，不知道想些什么。
　　当车开出地下车库，驶出繁华的都市，爬上高速公路后，崔子源尖叫得更疯狂了，车本就够惹眼，这一阵赛过一阵的尖叫更是惹得过往车辆频频侧目。
　　这车不仅是跑车，还是个敞篷的，上了高速后祁羽就将车顶打了开，高速行驶带来的风呼呼刮着耳朵，将几人的头发都吹得露出了发际线，也将崔子源兴奋的叫喊声裹进了猎猎风中。
　　罗飞飞坐在副驾驶，被吹得有点受不了，他是不太理解这些有钱人的品味。
　　他侧过头看着被风吹成大背头的祁羽，对方显然心情是真的很好，脸上浓烈的笑意染得罗飞飞都跟着明亮起来。
　　崔子源喊累了，声音渐渐小下去，罗飞飞见他新鲜劲过了，抬高声音对旁边的祁羽说：“风太大会一直牵扯发根让发际线后移。”
　　一听就是胡编乱造，罗飞飞偏偏还义正言辞地继续：“发际线已经是现代年轻人的普遍危机，而且头顶受寒也会导致脱发，变成地中海。”
　　崔子源在后面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用手护住自己风中飘舞的金毛。
　　祁羽哭笑不得，但他有时候就喜欢听罗飞飞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爽快按下按钮：“行行行，我合上还不行吗，我好怕啊。”
　　离开游戏时是早上十点，经过一通折腾，到达目的地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祁羽选择的温泉旅馆在山脚下，一看也不是什么便宜地方，度假区内布置得如同私家别墅，独门独院的，每个院子里都有从山上引下来的温泉，除此以外，不远处有数十个开辟出的公共温泉可以让旅客们自由选择。
　　这天是工作日，这种消费高的地方人本就不多，此刻更是门可罗雀，几人差不多是包场了。
　　服务员将他们带到一间小别墅，将房卡给了他们一人一张，介绍道：“房子里的东西可以随便使用，自助餐厅在刚进园的那栋别墅里，我们也提供送餐服务，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致电前台，我们会二十四小时为您服务，祝您度假愉快。”
　　“嗯，谢谢。”祁羽微笑着对她点头致谢，服务员小姑娘没来由的脸一红，浅鞠一躬，转身走了。
　　真是祸国殃民……罗飞飞想着，“嘀——”地刷开了面前别墅的大门。
　　崔子源直到进了屋还有些不可置信，在屋子里转着圈上看下看：“羽、羽哥，这整个别墅都是我们的吗？这、这很贵吧？”
　　“熟人开的，不贵。”祁羽笑笑，随手将包扔在沙发上，人也跟着陷进去，翘起二郎腿拍了拍身边柔软的沙发：“来来来，都来坐，看看菜单想吃什么，让他们送过来。”
　　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份菜单，几人确实都饿了，任年纪最小的崔子源做主点了顿大餐，在餐厅的方桌上大快朵颐。
　　午餐过后，几人都没有困意，介于院子里的温泉随时都可以泡，他们决定下午先去外面的温泉挨个涮过去，这就需要在屋里先换好衣服再出门了。
　　别墅有两层，算不上大，卧室也只有两个，都是装饰得很欧式的古典大床房。
　　在选择室友的问题上，几人出了一点分歧。
　　“我跟崔子源一起住好几天了，跟他睡比较习惯，我跟他一间，你跟林亦初一间。”房门口，罗飞飞跟崔子源站成一排，对面前的祁羽说。
　　崔子源对跟谁一屋这一点倒是无所谓，不就是过一夜嘛，但祁羽听完罗飞飞的话后笑着看向他的眼神让他觉得心底发毛，脚步不自觉地往自家大哥身边更靠近了点寻求安全感，而这么做了后，祁羽的微笑杀伤力简直堪比游戏里的鬼怪了。
　　嘤嘤嘤妈妈QAQ！！！
　　崔子源在心里哭泣着，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可就难办啦。”祁羽收回恐吓崔子源的视线，故作苦恼地看了眼比自己还高出一小截的林亦初，“我们两个睡一张床，也太挤了点，好歹也是我请你们来的，能不能行行好，给我个轻松的睡眠环境？”
　　一直不表态的林亦初对自己被变相嫌弃了丝毫不在意，竟然也点点头附和：“对，太挤了。”
　　“哎，我看这样吧。”祁羽跨出一步，站在崔子源旁边，顺手就把对方朝林亦初推过去，“我跟罗飞飞一间，正好还能讨论下游戏策略，你跟崔子源一间吧，替我们照顾好我们的小人鱼啊。”
　　说完，也不管其他三人的意见，反手旋开身后的房门，拉着没有防备的罗飞飞后退进门。
　　看着门在面前开了又合，也就短短三四秒的时间，崔子源和林亦初面面相觑。
　　崔子源先开口：“那、那就这样吧？我们也先进屋换衣服？”
　　林亦初低头看着他，开口的声音轻柔低沉：“好。”
　　刚刚闭合的门内。
　　罗飞飞愣愣地看着屋内布置精致复古的欧式大床和小沙发，再看看通往阳台的巨大落地窗以及窗后阳台上的小吊椅，最后看向“咔嗒”把门锁上的祁羽，一阵无言。
　　“……大白天的，你锁门干什么？”罗飞飞问。
　　“嗯？你的意思是晚上就可以锁门咯？”祁羽笑着反问。
　　这是什么脑残的对话……晚上睡觉锁门防小偷不是常识吗？？？
　　祁羽锁完门后倒也没干什么罗飞飞隐隐觉得要发生的事，自顾自在屋里转了一圈，又坐进阳台上的吊椅里晃得“嘎吱嘎吱”响，满意地点点头：“嗯，这间布置得不错，很有情调。”
　　两个大男人一起住要什么情调。
　　罗飞飞翻了个白眼，从衣橱里找出干净的两件浴袍丢在床上，随口道：“快换上，待会儿让他们等久了……话说这床这么大，三个人都能睡，我倒不信你跟林亦初会挤不下……”
　　“嗯？”吊椅还因为惯性而继续“嘎吱嘎吱”地响着，祁羽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阳台踏着地毯柔软无声地凑到罗飞飞背后，近在咫尺的声音吓了罗飞飞一跳。
　　他坏心眼地看着罗飞飞小心肝微微一颤的模样，继续道：“你就这么嫌弃我？”
　　他靠得太近了，罗飞飞站在床边避无可避，被床角一绊跌坐下去，将云朵似的床垫压下去一个坑。
　　嫌弃么，倒也谈不上，就是觉得这人太不安分了，跟他在一起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比如现在这样一幅要逼良为娼的模样。
　　罗飞飞只是抬头看着他，眼神鄙夷，没有说话，祁羽本也就没想他会回答，自己扬着笑继续道：“罗罗，我可是最喜欢跟你一起了。”
　　这句话里有一个词，让罗飞飞的眼神不经意间躲闪了下。
　　祁羽没停歇，接着道：“你看，崔子源太吵闹，林亦初倒是不吵了，我跟他一屋怕是明早不到就要被憋死……罗罗你就正好了，不会太吵，又不会太闷，是我最喜欢接触的类型。”
　　他说着，身体微微前倾，一手撑在床沿，上半身离坐在床上的罗飞飞越来越近。
　　罗飞飞双手往后撑在软绵的床上，整个人更加往床中央陷进去，猝然紧张，挂在床边的一条腿已经蓄势待发地准备踢出去：“你、你做……”
　　话没说完，祁羽已经伸手从他背后床上拿起先前丢在床上的浴袍，站直身体坏笑着：“怎么，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罗飞飞：……
　　温泉之行刚开始就作妖，这一天一夜是不能好了。
　　罗飞飞在浴室里换完浴袍，感叹完浴室装饰的用心后走出门，祁羽也已经换好了浴袍坐在小沙发上。
　　他微长的头发在脑后扎起顽皮的小辫，两侧散落下的头发发梢微卷，更加勾列出长相的张扬，浴袍明明是能系好的，他偏偏要宽敞着露出半个胸膛，好让人看清这肌肉匀称的身体。
　　卖弄风骚。
　　罗飞飞撇撇嘴，在心里评价。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这人隐隐有点纨绔的气质，现在看来，八成真是个纨绔的富二代。
　　呵，万恶的有钱人。
　　罗飞飞一边在内心痛骂有钱人，一边朝祁羽走过去。
　　后者抬头看着他，笑着问：“换好啦？”
　　“嗯……”罗飞飞迟疑地说，“有件事。”
　　“什么事，说。”祁羽挑着眉，什么事能让他的罗罗这样忸怩？
　　“我……没有带泳裤。”罗飞飞说。
　　祁羽愣了愣，第一反应是往罗飞飞浴袍腰带以下的部位看过去：“那你现在里面……”
　　“当然是穿着内裤啊！”这个人在想什么！谁会光天白日挂空档啦！
　　“哦……”祁羽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罗飞飞差点拿旁边的花瓶往对方脑袋上砸出漂亮的花，想到面前的人是这次旅行的金主大人这才按捺下冲动。
　　“没事，这里有准备专用的内裤，不需要泳裤。”祁羽说着，拉开床头柜丢给罗飞飞一小包东西，“就是委屈你了，一次性的。”
　　罗飞飞接过东西打开，捂住了脸。
　　特么的是……白色半透明的。


第73章 氪命的第七十三天
　　罗飞飞再三确认户外温泉是男女分开的后,才不情不愿地换上一次性内裤，尽管是有了层布料遮挡，但想也不用想，从视觉的角度上根本遮不住什么，羞耻感爆棚。
　　他俩磨磨蹭蹭地从房间出来后，果然看见崔子源他们已经穿好浴袍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等了。
　　不知道为什么，崔子源的脸上还没泡温泉就飘着热乎乎的红晕。
　　“他脸怎么红了？”罗飞飞小声自言自语。
　　“嗯？”祁羽看了眼，意有所指地笑道,“可能也没有带泳裤吧？”
　　这一提醒，罗飞飞下意识将浴袍腰带系得更紧了点,总觉得□□透风,与旁边恨不能将浴袍当披风穿的祁羽形成明显的反差。
　　四人都准备好后,搭着屋里的拖鞋，慢慢往男汤那边走过去。
　　“呜哇！！！温泉！温泉！！温泉！！！”刚踏入露天温泉区域，崔子源就像是被关押多年的囚犯突然得到解放一样,喊着口号朝最近的一个汤池飞奔过去。
　　他看也没看旁边对这一汤池水的介绍，跟在后面的几人只看到金光一闪，宽大的浴袍已经孤零零地躺在池子边上，同时池水里激起零分的水花。
　　“诶你小心点，这个池水是这片区域最烫……哎呀，下去了。”
　　祁羽的语速跟不上崔子源撒欢的速度,话还没说完,刚落进水里的崔子源在水深只及腰部的池子里跳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好烫好烫好烫！要熟了要熟了要熟了！！”
　　几人无言地看着他满身通红地爬回池子边上，一边摸着自己滚烫的皮肤一边用脚小心翼翼地点着水,憋笑憋得很辛苦。
　　林亦初走过去将地上的浴袍捡起来，盖在崔子源身上：“穿上，别着凉了。”
　　“呜呜呜……”崔子源揪着浴袍，惨兮兮地跟在几人后面，前后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斗志昂扬的小公鸡顷刻变成了落汤鸡，还是快煮成鸡汤的那种。
　　“勇士。”祁羽边在前面带路边调侃他，“刚刚那个汤池有60度，你知道吗？”
　　崔子源没什么概念，可怜巴巴地摇了摇头：“我错了，我下次一定看牌子……”
　　说着，一阵冷风吹过来，把刚刚在池子里涮了一下的热意虚虚地吹散了，崔子源裹着浴袍打了个哈欠。
　　“得了，就这吧。”祁羽在一个粉色的池子边停下脚步，“快下去泡着，不然感冒了，明天还要继续游戏呢。”
　　罗飞飞对这充满少女心的池子不置可否，默默看了眼汤池旁的牌子：樱花汤。
　　不过，这种有颜色的汤池倒是不容易看见池水下面的东西。
　　罗飞飞想着，趁他们三人刚下池子背对自己，快速地脱下浴袍下到温泉水中。
　　他自认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转过身，却看见祁羽站在池子中央看着自己，视线有点低，嘴角噙着令人不得不多想的笑容。
　　“你……”罗飞飞坐在池边砌成凸出状的石头上，池水刚好淹没他的胸膛以下，对着祁羽欲语还休。
　　祁羽讳莫如深地笑笑，迎着他的视线大大方方地在他对面坐下，往后斜倚在池边，露出的上半身肌肉匀称紧实，罗飞飞不得不承认，有点羡慕。
　　时值秋季，泡温泉时既不会感受到上下冰火两重天，也不会热得怀疑人生，体感正正好。
　　樱花泉粉粉的，还带着淡淡花香，温度也适中，将身体完全沉在水底只露出一个脑袋，有种很温暖惬意的感觉。
　　崔子源被舒适的温泉水安抚了受伤的身躯和心灵，懒洋洋地靠坐在池边上望天：“啊……舒坦，羽哥呀，这里总共有多少个汤池？”
　　“嗯……我记得是
　　男女各56个。”祁羽指了指不断往上延伸的小路，“这条路一直往上，通到半山腰，最顶端是一个可以容纳二三十人的大池子，一路上两边隔一段路就有不同主题的小汤池。”
　　“那我们一个个泡过去吧！”崔子源又来了兴致，温和的樱花池让他没一会儿就忘记刚才差点煮熟的恐惧。
　　“可以是可以。”祁羽看孩子似的看着他，“如果你到时候还没晕的话。”
　　事实证明，刚泡到第五个池子，崔子源就不行了。
　　“我有点晕……”崔子源晕乎乎地往池子外爬，裹着浴袍坐在岸边长椅上，“啊口好渴……这边有池子里的水是能喝的吗？”
　　祁羽失笑：“洗澡水有什么好喝的，那边有饮品站，我去给你们拿点。”
　　说着，刚准备起身，林亦初先一步已经走出了汤池：“在哪边，我去吧。”
　　有人愿意跑腿，祁羽当然不会拦着，给他指了方向后继续懒散地瘫在池子里，露在水面之上的皮肤透出健康的红色，珍珠大小的水珠点缀在胸膛和手臂，不知是汗还是水汽。
　　池子里就余下两人，他侧过头看着另一边闭目养神的罗飞飞，狡黠地无声一笑，默默拨着水往那边划过去。
　　罗飞飞感受到有人靠近，眼睛都没睁就问：“祁羽，你干嘛？”
　　“不干嘛呀。”祁羽在他旁边靠着池壁倚下，“你还适应吗？”
　　“适应啊。”罗飞飞半睁着眼，隔着氤氲的水汽迷蒙地看着他，“阳阳那孩子一看就是平时缺少锻炼才……”
　　他话说了一半，感觉祁羽靠得更近了些，歪过头用岸上崔子源听不见的声音笑着问：“我是问，那条内裤穿着还适应吗？”
　　“……”
　　“诶，话说那个内裤穿上以后在水里是什么样子的？我很好奇，要不让我看看……”
　　说着手也不闲，顺势就摸了过来，罗飞飞不堪其扰，曲起腿在池壁用力一蹬，倏地游到了汤池另一边。
　　“咦，罗罗，你变了。”祁羽在对面故作惊讶和惋惜地感叹着，“以前那个会主动掀开给我看内裤的罗罗去哪儿了？”
　　这会儿林亦初用托盘端着四杯饮品刚回来，崔子源捧起热乎乎的柠檬水刚喝了一口，猝然听见这句话，猛地呛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大哥？！！！”
　　林亦初端着托盘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很快继续从托盘中拿出一杯饮品蹲下身递给刚游过来的罗飞飞。
　　罗飞飞深吸了口气，接过来道了声谢，温和地笑着瞥了眼得意洋洋的祁羽道：“别给他，让他自己拿。”
　　“哦，好。”林亦初把托盘放在池子边，走回长椅陪崔子源坐着，两人各抱着一杯热饮看向池子里另两人，默默抬杯喝下一口，动作频率出奇的一致。
　　过了没一会儿，祁羽似乎是泡够了，忽的在汤池里站起身。
　　池水随着他的动作荡漾起来，堪堪将泳裤遮了一半，能看见泳裤上方撩人的人鱼线和再往下引人遐思的……
　　咳……
　　罗飞飞收回不自主注意过去的视线，为了掩饰心里的尴尬，端起饮品嘬了一口。
　　汤池本就不大，祁羽没几秒就用走的到了罗飞飞跟前。
　　罗飞飞还坐在水里，视线直对着祁羽紧实的腹肌，因为刚刚饮品挡住了视线没来得及站起来，突然倍感压迫。
　　祁羽慢慢俯下身，越靠越近，身上温热的气息几乎要贴到罗飞飞脸上，然后……他伸手拿过罗飞飞背后托盘上的饮品。
　　随后，这人就这么绕过罗飞飞，仰头喝完饮料上了岸。
　　“走吧，去下一个。”祁羽披上浴袍，将沾湿了水的头发往后捋成大背头，“你还能泡吗？”
　　后一句话是对崔子源说的，后者迟疑地点点头：“嗯、嗯……感觉已经好了，大、大哥他……”
　　被点名的罗飞飞捏扁了手中喝光饮料的纸杯，将自己放在不远处的浴袍扯过往身上一裹，从池水里站起来：“走吧。”
　　崔子源盯着他手中的纸杯，觉得他想捏扁的可能是祁羽的脑袋。
　　温泉泡过头了，反而会变得疲惫。
　　几人再去最后两个有特色的池子泡过后就打道回府了，天色也渐渐暗下去，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回房简单冲过澡，罗飞飞从浴室出来时，看见祁羽已经让服务员送来了一桌大餐，客厅里故意只开了一盏昏暗的灯，虽然没点蜡烛，配上红酒西餐，却有种烛光晚餐的浪漫感。
　　罗飞飞看着暖暗光线下张扬的脸上带着点邪魅的祁羽，突然想，这人这么多花招，肯定特别会追小姑娘吧？
　　长得帅，看样子还很有钱，身材好，还要命的会撩。
　　啧，不知道多少姑娘遭过毒害。
　　祁羽自然不知道罗飞飞因为一顿晚餐能联想到他蓝颜祸水并不断腹诽自己，他招呼他过来坐下，不一会儿，另外两人也下了楼。
　　四人围着桌子举杯相庆，既是庆贺第四关游戏的顺利通过，也为明天即将开始的下一关游戏打气。
　　酒足饭饱后，几人都微醺了。
　　崔子源不能喝酒还闹着要喝，说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你们不能阻止他喝酒！
　　几人无法，反正这里也没外人，就随他开心了。
　　最后，软趴趴的崔子源又是被林亦初抱着回房的，就如上次一样，罗飞飞对那公主抱欲言又止，又觉得这二人的身量差距这样莫名和谐。
　　吃饱了有点犯困，但现在睡觉未免太早了点，罗飞飞又开始怀念起温泉的滋味。
　　想到别墅院子里就有独门独院的温泉，罗飞飞回屋换了件新浴袍，一个人溜进院子，确认身后没人后才解开浴袍腰带，慢慢地踩入水中。
　　啊……舒爽。
　　罗飞飞其实很喜欢泡澡的感觉，只是奈何以前不管是家里还是寝室里都没有条件，这回也算是借着祁羽的东风好好爽了一把。
　　舒服地眯起眼，像一只慵懒的大猫咪浮在水面上，罗飞飞伸手去够他刚刚准备在岸边的香槟，还没碰到托盘的边儿，微凉的香槟就被递到自己手中。
　　他下意识说了句“谢谢”，随后顺着那几根修长的手指看见也换好浴袍、蹲在汤池边笑眯眯看着他的祁羽，相顾无言。


第74章 氪命的第七十四天
　　“还适应吗？”祁羽素来是率先打破沉默的,他问罗飞飞道。
　　这话他几个小时前也问过，罗飞飞白了他一眼，抿了口酒：“我现在没穿那个。”
　　“我是问你温泉还适应吗，你想什么呢。”祁羽托着腮，目光在香槟和罗飞飞的唇上流连一番，本来淡薄的唇被水汽熏染着起了绯色，沾过香槟更是水润润的诱人。
　　祁羽盯着那双看上去触感应当很不错的唇，提起嘴角：“还喝呢,刚刚没喂饱你？”
　　浅浅一口低度数的酒却让罗飞飞猛咳起来，祁羽半跪在池边,关切地抬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成功让他咳得更加惊天动地,脸都涨成了煮熟的虾。
　　“诶，你刚刚说你现在没穿那个？”祁羽突然回味起刚刚的话，“哇,那你现在在水里是全裸着的？”
　　又不是在公共温泉！在自己家泡澡全裸有什么毛病吗？！
　　罗飞飞本就没缓过来，想开口辩驳，却一下子咳得更凶了。
　　温泉是乳白色的，飘着淡淡的奶香，其实并看不见水面以下的任何东西。
　　祁羽见罗飞飞窘迫的样子愉悦地笑起来，也解开浴袍,一手撑着池壁一下子跃进水中,却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随后也端起岸边另一杯香槟：“还准备了两杯酒,这是特意给我准备的？我们罗罗真贴心……”
　　“我……咳咳咳咳咳咳……我一个人想喝两杯不行吗？！！！”
　　罗飞飞忍不住没什么形象地吼道。
　　“嗯嗯嗯，好好好，是你想喝两杯，绝对不是特意倒好放在这边邀请我的。”祁羽敷衍着，抬头饮下小半杯酒，一双眼因为半眯变得狭长，看向罗飞飞带着调笑的意味。
　　这语气令人越发不爽了，罗飞飞轻哼了声，慢慢往旁边挪了点。
　　余光里，祁羽也朝同样的方向靠近一步。
　　罗飞飞蹙了蹙眉，再往旁边移去，祁羽也不着痕迹地紧随步伐。
　　罗飞飞移一下，祁羽挪一下，再移一下，再挪一下……
　　没完没了了。
　　这种行为蠢得很，如果有人旁观一定会感慨两个成年人竟然能无聊至此，也就看他们长得好看才能容忍了。
　　罗飞飞回头看了眼祁羽，眼神中的警告不言而喻，祁羽察觉出罗飞飞藏在平淡面容下的暴躁，见好就收，嘴上却还忍不住想皮一波：“好好好，我不过去了……罗罗，你不会真没穿吧？就算没穿也别躲啊，又不是个小姑娘……”
　　“滚你的。”罗飞飞骂了句，酒精和温热的泉水将他的皮肤熏得绯红，映在乳白色的池水上，像草莓口味的奶油蛋糕。
　　祁羽微微出了神，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往后倚在石壁上，石壁微凉的触感透过背后的皮肤传到四肢百骸。
　　温泉泡得整个人都酥软了，玻璃酒杯中香槟的颜色映着奶色的背景也很好看，祁羽轻轻摇晃着手中精致的酒杯，开口：“罗罗，我们好像从没有这样两个人待在一起，悠闲地说过话吧？”
　　罗飞飞心道你什么时候不都表现得很悠闲吗？表面上没怼他，附和道：“是吧，游戏里都很紧张。”
　　祁羽轻轻叹了口气：“都认识这么久了……”
　　“四天。”罗飞飞毫不客气地拆穿，理智无比。
　　“嗯？”祁羽刚酝酿好的感情被打断，仔细想了下，惊讶地发现确实才仅仅是四天而已。
　　短短四天，因为游戏的缘故而将时间延长了数倍，再加上游戏那样紧张的环境更能促进人与人的情谊，有点类似吊桥效应，祁羽觉得自己已经认识了罗飞飞几个月。
　　“好吧，四天就四天。”祁羽接着说，气势一下子弱了不少，“就算才认识四天，我们也出生入死四天了对不对？罗罗啊，我们好像还从来没聊过游戏以外的事情。”
　　游戏以外的事情？
　　罗飞飞不明所以，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而且罗飞飞本来就不是多善于聊天的人，作为游戏里的同伴，不聊游戏聊什么？
　　祁羽也并没有让罗飞飞开头的意思，自己问：“说起来，你多大了？看上去应该比我小吧，大学生？”
　　他虽然之前第一关结束后就让人去查了跟自己一组的人到底是谁，但并没有查户口一样将对方查个干净，毕竟，黑纸白字的档案太无趣，人还是自己去了解才有意思。
　　“23。”罗飞飞说，并不会对自己的个人信息讳莫如深，“大学刚毕业，工作过一个月，看见游戏的内测招募就把工作辞了过来的。”
　　温泉泡得酒意慢慢上来，罗飞飞话也变得多起来，不等祁羽继续问，又抿了口酒继续说：“我爸知道了以后没给我什么好脸色，但是吧，人在外地，他们也管不着……”
　　“嗯？你爸是觉得玩游戏……不正经？”祁羽想象着罗飞飞反抗自己老爸的叛逆样子，挑了挑眉。
　　“嗯，长辈嘛，大多觉得玩物丧志……别说只是个游戏内测了，就是我现在变成什么职业选手，也难免被戴着有色眼镜看……”罗飞飞说着，轻轻打了个嗝，“我大学，按他们的心意学的金融……我不喜欢，嗯，从来不喜欢。”
　　“所以你就想趁着这个机会，进EGG当策划？”祁羽问。
　　“嗯……我从很久以前就是EGG的粉，说起来，还没跟崔子源计较他的大嘴巴。”罗飞飞笑了笑，雾气氤氲下的眉眼愈发柔和，“能进EGG，至少能证明，我可以按自己喜欢的路走下去吧。”
　　罗飞飞说完后沉默了一会儿，仰头喝下酒杯中最后的酒，有一滴顺着唇角溢出，流过微微泛红的下巴，滑进锁骨，与身上沾染的水汽融为一体。
　　过了会儿，又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眼祁羽：“你呢？”
　　“嗯？”祁羽没回过神。
　　“平白得了我这么多信息，总得给点回报吧？”罗飞飞酒意上涌，眼睛湿漉漉的像被温泉水给泡的，朝祁羽勾唇一笑，“祁少爷，你出手这么大方，是哪家的公子哥啊？”
　　那句慵懒地用带着轻微沙哑的语气喊出的“祁少爷”，像幼猫的小爪子轻轻挠着他被温泉泡得软乎乎的心，痒痒的。
　　祁羽半眯起眼看向他，没有回答自己身份的问题，喉结上下滚动了一轮，舔了舔唇道：“罗罗，我们合作吧。”
　　“合作？”罗飞飞挑着眉，轻笑着，“我们不是一直在合作吗？说起来，我怎么每一关都跟你在一起，是不是祁少爷你用了什么手段？这么跟着我，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祁羽也笑着，即便隔着水雾，还是能看出他脸上满是张扬的痞气，难得听罗飞飞说出这样的话，眼中满是期待和玩味。
　　罗飞飞眨眨眼：“该不会是……对我第一关耍你还一直记着，想找我算账吧？”
　　祁羽噎了下，自己看起来，很像是在算账吗？
　　其实，要这么说，倒也没错。
　　如果不是罗飞飞那样耍他，他根本不会去故意接近他，最初确实是抱着想报复回去的心思的，可渐渐的，好像背离了初衷……
　　想逗他欺负他，但不能看见有其他人对他怎么样。
　　不想让他受伤，偏偏这人总是各种各样的花式受伤，还仗着自己复活卡多，对玩命毫不在乎。
　　艹……老子复活卡不比你少啊，说什么了？
　　祁羽仗着也喝了些酒，在心里骂道。
　　“罗罗。”祁羽也将酒杯喝空，随后放在背后的池子边上，站起身，蹚着水往罗飞飞那边走过去。
　　他直走到对方跟前，些微的醉意让罗飞飞眼神有点飘，也降低了本来的警惕性和危机感，抬头看着他：“嗯，怎么啦？”
　　“我想让你夺冠。”祁羽垂着眼，视线从上而下，将面前男孩从湿漉漉的头发看到被水掩盖住的平坦小腹，声音轻轻的，但很沉稳，不似玩笑，“我们合作，我送你进EGG当策划……你很厉害，至少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更适合那个位置。”
　　罗飞飞仰着头，从对方发梢滴落的水珠“啪”地落在他脸上，微凉，却激起一片滚烫。
　　“我们一起，走到最后。”祁羽说着，朝罗飞飞伸出手。
　　罗飞飞嘴唇动了动，盯着面前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半晌，鬼使神差地握了上去。
　　“你这是答应了。”祁羽将人从水里猛地拉起，笑得喜形于色，“那以后可别说我跟踪狂了，毕竟我可是要助你登顶的男人。”
　　“哼……”罗飞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握住他的手，回过神已是如此了，只能别扭地哼了声，“没有你我一样可以……”
　　“嗯嗯嗯，那当然，我们罗罗最厉害了，就让我蹭你的光打到最后一关吧。”祁羽心情很好地哄着，目光一转，“哎哟，你真的没穿裤子啊？”
　　“？！！！！！”罗飞飞怔了一秒，反应过来后立刻甩下对方的手，“哗啦”一声闷到水底，大概是打算把自己闷成温泉蛋。
　　祁羽毫不客气地大声笑起来，拉了两下没拉起人还挨了两脚，只好自己上岸穿好浴袍：“我先去冲个澡，夜深了，泡太久不好，你再泡会儿也回屋吧？”
　　水里吐出一串泡泡，算是给他的回应。
　　待祁羽慢悠悠地洗完澡从楼上下来，却看见罗飞飞趴在温泉边，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枕着自己丢在岸上的浴袍，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借着酒劲睡得很沉，祁羽推了两下竟然没能将人推醒，只好亲自将人用浴袍裹了抱起来。
　　抱回房的一路上，祁羽暗自担心怀里的人会突然醒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地给自己一拳，然后两人一起滚下楼去，好在对方是真的睡死过去了，被丢在床上还咂咂微红的嘴，不安分地抱住了祁羽即将抽离的胳膊。
　　又乖又粘人，哪里像平时的罗飞飞。
　　祁羽啧啧两声，顺势把对方往床里侧推了推，就着对方抱住自己胳膊的姿势，打蛇上棍地躺了下去，还细心地给对方和自己都盖好被子。
　　屋里只有床头的小灯还亮着，光线昏暗，很有那么点氛围。
　　祁羽侧过头看着罗飞飞在自己枕边的睡颜，不知怎的回想起游戏里那个算不上吻的人工呼吸，心里一动。
　　他刚刚在温泉里就忍不住想到一个问题，不知道这游戏对人体到底还原到了什么程度，罗罗真人的嘴唇，是不是也跟游戏里一样软？
　　自古实践出真知，祁羽自认是一个懂得探索的人。
　　他侧过身，不假思索，轻轻地，吻上那双睡梦中微张的唇。
　　碰到软绵触感的那一刻，祁羽想，就算是明天一早醒来被狠狠踹到地上，他也认了。


第75章 氪命的第七十五天
　　山脚环境幽静,也不知睡了多久，祁羽才被窗外鸟鸣组成的天然闹钟从梦中唤醒，窗外的光线通过没有拉紧的窗帘透进来，恰好映在他的脸上。
　　祁羽皱着眉揉了揉眼，望着头顶古典华丽的吊灯，第一个念头是：竟然没有被踹下床。
　　罗飞飞睡得很死，半夜一次都没醒来过，不仅如此,甚至还维持着搂住祁羽胳膊的姿势，就这样睡了一夜。
　　没想到这人睡觉就像他的长相一样乖巧,祁羽小心翼翼地抽回自己被压到失去知觉的胳膊,眼睛数着对方细密的睫毛,心想。
　　感受到怀里的东西被人抢走，天生的领地意识让罗飞飞觉得不爽，哼哼唧唧地用力往回一拽。
　　这一拽,让本准备轻手轻脚起床的祁羽愣了下，也把罗飞飞自己从睡梦中拽了出来。
　　罗飞飞皱着眉睁开眼，眼神迷茫又不满地盯着祁羽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像不认识他一样，半晌，目光渐渐清明,眼皮上下眨了眨：“祁羽？你做什么？”
　　祁羽觉得罗飞飞现在的模样像个无害的小动物一样,他笑了声，睡了一夜后的嗓音有晨起特有的磁性,略带着沙哑，低声道：“这话应该是我问，罗罗，你这是想做什么？”
　　罗飞飞这才注意到是自己拽着人家胳膊不让人走，这不可理喻的画面让他脑中打了结，混沌地想着昨晚都干什么了？怎么一醒过来是这幅场景，自己光着身子躺在床上，还特么抓着祁羽不让人走？
　　他从来没有裸睡的习惯，这样躺在被子里某些不可言喻的部位直接接触到被面，总觉得怪怪的，他立刻松开对方胳膊坐起身，往远离祁羽的那一侧后退了点，抚了抚额。
　　睡前最后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他好像借着酒劲跟祁羽说了不少心声，两人莫名其妙有了个合作，然后祁羽先离开了，再然后……
　　看这样子，他大概是很没出息地在温泉里泡着泡着睡着了，被祁羽弄上房间的。
　　“感觉还好吗？我看你抱着我胳膊睡得蛮香。”祁羽揶揄着，带笑的声音将罗飞飞从回想中拉回当下。
　　罗飞飞理通了前因后果，并且不想细究任何的细节，依旧扶着额头：“嗯……”
　　“我想也是，”祁羽话里有话，语气越发不正经，视线落在罗飞飞堪堪盖住小腹以下的薄被上，“嗯，至少现在看起来很精神嘛。”
　　罗飞飞一下子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从指缝中面色不善地上下刀了祁羽一眼，忽而展颜笑道：“呵，你的精神好像不比我差啊？”
　　“那当然。”祁羽毫不知羞地掀开薄被，“怎么，想比一比？”
　　“……”罗飞飞拉过床头的浴袍裹上，翻身下床。
　　*
　　祁羽和罗飞飞洗漱完走下楼，只看见林亦初一人坐在餐厅中面无表情地啃着三明治，桌上已经摆好了四人份的餐盘和各色早餐。
　　他看见两人从楼上下来，对他们浅浅点头打招呼：“早上好。”
　　“早。”不受早上的插曲影响，罗飞飞对林亦初摆出素来温和的公式化笑脸，在餐厅里左右看了看，“崔子源呢？”
　　“还没起。”林亦初叉起一根德国香肠，说，“睡得太沉，我没叫他。”
　　“还没起？”祁羽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那小子是要睡成猪吗？”
　　“再不起怕是要赶不及下午的游戏，我去叫他起床。”作为大哥，罗飞飞自动揽下照看小弟的义务，转身往崔子源他们的房间走去。
　　崔子源的房间其实就在罗飞飞他们对面，罗飞飞走上去，想到里面的人在睡觉，虽然自己是奔着叫醒他的目的去的，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
　　他慢慢旋开门把，就看见床上有什么东西整个裹在米白色的被子里，鼓鼓地蠕动着。
　　“崔子源？”罗飞飞走到床边，忍不住失笑，“你在干什么？”
　　床上的东西停下动作，顿了一下后蹭蹭蹭地从被子边缘冒出来一颗金灿灿的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被窝里憋了太久，满脸通红。
　　“醒了怎么不出来，学土拨鼠钻洞吗？”祁羽奇怪地看着他，不是很懂现在的年轻人。
　　“啊，是大哥啊……早、早啊。”崔子源尴尬地笑了笑，“不是……我这是……唉……大哥，我、我好丢脸啊！”
　　看见他这幅样子，罗飞飞皱着眉想了会儿丢脸的点在哪，大概明白了。
　　昨天崔子源是又一次喝醉了被林亦初抱回卧室的，上次同样事情还依稀浮现在眼前，尴尬劲刚过，这又来了一次加深印象，他醒了以后想起来大概是觉得没脸见人了。
　　“多大点事。”罗飞飞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慰，心道别说你了，我昨天也一样丢人，但我绝对不会让你知道，“一回生二回熟，该习惯了。”
　　“这种事情并不想习惯啦！！！林哥也不会习惯的啦！！！！”崔子源捂着脸，他不敢问林亦初自己这次喝多了后到底干了什么，自己窝在被子里回想起罗飞飞上次对他醉酒后状态的描述，什么“撒酒疯”，“一喝完酒就跟八抓鱼一样逮谁抱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次一定也差不多！！
　　“我不喝酒了，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再喝我是小狗！！”崔子源越想越觉得没脸见林亦初，嗷嗷地叫着，明明已经喝多了犯过蠢了为什么还要喝！还要喝！啊啊啊啊啊三番两次做这种蠢事麻烦别人，让你不长记性！！
　　罗飞飞心里替他“汪”了两下，虽然看崔子源独角戏还蛮有意思的，但考虑到要赶回公司，他威胁着再不起就下去把林亦初喊上来，这才半哄半骗地把人从被子里拽了出来。
　　崔子源红着脸，匆匆打了招呼后机械化地吃着早餐，眼神都不敢落在林亦初身上。
　　罗飞飞一边感慨着这小孩的脸皮怎么能薄成这样，一边对不停小声询问他的祁·好奇宝宝·羽解释了来龙去脉。
　　“嘁，小孩儿。”祁羽听完后，嗤笑着，“才这点事就慌成这样，看看我们罗罗，脸不红心不跳……”
　　“……”罗飞飞用刀温柔地将面前的香肠切成数段，叉起一块放入口中咀嚼，想起昨夜莫名定下的那个合作。
　　他不禁担心，自己会有天一不小心手刃了合作伙伴，断送那连个黑纸白字都没有的口头约定。
　　*
　　酷炫的跑车载着四人再次飞驰在高速公路上，这回的崔子源还沉浸在自己圈起来的羞耻氛围中没走出来，对离开度假区和美妙的温泉别墅心中遗憾，又隐隐期待下午的游戏赶紧开始，好让彼此都忘掉这段记忆。
　　虽然事实上，除了他并没有人在意，林亦初更是最状况外的那个。
　　一路畅通无阻地停到公司地下车库，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半，而下一轮的游戏将在半个小时后开始。
　　几人乘着电梯回到宿舍楼层，匆匆将随身行李丢回宿舍，就再次在游戏室碰了面。
　　游戏里室已经有几个熟面孔在了，相互打了招呼。
　　离游戏开始还有一会儿，有人对祁羽打趣：“刚刚在外面看到的跑车是你们吧，别不承认啊我看见了，你坐在驾驶座上呢，旁边的是罗飞飞？哇，你们这是从游戏里浪到游戏外，出双入对，比翼双飞……”
　　这人越说越扯淡，罗飞飞怀疑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祁羽笑着，竟然还接着他的话聊了下去。
　　谈话间，只听见某处传来游戏舱合上的声音，罗飞飞心道是谁这么急不可耐地就进去闷着了？转头一看，身边已经没了那个熟悉的小太阳。
　　罗飞飞看向林亦初，对方轻轻蹙着眉，似乎不明白崔子源怎么今天起来后就躲躲闪闪的。
　　没几分钟游戏也要开始了，罗飞飞走到自己的游戏舱旁，将游戏卡插入卡槽。
　　“罗罗。”隔了两排游戏舱，祁羽在背后喊住他。
　　罗飞飞没回头，动作没停地坐进游戏舱，在舱门缓缓关合前回首看见祁羽面朝他，帅气的脸笑得邪气，又不可思议地带着温柔。
　　心中有什么东西，被软软地戳了一下。
　　反正马上又要见到了，不过一眨眼的事。
　　罗飞飞收回视线，将自己全身心地交给游戏舱，缓缓合上眼。
　　时间一到，游戏准时开始。
　　白色的世界瞬间笼罩住所有玩家，熟悉的巨型LOGO浮现在面前的空间中。
　　“欢迎回到《惊笑游戏》。”
　　“玩家44号，上一轮积分单组排名第二，没有获得复活卡，本轮初始复活卡x1已发放，目前累计复活卡x5，累计死亡次数x2。”
　　“本轮剩余35名玩家，随机分组请注意，祝游戏开心。”
　　“是否进入游戏？”
　　“是。”
　　罗飞飞心里叹了声，这回又不是第一，但这个第一给祁羽是心服口服的。
　　“即将进入第五关，《人偶盛宴》。”
　　“倒计时，5、4、3、2、1……”
　　游戏场景两三秒内搭建完成。
　　画面还没出来，耳边先传来树叶被风雨暴虐的声音，紧接着入眼是漆黑一片的森林，只有面前一座爬满藤蔓的洋房伫立在那，从窗户透出隐隐的光，吸引着迷途的旅人。
　　周围风雨交加，而洋房的门廊下聚着几个人，面容憔悴，戴着斗篷，怔然地相互望了望。
　　罗飞飞的视线扫过离自己最远的祁羽，再落到身边的崔子源和林亦初身上，最后是一个陌生的妹子。
　　这缘分……
　　崔子源默默拉下斗篷的大帽子，悲喜交加、半哭半笑地捂住了脸。


第76章 氪命的第七十六天
　　没有洋房散发出的淡淡灯光照到的地方,漆黑的森林一直蔓延到无边天际，视野尽头的黑暗像一团浓稠的墨，就算是没有暴风雨的阻挡，也并不会有人想不开会踏入其中一步。
　　五个玩家穿着统一的黑色斗篷，斗篷湿哒哒地沿着布料角落往下滴水，他们聚在森林中唯一洋房的门廊下，头顶的暗处倒悬着几只浑身乌黑的小蝙蝠，大约也是在避雨,睁着血红的眼注视着闯入自己领地的人类。
　　比起诡秘的森林，面前从屋顶到地基都透露着诡异的洋房也并不好不到哪去,黑森林里突兀地出现在迷途之人面前的洋房,好像见不得光,要说的话，感觉里面住着会将人拿去炼药的黑巫师，而几人此刻穿着黑色斗篷站在门口,更像是某种异端的聚会。
　　跟祁羽一起，是意料之中，罗飞飞自知道祁羽很有钱以后，几乎已经可以断定他用了什么手段把自己绑在了他身上，就算再轮个百来关都能在一起，而连崔子源和林亦初都分在同一处,就有那么点惊讶了。
　　缘,妙不可言。
　　罗飞飞这边心里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地感慨着，祁羽已经笑着对另两人打招呼道：“这么巧,你们也在。”
　　林亦初“嗯”了一声点点头，脸上难得带着一丝笑意，虽然是回应着祁羽的话，却是微微垂首，一双淡漠的眸子一瞬不瞬地俯视着面前侧身对着自己的崔子源。
　　从他的角度，崔子源的脸整个被他刻意往下拉了拉的斗篷帽子挡住了，只看见边缘不安分冒出的几缕碎发，金色的发丝在黑暗里很耀眼。
　　崔子源哈哈尬笑着：“啊哈哈哈是啊，好巧啊哈哈哈哈……”
　　祈祷对方经过一轮游戏忘掉前一晚自己丢过的人の计划，还未开始就夭折了——尽管直到现在，崔子源都没敢问自己前一晚喝多了后到底丢了怎样的人，连上上次的事，崔子源自己脑补得想找个洞钻进去，对方倒是表现得毫不在意。
　　“你们都认识吗？”旁边唯一不眼熟的女孩子见罗飞飞他们很熟络的样子，开口问，隐隐担心对方早就成了小团体，会将自己排除在外。
　　“嗯，认识。”祁羽答道，斗篷宽大的帽檐也遮挡不住他痞帅痞帅的笑容，“我叫祁羽，这边是罗飞飞，崔子源，和林亦初，你呢？”
　　“你们好，我叫叶以双。”祁羽热情的态度让女孩稍稍安心，她摘下自己斗篷的帽子，露出棕色的双麻花辫，圆圆的脸蛋有几分可爱，看上去是个乖巧不会搞事的长相。
　　但罗飞飞他们已经在几个看上去乖巧的女孩子手下吃过亏，对于第一次合作的人礼貌地微笑着，心里多少有几分防备。
　　谈话间，几人忽然全部一怔，是系统的声音如约响起：
　　【路过这片森林，夜越来越深，雨下得很大，风也很急，下面的山路已经被滑落的泥石堵住了，你们无处可去。】
　　【身后是未知的森林，可能有饿了数日的猛兽，也可能在黑暗中一步踏错坠入悬崖粉身碎骨，被暴雨冲刷到尸骨都不剩，山里很冷，你们没有办法在暴雨中露宿森林，这时，在面前出现了整片森林中唯一的光亮。】
　　【一幢独自伫立在森林深处的洋房，不知道主人是谁，但你们已经太累了，暴雨让你们无处可去，从洋房透出的模糊光线看起来很温暖……不知道洋房的主人愿不愿意收留迷途的旅人呢？】
　　系统尽职尽责地将游戏背景解说完毕，又闭上了嘴。
　　几人看着面前缠着藤蔓的屋门，有一盏小小的灯挂在门口，通过系统的解说，这座诡异的房子裹上一层莫须有的温馨。
　　【任务一：进入洋房跟主人打招呼，并成功住下。】
　　系统沉默了会儿又突然发布任务，仿佛刚刚是因为暴雨也受了潮，反应迟钝。
　　看了眼任务，不做多想，祁羽最先走上前，修长的手指从宽大的斗篷下沿探出，轻轻叩响了屋门。
　　身后暴雨肆虐的声音和着敲门声，明明在耳边是雷霆万钧的吵闹，却又显得寂静万分。
　　“吱——”
　　大概过了有两分钟，门才从里面被打开一条缝，有一只眼睛透过门缝打量着门口几人，瞪得滚圆圆的，毫无感情。
　　“您好。”祁羽面不改色地笑着道，“我们是路过这里的旅人，下暴雨了我们无处可去，可以借住一晚吗？”
　　里面的人没说话，转过头，传来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有什么东西在屋里小跑着离开了，缠着藤蔓的门也随着在几人面前打开。
　　借着门口的灯光，几人看清了那只眼的主人。
　　那是一位女仆打扮的小姑娘，浅棕色的长发烫着公主卷，五官精致完美得不似真人，仔细看去，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竟然是漂亮的紫色，在灯光映照下像是水晶一样晶莹透亮，流转着光芒，令人惊羡。
　　“好可爱！”叶以双眼前一亮，忍不住捂着嘴小声惊叹。
　　可爱到犯规，明知道这样没礼貌，几人的视线一时间无法从女仆装的女孩子身上移开。
　　惊艳过后，又觉得有哪里十分之违和。
　　女仆将门打开后就让到一边，对几人做出“请进”的姿势，而自始至终，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
　　是了，一个精致漂亮的女孩子，从长相到衣着，似乎哪里都完美，却唯有一点令人不适。
　　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意识到这一点后，最初的惊艳渐渐被渗入毛囊的凉意取代。
　　屋外天空中忽然一道炸雷惊响，劈开了森林中最高的一棵树木。
　　闪电的白光映得女仆没有血色的脸愈发苍白，几人微微屏住呼吸，相互看了眼。
　　任务让他们进屋，再诡异的地方也只有进，再说，这游戏里诡异的事情经历得还少么，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谁会被这点小事吓到。
　　“打扰了。”罗飞飞礼貌地小声说着，率先进了屋。
　　女孩只是像完成任务一样机械地行动，见几人都进了屋，她转身关上门，又对几人做出“请”的姿势，引着他们往屋子深处走进去。
　　只是走路还好，但看女仆刚刚关门的动作，她戴着手套的纤细手指，活动得明显有那么点不连贯自然。
　　几人将淋湿的斗篷挂在门口早就准备好的衣架上，慢吞吞地跟在女仆后面，默默打量着整间房子和面前一言不发的“人”。
　　“请问这位小姐，你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吗？”祁羽往前走了两步，试图搭话。
　　女孩正视前方继续往前走着，像没听见一样，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只有长长的卷发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祁羽讨了个没趣，但脸皮厚的他从来不知道尴尬为何物，继续一连串地抛出问句。
　　如果是个正常人被这样骚扰，早就不胜其烦了，女孩木着一张脸，仍旧眉头都没皱一下。
　　“咦。”祁羽离她最近，忽然发出疑惑的声音，试探地伸出手，轻轻地戳了一下女孩的脸。
　　女孩终于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从那漂亮的张脸上仍旧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回过头继续尽职地带路。
　　“硬的……”祁羽站在原地，自言自语地捻了捻手指。
　　女仆走得远了点，崔子源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小声道：“大哥，你们看她裙子下面！”
　　“嘶——小朋友学点好，动不动盯着女孩裙子下面看干什么？”在场最没有资格在这方面教训人的祁羽先开口假惺惺地教育道，接着小声问，“看见了？什么颜色的？”
　　“不、不是那个——！”天真的崔子源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反应了一下立刻红了脸，“裙子那么长谁看得到，我是说膝盖啦，膝盖！”
　　膝盖？
　　女孩的裙子是中长款的，先前离得近几人并看不见她的膝盖，此刻离得远些了，随着她走路时裙摆的摆动，白皙到没有血色的纤长双腿中央，膝弯在裙摆下若隐若现。
　　膝弯那里有一点奇怪，隐约看见有个关节将女孩的大腿与小腿连接在一起。
　　这么一看，就像人偶一样。
　　“BJD？”叶以双轻声说着，自己确认过一遍，眼睛又是一亮，突然兴奋，“不是真的吧？活的，BJD！”
　　“啊，我知道！”崔子源也稍稍激动起来，“那种超级贵的球形关节娃娃！我一直想买的！我的天呐，等人高的BJD，还会动，这得多少钱呐……”
　　“难怪她没有表情也不会说话，妈耶你看到了吗，那眼睛多好看，我就说人类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看的眼睛……是天使啊，是天使啊！”
　　“是天使了！！要是再能说话……那得多贵啊，啊啊啊啊啊好想要！”
　　“我也是！！！”
　　三个成熟的成年男人看着瞬间有了同一兴趣闺蜜般激动地讨论起来的叶以双和崔子源，面面相觑，心里想是不是该残忍地提醒一下他们这是个游戏，一切都是假的。
　　别说会动的人偶了，就是现在他们几个都变成人偶也不是多奇怪的事。
　　虽然并不太了解他们口中娃娃的价值，但受两人的影响，精致的女仆装人偶在几人眼里不可控制地变成了哗啦啦的银票。
　　诡秘的氛围因为金钱的冲刷而淡了一半，再看向那个人偶时，所有人脑中只剩下两个词：好看，好贵。
　　被身后肤浅的人类们谈论间，前面带路的女仆人偶已经停在一间屋门前，她停下脚步看着几人，微微抬着头，没有表情的精致脸蛋看上去有点傲慢。
　　接着，她缓缓拉开房门，朝几人轻鞠一躬，转身离开。


第77章 氪命的第七十七天
　　洋房外覆的那一层常年无人打理的藤蔓,掩盖住了它本该有的精美外表，而屋内的布置装潢还是很典雅精致的，随处可见的一些小细节反应出主人的用心。
　　女仆人偶将他们五人领到一扇门前便转身离开，紧接着，门内走出长相一模一样的两个小少年，不过抵到罗飞飞胸口的身高，淡淡茶色的短发服帖地勾勒着脸型，脸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双眼是宝石一般的祖母绿，他们穿着侍应生的服装,一左一右,微微抬头看着几人,沉默着将他们请进了屋。
　　尽管服饰将少年纤瘦单薄的身躯包裹得很严实，并看不见球形关节，但从同样无可挑剔的五官和那双人类不可能拥有的漂亮眼眸看,面前这对双生子应当跟之前的女仆一样都是人偶。
　　紧盯着双子的后脑勺，崔子源和叶以双的心里在化身土拨鼠疯狂尖叫。
　　这座洋房是宝藏啊宝藏！
　　到底还藏了多少只娃娃！
　　好想打包一个回去啊啊啊啊啊啊啊！
　　双生子并不知道身后有两个觊觎自己的可怕人类，尽职尽责地将五人领到屋子中央的长方形餐桌前。
　　原来这是个餐厅，陌生人来到家里二话不说先招待一顿，真是……民风淳朴到隐藏着阴谋的气息呢。
　　几人进入房间后多少凝神警惕起来，暗暗打量整间屋子。
　　餐厅周围的墙壁铺满了暗红色的壁纸,而悬在头顶的水晶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不算亮，桌上还放置着几盏烘托气氛的烛灯,烛光闪烁着，餐桌上铺着蕾丝花边的洁净桌布，正中央一束鲜嫩欲滴的红玫瑰插放在古铜色的花瓶中，而桌旁不多不少，正放了五张椅子和五套餐具，像是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等待多时一样。
　　他们各自选了位置坐下，双生子人偶立在餐桌两旁，待所有人都落座后，其中一个人偶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硬质的手掌隔着薄薄手套相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很快，餐厅里侧连通着厨房的小门外响起推车在地板缓缓滚动的声音，刚才的女仆人偶推着满满一车尚在嗞嗞冒油的牛排走了进来，与双生子侍应生一起，将一份份牛排送到几人面前，完成这一系列仿佛程序设定好的动作后，复又退到一边光线昏暗处。
　　三个人偶的眼珠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即使在暗处也不会被埋没，反射着烛光晶莹透亮，一眨不眨地默默注视着餐桌边的五人，像在监视，又很无辜。
　　牛排煎得生熟适宜，浇着浓浓的酱汁，从刚被推进门时就香气四溢，整间屋子的人都沉默着，只有牛排热热闹闹地冒着油，明明进游戏前刚吃过午饭却被系统设定为饥寒交迫的几人肚子都不争气地咕了出声。
　　崔子源喉结滚了滚，第一个忍不住拿起桌上的刀叉，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其他几人：“那什么，这能吃吧？我、我开动了？”
　　罗飞飞和祁羽用意义不明的微笑望着他，似乎在鼓励，自己却用手托着下巴一动不动，叶以双见没有人动手也踌躇着不敢动，只有林亦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先尝尝。”
　　他将牛排切成小块送入口中，等他吃到第三块还安然无恙时，祁羽也切了一块咀嚼着，招呼道：“嗯，味道还不错，应该是七分熟的牛眼肉……罗罗，尝尝？”
　　说罢，一叉子肉已经送到罗飞飞嘴边，后者本来注意力在旁边的人偶们身上，一个没留神条件反射地就张口咬住了。
　　罗飞飞反应过来自己被投喂后，秉持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默默将口中浸满酱汁的肉咽下：“……我这里有。”
　　奈何祁羽就是想喂他吃自己的，他当然不会讨打地如实说，只是笑着看罗飞飞等评价：“味道怎么样？”
　　“还行。”饥饿的胃只是闻着香吻还能忍，但一接触到鲜美的食物就不免食髓知味地想汲取更多，比之前闹得更加欢腾，罗飞飞也不得不拿起刀叉切割自己面前的一份，同时理性地评价，“游戏里要弄出美味的食物确实比现实容易很多……我在想，全息游戏是不是可以做一款美食类的，可以足不出户享受到世界美食，肯定很受欢迎。”
　　还没成为策划就已经开始谋划新游戏了，祁羽在心里给这位公司未来的策划大佬鼓鼓掌。
　　“肉质还是稍微差了点，我知道有一家牛排店做得比这个好吃，不管是肉质还是酱料的配方，当然我是说现实里。”
　　祁羽边吃边安利，他发现最近自己总是想着法子找各种理由带罗飞飞去吃去玩，乐在其中：“你要是喜欢的话，等这次游戏通关了，我带你去吃？”
　　罗飞飞对牛排什么的其实并不很感兴趣：“不用麻……”
　　“真的吗！”崔子源敏锐地捕捉到食物的消息，耳朵一动，两眼放光。
　　罗飞飞：……
　　“真的呀，至少比这个好吃三倍？”祁羽并不在乎带上崔子源，不如说，有了崔子源他们罗飞飞才更有可能答应一道去，给他加了不少筹码。
　　他一边用对牛排的描述不断勾引着崔子源，另一边怂恿罗飞飞：“想做美食游戏的话当然要对美食多多了解，不打算亲自体验一下吗？未来的策划大大。”
　　“……”罗飞飞竟然觉得有那么点道理。
　　咦不对啊，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有没有必要这么快提上日程哦！
　　“你很喜欢吃牛排吗？”另一边，林亦初看见崔子源的反应后轻声询问。
　　“嗯、嗯……”触到对方淡淡的、却又透着说不清道不明温柔的眼神，崔子源想起自己两次在他面前露出糗态，又没出息地脸红了红，结巴道，“是、是啊，我挺喜欢西餐的……”
　　他低着头，林亦初正好看见他金灿灿的脑袋中央乖巧的发旋，轻轻提了提嘴角：“我家那边有很好吃的西餐厅，有机会的话带你去吃。”
　　想了想，他又补充说：“我觉得，有这个的四倍好吃。”
　　他家那边？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带他回家吗？
　　崔子源懵懵地嚼着面前的牛排，想象着对方描述中的美味，含糊地应着点了点头。
　　罗飞飞注意着崔子源他们那边的小动作，从断续听见的词语中大概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恨铁不成钢。
　　这个孩子，太太太太好骗了。
　　四个男性两两互动私语，坐在最边边唯一的妹子玩家叶以双眯着眼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又看看那边，突然觉得被人狠狠狠狠地撬开嘴塞了满嗓子的狗粮。
　　别跟她说这只是关系好的男生朋友之间的正常互动，直男间会有这么gay里gay气的氛围吗？她不信！
　　五个人各怀着心思，身体却都很诚实，将面前的牛排都吃得只剩下一滩酱汁，崔子源更是连盘中的西蓝花都蘸着剩下的酱汁嚼吧嚼吧吃了。
　　旁边充当背景板的三个人偶走上前，收掉他们面前的空盘，又各送上一份精致的小蛋糕。
　　蛋糕顶端新鲜的红色大草莓成功让崔子源发出了十分之少女的惊叹，林亦初看了他一眼，默默用自己还未碰过一口的甜点叉戳下那颗草莓，放到崔子源的蛋糕上。
　　两颗草莓依偎在一起，让蛋糕看上去更加可口诱人，崔子源大喜过望，瞬间将之前自己单方面的尴尬抛到九霄云外：“诶诶诶这是要给我吗？真的可以吗？”
　　“嗯，给你。”林亦初眼底都透出了笑意，“你很喜欢？”
　　“喜欢，最喜欢草莓了！谢谢林哥！”崔子源要将草莓留到最后吃，小心翼翼地没有碰到顶端的它们，而是戳下边边的蛋糕送到口中咀嚼，蛋糕做得也很棒，奶油入口即化，几乎要将人的心都跟着融化了。
　　看见崔子源满足幸福的神情，林亦初也挖了一口蛋糕吃，他本是不喜欢吃这些甜丝丝的东西，现在却觉得多一份太甜少一分太淡，这个甜度正正好。
　　叶以双坐在一旁满脸复杂地看着他们，一叉子将草莓戳成两半，感觉自己的狗眼就像这颗草莓一样快被戳瞎了。
　　甜点终于也吃完了，人偶们再次尽职地收回餐盘。
　　祁羽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继而看见罗飞飞唇角沾上了一点白色奶油，笑了笑，抬手拿起对方面前的餐巾替他擦干净，随后站起身走到双子人偶的其中一只面前，拦住对方的去路。
　　人偶端着盘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打算绕过去，祁羽出声道：“等等，谢谢招待我们用餐，很美味，不知道可不可以见见这座洋房的主人呢？我们，想当面道谢。”
　　双子的另一只人偶见兄弟被拦了下来，也走回到祁羽面前，两只人偶听见祁羽的话，相互看了看后附在对方耳边窃窃私语，时而瞥着他，没有表情的脸是如出一辙的纯洁无辜。
　　女仆人偶已经将盘子送回了餐车上，此刻也走过来，两个少年又附在她耳边似乎是说了什么，三个人偶聚在一起相互耳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双子当即对祁羽浅浅鞠躬，踏着小碎步走推着餐车一路哐哐哐地离开了餐厅。
　　围观了一场人偶间的交流，祁羽意外地挑起眉：“你们会说话的？”
　　女仆漂亮的紫罗兰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祁羽从对方的眼中都能清晰看见自己从来不失帅气的模样，像照镜子一样。
　　她没有下一步动作，祁羽失笑道：“又不说话了，行吧，那你点头总可以吧？所以这位可爱的小姐，能不能带我们去拜访下你家主人？”
　　女仆似乎是思考了片刻，须臾，轻轻点了下头，转身往餐厅大门口走去，对所有人做出“请”的姿势。
　　这间人偶洋房的主人会是什么样的人？巨大的人偶吗？人偶之王？
　　怀着半分好奇和半分紧张，几人跟在女仆人偶身后，依次走出餐厅。


第78章 氪命的第七十八天
　　走廊两边的墙壁上一半是米黄色的,下面一半用棕色木板铺就而成，雕刻成欧式风格常见的图案，比地板的颜色稍微浅一个度。
　　每隔五米左右墙壁有一块凸起，上面镶嵌有烛火摇曳的壁灯。
　　从门口的廊灯和餐厅的水晶吊灯来看，分明已经是电气时代了，走廊里却还用这么古朴的照明方式。
　　大概是为了烘托恐怖游戏的气氛吧，罗飞飞想。
　　女仆打扮的人偶踩着精致的小皮鞋，鞋跟软软的,踩在木质地板上也只发出听起来很舒适的声响。
　　她一头漂亮的公主卷发披在身后，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反射着壁灯光晕的发质看上去无比柔顺,令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摸这丝绸般的发丝,到底会是怎样的手感。
　　祁羽虽然对崔子源他们口中的“BJD”没什么兴趣，架不住手欠，在旁边走着走着真的捞起一缕头发摸了摸。
　　人偶像是没有知觉似的,没有反应，祁羽回过头就看见其余几人一言难尽地望着自己。
　　“挺滑的，但不软。”祁羽评价着，眼神落在罗飞飞头顶。
　　嗯，还是这边的头发摸起来舒服些，虽然短,但软软的,就像这个人第一眼给人的感觉一样。
　　罗飞飞察觉到危机，默默后退一小步,顺手把崔子源拉到他跟祁羽之间。
　　崔子源状况外地也伸手摸了摸人偶的头发：“哇，真的好滑……”
　　人偶终于停下脚步，似乎是警告一样，紫色的眼眸直直盯着他，直将人盯得发毛。
　　崔子源讪讪地躲回罗飞飞身后，祁羽哈哈一笑，人偶又瞪了他一眼，才继续带路。
　　五人跟着她走出餐厅后拐了一个弯，视野中便出现通向二楼的楼梯，目测是在洋房中央的位置。
　　从下往上看去，上层走廊中微弱的光投射下来，落下一层阴影，人偶目不斜视地径直往楼梯上去，几人紧随其后。
　　二楼的构造看上去与楼下所差无几，只是一眼扫去能看见的每一间房门都紧闭着，看不出用途。
　　走廊的装修与楼下类似，女仆带着几人在寂静无声的走廊中拐了又拐，直拐到房子另一面，才看见通往三楼的楼梯。
　　楼梯尽头，直接是一扇紧闭的木质房门，将整个三楼的空间与楼下隔绝开，房门中央精细地雕了一个圆形图案，仔细一看是用精致纹路组成的半融合在一起的字母E和C。
　　像是某种品牌或者家族的徽章。
　　女仆人偶屈起手指叩了叩门。
　　罗飞飞并未听到里面有回应，她带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指已经覆上了门把。
　　“吱——”
　　房门缓缓往内侧打开。
　　里面的光线依旧不亮，几盏古朴的小吊灯悬在屋顶上方，微黄的光线大致照出屋内东西的模样。
　　罗飞飞走在第一个，怀揣着应有的谨慎踏入房门，还是被余光瞥到的东西小小惊了一下。
　　屋里两边的暗处，无数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闯入房间的陌生人，饶是这些眼睛都拥有着常人难以匹及的美丽也足够渗人了。
　　后面几人看到罗飞飞脚步停滞了一瞬，紧随着踏入屋门后，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小小的低呼。
　　这间房间两边排列着高矮不等的陈列架，而这些陈列架上，整齐地放置着制作精美的各式人偶。
　　因为光线太暗，他们材质特殊的眼珠反倒像聚了头顶微弱的光亮一样莹莹泛光，似有水波流转，昏暗的光线也掩盖不住宝石般的光华。
　　人偶们大小不一，小的仅有人的小臂那么大，大的等人大小，或坐或立，穿着各式各样精美的服饰，只是安安静静地被摆成固定的姿态，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可它们齐齐注视着门口的眼神像是在好奇地打量着这几个外来人，让人觉得好像下一刻就会咧开嘴角，活动着四肢歪歪脑袋站起来。
　　一瞬间的悚然过后，崔子源抑制不住心潮澎湃，内心再次化作土拨鼠尖叫。
　　他下意识看了眼叶以双，两人对视一瞬，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可以称之为狂热的光芒。
　　好想摸一摸啊啊啊啊啊！！
　　好可爱啊啊啊啊啊！！
　　好多钱啊啊啊啊啊！！
　　好想带走一只啊啊啊啊啊！！
　　相比这份狂热，带路的女仆人偶没有分一点目光给周围的同类们。
　　她微仰着的脑袋显得无端高傲，从她应当没有感情的眸子中，罗飞飞敏感地察觉到她对周围那些普通人偶的态度像是优等生对差生的不屑一顾。
　　她带着几人穿过这人偶陈列架组成的房间，往更深处一扇门走去。
　　门微微敞开了一条缝，透出的光线比外屋明亮许多。
　　女仆的指尖刚刚触及到门把，有个温和的男声从里面传出来：“是艾莉丝吗？”
　　女仆人偶指尖顿了顿，漂亮的紫罗兰眼睛映着门缝透出的亮光，像有一团小小的火苗跳跃着，愈发通透，愈发炽热。
　　“进来吧。”里面的人说。
　　艾莉丝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踏着精致小皮鞋的脚越迈越快，最后差不多是小跑着一路跑进里屋，扑进了屋里人的怀中。
　　“哎哟，怎么了，我的艾莉丝？”里面男人的声音含着笑，像是在对自己宠爱的女儿说话，无比温柔。
　　罗飞飞他们跟在后面，依次踏入屋门，打量着洋房主人待着的地方。
　　是一间，与外间差不多大的……工作室。
　　罗飞飞看着满地散落的人偶部件，得出这样的判断。
　　外间成品的陈列室和里间的工作室似乎就是三楼的全部了。
　　不同于身后陈列室的整齐，里间的工作室简直就是标准的……怎么说呢，比罗飞飞大学时的宿舍环境还夸张。
　　明明有着桌子架子，但根本不够放，除了满桌满架的东西外，差不多凡是能落脚的地方都堆满了杂物，随便一脚踩下去就是人偶的一只胳膊。
　　也亏刚刚艾莉丝在这种杂乱的地面还能不踩错步子地小跑过去了。
　　罗飞飞略略环顾屋子一眼，抬头对上坐在工作台前的男人，微微一怔。
　　无外乎别的，就是男人长得太好看了。
　　他有着区别于亚洲人的立体面容，淡金色的长发散散地扎在身后，眼睑低垂着，湛蓝色的眼眸中满是温柔，皮肤过于白皙，还穿着纯白的衬衫。
　　在光晕的映衬下像是西方传说中的精灵。
　　跟周围乱七八糟的杂乱环境，简直就是格格不入，罗飞飞难免看得失了神。
　　男人放下手中正在雕刻的一颗脑袋，轻柔地抚着跪扶在他腿上的艾莉丝，后者僵硬的脸上仍然做不出表情，眼神却也软得不像话，像只正享受被主人顺毛的猫咪。
　　“您好。”祁羽轻轻地咳了一声，走上前，将所有人的视线成功吸引过来。
　　他彬彬有礼地对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行了个绅士礼：“冒昧拜访，打扰了，承蒙款待。”
　　男人抬起头，像这才看见他们一行人般。
　　他的视线从几人身上一一看过去，湛蓝眼中瞳孔骤然收缩了一瞬，继而笑道：“原来如此，艾莉丝，又带客人进房子了？”
　　伏在他腿上的艾莉丝点点头，她仰起身，男人配合地低下头，让她附在自己耳边。
　　“嗯嗯，知道了，好。”男人揉了把她光滑的长发，“好孩子。”
　　艾莉丝得了夸奖，似乎是害羞了，低下头没再看他。
　　“大致的事情，我知道了。”男人从座椅上站起身，艾莉丝牵着他的手紧跟在后面，一步不离。
　　他走到几人面前，淡金色的睫毛扇了扇，像精灵的羽翼扑闪，开口道：“你们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艾迪·克里斯蒂，一名人偶制作师，你们叫我艾迪就好。”
　　艾迪·克里斯蒂……Eddie·Christie。
　　门上的EC图案原来是这个意思。
　　听到人偶制作师，崔子源和叶以双的眼中迸发出抑制不住的狂热，叶以双捏了捏衣角忍不住问：“您、您好，请问这些人偶都是您做的吗？”
　　“是的，小姐。”近距离接触到艾迪的微笑，人偶师和美男的双重暴击让叶以双差不多要溺死在这个微笑里。
　　“好、好厉害！”崔子源词穷地夸赞着，“您、您做的人偶都好漂亮！我、我实在是太喜欢了……”
　　“谢谢。”艾迪耐心地听着他结结巴巴的夸赞，温柔笑道，“我觉得，你也很漂亮，像我的人偶一样可爱呢。”
　　崔子源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语无伦次：“啊？我不……啊哈哈哈哈哈怎么，我……”
　　就算对方再看好，罗飞飞也受不住这大型花痴现场，将话题拉回正轨：“艾迪先生，外面暴风雨很大，下山的路已经被堵住了，我们无处可去，不知道可不可以在您的房子中借宿一晚？”
　　“唔，可以是可以。”艾迪看了眼罗飞飞，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自己雕刻了一半的人偶头上，勾起嘴角，“但是你们这么多人，可不能白住呢，我需要报酬。”
　　“报酬是应当的，您说。”罗飞飞礼貌道。
　　“我把自己关在这座房子里，是想要做出最完美的人偶，但一直……”艾迪说着，露出一丝苦恼的神情。
　　“你们可以先住下，条件是做我的助手，完成我交予你们的任务。”他说。
　　没等几人说话，艾迪屈起食指抵着唇，轻笑了声继续道：“你们现在还可以选择，如果答应了就要做到。”
　　“如果做不到……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罗飞飞问，果然这些游戏没一个让人省心的，长得像天使的人往往是恶魔，这分明是挖好了坑等他们跳。
　　“这个嘛……”艾迪微微眯起眼，笑容一瞬间透出阴险的气息，“到时候就知道了。”


第79章 氪命的第七十九天
　　艾迪·克里斯蒂半眯着眼,淡粉色的薄唇不经意似的翘起一角。
　　他的面孔像个精灵，一瞬间却透露出恶魔的气息。
　　只是一个晃眼，这感觉又消失不见。
　　仿若，只是头顶吊灯投射而下的光线所产生的错觉。
　　不用想也知道，他口中所说的“代价”，一定不是打扫个屋子之类简单正常又充满爱与和平的事情。
　　好嘛，又一个白切黑。
　　罗飞飞看着任务栏中“进入洋房跟主人打招呼，并成功住下”的任务一,心里戚戚。
　　系统拼命挖了坑给你跳，不跳就不让继续游戏,还能怎么办咯,装作看不见的样子蹦下去呗。
　　“没问题,艾迪先生。”罗飞飞心里问候着，回以面具化的温和假笑，“麻烦您了。”
　　艾迪湛蓝色的眼眸平淡地对上罗飞飞的眼神,继而又绕过他触到正好站在他身旁的崔子源，弯了弯唇：“嗯，夜深了，任务的事我们明早再谈。艾莉丝，先带客人们去休息吧。”
　　他抬手温柔地抚着身边艾莉丝的长发，垂眸,将透彻的瞳隐在睫毛的阴影下,对罗飞飞他们缓缓开口：
　　“祝各位，做个好梦。”
　　*
　　艾迪的那句话,大概是个魔咒。
　　被祝了做个好梦的罗飞飞，躺在床上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果然失眠了。
　　在这个游戏里，似乎睡个好觉变成了比任何级别的任务都难达成的事情，仔细想想，目前需要睡觉的关卡也只有堪比荒野求生的海盗那一关能睡好了。
　　罗飞飞麻木地将任务版面调出来，盯着任务一后面打的勾看了许久。
　　怎么还没有下一个任务。
　　真的要这样躺到天亮才能继续游戏吗？
　　那就让我睡过去啊！
　　罗飞飞心里咆哮着，烦躁地将身边的抱枕揉进怀里，转了个身，与旁边柜子上坐着的人偶打了个照面。
　　……
　　？？？
　　这里特么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偶的？？？
　　大半夜在人失眠到精神最脆弱的时候突然冒出来是想吓死人吗！！！
　　罗飞飞“蹭”地从床上坐起来，盘腿在床上，在黑夜里与不知何时冒出来的人偶大眼瞪小眼。
　　窗外的暴雨还在不要钱地下个不停，噼里啪啦打在紧闭的玻璃窗上，像有人急躁地拍打着窗户，想破窗而入。
　　屋里太黑，看不清人偶的模样，只有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流转着光华，本应是很漂亮的颜色，可在此时此刻，罗飞飞欣赏不来，只觉得渗人。
　　更令人脊柱一凉的是，本来还微微偏着头的人偶在罗飞飞直视着它以后，眼珠子微微一转，与罗飞飞的视线完美相接。
　　“……”
　　罗飞飞抱着抱枕的胳膊紧了紧，思考在这种没有任何系统提示的情况下是应该继续装睡还是跟它打个招呼。
　　借个宿还要谈条件，显得有点吝啬的艾迪却大方地给他们一人一间单独的客房。
　　在艾莉丝带着罗飞飞他们走到客房时，双子人偶已经将所有的房间都铺好了，站在楼梯口乖巧地鞠了一躬就离开。
　　房间在二楼，每间房的陈设都是差不多的，几人觉得暂且还是按NPC的安排来，一人随便挑了一间入住。
　　当然，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约定俗成的，祁羽的房间就在罗飞飞隔壁。
　　祁羽起先故技重施地想跟罗飞飞住一屋，在叶以双一言难尽的眼神中遭到了罗飞飞的郑重拒绝。
　　临进屋前，他退了一步关照罗飞飞说：“有什么事喊我，或者你敲墙也行，我肯定能醒。”
　　罗飞飞为了打发走人点点头答应了，觉得自己还不至于睡一觉也需要保镖，完全忘记了上一关自己一觉醒来发现被弄死了的耻辱过往。
　　而现在，事实证明，这种游戏里还是需要团队合作的，哪怕是睡觉的时候。
　　床是摆放在墙角的，此刻罗飞飞后背倚着冰凉的墙壁，聆听窗外嘈杂的雨声，暗暗考虑是不是该敲个墙把隔壁的人召唤过来。
　　不止是因为祁羽临分开前的嘱咐，遇到危机会不自觉地想到祁羽，这也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形成的习惯。
　　罗飞飞意识到这一点，皱了皱眉，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好现象。
　　没等他敲击墙壁，人偶歪了歪头，扭成一个怪异的角度，双手僵硬地活动了两下，继而撑着矮柜柜面，一跃而下。
　　罗飞飞戒备起来，一手攥紧了抱枕的边缘，随时准备一个枕头炮弹甩过去。
　　而人偶并没有朝他走过来的意思，它很不熟练地迈动双腿，转身走到房门旁，伸手去旋门把。
　　这只人偶并没有戴手套，罗飞飞熟悉了黑暗的眼睛可以清晰地看见它每个连接的指关节，白肌配着森然的夜色，像极了森森惨白的手骨。
　　人偶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发色是深沉的棕褐色，它穿着衬衫和背带裤，头顶还配了一顶贝雷帽，斜挎着包，像个卖报的小少年。
　　它旋了好几下，僵硬的手指都没能旋开门把手，看见它笨笨的样子，罗飞飞心底的警惕立时散去大半。
　　这个人偶，是看他半夜睡不着太辛苦，来搞笑的吗？
　　“呃……你需要帮忙吗？”罗飞飞开口问，声音轻轻的，在过分安静的夜里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人偶听见这话，回头望了他一眼，继续努力地旋着门把手，只是这次带上了点愤愤然的意味。
　　罗飞飞挪到床边，抱着柔软的抱枕默默注视那个努力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只人偶并不是第一次见到。
　　如果没记错的话，似乎，先前的三楼的陈列室里是见过它的。
　　果然那些人偶也是能动的吗……这是集体成精了吧。
　　少年人偶终于旋开了门把，它似乎小小地雀跃了一下，打开门走出去，却没有离开，而是藏在门后面露出半边身子。
　　它做不出表情的脸对着罗飞飞，眼神直勾勾的，看久了倒也不觉得吓人，反像是某种可爱的小动物。
　　被看了有两分钟，罗飞飞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你……是要我跟你出去吗？”
　　人偶点了点头，从这僵硬的动作里，罗飞飞竟然看出了一丝急切。
　　反正也睡不着，夜探洋房似乎也不错。
　　罗飞飞抱着并不指望能睡着的心情，穿好鞋，也走出了房门。
　　夜间，走廊里的烛火也熄灭了。
　　走廊的一侧是房间，另一侧则隔一段便有能看见外界的窗户，暴雨肆掠着滑过玻璃窗，整个走廊只能听见雨点敲击的声音，将人偶和罗飞飞细碎的脚步声都悉数吞没。
　　人偶在前面带路，脚步有点急切，似乎是还不能熟练地用这身体行动，经常会不小心自己踩自己一脚，甚至啪叽一声绊倒，扑在地上，看得罗飞飞都觉得脸疼。
　　好在材料似乎够坚固，再站起来时小鼻子还是挺挺的，并没有磕掉一块。
　　人偶带着罗飞飞路过所有人的房门口，罗飞飞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暂时不惊动其他人，就算是被带去陷阱GG了，一个人死也总比团灭好，反正他命多。
　　穿过走廊，一人一偶下了楼梯，往一楼走去。
　　一楼如同上面一样，夜里都没有了任何灯光，墙壁上的烛灯光秃秃的，只留下焦黑的灯芯。
　　路过大门口时，罗飞飞试着旋了旋门把，果然，虽然看上去并没有上锁，却是如同所有大大小小的恐怖游戏一样，被不可抗力死死封住了，无法旋开。
　　人偶看着他的举动，摇了摇头，继续带他往别处走去。
　　罗飞飞越发好奇，这个人偶，似乎是想告诉他什么？
　　前方的人偶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伸手艰难地想旋开门把手。
　　笨拙的样子让罗飞飞忍不住发笑，走上前想帮它一把，可余光骤然扫到的东西让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又抿成了一条直线。
　　少年人偶也感应到什么，停下动作，僵硬地转过头。
　　身侧的走廊拐角处，双生子并排站在那儿，瞳色那好看的祖母绿在此刻冒着幽幽绿光，带着婴儿肥的脸本该是很可爱的模样，现在那丝萌感也变得诡异。
　　身旁的少年人偶细细地抖了起来，竟像是在害怕。
　　双生子相互附在对方耳边窸窸窣窣地说了什么，齐齐往这边走来，一个伸手去抓瑟瑟发抖的少年人偶，一个站在罗飞飞面前抬头看着他，似乎在质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干什么呢。”罗飞飞抬手握住抓着少年人偶的那只人偶胳膊，感觉像握住了一根棍子样硌人，问心无愧地笑笑，“我想上厕所找不到，让它带个路而已，没想到你们家厕所离卧室这么远啊。”
　　人偶不会说话，也没有表情，但罗飞飞这话一出来，他总觉得对方人偶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双子人偶互相看了眼，又附在对方耳边用罗飞飞听不见的话交流一番，一个仍是执拗地从罗飞飞手里拽走少年人偶，另一个则对罗飞飞鞠了一躬，做出“请”的姿势。
　　少年人偶低着头，像是又恢复成普通人偶一样，一动不动。
　　罗飞飞稍稍眯起眼，这么快起冲突，似乎不是明智的选择。
　　“谢谢你啦。”他朝少年人偶挥挥手，自若地跟着双子往回走去，直走到拐角处，复又回头看了眼那扇未能打开的门，暗暗记下位置。
　　明天要找机会调查一下那扇门里的东西。
　　失眠而导致运作迟缓的大脑勉力思索间，他已经被带到了二楼的又一扇门前。
　　虽然这座洋房的构造是有难么点复杂，但作为一个方向感优良的人，罗飞飞可以确定这里不是自己的房间？
　　在人偶的注视下他疑惑地推开门，漆黑、空旷而且整洁的厕所展现在他面前。
　　罗飞飞默默走进去，洗了把脸。


第80章 氪命的第八十天
　　后半夜再被人偶盯着回到屋里,罗飞飞倒是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清晨大概是系统给他们身体设置了闹钟，感觉没睡多久，罗飞飞就违背规律莫名其妙地自然醒了，带着满脑子的混沌和疲惫。
　　窗外，雨还在下，瓢泼大雨，以比昨夜有增无减的气势哗啦啦往下灌。
　　天空乌云压境，黑沉沉得像一块随时要坍塌下来的穹顶,虽是白天，屋里的光线比夜晚也没能亮到哪里去。
　　罗飞飞带着不甚愉快的起床气,盯着大有形成《圣经》中灭世洪水架势的暴雨出了会儿神。
　　稍微清醒后,他抓了抓睡乱的头发,起身下床。
　　没过一会儿，艾莉丝就敲响了他的房门，屋外,其余四人也在同一时间起床了。
　　几人都还带着晨起的懒散，相互打过招呼，艾莉丝带他们往楼下走。
　　祁羽看着罗飞飞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伸出修长的两根手指在他面前“啪”地打响，唤回神智：“怎么了，这么没精神,又没睡好？”
　　是啊,又·没睡好。
　　罗飞飞抬眼，淡淡扫了圈神采奕奕的几人,十分确认昨晚只有自己没睡着，小声叹了口气：“年纪大了熬不了夜了，真羡慕你们这些在游戏里不失眠的人……”
　　以前的关卡吧，大家一起被鬼魂骚扰一起鬼压床，手牵手一起走，谁先睡着谁是狗……这回可好，罗飞飞不由得怀疑，自己怕是被这个游戏针对了。
　　“大哥，这是被神选召的孩子啊！”崔子源拍着他的肩膀，明亮的眼神配着永远太阳一样灿烂的发色，显得非常年轻活力。
　　他煞有其事地安慰：“大哥你每次都能拿到主角剧本，能力有多大，责任有多重。”
　　“……我决定把主角剧本交给你了。”罗飞飞觉得自己简直要被他晃瞎眼，心道阳阳这个名字还真没取错，“年轻人，你是我钦定的接班人，好好干。”
　　崔子源一怔，尬笑两声：“不了不了不了大哥……”
　　“所以，”祁羽看着罗飞飞微笑着想一掌把崔子源拍在地上摩擦的表情，忍着笑问，“昨夜发生什么了吗？”
　　罗飞飞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微微发青的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他瞄了眼艾莉丝的背影，收回视线漫不经心道：“是有点事，嗯，待会儿再说。”
　　说话间，艾莉丝已经将五人领到餐厅，如昨晚一样，餐厅早已布置妥当，双子人偶立在餐桌旁，桌上已经一人一份地放置着令人食指大动的早餐。
　　稍有不同的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艾迪·克里斯蒂正坐在餐桌的主位上。
　　艾迪似乎是刚吃完最后一口早餐，一手接过人偶递来的餐巾掖了掖嘴角。
　　他微卷的淡金色长发简单地扎在耳后，在肩背上如金色的瀑布一样铺散开，姿态有些慵懒，但配着天生的好皮囊整个人都在发光，像位优雅迷人的贵族。
　　见几人来了，艾迪抬眸柔和地一笑：“我的客人们起床了，昨夜睡得还舒适吗？”
　　“挺好的，托艾迪先生的福。”罗飞飞一路上已经调整回状态，回以同样无懈可击的笑容，在旁人眼中仿佛两个微笑怪的博弈。
　　“让孩子们准备了点早餐，不知道合不合口味。”艾迪似乎一点也察觉不到罗飞飞他们的戒备之意，示意他们坐下。
　　他胳膊支在收拾完餐盘的桌上，双手交叠，尖瘦白净的下巴抵在手背上，看着众人的湛蓝眼眸被淡金色的睫毛遮住一半，温润和善。
　　分明是很温柔的表情，但被这样看久了，无端毛骨悚然。
　　几人在他“你们快吃啊”的温柔注视下，悻悻地拿起刀叉。
　　餐盘里盛放着两根烤肠、一些火腿片、煎蛋、西蓝花和几片面包，烤肠劲道，火腿片切得厚薄正好，煎蛋金灿灿的油香扑鼻，配上西蓝花一点都不油腻。
　　本该是一顿还算丰盛的早餐，味美又不失营养，可在屋主人过分温柔目光的注视下，几人不禁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最后的早餐……
　　对方好像能读到他们的心思，慢慢开口，丝毫不拐弯抹角地说：“对了，你们今天的任务，是帮我找到制作完美人偶需要用的眼珠。”
　　众人凝神望向他，崔子源还维持着将一片火腿塞到嘴里一半的动作，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生怕漏掉一点信息。
　　艾迪抬眸缓缓从桌旁五人脸上一一扫过，淡淡笑着补充道：“它的眼睛，是最漆黑的夜空，又像深沉的大海深处，但永远散发出最迷人的色彩，就算是天河也及不上它的半分光华。”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长串形容，用他温和好听的声音说出来像念诗一样。
　　罗飞飞咬了口煎蛋，油将蛋的香味毫不吝啬地全部激出，溢满口中，他一边咀嚼一边忍不住在内心吐槽：这特么，跟甲方要求的“五彩斑斓的黑”有什么区别。
　　“传、传说中的‘五彩斑斓的黑’？”崔子源愣了一下后不确定地问出声，神色有点混乱，似乎不忍将这种品味与面前看上去出尘脱俗的人联系起来。
　　“？”艾迪露出一点茫然，很快将这句话置之脑后，笑了笑，“要求就是这样，夜色降临之前，希望你们能完成它，如果做不到……呵，希望你们能做到吧。”
　　他依旧没有将代价说出口，优雅起身，走至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这座房子里除了三楼我的工作室和……不，除了我的工作室你们都可以随便活动……要找的东西，也许就在身边。”
　　说完，转身离去，狭长的眼眸淡淡扫过离门口最近的崔子源，嘴角浅浅上扬着，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
　　屋里几人有点迷乱。
　　“他什么意思？在身边？”叶以双揉了揉脸，“他这是要找的东西就藏在自己房子里偏偏就是要我们去找？这……”
　　这什么毛病？
　　“定了范围，总比我们这种天还要在暴雨的森林里找东西好。”祁羽看得很开，慢条斯理地继续吃着自己面前的一份早餐，用刀片从罐子里挂了点果酱抹在面包片上，“快吃吧，吃饱了好干活。”
　　“怕是吃饱了好上路……”崔子源心态消极，但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一刻都没有松懈，鼓着嘴吧嘟囔着。
　　“放心，本来就不可能去森林里找东西。”罗飞飞语调缓缓地说出令人不安的话，“不信，你们去开门试试。”
　　“门被反锁了？”林亦初微微皱着眉，问。
　　“如果只是反锁，你知道的，不管什么样的门都拦不住我们。”罗飞飞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破坏王祁羽，脑中浮现出祁羽一次次暴力开门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着，“但是，门没有锁。”
　　众人了然，那就是不可抗的游戏机制了。
　　“门锁着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叶以双没太吃得下东西，小口小口地啃着面包，斟酌道，“我们最后的任务，很可能又是逃离这个洋房之类的？就像上一关最后是逃离疯人院……”
　　“不排除这种可能。”祁羽吃完了面包，将不小心沾到手指的果酱慢慢擦在餐巾上，“这间洋房的构造也很适合追逐战。”
　　“饶了我吧……”崔子源回忆起上一关被兽人们咬着跑的可怕经历，浑身都抖了抖，要知道他虽然成功通关了，但是是付出被活活咬死一次的惨痛代价的。
　　“我只是提出假设，不一定。”祁羽很不走心地安慰他，“放心，抱紧大腿，带你飞。”
　　崔子源感动地点点头，把盘子里最后一棵西蓝花虔诚地上供给了祁羽。
　　“……好孩子。”祁羽默了两秒，微笑着接下这份孝敬，转手用叉子戳进罗飞飞盘子里，“你小弟给你的。”
　　“……你自己留着吧。”罗飞飞白了一眼这两人，起身往外走，“我要去找五彩斑斓的黑了。”
　　“你有目标了？”祁羽早就吃完了早餐，本就是在等罗飞飞，迈开长腿两步也跟了上去。
　　“算是吧。”罗飞飞出了餐厅门，确认双子人偶或是艾莉丝都没有跟上来后，往与上二楼相反的方向走过去。
　　身后餐厅里传来崔子源嚷着让大腿们等等他的可怜呼唤，罗飞飞笑着看了眼祁羽：“大门没有办法打开，但有个门或许还是可以的。”
　　洋房的构造里分叉路挺多，如果是个路痴怕是真的上厕所都能迷路，罗飞飞按照脑海中的路线，将祁羽带至一扇不起眼的门前。
　　“这是……”祁羽轻轻挑着眉。
　　“昨天夜里，有个小朋友带我来的。”罗飞飞试着旋了下门把手，果然是上锁的，“那个小朋友一路带我来这里后本来是想进去的，被双子发现了，没能成功。这里面，肯定有什么。”
　　那个少年人偶带他过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只有打开门才能知道了。
　　“反正屋子的主人都说了，除了三楼工作室哪里都可以去，那么这里也是没问题咯。”祁羽说着，一边嘴角挑起搞事的微笑。
　　罗飞飞看见他的神情，心道果然如此，自动自觉地让到一边，做出“请”的姿势。
　　而这一脚，终究是没能下去。
　　艾莉丝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大有“你要是想进去就踩着我尸体过”的意思。
　　就算是祁羽，面对这样可爱外表的女孩子，也做不到一脚踹飞，这太不是人了。
　　“嘶……小姐姐，商量个事。”祁羽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引诱，“这个给你，当做没看见我们？”
　　艾莉丝：……
　　罗飞飞：……


第81章 氪命的第八十一天
　　罗飞飞和祁羽离开餐厅后,余下三人也先后跟着这两条大腿出来了。
　　于是乎，那三人找到他们俩时，看见的就是祁羽手心摊着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递到小姐姐的画面，笑容和善中带着一□□人犯罪的气息，如果不是看在他脸长得好看，跟用棒棒糖诱拐小萝莉的诱拐犯没什么区别了。
　　“羽、羽哥……你在做什么？”崔子源不太确定自己错过的几秒里发生了什么，情节的发展走向怎么这么奇怪？
　　“不是，你哪来的糖？”罗飞飞奇怪地问,饭桌上也没见到有糖呀，这是什么奇怪的人物技能？
　　“这个啊,床头柜里的。”祁羽回答道,他见艾莉丝瞄了眼糖后就没有任何反应了,无奈地将糖收回，捏在指尖看了两眼。
　　祁羽无所谓地笑笑，拿过罗飞飞的手,将糖果塞进他的手中：“你想吃吗，我床头柜里有一罐。”
　　先不论人偶能不能吃糖……用从别人家拿的东西贿赂别人家的人？EXCUSE ME？
　　对这种骚操作，所有人是服气的。
　　罗飞飞目光复杂地看了两秒落入自己手中的这颗用五彩镭射纸包着的糖果，转手扔给崔子源：“阳阳，吃吧。”
　　崔子源下意识伸手接过朝自己飞过来的糖，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送到嘴边的糖没有不吃的道理,边拆开包装咔吧咔吧嚼了，边含糊不清地抗议：“谁叫阳阳啦……”
　　艾莉丝对那颗递到自己面前的糖果辗转于几个男人手中丝毫没有产生任何的反应。
　　她维持着不变的姿势挡在门前,抬头对着祁羽，仍旧没有表情，但紫罗兰的眼眸中目光莫名坚定。
　　“讲个道理好吗？小姐姐。”祁羽勾着唇，一手插在马夹的口袋里，吊儿郎当的样子并不像如他所说的要讲道理，反倒像在巷子里堵着良家少女的流氓。
　　流氓顿了会儿又慢慢开口：“你们家人偶师说了，除了三楼他的工作室我们都可以自由活动，你这样拦着我们，是想违背自己主人的意思？”
　　艾莉丝歪了歪脑袋，好像有点动容。
　　“艾莉丝。”罗飞飞唤出她的名字，用自己最柔和的语气，春风似的笑道，“我们是在帮艾迪先生完成他的心愿，这难道不也是你的愿望吗？”
　　艾莉丝并不十分灵活的指间关节，微微颤抖了一下。
　　“还是说……”祁羽微微眯起眼，“这扇门后面有什么不能被我们看见的东西吗？”
　　“如果是那样……”罗飞飞很快善解人意地接道，“那么不方便的话，我们就放弃这里吧，只不过……艾迪先生制作出完美人偶的愿望可能就……”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他就不信这些人偶能一整天盯着这里，想进去还怕没机会？
　　明明是自己要完成任务，完不成还要付出尚不明确但绝对不会让人舒坦的代价，被两人这么一说，倒是变成了替艾迪完成心愿的义举。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偶的脑子比较简单，被呼啦啦这么一通说，刚才还一副誓死守卫样子的艾莉丝明显是犹豫了。
　　双子人偶大约是收拾完了餐厅，此刻也从拐角走过来，两人对视一眼，走上前附在艾莉丝耳边碎碎地不知道说了什么。
　　人偶交流的时候似乎是在说话，但他们的嘴巴没有任何动作，凭在场几人的听力也听不见任何能联系在一起的语句，只发出像小虫集聚一样细细碎碎的声响。
　　交流过后，艾莉丝点点头，主动从裙子口袋里拿出一枚钥匙，旋开了屋门。
　　昨夜那个小人偶千辛万苦要带自己来的地方就这么轻易被对方打开了，倒像是毫不忌讳他们会看见什么，但如果真是如此，刚才艾莉丝又为什么要拦住他们？
　　祁羽吹了个口哨，为自己的流氓人设再添一分柴，笑道：“多谢啦。”
　　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罗飞飞也对人偶们报以感谢的微笑，心中算盘噼里啪啦地乱响，跟在祁羽后面走进屋门。
　　屋里本是黑漆漆的，他们进屋后，周围一圈墙壁上的烛灯像是被触动了什么机关，自动点燃。
　　房间不算大，大概只有刚才餐厅的三分之二，一排排整齐的架子竖在房间里，看上去像是储物间，许久没有人打理过了，应当是被精心放在置物架上的东西都积了一层灰。
　　但是……
　　罗飞飞用皮鞋底碾了碾地板，比起屋子里东西上覆着的灰，这地板上的是不是太薄了一点？
　　“我们……一人找一排？”并不是很想碰这些满是灰尘的东西，叶以双用袖口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
　　这是最笨的方法，但现在的他们毫无头绪，也只能用这个办法。
　　“可以。”罗飞飞心累地看了眼任务栏中的【任务二：帮助艾迪·克里斯蒂做出完美的人偶】，满脑子都是五彩斑斓的黑，感觉整个人都不能好了。
　　几人对艾迪口中那一大串的词根本摸不着北，想象不出有什么东西能满足他仿佛拿了杰克苏剧本的形容，说起来，连什么材料可以被用来做人偶的眼珠都不知道。
　　随便打开一个盒子，就被扬起的灰尘迷了眼，罗飞飞一边眨着眼睛流泪一边连声呛咳着翻了翻，只有一堆像贺卡一样的纸片，看了看并没有任何值得记住的东西，又原样塞了回去。
　　在其他架子上寻找的人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随着翻找整间屋子都变得灰蒙蒙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我觉得……咳咳咳……我觉得‘五彩斑斓的黑’还没找到，我就要先肺炎了……”崔子源边咳边说。
　　林亦初屏着呼吸，听到他这话惜字如金地开了下口：“少说话。”
　　崔子源乖乖闭嘴，安静了没一会儿，又“啊啊啊啊”地叫出了声。
　　“怎么了？”罗飞飞问，他刚打开一个大纸箱翻了翻，里面全是一些小小只的人偶，缺胳膊少腿的很有些年头的样子，这种残破品应当随着时光流逝被处理掉，被这样好好地存放在这，不知道是不是艾迪小时候的玩具。
　　“你们来看，我好像翻到了八卦！”崔子源的声音陡然间就兴奋起来。
　　八卦是人类永恒追求的不老话题，听到八卦，冷淡如林亦初也将眼神往那边瞥了瞥，用“可能是游戏的重要线索呢”这样的理由将自己搪塞住，朝崔子源的方向走过去。
　　“什么八卦什么八卦？”叶以双速度最快，两条麻花辫在胸前跟着步伐一跳一跳，语气也难掩激动。
　　“你们看啊。”崔子源握着一叠信封样的东西，“你们看这些信的寄件人，都是一个名字，被这样保存在这里，是不是……”
　　几人随便各从那堆信封里抽了一封出来。
　　信是用英文写的，漂亮娟秀的字迹在信上都有着同样的落款，“Joye”。
　　Joye，乔伊。
　　窥探别人的隐私似乎并不好，但在游戏里就不需要顾忌这么多了，反正解谜游戏什么的，将自己的日记本撕得粉碎散在各个角落里让玩家去收集这种事，一点也不新鲜。
　　罗飞飞展开信，细细读了几句，大致确认了这些信的内容。
　　完全就是异地的情侣间黏黏腻腻的互诉衷肠，看多了极易引起不适，初步症状表现为鸡皮疙瘩掉满地。
　　祁羽边看边啧啧摇头，林亦初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崔子源和叶以双到底还是太年轻，脸蛋都变得红扑扑的。
　　“真是……好热情的女孩子呢。”叶以双红着脸又害羞又羡慕地评价道。
　　“Joye这个名字……”祁羽将信合上，重新套进信封，插回一盒子的信中，朝她微微一笑，“不一定是女孩子哦。”
　　少女心突然被击碎的叶以双：……
　　她甩着麻花辫回到自己那一排继续翻找，心里忿忿，这个人自己gay里gay气的，就以为全世界都gay里gay气的吗？哼！
　　找遍了整个储物间，除了判断出艾迪这个人很念旧，连磕掉一个口的茶杯都留着，并且还有一个叫做乔伊的老情人之外，并没有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罗飞飞还从一堆东西里面翻到过一张压箱底的照片，黑白的照片老旧模糊了，只能依稀看出左边微笑着的人是艾迪，右边有个比他矮一些的人彻底糊到不成样子，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几人蹲在还在飞舞灰尘的储藏室门口，将自己找的觉得可能符合艾迪要求的东西放在地上，苦思冥想。
　　“我看看啊……”祁羽一个一个数过去，“黑色的玻璃珠，碎掉的黑色杯把子，干掉的黑墨水瓶……这什么？黑煤？”
　　祁羽数着数着就笑了：“咱们这是看见黑的就拿出来了吧，饥不择食啊……”
　　崔子源小声嘟囔：“我还是有挑的……比如不知道为什么有条黑袜子……”
　　……有味道。
　　艾迪是仓鼠吗？仓鼠都没有这么藏东西的！
　　“这些东西吧。”祁羽嫌弃地先把那块黑煤一样的丑东西丢掉，最后拿起玻璃珠，“似乎也只有这个沾点边。”
　　“这个黑是黑了，连形状都是对的，但……”叶以双蹙眉盯着祁羽指间那颗玻璃珠，“但它一点也不……也不，嗯……五彩斑斓啊？”
　　艾迪说的那番话大家基本都忘光了，脑中只余五彩斑斓。
　　“啊！”崔子源灵光一现，从口袋中掏出那张被揉烂了的半透明五彩镭射糖纸，激动地将它裹上那颗黑色玻璃珠，“这样，不就是五彩斑斓的黑了吗！”
　　黑色的玻璃珠透过半透明的糖纸，倒确实……是五彩斑斓的黑。
　　但是……
　　怎么可能啦！这种东西做出完美的人偶！当游戏BOSS都是傻子吗？！
　　罗飞飞捂住半边脸：“我们还是，去下一个房间吧……”


第82章 氪命的第八十二天
　　裹上镭射糖纸后,黑色玻璃珠的道具介绍从【普通的黑色玻璃球】变成了【裹着糖纸的黑色玻璃球】。
　　简单朴素，通俗易懂到丝毫不拐弯抹角，随眼一看就能判断出没什么用。
　　“用这个做出来的人偶，跟从垃圾堆里捡的有什么区别。”罗飞飞冷酷无情地打击。
　　遭到罗飞飞毫不留情的质疑，崔子源不抛弃不放弃，还是觉得自己的解题思路非常清晰，辩解道：“可这完全能符合要求呀！你看，五彩！斑斓！黑！”
　　说完,自己把玻璃珠攥在手中三百六十度端详，越看越觉得像。
　　虽然说丑是丑了点,敷衍是敷衍了点,但黑色玻璃球外面包着糖纸,这确确实实就是五彩斑斓的黑嘛。
　　“忘掉五彩斑斓的黑吧……”
　　罗飞飞沉痛地发现，所有人都被这个词洗了脑，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艾迪的原话到底是什么了。
　　是什么来着？什么夜空大海的,好像简而言之就是黑不拉几又闪着光彩？
　　这么一回忆，脑中浮现出的就是那颗被崔子源当成宝贝的玻璃珠。
　　……
　　完了完了，没救了。
　　“……万一真的是这样呢。”崔子源还在嘟囔着，不死心地把玻璃珠塞进自己口袋里，“万一真的是这个呢，我先留着……”
　　“行啊,留着吧。”祁羽快被这镭射纸憋出内伤了,“虽然这样的五彩斑斓我房间里还有满满一罐。”
　　林亦初轻轻拍了两下崔子源的肩膀，就算他的心是偏的也没办法苟同了,聊做安慰。
　　一行人觉得总不能真用这种东西去敷衍任务，从一楼最顶端的房间开始一间间搜过去。
　　一楼除了餐厅、厨房和储物间外，还有客厅、书房、钢琴房和洗衣房。
　　洋房的结构有些复杂，并不是一条路到底，在不同房间搜寻的人可能会突然发现哪里有个暗门将两个看起来并不相邻的房间连通起来，设计得如同迷宫。
　　所有的房间，看起来最不需要使用的钢琴房反而是被呵护得最用心的。
　　唯有这房间的窗户上没有爬上藤蔓，可能是整座洋房最明亮的地方，地毯上一尘不染，钢琴被用红色的绸布盖着，不知为何散发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场。
　　而祁羽并不顾这些，他哗啦一下拉开绸布，露出漆黑如墨的钢琴。
　　“黑色的。”祁羽说。
　　“……应该不是。”罗飞飞摇摇头，这要怎么弄，锯一条腿下来还是拆一个琴键？
　　明显是别人很珍惜的东西，就算不是，面对这样完美的钢琴，罗飞飞也舍不得破坏。
　　两人又将琴凳和顶盖下都找了一遍，仍然没有像样的收获，小心翼翼地又将红绸布盖了回去。
　　餐厅和厨房没有什么特别的，艾莉丝和双子人偶正在厨房里忙碌，切菜的切菜洗菜的洗菜，分工合理，配合得当，锅里已经煮上了不知道什么汤，老远就能闻见香味。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祁羽往里面探进半个身子，问，“这里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吗？”
　　艾莉丝没理他，大约是还记着之前的事，双子相视一眼，同时将手指向旁边的黑色大锅。
　　烧糊了的锅底……把这个交给艾迪怕是要被直接打死。
　　餐厅里桌椅一览无遗，更是什么黑的都没有。
　　罗飞飞他们刚走出餐厅，叶以双迎面小跑过来，微微喘着气：“那个、那个……书房、书房那边有发现什么！”
　　两人跟着她从离餐厅较近的琴房穿过，里面一扇小门打开后直通到本该在房子另一面的书房。
　　崔子源正蹲在地上翻着一本薄薄的书，神情难得严肃，身后林亦初也目不转睛地跟着他一起阅读。
　　见罗飞飞他们来了，崔子源站起身将书递给他，蹙着眉头：“大哥，这本书好像……在说艾迪的事。”
　　“嗯？”人偶师还出小传的？谁没事在自己家的书房放着讲自己事情的书等别人来翻？
　　“在哪找到的？”祁羽也觉得奇怪，问他们。
　　“嗯……说起来也是巧合，是这样的，”崔子源复述着刚刚的情况，“我跟林哥刚刚在翻找书房，找到那边书架最底层的时候，我看见一只手从书架底下伸出来了……”
　　说起来很像恐怖故事的场景，崔子源理所当然被吓得惊叫一声，冷静下来后仔细一看，是一只硬邦邦的人偶假手。
　　听见崔子源叫了一声，林亦初立刻从另一边的书架绕过来，见只是一只手后松了口气，直接弯下腰将手从书架底部拽了出来。
　　挖出萝卜带出泥，这是一只趴在地上的人偶，只有上半身，脸部的五官都残缺不全了，没有头发的光秃秃后脑勺上可以看见与三楼房门上一模一样的印记，另一只手上却牢牢抓着一本没有封面的书，怎么看都不是能忽略过去的简单东西。
　　书里的内容用英语记载着，并不能完全看懂，为了游戏任务，崔子源像做阅读理解一样耐着性子看下去。
　　从破碎的语言可以看出讲述的是一名人偶制作师的故事。
　　故事里的人偶师有着天使般的双手，他制作出的人偶举世无双，他们有着最美的容颜和最迷人的身姿，每一个都是上帝吻过的孩子。
　　人偶师还有一位恋人，是一位钢琴家，他有着在月光中洗涤过的手指，弹奏出的曲子能将人偶感动到流泪。
　　一对璧人，如胶似漆，本该是一段佳话。
　　如果，钢琴家没有死于意外的话。
　　一场足以将世界倾覆的暴雨过后，世上没有了美妙的琴音，人偶师做出的人偶再也没有了灵魂。
　　从那天开始，人偶师将自己关在洋房里，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日复一日，美丽的洋房被遮天的藤蔓爬满，变得破败，偶尔有路过的人因为种种原因进入洋房，却再没有出来。
　　渐渐的，洋房里似乎不只有人偶师一个人了。
　　他的思念造出了奇迹，但他，并不满足于此。
　　曾经的天使，终于，一步步，落下天堂。
　　……
　　……
　　书里一个字都没有提到艾迪·克里斯蒂，但重重迹象加起来，不会有第二人。
　　罗飞飞凭着勉强过关的英语大致看懂了这本书讲的东西，眼睛都快被二十六个字母绕花了，心里谴责游戏这种欺负英文盲的无耻行径。
　　恋人是钢琴家，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这座洋房里会有钢琴房，而且明明最不被需要的钢琴房却是整座洋房中被呵护得最好的。
　　路过的人进入洋房再也没出来，就像他们现在的境遇。
　　洋房里不止人偶师一人，他造出的奇迹，是不知用什么方法让人偶们“活”了过来。
　　但最后一段明明白白地说明了，他并不满足于如此，还在不断地搞事情。
　　罗飞飞反复看着最后一段文字，指尖无意识地缓缓摩挲着自己尖瘦的下巴，回想起艾迪对他们说过的话。
　　他要造出完美的人偶，让他们帮助他。
　　这个“完美的人偶”，到底是什么呢？
　　还没有完全想明白，但隐约有了个不太好的方向，罗飞飞从脊柱窜上一股寒意。
　　一楼的搜索结束，并没有其余值得赘述的收获，二楼除了盥洗室就是几人的房间了。
　　任务没有头绪，几人连午饭都没有吃就继续将二楼翻了个底朝天，然而，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很快，夜幕降临，窗外的雨仍然没有停歇。
　　餐桌上，艾迪端坐着，好整以暇地等着几人，神情与先前如出一辙的温和，用关怀的语气道：“晚上好，今天辛苦了，我想，你们一定好好完成任务了吧？”
　　几人按先前的位置落座，互相尬笑着看了看，谁也没想到最后能交出手的还真只有崔子源的杰作。
　　事到临头，信誓旦旦的崔子源又觉得没底气了，扭扭捏捏地将口袋中包着糖纸的玻璃珠拿出来：“您、您要的，五彩斑斓的黑……”
　　艾迪看了一眼，愣住片刻，继而微微一笑：“我没有要求过这样的东西。”
　　崔子源挠着头尴尬一笑：“啊哈哈……是吗？那、那是我记错了？”
　　等了一会儿，见并没有人能拿出任何东西了，艾迪低低地叹了口气：“没办法了，我知道这很难，但是……既然说了做不到要付出代价，该付的，就要付哦。”
　　话音刚落，所有人不免紧张起来，罗飞飞手搭在桌上，目光泰然，暗暗攥紧了手边的餐刀。
　　艾迪轻轻拍了两下手，双子人偶就从餐车底下一人拿出一张白色桌布样的东西，往这边走来。
　　“孩子们，给大家变个魔术吧。”艾迪湛蓝色的眼眸半眯着，缓缓道。
　　顷刻间，所有人都感觉到看不见摸不着的强大力道将自己固定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而双子人偶手中的桌布轻飘飘地扬起，展开，将祁羽和林亦初连着椅子整个盖住。
　　被盖住的人没有任何动静，两秒死一般的寂静后，双子面无表情地将桌布掀起。
　　罗飞飞紧盯着祁羽的位置，瞳孔猛地颤动。
　　他绷不住故作镇定的神情，在身上无形的束缚松开的一刹那猝然起身。
　　下一刻，已经绕到艾迪的椅子后，手中的餐刀抵上他白净的脖颈。
　　罗飞飞冷着脸，眼神黑得见底，将刀锋往他脖子再贴近两分，一字一句地问：“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艾迪高高仰起头望着他，将自己的脖子要害露出更多在对方的刀下，抬唇一笑，对威胁自己性命的境遇不为所动。
　　旁边，祁羽和林亦初端坐在椅子上，维持着目视前方的表情，一动不动。
　　恍如，两个没有生命的人偶。


第83章 氪命的第八十三天
　　罗飞飞对上艾迪慵懒闲散的笑眼,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冷淡的线，一贯上扬的嘴角懒得维持了，稍稍朝下耷拉着，心情之差可见一斑。
　　餐刀只是用来切熟肉的，锯齿边缘并不锋利，可他心中烦躁微乱，没有心思去控制手上的力道。
　　或者说要不是顾忌着什么，他并不介意将面前这颗美丽的头颅直接割下来。
　　刀锋的锯齿陷入艾迪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中,溢出丝丝鲜红。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轻力道的意思,刀下被威胁着的人也像感觉不到疼一样,艾迪扬着温润的笑脸,对旁边同样举起了刀的双子人偶沉着地缓缓道：“没事的，退下。”
　　双子人偶相视一眼，将刀收回袖中,听话地贴墙站好。
　　崔子源和叶以双慢一步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怔怔地看着艾迪所说的代价，好一会儿，崔子源才不可置信地戳了戳林亦初的胳膊。
　　坚硬，冰冷，丝毫没有活人的气息。
　　不是吧……
　　“林、林哥？”崔子源推了推他,又转而看向对面的祁羽,失声道，“羽哥？”
　　白布盖下,活人变成了人偶。
　　这哪里是什么魔术，分明是黑巫师的恶毒巫术。
　　祁羽和林亦初漠然地看着前方，没有人能够回应他。
　　叶以双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紧张地看着与艾迪对峙的罗飞飞，嘴唇被自己咬得泛了白。
　　“我问你。”罗飞飞将手中的刀又往艾迪的脖子送了一分，微微昂着头让整个人看上去变得冷傲，眼神如坠冰窟，开口的声音平静下藏着愠怒，“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别这样，我的朋友。”艾迪用手指轻轻捏住刀尖，眼神扫过罗飞飞隐隐冒出青筋的手臂，又定格在他冷峻的脸上，语气温和不变，像兄长在宽慰无理取闹的弟弟，“你看，雨还在下。”
　　“啊？什么意思……”崔子源小声问，他想稳住声音不露怯不给自家大哥丢了气势，但两个大佬一瞬间在面前被K.O的事实让他声音发虚。
　　听见艾迪这句话，总有种“天凉了，让XX破产吧”的既视感。
　　“就是说，反正你们今天还是无法离开。”艾迪摊开手，显得自己也很无可奈何，“只要你们能完成明天的任务，前面的账一笔勾销，他们会回到你们身边的。”
　　“你把他们变成人偶了。”罗飞飞自动过滤掉他说的废话，继续冷冷地质问，“你想做什么？”
　　“我是人偶师，这是我最擅长的，也不想做什么。”艾迪莞尔一笑，“我说了，只要你们能完成明天的任务，就会把他们还给你。”
　　明天的任务……呵。
　　不用想也知道，明天八成也是今天这种令人迷醉的任务要求。
　　但，祁羽他们变成人偶却没有选择复活重来，这也就意味着系统并没有判定这是死亡。
　　他们还活着。
　　罗飞飞冷笑一声，他倒要看看，这个人偶师还能整出什么样的幺蛾子。
　　他将手中沾了艾迪血液的刀往桌上随意地一丢，两步坐回自己座位上翘着二郎腿，心情烦躁到已经懒得做出素来温和有礼的样子。
　　祁羽在他面前出事，这是第一次。
　　虽然这次纯粹只是倒霉而已。
　　罗飞飞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椅子扶手，余光瞥见的祁羽侧脸帅气熟悉，可现在这张脸始终只有这一个表情，不会痞痞地笑着使坏，也不会时不时来骚扰罗飞飞，安静到令人发指。
　　而对面的林亦初……罗飞飞看着他，突然涌上一股没心没肺的笑意。
　　没有别的，就是林亦初本就没有表情，不需要动作的时候也经常会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现在乍一看，倒跟平常没什么区别。
　　“大哥？”崔子源看见罗飞飞竟然笑了起来，心下一紧。
　　大哥怎么了？大哥怎么笑了？这是要开大杀人了吗？还是气傻了？
　　“咳，没事。”罗飞飞咳了两声，收敛住笑容，摆出一个冷漠的表情。
　　“任务呢？”他抬起眼皮，重新看向主座的艾迪，问。
　　“不急。”艾迪接过双子人偶递来的干净帕子，擦了擦已经流进领口的血。
　　浅浅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艳红的血迹点缀在雪白的绢布上，也在他白净的脖颈留下一些揩干的血渍。
　　罗飞飞的刀沾过血，对方又让人偶替他换上一把新的餐刀，脾气好到云朵一样软绵似的，对余下三人笑了笑：“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我们该用晚餐了。”
　　说罢，艾莉丝推着餐车而入，将一份份晚餐送到桌上几人面前，包括已经被变成人偶的祁羽和林亦初。
　　主餐是熬得酸甜适宜的番茄酱拌的意大利面，配上奶油蘑菇汤和点缀着樱桃的小蛋糕，如果放在平时，几人早就大快朵颐了。
　　这会儿，连崔子源都只是迫于艾迪的微笑注视艰难地拿起叉子卷着意大利面，兴趣缺缺，分明连午餐都没吃，却没什么食欲。
　　餐桌上没有人说话，只听见刀叉与盘子不小心碰撞发出的声音，落针可闻。
　　许久，罗飞飞先掖了掖嘴角：“我吃完了，多谢款待。”
　　他面前的盘子倒是真空了，站起身，偏头看着身旁座位上一动不动的祁羽。
　　祁羽靠在椅子上，一只手还插在口袋里，即使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微微翘起的小卷毛辫子也在傲娇地宣告着主人的桀骜。
　　罗飞飞站在他椅背后，抬手，轻轻地拨弄了一下辫子。
　　艾迪眯眼看见他的动作，优雅地含下一口蛋糕，轻笑：“你们的朋友，要留在这里哦。”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是自己费大力气搬去楼上房间还是留在这都没什么区别。
　　罗飞飞淡淡地抬眸睨了人模狗样的艾迪一眼，提起嘴角，转身走出餐厅。
　　崔子源和叶以双也像得了特赦一样，忙丢下餐具紧跟着罗飞飞出门。
　　他们一点儿也不想与那个昨日还小小崇拜的人偶师独处一室。
　　*
　　灭了灯，罗飞飞背靠墙躺在床上，脑中总是不可抑制地想到本该在这堵墙背后的人还在楼下餐厅与同样苦命的林亦初在黑暗里面对面坐着。
　　他几度想跑下楼，可又觉得这样的做法没有意义而且显得自己像个痴情种一样很蠢。
　　纠结了一个小时，罗飞飞还是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
　　数分钟后在餐厅门口，遇到了同样蹑手蹑脚的崔子源。
　　罗飞飞：“……”
　　崔子源：“……啊哈哈哈，好巧啊，大哥。”
　　“……哦，好巧。”罗飞飞面色不变，“你也饿了吗？”
　　“啊？”崔子源本来没顾得上饿，也并不是因为肚子饿才跑下来的，可晚餐因为没有食欲本就没吃什么，被罗飞飞这样一问，真切地感受到了胃在受煎熬。
　　“我是来吃点东西。”罗飞飞推开餐厅门的同时，欲盖弥彰地摸了摸鼻子。
　　崔子源跟在后面了然地点点头。
　　餐厅里当然没有现成的食物，先前摆在祁羽和林亦初面前的两盘餐也早就被收走了，此刻桌上光秃秃的，连蜡烛都没点燃，黑暗中只有两个人影木然地隔桌对望。
　　既然说了是来吃东西，也只能先去厨房找点东西吃了，罗飞飞带着崔子源打开餐厅另一边通往厨房的小门。
　　有点意外的，他们从厨房里找到了并未被处理掉的晚餐，完全没有被动过的两份，显然是祁羽和林亦初的那两份。
　　抨击着当天没吃掉的食物竟然还留着，罗飞飞把烤箱当成微波炉，研究了会儿用法后将它们送进去加热了一小会儿。
　　拿出来后，崔子源看着化成糊糊流得满盘都是的蛋糕奶油，表情难掩嫌弃。
　　罗飞飞看了眼，摆摆手：“长个子呢，别挑食。”
　　在崔子源“游戏里吃东西长什么个子”的吐槽中，两人还是端着奶油化了、意面干了的夜宵，回到餐厅。
　　崔子源本有点害怕，想坐在罗飞飞旁边，刚落坐看见对面林亦初一个人，高大的身躯显得非常可怜，又端着餐盘挪了过去。
　　“大哥……”不太新鲜的食物让崔子源更加食不知味，满怀心思地边吃边问，“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如果明天我们还完不成任务……”
　　“吃饭的时候想太多会消化不良。”罗飞飞漫不经心地说，“别多想，大不了……”
　　大不了，一起变成人偶呗。
　　他倒要看看，那个人偶师还有什么花招。
　　最坏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死了吧？
　　翻盘重来，罗飞飞倒是更乐意。
　　夜宵过后，罗飞飞和崔子源仔细确认了变成人偶那两人的状态。
　　僵硬，冰冷，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对外界刺激没有任何反射，甚至，各个关节处也如真正的人偶一样变成了球形关节。
　　“大哥，你说，既然他们没有死，那现在能看见我们吗？”崔子源突然问。
　　“不知道。”罗飞飞如实说，本来凑在祁羽面前的身子往回一缩，回到自己椅子上，神色复杂。
　　如果他们还能感受到周围发生的一切，那刚才他们俩在他们身上摸来摸去的，岂不是……
　　很尴尬？
　　后半夜，两人抵不住汹涌而来的睡意，先后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在楼上屋子里好好睡了一觉的叶以双早早进入餐厅，看见的就是罗飞飞和崔子源各自将自己的椅子挪得与变成人偶的两人恨不能贴在一起，倚着人偶歪头睡过去的场景，正面对着她的崔子源还在睡梦中咂了咂嘴。
　　……她应该在桌底，不应该坐在桌旁。
　　叶以双沉痛地闭了闭一大早就猝不及防被闪瞎的眼。


第84章 氪命的第八十四天
　　叶以双走进餐厅的动静惊醒了本就在浅睡眠的罗飞飞。
　　他的肩膀靠着身边冷冰冰的祁羽,仰头歪在椅子上，听见声响后缓缓抬起眼皮，睡眼朦胧中透出暗藏的杀意。
　　猝然撞进这样的眼神，叶以双心底一颤，下意识后退半步。
　　罗飞飞眼底掺着不少因睡眠不足而出现的血丝，看清来人后，眼神中的戾气慢慢消失，直起身子对叶以双懒懒地颔首：“早。”
　　“早。”叶以双坐到崔子源旁边的位置,后者半个身子都倚到了林亦初身上，还在呼呼大睡,仔细一看,嘴角有什么东西流过印着的水渍。
　　叶以双看着对面打着哈欠揉眼睛的罗飞飞,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问，又心里有爪子在挠似的痒。
　　默了半晌，她忍不住犹犹豫豫地问：“你们……在这里待了一夜吗？”
　　“嗯,睡不着饿了来找吃的，索性就没回去了。”罗飞飞站起身活动着睡僵了的四肢，随口回答。
　　桌面上残留了两份吃光的食物，很好地佐证了他的说法。
　　……不不不，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叶以双身为女性的直觉在心里对罗飞飞这番话画了个大叉。
　　看他们睡着的姿势,那种不经意透出的依赖,绝对有问题。
　　她顾不上好奇心害死猫了，接着问：“那个,我就是好奇啊，没别的意思。你跟他，还有他跟他……是不是那种关系呀？”
　　那种关系？
　　罗飞飞愣了两秒，接着从对方微红的脸上懂了意思，嘴角一抽故意装傻：“哪种？”
　　叶以双不知道他是真没听懂还是假的，脸又红了一点，刚想开口说话，更多的脚步声从门口的方向响起。
　　两人的神经立刻紧张起来，心里的八卦被忘到天边，警惕地看向门口。
　　叶以双推了把还在熟睡中的崔子源，他皱着眉不情不愿地睁开眼，脸对着门的方向，刚好就看见逆着光踏门而入的艾迪，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哎呀，大家已经到了呀。”艾迪和煦地笑着，打招呼，身后跟来的三只人偶脚步不停地往厨房而去，双子还顺手带走了桌面上留着的餐盘。
　　“早安，昨晚睡得好吗？”艾迪优雅地坐在自己位置上，单手托着下巴，笑容可亲地环视着自己的五位客人。
　　“睡得很好。”罗飞飞勾着一边唇角，神色讥讽，直奔主题地问，“艾迪先生，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艾迪轻轻眨着属于天使的湛蓝色双眸，唇角微弯：“不用急，早餐马上就端上来了，我们先……”
　　“任务是什么？”罗飞飞不耐烦地打断他，又问了一遍。
　　餐桌上有一瞬的沉寂，崔子源呼吸微滞，紧张地抓紧了旁边林亦初的衣角寻找安全感，眼神紧盯着主座上那个精灵一样发光的恶魔，替罗飞飞抓了把汗。
　　罗飞飞的表情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之色，完全卸下习惯性的伪装后，对敌人连最基本的客套都不想留，看得崔子源心惊肉跳。
　　短暂的沉默过后，艾迪轻轻笑出了声。
　　“……好吧。”他的语气无可奈何，笑着摊开手，“真是性急的孩子，这么热衷于工作是好事，我都快被感动了呢。”
　　罗飞飞倚在椅背上，对这恶心人的话没有任何反应，艾迪懒懒地托着下巴，微微眯起眼：“那我就先说了，你们今天的任务，是帮我找到制作完美人偶的头发需要的材料。”
　　“它头发的颜色，如同世上最美丽的阳光……”艾迪低声轻喃，双眼望着桌上烛灯跳动的火苗，透过它看向了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眼神温柔缱绻。
　　又来了，那胡说八道一样的抽象形容。
　　眼看艾迪又开始念诗，三人在心里同时叹了口气。
　　艾迪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继续着形容：“那是任何珠宝都比不上的绚丽，只是看一眼，便觉得沐浴着冬日的第一缕阳光，温暖，明亮……”
　　“它的头发，丝一样柔顺，如同春蚕尽心尽力地织就，世上再昂贵的布料也及不上它的一分一毫。”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不说人话。
　　“要求就是这样。”艾迪拿起刀叉，对几人微笑着说。
　　此时，人偶们将做好的早餐从厨房端出来，他们将餐盘一人一份地按位置摆放好，依旧是连着变成人偶那两人的份都准备了。
　　祁羽和林亦初僵硬地看着前方，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反应。
　　“依旧是夜色降临之前，希望你们能完成它。”艾迪慢条斯理地用刀刮了果酱抹在面包上，一寸一寸涂得均匀，抬眼看着几人，“如果做不到，代价，你们已经看到了。”
　　“雨还在下呢。”他涂好面包，浅浅咬了一小口，望向窗外，“暴雨，不会停哦。”
　　“知道了。”罗飞飞的指尖轻轻抚过手中的刀柄，将刚刚一番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人话的话翻腾了一遍，心里骂了一串消音。
　　如果不是还顾及着一点形象，他真的很想揪住艾迪的领子对他吼问他会不会说人话。
　　任务发布后，罗飞飞没再理会艾迪，自顾自叉着面前餐盘中的东西，机械地塞入口中。
　　三人纯粹为了填饱肚子，难捱地吃完了这顿尝不出味道的早餐，罗飞飞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的残渣，最后看了眼旁边位置上的祁羽，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出餐厅。
　　钢琴房。
　　崔子源和叶以双坐在琴凳上，罗飞飞则是倚着钢琴，注视着琴房落地窗边上暗橙色的窗帘，若有所思。
　　“这回的意思，是不是要找颜色像阳光一样、又顺滑的东西啊？”崔子源掰着指头回想艾迪的一串形容，抓了抓自己金灿灿的脑袋，“所以是金黄色的，滑溜溜的布？”
　　暗橙色的窗帘，就算是顺滑的材质，怎么也不可能是灿烂的阳光，罗飞飞收回打窗帘主意的视线，低头看着脚下铺着的棕色绒毯：“也许是吧。”
　　他隐约觉得，艾迪给他们的任务或许本身就是无法完成的。
　　他怎么不直接让他们上天去摘太阳呢？说不定还更容易些。
　　而现在别说太阳，暴雨连绵的天，连一束阳光都没有。
　　被暴雨困住的第三日，罗飞飞开始无限怀念阳光的滋味，连带着看崔子源金灿灿的脑袋都更顺眼了许多。
　　“要不然……”罗飞飞伸手摸了一下崔子源的头发，发质还是算不错，“你牺牲一下，把头发剃下来给他算了？”
　　“？？？”崔子源跳起来，双手护住自己的脑袋，委屈地瞪圆了眼，“大哥，羽哥被变成人偶了你受到打击我懂，但是你也不能因此失了智啊，你清醒一点！”
　　“哼，我倒觉得，那个人偶师自己的头发就可以啊。”叶以双受到启发，“不如我们去厨房偷把刀，偷偷摸到工作室，手起刀落……”
　　“……哇哦。”罗飞飞看着叶以双以手作刀的动作，苦中作乐地笑了笑，“没想到你也是个狠人，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怕是会直接对着他的脖子手起刀落。”
　　“……你们都清醒一点，我害怕。”崔子源无力地又坐回琴凳上，“说真的，如果今天的任务还完成不了，大哥，只能你明天好好加油了。”
　　“？”罗飞飞奇怪地看着他，“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笃定不会是我变成人偶吗？”
　　“那当然，”崔子源对罗飞飞有着盲目的自信，“大哥一直是拿主角剧本的人。”
　　见叶以双疑惑的表情，崔子源还兴致勃勃地给她讲述起罗飞飞一路而来开挂般的主角命。
　　三人在琴房消极地闲聊一阵，重又打起精神，开始这一日漫无目的的搜索。
　　说到阳光，毫无疑问是金黄色的，一楼只在储物室找到一条黄色丝巾，存放的时间太长了颜色变得灰暗，也不知能不能算得上，罗飞飞死马当活马医地放进了口袋。
　　二楼倒是有不少金黄色的东西，比如他们在祁羽的房间柜子里找到了成套的金黄色床上用品，被单是丝绸面的。
　　金色，顺滑，有那么点像了艾迪的描述，但用床单做头发……罗飞飞实在想象不出要怎么做。
　　崔子源他们对着床单讨论的时候，罗飞飞望着孤单立在床边的床头柜，想到了什么，走过去拉开抽屉。
　　抽屉里，躺着一罐用五彩镭射糖纸包裹着的糖果。
　　他打开盖子，倒出一颗在手上，慢慢拆开包装纸，将那颗淡粉色的糖含入口中。
　　躺在舌尖融化成甜腻的糖水，是淡淡的草莓味，他没什么表情地用舌头拨弄着糖在口中滚来滚去，忽然轻轻笑了。
　　晚间，餐桌上。
　　艾迪如昨天傍晚一样早早地端坐在主位，笑容是不变的温和，弯着眉眼道：“晚上好，今天也辛苦了，我想，今天应该完成任务了？”
　　“完不完成，还不是艾迪先生说了算。”罗飞飞皮笑肉不笑地将口袋中的丝巾拿出来丢在桌上。
　　崔子源和叶以双也拿出了各自的东西，表情是如出一辙的慷慨赴死状。
　　艾迪静静地看着桌上他们寻来的东西，须臾，叹了口气。
　　“果然……”他闭了闭眼，手指微动，“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向你们索取一些代价了。”
　　随着他的手指动作，三人立刻感觉到沉重的压力将自己死死按在椅子上，就如昨晚的一样，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任人宰割。
　　双子人偶没有感情地拎着白色方布走上前，“哗啦”一下展开，不由分说地盖住了叶以双和罗飞飞。
　　“……咦？”
　　唯一被漏下的崔子源呆愣片刻，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第85章 氪命的第八十五天
　　亮白的闪电划过天际,透过玻璃窗将屋内人的脸映得煞白，隔了数秒后，震彻颅腔的炸雷紧随而至，餐厅的玻璃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就像是黑巫师的恶劣魔法，两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白布盖下又掀起，原本坐在椅上活生生的人丝毫无法反抗，刹那间变成了毫无生气的人偶。
　　罗飞飞人偶低低地垂着眼，看起来没什么情绪,叶以双人偶则是被定格在紧张的表情，双眼微瞪着,颇有些死不瞑目的感觉。
　　双子人偶完成任务,默默将白布搭在小臂上退回原位站着,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眼观鼻、鼻观心。
　　唯一的幸存者崔子源睁大了眼，嘴巴也跟瞪圆的眼保持着同样的幅度，直愣愣盯着对面猝然遭难的罗飞飞,又僵硬地回过头看向旁边的叶以双，从眉梢到嘴角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不对啊？
　　不是，这不对啊？
　　崔子源满脸愕然，嘴巴张合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吐出支离破碎的话语：“不……大哥？这……我？”
　　这这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
　　艰难地重组语言系统时,崔子源想起自己今天早些时候说过的话：
　　【说真的,如果今天的任务还完成不了，大哥,只能你明天好好加油了。】
　　【大哥一直是拿主角剧本的人。】
　　现在想想……这简直就是立了个巨巨巨巨大的Flag啊！
　　主角剧本你怎么回事？你迷路了吗？你找错人了吧！
　　艾迪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崔子源精彩的表情，弯了弯唇：“终于，只剩下你和我了。”
　　精灵的光华随着同伴们被变成人偶而一点点从艾迪身上褪去，如今再听到他温柔的声音，崔子源觉得恍如恶魔的呢喃，浑身鸡皮疙瘩争前恐后地往外挤，立刻如临大敌地看向对方。
　　什么叫只剩下你和我？还终于？！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糟糕呢！
　　“呵，你不必紧张。”艾迪柔和的双眼笑得弯起，看上去心情非常不错，“你看，雨还在下。”
　　又是这句话，崔子源隐约觉得自己已经凉了。
　　“这样大的雨，反正也无法离开，你们还有一次机会呢。”艾迪一手绕着自己垂在脸颊旁边的一缕发丝，缓缓道，“如果明天你能完成任务，你的朋友们还是可以离开的。”
　　“我……”崔子源紧张地舔了下嘴唇，眨眨眼，“能、能不能先把任务告诉我，我一个人……”
　　开玩笑，这么多人一起都完成不了那什么鬼的任务，他一个人又有几成胜算？
　　可艾迪并没有因为对方人数减少而产生一点点退步，笑着摇摇头：“不能。”
　　崔子源蔫蔫地闭上嘴，怕惹游戏BOSS生气，势单力薄的他一时间没敢再说话，脑中疯狂头脑风暴。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就剩他一人了，如果明天再不能完成，岂不是团灭？
　　可是这人提出的那些神经病要求，本来就是不能完成的东西吧！
　　但游戏不可能出无解题的，除非是BUG，一定有破解的办法……
　　崔子源将视线落在先后被变成人偶的几人身上，眉毛蹙起。
　　说起来，为什么变成人偶，却没有被判断死亡呢？
　　难道说……
　　“比起这个，我们先吃晚饭吧。”艾迪拍了拍手，打乱了崔子源好不容易理出一点点头绪的思路。
　　餐车在走廊滚动的声音响起，艾莉丝有条不紊地推车而入，与立在旁边的双子人偶一道将今日份的晚餐送上餐桌。
　　依旧是一人一份，包括已经变成人偶的四人。
　　今天的晚餐是芝士焗饭，甫一上桌就散发出芝士混合着酱料的芳香，甜点是草莓挞。
　　即使面对最爱的草莓，崔子源也觉得没有胃口了。
　　他拿起刀叉又放下，随手拿起草莓挞，站起身：“我没胃口，先回……”
　　“坐下吃。”艾迪抬眼，淡淡地说。
　　崔子源刚离开座椅的臀部立刻又黏了回去，一边在心里流泪骂自己没出息，一边战战兢兢地在敌人的注视下拿起勺子挖饭吃。
　　他想起昨天罗飞飞看见祁羽他们被变成人偶后是怎么霸气地对艾迪的，手握上桌上的餐刀，闭了闭眼，又轻轻放下。
　　冷静，这么做会不会对现状有任何改观上不可论，但激怒对方是一定的。
　　他没滋没味地吃着饭，破天荒地第一次没有将草莓留到最后，而是一开始就吃了。
　　也是第一次，觉得这草莓酸得他想哭。
　　艾莉丝和双子人偶默默地站在暗处，像不存在一样。
　　餐桌上，四个被变成人偶的人僵硬地看着对面，恍若四具冰冷的尸体，而他们面前的餐盘还在冒着丝丝热气。
　　烛火摇曳，两边人偶的脸在光影中晦暗不明。
　　没有生命的人偶坐在餐桌上，还特意在他们面前摆上不可能会吃的饭，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整个餐厅，只有艾迪和崔子源两个活生生的人，除了他们餐具偶尔碰撞发出的细碎声响外默如坟地，安静得吓人。
　　好不容易囫囵吞枣地将面前的东西全塞进胃里，崔子源觉得都快吐了，忙捂着嘴站起身往外走，一刻也不想跟这个可怕的人一对一。
　　身后，艾迪慵懒地半阖着眼，将草莓挞托在手里，慢慢送进口中。
　　他盯着那个仓皇的背影，无声地扬起唇。
　　*
　　半夜，崔子源又悄悄摸进了餐厅。
　　反正大家都变成人偶了，他也不怕有人看见会嘲笑。
　　他刚刚在房里，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闭上眼，艾迪可怕的微笑、温和又危险的语气和几人在他眼前被变成人偶的场景一点点轮番在脑海里播放。
　　同伴一一遭到毒手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在哪里都觉得危险。
　　崔子源拉开自己位置的椅子，黑暗里，四个人偶和一个活人竟然将餐桌差不多填满了，好像坐在桌边等待开宴一般。
　　这场景有点诡异，但崔子源坐在这儿看着对面的罗飞飞和祁羽，又偏头看着自己旁边的林亦初，觉得比在这间房子里的任何地方都令人安心。
　　反正，夜里那个恶魔是不会来这儿的。
　　“啪！”“啪——”
　　寂静的黑夜里，突然有什么东西打落在崔子源面前的桌上，又弹开打上旁边林亦初的脑门，最后落到地上滚开。
　　崔子源本来已经倚着林亦初昏昏欲睡了，听见声音猝然惊醒，一瞬间感觉自己心脏都要被吓得跳出来。
　　“谁、谁？”崔子源将视线投向门口。
　　他进来的时候没有合好门，此刻门缝中央有个小家伙在探头探脑，崔子源只看了一眼，头皮“嗡”的一声炸了开。
　　门口的那个东西是个人形，但只有一只眼，另一边本该是眼睛的地方黑洞洞的，只余下孤冷的空腔。
　　“你……”崔子源僵在椅子上，视线歪了歪，瞥见方才在餐厅里一通乱弹的东西。
　　emmmmmmm……是一只眼珠。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只孤独地躺在地上的眼珠，刚才冒出的悚然氛围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会用自己眼珠子丢人的东西……能有害到哪里去。
　　崔子源鬼使神差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捡起落在一旁地上的眼珠，朝门口的小东西走过去。
　　小东西只有他的大腿根那么高，靠近了才看清是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人偶。
　　他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伸出手，棕色的眼珠躺在手心，笑了笑：“小妹妹，这个是你的吗？”
　　小女孩直勾勾地看着他，空洞的眼眶还是有点吓人，但下一刻将当成弹珠玩的眼珠子重新安回眼眶后就恢复了可爱的模样。
　　“乖哦，嗯……眼珠子不可以随便玩的。”崔子源抬手拉了拉小女孩的马尾辫。
　　小女孩拿回了眼珠也不走，仍然是直勾勾地看着他，数秒后突然用她冰凉的小手抓住崔子源的手，奋力将人往外拉。
　　“诶诶诶诶诶诶诶？？？”崔子源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一个成年人会被个小女孩拉得直往前趔趄，这小丫头别看个子小，力气大得吓人，一路拉得崔子源在走廊里跌跌撞撞。
　　崔子源弯着腰走得很辛苦，压着声音：“不是，诶？你要带我去哪？？？”
　　小女孩没法回答，用实际行动将他带到了一扇门前，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伸长了胳膊去够门把手。
　　崔子源站在门前想了想，这扇门后好像是储物间啊？
　　他隐约记得罗飞飞前两日也说过，夜里有个人偶将他带到了这里，还没能进去就被双子人偶请了回去。
　　可是，这两天找东西时他们也没少来储物间，差不多把这边存放的所有东西都翻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东西。
　　难道还遗漏了什么？
　　思索间，小女孩已经打开了门，又忙不迭地将崔子源拉了进去。
　　储物间里面本没有光，就如先前几次进来一样，周围一圈墙壁上的烛灯感应到有人进入后就触动了机关，一盏接一盏的自动点燃。
　　而照亮了屋内的场景后，崔子源刚迈进一步的脚定在门口，一脚踏在里面一脚还留在门框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一排排储物架的中间，艾莉丝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微微昂着头，姿态倨傲。
　　她的视线从崔子源落到拉着他的小女孩人偶身上，似在诘问，崔子源感觉到后者握住他的手极轻微地颤栗起来。
　　人偶也会害怕？
　　这个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不待细思，他已经下意识把小女孩抱了起来，护犊子一样看着艾莉丝。
　　艾莉丝歪了歪头，似乎在询问他想干什么。
　　崔子源眨眨眼，没说话，抱着人偶拔腿就跑。


第86章 氪命的第八十六天
　　跑掉只是面对危险下意识的动作,抱着人偶是对于弱小的本能保护。
　　可说到底只能在别人的地盘逃窜，无论跑去哪里，都只能在对方的指尖挣扎。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带着这个人偶跑，一个游戏里的角色死活，与他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保护比自己弱小的生物，似乎也不需要什么理由。
　　崔子源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在走廊里奔跑，觉得自己将心脏都落在了身后，怀里的人偶起先呆滞了一瞬,紧接着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像生怕被他丢下一样。
　　“没事的,没事的。”崔子源喘着气,匆匆安慰着,抱着小人偶在四通八达的房子里乱窜，最后本能地撞进了餐厅——他潜意识里安全的地方。
　　事实上，这座洋房哪里都不安全,觉得餐厅安全，仅仅是因为那儿有几个能给他安全感的人罢了。
　　他反手将门锁上，微微喘匀了气，这才又走去通往厨房那边的门也上了锁。
　　做完这些后，他瘫软地坐回自己的那个位置，趴在桌上,同时将先前抱着的人偶往桌子底下推了推。
　　人偶小女孩趴在桌下露出个头,一双圆亮的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看上去很想说些什么。
　　奈何,人偶与他们无法交流。
　　崔子源懒得动了，用腿碰了碰小女孩：“往里面躲一点。”
　　桌子勉强也算是周边坐了一圈的人，要挡住一个小女孩还是可以的。
　　小女孩却是摇摇头，伸手将崔子源的手往下拽，不甚熟练地用自己的手指在崔子源手心画圈。
　　崔子源被她弄得有点痒，刚想笑着让她别闹了，突然从她的比划中意识到什么。
　　这个小女孩，好像在他手心写字？
　　“c……a……n……d……”崔子源歪着头，有点艰难地辨认着，“l……e？”
　　candle？
　　他用大半夜有些迟钝的大脑在脑海中并不丰富的词库里搜了几秒，反应过来时蜡烛的意思。
　　“蜡烛，蜡烛怎么了？”崔子源看了眼桌上熄灭的烛台，奇怪地问。
　　小女孩努力地摇摇头，抬手又想在他手上写字。
　　餐厅的大门在此刻，被人“笃笃笃”地敲响了。
　　小女孩吓得一缩，伏在崔子源腿边不敢动，崔子源心底也发虚，额角沁出一点冷汗，结结巴巴地安慰着：“没事的，我们门锁了……”
　　跟他唱反调一样，门很不给面子地“咔嚓”一声，从外面被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
　　是啊，这是人家家，人家当然有钥匙啊！
　　崔子源以头抢桌，暗骂自己蠢。
　　门口，以窗外的暴雨为背景，艾莉丝踏着小皮鞋优雅地迈入餐厅，身后左右护法一样跟着双子人偶。
　　她的视线从左到右缓缓扫过整个餐厅，微微抬起下巴，双子人偶面无表情地走到崔子源身旁，一边一个架着他的胳膊将人拉起来。
　　“诶诶诶诶？”崔子源挣扎起来，觉得怎么说自己一个成年男人被两个看起来很单薄的人偶制住了都很丢人。
　　可奈何，这些人偶的手跟钳子一样，勒得他胳膊生疼，轻而易举地卸了他的力道，将人往后拖开。
　　崔子源大吼几声，徒劳地蹬着腿，惊慌的同时心里又产生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如果是大哥……
　　他看着黑暗里沉默坐着的几人，心想如果是他们三人中的随便一个，都不会这样丢脸地毫无招架之力吧。
　　连一个小女孩都护不住。
　　他自嘲地笑了笑，这样的辣鸡能混到第五关，真是不知道抱了多少大腿，走了多少狗屎运呢。
　　艾莉丝淡淡瞥了眼崔子源，继而在他本来的座位那儿蹲下身，看似友好地对桌下藏着的小女孩伸出一手。
　　小女孩四肢着地往后退去，圆圆的眼最后看了眼极力挣扎的崔子源，见势不对，立刻一溜烟从桌子另一边逃了。
　　艾莉丝立刻起身去追，崔子源突然大吼一声，一瞬间爆发出的力气真的挣开了架住他的双子人偶。
　　他冲上前，手脚并用地从后面死死抱住艾莉丝，企图用这种最笨拙的方式阻止对方的脚步。
　　艾莉丝毫不犹豫，抬脚就往崔子源的脚面踩过去，可她的小皮鞋并没有高跟，人偶体重又不及人类，不痛不痒的，崔子源嘲笑出声。
　　但显然，他热血上涌，忘掉了自己后面还有两个人偶的存在。
　　下一秒，有东西“梆”地敲上他的后脑，崔子源闷哼一声，两眼发黑，晕了过去。
　　*
　　过了不知多久，崔子源昏沉沉地醒过来，觉得后脑勺有块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下意识地抬手一摸，差不多是个鸡蛋大的包。
　　“嘶——我……”一句问候的话差不多就要脱口而出，可还没能说得出口，甫一抬眼就见到有恶魔披着天使的外皮无限温和地看着自己，生生将蹦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早安。”艾迪微笑着接过人偶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面前已经端端正正地摆放了一份香气四溢的早餐，他对崔子源笑着，“你看起来睡得不错。”
　　“……托你的福。”崔子源揉着满头乱糟糟的黄毛，对这明显讽刺的话咬牙切齿。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昨夜是被人从后面偷袭打晕的。
　　而却在自己座位上趴着睡醒来，肯定也是晕过去后被他们又搬回了椅子。
　　真是谢谢你们哦。
　　崔子源在心里呵呵着。
　　艾莉丝按例将五份餐依次送到几人面前。
　　被变成人偶的四人默默地凝视着前方，仍然是昨天的模样。
　　艾莉丝走到崔子源旁边时，崔子源撒气似的瞪了她一眼，奈何任何的怒目而视在没有表情的人偶面前都像撞上了一堵不会反弹的墙，令人憋屈。
　　崔子源恶狠狠地将煎鸡蛋半凝固的蛋黄搅得满盘子都是，再用烤肠沾着鸡蛋黄，狠狠咬下——唔，味道不错。
　　心情突然没出息地上升了那么一丢丢。
　　而这么一丢丢很快在艾迪的下一次开口中破碎。
　　艾迪一直饶有兴味地盯着崔子源的反应，他吃完早餐，优雅地掖了掖嘴角才慢慢启唇：
　　“你今天的任务，是帮我找到完美人偶的笑容。”
　　崔子源愣了一秒，面包叼在嘴里，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艾迪。
　　神特么找人偶的笑容，这越来越魔幻了，这人不会是做人偶做疯魔了吧？
　　他强烈建议将这个NPC送到上一关的精神病院去。
　　艾迪望着他，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眼神愈发痴迷，继续念道：
　　“它的笑容，是拂过柳叶的第一缕春风，是暴雨过后的第一束阳光，是寒冬中迎风绽放的花儿…
　　…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比得上它的美丽。”
　　“它就是，我的阳光。”
　　还、还排比上了，这形容，怎么越来越……不对劲了呢。
　　崔子源机械地啃着面包，满脸扭曲。
　　现在他差不多是百分之一百的确定了。
　　这人就是拿任务在消遣他们呢，这种走向越来越虚无缥缈的任务，你就是满世界发个悬赏出去也没有人能完成啦！
　　“这就是今天任务的要求。
　　”艾迪总结道，他托着下巴，对崔子源春风似的笑着，“时间依旧是今天夜色降临之前，如果完成不了……”
　　他话没说完，淡淡地扫了眼自己日益壮大的人偶队伍，浅浅挑起唇。
　　“……我知道了。”崔子源闷闷地应着。
　　总觉得被耍了，但看着任务栏里明晃晃的任务，崔子源一时也没个头绪。
　　不论如何，总得试试吧。
　　这么想着，他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擦了擦嘴，走出餐厅。
　　*
　　回房间躺了会儿后，崔子源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直往楼下储物间而去。
　　他仔细想了想，如果说这座洋房哪里有问题，储物间首当其冲。
　　首先，罗飞飞被一个人偶带去储物间时就被拦下，而自己昨夜被带去时，大半夜的艾莉丝竟然守在里面，当时墙壁上的灯一亮，他简直觉得像见了鬼。
　　有问题，绝对有大问题。
　　等等，墙壁上的……灯？
　　储物间的灯，好像是蜡烛来着？
　　终于从纷乱的思绪里抓到缠绕在一起的线团起点，崔子源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忙不迭地撞进了储物间。
　　白天的储物间因为没有窗户，依旧是一团乌糟糟的黑，周边一圈壁灯随着他打开大门依次亮起，很快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崔子源目标明确，没有分一点目光给这些储物架，而是挨个检查墙上的烛灯。
　　乍一看，所有的烛灯都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并没有任何区别，前几次进来的注意力都被房里储存的杂物吸引，谁也没关注灯，可这会儿再细细一看，有盏灯似乎哪里不对？
　　崔子源凑近看了看，眉头一抽，这何止是哪里不对。
　　面前这个透着违和感的烛灯分明是个假的，只是个做成烛灯模样的电灯而已，火焰的地方是个小灯泡，里面的光还模仿者烛火摇曳的样子明灭不定，cos得很是卖力。
　　崔子源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响亮地打起CALL，激动地搓搓手，试着去扭这盏烛灯。
　　emmmm纹丝不动，有点尴尬。
　　方法不对吧，毕竟怎么可能所有机关都像电视上那样扭一扭舔一舔泡一……
　　呸，什么玩意儿。
　　崔子源锲而不舍地围着这一个小小的假烛灯上下其手。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当他小心翼翼地戳着火焰灯泡的尖儿将它往下按了按后，火焰缩进了烛灯里面。
　　旁边抵着墙的一个储物架突然动了动，晃下一些浮灰。
　　紧接着，它在崔子源面前变魔术一样缩进了墙里。
　　在崔子源目瞪口呆的当儿，刚刚储物架移开的地方赫然出现一块黑洞。
　　有修砌完好的楼梯缓缓而下，通向另一个空间。


第87章 氪命的第八十七天
　　储物架眼睁睁地就缩进了墙里,与旁边的墙壁形成同样的平面，乍一看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它移开后的地面比旁处都干净许多，还附赠了一放没了板砖的黑漆漆洞口，有转头铺好的楼梯一直通到地下的那种。
　　其实若他们第一次进来时再细心一点仔细看看，会发现这个储物架附近地上的灰尘比别的地方薄了一些。
　　当然，这么一点细节在他们几次三番进入一通乱搜后已经没磨灭得差不多了。
　　崔子源微张着嘴维持着按下开关的动作，花了半分钟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反应过来后，他又花了一分钟赞叹自己竟然真的成功了,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这才定了定神,朝黑洞的方向迈出脚。
　　这储物室果然不简单,还有个显然见不得人的地下室,这么神神秘秘的，到底会有些什么东西？
　　牢狱？还是宝藏？
　　上一关最后的实验室在崔子源脑子里过了一遍，他回忆起那些害他丢了一条命的兽人,身体记起了当时的恐惧和疼痛，脸上肉眼可见地慢慢慢慢出现一些凄凄惨惨戚戚的菜色。
　　这底下……不会也是个……实验室吧？
　　不管是什么，如今只剩下他一个正常、有自主性动力的人类，就算下面直通着幽冥炼狱也必须得下了。
　　他崔子源就算再弱，也绝对不是真的贪生怕死的人，不战而退不可能,也不可能因为队友都跪了就害怕到什么都做不了。
　　毕竟他可是励志闯进最后一关成为明星玩家的人！
　　明星玩家可是万众瞩目的,各关游戏的表现以后都会剪辑出来被公司用来做游戏宣传，要是太怂,这脸可没地方搁。
　　崔子源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自认还是有点偶像包袱的。
　　想着，脚已经踏到边上，崔子源又像萌生了退意一样，皱了皱眉，把悬了空的脚尖缩回来。
　　紧随着，他转身退回墙边，伸手从墙上硬生生地拔下一盏烛灯，少许的墙皮随着他的动作掉落下去。
　　烛火跟着晃动的节奏随着气流摇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噗”地熄灭。
　　崔子源一手半拢着烛火，有了这点点微弱的光，他这才终于有了点底气，在自己如鼓样的心脏狂跳声中慢慢地踏下阶梯。
　　储物室本就安静，不知道下面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尽量放轻了脚步，却还是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回荡。
　　当他在暗处也小太阳般耀眼的头发都消失在地板平面以下时，缩进墙壁里的储物架又自己缓缓移了出来，将地上的洞口盖得严严实实。
　　一切恢复了原样。
　　除了墙上被崔子源抠下来的一盏灯，以及它背后斑秃一样的墙皮。
　　黑暗的地下通道中。
　　崔子源将那盏烛灯捧在手心虔诚地供养，一步一个脚印地沿着整齐的楼梯往下踏去。
　　再微弱的烛火在完全的黑暗中都会变得很亮，黑暗可以把人逼疯，黑暗中的微光就是神迹。
　　崔子源慢慢照着脚下的路，时不时停下来左右照照，除了光秃秃的墙壁并没有看出任何东西。
　　往下并没有走多久，约莫也就是两层楼的高度，台阶在前方变成了平路。
　　这场景也是有点熟悉，崔子源想着再往前就该是一扇大铁门了吧。
　　然后按照熟悉的剧本铁门后面，应该就是实验室。
　　会有一个温和如月光的艾迪穿着白大褂戴着有时代特色的面罩看着他，优雅得像个绅士。
　　随后艾迪会举起手中的手术刀，用无可挑剔的温柔声音对他说：“你来啦
　　，我最后的人偶。”
　　紧接着应该就是艾莉丝和双子人偶作为帮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左一右还有一个搬腿，把他架上实验台。
　　……
　　等等，打住。
　　崔子源你怎么了，快停止你可怕的想法啊崔子源！
　　崔子源拍着自己脑袋，把因为黑暗而无限发散的想象力收回来。
　　都是上一关阴影的锅。
　　打死也不要再回到第四关的实验室了，折寿。
　　思绪乱飞间，崔子源顺着路拐了个弯。
　　下一秒，没有任何准备的，前方突然“蹭蹭蹭蹭蹭”燃起一路火光，崔子源一惊，抱着头蹲下身，一瞬间以为是触动了什么暗器机关，点着火的□□就要朝他射过来了。
　　紧张间手一脱，被他强行从墙上掰下来的可怜烛台失去了宠爱，骨碌碌滚在旁边地上，可怜巴巴地晃了两下，灭了。
　　烛芯顶端烧得焦黑的地方冒出一点点倔强的红光，好像不甘心就此熄灭，却最终只能化作一丝死不瞑目的青烟。
　　蹲在地上除了自己的心跳还是没能听见任何动静，崔子源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面前还是一条地下通道，如果说有什么变化，就是通道两边多了许多突然亮起来的烛灯。
　　虚惊一场。
　　还好没人看着。
　　崔子源干咳一声化解自己内心的尴尬，站起身装模作样地掸了掸衣角沾上的灰，踏上这条两边贴心地点燃了烛火的道路。
　　越走，越是有些渗人。
　　他不知道这个艾迪·克里斯蒂到底是什么毛病，人长得那么好看，做出来的人偶品味也很正常……嗯除了把活人变成人偶这个特殊的嗜好外。
　　可是，怎么，某些方面的品味这么一言难尽呢。
　　是那个吗？因为长得太好看了手又巧太令人嫉妒了，所以上帝给你打开了一扇门又关上了一扇窗以示公平？
　　……个屁啦！
　　崔子源战战兢兢地走在道路中间，路还有点长，虽然能看到头，但他不敢一下子跑过去，小心翼翼地生怕踩到什么机关。
　　会有这种心理，以及质疑艾迪的品味，无外乎其他……
　　就是这两边用来当做烛台盛放蜡烛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一只只的人偶。
　　还都不是正常的人偶。
　　如果这些人偶是像他们在上面洋房里见过的人偶那样可爱倒是没什么，但显然，并非如此。
　　这里的人偶，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或者说，都是些半成品，不知为何没有完成就被安放在这里成了灯柱子。
　　可能是什么独特的艺术品，吾等凡人不能体会的那种？
　　不是很懂你们艺术家。
　　这幅光景让崔子源恍惚间产生自己不是在人家洋房的地下通道，而是像在墓道里的错觉。
　　他不太敢把视线落在旁边诡异的东西上，但又因为实在太诡异了，忍不住眼睛又会往两边飘。
　　这边的人偶奇形怪状，个子高些的，被摆成了双膝下跪的姿势，卑微又虔诚地用双手拖着蜡烛。
　　更有过分的，甚至直接将膝盖以下卸了去，将大腿铸在地上，看上去就很疼。
　　个子矮的，则直接双手高举过头顶拖着蜡烛，而手被枷锁给束缚住，摆成囚徒的姿态。
　　还有许多缺了胳膊、没了半个脑袋、甚至只有上半身的……
　　而这些或是半成品或是故意做成这般姿态的人偶，无一例外，都没有任何的衣物或是头发。
　　甚至，都没有眼珠。
　　两排人偶默默地或跪或站在道路两旁，用罪人一样的黑暗姿态，手托着光明。
　　没有眼珠的空洞眼眶默默地注视着经过的每一个人，分明只是没有生命的东西，崔子源看得心里直打鼓。
　　饶命哦……
　　他摸着小心脏，瑟瑟发抖地进入道路尽头虚掩的门。
　　心有余悸地想着背后的人偶们，崔子源刚一进门，脚下就踩到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
　　门里依旧有灯光，借着昏暗的光线，崔子源抬脚一看，精神紧张中差点要跳起来。
　　脚底下，是一颗有着棕褐色头发的脑袋，旁边掉落了一顶贝雷帽。
　　一双红宝石样的眼睛正巧对着他，反射着微暗的光，一眨不眨。
　　一颗人偶的头。
　　崔子源的心脏又落回胸腔，舒了口气。
　　吓跑的神儿飞回躯体里，崔子源才注意到这颗头颅的旁边有着应该是与之相称的身体。
　　没了头的身体同样倒在地上，穿着衬衫和背带裤，还有个斜挎包，像个卖报的小少年。
　　这样身首异处的人偶，在这扇门后还有许多，随意地散落在地上，支离破碎。
　　就像是……
　　崔子源心里不太舒服地摸了摸鼻子。
　　想得阴暗点，就像是人偶的乱葬岗似的。
　　他慢慢往前走着，随便一脚就能踩到一只断肢，忽然的，慢慢停下脚步。
　　渐渐的，脸上表情也沉寂下去。
　　角落里躺着一只人偶，被抠走了眼睛，没有了双腿，孤独地仰面躺在地上。
　　但崔子源记得她的双马尾，和那条淡蓝色的小裙子。
　　他默默地站在一堆被遗弃的人偶中央，隔着一堆断肢看向那处。
　　他没有走过去，半晌，手指捏成拳头，用力地紧了紧。
　　走过这片乱葬岗，再往前，是一道往上的楼梯。
　　崔子源抬脚而上，小女孩人偶破碎的样子刻在脑中，心里一时间什么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没了，很不是滋味。
　　楼梯很长，绝对不是心境变化的原因，是切切实实至少比下楼梯时多了至少一层楼的高度。
　　难道，现在又回到了洋房里？
　　崔子源心情复杂地推开了楼梯尽头的一扇门。
　　他已经做好了一开门就是三楼工作室、自投罗网地跟艾迪打个照面的准备。
　　而只看了一眼门后的景象，崔子源还握着门把的手，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满屋子，都是“崔子源”。
　　身后本该空无一物，而崔子源本能地后退一步，后背却撞上了东西。
　　血液一下子凝到冰点，清冷的气息刹那间席卷了全部的感官，恶魔温和的呢喃从头顶响起，带着冰冷的笑意。
　　“你在做什么呢，宝贝儿？”


第88章 氪命的第八十八天
　　恶魔从黑暗中走出来,附在猎物的耳边，用情人的语气低喃。
　　“你在做什么呢，宝贝儿？”
　　无论是语气还是匪夷所思的暧昧称呼，都让崔子源从头顶往下划过颤栗的寒意。
　　在他匆匆瞥见门内的景象后再听到这么一句话，恐惧层层顺着脊椎往上爬，瞬间积聚到顶峰。
　　这个人，这个人……
　　属于人偶师的灵巧双手轻轻搭上崔子源的肩。
　　崔子源没说话，也没敢回头看,好像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什么骇人的厉鬼。
　　事实上，在现在的情状下,崔子源觉得他比什么厉鬼都可怕。
　　肩膀被艾迪触碰到的一瞬间,崔子源像猝然被电到了一样,猛地甩开对方。
　　他的手还握着门把手，顺势就直接冲了进去，又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将门合上,自己背靠着倚在门上，死死抵住。
　　不能让他进来。
　　会死会死，绝对会死。
　　周围墙壁上的烛灯发出微弱欲灭的光。
　　极静的空间中，只余崔子源自己跳得轰轰作响的心跳声，响得能将房顶掀开。
　　门外静了一瞬，紧接着,艾迪似乎是笑了声,身后的门传来一股推力。
　　事关小命，崔子源丝毫不敢放松,用自己身体的力气拼命顶住，同时背着手颤巍巍地乱摸一通。
　　有了！
　　“咔嗒”一声，门上了锁，崔子源颤抖着舒出一口气。
　　门锁是插栓型的，从内部拴上外面无法打开。
　　崔子源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但因为这锁看上去并不非常牢固，他仍然靠着门，没敢轻易放松警惕。
　　万一艾迪其实隐藏着祁羽那样的破坏力，区区这点锁不值一提，瞬间就会化成脚下残骸。
　　他一边注意着身后的动静，一边将目光投向先前只匆匆一瞥的屋内。
　　这间屋子的构造，与三楼艾迪的工作室非常像。
　　而让崔子源惊惶害怕的，当然不会是这个。
　　这间屋子里，有无数个“崔子源”。
　　或者说，应该是被做成崔子源样子的人偶。
　　黄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珠，那张脸的五官不能更熟悉，而且每一个人偶都被做成了笑脸。
　　这些笑脸微笑的程度都不同，有些只是似笑非笑，有些则是笑得露出了八颗牙。
　　就好像是，制作者在一一地试着，看哪样做出的来的模样最好看。
　　显然，他一个都不满意。
　　满地的“崔子源”，没有一个是完好的，全部缺胳膊少腿地堆在地上。
　　其中有几个似乎经历过了残暴的对待，头都没了一半却还在扬着笑脸，分外诡异。
　　崔子源手指微微颤着，喉结动了动。
　　他看见了无数个“自己”。
　　无数个，残破不堪的“自己”。
　　这种视觉冲击还是有点大的，至少对他而言比上一关的兽人们带来的冲击大。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就好像看见自己以五花八门的死状死在了自己眼前，眼前不是什么制作失败的人偶集结地，而是他的坟场。
　　妈耶。
　　这地方，是地狱吧。
　　他的视线越过满地的“崔子源”，再往里面是工作台，上面还放了一只制作一半的“崔子源”。
　　五官已经成型，但是没有安上眼珠，空洞的眼睛黑黢黢的，仰在台上生无可恋地默默望着同样黑暗的屋顶。
　　崔子源同样生无可恋地看着这些不断被雕琢又破坏的人偶，脑中思绪飞速运转。
　　他在想这几天接到的奇葩任务们。
　　第一天，是眼珠。
　　用了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形容词，什么“漆黑的夜空”、“深沉的大海”……说白了，不就是黑色？
　　第二天，是头发。
　　“世上最美丽的阳光”，舍弃掉一堆乱七八糟的，说到底，也就是太阳的颜色——黄色。
　　第三天，是笑容。
　　这一点是最令人疑惑的，毕竟他先前见过的人偶都是面无表情，不过见到这间屋子里花式笑着的“自己”，也算是明白了。
　　那么问题来了。
　　这个人偶师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么多跟他长得一样的人偶？
　　EXCUSE ME？？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有魅力的？？
　　最重要的是，看这里人偶的数量，少说也应该做了几年了？
　　满打满算，他可是大前天才进到这座洋房里的。
　　对了，等等，刚刚艾迪是管他叫……
　　宝贝儿？
　　回想起艾迪念出这个词时候的语气，崔子源又起了半片胳膊的鸡皮疙瘩。
　　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之间有什么爱恨情仇。
　　噢~
　　这该死的主角剧本。
　　身后的门被人从外面推了两下，似乎是发现里面人上了锁，艾迪顿了片刻，轻轻敲了敲门。
　　“别怕。”门外的人轻声哄骗，“乔伊，别怕，开开门。”
　　像诱骗小白兔给他开门的大灰狼。
　　而被他诱骗的小白兔听见这话，一脸懵逼。
　　乔、乔伊？
　　谁、谁啊？
　　喂，乔伊，乔伊在吗？
　　乔伊！艾迪在呼唤你哦乔伊！
　　崔子源愣了一会儿，确定这间屋子里除了自己没有第二个活人。
　　“宝贝，开开门好吗？”艾迪继续说着，声音带上了一点让人动容的乞求。
　　等等，他好像想起乔伊是谁了。
　　崔子源睁大了眼，觉得自己被一道雷从头顶轰然劈下，每一根令他自豪的金发都被劈成了焦黑。
　　乔伊，不就是，这个人偶师的……
　　老相好吗？！
　　诶，等等？他叫他乔伊？
　　等等？他是乔伊？
　　崔子源原地混乱了，脑子里的东西在“咦原来艾迪是个基佬啊”和“咦我是乔伊吗我怎么不知道”中来回转换，紧接着，又想起祁羽预言似的话。
　　【Joye这个名字……不一定是女孩子哦。】
　　祁·言灵师·羽。
　　一击即中。
　　维持着震惊，崔子源的视线再往屋子的里侧看去，角落里有一张……床？
　　崔子源不太确定那能不能算是床，那东西的样子有点古怪，并且……
　　屋里的光线太暗了，离得远就看不清，影影绰绰间，崔子源觉得那上面似乎躺了个人。
　　身后门外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说话了，崔子源轻轻离开门板，确定没有了动静后，好奇心驱使他往屋子里迈开脚步。
　　踏在“自己”们中间的感觉，十分毛骨悚然。
　　崔子源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冰上行走般小心翼翼地往那张“床”走去。
　　待能看清那边的东西后，崔子源倒吸了口凉气。
　　这的确不是一张床，而是一口冰棺。
　　难怪进来后总觉得一阵阵凉意。
　　原来不止是氛围导致，也不是什么游戏特效，而是真的有东西在散发冷气。
　　冰棺里躺的，自然不会是活人。
　　令崔子源想沉痛扶额的是，里面躺着的那个人，乍一看连他都会觉得是他自己死在了里面。
　　金色长发的年轻男子躺在冒着丝丝冷气的冰棺里，不知道被这样存放了多久，但并没有因为僵冷而破坏他的容颜。
　　他双目紧闭，浓密的睫毛盖在脸上，鼻梁挺翘，嘴角甚至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如果不是他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说他只是睡着了崔子源都信。
　　而这个躺着的男人，除却头发长度外，与崔子源几乎是一模一样了。
　　崔子源想起那本写着人偶师故事的书。
　　书里，人偶师的恋人是个钢琴家，他死了，死于意外。
　　想着，崔子源将视线落在冰棺里人交叠着放在身前的手上。
　　跟他的手不同，是一双非常完美的手，即使现在僵硬了，也能想象出这样一双手在琴键上飞舞的优美画面。
　　崔子源皱了皱眉。
　　故事后面写了什么来着？
　　【人偶师将自己关在洋房里，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而渐渐的，洋房里似乎不只有人偶师一个人了。】
　　【他的思念造出了奇迹，但他，并不满足于此。】
　　【曾经的天使，终于，一步步，落下天堂。】
　　造出了奇迹，大概指的是会动的人偶。
　　而并不满足于此，怕是……
　　崔子源目光复杂地看着如同自己双胞胎兄弟的乔伊，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N胞胎兄弟的残缺人偶们。
　　emmmmm闻到了一丝黑化病娇的气息？
　　他现在的处境，似乎很不妙啊……
　　救命！这是什么奇怪的替身文剧情吗！
　　脑袋里有个小人在咆哮，忽然间，咆哮声被寂静房间中某处像机关启动一样的声音生生掐住。
　　崔子源愣了一瞬，不管不顾地转身往来时的门跑回去。
　　他记得这种声音。
　　他打开储物室的机关时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两三步冲回门前，他麻利地打卡门栓，用力一拉——
　　门像被黏在了墙上一样，纹丝不动。
　　身后，脚步声悄然而至。
　　崔子源浑身一僵，咬着牙更加大力地拉门，甚至用上了脚。
　　“刚刚让你开门不开，现在又想开了？”温柔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在耳中，“还不如早点开了，也省得我跑了一趟。”
　　说话间，修长的影子已经完全覆盖住了崔子源。
　　门从外面被锁上了。
　　而这间屋子竟然还有第二个暗门，通往别的地方。
　　崔子源捏着门把手，感觉到手心全是汗，都快握不住了。
　　“宝贝儿，都被你看到了。”艾迪淡淡地扫了眼自己这间暗藏的工作室，轻笑出声，“这真是让人头疼，没办法了……”
　　一双微凉的手从后面覆上崔子源的眼，他眼皮颤抖着，缓缓闭上。
　　艾迪没有用力，崔子源却动弹不得，仿佛已经变成了只能任人摆布的人偶。
　　他从身后拥住他，尖瘦的下巴搁在对方肩头，亲昵地蹭了蹭，湛蓝色的眸子浅浅眯着，勾起唇角。
　　“那就，成为我最完美的人偶吧。”
　　他侧过头，将鼻尖凑近崔子源蓬勃生长的金发，近乎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的……乔伊。”


第89章 氪命的第八十九天
　　被艾迪变成人偶的玩家,其实并不是看不见听不见的。
　　实践证明，他们只是不能动而已，碍于人偶的结构限制也不能说话，但对周围的一切还是可以通过被局限了的视野感受到的。
　　甚至，就如同很多游戏组队模式下先死亡的人可以切换队友视角一样，他们还可以随意切换成其他玩家的视角，以此来旁观游戏进程，不至于太过无聊。
　　很合理的设计,毕竟好歹是游戏里两三天的时间呢，充分体现了游戏设计的人文主义关怀。
　　只不过,有种变成了鬼附身在别人身体里的感觉,怪怪的。
　　罗飞飞变成人偶后才惊觉人偶还是有感知的,两秒后，他真的非常想抬起像断了一样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胳膊，捂住自己的脸,或者把自己脑袋摘下来藏好也行。
　　同时，也很想把之前大半夜跑下来靠着祁羽睡觉的那个自己给一个巴掌打回去。
　　全部，都被，看在眼里了啊！
　　视线被固定在前方，他只能看着对面崔子源的空位以及再旁边面无表情的林亦初和惊恐状的叶以双，却总觉得视野之外的祁羽在歪着头戏谑地看他。
　　但仔细想想,丢脸什么的,至少还有个崔子源垫底，那孩子那晚都快睡到林亦初怀里去了。
　　昨晚更是,一个人瑟瑟发抖地缩在他们这四个人偶中间，看上去无比的弱小可怜又无助，最后还被人偶一个手刀劈晕在地上。
　　最惨的是，还是脸着地的。
　　幸亏地板不硬，没把他挺翘的小鼻子撞歪。
　　夜里无聊，所有变成人偶的人都在围观崔子源睡觉，连他挪了几下胳膊说了几句梦话，乃至梦话的内容都记得一清二楚。
　　不得不说，这孩子睡觉还挺可爱的。
　　早上听到艾迪新布置的任务，在场所有被变成人偶的玩家都忍不住想冲他翻个白眼。
　　奈何他们并做不到，人偶的眼珠子要是翻上去，翻不翻得回来可就不好说了。
　　神特么找笑容。
　　这绝对是接过的最扯的任务。
　　不抱任何希望的，罗飞飞在崔子源离开餐厅后切去他的视角看了会儿。
　　这孩子一路魂不守舍地走回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发呆，视线从天花板这头飘到那头，还叹了口气。
　　罗飞飞看得无聊，又切回到自己的人偶躯壳里，与对面崔子源的空位大眼瞪小眼。
　　这种消耗玩家时间影响游戏体验的设计，罗飞飞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下，觉得需要改善。
　　算算时间，差不多到了午后。
　　这会儿，罗飞飞想起崔子源，又忍不住切去他的视角，想看看任务进行到哪一步了。
　　画面刚一转，就听见一声令人毛骨悚然、亲昵温柔的“宝贝儿”。
　　罗飞飞当时心里紧随而至的第一反应跟崔子源一样，就是想冲进眼前那扇门里，把身后可怕的东西隔绝在外。
　　紧接着，崔子源也就真这么做了。
　　罗飞飞也就跟着他，看见了满屋子破破烂烂的“崔子源”。
　　满地的“崔子源”人偶残骸，冰棺里与他容貌相仿的尸体，艾迪奇怪的任务，收藏的信件，人偶师的故事……一下子前因后果就串了起来。
　　再然后，就是崔子源被突然病娇到浑身恨不能具现出黑气的艾迪抱上了制作台。
　　制作台上原本的人偶被扫到地上，没安装完好的头从身体上掉落，黑洞洞的眼眶正对着崔子源侧着的脸。
　　视角突然被强制转换，罗飞飞回到自己的人偶躯体里，有点惊魂未定。
　　短暂的缓冲后，罗飞飞脑袋里冒出一个念头：
　　真被祁羽说中了，那个钢琴家真是男的。
　　不是，这游戏……
　　这回可不止是gay里gay气了，是货真价实的gay了。
　　几只人偶各怀心思地默默坐着，空寂的环境里，系统突然跳出久违的提示：
　　【叮！‘任务二：帮助艾迪·克里斯蒂做出完美的人偶’已完成】
　　罗飞飞盯着那行提示不太确定地反复看了几眼，有点懵。
　　这、这也行？
　　这种把自己搭进去的方式也能算完成任务？
　　但仔细一想，从一开始艾迪就是在挖坑给他们跳。
　　明明从一进门就盯上了与恋人模样相仿的崔子源，却还不动声色，故意说要他们完成任务，而任务内容如今回想起，那一个个的好巧不巧，根本就是崔子源的特征。
　　早早就打算好了自己“完美的人偶”到底是什么，却耍着他们玩，这样的行径可以说是非常恶劣了。
　　从他们踏入洋房的第一刻起，艾迪就没打算放人走。
　　这个任务按这样看，无论他们找到什么都会被驳回，似乎也只有牺牲崔子源这一种完成方式。
　　夜幕很快再次降临，罗飞飞待在自己的人偶躯壳里将游戏的种种串在一起时，餐厅的灯接触不良般闪了两下，在天黑的一刻按时亮了起来。
　　餐厅的门几乎是同时被人打开，罗飞飞是背对着门的方向，只听见好几个脚步声前后而入，不用多想，肯定是艾迪和他的迷弟迷妹们。
　　洋房的主人如常走到自己的座位边，却没有急着坐下。
　　他手中怀抱着自己最完美的人偶，像怕放下来便会碰坏了一样宝贝，他温润漂亮的眼睛低垂着，一刻也不愿从怀里人的脸上离开。
　　双子人偶从罗飞飞对面搬走了崔子源本来的椅子，放在主座旁边。
　　艾迪这才噙着笑，将人偶仔细地放在座位上，自己再缓缓坐下，让对方依偎着自己，抬手抚了抚人偶鬓角的碎发，目光柔软到像要将面前的东西揉入怀中，令人害怕。
　　即使变成了人偶，罗飞飞都被这番场景活生生恶心掉了一层人偶皮。
　　要切身感受这份难以承受的病态温柔，可以说是十分心疼崔子源本人了。
　　“我的客人们。”艾迪轻声道，大概是对着罗飞飞他们说话，但温柔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身旁崔子源人偶脸上，“向你们介绍一下，初次见面，这是我的乔伊。”
　　什么初次见面，从别人这里把人抢去做人偶还假装什么初次见面，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罗飞飞在心里快把白眼翻上天了。
　　艾迪当然听不见几只人偶的腹诽，当然，就算听见了也不会在意。
　　他的指尖一点一点描画过崔子源的侧脸，呢喃着：“这也多亏了你们，我最完美的人偶，终于得到了。”
　　被做成人偶的崔子源维持着阳光般的笑容，只有他自己知道微笑的面具下是怎样哭泣的灵魂。
　　所有人——不，所有人偶一片死寂，但罗飞飞总觉得清晰地听见了咬牙切齿的磨牙声。
　　面对着一堆不会给出回应的人偶，艾迪演着独角戏，只是想得到自我满足一样自言自语：“你们看，他的眼睛，多好看。”
　　“他的头发，是我见过最美的颜色。”
　　“他的笑容……真明亮呢。”
　　崔子源被他不停地扫过脸颊摸摸头发的触感弄得快崩溃了。
　　我不是你的乔伊啊啊啊啊啊！！！！
　　说到底，乔伊的遗体不就在那冻着吗！把它做成人偶不好吗！为什么受伤的是他这个无辜的路人啊！
　　崔子源藏在躯壳下的灵魂在狂叫，脸上却只能做出僵硬的微笑，只能在心里无限问候艾迪全家。
　　熟悉的推车声重又响起，艾莉丝将又一顿丰盛的晚餐送到了众人面前。
　　依旧是一人一份，并没有因为他们是人偶而亏待他们。
　　艾迪温柔地对她道了谢，举起面前的红酒微微摇晃，在杯壁上荡出浅浅的酒渍，继而与崔子源面前的酒杯清脆地相碰：“庆祝我们的重逢，我的乔伊。”
　　崔子源：庆祝你【哔——】【哔——】【哔——】！
　　接着，又对满桌子不能回应的人偶懒懒地举起杯：“也感谢各位，见证这一伟大的时刻。”
　　罗飞飞&祁羽&林亦初&叶以双：……………………
　　艾迪很享受这样的独角戏，自己抿了一小口酒，优雅地拿起刀叉，从自己盘中切了一小块牛肉，又体贴地送到旁边崔子源的盘子里。
　　“多吃点，宝贝。”他笑着说，从语气到举止都像是个合格的好男友。
　　崔子源在温柔的宠溺中瑟瑟发抖。
　　妈妈，这个人太不正常了，他孩怕QAQ！
　　承受着一个孩子无法承受的目光，在崔子源差不多要厥过去的时候，艾迪终于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优雅不失风度地用完了这顿安静的晚餐。
　　可崔子源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对方紧接着用艾莉丝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继而如来时一样，将不能动弹的崔子源万分珍惜地抱起。
　　？？？放我下来，我要跟大哥他们同生共死！！！
　　崔子源躯壳底下的灵魂在狂叫，可甚至连求救都眼神都使不出来，毫无抵抗地被带离了同伴们的视线。
　　餐桌旁，林亦初人偶的手似乎动了一下，关节轻轻摩擦。
　　双子人偶跟在艾迪身后，刚欲踏出门，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双双停下脚步，像镜面一样动作一致地回头看了眼。
　　餐厅里一切如常，熄灭灯后端坐在桌旁的四个人偶依旧一动不动，没什么特别的。
　　双子人偶相视一眼，又同时走出餐厅，带上了门。
　　宽敞的空间里，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哐”的一声，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响起什么巨物倒地的声响。
　　是林亦初人偶倒在了地上。
　　似乎只是个意外，倒在地上的人偶并没有动静，高大的身躯以不太优美的姿势半趴在地，看上去有些好笑。
　　数秒后，他的胳膊屈了屈。
　　林亦初手撑着地，动作僵硬地慢慢坐了起来。


第90章 氪命的第九十天
　　人偶的关节活动度被设计得比常人大了许多,林亦初屈着胳膊和双腿，用有些怪异的姿势从地上一点一点地爬了起来。
　　他一手抓住桌沿，一手撑着座椅，面无表情地慢慢站直身子，整个过程中眼睛一直盯着大门的方向，深棕色的瞳孔映着门外的光线，像燃烧着微弱的火焰。
　　罗飞飞目睹他完成了这一系列艰难的动作，短暂的讶异过后,旋即意识到什么。
　　他的大脑试着发出伸直手指的指令，两秒后,右手的食指动了动。
　　可以动了,被变成人偶到现在,他们似乎终于夺回了一点身体的掌控权。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又不是自己的,倒像是他们变成鬼魂附在了什么没有生命的东西上去操控它一样。
　　对面的林亦初扶着桌面，沿着桌子边缘慢慢移动，看上去仿佛蹒跚学步的小孩儿。
　　走过拐角后，他的膝盖不知怎么的一弯，扑通一声单膝跪下。
　　这一跪跪得狠，林亦初只余下一个脑袋还露在桌面以上,好半天没有动作。
　　显然,他还不适应用这样的身体移动。
　　罗飞飞努力着，渐渐能感觉到四肢的存在了,他也试着挪了下腿，刚站起半寸又脱力般忽的坐下，坚硬的身体与椅子相撞，发出骨折一样的声音。
　　而坐下时又歪了位置，罗飞飞僵硬的身体调整不及，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半边屁股着地坐在地上。
　　“噗。”
　　旁边传来一声微弱的轻笑。
　　……？
　　人偶的身体并没有痛觉，罗飞飞坐在地上，头还不能大幅度移动，只能把眼珠子往笑声传来的方向转了过去。
　　那个方向是祁羽，他仍然坐在椅子上，只是一手插在口袋里的动作变了，变成托着下巴歪着脑袋，没有表情的脸上硬是被罗飞飞看出了饶有兴味。
　　一开始以为是错觉，罗飞飞现在确定了，刚刚的确是他在笑。
　　祁羽和林亦初最先被变成人偶，此刻的灵活度也比另两人高些，他将身体调整成面对罗飞飞的方向，朝他硬邦邦地伸出一只手。
　　人偶的手，每个指节都被球形关节连在一起，多少影响美感，但放在祁羽这只本就修长的手上还是很好看的。
　　罗飞飞试着朝他抬起手，短短的距离，两只手相碰的画面像是一帧一帧在播放，好一会儿才将手放上对方的手心。
　　祁羽的手指一节一节的缓缓收紧，将罗飞飞送到自己手心的手握得紧紧的。
　　明明都是没有温度的人偶，罗飞飞莫名觉得世界暖了一瞬。
　　那只修长的手用力一拽，坐在地上的罗飞飞就被拉了起来，跌跌撞撞的，一下子扑进祁羽怀里。
　　头顶又传来一声轻笑。
　　“罗罗。”这回不止笑了，还附赠戏谑的声音，“才两天没说上话，这么急着投怀送抱？”
　　对面的叶以双也挣扎着站了起来，隔着桌子听见了这句话，手一滑啪叽一声又坐了回去。
　　林亦初扶着桌子重新站起，看着他们，平静的面容下似乎隐藏着一言难尽。
　　紧随着恢复行动，被变成人偶的几人在祁羽的带领下又解锁了新技能。
　　腹语……嗯，不对，灵♂魂交流。
　　“我去救子源。”刚找回话语技能，沉默寡言的林亦初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叶以双刚开始习惯用这双奇怪的腿走路，闻言又崴了一下，扶着椅背才没再摔下去。
　　好了好了她知道了她知道了，这里只有她是多余的啦！
　　为什么要让她动起来，她只想做个无知的人偶！
　　叶以双控制不住自己翻白眼的欲望，并且真的这么做了。
　　奈何一不小心翻过了头，视线顿时一片漆黑，她嘤嘤地叫着捂住脸拼命把眼睛往回抠。
　　场面一度十分悚然。
　　“林亦初，你等等。”罗飞飞说着，他还用一种尴尬的姿势趴在祁羽身上，偏偏祁羽并没有任何搭把手的意思。
　　他只能用手勉强撑在对方坚硬的大腿上，另一手搭着他的肩膀，爬起来时听见自己腰部的关节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罗飞飞站起来，看着林亦初，声音冷静：“任务完成了，说明无论是我们变成人偶，还是崔子源被变成人偶，都是按照本来的剧情设定来的。”
　　“嗯，所以？”林亦初问。
　　“第三个任务系统还没有公布。”罗飞飞继续说，“阳……崔子源现在应该不会有危险，等任务公布了再行动比较好。”
　　“罗罗说得对。”祁羽也出声道，他偏过头看着林亦初的方向，“还是说，你想用这样连路都走不稳的身体，去送人头？”
　　“他害怕。”林亦初默了会儿，说。
　　“别小看他。”祁羽又轻轻地笑了声，“再怎么说，他也是混到第五关的人，你别跟个操心儿子的老妈子似的。”
　　林·老妈子·亦初淡然的脸上，眼神似乎更加一言难尽了。
　　如果不是受到这个跑两步就可能左脚踩右脚摔倒的身体限制，他可能是想跟祁羽拳脚比划一下的。
　　几人无法，暂时一致同意先适应新身体的活动。
　　四只人偶在餐厅里围着桌子慢慢行走，祁羽走得最灵活，还能偶尔扶一把罗飞飞，林亦初走得有点急功近利，反而屡屡绊倒，叶以双磨磨蹭蹭地跟在他们后面。
　　从人偶的视角看，他们几人一边走一边交谈着骂着，没什么太不对劲的。
　　可如果从旁观者的角度，就是一片寂静的黑暗房间里，四只表情凝固的人偶僵硬地围着桌子挪动，动作机械笨拙，像一群刚被放出来的僵尸。
　　祁羽每扶一把罗飞飞，都要出言调戏一番，弄得后者不堪其扰，一边觉得能听见活生生的祁羽非常怀念欣慰，一边又忍不住想打人。
　　林亦初则像咬着牙在复健的半瘫病人一样，一声不吭，只在必须说话的时候才搭上一句。
　　转了差不多两圈半，罗飞飞已经基本适应了这个怪异的身体。
　　他试着倒退走了两步，轻轻地“嘭”了一声，撞上不知是谁同样硬邦邦的身体。
　　“啊，抱歉。”罗飞飞对身后的人说，回过头，看见是叶以双。
　　她被做成人偶时表情就凝固在微微瞪着眼的表情，带着点惊恐和死不瞑目的味道，此刻正用这样的表情怔怔地看着餐厅大门的方向。
　　“你……还好吗？”罗飞飞抬起手在她眼前挥了一下。
　　“刚、刚刚……”她看了眼罗飞飞，不太确定地开口，“刚刚，你们有没有看见……”
　　“看见什么？”罗飞飞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门口，奇怪地问。
　　祁羽也走过来，笑道：“看见鬼吗？”
　　叶以双收回视线，看着两人，慢慢地点了点头。
　　罗飞飞&祁羽：……
　　“嗯，毕竟连会动的人偶都有，有鬼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罗飞飞的语气和他半垂着眼的表情如出一辙的淡定，颇带了点勘破俗世的意味。
　　“鬼而已，艾迪可比鬼可怕多了。”祁羽也拍了拍叶以双的肩安慰道，关节咔啦咔啦的。
　　祁羽的手还没离开叶以双单薄的肩头，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从餐厅敞开的门外缓缓倾泻而入。
　　一时间，空荡无人的楼层里似乎每个角落都回荡着这琴声。
　　曲调美妙，但有点忧伤，在黑暗里由显然非人类的弹奏者弹出，更是镀上了难以言喻的恐怖。
　　叶以双抖了抖，忍不住抱住胳膊，搓了搓并不可能存在的鸡皮疙瘩。
　　“哇哦。”祁羽听了会儿，评价道，“世界名曲《梦中的婚礼》，弹得还不错。”
　　“你……”叶以双惊于他还有心情欣赏曲子。
　　“是钢琴房。”林亦初说着，第一个抬腿往餐厅外走去。
　　这无疑是主线剧情继续开启的节奏，徘徊的人终于找到了前进的方向，几人毫不犹豫，鱼贯而出。
　　越靠近钢琴房，琴声越来越清晰。
　　弹奏者一直在重复那一段曲子，不知为何，几人听着都越渐觉得心里微微有点伤感。
　　本该紧锁着的钢琴房大门，此刻像是专门迎接他们一样，大开着。
　　门口没有任何的人或者人偶，罗飞飞他们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直接走了进去。
　　宽敞的钢琴房里，漆黑的钢琴在漆黑的夜里微微反光。
　　盖着钢琴的红色绸布被细心地叠好放在一边，红得有点扎眼。
　　钢琴房的窗户是明澈的落地窗，是整座洋房里唯一被清理干净藤蔓的窗户。
　　可以想象，如若天晴，阳光从窗户顶上一直倾洒下来，这间琴房会变得怎样明亮耀眼。
　　此刻，落地窗的窗帘也被人全部拉开了，窗外仍然是一成不变的暴雨如注。
　　以不断砸落在玻璃窗上的暴雨为背景，年轻的鬼魂阖着眼，神情专注认真，半透明的手指灵巧地在琴键上飞掠，流水样悠扬的曲子从他指尖倾泻。
　　窗外忽的划过一道银亮的闪电，照彻了整间琴房。
　　伴随着轰隆而至的雷鸣，年轻的钢琴家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他像是轻轻舒出一口气，双手迷恋不舍地轻轻抚过每一个琴键，像在对爱人做最后的道别。
　　半晌，他抬起手，缓缓放下了琴盖。
　　做完了这一切，年轻的钢琴家站起身，侧过身子，优雅从容地对不知何时站在旁边的四人绅士地行了一个谢幕礼，继而抬起头，微微一笑。
　　死亡也掩盖不住他的光芒，这是让阳光都黯淡的笑容。
　　这个年轻鬼魂的面容与崔子源有九分相似，罗飞飞一下子就认出了，正是躺在那冰棺里的人。
　　像是印证罗飞飞的想法，钢琴家眨了眨眼，开口道：“初次见面，我是乔伊。”


第91章 氪命的第九十一天
　　其实并不用他自我介绍,在场的几人都看过崔子源视角发生的事情，一眼都能知道眼前这个半透明的鬼魂是什么身份。
　　只是没曾想，他自死后鬼魂竟还留在这座洋房里徘徊，这算什么，人鬼情未了？
　　他们在这座洋房里待着可不止一晚了，前几晚除了会动的人偶外并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或声音。
　　看起来……他们现在变成了人偶，能看见人类看不见的东西呢。
　　罗飞飞心里一时间闪过几个念头，同时对初次见面的人/鬼条件反射地礼貌道：“你好。”
　　他伸出手,与乔伊半透明的手象征性地一握。
　　乔伊对他回以明媚的笑容，可转瞬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轻轻低下头,眼神中的光亮黯了黯,睫毛低垂着遮盖住半片眼中的光华，微不可闻地淡淡叹出一口气。
　　“我知道你们经历了什么，一切都是我们的错。”他开口说。
　　来了来了,剧情来了。
　　罗飞飞抬头看着他，没有答话，静静等待下文。
　　乔伊长细的指尖从钢琴盖上慢慢抚过去，眼神怀念，流连一番后又抬头扫了眼整间琴房，用缅怀的语气缓缓开口：
　　“你们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不想。”没有一秒停顿,林亦初冷酷无情地说。
　　乔伊慢慢踱步的身形明显滞了一瞬，但很快又笑着望向他：“我知道,那个被艾迪当成我的男孩，对你而言很重要，是不是？”
　　“……”林亦初没有回答，罗飞飞敏锐地从他没有感情的躯壳上嗅出一丝害羞的气息。
　　这么大个的一个人害羞，还是有点冲击的。
　　“就像他对你一样，艾迪对我而言，也是很重要的人。”
　　乔伊用这张与崔子源八.九不离十的脸，笑着说。
　　什么都阻止不了NPC走剧情，如同所有游戏里不能按ESC跳掉的那些剧情一样，林亦初的拒绝就像按下了无效键，并没有任何卵用。
　　乔伊自顾自地陷入绵绵回忆：“艾迪，艾迪·克里斯蒂，他是这个世界最杰出的人偶师……”
　　听到他开了个头，知道剧情是躲不过了，祁羽索性两步倚在了旁边墙上，做出“你慢慢讲，我在听”的懒散姿态。
　　乔伊的视线像是落在他们身上，又只是凝聚在一个虚无的点，接着道：“我们两个，是在我的演奏会上认识的。”
　　“那场演奏会结束，艾迪去后台找到我，送给了我他当时特意为我制作的一只人偶。”乔伊娓娓道来，想到两人的初见，表情也变得无比柔和。
　　“那时的艾迪已经是远近闻名的人偶师了，他制作的每一只人偶都能拍出天价。我没有想到，这样的人竟然会对我说，他很欣赏我的音乐，更……”
　　乔伊说到这儿，突然咳了一声，有点羞涩地继续道：“更，更欣赏我的人。”
　　祁羽轻佻地吹了个口哨，乔伊瞥了他一眼，身为鬼魂竟然脸颊飘上一点红晕。
　　“艾迪，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乔伊按捺下内心的羞赧，继续道，“他只要站在那里，就是天生万众瞩目的太阳。”
　　“不……”乔伊摇摇头，又否定掉自己的想法，“他不是太阳，是月亮，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只觉得这个男人，是踏着月光降落尘世的精灵。”
　　林亦初听到这个形容，回想起那个人面兽心的人的模样，更响起崔子源初见他时着迷的样子，默默地冷哼一声。
　　乔伊丝毫没有被他不给面子的砸场影响，接着道：“后来，差不多是顺理成章的，我们就在一起了。”
　　“为什么把弯掉的过程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叶以双小声咕哝着。
　　怎么感觉说来说去就是被对方的脸吸引了，果然颜值就是正义吗。
　　“这座洋房，就是我们在一起之后，艾迪为了我们建造的。”
　　乔伊望了眼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树木在暴风雨的肆虐中东摇西晃，在窗上、地板上留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这间钢琴房，更是他送给我的礼物。”
　　乔伊继续说着，眼神中满是怀念和温柔。
　　“我们在这里的一切，都很美好。”
　　“白天，我陪他做人偶，给他当助理，他雕琢出的每一个孩子都是世界的珍宝。”
　　“夜晚，他在这儿听我弹奏钢琴，他最爱的，就是那首《梦中的婚礼》。”
　　“其实我不太喜欢那首曲子，因为，调子忧伤了些。”
　　“我们也会外出。我去巡演，他会陪着我。”
　　“每场演奏结束，他都会在观众面前变着花样给我献上礼物，他似乎很喜欢看我在众人面前羞涩的样子。”
　　“那段时间，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是令人钦羡的一对。”
　　“那段时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世上最幸福的人大约就是如此了。”
　　“我以为这样的幸福，可以一直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我们的头发变得雪白，直到我们容颜不再，直到生命的尽头，我或者他谁先一步去。”
　　“事实上，倒也没猜错。”乔伊说着，自嘲似的苦笑了下。
　　“的确是我先一步离他而去了，只不过，还没能等到老去，我就已经先抛下了他一个人。”
　　“死亡，是每个活着的生物都不能避免的过程，是明天还是十年后，除了死神谁也不知道。”乔伊说，“但是，艾迪一下子不能接受。”
　　“他不能接受我这么早的离他而去。”
　　“死去以后，我的灵魂并没有离开，我太担心了，一直在这间屋子里看着他。”
　　乔伊的声音透上一些哀切：“可他消沉了一些日子后，整个人就变了。”
　　艾迪并没有如乔伊所期望的那样重新振作起来，去过自己的生活，而是将自己永远地埋葬在了过去。
　　将他的灵魂，与他那随乔伊而死去的爱意，深深地埋在了过去。
　　就如罗飞飞他们之前找到的故事，从乔伊死后，艾迪一步也没有离开过洋房。
　　他将乔伊本已下葬的尸身重新挖出来，趁着还未腐败之时永远地将他的容颜存封在最美的时刻。
　　他将自己关在房中和地窖中，夜以继日地按照乔伊的样子，拼命想制作出他的“乔伊”。
　　他需要一个不会死去，永远不会离开自己的“乔伊”。
　　但这个“乔伊”，又必须与他的乔伊一模一样才行。
　　他怎么样也不满意，觉得这头发的颜色不够明亮，觉得这个眼珠不够有光彩，又觉得那个的笑容太过刻意了。
　　不知不觉，回过神时，地窖已经布满了“乔伊”的残骸。
　　他的乔伊仍然躺在冰冷的水晶棺里，面容恬静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对周围的一切毫不知情。
　　不知是受到什么影响，在不知不觉中，艾迪周围的人偶中有些发生了变化。
　　最初有变化的，是他当年送给乔伊的第一个人偶，艾莉丝。
　　那时，乔伊最著名的曲子是一首《艾莉丝之梦》。
　　他便特意给人偶取名为艾莉丝，作为礼物送给了初次见面的乔伊。
　　而这个艾莉丝，不知为何“活”了过来，艾迪甚至能听见她说话。
　　再后来，那对双胞胎人偶也活了过来。
　　屋子里终于再一次不是艾迪一个人了。
　　艾迪看着自己“活”过来的人偶，也产生了一些另外的想法。
　　人偶可以活，那么活人，是不是也可以变成人偶？
　　此时，几位迷途的旅人，敲响了他的房屋大门。
　　那是在罗飞飞他们之前借宿的旅人，艾迪笑着迎接了他们，用自己欺骗性的样貌成功卸去了这些人所有的警惕。
　　而后，在他们的饭菜中下了药，将所有人都做成了人偶。
　　一周后，这批人偶中的最后一个也死去了。
　　过了些日子，又有迷途的旅人前来投宿，艾迪照旧微笑着接待了他们。
　　他将无辜旅客的灵魂与肉体分开，将灵魂禁锢入自己制作好的人偶中，期待着能不能看到些奇迹。
　　然而，又失败了。
　　一次次的失败，却越来越接近成功。
　　层层鲜血渗进地窖的砖土里，将原本灰色的砖块染成了深黑。
　　再下一批，也许就能成功了。
　　满地人偶的残骸中，艾迪微笑着雕琢手中新的人偶，哼着乔伊经常弹奏的曲调，耐心地等待下一批客人。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上天竟然将他的“乔伊”送到了他面前。
　　当他从最后一批客人中看见那张与乔伊别无二致的脸，差一点直接就将他抱上制作台。
　　他忍住了。
　　有些事情，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他看得出他的小乔伊对另外几个男人很是依赖。
　　真想看看，当他能依赖的人全部不在了，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
　　……
　　乔伊慢慢讲完了所有的事情，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座洋房里，除了我，还有一些无辜的灵魂。”
　　“因为肉体被做成了人偶，而又在这里悲惨地死去了，他们无法离开。”
　　“所以，我们要做什么？”
　　林亦初耐着性子听完乔伊讲述的前因后果，保持着平淡的语气问。
　　“你们会遭遇这些，都是艾迪的错。”乔伊露出抱歉的表情，“当然，我也难辞其咎。”
　　“我有一事相求。”乔伊神色郑重，“这是为了你们自己，也为了那些无辜的人。”
　　“说说看。”
　　这是任务要来了，罗飞飞点点头。
　　“请阻止他荒诞的行径。”乔伊的胸口深深地起伏了一下，像是下了重大的决心，“哪怕，是用停止他生命的方式。”
　　“拜托你们了，只有这样才能救你们自己，才能救你们的朋友，才能……”
　　乔伊轻轻咬着自己的下唇，闭了闭眼。
　　“才能，救赎他……”


第92章 氪命的第九十二天
　　艾迪和乔伊这两人,活着的对死去的念念不忘，死去的对活着的牵肠挂肚，日日同屋却不能相见，闻者落泪听者伤怀，真是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如果不是两人的故事非要扯上别人去玩命的话，他们会更加感动的。
　　听到“救赎”二字，祁羽倚着墙，半低着头,嘲讽似的冷笑了声。
　　“呵，他做了那么多‘好事’,的确唯死以谢罪。”
　　如果不是碍于人偶的脸无法做出表情,他现在的嘴角一定是讥讽地上扬着。
　　他还有半句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艾迪的确该死，但是救赎，他可不配。
　　乔伊听见他的并不友好的语气,睫毛轻轻颤着垂下，挡住了黑玛瑙似的一双眸子，他默了会儿，自嘲地笑了笑。
　　“我知道他做的事不能被原谅。”乔伊说，“但为了救你们自己，也为了救你们的朋友,不行吗……”
　　“行啊,当然行。”
　　乔伊说道最后几乎是恳求的语气，受不了攻势的叶以双当即缴械投降。
　　其余三人默不作声地看向她,叶以双接受着几只人偶没有感情的视线，摆着手解释：“你们看我干嘛，这……这任务当然要接啊，不然故事怎么往下演啊？”
　　罗飞飞点点头，笑着道：“嗯，当然接，杀人这种事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了，对吧祁羽。”
　　“嗯，小事。”
　　祁羽轻轻松松地应着，对着乔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让人隐约觉得他下一步的动作就是伸出大拇指抹脖子。
　　叶以双：……
　　你们是打手吗！为什么那么自然熟练啊！
　　“谢谢你们。”
　　面对对方像是挑衅似的语气，乔伊绽放出足以照亮整间房子的笑容，在风雨交加的黑夜宛如温暖人心的阳光。
　　几人沐浴阳光的同时，系统跳出了任务提示：
　　【任务三：完成乔伊的心愿，杀死艾迪。】
　　任务已经将乔伊的愿望直接简化成杀掉艾迪了，简单明了通俗易懂。
　　紧接着，系统的提示并没有停下，而是滔滔不绝地继续道：
　　【注意：玩家作为人偶没有知觉，不会感受到疼痛，但一旦被拆卸掉1/2以上的关节即判断为死亡。】
　　【注意：人偶身体一旦失去行动力即判断为死亡，包括但不限于头部被损坏。】
　　【注意：人偶身体为易碎品，高处跌落或是强力打击可能导致损坏，请玩家珍惜复活卡。】
　　【注意：……】
　　……
　　……
　　一个破人偶身体，让系统变成了喋喋不休的老妈。
　　好不容易才停歇了下来，总结一下，就是这身体又不灵活又容易嗝屁，是个会吃复活卡的妖怪，小心兜里的复活卡被掏光。
　　乔伊看几人好一会儿像失了神一样站在原地没反应，眨了眨眼：“那个……你们怎么了？”
　　这副模样，像是灵魂跟躯体契合度不够啊，按理来说原配应该不会这样才对……这些人没问题吧？
　　“没什么……”罗飞飞觉得被吵得脑壳疼，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奈何人偶根本没这个机能。
　　他只好讪讪地又放下手，对乔伊道：“没事，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杀了艾迪的。”
　　虽然是对方要求的，但是别人面前承诺一定会杀了人家的爱人，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而被这么承诺的那一方还一副轻松了的样子，笑着再一次道谢。
　　“不过，”罗飞飞看着他，像是在思量什么，接着问道，“他死了，我们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吗？”
　　这个问题让乔伊一怔，眼神微微躲闪：“我、我不知道……毕竟，从来没有这样的例子。”
　　“不能吗？”林亦初也问。
　　“……对不起，我不知道。”乔伊咬了咬唇，摇摇头。
　　应该是不能吧。
　　人偶师又不是魔法师，施术者死了魔法就解除了什么的……虽然把人做成人偶而且还能动什么的，本身就已经很魔幻了。
　　“不是，你们都冷静一点……”叶以双按捺不住地抽了抽嘴角，“你们还记得这是个游戏吗……”
　　游戏里就算变成草履虫出了游戏还是一名小仙女啊，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
　　罗飞飞故作深沉地低下头看着地板，才没笑出声。
　　他当然知道这是游戏，但就是想逗逗NPC，看看对方为难的样子，谁让他的老相好害得他们变成这样。
　　更何况，这个NPC还长了张跟崔子源差不多的脸。
　　平时逗崔子源逗惯了，看见这张脸就像逗着玩，真的不是他故意的。
　　他沉着声，心情不太好似的继续道：“不能也没办法了，这样的身体……唉，算了，总归能习惯的吧。”
　　他自嘲似的笑了笑，乔伊听见他这样说，似乎更内疚了，眼神飘在钢琴上没敢抬头。
　　“你让我们帮忙，至少提供一些线索吧。”祁羽也插了一脚，走过来站在乔伊面前，循循善诱。
　　“比如，他有什么弱点，你一定知道的。”
　　“弱点……”乔伊认真地想了想，“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你们要小心他的人偶。”
　　“他的人偶，就是那三只吗？”叶以双问，“它们很厉害吗？等等……它们好像是挺厉害的……”
　　她想起自己就是被那人偶用张桌布一裹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这的确……很厉害了。
　　说到人偶，除了那三只外罗飞飞倒是想到什么。
　　他问道：“说起来，到这边的第一晚就有个人偶想带我去储物间，暗示我什么。后来，也有个人偶带崔子源去，它们是……？”
　　“哦，它们应该是想要让你们发现地下室的秘密，提示你们这座房子很危险。”乔伊解释说。
　　“它们，是这些年的受害者……它们有些灵魂也像我一样徘徊在这里，人形的空器皿很适合鬼魂附体，它们偶尔会附上人偶的壳子行动。”
　　“我……不，我们，”乔伊闭了闭眼，胸口微微起伏了下，像是个深吸一口气的动作，“我们都不想再看见新的受害者了。”
　　不待罗飞飞他们接着问什么，乔伊睁开眼，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他继续说：“地窖有两个入口，一个在储物室，一个在艾迪的工作室。”
　　“两个入口都是有机关的，储物室的你们已经知道了，工作室的，就在他工作台下面，工作台左上角有个小钢琴的摆件，我刚刚演奏的曲子弹出第一段就是开关。”
　　“艾迪每晚，都会在地窖里做他要的人偶……他的人偶，还没有完成。”
　　“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乔伊一股脑将东西全倒出来，倒像是终于松了口气。
　　“接下来，拜托你们了……”
　　他说完，也不等几人听没听明白，身体的轮廓变得越来越透明，留下一点在空气中飘散的尾音，转瞬间就消失在钢琴面前。
　　窗外暴雨没有停歇的迹象，又是一道惊雷劈下，将整个琴房映得亮堂堂。
　　“他的人偶，不是已经完成了吗……”叶以双不明所以地问，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还没完成”让她毛骨悚然的。
　　“因为还没有‘活过来’吧。”罗飞飞说。
　　毕竟，艾迪想要的大概是一个“活生生”的“乔伊”。
　　“走吧。”祁羽说，声音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
　　他从地上拉起叠好的红绸布，高高扬起，将漆黑的钢琴盖住。
　　“你有对策了？”林亦初问。
　　“乔伊的提示，还不够明显吗？”祁羽笑着反问。
　　瓮中捉鳖。
　　乔伊说到地窖的时候，罗飞飞脑子里冒出的就是这个词。
　　祁羽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密不透风的地窖，只要堵住了门，可不就是瓮中捉鳖了。
　　几人走出钢琴房，并没有急着去地窖，转而通过餐厅的小门走去了厨房。
　　厨房里隐隐飘来食物的香味，是他们的那几份牛排，没动一口又撤回了厨房。
　　虽然冷掉的味道少了点诱惑，但精神上饿了一两天的人莫须有的感受到了饥饿。
　　然而人偶是无法吃东西的，别说吃东西了，嘴都张不开。
　　罗飞飞他们默默地瞥了眼饭菜就转过了头，几只人偶动作僵硬地在厨房翻箱倒柜。
　　“找到了。”没一会儿，林亦初那边传来动静。
　　“Nice.”祁羽合上自己面前打开的橱柜门，问，“有多少？”
　　“不多不少。”林亦初漠然地笑了声，“四桶。”
　　四桶油。
　　就像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
　　每一桶并不算大，大约就是平常家庭装的四升大小，虽然有点重，但是叶以双这样的女孩子也能拎着走不喘气的程度。
　　四桶油，足够了。
　　一人拎着一桶，林亦初看了眼叶以双的小细胳膊，默不作声地发挥绅士精神，将她那桶也拎了过来。
　　“不、不用的……”叶以双空着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平衡。”林亦初一手一个地说。
　　“那，谢谢……”叶以双小声说，“不过，我们要这些油做什么？”
　　“小姐姐，”祁羽走在最前面，一手拎着桶，路过餐厅时另一手从桌上捞起烛台，掂了掂，“动动你聪明的小脑瓜。”
　　“这座洋房，是木质结构。”林亦初在旁边淡淡地提示。
　　“啊！”
　　叶以双瞪着眼的表情非常符合现在的语境，她恍然大悟：“你们要放火烧山？”
　　“诶，不对啊……”
　　她听着外面轰隆隆的雷雨声：“这种雨，火烧起来马上就会熄灭了，没用啊……”
　　“那如果，是在雨淋不到的地方烧起来呢？”
　　罗飞飞轻轻笑着做出设问，窗外的闪电衬着他没有表情的脸阴恻恻的。
　　叶以双一愣，下意识看了眼脚下，这回才真的明白了。
　　这是要……把地窖做成烤箱啊。


第93章 氪命的第九十三天
　　祁羽简单粗暴的计划是这样的。
　　他和罗飞飞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一队,林亦初则带着叶以双，四人兵分两路从地窖两头作战。
　　根据乔伊提供的信息，艾迪此刻应该是在地窖靠近他工作室那边放有冰棺的那间屋子里。
　　严格来说，或许那已经不能算是地窖了，从那时崔子源视角感受到的上升高度估计，大概是在这间洋房二楼的某处。
　　洋房内构造四通八达的，已经足够奇特，再加上一条从地底直通到二楼的地窖,这整座建筑的结构图铺开一定很有趣。
　　他们四人不能动弹的时候，只有林亦初从头到尾在用崔子源的视角,也只有他亲眼看见了一楼储物室的开关打开方式。
　　计划里,林亦初和叶以双从一楼的入口进去,带上三桶油去一路泼洒。
　　那里离艾迪所在的地方足够远，一下子应该不会被发现。
　　而罗飞飞和祁羽则从三楼工作室的入口进去正面肛。
　　他们只带一桶油，进去就将那底下的工作室连同艾迪泼个一头一脸,同时为另外两人吸引走注意力，争取时间。
　　听到这个安排，林亦初稍微顿了会儿，沉着声道：“我走上路，去救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自然不必明说了。
　　听他的语气，像是怕罗飞飞他们为了完成任务不顾崔子源死活一样。
　　罗飞飞失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我去救他,你放心吧。”
　　被那个小太阳围着叫了这么久的“大哥”，这点义务还是要尽一尽的。
　　林亦初还是有点不放心,直到祁羽笑着问他“难道说你觉得你比我更有胜算？”这才作罢。
　　林亦初按体型的确是这里最有优势的，但他回想起祁羽上一关救罗飞飞时那副神鬼不惧的样子，也只能自惭形秽。
　　分工完毕，四人两两散去，各自往各自的地点而去。
　　然而，计划中不可控的变量永远是无法估计的。
　　林亦初看着储物室里鬼魅般默默站在中央的艾莉丝，拎着油桶的手紧了一紧。
　　精致的女仆人偶站在储物室中央微抬着下巴，紫罗兰的眼眸微微朝下，轻轻睨着他们。
　　二人切切实实听见艾莉丝轻蔑地哼了一声，就如同她的姿态动作一样。
　　叶以双不由地想，这几天看见她这幅样子的时候，这只人偶果然都是在心里蔑视他们的吧。
　　只是那时候听不见声音，听见了还真是有点……火大。
　　艾莉丝的声音慢慢传过来，带着清冷高傲，嗤笑着：“没想到，你们这样的人偶竟然也能行动起来。”
　　她语气中满是莫名的优越感，像是倨傲的贵族小姐一样，接着又道：“用这种路都走不稳的身体，半夜鬼鬼祟祟地来这儿，你们是想造反吗？”
　　“哇……好想打她。”叶以双站在林亦初身后，前面人高大的身体差不多能将她完全遮住，安全感爆棚。
　　但也只是说说，打人什么的，就算是她原来的身体都做不顺溜，更何况是这种契合度满打满算60%的人偶壳子。
　　“让开。”林亦初言简意赅地说。
　　“……呵。”艾莉丝冷笑一声，微微低下头，交叠着放在身前的双手舒展了一下。
　　紧随着，她慢慢提起自己堪堪盖住膝弯的裙摆，往上露出膝盖的球形关节。
　　再往上，是玉一样光滑洁白的大腿。
　　“！”
　　林亦初不为所动，叶以双惊愕地半捂住眼：“她她她做什么！威逼不成就□□吗？！”
　　“呵。”
　　听到她这句话，艾莉丝提起裙摆的动作顿了顿，又是一声冷笑：“你们也配？”
　　话音刚落，她猝然从腿间绑带上抽出两把菜刀。
　　双手的菜刀在周围烛火映照下晃过冰冷的寒光，她昂了昂首，利落地脚尖点地朝两人劈来。
　　“！！！妈——！！！”
　　叶以双惊得拔腿就想跑，女孩子的裙子底下到底都藏了些什么东西啊！
　　一只胳膊挡下了明晃晃照着脸劈过来的菜刀。
　　叶以双捂着脑袋，感激地看了林亦初一眼，紧随着便看见对方胳膊上赫然出现的裂痕。
　　她的声音也跟着那条胳膊有点破裂：“你的胳膊……”
　　“没事。”林亦初淡淡地说，同时将自己手上拎着的两桶油都往叶以双怀里一推，“保护好。”
　　“你、你小心啊！”
　　叶以双抱着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不影响大佬发挥，听话地躲进了储物架之间的角落里。
　　林亦初活动了一下胳膊，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
　　毕竟是不会疼痛的身体，直到失去行动力之前都是可以肆意妄为的吧。
　　连疼都不会，只是个游戏而已，几乎是完全没了后顾之忧。
　　林亦初数了下自己为数不多的复活卡，迎着艾莉丝狠狠劈在自己肩膀关节的刀，没有被砍到的另一手紧紧扼住了她的手腕。
　　人偶的身体并不能灵活掌控，不然不至于这样的刀都躲不过。
　　被砍到的关节似乎失去了效用，林亦初的那条胳膊整个低垂下去。
　　而他握住艾莉丝的那只手越来越紧，力气大到不像是刚苏醒的人偶会有的程度。
　　艾莉丝抽不回自己的手，紫色的双眼一点点黯下去，仗着林亦初另一只手丧失了行动力，抬起另一刀毫不犹豫地往他脖子砍过去。
　　“谁允许你碰我了！”艾莉丝恶狠狠地说，如果林亦初是个活生生的人，此刻喷出的血该将屋顶都染得透红。
　　而人偶就算被砍掉头也不会皱一下眉，林亦初也只是默默地加大手中的力道，硬生生将艾莉丝那条胳膊连根卸下。
　　“扯平了。”他无所谓地将那条胳膊丢掉，顺手拿起那只从主人身体落下的手掌中紧攥的刀。
　　“你……”艾莉丝本该如紫水晶的双眼气得发黑，“你竟然对我……”
　　这回轮到林亦初冷哼了一声。
　　这几个人偶这几天对他们做了什么，他可都记得。
　　就算对方长了一张很漂亮的脸蛋，他也无动于衷。
　　该砍的，就得砍。
　　话是这么说，可面对灵活得像条蛇一样的艾莉丝，林亦初这样两个小时前走路还摔跟头的身体着实没什么优势。
　　艾莉丝则是受了被她心中的“劣等者”卸了胳膊的刺激，心里更是有阻止他们去找艾迪的强烈愿望，差不多要将林亦初逼到墙角。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蹲在角落里的叶以双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看出了林亦初的劣势。
　　她趁着对方的注意力全在林亦初那边，将三桶油叠好堆在墙角，左右看了看，蹑手蹑脚地往战场附近移动。
　　没几秒后，她悄咪咪地在艾莉丝背后的储物架后探出个头。
　　叶以双试着轻轻推了推储物架，在心里深吸一口气，分开双腿，扎了个结结实实的马步。
　　“林亦初跑！”她气运丹田地大吼一声，同时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面前四层高的储物架往前猛地一推。
　　与艾莉丝短兵相接后，林亦初一早看见叶以双在背后的小动作，脚尖一转就往旁边打了个滚。
　　艾莉丝一刀扑了个空，结结实实插在了林亦初背后的木墙里，紧接着就被轰然倒塌的储物架压在下面。
　　叶以双在心里给自己疯狂鼓掌。
　　艾莉丝挣扎了两下，脚被卡住了，一时间无法从储物架下挣脱出来，嘲两人发出意义不明的吼叫。
　　“那个，艾莉丝啊。”叶以双蹲在她面前，真心实意地拉仇恨，“说真的，你还是不要开口比较好。”
　　亏她一开始还觉得她可爱来着。
　　艾莉丝双手撑在地上，奋力地抬头看着她，像是要从电视里爬出来的贞子。
　　叶以双打了个寒战，正好此时林亦初已经打开了地窖入口，她立刻转身抱上油，跟着林亦初走下台阶。
　　三楼，工作室。
　　无独有偶，这边的门口也守着门神。
　　还是双份的。
　　“怎么说呢，你该庆幸外面那一屋子的不会动。”
　　祁羽掂着从餐厅桌上顺来的金属烛台，淡然自若地说，心里计量怎样的打击角度和力度可以让面前的人偶失去行动力。
　　啧，真麻烦，直接把脑袋卸了吧。
　　他目光瞥着工作室桌上装饰用的小钢琴，不怀好意地想。
　　“哦，那我谢谢他们手下留情了。”
　　罗飞飞语气同样平淡，好像面前双子人偶手上拿着的不是杀猪刀，而是小锦旗。
　　他左右看了看，从满地散落的人偶中捡了只不知谁的胳膊，当做武器。
　　“干吗？”罗飞飞问。
　　“干啊。”祁羽笑了声，偏过头看着他。
　　两人一手拎着油，一手握着凶器，先发制人……啊不，制偶。
　　双子始终并没有说话，对视一眼，纷纷从背后亮出杀猪刀，沉默着、满身杀气地挥刀砍来，祖母绿的眼中满是血光。
　　祁羽对新身体的掌控显然是所有人里最好的，若不细看，几乎看不出与他平时有什么区别。
　　动作细微的停滞暂时还算不上弱点，他偏头闪过刀，快准狠地将烛台顶端的尖锐插进对方手腕的关节中，用了点巧劲，轻而易举地卸了对方的关节。
　　人偶微微诧异，祁羽已经轻笑着欺身上前，两手握住对方的头颅，“咔嚓”一声拧了下来。
　　“喂。”面前的无头人偶倒了下去，祁羽喊了声另一只人偶，笑着将手中的头抛向对方，挑衅之意尽在不言中。
　　熟料对方不为所动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被他打乱步调，将罗飞飞用来格挡的人偶断肢砍成更短的两断。
　　随后，他才蹲下身，将那颗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头抱在怀里，抬起头，本该是通透绿色的眼变得血红。
　　“哇哦。”祁羽低呼了声。
　　好像，惹毛了呢。


第94章 氪命的第九十四天
　　被祁羽挑衅的举动惹毛的人偶,发泄的对象却是眼前的罗飞飞。
　　对着对方骤然变红的双眼，罗飞飞心底难免一个咯噔，有种被黑暗中的吸血蝙蝠盯住的感觉。
　　手里捡来做武器的断肢已经被砍成短短的两截不能用了，面对呼啸而至的杀猪刀，罗飞飞随意地抬起手，硬是用手掌接下了凌厉的刀锋。
　　反正也不会疼，他是不会介意断掉半截手指的。
　　硬物相击，手掌“咔”地出现一条裂缝,罗飞飞面不改色地收紧五指捏住刀身。
　　对方的力气毫不松懈，裂缝随着令人不适的断裂声越扩越深,两三秒的时间,罗飞飞的半个手掌被齐着虎口完全削下。
　　与此同时,罗飞飞抬脚狠狠踹在人偶的小腹。
　　同样材质的身体硬碰硬地撞击，人偶后退两步，罗飞飞也被弹得撞上工作台的边角。
　　几秒钟的时间,足够祁羽做出反应了。
　　他在人偶后退的瞬间已经出现在对方身后，扬起胳膊从后方绕过对方脖子，用能勒死人的力道狠狠卡住。
　　人偶血红的两眼上翻着，恶狠狠地瞪向他，发出野兽狂躁时的低吼声，似乎有咒骂的话语要紧随而出。
　　祁羽看也没看他,另一手按住他头顶,如同刚刚拧下他同伴的头一样，将他的头也丢到一旁。
　　事实证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不自量力的挣扎都是徒劳的。
　　罗飞飞看着倒在地上的两只缺了头的人偶，怜悯地摇了摇头。
　　无头的人偶还在挣扎，两颗除了瞳色外一模一样的头颅不知何时滚到一起。
　　祁羽看着他们“啧”了一声，左右看了看，直接将他们的身体一手一个拎起来，丢到工作室门外，反身锁好门。
　　“眼不见为净。”他说着，掸了掸手，“我们继续。”
　　罗飞飞应了声，二人在两颗头颅炽热视线的注视下，走到工作台旁。
　　工作台的角落里放置着精巧的小钢琴装饰，按乔伊的指示，只要弹奏出《梦中的婚礼》第一段就能打开地窖的入口。
　　罗飞飞不报什么希望地问祁羽：“你会弹吗？”
　　“我试试。”祁羽没打包票，轻轻掀开小巧的琴盖，修长的指尖试探性地落在琴键上。
　　小小的钢琴发出清脆的声音，祁羽一个个弹过去，弹得很慢，听了一会儿能辨认出有些熟悉的旋律。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工作台底下发出齿轮转动的声音，一块地板慢慢地，朝旁边移过去。
　　不一会儿，黑黢黢的入口果然展现在两人面前。
　　罗飞飞看着祁羽，虽然人偶的脸并没有表情，他总觉得对方是得意地朝他笑了笑。
　　这个人，除了做饭，大概是十项全能了吧？
　　不过想想也是，有钱人家嘛，总是与高雅的艺术挂上钩的。
　　罗飞飞自行理解了祁羽会弹琴的原因，捡起地上掉落的杀猪刀，跟在祁羽后面一道往台阶而下。
　　大概下了一层楼不到的高度，尽头是一扇木门。
　　门并没有完全合上，缝里透出淡淡的灯光。
　　“乔伊……”
　　靠近门口时，二人听到里面传来艾迪的声音。
　　声音隔着门变得更加暧昧不明，也不知他是在对哪个“乔伊”说话。
　　隔了没一会儿，里面传来剧烈的挣扎声，有什么东西被跌落在地上，紧随着是崔子源带着哭腔的叫喊。
　　“你是放开我啊！我不是你的乔伊啊！”崔子源崩溃地喊着。
　　相比崔子源的激动，艾迪显得淡定从容，他慢慢地用温和的声音，像情人间私语般喃喃：“乔伊，你醒过来了，我真高兴。”
　　鸡同鸭讲，崔子源被放在制作台上，不利索地一脚踹过去，被对方微笑着握住脚踝。
　　“嘤嘤嘤你犯法了你知道吗，你是变态吗！”崔子源试图唤起对方的良心。
　　“乔伊，你说什么呢。”艾迪偏了偏头，额间细碎的淡金色刘海随着动作晃动，蓝宝石样的眼看着他微微眯起。
　　“收藏自己的人偶，怎么能是犯罪呢？”
　　“你你你你你别过来！”里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外面两人只听见崔子源拔高了声音，“你的乔伊躺在那里啊你清醒一点！”
　　“乔伊。”艾迪对不想听的话置若罔闻，“我很清醒，是你没有醒。”
　　听了一出大型病娇现场，罗飞飞都觉得头皮发麻，更别提当事人了。
　　祁羽冷笑一声，猛地拉开门，提着油刚准备迎头泼艾迪一身，半抬的手被门后的场景止在了原地。
　　门里有许多的“崔子源”，这一点他们之前就知道。
　　可那时的“崔子源”们都是残缺着躺在地上的，是被抛弃的未完成品，此刻不知发生了什么，每一个都直直地站在屋子中，以各种各样的笑脸对着门口的放向，像是早就准备好迎接推门而入的客人。
　　“大哥！羽哥！”真正的崔子源隔着无数个自己看见不请自来的两人，双眼绽放出希望的光芒，就差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哟，阳阳。”祁羽抬起手打招呼，“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有这么多兄弟？”
　　“这种时候就别开我玩笑了羽哥……”崔子源欲哭无泪，“救……唔唔唔！！！”
　　艾迪捂住崔子源的嘴巴，望向门口的眼神透着敌意，微笑依旧：“真高兴，你们也醒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罗飞飞没有感情波动地问。
　　他一眼在人偶群中瞥到角落里的冰棺，似是叹了口气：“乔伊就在这座洋房里看着你呢。”
　　艾迪表情微微滞了一瞬，理所当然地说：“我知道。”
　　“我不是说这些假的。”罗飞飞边往里面走边说，“我说，那个会弹琴的乔伊。”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人偶群中，有一只人偶突然动了一下，两人握着武器的手陡然紧了紧，对方没有动作，他们保持着警惕，也没主动搞事。
　　罗飞飞继续说：“你别不信，不然你觉得是谁告诉我们打开地窖的机关的。”
　　“你别胡说了。”艾迪松开握住崔子源的手，微微一笑，“乔伊他就在这。”
　　说着，他将崔子源从台子上拉下来，按着他的肩膀，展示一样给两人看：“乔伊就在这。”
　　疯了，疯得彻底。
　　那双湛蓝色的眼，仔细看去，早就搅作一团，混乱不堪。
　　“乔伊的确在。”罗飞飞一再地刺激着他，脚步不停，继续说，“这么多年他一直在，你做了什么他都看得见。”
　　“而且，他还跟我们说，”罗飞飞已经站在他跟前，抬手就能碰到崔子源的距离，微仰着头，温顺垂着的眼此刻看来像是挑衅，“希望我们，可以杀了你。”
　　“你”字刚落下，罗飞飞猝然出手一刀砍向艾迪抓住崔子源的手，在对方下意识缩手的时候拉着行动还不便利的崔子源往入口处猛地后退。
　　同时，祁羽目光冷冽地将手中的油猛地泼向艾迪，准确地泼了对方一身。
　　“你们、你们！”
　　艾迪的声音终于不复素来假惺惺的温和，他扬声喊了两句，整间屋子里的人偶立时有了动作。
　　“给我拦住他们，一个都不许走！”
　　艾迪声音微哑，是忍受不了有人夺走他好不容易盼来的乔伊，也忍受不了一贯优雅的自己满身油的狼狈样子。
　　那些人偶尽职地照做了，门口很快被五六只人偶挡住，一时间没法突破。
　　祁羽用手中的烛台将试图攻击自己的人偶打飞，剧烈动作时手中剩下的半桶油随着动作泼洒开，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这些人偶杀伤力不大，但很多，前赴后继的很是烦人。
　　还每个都顶着跟崔子源差不多的脸，祁羽都怕一不小心把崔子源也给揍了。
　　“还给我……”
　　艾迪用衣袖草草揩去脸上的油渍，发梢仍在滴着油，一步步朝被罗飞飞护着的崔子源走过去，眼里容不下周围的一切。
　　“还给我！”
　　他突然大吼一声，不管不顾地直接扑了上去，罗飞飞把崔子源往后用力一推，自己与艾迪扭打在一起。
　　场面一片混乱中，另一边的门被人撞了开。
　　“噫！”叶以双刚看见门里的场景，就倒抽了口气。
　　满屋子的崔子源，看得她眼睛都要瞎了。
　　林亦初眼神只转了一圈就锁定了目标，拨开晃晃荡荡着想挡路的人偶，径直朝角落里的崔子源走过去。
　　“你带他先走！”
　　罗飞飞一脚将艾迪踹开，对方却又如跗骨蛆一样死死抓上了他的腿，他只能对林亦初这么喊道。
　　“那你们呢？”林亦初犹豫了一下。
　　“没事，我们马上。”罗飞飞说，“油都洒好了？”
　　“都洒好了。”叶以双还拎着空油桶当武器，闻言回答说。
　　“好。”看着林亦初将崔子源抱起来，罗飞飞又对祁羽喊道，“祁羽，给他们开路！”
　　祁羽没有立刻应下来，他看着也分不清是谁拖住谁的罗飞飞和艾迪：“你……”
　　“我会出去的。”他紧紧抓着艾迪，对方直勾勾地瞪着林亦初怀里的人，眼神像要将崔子源生吞入腹。
　　“我马上回来，撑住。”
　　祁羽沉着声，反手紧紧握住烛台，往入口的方向一路肃清。
　　无数的崔子源东倒西歪，艾迪仪态尽失地死死抓住罗飞飞，在几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目眦欲裂：“你们要做什么，你们想对我的乔伊做什么！”
　　“我们不会对乔伊做什么。”罗飞飞抬眼看向不远处微微摇曳的烛灯，笑了笑。
　　“我们是受乔伊的嘱托，要对你做什么。”
　　说完，他将手中的刀用力飞出，白色的蜡烛随之被削落在地板上。
　　烛芯的火焰跳了跳，火星溅上地板滑腻的油，蹭的一下子蔓延开。


第95章 氪命的第九十五天
　　祁羽为其余几人肃清了通往入口的道路,本想即刻返回去帮罗飞飞，孰料天不遂人愿，身后的门在他踏出后的一刻被里面簇拥而来想阻止他们的人偶堵死了，一个堆一个叠叠乐似的，饶是祁羽一时也撞不开。
　　屋内，半截点燃的蜡烛被罗飞飞削落在地。
　　火苗微弱地跳动两下，落入滑腻腻的油中，立时顺着油的行迹熊熊燃起,以燎原之势呼吸间点燃了整个房间。
　　“啊啊啊啊啊啊！！！！”
　　艾迪早就被泼了一身油，又被罗飞飞拉着,眼看灼人的烈火顺着衣角爬上了自己的身躯,避无可避,顷刻间化为一团火人。
　　满屋子的人偶受到火焰的干扰，身上的衣物燃烧起来，动作却没有停滞,一时间满眼都是燃烧的人形火焰在舞动，像是一场荒诞奇异的篝火晚会。
　　“罗罗！”
　　随着火焰的燃烧，不断传来木头灼烧的噼啪声，伴随着从头顶掉落的火星，祁羽的声音隔着门又穿过这些声音而来。
　　门从外面被很重的撞击了一下，围在门口的人偶山一震,震开几只,又死灰复燃般重新爬起来，堆上去。
　　耳边是艾迪痛苦的惨叫声,而剧烈的痛苦却让他疯魔了般更加死死地拽住了同样沦为火人的罗飞飞，眼神中虚情假意的温柔不再，满是要将人一道拖下地狱的怨毒。
　　“要我死，呵……”艾迪似乎已经痛到麻木，倒抽着气，咬牙切齿地瞪着罗飞飞，“你也别想活！”
　　罗飞飞垂眸淡淡瞥着他狰狞的脸：“好啊，奉陪到底。”
　　赤红的火苗舔舐着全身，而人偶的身体并感觉不到任何痛苦，甚至连热度都感觉不到，说起来倒要感谢面前这位始作俑者。
　　跟我比，呵。
　　罗飞飞木然地看着艾迪独自痛苦的模样，心中嗤笑。
　　“罗罗！”门外的祁羽不断撞击着门，可门像从里面锁死了一样纹丝不动，“快出来！”
　　罗飞飞没有动作，那边门口的人偶太多了，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出去。
　　而且，若他从那边门出去了，这些燃烧着的人偶和艾迪难保不会出去，到时候连累到其他几人，未免得不偿失。
　　他要确保艾迪不能逃出去，毕竟只有他死在这里，任务才是成功。
　　艾迪混乱的眼神瞥过被人偶堵死的出口，转眼又看向另一个出口，突然丢下罗飞飞，像被发射出的火球一样朝那个救命的地方跑去。
　　门是木门，被泼过油早也燃烧起来，他不管不顾地冲撞上去，下一刻，看见了一路燃烧着的、绵延不绝的火舌之路。
　　地窖里火焰不分区域地燃烧着，像通往炼狱的道路。
　　往前也是死路一条，艾迪身形停滞在那儿，猛然往回疾跑。
　　“乔伊、乔伊、乔伊……”
　　他慌张地念着，熏了烟的嗓子沙哑干涩，急急忙忙地跑到冰棺面前。
　　好像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意识到乔伊是躺在这里的冰冷尸体，而不是别的什么。
　　“咔……”
　　听到人偶的身体传来一些异响，罗飞飞低下头，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布满了裂纹。
　　这身体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并不会被火点着，但高温下却发生了皲裂。
　　可能要被烧碎了，罗飞飞想着，两秒后眼睁睁看见自己一根手指碎成了四块。
　　人偶，真是脆弱啊。
　　Fine，现在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反正也不痛不痒的，罗飞飞双腿被烧得最严重，已经没有支撑力了，索性趴在地上，默默看着烧成一团火的艾迪趴在冰棺边，想伸手碰乔伊的尸体又怕将他也烧了，不敢碰。
　　不过艾迪怎么还没死，也太耐烧了吧？
　　被火焰包裹住的人已经基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只能依稀辨认出人形。
　　就在此时，罗飞飞见到了颇为狗血的一幕，狗血到他忍不住“噫”了一声。
　　“艾迪。”
　　平淡空灵到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在烤炉样的地窖里荡开。
　　这个声音无比熟悉，熟悉到一听便心中酸涩，艾迪瞪大了眼，僵硬地抬起头。
　　“乔伊……？”
　　“艾迪。”
　　乔伊的鬼魂不知何时浮现在了自己的尸体之上，他弯下身，嘴角挂着让火焰也为之逊色的笑容，用那双弹钢琴的纤长手指，轻轻捧住了艾迪被烧到不成人形的脸。
　　“是我，艾迪。”
　　乔伊说着，似是叹了口气，伸出手环过艾迪的脖子拥住他：“我等了好久，终于，又能跟你说上话了。”
　　“乔伊，你怎么……”
　　艾迪看了看四周，仍旧是炼狱火海的场景，如果不是全身的疼痛，他几乎以为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
　　“够了艾迪，你做得够多了，不管对的错的，都做得够多了。”
　　乔伊安抚孩子一样，一下一下拍着艾迪燃烧的后背，在对方耳边低喃：“我一直在等你，停手吧艾迪，跟我走吧。”
　　“乔伊，你……”艾迪哽了一下，“你，你都看到了？”
　　“我都看到了。”乔伊的睫毛垂下，挡住了黑亮的眼，语气透着无奈。
　　“对不起……乔伊，对不起……”
　　艾迪勉强还能看出颜色的眼有一瞬的清明，继而不知是痛的还是什么，被乔伊抱着缩成很小的一团，一边道歉一边小声呜咽着。
　　听到这句话，乔伊神色微微黯了黯：“你该说对不起的，不是我……”
　　“对不起，对不起……”艾迪似乎已经听不见了，面对重新出现的恋人，只会不断重复着忏悔的话。
　　“对不起。”乔伊对着罗飞飞的方向，歉然地低了低头。
　　罗飞飞没说话，火焰已经烧碎了他的半个身体，他看着在自己面前不断泼洒的狗血，保持沉默，想在自己这条命用光前多看看剧情还能怎么演。
　　门外，祁羽似乎还在撞门，但罗飞飞已经没有能力去回应了。
　　也有他打不开的门啊……罗飞飞很没良心地冒出这样的念头。
　　艾迪终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死前，他气若游丝地用还能睁开的双眼依恋地注视着乔伊，张了张唇，可喉咙已经烧毁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当然。”乔伊却读懂了他的话，低下头，微微一笑，隔着炙热的火焰轻轻地吻住了他。
　　“我当然爱你，艾迪。”
　　得到这样的回答，艾迪终于闭上眼，没了动静。
　　乔伊望着罗飞飞的方向，赧然一笑，也在烈焰灼烧中渐渐散去。
　　罗飞飞趴在地上被强行塞了一把狗粮，噎得慌。
　　下一刻，这具脆弱的人偶身躯终于彻底宣告终结，白光一闪，他又看见了熟悉的复活界面。
　　*
　　祁羽不断撞击着门，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地打开这扇碍事的门。
　　他喊了几声里面人的名字，对方始终没有回应，一颗心被不上不下地吊着。
　　他的身体因为撞击已经出现了一些肉眼可见的损伤，祁羽意识到撞不开门很大程度是受了这具人偶身体的限制，根本发挥不出他原本的力道。
　　再这样下去，在门打开之前，他怕是就要因为撞击伤而变成半瘫了吧。
　　“罗罗！”
　　他又喊了一声，叶以双在身后劝他不要再撞了，他置若罔闻，让其他几人远离这随时可能被火烧穿的地方，固执地又是一脚踹上那坚固的木门。
　　回应他的是脚腕关节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他暗骂了声，终于记起这扇门是往外拉的，抬手有些烦躁地握上门把。
　　指尖刚触到带着里侧温度的门把，系统完成任务的提示“叮”地响起。
　　【叮！‘任务三：完成乔伊的心愿，杀死艾迪’已完成。】
　　听到这个提示，几人心里都稍稍松了口气，而紧接着，宣告游戏还未终结的系统音又刺激着几人的神经。
　　【开启最终任务：逃离洋房。】
　　“又来？！”崔子源在林亦初怀里悲怆地嚎了一声。
　　犹记得上一关的最后就是逃离疯人院，那次逃离给他带来了非常不好的回忆。
　　这回又逃离，逃离什么？游戏BOSS都凉了啊！
　　像是回答他的疑问，刚才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的门被人从里面逃命似的猛地撞了开。
　　“跑！快跑！”
　　里面匆匆跑出来的罗飞飞衣角还燃着火，他迅速地又将门关好，用力过大直接将一只烧着的人偶胳膊夹断了。
　　而那只断臂，还蛇一样在地上扭动着，阴曹地府伸出的鬼手一样，张开五指试图抓住身边的某个人。
　　罗飞飞一脚将它踩碎，自己的脚底可能也出现一丝裂缝，他后背紧紧抵着门，随手拍掉自己衣角的火，对门口几人又喊了句：“快跑！”
　　没人来得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林亦初一愣，抱着崔子源转身上了楼梯，叶以双紧随其后。
　　祁羽看着罗飞飞，想问的话暂且按了下去，竖起几根手指：“三、二、一！”
　　“一”字的尾音刚落，罗飞飞和祁羽二人同时拔腿往楼梯狂奔而上。
　　身后的门失去了抵制，“嘭”地被撞了开，泄洪一样涌出无数张牙舞爪的“崔子源”。
　　人偶的身体还是没那么好用，几人用尽力气在楼梯上狂奔，跑在最后的罗飞飞还是险些被一只人偶带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上面的人使劲拉了他一把，拉出了地窖入口，其余人立刻将入口紧紧合上，将一个“崔子源”堪堪探出来的头夹断在外面。
　　崔子源冷不防看见“自己”的头掉在地上，心里五味杂陈，但也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他就再次僵在了林亦初的怀里。
　　工作室通往外面的门，被什么人从另一边打开了。
　　失去了头颅的双子人偶出现在光线幽暗的门口。


第96章 氪命的第九十六天
　　对几人而言,没了头的人偶直挺挺地站在面前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可怕的是，在两个无头人偶身后的幽暗光线里，高低不同、颜色不同、形状也不同，却同样直勾勾望着他们的一双双通透的眼睛。
　　“嘶——我勒个……”
　　崔子源张了张嘴，吓得想骂人。
　　地板下面传来连续不断的“咚咚”声，是下面的人偶仍在不停歇地撞击着木质地板，几人站在上面只觉脚下地面在震动，随时会被撞穿。
　　正前方,无头人偶晃了晃，其中一只手中还握着杀猪刀,朝几人慢悠悠地靠近。
　　无数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偶紧随在他们身后,发出阵阵空灵怪异的细碎笑声。
　　没了主人的人偶们集体暴走,谁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道理，而最终任务的“逃离”二字倒是解释得明明白白了。
　　“怎、怎么办啊？”
　　知道这些人偶能听懂他们的话，叶以双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悄声问其他几人。
　　前有狼后有虎，下面是疯魔了的“崔子源”们和一条烤箱之路，已经彻底堵死了。
　　前面是一群不明情况的人偶，但也只是人偶而已，硬要选一个的话，相信没有人会选择第一条道路。
　　“还能怎么办。”
　　罗飞飞也压低了声音,他慢慢蹲下身,搬起工作台旁的凳子，看了眼祁羽。
　　祁羽点点头,他的视线触及到罗飞飞两只完好的手，烛台仍然握在手中，但因为打击，一端已经变了形。
　　“我们开路。”他说着，将视线从罗飞飞那移开，看向林亦初，“你保护好阳阳。”
　　“你，”祁羽又看了眼正拿起桌上叫不出名字的工具想当作武器的叶以双，似乎是笑了笑，“跟紧我们。”
　　“我可以的。”叶以双攥紧了手掌，表示并没有打算做拖后腿的人。
　　唯一没有战力还连累了一个大战力分心保护自己，被点名受保护的崔子源脸深深埋在了林亦初宽阔的胸前。
　　他被做成微笑表情的脸上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实则已经红了脸，暗骂自己没用。
　　可其实变成这样也不是他的锅，谁让这么幸运成了被选召的男人。
　　这么一想，心里的羞愧又飞掉了些。
　　“一会儿抓紧我。”林亦初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低沉稳重，他一贯话很少，但光是这幅身躯站在这儿就足以让人安心。
　　崔子源被他抱着，感觉视野比自己平时的还高了点，虽然离地远却很放心，低低地“嗯”了一声。
　　“上了！”
　　罗飞飞低而快地喊了声，双手抡起椅子便带头冲了过去。
　　“拦住他们。”
　　不知是哪个人偶下了一道命令，所有暗处的人偶立刻沸腾起来，一时间本该安静的房里像到了嘎嘎乱叫的鸭窝。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拦住，拦住……”
　　“他们不能走，不能走……”
　　“留下来，留下来……”
　　“……”
　　无数的声音混在一起，中间掺杂着窸窸窣窣的笑声，此起彼伏，如同一群索命的冤魂。
　　几人充耳不闻，没有因为这些干扰人心的声音停滞一部，眨眼间已经将三四个人偶掀飞到一边，强硬地要在人偶大军中开出一条笔直的路。
　　陈列架上果然已经一只人偶都看不见，全部站在地上，张牙舞爪地想将这群异类留下。
　　三楼最外面印着字母E和C的那扇门已经触手可及，罗飞飞用断了一条腿的凳子打飞堵在门口路上的最后一只人偶，突然听见身后房间里传来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
　　“底下的上来了！”
　　崔子源在林亦初怀里脸朝后看见身后的情况，给大家实时播报，下一刻又惊道：“WOC……快跑快跑！火也烧上来了！”
　　底下爬上来的人偶全身都烧着火，扭曲的身姿像是刚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木质的房子在烈火下无所遁形，所过之处，无一例外的也全都烧了起来。
　　这些人偶怎么不会被烧碎？
　　罗飞飞往后瞥了眼，心里有点不服气地冒出这个疑问，他刚刚可是在下面被烧到复活，这些人偶却还能带着火撞破门。
　　只能解释为艾迪的偏心了，罗飞飞冷哼了声，推开门对后面几人道：“快走，我断后。”
　　说罢，跟祁羽一道把一只差点拽住叶以双的人偶踹开，用力将满屋子的人偶群关在身后屋里，紧紧抵住。
　　“你也先走吧。”罗飞飞对祁羽说，“下面可能还有什么东西，他们三个怕是不行。”
　　“要走也是你先走。”祁羽只用一手撑着门，游刃有余，状似随口问道，“怎么，断后断上瘾了？刚刚是不是又复活过一次？”
　　“没有。”罗飞飞莫名心虚，想也没想就矢口否认。
　　祁羽微微俯首看着他，视线又一次落在他完好的手掌上，轻笑了一声：“那么，是艾迪帮你把断掉的手掌补好了？还真是贴心啊。”
　　罗飞飞自己都忘了自己之前那具人偶身体残缺了的事，谎言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拆穿了。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辩解：“我那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凤凰涅槃……”祁羽重复了一句，忍不住失笑，“行啊小凤凰。”
　　他还想调侃两句，楼下先行下去的三人中，叶以双对上面扬声道：“不好了，楼下也有火！”
　　原来，整座洋房基本都是木质结构，地窖里虽然地面是砖石铺的，其实两边墙还是木制。
　　一把火将地窖烧成了一长条的火龙，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也早就烧穿到了洋房里。
　　“得了，这回可不是浴火重生了。”祁羽大致猜到楼下是个什么样子，却没什么危机感地笑笑，“怕是玩火自焚。”
　　“三、二……”罗飞飞看着祁羽的眼睛，轻轻数着，“一！”
　　两人松开抵住的门同时往前跑去，并没有走楼梯，单手撑在楼梯扶手上，双双利落地翻身下楼。
　　身后，熊熊火焰和烧成一团的人偶同时破门而出，火焰立刻灼上楼梯，将两人刚刚翻下去的地方烧作一团焦黑色。
　　罗飞飞和祁羽翻身下楼后一刻没停，借着冲力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立刻站起，马不停蹄地往先走的三人那儿跑去。
　　那些着火的人偶没有这么强的灵活度，还在顺着楼梯或滚或跑下，暂时落在后面没能追上，只是所过之处都沦为一片火海。
　　二楼，林亦初他们站在先前卧室的那条走廊上，对着前面形成火墙的火焰驻足不前。
　　林亦初试着像砸破走廊里的窗户，显然系统不认可这种作弊方法，玻璃坚固得如同防爆玻璃，任他怎么折腾也没有一点点裂缝。
　　“别怕，人偶被火烧也不会痛，直接跑过去。”罗飞飞快步跑至他们身边，急促地说，“都还有复活卡吗？”
　　“有的。”三人都点点头。
　　“那就行，不会疼，大不了死一次。”罗飞飞看了眼身后蔓延而来的火和火人，“后面更麻烦的来了，快跑！”
　　几人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见了后面的情况，不再犹豫，心一横纷纷冲进火海。
　　那些人偶的速度比不上他们，很快就被全速奔跑的几人甩在后面一条街。
　　二楼除了火焰外倒是畅通无阻，几人很快找到向下的楼梯。
　　“咔。”
　　踏下通往一楼的最后一阶，罗飞飞清晰地听到了通过自己身体传来的熟悉碎裂声响。
　　他没有低头查看，倒是崔子源突然喊了声：“林哥，你的腿！”
　　一条裂纹伴随脚下用力顺着脚踝一直爬到林亦初的小腿，他低头看了眼，淡淡道：“没事。”
　　除了崔子源，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了些裂纹。
　　大家心里少许慌乱，脚下的动作更是加快了些。
　　琴房里，火焰烧尽了钢琴上的红绸布，化作更加红亮的颜色，将整架钢琴团团裹住。
　　烈火焚烧的声音中，似乎隐隐想起钢琴的余音，伴随着火焰悦动的频率轻快地跳跃着。
　　穿过琴房后再拐过一条走廊，很快就能到大门。
　　人偶的身体也没有疲惫，几人身上的裂纹越来越多，但在没有丧失行动力前，速度却越来越快。
　　“咚！”
　　“林哥！”
　　重物倒地的声音和崔子源的呼声同时响起，跑在前面的几人忙回过头，却见林亦初倒在地上，本被他护在怀里的崔子源滚出两米，正艰难地试图站起身。
　　二楼的地板被火烧穿，不知道什么东西燃烧着落下，像狗血电视剧的巧合桥段一样正好落在两人之间，顷刻间形成一道火墙。
　　刚刚路过的房门里，伸出一只惨白的关节手，紧紧抓住了林亦初的脚踝。
　　正是这只猝不及防伸出的手让他重心不稳摔了一跤，重击让膝盖的关节直接碎了，是无论如何也再站不起来。
　　手的主人从黑暗里慢慢爬出来，下半身已经不见了，裙摆空瘪地贴在地上，就靠上半身在地上蠕动着，她抬起头，漂亮的紫罗兰色眸子里写满了怨毒。
　　“我要你，给主人陪葬。”艾莉丝面无表情地看着林亦初，清冷的声音清晰无比。
　　“她竟然还没死……”
　　叶以双觉得头皮一凉，这个初见让她惊艳的人偶此刻像是阴毒的蛇一样，让人浑身不快。
　　“别管我，走。”林亦初看了艾莉丝一眼，又确认过自己丧失行动力的情况，对其余几人毫不犹豫地说。
　　他见崔子源还想朝自己过来，立刻看向祁羽：“祁羽，你欠我一个人情，记得吗？”
　　此情此景有点熟悉。
　　上一关结束前，祁羽返回去救人，让林亦初先带着罗飞飞走，说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自己说过的话祁羽当然记得，他明白林亦初的意思，上前一把捞起崔子源扛在肩上：“记得，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两清。”
　　他们与林亦初之间隔着厚重的火帘，虽说人偶不会痛，但几人都已经处于易碎边缘，经过这样的火直接灼烧，说也说不好会不会当场碎成渣。
　　往前直到门口的地方倒是没什么火，而林亦初身后，那些火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走吧。”罗飞飞转过身，他的脚再次踏地，感觉到自己有半个脚掌已经碎掉了，的确不能久留。
　　崔子源在祁羽肩上颠着，尔康手朝后，撕心裂肺地喊着林亦初。
　　祁羽顺手拍了把他的屁股，不料这种程度的撞击却把自己手掌拍得碎成两半，他一个愣神才开口：“别喊得这么惨，又不是生离死别。”
　　说话间，已经看见了玄关的大门。
　　这一次，门轻而易举地就被从内部打开了，几人踏出门的一瞬间雨过天晴，都被绚丽的阳光刺得微微低下头。
　　【叮！最终任务已完成，恭喜玩家44号成功通关！】
　　【玩家44号注意，一分钟后将登出游戏进入结算界面。】


第97章 氪命的第九十七天
　　第五关的游戏在崔子源的鬼哭狼嚎和终于熬出头的阳光普照中落下帷幕。
　　先出门的几人被系统判定为游戏通关,站在门口心有余悸地看着连外围藤蔓都被火烧至焦黑的洋房，直到倒计时结束也没能看见最后一个人的影子。
　　就如前面的所有关卡结束后一样，周围的一切人和物骤然消失，罗飞飞被送入结算界面的纯白中，空荡的世界响起系统机械的声音：
　　“玩家44号开始结算。”
　　“完成任务一＋10分。”
　　“完成任务二＋20分。”
　　“完成任务三＋30分。”
　　“完成最终任务＋10分。”
　　“通关贡献度＋10分。”
　　“玩家44号总积分80分，目前排名第二，由于本组尚有玩家未完成游戏，下一局初始公布本轮最终排名。”
　　“是否退出游戏？”
　　“是。”
　　选择了退出游戏后,白茫茫的世界尽数散去，感知回归到现实,罗飞飞躺在黑乎乎的游戏舱中,抬手揉了把脸。
　　感觉许久没有触碰到活生生的自己,柔软的手感让人颇感欣慰。
　　按下打开游戏舱门的按钮，罗飞飞双脚落地，反手拔出卡,上半身还没全部探出舱外呢，就看见一道明黄的影子呼啦啦从面前奔了过去。
　　崔子源一路从自己的游戏舱里跑出来，着急忙慌地奔向林亦初所在的32号游戏舱，宽大的运动外套带起一阵风。
　　林亦初的舱门紧闭着，崔子源站在它面前来回踱步，仔细一看眼圈隐隐发了红。
　　祁羽从自己的舱门出来,回头也看见这一幕,一瞬间差点以为林亦初要交代在游戏里了。
　　自己之前不会也是这个样子吧？
　　罗飞飞看着崔子源，对自己产生一点怀疑,想了想觉得完全不可能，将这个可怕的想法按捺下去。
　　“阳阳。”罗飞飞走到他身旁，难得没有嘲笑，而是有点同病相怜地安慰道，“游戏而已，哭什么。”
　　“我没哭……”崔子源嘴硬地否认，而抬起的一双眼跟兔子似的，丝毫没有说服力。
　　“那什么……”叶以双也从游戏舱里走过来，看见三个人围着一个游戏舱，忍不住吐槽，“你们是不是都太入戏了，不知道的以为你们聚在这默哀呢。”
　　远处果然有几个玩家朝这边奇怪地看了两眼。
　　“我只是在等朋友出来一起去吃饭而已！”崔子源苍白无力地给自己辩解。
　　好吧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叶以双摊开双手。
　　说话间，林亦初的舱门终于发出“咔嗒”一声。
　　一双穿着牛仔裤的长腿从里面先迈了出来，崔子源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林哥！”
　　崔子源喊了声，往后退开两步给对方让开空间。
　　林亦初被自己舱门前这种架势也小小地诧异了一下，低头看见崔子源淡红还没来得及散去的眼眶，心里像住了只小兔子一样软。
　　“怎么了？”他伸出手，本想揉一揉崔子源黄灿灿的脑袋，抬了一半转而轻轻捏住他的脸颊，扯了扯。
　　此刻林亦初对他做什么崔子源都是不会介意的，他急促地问：“你怎么样，通关了吗？是不是害你浪费了一张复活卡……”
　　“当然通关了。”林亦初人偶一样平淡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没有浪费。”
　　是用了一张复活卡，但绝对算不上浪费。
　　林亦初说完，也没有多解释，又对着祁羽说：“谢谢。”
　　“小事，下次继续合作。”祁羽双手插在兜里看着他们，意义不明地笑了笑，“对了，刚刚有工作人员说待会儿要开个会。”
　　“嗯？什么时候说的？”崔子源奇怪道。
　　“在你们感人重逢的时候。”祁羽从兜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还有半个小时，走吧。”
　　*
　　半小时后，会议厅的大门按时关上。
　　祁羽一看就是学生时期也总占着最后一排的那种学生，带着几人进了会议厅后想也没想就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开始玩手机。
　　时间一到，罗飞飞抬眼瞥了眼全场。
　　他还记得第一次到这儿来的时候，一百个人聚在这间会议厅里，吵吵嚷嚷的，至少有一半人脸上都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非常热闹。
　　而再次聚在这间会议厅里，他粗粗扫了一眼，只余下三十人不到，时间充分证明了许多人的不自量力。
　　少了些乌合之众，余下这些人倒是看着比最开始的顺眼了许多。
　　第一天见到的那位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再次出现在台上，依旧是几天前的那套西装。
　　“各位玩家，这几天都辛苦了。”他笑容可掬地拿着麦克风，“经过这几天的角逐，游戏内测已经过半，在此，先对在座余下的28位玩家表示祝贺。”
　　玩家们都刚结束紧张的游戏，但还有精力过剩的配合着吹了个打着弯的口哨。
　　“将各位聚在这里，也没别的事。”他卖关子似的顿了顿，接着道，“公司给大家安排了一个两日度假游，算是员工福利，各位好好休息两天，调整到最好的状态去进行接下来的游戏，我们呢今晚就出发……”
　　话还没说完，底下二十八人就炸了锅，生生炸出一百人的气势。
　　有人兴奋雀跃，有人表示麻烦不想参加，崔子源玩心本就重，立刻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扬声问：“去哪儿呀？”
　　中年男人说了一个南方城市的名字，是著名的海滨度假胜地，这种季节这里的温度微凉，但南方的城市温度却刚刚好。
　　他又道：“当然，想在公司休息的可以选择不去，不强制。”
　　“要去要去，我要去！”崔子源第一个举手，紧接着小声问旁边几人，“去吗去吗？”
　　“去。”林亦初轻轻点了点头，短而淡地应了声，情绪淡漠的眼中透出些许宠溺的意味。
　　兴头上的崔子源没注意到这一点细节，又接着问其他人：“你们呢，去吗？”
　　“我看罗罗。”祁羽把球踢给罗飞飞。
　　紧张刺激的游戏过后去海边度个假，好像是不错，两天的时间窝在公司似乎是有点无聊。
　　“去吧。”罗飞飞想了想，说。
　　“嗯，那我也去。”
　　祁羽随着一笑，低下头，在手机的搜索页面输入了他们要去的度假区名字。
　　*
　　最后决定要去海边度假的只有十八人。
　　罗飞飞在这些人里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但更多的是目前一次都没遇到过的玩家，借着度假彼此多少熟悉一点，倒也不错。
　　公司的效率很高，晚饭过后专车送这一群人直接去了机场，由两个员工带队，一切都有条不紊。
　　崔子源对什么新鲜事物都能保持着十二分的热情，他没坐过飞机，趴在候机厅的大玻璃墙边看着在夜空中起飞的客机都能兴奋得像个十八岁的孩子。
　　林亦初站在旁边陪他，也难为一个平日总是冷漠.jpg的人要时刻回应崔子源的激动了。
　　祁羽和罗飞飞与其他玩家一起坐在椅子上，用老年人的心态看着年轻活力的崔子源，暗自感叹年轻真好。
　　“对了，你觉不觉得这画面有点眼熟。”祁羽偏头看着刚刚划破夜空斜斜往上起飞的客机，对罗飞飞道，“像不像某个电影里的桥段？”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罗飞飞瞥了他一眼，那部经典的《死神来了》开始场景就是这样，“你能不能盼点好，小心被打。”
　　祁羽轻蔑地笑笑：“那也得打得过我。”
　　“……”竟然无言以对。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机场广播终于响起他们这班航班准备登机的播报。
　　男玩家们背着双肩包，有几个女玩家推上了小行李箱，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在公司员工带领下检票登机。
　　飞机过去只要两个小时，稍微打个盹就能到。
　　罗飞飞吃了晕车灵，此刻犯困，他看了眼依旧兴奋的崔子源和素来话也不少的祁羽，转而站在已经落座的林亦初旁问：“介意我跟你坐吗？”
　　“不介意。”林亦初淡淡道。
　　罗飞飞将包放上行李架，坐在位子上调整好座椅，就合上了眼。
　　飞机慢慢在机场上开始滑动。
　　崔子源和祁羽就坐在罗飞飞他们后面，这会儿飞机动起来，崔子源也随着启动的声音突然紧张。
　　“羽哥啊……”崔子源看着窗外的夜景，舔了舔唇，“我、我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祁羽刚将手机关机，塞进口袋里侧着头问他。
　　“不、不知道啊……”崔子源手心出了一点汗。
　　飞机的速度越来越快，伴随着呼啸声和失重感，终于腾空而起。
　　“啊啊啊啊啊啊羽哥！”崔子源的声音混在飞机起飞的轰鸣声中，差不多是大喊着，“羽哥你坐飞机坐得多吧，这飞机没问题吧，我怎么有点怕呀！我们不会出事吧？”
　　说完自己又忙呸呸呸，飞机是失事率最低的交通工具，怎么会失事呢，呸呸呸！
　　祁羽看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他看了眼前排座位不为所动的两人，凑到崔子源旁边说：“阳阳啊，你看过《死神来了》吗？”
　　崔子源：“……谢谢提醒，我看过。”
　　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人！
　　脑子里顿时闪过飞机在半空炸成两半的画面，崔子源惶恐地看了眼窗外乌黑的一片，闭上眼默念阿弥陀佛。
　　飞机上升到一定高度，飞行平稳下来，崔子源竟然在紧张的默念中睡着了。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
　　没有电影般乱七八糟的意外，载着一行人的飞机安全地停在了目的地机场。
　　滨海的城市，似乎一下飞机就能感受到湿暖的海风。
　　这让罗飞飞回想起那个终日与海为伴的关卡，有些怀念，也对接下来两日两夜的度假产生了些期待。


第98章 氪命的第九十八天
　　公司给大家安排的住所充分显示出了国内最大游戏公司的出手阔绰不凡。
　　一座三层高的临海别墅,房子后面就是浪声阵阵的海边，院子里还有露天的游泳池，成功将一路奔波而来的一行人满身疲惫一扫而空。
　　别墅每层各有三个房间，一共九间房，正好将十八人分为两两一间。
　　六个女孩子被安排在最方便的一楼，其余十二个男玩家各在上两层选了心仪的房间入住。
　　祁羽自然而然地跟着罗飞飞进了三楼的房间，罗飞飞晕车灵的困劲还没过去，没力气做无谓的阻拦,祁羽这回难得的没有再受到任何形式的拒绝。
　　崔子源也跟林亦初进了隔壁间，放下行李就跑去外面看海边夜景了,十八年华的年轻人,精力旺盛到令人发指。
　　简单洗漱后,罗飞飞换上睡衣，在祁羽洗漱完前就窝在自己那半边的床上沉沉睡了过去，毫无戒备。
　　祁羽轻手轻脚地关掉床头灯,在床的另一边躺下，不一会儿，两道深沉的呼吸在漆黑的房里交织在一处，都睡得香甜。
　　一夜无梦。
　　前一晚睡得早，第二天，罗飞飞天刚亮就醒了过来。
　　祁羽还在熟睡,他闭着眼睡着的模样让那张本该张扬的脸变得柔和许多,带了几分非常具有欺骗性的乖巧。
　　罗飞飞睡眼惺忪地盯着那半个脑袋陷进枕头里的人看了好几眼，恍惚间以为还在温泉旅行,听见窗外传来浪拍礁石的声音才迟钝地想起这是在海边度假。
　　他轻轻掀起被子，没有惊醒祁羽，穿上别墅提供的家居拖鞋，踩在软融的地毯上，猫一样无声无息地出了门。
　　有泳池的院子正对着海，罗飞飞推开玻璃拉门，遥望着初现晨曦的湛蓝大海，听到有人喊他才发现晨光中的院子里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那人倚着栏杆，仔细一看是刚开始两关遇到过的罗菲，她对罗飞飞熟络地打着招呼。
　　“早啊。”
　　南方城市还处在夏季，但清晨微凉，罗菲却像感觉不到似的穿得很清凉，淡蓝色的吊带裙加凉鞋，俨然一副海边度假的打扮。
　　“早。”
　　罗飞飞微笑着应道，走到她身旁，双手撑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海平面。
　　罗菲与他看着同样的方向，闲谈着问：“最近几关怎么样？好久没跟你分到过一组了。”
　　“挺好的。”罗飞飞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至少现在能站在这，你呢？”
　　“每次都勉勉强强过关吧。”
　　罗菲说着，朝他偏过头，一大早但脸上已经画好了精致完整的妆容，笑了笑也半开玩笑地说：“说真的，玩到现在遇到的最神的队友就是你们了。”
　　“们”，当然指的是罗飞飞和祁羽。
　　罗飞飞习惯性谦虚了一下，心里理所当然地笑笑。
　　两人望着旭日东升的海面，在同伴们还在梦乡时一句一句淡淡地闲聊着。
　　耳畔是海鸟清脆的鸣叫和海浪有节奏的拍打声，好像世界从来都是如此的恬静安好。
　　“早啊~”
　　含着笑的声音在身后玻璃门的位置响起，有些懒散，带着微微上扬的尾音。
　　罗飞飞回过头，便看见穿着短袖短裤的祁羽搭着拖鞋，慢慢从屋里走出来，微长的头发似乎卷得更厉害了点。
　　罗菲朝他打招呼，同时调侃着：“早啊，都说罗飞飞在哪儿祁羽就在哪儿，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罗飞飞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在玩家间有了这样的传言，诧异地看了罗菲一眼。
　　祁羽一点也不见惊讶，笑着走过来将罗飞飞头顶睡出来的一头呆毛揉下去：“没办法呀，我们罗罗这么可爱，不好好看着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我可还要仰仗他过关呢。”
　　在罗飞飞看来，“可爱”这个形容词只跟崔子源挂钩，用来形容自己他是全身心拒绝的。
　　“你才可爱。”他拂开祁羽的手，下意识回敬道。
　　“谢谢夸奖。”祁羽不要脸地全盘接收。
　　罗飞飞：“……”
　　过了一会儿，玩家们陆陆续续都醒了。
　　有度假区的工作人员敲门送来早餐，大家有说有笑地慢慢吃完，公司带队的员工过来简单说了一下这两天的行程。
　　“这次度假旅行主要是为了放松，所有活动不强制参加，如果想在别墅里休息的请自便。”带队的小哥哥说，“海滩从早到晚都开放，随时可以去自由活动，今天我们白天有安排的活动是冲浪和沙滩BBQ。”
　　“明天白天有游艇，其余时间都没有特别安排，如果各位有什么建议可以跟我提，我都可以安排。”
　　“我有建议！”崔子源举起手，“可不可以再加一顿BBQ！”
　　周围几人笑起来，带队的小哥哥也轻轻笑着：“可以，如果你们今天吃完还没有腻的话。”
　　既然选择了出来度假，也没有几人是愿意真的整天窝在别墅里的，那样跟留在公司有什么区别。
　　所有人回房简单收拾，再次聚集在客厅。
　　海边度假，当然要配上泳装了。
　　女孩子们有些穿着可爱的泳衣，有些则穿着大胆的比基尼毫不吝啬地展示着窈窕的身材，引来一阵挑逗的口哨。
　　海边太阳毒辣，女孩子们出门前在泳装外又套上一层薄薄的防晒衣，多少考虑点形象，男生们也套上了薄外套。
　　祁羽秉持着衣服有拉链就绝对不拉起的原则，敞着外套露出结实的胸腹，惹得年纪小些的女孩子红了脸。
　　本人则是没有一点自觉，也丝毫不在意，还企图诱使罗飞飞也像自己这样，说身材就是用来显摆的。
　　“不了不了。”罗飞飞将拉链一直拉到脖子，“年纪大，不能着凉。”
　　祁羽低低地笑了两声：“小老弟，哥哥比你大。”
　　没等罗飞飞作出反应，祁羽的视线又瞥到他从衣服下摆露出的深蓝色泳裤上：“还好，这回记得带泳裤了。”
　　罗飞飞假装没有听出对方语气里的调侃，平淡地答道：“度假区刚买的，谁去打游戏还带泳裤。”
　　交谈间，一行人很快到了目的地。
　　海滩上人不多，这片度假区的价位较高，很好地保证了度假体验。
　　中午BBQ的烧烤架子已经有工作人员搭起来了，金属的烤架在阳光下微微反光。
　　沙滩上离海远些的地方隔几米就有遮阳伞和躺椅，供大家休息所用。
　　有精力和胆量的人跟着领队去了冲浪的地方，“年纪大”的罗飞飞理所当然地选了个躺椅躺下，运动外套的领子立起来直遮到嘴巴，戴上墨镜，跟游戏里那个搞事的人好像不是同一个人，一派老年人的怡然自得。
　　祁羽刚拒绝了几个女孩子的邀请，走到罗飞飞旁边，推了推：“罗罗。”
　　罗飞飞没反应，他又推了推，罗飞飞才从墨镜底下分出眼神给他：“干什么？别打扰我养老。”
　　“不去冲浪吗？”祁羽问着，又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管东西递给他。
　　“这是什么？”罗飞飞接过来，对着上面看不懂的法文轻轻皱了皱眉。
　　“防晒霜。”祁羽指了指远处追着海浪的几个女孩，“她们给我的，让我给你涂上，说这么白的皮肤被晒黑了多可惜。”
　　罗飞飞下意识觉得祁羽这句话至少有一半是他自己胡扯进去的，将防晒霜往旁边折叠桌上一放，翘起二郎腿：“不需要，我就躺在这。”
　　“嗯……”祁羽的目光从他两条光腿上扫过去，挑了挑眉，“那我帮你涂？”
　　罗飞飞透过墨镜看着他，掂量了两下，觉得帮别人涂防晒霜这种事情祁羽做出来应该是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的。
　　但作为被涂的人，他有。
　　罗飞飞重又拿起那管防晒霜，看了眼日期，挤出一坨在手心上，揉开。
　　见对方乖乖涂了，祁羽也不再逗他，将差不多形同虚设的外套脱下，丢在罗飞飞身上，转身往冲浪的地方走过去，临走前还对罗飞飞说：“准备欣赏哥哥潇洒的身姿吧。”
　　罗飞飞让他快滚，却在对方走远后将墨镜推到头顶，迎着海面的反光微微眯着眼。
　　海面上年轻的男孩女孩们都变成模糊不清的人影，嬉笑着，打闹着，在阳光下迸发出无限的活力。
　　*
　　罗飞飞在海边打了个盹，感觉没眯过去多久，就被烧烤的香味给熏醒了。
　　肚子没饿，但被勾起了馋虫，罗飞飞揉了揉眼睛朝烧烤架走过去。
　　崔子源已经在那边忙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露在外面白白净净的皮肤上站了几抹黑灰。
　　林亦初在旁边帮忙，低头看见他脸上的黑色，伸出拇指想给他擦掉，却不料将一小坨黑色抹成了更大一片的黑色。
　　“……”林亦初微微一顿，“你等等。”
　　说完，就往旁边的小屋子走过去，大概是找毛巾去了。
　　“怎么就你在烤？”罗飞飞走过去，问他。
　　靠近中午，温度逐渐高起来，靠近烤炉更热，他将衣服敞开，又将袖子挽上，说着就帮崔子源将正在烤的海鲜翻了个面。
　　“没事，大家都在玩嘛，我想吃。”崔子源笑笑说，“而且都是现成的，只要烤烤翻面就行了，很简单的。”
　　罗飞飞点点头，此刻林亦初回来了，拿过沾了水的毛巾将崔子源脸上身上的脏污细心地擦去。
　　“谢谢林哥~”崔子源仰起脸对他笑道。
　　林亦初低头望着他，似乎也极轻地笑了笑：“不谢。”
　　罗飞飞默默将烤好的几串拿下，放在一旁早就准备好的铁盘中。
　　他之前就隐隐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什么，接触得越多，越觉得好像真的有什么。
　　烤熟食物的香味将沙滩上四散的人聚集过来。
　　王一山刚冲完浪，在水里滚了个透心凉，但浑身的水在沙滩上走一遭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他走过来打招呼：“哎哟，船长，小人鱼，就你们在烤啊，多不好意思，来来来我也来帮忙。”
　　现实里听到这样的称呼，罗飞飞感受到一丝中二的羞耻，又有些怀念，崔子源脸上一红：“没、没事，那个，我叫崔子源……”
　　“哈哈哈，好的崔小人鱼。”王一山朗声笑着，抓起一把生的串在烤架上一字排开。
　　烤架旁聚来的人越来越多，有几人将另一个烤架也点燃，分两拨行动，效率倍增。
　　没过多久，面前的桌上已经放满了一盘盘烤好的食物，香气扑鼻，再贪玩的人都忍不住被食物的香气召唤回来，搓搓手拿起一串送入口中。
　　祁羽本也想帮忙烤，罗飞飞想起他昙花一现展示过的惊人厨艺，委婉地将他推到堆满烤好食物的桌旁。
　　被质疑了能力，祁羽心情却好像很好，特意询问了哪一盘是罗飞飞烤的以后，有滋有味地吃起了现成。
　　他又随便吃了几串其他几盘的，仔细品味一番，满足地点点头。
　　不是他吹，罗罗烤的东西，果然还是格外美味些的。


第99章 氪命的第九十九天
　　入夜后,海滩的风微凉。
　　在海边玩了一天，一群年轻人围坐着熊熊燃起的篝火，不知道是谁提议起了玩真心话大冒险。
　　这种俗套的活动罗飞飞本来是没兴趣参加的，可大部分人都兴致勃勃的，不参加又好像不合群。
　　连林亦初那样沉默寡言的人都配合地坐在了篝火边上，罗飞飞只能在祁羽和崔子源预先给他留好的位置坐下，等待游戏开始。
　　游戏很简单，就是一个玩家当主持,其余十七人各抽一张写了序号的纸条，由主持的玩家指定哪个序号的玩家真心话或是大冒险。
　　游戏开始后,第一个被点起来的就是祁羽。
　　祁羽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手上那张写了“8”的纸条,心道游戏跟现实的欧气果然是成反比的。
　　他将纸条重新折好放回去,双手一摊：“行，我选真心话，问吧。”
　　“嗯,好。”
　　主持的玩家叫做赵明明，是个长得中规中矩的二十来岁的男孩，他清了清嗓子，对其他玩家道：“在场的，有没有谁想问他什么？”
　　话一出，有几个女孩子互相推了推,随后其中一个像是壮着胆子又故作不经意地抬高了声音道：“那个,祁羽，你有没有女……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凭着这样一张脸,果然在女孩子中间是很受欢迎的，罗飞飞在一旁漫不经心地看着祁羽，也在等答案。
　　“喜欢的人。”
　　祁羽低低地重复了一遍，目光抬起时与罗飞飞望着他的视线恰好在空气中交碰了一瞬。
　　他发出一声带着鼻音的低笑，弯了弯唇。
　　“有啊。”他说，“抱歉啦。”
　　“没、没事的……”提问的女孩子问问题的时候都没脸红，这会儿被他笑着说了句抱歉，倒是红了脸，飞快地低下了头。
　　周围有人起哄着让他说出是谁，是不是在在场的人里面，祁羽笑着说：“别耍赖啊，我只回答一个问题。”
　　对于八卦，大部分人的反应都是发出揶揄的笑声，海滩上因为夜色沉淡下去的气氛又慢慢活络起来。
　　罗飞飞在一片哄笑声中，半垂着眼默不作声地看着心情好些很好的祁羽，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诶，大哥。”崔子源在旁边轻轻捅了捅他，“羽哥有女朋友？”
　　“……不知道。”罗飞飞淡淡地说。
　　“啊，那他说的喜欢的人是谁，你知道吗？”崔子源的八卦之心一旦燃起就很难停下，不停地问跟祁羽走得最近的罗飞飞。
　　罗飞飞换了个姿势，双手后撑在沙滩上，又慢慢道：“不知道。”
　　八卦失败，崔子源撇撇嘴，坐了回去。
　　罗飞飞眼神放空地望着那团炽烈燃烧的篝火，在下一轮游戏的纸条传到他面前时才回过神，期间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地黏在他身上，都没有注意。
　　游戏开始了几轮，几乎被抽到的所有玩家都选择了真心话，很快就有点没意思。
　　“从下一轮开始啊，换个规则。”
　　主持人赵明明想了想，说：“没有真心话了，我选两个序号的玩家，玩大冒险，大冒险的内容嘛……”
　　他看了眼海滩远处延伸过去的黑暗，忽的笑了笑：“大家都是恐怖游戏过来的，应该不会有人害怕探个险吧？”
　　就算是再真实的游戏，跟现实到底还是不一样的，有胆子不算大的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那个方向，小声说：“你先说要干什么吧。”
　　“很简单。”
　　赵明明说着，指了指那边看不清的地方：“白天的时候，我在那边发现一个山洞，度假区的嘛肯定没危险，但山洞还蛮深的，我只走了一段就回来了，不知道最里面会通到什么地方。”
　　“你是说……”
　　“对。”他露出一个挑事的微笑，“被我抽到的玩家就去那边走个来回，怎么样，敢不敢？”
　　人群中出现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人对此很感兴趣，跃跃欲试，有些人则表示有些担心。
　　毕竟现实不是游戏，那样漆黑的地方真的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好，就算黑暗本身不可怕，谁知道旁边的人会不会……
　　罗飞飞托着下巴瞥了眼赵明明所指的地方，没太在意，刚刚几轮都没抽到他，已经无聊到有点困了。
　　祁羽倒是没在意那人说的话，他注视着罗飞飞火光照映中的侧脸，转而看着有些担忧的几个女孩子，轻轻勾着唇扬声道：“我看，不如直接玩试胆大会吧。”
　　他一出声，大部分人都下意识转头看向他。
　　这中间有罗飞飞的视线，那眼神好像在问：“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祁羽扬起比赵明明更加挑事的微笑，接着道：“两两一组，隔五分钟出发，都进去走一个来回，怎么样？”
　　两两一组，都选自己熟悉的同伴做搭档，不会担心遇上什么奇怪的人，一部分有这样担忧的玩家两相权衡后点点头，觉得可行。
　　“来都来了。”祁羽伸出拇指，潇洒地指了指那边的黑暗，“不去看看，不觉得可惜吗？”
　　在场本就是一群喜欢寻求刺激的年轻人，被这样一说，本来几个有犹豫的也没再多想，拍了拍裤子上沾着的细沙也打算加入了。
　　“当然，实在不想去的不要勉强。”
　　祁羽善解人意地说道：“出来玩嘛，开心最重要。”
　　最终，也只有两个说累了走不动的女生留了下来，其余人都两两组好了队。
　　罗飞飞本也是不想去的，祁羽却在他开口前先邀请道：“跟我一组吧，搭档？”
　　面对那只拍在自己肩上的手，罗飞飞突然没法拒绝。
　　行，去就去吧，不去倒显得好像是自己怕了一样，罗飞飞不想给这个人留下任何可以拿来调侃的把柄。
　　大家抽签决定了下顺序，罗飞飞他们抽到第三组。
　　第一组是王一山和俞元洲，后者在前者高状的身躯旁显得小鸟依人，两人无惧无畏地出发了。
　　第二组是罗菲和刚刚提问祁羽的女孩子，五分钟后罗菲牵着女孩的手走在前面带着她，两人一前一后地也出发了。
　　又五分钟过去，轮到罗飞飞和祁羽。
　　两人在身后崔子源意义不明的“加油”声中沿着海滩，并排往那边藏在黑暗中的地方走过去。
　　“你会怕吗？”
　　篝火那边人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耳边是潮汐的声音，祁羽偏过头看向罗飞飞，问。
　　“你在开玩笑。”
　　罗飞飞不屑地哼了声：“只是没想到，下了游戏，要来玩真实版的了。”
　　仔细想想，所有人都去走一遍这个提议就是旁边这人提出来的。
　　隔着薄薄的黑暗，罗飞飞看不清他的眼神，半挑起眉问：“你提出这样的提议，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阴谋……”祁羽看着前方，忽的低下头低低笑了笑。
　　“算是吧，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还真有？
　　罗飞飞忽然警惕地看着不远处显出洞口轮廓的山洞，前面两组进去的人还没出来，难道是山洞里有……
　　不不不，他一定是玩游戏把脑子玩坏了，现实中哪来什么海妖之类的。
　　度假区的山洞一定没什么危险因素，除非自己摔了，没回来只是因为山洞深又因为看不清走得慢吧。
　　胡思乱想着，已经走到了山洞跟前。
　　隐隐听见空旷的山洞里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应该是先一步进去的玩家。
　　罗飞飞没多想，继续往洞口走过去，却突然被人紧紧抓住了手腕，往另一个方向大步离开。
　　他惊诧了一瞬对着突然的变故没有做出反应，两秒后一边被拉得紧跟着祁羽，一边讶异地问：“你带我去哪？”
　　“嘘，跟我走就对了。”祁羽转过头，在黑暗中对他做出噤声的动作，眨了下眼。
　　他确实有阴谋，不过嘛，只是对罗飞飞的阴谋。
　　罗飞飞被他这样拉着，爬过一堆海边嶙峋的石头，不知走到什么地方，因为拐过了弯，远处度假海滩的光亮完全看不见了。
　　海边，彻底只余下浪拍沙石的声音，黑暗让世界连作一片，好像天地之大只有这两人而已。
　　“看天上，看远方。”
　　祁羽的声音在这样的世界里响起，石头表面不平，两人站得很近，这句话几乎是贴着罗飞飞的耳边说出来的，又似是蛊惑，听得人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罗飞飞依言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眸子就如同漆黑的夜空，瞬间映满了漫天星辰。
　　天连着海，海连着天，没有凡俗的光亮干扰的纯净夜空，每一颗星星都看得一清二楚，又倒映在同样纯净的海水里，是一幅由天上倾泻至脚边的星河画卷。
　　这场景，比起曾经在游戏里见过的美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星空，原来应该是这样美的吗？
　　罗飞飞仰着头，眼神也如同这些繁星中闪烁的一颗，连一眨也不愿意眨。
　　“祁……？”
　　他好不容易从震撼中抽回一点神，刚偏过头想对祁羽说些什么，剩下的话就被唇上传来的湿热触感堵了回去。
　　祁羽只是浅浅地亲了一下，又慢慢地分开，但按着罗飞飞后脑勺的手却没有半分移开的意思。
　　星河下的黑暗中，他认真地注视着眼前这双震惊到失了焦的眸子，用情人的距离说出令他更加混乱的话。
　　“真心话的第二个问题，答案是，‘是’。”
　　祁羽的吐息轻轻碰在罗飞飞鼻尖，他的声音极轻，又异常清晰地传入罗飞飞的耳中。
　　“是。”祁羽说。
　　“我喜欢的人，就在在场的人之中。”
　　像证明决心似的，祁羽短短吸了口气，用罗飞飞听过的最郑重的语气缓缓念道：“就是你。”
　　“罗，飞飞。”


第100章 氪命的第一百天
　　这样费心思地把罗飞飞带到远离喧嚣的星空下,用前所未有的认真神色说出这样的话，还有一触即离的浅吻。
　　如果这是个玩笑，那真是前所未有的最恶劣玩笑了。
　　祁羽平时就喜欢吊儿郎当地撩人，但罗飞飞知道，他并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祁羽一手按住罗飞飞的后脑勺，另一手也还在身侧扣着罗飞飞的手腕，将人固定在自己跟前，像是怕他突然跑掉一样。
　　事实上,罗飞飞一时间根本没有多余的神经去做出跑掉的反应。
　　他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微微仰着头,耳边萦绕着对方刚刚说的话,满脑袋都是像此刻的夜空一样闪烁的星星。
　　他震惊的大脑只余下这么一句流传甚广的话：
　　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上我？？？
　　可再反应了几秒，他又不由得扪心自问。
　　他真的是只把祁羽当兄弟吗？
　　好像是，但又好像不止是,但这个不止的程度……
　　满是星星的大脑彻底放弃了思考，纠缠作一团找不到线头的毛线，打了无数个死结，卡死在原地。
　　“我……”
　　罗飞飞张了张口，嘴唇上似乎还留着刚刚的触感。
　　说起来，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与祁羽有这种程度的接触。
　　罗飞飞想起游戏里那个“人工呼吸”,明明是虚假的,此刻想起却感觉黑暗里周身的温度一点点地往上攀爬。
　　“嗯？”
　　祁羽低低地发出一声鼻音，世界空旷但两人离得极近,这声“嗯”直接敲在了罗飞飞咚咚乱响的心脏上。
　　罗飞飞发出一个音节后，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想说什么。
　　祁羽他、他这是几个意思？刚刚是表白？那他这会儿是不是在等？是要自己做出什么回应？
　　罗飞飞卡了半天，难得的不知道对面前的情况该做出什么反应。
　　一时间，他倒是希望祁羽接下来要开口说这是个玩笑，然后他再把他一脚踹进海里，一切就ok了。
　　可这双眼里的情绪太过认真，罗飞飞莫名心虚地撇开视线，嘴巴张了张，又紧紧地抿成一条缝。
　　他不知该说什么，祁羽也不开腔，两人间陷入一小段尴尬的寂静。
　　片刻后，祁羽极轻地叹了口气：“罗罗，你别紧张。”
　　“我没紧张。”罗飞飞下意识舔了下唇，“你，你刚刚开玩笑的对吧？”
　　祁羽听到这话一怔，紧接着，闷闷地笑了声。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完了完了，是真的。
　　罗飞飞被祁羽扣住的那只手攥成了拳，手心满是汗。
　　“唉，弄得好像我要强占良家少男一样。”
　　祁羽感觉到罗飞飞的紧张和一丝丝抗拒，不在意地笑了笑，退一步道：“时间有点久了，先回去吧。”
　　“嗯，好。”
　　罗飞飞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
　　回海滩的路上，气氛明显跟来时不一样了。
　　祁羽仍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罗飞飞却回得相当敷衍，人在这儿，魂却不知道飞在哪里飘荡，根本没听进祁羽都说了什么。
　　他觉得有点尴尬。
　　想到待会儿回去别墅还跟祁羽一间房一张床，本来没什么，可知道了对方对自己的意思，这一切就有那么点不一样了。
　　不，是很不一样。
　　他，罗飞飞，直了23年，虽然没有跟女孩子谈过恋爱，但也还没做好出柜的心理准备。
　　按他的观察，祁羽应该也是个直的，从他喜欢撩小姑娘这一点就能看出来，罗飞飞若不是第一关歪打正着是个女装大佬，恐怕也不会引起对方的兴趣。
　　好好一个直的，怎么到自己这儿说弯就弯了呢？
　　罗飞飞百思不得其解，但以祁羽对他有这种方面的意思出发的话，他之前种种的行为倒是可以解释得一清二楚。
　　原来那些他感觉到的暧昧，不止是开玩笑。
　　最可怕的是，他好像也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不知不觉间，他发现即使知道对方的意思后，也并没有很想甩开他此刻还握住自己手腕的手。
　　海滩上的篝火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在其余玩家们能看清他们前，祁羽主动松开了罗飞飞的手。
　　两人若无其事地走回去，罗飞飞跟在祁羽身后，慢慢地坐回原来的位置，听着祁羽跟其他人打招呼，心不在焉。
　　“你们不是第三组进去的吗？”有人问，“怎么才回来？”
　　“对啊，我是第四组，怎么在山洞里也没碰到你们？”另一人也奇怪地问。
　　“嗯？可能太黑了，没注意吧。”祁羽笑着扯谎，“我们走得慢，罗罗脚崴了。”
　　莫名被崴了脚的罗飞飞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到，条件反射地抬头看了眼，也没反驳。
　　“哎呀，脚崴了，严重吗？”
　　有个女孩子关切地问：“需不需要处理一下，肿了吗？”
　　“没事，没肿，已经不怎么疼了。”
　　面对小姑娘的关心，罗飞飞只能配合着圆谎，隔着火光对女孩温和地笑笑：“谢谢。”
　　“大晚上的，看不清路，确实不怎么安全。”
　　有人提议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清点一下人数，齐了就回去吧？”
　　玩了一天，大多数人都想回去洗个澡睡觉了，纷纷点头。
　　此时，最后一组出发的崔子源和林亦初也终于归队，赵明明点了下人头，用沙子扑灭了篝火，一行人往别墅走回去。
　　罗飞飞走得最快，所有人都在疑惑这个崴了脚的人怎么健步如飞，崔子源在后面连喊好几声都喊不住他。
　　崔子源转而奇怪地看向祁羽：“咦，大哥怎么了？刚刚我错过什么了吗？”
　　“没什么，急着去厕所吧。”祁羽在队伍最后面慢慢踱着步，“你们先回去，我再逛逛。”
　　崔子源还想问什么，被林亦初随口几句话带走了关注，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祁羽故意绕着海滩又走了两圈，才回到别墅。
　　他推门进屋，看见床上半边被子鼓起的人形，缓缓地松了口气。
　　祁羽放轻动作，洗漱完躺在自己半边床上，轻轻关掉了床头灯。
　　“晚安。”只有呼吸声的屋里，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另外半张床上，将头一半都埋在被子里的罗飞飞睁开眼，疲惫地眨了两下，将被沿往上提了提，又缓缓合上。
　　*
　　按照行程，第二天的安排是乘游艇出海，想参加的人早上八点就会在楼下客厅集合，准时出发。
　　罗飞飞早早醒了，但故意等到旁边那人有了动静也没睁开眼。
　　他装作睡得深沉的样子，祁羽当然不会喊他起床。
　　罗飞飞装着睡，直到听见房门一开一合，确认祁羽走出了屋子，才缓缓睁开眼。
　　不是他故意想躲着他，如果真想躲着，他昨晚就买机票回去了。
　　只是，他还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跟祁羽相处。
　　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乎心也太大了点，并不可能。
　　但平心而论，他又不讨厌祁羽，也不想终止跟他的合作关系，从此以后避着也不可能。
　　难道只有坦然出柜这一条路可以选了？
　　啊……真让人头秃。
　　感觉自己秃了也不会变强的罗飞飞揉着满头乱毛翻身下床，耷拉着眼皮懒懒地走进洗漱间，用水使劲拍了两下自己的脸。
　　振作起来啊，罗飞飞！
　　他对镜子里的自己不知所云地打了个气，洗漱完又扑到柔软的床上，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八点半。
　　该出发的应该已经出发了，罗飞飞换好衣服，推开房门。
　　别墅里静悄悄的，好像所有人都去乘游艇出海玩了，看向窗外，的确是个风和日丽适合出海的好天气。
　　罗飞飞走到客厅，确认没有人后，翘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热乎乎的牛奶，细嚼慢咽地啃起面包。
　　推开别墅大门回来的祁羽一眼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咳咳咳咳咳——！！！”罗飞飞被杀个回马枪的祁羽弄得措手不及，一口面包卡在喉咙咳得惊天动地。
　　他半是窘迫半是咳得涨红了脸，灌了一杯牛奶下去才能开口：“你……你没出海？”
　　祁羽将手中的袋子丢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忙给他又倒了杯牛奶，同时轻轻拍着他后背：“没，出海没什么意思的，看来看去不就是那样的海景。再说，你不是晕船吗？”
　　的确，因为晕船，哪怕是没有祁羽昨天突然的一出，罗飞飞也是没打算跟大家一起坐游艇的。
　　“那你出门干什么了？”罗飞飞看着那袋东西，没忍住好奇，问道。
　　“这个啊。”
　　祁羽让罗飞飞拿着杯子，自己拎过旁边的塑料袋，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在茶几上，展示给罗飞飞看：“你不是刚刚还没起床吗，我给你去买了点早饭。”
　　从袋子里拿出来的是一盒小笼包，一盒蒸饺，一碗面，再加上一碗粥。
　　……这份量，是把他当猪喂呢？
　　罗飞飞看着自己手中吃得只剩一半的面包，喝了口牛奶：“我吃过了。”
　　“我没吃呢。”祁羽摆出两双筷子，“都是海鲜的，多少尝一点，小伙子就面包牛奶怎么够营养？”
　　罗飞飞被强塞进一双筷子到手里，捏在手中，伸也不是，丢也不是。
　　他看着面前丰盛的早餐，被食物的香气勾引着胃，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了想，放下筷子开口道：“祁……”
　　“等等。”祁羽筷子一摆，像是怕他说出什么不想听到的话似的，想也没想就打断他，“罗罗，有些话我想先说。”
　　“……你说。”罗飞飞看着他。
　　“昨天对你说那些话，没有让你回应的意思。”祁羽像往常一样轻松地看着罗飞飞，说。
　　罗飞飞有点懵，祁羽接着道：“我说那些，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而且不是对朋友的喜欢，是想上你的那种喜欢。”
　　“有些话不说明了，我怕你傻傻的，根本想不到那儿去。”
　　罗飞飞本能地想回怼一句“你才傻”，祁羽一刻没停地继续道：“但是我绝对不是想给你施加什么压力，也没想强迫你什么，你明白吗？”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祁羽，现在开始要追你，现在开始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以把你追到手为目的，这样说你明白吗？”
　　相比祁羽平淡地将这些话说出口，罗飞飞的神色是少见的纠结，许久才轻声说了句：“……明白。”
　　“所以，”祁羽痞痞地笑了笑，将筷子重新塞进罗飞飞手里，“你别有什么负担，该紧张的是我才对，也别躲着我，跟以前一样就好，我追不追得到不关你的事，是看我的本事。”
　　“现在，”祁羽先夹起一个小笼包，用手在下方悬空托着递到对方嘴前，“啊，张嘴，先吃饭吧。”
　　罗飞飞望着差不多要强行塞到自己嘴里的那颗小笼包，抿了抿唇，还是没能抵住香味的诱惑，就着对方的筷子嗷呜咬下。


第101章 氪命的第一百零一天
　　坐游艇出海的人要一直到傍晚才会回来,在这期间，整座别墅里都只余下罗飞飞和祁羽两个人。
　　罗飞飞起先还有点尴尬，但看祁羽像往常一样自然的样子，又觉得自己这点尴尬显得小家子气，渐渐的，被带着莫名接受了现在的设定。
　　祁羽说，从现在开始要追他。
　　罗飞飞倒真有点好奇，他打算怎么个追法。
　　“待着也是待着,来都来了，”吃完早餐,祁羽看着风和日丽的屋外,“这样的好天气窝在别墅里,不觉得可惜吗？”
　　“我不想再去海边晒太阳了。”罗飞飞直截了当地回绝掉再去沙滩的可能性。
　　“谁让你防晒霜不好好涂。”
　　祁羽看见他露在衣袖外的一小截手臂，颜色已经深了一个度，笑着揶揄：“就涂了两条腿,再有下次，果然还是应该我来帮你。”
　　罗飞飞心道他怎么知道海边的太阳这么毒，海边风大还挺凉快的，让人很容易忽视掉日光的毒辣。
　　他将衣袖往下拉了拉，祁羽站起身，将摊了一桌的打包盒收拾进塑料袋里,同时说：“不去海边,我带你去城里逛逛，怎么样？”
　　阴差阳错的,罗飞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大约是吃人嘴软。
　　于是，就出现了两个男生并排走在这座并不大的海边小城里的场景。
　　两人间隔了一人宽的距离，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个子高些的那个男生不断跟旁边人搭话，而对方虽然与他并排走着，却总有种爱答不理的感觉。
　　看着关系不错，又好像有点隔阂，再加上两人出挑的长相，路过的人难免多看两眼。
　　这地方说是城，都有点过了。
　　这边大概只能算是临海的镇子，就像所有的旅游景点一样，随处可见廉价的纪念品和看上去美味其实并不卫生的小吃。
　　两人刚吃完早餐，一点都不饿，沿着街道慢慢走着，闲庭信步，充分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
　　镇上保留有许多狭窄的巷子，路是古老的青石板铺的，因为沿海湿气大，地面和两侧墙上常年铺着深绿色的苔藓，生机盎然。
　　祁羽走着走着，便转身拐进了小巷，罗飞飞脚步一顿，也只好跟了进去。
　　巷子很窄，如果两人并排走怕是要紧紧挨着才行，可这样狭窄的巷子里竟然两边墙上还开有当地住户的侧门，罗飞飞甚至看见有人从里面推了辆自行车出来，歪歪扭扭地往巷子另一头骑过去。
　　见惯了大城市高耸的摩天大楼，乍一到这样的地方，罗飞飞产生一股穿越的错觉。
　　这样的场景里，好像应该飘一点细细的雨丝，再有位身穿旗袍的窈窕佳人撑着油纸伞漫步在青石板路上才对。
　　“你好像挺喜欢这里。”祁羽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确认罗飞飞还跟在自己身后，注意着对方眼中的神采，说。
　　“很静，很有韵味的地方。”罗飞飞抚着手边爬上一点苔藓的墙壁，说，“适合女孩子撑着油纸伞，拍出的照片会像画一样。”
　　此时，一辆自行车按着清脆的铃铛从身后驶来。
　　祁羽顺手拉过罗飞飞，两人并排贴着墙让开路，骑车的大叔也翻身下车，推着路过他们，用夹杂着当地口音的普通话对他们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
　　祁羽对那人笑着点点头，转而又接着刚才的话对罗飞飞说：“刚刚外面街上好像有卖油纸伞，要不我去给你买一把？”
　　“……不必了。”
　　罗飞飞并不领情地拒绝道。
　　祁羽有点惋惜地叹了口气。
　　他是真觉得罗飞飞挺合适的，拍出来会像他说的一样，变成一幅让人心旷神怡的画卷。
　　大叔再度跨上自行车，在小巷中渐行渐远。
　　罗飞飞率先往小巷深处继续走去，祁羽跟在后面，手滑进口袋，默默地拿出手机。
　　按下相机无声的拍摄键，罗飞飞微微侧仰着头望向一边屋檐上青瓦的一幕，永远地保存在了祁羽的手机相册里。
　　照片上，透过墙头倾洒下来的阳光正好照亮了罗飞飞的半张脸，将那双因为光亮而半眯起的漆黑眼瞳映出明亮的光彩。
　　差不多将整个小镇走了个遍，接近日落的时候，祁羽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见手机来电显示的本次度假带队人的名字，想到自己擅自把人拐出来一整天而忘了告诉对方行程，不由得有点心虚。
　　他滑开接听键：“喂？”
　　“啊哈哈哈，我在镇上，没失踪。”
　　“嗯对，他也在我这儿，我带他出去逛逛的。”
　　“知道知道，很快回去，不用等我们吃饭。”
　　挂了电话，罗飞飞问他：“是领队的电话？”
　　“嗯，没事，我们逛我们的。”祁羽继续低头在手机上不知道搜了些什么，继而拦下一辆缓慢开过来的出租车，报了一串地址。
　　“去哪？”罗飞飞被他带着坐上车，疑惑地问。
　　“去吃饭的地方。”祁羽回答道。
　　按祁羽财大气粗的性子，罗飞飞以为他又在市中心哪个酒店订了位子，谁知道出租车停下来，又是一条很不起眼的小街道。
　　街道有些乱，两边都是低矮的平房，但有阵阵食物的香气在整条街上蔓延。
　　“饭香不怕巷子深。”祁羽自然地拉着罗飞飞的手腕往里面走，“人多，跟紧点。”
　　罗飞飞倒是不信他一个179的男人还能被挤丢了不成，但也没挣脱，随他拉着往目的地而去。
　　祁羽在一家很不起眼的店门口停下，二人往里面看了看，不大的店面就放了五六张桌子，人满为患，好不热闹。
　　老板见到两人，热情地招呼他们在店外面的露天座位坐下：“不好意思，里面满了，二位坐这儿行不？外面凉快，一样的。”
　　桌椅都被收拾得很干净，祁羽笑了笑：“行，就坐外面。”
　　说完，好像很是熟练地报出几个菜名，老板笑呵呵地记下，转去交代厨房做了。
　　“你怎么这么熟练？”罗飞飞看着周围光膀子一扎一扎喝啤酒的中年人，觉得他们跟着整条街的画风都格格不入。
　　“我可是查了攻略的。”祁羽带着莫名自豪的口吻扬了扬自己手机，“这家店，名不见经传，但是是这整座城里最正宗也做得最好吃的当地菜，一般外地人来肯定找不到。”
　　饭菜端上桌，很快就验证了祁羽的说法。
　　夹起第一筷子菜送入口中的时候，罗飞飞的眼神就变了，吃到最后没忍住，又添了一碗饭。
　　几盘分量十足的菜被吃得就剩些葱花和酱汁黏在盘底，结了账，两人满足地离开。
　　打车回到别墅，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玩了一天，大多数人已经回到自己房间洗漱收拾，准备第二天早上的返程。
　　有几人还在客厅玩桌游，看见祁羽他们回来，热情地邀请：“诶你们去哪里了，正好，一起来玩啊。”
　　“不了，我有点困，想早点睡觉。”罗飞飞笑着婉拒道，路过他们时脚步没停，直接往楼上走去。
　　“我也不了，留点精力。”祁羽也拒绝了邀请，继而朝几人玩笑两句，随着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的罗飞飞回了屋。
　　翌日早晨七点，所有人被领队从床上挖起来，收拾自己和行李。
　　早睡的神清气爽地有说有笑，玩high到半夜的则萎靡不振，赶僵尸一样被赶上了大巴。
　　满载着十八个年轻人的大巴在沿海公路上疾驰，起先还能看见在朝阳下波光粼粼的湛蓝色海面，随着大巴行驶过一个大弯，大海渐渐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崔子源还有点恋恋不舍，拍了拍身边罗飞飞的胳膊：“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再来海边玩吧。”
　　罗飞飞晕车，早早吃了药，这会儿昏昏欲睡懒得搭理他。
　　坐在前面的祁羽对崔子源轻轻地“嘘”了一声，林亦初回过头，轻声说了句：“下次我陪你来。”
　　崔子源捂住自己嘴巴，得到允诺，对着林亦初愉快地点点头。
　　罗飞飞将头靠在窗户上，听着身边几人的动静，抬起眼，瞥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象，半睡半醒的，轻轻笑了一声。
　　客机再次呼啸着划上天空。
　　来时是漆黑的夜景，归程是晴空万里，崔子源将脸贴在窗户上望见脚下棉花糖一样软绵的白云，害怕飞机掉下去的一点点恐惧很快就烟消云散。
　　罗飞飞睡了一觉，短短的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他是被飞机降落的广播弄醒的，醒来时发现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毯子，难怪有些热。
　　回到熟悉的大地，早晨病恹恹的那些人也过了困倦的点，一个个又生龙活虎地约着下午游戏见。
　　罗飞飞活动着睡软了的四肢，打了个恢复精神的哈欠，踏上公司前来接驾的大巴。
　　第六关游戏的开始时间是下午一点。
　　回到公司吃完午餐，稍稍休息了一个小时，所有人再次在游戏室相见。
　　时间到了，罗飞飞习惯性朝祁羽的位置看了眼，对方正弯腰钻入游戏舱，留给罗飞飞一个打着卷的头顶。
　　罗飞飞低头笑了笑，躺入游戏舱。
　　“欢迎回到《惊笑游戏》。”
　　系统说出熟悉的台词。
　　“玩家44号，上一轮积分单组排名第二，没有获得复活卡，本轮初始复活卡x1已发放，目前累计复活卡x5，累计死亡次数x3。”
　　“本轮剩余28名玩家，随机分组请注意，祝游戏开心。”
　　“是否进入游戏？”
　　“是。”
　　罗飞飞平淡地应下，明明只过了两天，却觉得好久没玩过游戏了。
　　“即将进入第六关，《圣诞镇惊魂》。”
　　“倒计时，5、4、3、2、1……”


第102章 氪命的第一百零二天
　　这次关卡的名字也是浅显易懂,用简单的文字精炼出了游戏内容呢。
　　静静等着倒计时过去，罗飞飞心想把圣诞这么神圣的节日跟惊魂连在一起，真的好吗，以后不敢直视圣诞节了谁负责。
　　白色的等待界面褪去，游戏场景快速加载完毕，还未看清面前的东西，先是嗅到一股清冷的气味。
　　冰冷的空气随之而来，席卷了罗飞飞露在外面的所有肌肤,恍若瞬间置身冰天雪地。
　　待看清了面前的场景，罗飞飞发现自己确实处在冰天雪地中。
　　白色的界面刚结束,迎接玩家的是另一幅白茫茫的画面。
　　就如关卡名所展示的,他们现在出现的地方大约是一座小镇。
　　面前视野可及的所有屋顶、灌木、道路……全部都被厚厚的皑皑白雪覆盖住本来的面貌,道路上只有零星的一点脚印，显然也并没有人铲雪。
　　天空灰蒙蒙的，但并没有在飘雪。
　　整座小镇除了白色的雪以外,其他露出的颜色也都是灰蒙蒙的，大街上格外冷清，并没有任何节日的氛围。
　　周围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简直像个无人镇。
　　和罗飞飞一道出现的还有三个玩家，此刻所有人都裹在厚厚的衣帽里，难以从露出的一小半脸判断出对面是谁。
　　即便如此,从温和的地方乍然降落到冰天雪地,四人都极度不适应，一瞬间血液差不多冻到浑身僵硬,要就地变成四尊裹成熊一样的冰雕。
　　面前一座屋子门开了一条缝，门口竖了一块木牌，拂去上面散落的雪花，可以看见是用拼音刻了几个名字。
　　正是这四名玩家的名字，虽然不知道把名字刻在家门口是怎样新型的查户口方式，但显而易见，这间屋子是为他们准备的。
　　不再多想，冻到不行的几人推开门，依次钻进屋。
　　屋内像开了暖气一样温暖如春，用一扇门将一切的严寒隔绝在外，屋里屋外俨然两个世界。
　　罗飞飞觉得自己就像一块冻严实了的肉在暖气下渐渐被捂化了，重新变得温暖柔软，恢复成人类应该有的状态。
　　他们进入的屋子，是很英式的一间两层小屋。
　　进门是挺大的一间客厅，从门口看去，三点钟的方向有修砌精美的壁炉，此刻正有柴火在里面噼噼啪啪地燃烧着，是整间屋子暖意的来源。
　　在屋里这套装备立刻就点热了，罗飞飞摘下夸张的帽子围巾，脱下外套放在门附近的衣架上，转头这才看清旁边的人都是谁。
　　流水的队友，铁打的祁羽，看着鼻头被冻得微红，对自己笑着打招呼的祁羽，罗飞飞平淡地移开了视线。
　　另外两位队友中，有一位算是熟悉，罗菲。
　　脱下臃肿的外套后，罗菲露出贴身毛衣包裹着的紧俏身材，脸上照例化着精致的妆，显得成熟大方，朝另三人熟稔地打了打招呼。
　　另一位也是之前海边度假一起的，正是那晚真心话大冒险的主持人，赵明明。
　　他见都是认识的人，也挺高兴，一边搓着手一边往屋里走，笑嘻嘻地说：“巧了巧了，又见面啦。”
　　几人寒暄过后，都开始打量这间屋子。
　　这间屋子结构很简单，一楼就是客厅厨房，装饰温馨，几人在墙上找到了他们的一张合影，像全家福一样，虽然看上去很像是将他们的头P在了谁的身上，也在此印证了这里果然是他们在游戏里的家。
　　二楼是卧室，正好四间，每间都是一样的装修布置，床是铺得好好的，摸上去十分温暖舒适。
　　整间房子里没有丝毫多余的设施，与上一关的大洋房截然不同，好像没什么能特别作妖的地方，应该不会是这次游戏的主场。
　　圣诞镇啊……
　　罗飞飞站在二楼窗边，隔着冻上霜花的玻璃，望向外面街道模糊的景象。
　　圣诞镇，为什么叫圣诞镇呢？
　　而且，明明是圣诞镇，除了白雪外却丝毫不见任何与圣诞节有关的氛围。
　　更重要的是，整座小镇都哪里不对。
　　到目前为止，罗飞飞还没有听见有任何除了他们以外的动静，就算是大雪封路，也未免太安静了些。
　　几人将两层房子晃了一圈，聚在客厅里的沙发上。
　　屋里有一只纯白色的猫咪，抬头用细细的竖瞳望着几人喵喵叫，继而熟练地蹦上沙发，盘在罗飞飞腿边慵懒地趴了下去。
　　此时，系统才终于从冰封中解冻了一样，冷冰冰地开口发布游戏背景信息。
　　【你们是刚搬到这座小镇的一群外来客。】
　　【小镇叫做圣诞镇，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这里所有人都很喜欢圣诞节吧。】
　　……这个解释相当可疑啊。
　　系统一定故意误导了什么重要的信息，至少罗飞飞是看不出外面光秃秃的街道哪里像喜欢圣诞节的样子。
　　【镇上的人对外来客都很友好，你们在小镇上拥有了自己的屋子，很温暖，很温馨。】
　　【今天是12月23日，盼望着，盼望着，今年的圣诞节很快就要来了。】
　　【年轻的外乡人们，请尽情享受来到异地的第一个圣诞节吧，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惊喜会发生哦。】
　　系统说完这些，又回归到它的冰封状态，没了动静。
　　尽管它说话并没有什么语调的起伏，但最后一句话透着股浓浓的欠扁气息，如果它有实体，怕是要被罗飞飞拎起来打上两拳。
　　惊喜，呵，那还用说吗。
　　自从来到这款游戏，每个关卡都充满着惊喜。
　　并不急着去寻找系统所说的惊喜，几人不急不忙地继续窝在沙发里。
　　有壁炉在面前烤着的沙发格外暖和，让人想永无止境地在这里陷进去。
　　如果可以选，谁愿意选择外面的冰天雪地而不是屋里暖融融的火炉沙发呢？
　　罗菲在厨房找到了研碎的咖啡豆和牛奶，她烧开水给所有人都泡了一杯咖啡，又给猫咪到了一盘牛奶。
　　几人也不怀疑食物可能有毒，道谢接过，用暖暖的液体舒缓着自己冻住的胃。
　　一时间，暖烘烘的屋子里又弥漫着咖啡的暖香。
　　罗飞飞受不了纯粹的咖啡，往里面兑了点牛奶和砂糖，不小心放得多了，变得有些甜腻。
　　但此刻，他并不讨厌这样的味道，窝在沙发中央双手捧着咖啡杯，一点一点小口喝着，感受到暖流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
　　“各位，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窝了片刻，总算有人待不住了，赵明明先征求其余三人的意见。
　　罗飞飞摇摇头，祁羽替他道：“等就好了。”
　　倒不是对任务一定会自动找上门来有多大的自信，但面对外面的白雪封路，罗飞飞更愿意选择守株待兔。
　　反正出去也没有任何目标，不如在屋里多暖一会儿，待会儿出去也能带着更多的热气，好冻死得慢一点。
　　罗菲也并不想动，没有几个女生喜欢裹着厚厚的熊衣行动的，特别是爱美的女孩子。
　　见同伴们消极怠工，赵明明也只能重新瘫回沙发里：“好吧好吧……看来都是北方人啊，看见雪一点也不激动。”
　　雪啊……
　　罗飞飞喝了口咖啡，被暖意熏得半眯着眼，随意地抚摸着旁边的猫咪，歪头望着窗户上映出的白色。
　　堆雪人打雪仗这种事情，他小时候当然也是很喜欢的。
　　但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他在的城市就再也没下过雪，他那时候甚至怀疑，雪这种像自然精灵一样的小美好，是不是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刚刚只顾着冷，更何况是在这些个诡异的游戏里面，他一时并没有对许久未见过的雪产生任何的心思，毕竟他也不再是小孩子。
　　但这会儿歇下来，又被赵明明这么一提醒，他倒突然有点怀念起以前堆雪人的日子，想起那时候看着窗外自己用胡萝卜给它做鼻子的那个雪人，那时看着它一天天脏掉化掉，还差点急哭了。
　　想到此处，罗飞飞凝望着窗外，轻轻地弯了弯唇。
　　这个表情用他这张素来具有欺骗性的脸做出来，显得格外温暖柔软。
　　他看着雪，祁羽坐在一旁有意无意地看向他，对露出这样神情的罗飞飞一下子忘了将视线收回来。
　　但祁羽素来不懂羞耻为何物，罗飞飞感受到过于持久的视线朝他看过去，他反而更加直白地回望，想到自己本来就是在追人，看看又怎么了，还扬起唇笑了笑。
　　还是罗飞飞先开口，问：“你看我做什么？”
　　“你好看啊。”祁羽想也不想地回着，无视掉另外两人古怪的神色，继续道，“罗罗，你想不想堆雪人？”
　　“……我不想。”罗飞飞压下心底的一点点念头，冷酷地如同外界的冰雪。
　　“那你想不想陪我去堆雪人？”祁羽继续问。
　　对这样的对话，另外两人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古怪形容了。
　　罗飞飞喝掉杯子里最后一点咖啡：“祁羽，你要是闲得慌可以先出去镇上查看一下，我们不介意。”
　　从祁羽这个角度看去，罗飞飞的方向正好能看见与门平行的一扇窗户，他忽而挑着半边眉头，轻笑着道：“哟……我想，不需要出去查看了。”
　　下一刻，屋门被人从外面“笃笃笃”地敲响。
　　守株待兔大法，成功。
　　几人带着点警惕，都朝门口聚过去，祁羽走在最前面，率先拉开门。
　　门慢慢打开，一个裹成熊的大胡子出现在门口，丝丝暖气从他呼吸间扬起，又立刻冻在了他浓密的胡须上。
　　他不见外地立刻推开几人走进屋，不知从哪儿掏出一瓶酒先喝了几口，才对神色怪异的几人开口：“年轻人，要麻烦你们一件事了。”
　　“什么事？”罗飞飞问，这人一进屋，被冻住的酒气立刻在屋里散开，旁边的罗菲嫌弃地捂住鼻子。
　　“是这样的。”那个打了个酒嗝，“我们聘来装饰镇子圣诞节的人，死光了。”


第103章 氪命的第一百零三天
　　“什、什么玩意儿？”
　　这人一进来就抛出这么富有死亡气息的一句话,赵明明懵得直接问出声。
　　进屋后，来人胡子上的碎冰渣被屋内的暖气烘得融化掉，变成一粒粒水珠挂在胡须上。
　　他瞥了眼问话的赵明明，举起随身携带的酒瓶又喝了口，吐出满嘴的酒气道：“啊，是这样的，我们请来布置圣诞节的工人们在来的路上遇到了雪崩，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已经压在雪下面全部冻成了冰雕，没气了。”
　　这种以死亡作为开头的剧情……
　　镇子的氛围本就让人不快了,剧情的开展又给这灰色的镇子笼上一层带着血色的阴郁。
　　“但好在,车上装饰圣诞节用的物品都没坏。”
　　大胡子咧嘴笑着,露出一口熏得黑黄的烟牙，朝几人挤眉弄眼：“我们把装饰材料都运了回来，明天就是平安夜了,时间不等人啊，装饰镇子的工作就交给你们啦，年轻人。”
　　游戏里的任务是没有道理的。
　　罗飞飞一点也不想吐槽为什么全镇子的装饰要交给几个外来人，也不想吐槽为什么明天就是平安夜了今天才装饰，哪里像喜欢圣诞节的样子了，更不想吐槽为什么把圣诞节装饰看得比人命还重要。
　　没等罗飞飞他们接话,大胡子补充道：“记得,一定要在明晚圣诞老人来发礼物前装饰好镇子。”
　　“不然，不然的话……”他说到这,酒突然醒了一半，眼神露出一点忌惮，压低了声音才说，“圣诞老人会生气的。”
　　“圣诞老人会生气？”
　　第一次听到这样大脾气的圣诞老人，罗菲奇怪地问：“生气了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哼……”
　　大胡子像要壮胆一样，又咕嘟嘟灌下小半瓶酒，才抹了把胡子含糊不清道：“圣诞老人生气，会造成很可怕的后果，你们……嗝，你们不会想见到的。”
　　“装饰要用的东西，就在镇口的大树下。好好加油吧，年轻人们。”
　　“记得，要装饰成幸福温馨的节日氛围哦。”
　　他自顾自地说着，往门外走去，随手将喝剩的酒瓶往门口厚厚的雪地里一丢，留下一个酒瓶形状的大凹陷。
　　屋里几人面对着呼呼灌进门的冷风，相互看了看。
　　任务提示适时地弹了出来。
　　【任务一：接受镇长的委托，在圣诞老人来临前装饰好圣诞镇的圣诞节。】
　　原来那人是镇长。
　　大白天喝得醉醺醺的镇长，这个镇子能好才怪。
　　【注意：本关游戏采取强行作息，晚十一点进入强制睡眠模式，请玩家注意控制时间。】
　　【距离平安夜晚十一点还有三十五小时，请注意。】
　　系统交代完毕，所有人的视野右上角出现了红色的倒计时。
　　有了时间的限制，不用多言，一切顿时变得紧迫起来。
　　从门口涌进来的冷意，让在屋里穿着单薄的罗菲迎风打了个喷嚏。
　　祁羽用脚轻轻一带，将门合上，转而去门边的衣架上取外套。
　　罗菲捂着鼻子，刚想摆摆手说不用麻烦，就见祁羽转手将外套披在罗飞飞身上，关切地问了句：“冷吗？”
　　罗菲：……马德死基佬。
　　罗飞飞难得实诚地说了句“冷”，在祁羽又去拿帽子围巾前自己先取下来，一层一层地裹着自己的同时对其他人道：“温室之旅结束了，穿好衣服出发吧。”
　　“嗯哼，接下来的剧本，是冰川探险哟。”祁羽依次将外套递给其余两人，神采奕奕地说，好像自己不用面对冻手冻脚的境地一样。
　　带着对温暖小屋的万分依恋，几人不情不愿地裹上厚厚的外套帽子围巾，一团一团地出了门。
　　白色的猫咪在他们脚边绕着圈，但也畏惧着外面的寒冷，在门口止住脚步，毅然选择留在温暖的室内。
　　镇口在什么地方，他们根本就没有方向。
　　面前只看见一串鞋码很大的脚印从他们门口沿着左边道路慢慢延伸出去，应该是刚刚镇长离开时的脚印。
　　“他怎么只有去的脚印，没有来的？”
　　朝脚印延展的方向看了两眼，赵明明的声音隔着厚厚的围巾传出来，再透过帽子遮掩下的耳朵传入其他几人耳中，已经变成了闷闷的蚊咛。
　　“他是踩着自己的脚印走的吧。”
　　罗菲尽自己所能解释着，她抬高了声音以便于能够正常对话：“要不然就是系统BUG了。”
　　总而言之，能留下脚印的，至少应该不是鬼。
　　摸不准前进的方向，街上连个能问两句的人都没有，几人也不想在厚及小腿的雪地里漫无目的地开拓道路，索性就排成一条队，踩着镇长的脚印往那个方向走过去。
　　罗飞飞走在最前面，突然觉得后背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
　　他回过头，看见走在最后面的赵明明一边搓着冻红的手，一边带着点兴奋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忍不住就……”
　　罗飞飞还没有任何表示呢，祁羽先哼笑一声挑起眉：“你觉得这种程度的道歉就有用了？”
　　赵明明一愣：“啊？”
　　回答他的，是一团拳头大的雪球，带着一圈没有黏紧实的碎雪，一路撒着碎渣滑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正中脸部红心。
　　赵明明嗷的一声，下意识想往后退，脚却因为陷在了雪坑里没动，上身因为惯性往身后的雪地里一坐，凹了进去。
　　罗菲很不客气地对着他噗嗤笑出声，赵明明抹掉覆盖了半张脸的雪印，假意怒道：“打脸过分了啊！我可是要靠脸吃……唔！”
　　话还没说完，又一个雪团把他的愤怒给打了回去。
　　赵明明骂了一句，坐在地上就抓了一个雪球，扬手朝祁羽用力砸过去。
　　祁羽偏头闪过，却忘了站在自己身后的罗飞飞，后者胸口的衣服上炸开一滩雪，脸色有点微妙。
　　“啊抱歉，没注意。”祁羽笑着赔不是，“我帮你打回去。”
　　“不用。”罗飞飞拂去自己衣服上的雪块，紧接着蹲下身，一手抓进旁边的雪地里，“我自己来。”
　　赵明明一个雪球还没搓完，迎面又是两个雪球飞了过来。
　　他匆忙间丢出一个没有准头的雪球，大喊：“一对二，你们耍赖！”
　　无奈对方从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被他这么一说，雪球更是铺天盖地而来，打得异常欢快。
　　罗菲夹在三个人中间，难免被波及到，本来想隔岸观火似的吃瓜哈哈哈，一个罗飞飞手滑砸到她后脑勺的雪球逼得她也加入了战局。
　　四人自觉地分作两队，玩乐时发自内心的笑喊声在寂静的小镇中传播开，带来些本该有的活力。
　　他们沿着镇长脚印去的方向，边打边移动着战场，没一会儿就将整条路都打得坑坑洼洼，一片狼藉。
　　“不打了不打了不打了！”穿着这么厚的衣服运动极其消耗体力，赵明明最先撑着自己膝盖喘气，边呼着白气边摆手，“呼……不打了，停战停战！”
　　罗菲恨铁不成钢地把搓好的一个雪球丢掉他头上：“你行不行啊，有点出息。”
　　“我不行，我不行了……”赵明明放弃了任何挣扎，“我错了，我不该挑事……”
　　打雪仗而已，这些人有必要这么认真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军事演习。
　　“真可惜。”罗飞飞揉着自己手心的一颗滚圆的雪球，语气温和，“我刚刚才做好了一个特别好看的。”
　　这颗雪球在他手中已经被搓揉到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哪里是雪球，分明是个冰球了。
　　“是啊，真可惜。”
　　祁羽也叹息着将自己手中的雪球上下掂了掂：“我刚在里面裹了颗石头。”
　　赵明明：……
　　你们是魔鬼吗？？？？
　　“我输了我输了，哥哥们求放过，我认输。”
　　赵明明还不想这么快就死在同伴手上，能屈能伸地举手投降。
　　“啧，你就不能有点骨气吗。”罗飞飞鄙夷道。
　　“让我把手上这个丢完吧。”祁羽用陈述的语气征求意见。
　　赵明明捂住头：“你们是想谋杀吗！”
　　罗菲坐在旁边休息，抿抿唇才让自己没有肆意地嘲笑出声。
　　闹腾够了，散发掉了年轻人即使在冰天雪地里也多余的旺盛精力，四人继续沿着脚印往前走。
　　祁羽已经将手中裹着石头的雪球随意地瞄准一颗树砸了过去，罗飞飞则还宝贝似的双手轮流端着被自己揉成水晶球的雪球，像随时准备用它来个占卜。
　　“手冷不冷，我帮你拿吧。”
　　祁羽对罗飞飞提议道。
　　“没事，不冷的。”
　　罗飞飞说着，又将雪球从这个手换到了另一个手。
　　天寒地冻，没有带手套的手被冻得像要生冻疮一样红通通的，但最初的冰冷过后，血液反而活络起来，整只手都热乎乎的。
　　罗飞飞也不知道自己要带着这颗球做什么，但就像小时候放学路上一路踢回家的石子一样，临进家门前还会对它产生一丝依依不舍。
　　脚印直到三条街远的一座房子门前消失。
　　祁羽走在最前面，叩了叩门，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动静，他手稍稍用力往前一推，门就这样在面前轻而易举地被推开了。
　　“道不拾遗，夜不闭户啊。”
　　赵明明感慨了一下，几人也没客气，擅自就走了进去。
　　屋里并没有他们自己那间屋暖和，壁炉里空荡荡的，好像是主人忘记了点燃。
　　当他们在沙发里找到烂醉如泥的镇长时，百分之一百地确定了，绝对是主人忘记了点燃它。
　　“喂，喂……”
　　赵明明上前推了推镇长，对方打着鼾表明自己没死，烦躁地挥挥手，又伸进衣领里抓了抓。
　　想叫醒一个醉鬼并不是容易的事。
　　不过好在醉鬼似乎知道会有人来问路一样，在屋里明显的地方贴了一张镇上的地图。


第104章 氪命的第一百零四天
　　这是一张过分详细的地图,详细到标出了每家每户都是什么人。
　　从地图上看，镇口离镇长的家就差一个街道的距离了。
　　【道具：圣诞镇地图。】
　　【详情：非常详细的地图，信息量可是很大的呢，对布置圣诞镇可能有帮助。】
　　这样的道具介绍，不是表明了以后肯定还有用么。
　　罗飞飞揭开地图被钉在墙上的四个角，将它仔细地折好，塞进大衣的口袋中。
　　他们把镇长家粗略扫了一遍，在橱柜里找到不同种类的数十瓶酒,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收获，而加重也并没有第二人生活的痕迹,看来镇长是个单身酒鬼。
　　做完这一切离开镇长家门,大白天就烂醉如泥的镇长还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鼾声震天。
　　按地图的指示，罗飞飞他们出门后往左边的道路拐过去，没过太久,镇长口中的大树从房屋遮掩下露出身形。
　　是绝对不会认错的一棵松柏，长得中规中矩，连一点点多余的树枝都没有，完完全全是个标准的圣诞树模样，标准到像个假的。
　　松柏有五六层楼高，尖顶比不远处镇口一户人家的屋顶还高出许多。
　　而它的树根部,以红白金为主色调的东西堆成了山,乍一看会以为是圣诞老人提前来发了全镇的礼物。
　　“这些……就是我们要用来装饰的东西？”
　　赵明明指着地上一摊乱七八糟的东西问，果然是经历过雪崩的样子,一团乱麻缠绕在一起，令人头大。
　　“显然，就是这些了。”
　　罗飞飞说着，蹲下身拎起一条红金交织的宽丝带。
　　“罗罗。”祁羽喊他，“刚刚的地图拿出来看看。”
　　罗飞飞依言从大衣口袋里拿出地图，详细绘制了全镇的地图很大，两人一起拉着边缘展开，旁边的罗菲低低地“咦”了一声。
　　这张地图，跟刚刚似乎哪里不太一样。
　　地图是泛黄的底色搭配着棕色的线条绘制的，乍一看还是那个镇子，但又似乎比刚刚看上去更……挤了一点？
　　可刚才在镇长家光线昏暗，几人也没有仔细看，罗菲想了想，不确定地指出：“刚刚这张地图上的屋子和街道，应该都没有装饰吧？”
　　所谓的装饰，是用同样颜色的笔寥寥几下画上去的，很抽象。
　　但像是为了印证罗菲的话，地图上的某一块区域突然弱弱地亮了一下。
　　确认自己没眼花，罗飞飞抬起地图看了眼它下面，没看到任何机关。
　　这什么黑科技？
　　地图上那块地方又弱弱地亮了一下，这一下过后，罗飞飞看见地图的道具详情跟着变了。
　　【详情：神奇的地图，可以指导小镇的圣诞节布置哦，跟着地图走总是没有错的，看看地图上的装饰，是不是有点灵感了呢？】
　　灵感，你是指靠这种线条抽象派的画吗？
　　罗飞飞觉得，他三岁的时候画得都比这个好。
　　不过很明显的，地图的意思是先去亮起来的那一块地方就对了。
　　那片区域以一间房屋为中心，而看着屋主的名字——Alice，他们感觉自己并不太好。
　　不远处的墙角放了一辆板车，似乎是给他们运这些材料用的，很是贴心。
　　将满载着材料的板车推到一间看起来与其他没什么两样的朴素房子前，罗飞飞再次打开地图，努力从满车的材料里找出能与抽象画风所描述的装扮一致的东西。
　　“我说……”
　　罗菲看着Alice家紧闭的房门，对上一关的艾莉丝心有余悸：“我们应该只要装饰外面，不管屋里的吧？”
　　任务或是地图都并没有对这一点做出要求，罗飞飞从车里拿出一串彩带，比划着街道的宽度：“应该不用吧？”
　　话音刚落，那扇紧闭的门就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着女仆装、浅棕色长卷发的女孩出现在门口，紫罗兰色的眼睛木然地看着他们。
　　罗飞飞＆祁羽＆罗菲＆赵明明：……
　　这种上一关的冤魂索命到下一关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你们……”
　　女孩开口了，连声线都跟上一关的那个艾莉丝没什么区别，这游戏绝对是故意的。
　　她看着几人，问：“你们是来布置圣诞节的吗？”
　　“是、是的。”赵明明回答时不自觉带上了结巴，好在天寒地冻，他可以解释为是冻得不利索了。
　　女孩的眼神一瞬间亮了起来：“太好了，我正好不知道该怎么布置，你们快进来吧，帮帮我，拜托你们了。”
　　她近乎恳求的神色是另一个艾莉丝所不可能出现的，双手合握在胸前，两条好看的眉毛微微下垂着：“如果明晚之前布置不好就麻烦了……”
　　“我们可以拒绝吗？”
　　赵明明小声问旁边的人，这似乎并不在他们的任务范围内，而且如果要一家家连屋子里都装饰过去，这铁定是来不及的死局吧。
　　罗飞飞也想拒绝，尽管女孩是一副温顺可怜的模样，但他对上一关的艾莉丝着实没什么好印象，这个，也一样。
　　女孩不断恳求着，四人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残忍拒绝的意思。
　　“抱歉。”罗飞飞朝Alice疏远地笑了笑，“我们是从镇长那里接到任务来装饰镇子的，等镇子装饰好了我们再来帮你，请等一等。”
　　遭到拒绝，女孩并没有再坚持，双眼被刘海垂下的阴影整个盖住，慢慢退回屋里，合上门。
　　几人稍微松了口气，继续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来装饰镇子外观。
　　有几条彩带需要横跨过Alice家和对面另一家之间的街道，只能搭梯子爬上屋顶才行。
　　这里每家人的屋外墙角都搭着梯子，像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也可能是为了方便圣诞老人爬烟囱。
　　罗飞飞拎着彩带爬上Alice家的屋顶，另一边祁羽也爬了上去，朝罗飞飞做了个“ok”的手势。
　　将几条彩带都固定好，再挂上一串亮闪闪的小灯泡，这边的街道上空搞定了，罗飞飞蹲下身扶住倾斜的屋顶，慢慢退回到梯子所在的位置。
　　他无意中抬头往应该是阁楼窗户的放向看了眼，脚底一滑，差点不需要梯子，整个人直接后脑勺朝下摔进厚厚的雪地里。
　　好在罗飞飞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旁边一块凸起，一只脚悬空，及时刹住了车。
　　在底下布置的罗菲看见他的惊险一幕，替他捏着把汗惊叫一声，喊道：“没事吧？”
　　“没事。”罗飞飞应着，抬头往刚刚的窗户又看了眼。
　　窗户在周围一片白雪中暗暗的，没有任何异常。
　　可罗飞飞确定，刚刚那一瞬，他看见Alice站在那儿。
　　那双紫色眼睛藏在黑暗里，紧紧盯着他，如果没看错的话，他看见了名为“怨恨”的神色。
　　罗飞飞慢慢从梯子上爬下来，忍不住又朝那扇窗户看了眼。
　　祁羽从另一边屋顶直接跳下，走过来问他：“怎么了？”
　　罗飞飞摇摇头，从大衣口袋里再次拿出那张地图。
　　地图上刚刚亮起的这一块区域不再是黑白的简笔画，而是按照他们布置的样子，有了色彩。
　　紧接着，下一片区域微弱地亮起。
　　看样子这片区域是过了，罗飞飞没有再在意刚刚的画面，几人推着板车，往下一个任务点走去。
　　……
　　……
　　接近十点时，从地图上看，已经完成了五分之二的任务。
　　那之后，又出现过几次屋主人请求帮忙布置屋内的情况，都被他们无情地拒绝了。
　　被拒绝的人无一例外，都没有多说什么，默不作声地回了屋。
　　但如果注意的话总能从房子的某个窗户找到他们一闪而过的身影，阴恻恻地盯着窗外忙碌的几人，眼神像是藏在暗处的毒蛇，令人不快。
　　这样的表现，更让几人不敢轻易进屋帮忙布置。
　　十一点就是强制睡眠时间了，并没有人想睡在冰天雪地里，掂量着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时间肯定能搞定剩下的部分，几人回屋准备躺平睡觉。
　　打开门，猫还盘踞在门口，听见动静，耳朵动了动，喵喵叫着站起来，带路一样往屋子里走去。
　　几人脱下厚厚的装备，被禁锢了半天的身体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活动自由度，一身轻松。
　　壁炉还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像永远烧不完一样，持续不断地给屋子带来如春的温暖。
　　从窗户往外看去，可以看见远处的一点灯光，那是今天他们布置的成果。
　　镇子总算有了点节日的生气，尽管街道上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时间，夜里十点三十五分。
　　距离倒计时结束还有二十四小时二十五分钟。
　　互相道过晚安，罗菲和赵明明先一步上楼去自己房间准备入睡。
　　罗飞飞正对着壁炉坐在沙发中央，旁边趴着那只浑身纯白的猫，一下一下地给它顺着毛。
　　猫发出舒服的“咕咕”声，应着壁炉里噼啪的声音，打节奏一样。
　　祁羽趴在沙发背上，上半身探出去望着和谐的一人一猫，低低笑着：“还有二十分钟，不上去吗？”
　　“你上去吧，我就睡这也没关系。”罗飞飞头也没抬，“反正一闭眼一睁眼就结束了。”
　　祁羽听了，反而翻身一跃，从沙发后背落在沙发里面，与猫一边一个挨着罗飞飞坐下。
　　“你不上去睡觉？”罗飞飞终于从猫身上分出一点神给他。
　　“我也喜欢睡沙发。”祁羽说着，就拉过一边的靠垫垫在自己身后，双手交叠在脑后仰躺着，侧头望向罗飞飞。
　　“……你开心就好。”罗飞飞扯了扯嘴角。
　　不是很懂你们大少爷。
　　距离十一点只有一分钟了。
　　祁羽调整了一下姿势，抬手把旁边坐着的罗飞飞也拉得躺下，半靠在自己身上，贴着头皮轻轻说了句：“晚安。”
　　强烈的困意不讲道理地来袭，罗飞飞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精神，眼皮一沉，就着这样的姿势昏睡过去。


第105章 氪命的第一百零五天
　　睁开眼,一切还是刚才的样子。
　　炉火在眼前噼啪作响，猫温顺地趴在身旁的沙发上，用尾巴圈着自己的身体，团成雪白的一个团子。
　　另一边，祁羽呼吸一变，也醒了过来。
　　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连姿势都一模一样，除了窗外从刚刚的黑夜变成了白昼。
　　但罗飞飞确实有种睡了一觉的感觉,满身的疲惫一扫而空，或许还做了一场并不能记起的梦。
　　“早上好。”
　　像罗飞飞顺猫咪的毛一样,祁羽懒懒地抬手在罗飞飞软软的头发上抚了一下,开口打招呼的声线也是晨起的微哑。
　　“早啊。”
　　罗飞飞矮声应着,他坐直身体，浑身都很舒坦，完全感觉不到自己以那样的姿势在沙发上过了一夜。
　　旁边的白猫被他的动作弄醒,也是懒散地打了个露出小獠牙的哈欠，晃晃尾巴，跳下了沙发。
　　没一会儿，罗菲和赵明明先后从楼上下来，都是充满电的状态，精神十足地打了招呼。
　　过了一夜,但几人都没有饥饿的感觉。
　　仔细一想,其实从昨天开始只喝了一杯咖啡，这一关游戏对食物的摄入似乎没有需求,倒省去很多麻烦。
　　“现在出发吗？”罗菲问，虽然没有饥饿感，她还是按照习惯给所有人泡了一杯咖啡。
　　嗅着满屋子咖啡暖融融的香气，大家并不想再次回到外界的冰雪中去面对荒凉的小镇，但看了眼右上角不断递减的数字，罗飞飞只能喝了口咖啡无奈道：“嗯，走吧。”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让暴风雪来得更猛烈些吧。
　　怀着这样的念头，四人再次裹上厚外套，雄赳赳气昂昂地跨出屋门。
　　昨天小镇的上空就像它本身一样阴沉，可今天踏出门，竟然破天荒地见到了阳光。
　　雪地反射着阳光，有些刺眼，给整个镇子镀上了一层金色，产生温暖的错觉。
　　推着满载装饰品的车，四人朝地图所示的下一片区域走去。
　　破云而出的阳光使屋檐上的雪渐渐化了点，但因为气温尚低，滴水成冰，每个背阴处的屋檐下都凝结了一排排很长很长的冰棱。
　　冰棱晶莹剔透，但又像一排排怪物的獠牙，偶尔有连接不稳的，风一吹就随着掉了下来，深深刺入底下的雪地中，如同锋利的匕首。
　　赵明明第一次见到冰棱，啧啧称奇，忍不住上前拿起一根掉落的，意外看见这东西竟然有道具介绍。
　　【道具：冰棱。】
　　【使用方法：可欣赏可把玩可戳刺。】
　　【详情：很锋利的冰锥子，可以用来当武器——如果你不怕冻手的话，当然，走在屋檐下也请务必小心它们戳穿你的脑袋。】
　　……哦。
　　赵明明看着最后那半句话，默默将手中的东西丢掉，远离了头顶的屋檐。
　　接下来这片区域，已经是小镇的中心部分。
　　地图上绘制的装饰比之前的地方复杂了许多，两边房屋和渐渐宽敞的道路让它看起来也的确有了更多可以发挥的空间。
　　街道旁的树上需要挂上一串串的小灯泡，这样夜里一通电会一棵棵树变得金闪闪，带着整条街都热闹起来。
　　两边的路灯中部需要挂上嵌满了小物件的圣诞花环，每一个中央都用红边的银字写着“Merry Christmas”。
　　隔街相望的两栋房屋间，也是需要在街道上空挂上一条条装饰。
　　这次不是看起来廉价的彩带，而是用几根藤蔓交缠编织起来的长条，用绿色的丝绒包裹着它们，中央还挂着两颗大大的圣诞铃铛，再配上红色的蝴蝶结，很有节日氛围。
　　“OK，开工。”
　　简单分配完各自的任务，祁羽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作为一天工作开始的号令。
　　路灯的装饰是最简单的，暂且先没有安排，祁羽和罗飞飞的身手可以不用梯子就爬上树挂灯泡，欣然接受了这项技术活。
　　罗菲和赵明明则负责爬上屋檐在街道上空挂装饰，罗菲穿着高跟鞋却很稳，倒是赵明明两步一脚滑，雪扑簌簌往下掉，看得人胆战心惊。
　　“你小心点！”
　　罗菲隔空对赵明明喊着，一手捂着自己时不时就要被他吓一跳的心脏。
　　“没事没事！”
　　赵明明一边流着惊吓出的虚汗，一边强撑着打哈哈，抓着装饰的手已经开始颤抖。
　　他们已经固定好了两条藤蔓，微蹲着扶住屋檐慢慢往下一个地方移动。
　　屋檐上的雪本就已经被太阳晒得有些化了，随着赵明明的走动，更多的雪沿着屋檐落下去，连带着几根冰棱一起坠入底下的雪地里。
　　罗飞飞已经挂好了一棵树上的灯泡，准备从树上慢慢下去的时候回头看了眼赵明明的方向。
　　意外就在此刻发生了。
　　赵明明脚下的一片雪与上面的部分剥离开，他一只脚正踏在那一块滑落的雪上，另一脚也没站稳，整个人的重心被带着往倾斜的屋檐下方滚过去。
　　如果只是从两层楼高的屋檐掉下去倒没什么，底下还是雪地，最多有点疼而已。
　　可偏偏，雪地里插了三根先前掉落下去的冰棱。
　　冰棱从屋檐掉下，明明应该是尖端朝下插在雪地里才对，而下面的那几根冰棱不知为何是尖端朝上的。
　　冰棱剔透又尖锐地映出天边灿烂的阳光，以尖端为中心散发着四射的光芒。
　　赵明明脸朝下从屋顶滚落下去，凌空前的一瞬间看见了底下摆明了要人命的东西，慌乱地也不知摆了个什么姿势，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叫就重重地落到地上。
　　发生得太快，就算是祁羽也不可能一瞬间从树上跳下去救人。
　　赵明明落地声响起的一瞬，三人的胸口也都猛地被撞了一下，不由得呼吸停滞，一时间落雪可闻。
　　“啊……呸呸呸……”
　　赵明明死人一样趴了两秒钟，才双手撑着从雪地上爬起来，因为脸朝下吃了一大口雪，眼睛都被雪蒙住了，连呸好几口。
　　赵明明坐在雪地上，本该要他命的三根冰棱被他好巧不巧地避开两根，余下一根竟然被他整个压进了雪地里。
　　他龇牙咧嘴地揉着胸口，那边的衣服倒像是被戳了个洞，继而从外套里摸出一个金属的小装饰——是昨天装饰过程中多余下来的，他顺手塞进了口袋里，没想到救了自己一命。
　　“或许……我是个天才？”
　　赵明明劫后余生地将那个装饰重又塞回口袋，满意地拍了拍。
　　罗飞飞也松了口气，收回视线准备下树。
　　下一秒，另一边屋顶上的罗菲急促地喊起来：“走！赵明明！快走！”
　　赵明明摔得有点懵，坐在地上还没起身，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抖，下意识仰起头。
　　“嗤——”
　　一根冰棱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戳入他刚好仰起的左眼，利器刺入血肉发出令人不适的声音。
　　顿了一秒，鲜红的血立刻从他的眼眶中蜂拥而出，顺着仰起的头一直流入脖子里。
　　赵明明上半身直直地竖在原地，三秒后往前扑下，冰棱尾端与雪地相撞，透过眼眶更深地刺入了他的头颅。
　　罗飞飞从树上滑下，靠近两步，吸了口气微微偏过头。
　　赵明明脑后的头发中有一点血色的突起，冰棱的尖端似乎已经戳穿了他的后脑勺。
　　好在地上的尸体很快化作一堆数据碎片随风散了，只留下一根带血的冰棱和一小滩血迹。
　　“还好，他复活了。”虽然没有选择原地复活，大概是被冰棱戳出阴影了。
　　罗飞飞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回头望向还在树上挂着的祁羽，突然瞳孔微缩，几乎是跟罗菲同时喊出声。
　　“祁羽！”
　　祁羽看见罗飞飞的神色，紧随着，感觉到身后空气流动发生了极速的变化。
　　他瞬间敛了笑容，双手握住上方的树枝一用力，窜到了更上一层，灵活得让人怀疑是只猴成了精。
　　下一刻，本该已经在街道上空挂好的一根藤蔓猛地抽打在他刚刚离开的位置，整棵树晃了晃，从顶端落下些许碎雪。
　　罗菲在那边楼顶远远地惊呼一声，那根藤蔓鞭打过树后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朝着罗飞飞的方向抽过去。
　　罗飞飞就地一滚完美避开，滚了一身的雪，而那条藤蔓在地上留下一条粗长的印子，继续抽在身后房屋的墙壁上，才蔫不拉几地停下，长长一条挂在那儿。
　　而它抽动墙壁的震动，又成功将屋檐上挂着的冰棱震下大半。
　　如果刚才罗飞飞不是往旁边滚而是往后退了，这会儿大概已经满身窟窿。
　　“……告诉我，公司是不是在借这个游戏拍‘死神来了’？”
　　罗飞飞看着地上暗器一样戳了一排的冰棱，心有余悸地问。
　　“真那样的话，我们可是怎么都逃不过的，干脆乖乖躺好吧。”
　　祁羽也还有心情开玩笑，只有罗菲抽了抽嘴角，表示自己刚见过那样疼的死法，笑不出来。
　　赵·死得惨·明明十分钟后才从复活的地方摸了过来。
　　他站在离几人二十米远的地方隔空喊话：“兄弟们，商量个事，我可不可以申请换个岗位？”
　　祁羽从树上跳下来，指着那条挂在墙壁上的藤蔓笑着简单向他解释了他“死后”发生的变故。
　　“是这样的，小明同学。”祁羽总结说，“阎王要你三更死……”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罗飞飞看着雪地里一排的凶器，淡淡地补充。
　　赵明明微张着嘴听完，咽了咽口水，对着面前能看见的所有东西在脑袋里冒出了自己的一百种死法。
　　最后，他选择了至少看上去最安全的一个工作——装饰路灯，抖得如同帕金森晚期一样拿起了圣诞花环。


第106章 氪命的第一百零六天
　　一连串的夺命变故后,四人行动更加谨小慎微，惨死过的赵明明更是变成惊弓之鸟，只是在路灯上装个花环都时不时抬头，担心灯泡会突然掉下来砸死自己。
　　所有人全神贯注以后，倒没有再出什么意外。
　　温暖了一天镇子的太阳终于被镇子西边最后一幢房子的屋顶挡住，天空的颜色由湛蓝慢慢转为橙红，很快，变成深沉的蓝黑色。
　　月亮从另一边冉冉升起,带着零落的星星，高高俯瞰着迎接平安夜夜晚的小镇。
　　被装饰过的地方灯光徐徐亮起,暖暖的黄白色撑起半侧天空,远处似乎还想起了熟悉的圣诞歌。
　　但因为第一关圣诞歌带来的小小阴影,几人听到着欢乐活泼的曲调并没有觉得得到安慰，不如说，轻快的调子在空寂的小镇上空盘旋,渲染上没道理的诡异。
　　整个镇子还没有光亮的地方，只有他们面前这一片了。
　　是最靠近镇口的一块区域，包括了村长的房子在内，无论是在他们手中的地图上还是现实中的镇子里都黑沉沉地黯淡着，连虚假的生机都没有。
　　“你们说，这镇子里的都是活人吗？”
　　几人将车上最后的装饰用品卸下来,罗菲呼着白气瞥向两边黑漆漆的窗户,突然问。
　　“理论上来说，游戏里的人没什么活不活的,就算是我们也不过只是数据。”
　　罗飞飞展开地图，借着月光仔细观察余下的这最后一片区域：“再说，都到这一关了，相信没有人还怕鬼吧？”
　　其实仔细想想前几关，好像，大部分可怕的都并不是鬼。
　　赵明明嘟哝着：“可是……这个镇子里的人真的都好诡异，哪有人大晚上都不开灯的……”
　　“……你指望在恐怖主题的游戏里遇到什么正常人？”
　　祁羽嗤笑一声：“有空乱想这些，不如研究一下这片的装饰该怎么弄，这可是最后的了。”
　　最后的了，如果还有什么坑想让他们跳，很可能就在这里等着他们。
　　剩下的装饰品还很多，地图上镇口那颗大松柏画得花里胡哨的，显然大部分的要用来装饰在它上面，当做充门面的圣诞树。
　　他们手中有一个巨大的“Merry Christmas”牌子，是要用来架在镇子入口的街道上空，也就是巨大圣诞树后面。
　　那儿的两幢房子之间本就设有拱门形状的金属架子，只需要找个梯子爬上去安好就行。
　　余下的，就是在两边的低矮灌木上挂一些小灯泡，两边墙上挂一些装饰，都是很简单的操作。
　　而那棵五六层楼高的巨型圣诞树，着实要费点功夫。
　　罗飞飞双手捧着一颗有脸那么大的五角星，再看着地图显示的圣诞树顶端那颗凌乱的线条勾勒出的五角星形状，怎么看都是要把它装在树的尖尖儿上。
　　这特么……怕是真要猴子才能上得去吧。
　　“几位大佬。”赵明明目测了一下高度，吞了吞口水，“这个，我们有什么办法弄上去吗？”
　　比起让他爬上去，或许把树连根放倒安好了再扶起来比较快。
　　“爬上去呗。”祁羽用讨论今晚吃什么的平淡口吻说，“我们又没有起吊机，还是你有更好的办法？”
　　“……没。”赵明明用崇敬的目光注视着祁羽，表示无法再发表任何言论。
　　面对伸过来的那只手，罗飞飞把手里的星星递过去，问：“你是不是属猴子的？”
　　“不啊。”祁羽接过星星，三两下脱掉碍事的外套随手一丢，站在雪地里面色不变，“我比你大两岁。”
　　大两岁？
　　罗飞飞掰了掰手指头，他自己是属马的，那祁羽是属……龙？
　　唔，龙是会飞的，爬个树更是如探囊取物了，不奇怪不奇怪。
　　……才不对啦，正常人会有这样的爬树技巧吗？要不是知道祁羽是个富二代，说是从小在深山老林跟猴子一起长大他都信。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神奇的人设。
　　罗飞飞觉得，等闲下来他有必要深扒一下。
　　祁羽已经转身往松柏走过去，罗飞飞突然出声叫住他：“等一下。”
　　“嗯？”祁羽脚步一顿，偏过身子，眼底带着点不明所以的期待，问，“怎么了？”
　　“这个，也带上。”
　　罗飞飞说着，弯腰从地上的一堆杂物里取出几根奇长的缎带，团成一团塞给祁羽。
　　“这是做什么的？”
　　缎带上还缠有一串串的小灯泡，和星星一起差不多占满了祁羽的双手和臂弯，像捧了一大堆东西，根本没法行动。
　　“这些缎带的一段要固定在树顶，然后一圈一圈绕下来。”
　　罗飞飞回答道，双眼往四周扫了扫像在找什么东西：“你只要把它固定好，先让它整个垂下来，缎带够长，绕倒是很简单。”
　　说完，罗飞飞眼前一亮，把祁羽刚刚丢在地上的外套铺开，又从祁羽手臂里接过所有东西丢了上去。
　　最后，他将外套一裹，两条袖子绕过祁羽的肩背系好，给祁羽做了一个大大鼓鼓的包裹。
　　“好了。”罗飞飞拍拍手，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是不是有点鼓，不会影响你行动吧？”
　　“……不会。”祁羽笑了笑，有点不情不愿的意思。
　　脱了外套，一来是方便行动，二来就是穿了两天这妨碍他展现自己英俊潇洒的厚重东西，这会儿好不容易活动热了起来，脱了也不觉得多冷，可以好好风骚一下。
　　罗飞飞这么一弄，祁羽觉得自己像是背了一个巨大的乌龟壳，从熊瞎子变成乌龟，他一时说不清到底哪个更糟糕。
　　“小心点。”罗飞飞叮嘱他，仰头看着月下伫立的这棵松柏，多少有点不放心。
　　松柏是针叶，他脑子里甚至已经浮现出这些针叶会不会不是普通的针叶，每一根都是尖锐且坚硬的针，能将试图侵犯它的人戳成刺猬。
　　“祁羽。”
　　祁羽往前走了两步，罗飞飞再次叫住他。
　　“怎么，还有什么要带上去的？”
　　祁羽回过头，看着他问。
　　“没有了。”罗飞飞轻轻皱着眉头，“我确认一下，这么高的树，你真的没问题吗？”
　　被质疑能力，祁羽轻笑着挑起眉，放话道：“只管等着就好。担心的话不如为我祈祷吧，罗罗的祈祷或许是最强的BUFF呢。”
　　说完，他竖起两指挥了挥手，背着大包裹钻进松柏枝叶掩盖下的暗处。
　　罗飞飞嘴上咕哝着“祈什么祷”，抿抿唇，盯着那在枝叶遮挡下忽隐忽现的声影，默默攥紧了拳。
　　罗菲和赵明明在一旁将所有的装饰分好，看着要怎么安排装饰上这颗巨大的松柏。
　　两人默默工作着，赵明明从旁边祁羽和罗飞飞仿佛面对生离死别的对话里，嗅到了一丝绝对不是他多心的可疑气息。
　　他脑袋里冒出一个画面。
　　就是妻子面对即将上战场的丈夫，给他收拾好行礼送别，扶着门框站在家门口千叮万嘱，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抬手抹泪的画面。
　　天寒地冻，赵明明适时地打了个寒战，把自己冻坏的脑子里可怕的画面用巨大的橡皮擦抹掉。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八卦，戳了戳罗菲：“菲姐，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两个……”
　　赵明明说着，不断朝罗飞飞的方向挤眼睛，后者直到现在还用视线跟随着不断往上爬的人影，更坐实了他隐隐的猜测。
　　罗菲瞄了他一眼，故意装傻：“你眼睛进雪花了？”
　　“不是啊，”赵明明着急地矮声道，“你就没觉得他们俩有点，有点那什么吗？”
　　“那什么？”罗菲继续装傻，“哪什么？”
　　赵明明放弃了。
　　见他不再问，罗菲倒是笑了笑。
　　不是她腐眼看人基，从第一次见到这两人，她就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现在嘛，几关没见，已经发展到只要有双眼的都能看出两人间有点什么。
　　得，好看的小哥哥都跟好看的小哥哥在一起了，留下小姐姐们只能跟在后面吃磕CP吃狗粮。
　　这世道，不公平啊。
　　这边两人一个疑惑一个感慨着，另一边，祁羽已经成功够到了顶端，将那颗星星稳稳地安上了松柏的尖尖。
　　一轮圆月恰巧升到这个高度，从下面几人的视角看，月亮将星星连同松柏的尖顶都包裹在了自己的光华里，像是星星在发出奶白色的光芒。
　　几条缠着灯泡的缎带也随着从树顶飘落下来，长长的一落到底。
　　祁羽从满树的针叶中探出头，笑嘻嘻地朝下面几人比了个“OK”的手势，又隐入树枝中，罗飞飞只看见树叶一路晃动，没一会儿，人就稳稳地落回了地上。
　　绑在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祁羽解下了，他将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因为太厚实，像扛了一头刚猎回来的熊，张开双臂似乎在讨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罗飞飞心口揪起来的部分也松了开，他只跟祁羽的右手击了个掌，笑着道：“还行。”
　　这是还行吗？这是大圣操作啊！
　　两相对比，旁边赵明明对自己这种上个屋顶都能滑到的废柴人生彻底绝望了。
　　从树顶垂下了四根缎带，四人各负责一根，绕着树转了一圈，将整棵树从上至下裹上了红金交错的缎带。
　　再将余下的所有装饰挂上较低的一些树杈枝叶，稍微高一点的也让祁羽又爬上去挂了一些，整棵圣诞树的布置也就大功告成。
　　至此，地图上所有的区域都被点亮。
　　周围“嘣”的一声，街道突然间变得灯火通明，头顶传来清晰的圣诞歌，面前巨大的圣诞树也一闪一闪的，在夜空下特别好看。
　　距离十一点还有两个小时。
　　在满街道的灯关闪烁中，几人再次敲响了镇长的家门。


第107章 氪命的第一百零七天
　　像街上所有本没有人气的房子一样,镇长家也亮起了夜晚迟来的灯光。
　　罗飞飞他们敲了一会儿门，本觉得大概不会有人来开门，想像先前一样直接推门而入，镇长意外地从里面拉开了门，一堆大胡子中露出喝得醉醺醺的酒糟鼻。
　　“嚯，半夜三更的敲门，我还以为是圣诞老人送礼物来了。”
　　镇长手上握着一瓶伏特加，说完一句话就将瓶口对准自己咕嘟嘟灌下一口,哈哈笑着：“哈哈哈开个玩笑，怎么了,年轻人们？”
　　“您好,我们已经将镇子布置完了,按照地图的指示。”
　　罗飞飞说着，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折叠整齐的地图，向镇长展示。
　　“地图？”
　　镇长半眯起眼盯着那张地图看了一会儿,继而摇晃着转向自己本该挂着地图的那面墙，面露疑惑：“嗯？这不是我挂在家里的地图吗，怎么会在你们那？”
　　这张地图是他们在镇长睡着时不问自取的，严格说来，算是偷。
　　赵明明露出一点做贼心虚的表情，望了望天花板,罗飞飞则歪了歪脑袋,用更加疑惑的表情看回去：“是这样的吗？我们不太清楚，这是您昨天白天交给我们的,您忘了？”
　　“嗯？是吗？”镇长用被酒精灌满的大脑迟钝地想了想，最终放弃地伸手拿回地图，“好吧，就算是这样。”
　　“那么，”目送着他将地图展开，重又挂上那面墙，祁羽扬声问，“我们的任务是完成了吗？”
　　“任务？”镇长重复了一遍，将地图挂好后又举起酒瓶灌下一口，可能打算用酒精谋杀自己。
　　他抹了把漏到胡子上的酒，点点头，笑着说：“这取决于你们，年轻人，你们觉得完成了就是完成了。”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四人相互看了看，目光又落在都亮起来的地图上。
　　任务是装饰好圣诞镇的圣诞节，外面已经一片灯火通明，满是节日氛围，应该是完成了才对。
　　距离十一点的deadline还有一个半小时。
　　四人在镇长家并没有比外面暖和多少的屋里站了会儿，赵明明先开口说：“管他的，等明天一早不就知道任务完成没有了吗？”
　　“你确定吗，年轻人。”
　　镇长听到这话，醉意冲天地朝他笑着：“你不会想惹圣诞老人生气的。”
　　“看来我们的圣诞老人脾气真的相当差呢。”
　　鼻头被冻得有点冷，祁羽摸了摸鼻子往屋里走进两步，闲谈似的接话道：“我很好奇，圣诞老人生气了会怎么样？”
　　镇长又喝了一口酒，那瓶酒像喝不完似的，随后笑得讳莫如深。
　　祁羽平和地看着他，忽而挑了挑唇，从袖中滑出一根晶莹剔透的东西“咻”地抵到镇长眼前，动作带起一阵风。
　　他微笑如旧，只是眼底不乏威胁和挑事的意味，握着冰棱的手微微往前送了点：“镇长，说说看吧，我们的任务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被冰棱戳过眼睛的赵明明眼皮反射性一跳，倒抽了口气，镇长倒是少有的临危不惧，借着酒意没有任何在怕的。
　　他对祁羽露出黑黄的烟牙，浑浊的眼映出对方的模样，咧嘴道：“年轻人，圣诞老人的意思，不是我们能够猜到的。”
　　“你们的装饰合不合他的心意，我也是不知道的。”镇长见惯风浪似的，语气相当无所谓，“反正啊，明天就能知道一切。”
　　“知道了。”祁羽用他的双眼当镜子看了自己一会儿，觉得这镜子并不合格。
　　他慢慢放下手里的冰棱，随手戳进对方没有盖起的酒瓶口里给他当冰块使，转身摆手道：“Merry Christmas~”
　　心爱的酒瓶被塞进异物，镇长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酒精使他任何反应都变得迟钝，但从他颤抖着的布满血丝的眼珠能看出隐隐要发怒的意思。
　　在他反手将酒瓶砸到几人头上前，他们已经退出了镇长的房子，走在最后的罗菲还贴心地给他带上了门。
　　回去的路上，仿佛是为了迎接圣诞的到来，天空飘起了点点雪花。
　　一颗颗一朵朵，撒糖似的从漆黑的夜空飘落下来，早些时候还明亮的月亮已经躲到了云后。
　　赵明明一路上都很兴奋，作为一个打过雪仗见过冰棱甚至亲眼看到雪降落模样的南方人，他觉得人生已经圆满了，这趟游戏没白来。
　　“emmmmmm……欢迎常来看看？”罗飞飞半开玩笑地打趣他，洋溢着兴奋的赵明明直点头，此时此刻将被冰棱谋杀的恐惧忘得一干二净。
　　回到他们自己的房子，已经是十点多。
　　平安夜即将过去，圣诞老人在不久世界陷入沉睡后就会到来，会发生什么都是未知数。
　　猫自己在壁炉前的地毯上找了个舒服地儿睡了，听见几人回来它也只是抬了抬头，没理会，继续趴下睡自己的觉。
　　这一晚，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准备迎接圣诞的到来。
　　其实只是一闭眼一睁眼的事情，强制睡眠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睡不着夜太难熬，也不用担心半夜会发生什么变故，一切都等到第二天早晨起床再解决就好。
　　尽管如此，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迫近，所有人都有些紧张。
　　尤其是镇长态度微妙的答案，和任务栏并没有被打上勾的任务。
　　在认真思考要不要有个仪式感将袜子挂在床头的过程中，倒计时一点一滴地跳到了零。
　　强烈的困意来袭，罗飞飞瞬间沉入了睡梦。
　　*
　　早晨，系统设置的时间一到，所有人差不多是同时睁开了眼。
　　卧室里的一切都与睡前没有任何变化，就如昨天的情况，连姿势都与上一刻一模一样。
　　罗飞飞揉揉眼睛，从床上起身，不经意地朝窗外看过去。
　　屋外的积雪本来因为昨天一整天太阳的照射已经化了许多，而此刻又堆得如同满是棉花糖的世界，显然，昨天的雪可能下了一整夜，直到此刻，外面的天空还是淡灰色的，飘着细碎的小雪花。
　　罗飞飞走出门，在走廊上看见同时起床的另外两人。
　　他们相互打过招呼，先后走下楼梯，坐到始终明火不灭的温暖壁炉前。
　　白猫不知道去了哪儿，客厅里没看见它的影子。
　　或许是躲在沙发底下了也说不定，罗飞飞想着，但他不想蹲到地上去找猫，反正猫这种生物，它需要你的时候自己就会冒出来，不想理你怎么喊都是没用的。
　　“那是什么？”
　　罗菲照例泡了四人份的咖啡，没忘记给罗飞飞的加点奶和糖——比他自己加的分量合适多了，她将咖啡递给两人的时候，突然望着一个方向问。
　　是壁炉旁边的一个角落，那边堆了点东西，但一个扎着白色缎带的红色盒子显得很突兀。
　　那里之前，的确是没有这个东西的。
　　“对了，赵明明怎么还没起床？”
　　罗菲自言自语似的说着，朝楼梯的方向看了眼，对另两人说：“我上去看看。”
　　罗飞飞点点头，同时自己也从沙发上站起，将壁炉角落的盒子捧了起来，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
　　“这是什么，圣诞礼物？”祁羽凑过来，两人都有些好奇，“哇，看来这个圣诞老人也不想镇长说的脾气那么差？”
　　“在打开盒子前，你永远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会是什么。”
　　罗飞飞说着，拎着缎带上蝴蝶结的一段，慢慢抽开：“我觉得，在这种游戏里，最好还是不要抱什么期待。”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盒子一角，透过那条缝看了眼，立刻就意识到里面可能是什么，下意识就盖上了，往后坐回到沙发上。
　　这个举动让祁羽更好奇，他索性一下子将盒盖打开，瞬间，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从里面传出来，与咖啡的香气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我收回刚刚说圣诞老人脾气不差的话。”祁羽将盒盖重新盖上，扇着自己面前的空气，说。
　　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刚刚上楼的罗菲发出一声惊叫，两秒后楼梯那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罗菲踏着高跟鞋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了下来。
　　“天……赵明明，赵明明他……”
　　罗菲捂着嘴巴，有点语无伦次地指着上面，祁羽接着话问：“是不是头没了？”
　　罗菲的表情一滞，下一刻变得有点古怪，在楼梯脚下后退一步：“你怎么知道？”
　　“别这幅表情，不是我干的。”祁羽摊开手，从茶几上拿过那个盒子，面对她打开展示道，“因为，我们的猫也没有脑袋了。”
　　“……这是刚刚那个？”罗菲靠近两步，立刻也闻到死猫散发出的气味，捂着鼻子，“猫没有头的尸体，当成礼物放在那？！”
　　“看来我们昨天的装饰并没有达到他的要求，我们的圣诞老人……”祁羽合上盖子，叹了口气，“脾气真的非常差。”
　　“所以……他们的头去哪儿了？”罗飞飞想了一会儿，问。
　　“我们要去找到这个吗？”罗菲不可置信地问他。
　　“不，我只是想知道……”罗飞飞看着罗菲，又转头看了看祁羽，“为什么我们没事。”
　　“我们并不见得就是没事。”祁羽建议说，“出去看看吧。”
　　镇上的装饰仍然在，但就像之前一样，还是没有任何人影，仿若是座死城。
　　他们沿着装饰镇子时走过的轨迹，直到走到镇口的巨大圣诞树下，才停住脚步。
　　圣诞树也还是昨晚他们装饰好的样子，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而就像出现在他们壁炉旁的礼物盒子，巨型圣诞树的树根下，也围了一圈大小差不多的礼物盒，都用漂亮的盒子和缎带包裹着，一派温馨美好。
　　是圣诞老人的礼物呢。
　　如果是在知道先前的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前，他们或许会这么认为。


第108章 氪命的第一百零八天
　　装饰华丽的巨大圣诞树下,堆满了礼物盒。
　　每一个礼物盒都是红色的盒子用白色缎带缠绕着，缎带上绑有小小的卡片，远远能看见都用金色的笔写有短短的一行字。
　　红与白是代表圣诞的颜色，可这么多的红白礼物盒安静地堆在一处，让人感受到强烈的不安。
　　尤其是红盒子的底端似乎红色比上层更深一些，像是放在雪地里被雪打湿了，又像是……渗出了血。
　　“是要打开它们吗？”
　　罗菲蹙着眉问，说不上是嫌弃还是害怕：“说实话,不是很想打开……”
　　“相信我，没人想面对里面的东西。”
　　晨起发现的不翼而飞的一些东西估计就是在盒子里,无论看大小还是颜色还是按游戏的走向都该如此,即便是祁羽也没有打开盒子面对需要被打上马赛克的玩意的兴趣。
　　“不如我们……嘶,woc——”
　　罗飞飞刚想说打开一个看看，忽然听见身后的雪地里传来脚步声，奇怪于怎么会有人在镇上行走,他条件反射地看了眼他们走过来的道路，看到的景象让他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
　　脚步声不是一个人的，而是许多许多人。
　　这个空旷如同无人镇的小镇，第一次像集会一样聚集了一群小镇上的居民。
　　只不过，除了脚步声，其他一切依旧很安静。
　　细碎的踩雪声纷杂在一起,小镇并没有因此恢复哪怕些许的活力,不如说，为它的死寂添上了更加浓墨重彩的一笔。
　　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开口说话,每一个踏着雪慢慢朝镇口走过来的居民，都没有头。
　　他们脖子以上空荡荡的，有些人的颈动脉还在汩汩地往外流血，血渗进厚实的棉衣里又流到地上，印下一串串鲜红的血脚印。
　　这些“人”往圣诞树靠近的步伐倒是很稳，也很正常，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失去了脑袋的事实。
　　他们正很平常地走向圣诞树，看起来是去拿属于自己的圣诞节礼物。
　　祁羽一手一个将罗飞飞和罗菲拉到路边，给这些不知是鬼是怪物的东西让路。
　　三人默默地站在镇口，当第一个“人”从身边走过时，罗飞飞的手猝然收紧了一下，而对方对他们没有丝毫的兴趣，脚尖的弧度都没偏离，直直往圣诞树走去。
　　“……我们就这样站着吗？”
　　罗菲小声问，怕声音一大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引来丧尸围殴什么的。
　　“至少我们能不用动手就知道礼物盒子里是什么了。”
　　祁羽看得很开，而且也没刻意压住声音，面对一群无头人从自己面前列队走过还能笑出来：“放心说话吧，毕竟他们连耳朵都没有。”
　　第一个无头人弯下腰，从一堆礼物盒子里精准无误地捧起一个，好像眼睛能看见一样，随后拉开缎带绑起的蝴蝶结。
　　他将手伸进盒子里，拿出一颗双目紧闭的头颅“看了看”，继而将它揣在怀里，沿着来路走回去。
　　更多的盒子被它们的主人一个个打开。
　　起先还好，没多久随着打开的盒子渐渐增多，清冷的空气中漂浮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罗飞飞再次意识到，这一关游戏不用吃东西是多么的明智。
　　所有“人”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礼物，“人群”渐渐散去，圣诞树下坑坑洼洼的雪地里只余下三个盒子。
　　刚刚所有前来的无头人里，他们并没有看见赵明明的身影，也没有他们的猫。
　　三人走上前，在余下三个盒子前蹲下身，看清了卡片上的字：
　　【Mayor】、【Mingming Zhao】、【Cat】.
　　“呵，连猫都有。”祁羽捏着最小盒子上的卡片，轻笑着，“我们的圣诞老人还真是贴心。”
　　“Mayor……”罗飞飞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单词，“这是谁？”
　　“是镇长。”罗菲看了眼，给出正解，“Mayor的中文翻译就是镇长。”
　　可怜的镇长，因为制作组的偷懒，都不配拥有姓名。
　　“镇长……”罗飞飞脑袋里浮现出那个大胡子的酒鬼，“说起来，他怎么没……”
　　“这不就来了吗？”祁羽往镇长家的位置看了眼，不远处的街口，出现了一个走路摇晃不定的身形。
　　“我猜他是喝多了才来晚的。”
　　祁羽将地上写着【Mayor】的盒子拎起来，感受到里面算不上轻的重量，朝往这边走来的镇长走过去。
　　即便没了头，镇长也保持着酒鬼最后的倔强，手中握着一瓶仅剩一半的酒，时不时抬手给自己灌上一口。
　　虽然他好像没有意识到并没有嘴巴能喝酒，宝贵的酒直接洒在了脖子的断口上，混着血水一道滚落，酒精与血液混合在一起，散发出神奇的气味。
　　镇长被自己的头颅吸引着，七摇八晃地走到祁羽面前，站定了脚。
　　他伸出没有握住酒瓶的那只手，摸索了好几下才捏住缎带的一端，有些粗鲁地打开盒子，从里面拎出自己的头。
　　如果没看错的话，他是拎着自己的胡子把自己脑袋拎出来的。
　　跟其他居民不一样的是，镇长取出自己脑袋后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将它高高举起，稍微对了下方向，不偏不倚地安到自己脖子上的断口。
　　在三人一言难尽的目光中，这从来与科学搭不上边的游戏里极不科学的一幕就这么发生了。
　　镇长的脑袋装上身体后，不急不缓地睁开眼，叹出一口浊气，什么也没说，先灌下一口酒。
　　“早啊，年轻人们。”
　　他扯出的奇怪笑容露出染上血的烟牙，一张口，还有血迹顺着嘴角流下。
　　“早，镇长。”
　　祁羽将盒子随手丢在旁边地上，笑着回应。
　　镇长像只是睡觉落枕一样，揉了揉自己脖子，龇牙道：“啊……真疼。”
　　“年轻人，看来你们的圣诞节准备并不成功啊。”他抬起衣袖擦掉自己嘴角的血，脖子上还留有被砍过一刀的血痕，笑声夹杂着翻血沫子的声音。
　　“看来是这样。”祁羽叹息一声，“可我们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镇长神秘兮兮地竖起一只手指晃了晃：“呵，在圣诞老人面前，哪里都有可能做错，哪里都有可能没错，你永远猜不到他。”
　　“这次圣诞老人很生气，这真是太可怕了，我敢打赌他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镇长感慨着，终于倒空了自己的最后一滴酒，他咂咂嘴：“不行，我得回去重新拿瓶酒了……对了，圣诞老人让我对你们说，‘圣诞节，每家都该有圣诞树，并且是要有着红白装饰的圣诞树’。”
　　他说完，醉意冲天地朝三人挥挥手，往自己家的方向快步走回去。
　　走出两步，他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沉重的身体在雪地里笨拙地一趔趄，低下头笑着骂道：“嘿，你个没有头的小东西，看看你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人低头往雪地里瞧，看见一只走得歪歪扭扭的白猫正朝这边走过来，脖子上本该连接着头的地方血肉模糊。
　　小猫走到最小的盒子面前，用爪子狠狠抓扯盒子。
　　此时，走出十米远的镇长又回过头，高声喊道：“明天就是平安夜了，年轻人们，好好努力吧！”
　　说完，他哼着走调的圣诞歌，再也没有回头。
　　WTF？？？
　　三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以上三个英文字母可以代表的情绪。
　　“这个镇子……”罗菲看着地上努力扒拉着盒子的猫，没忍心，一边蹲下身帮它打开盒子一边开口问，“到底一年有几次圣诞节？”
　　这种圣诞节多来几次，这不是嫌命多吗？
　　盒子口被打开，猫一下子跳上盒子，将没了头颅的前半截身子探进去。
　　再出来时，头已经完好地接在了身上，除却脖子那边将雪白的毛染得黑红的血迹，没有哪里看上去不正常。
　　“喵~~~”
　　它抬头望着罗菲，张开小嘴萌萌地叫了声。
　　可是不对，即便如此，还是不对劲了。
　　就算看上去与先前没有两样，死亡的味道却欺骗不了人。
　　不止是他们眼前的这只猫。
　　绝不是他们多心，整座镇子都隐隐散发出不属于活人的气息。
　　“圣诞镇啊……”
　　罗飞飞低头看着猫，叹了口气：“这个镇子，不要告诉我是因为不停重复圣诞节才叫这个名字的……”
　　【任务一失败，全体玩家扣除复活卡X1，玩家44号剩余复活卡X4。】
　　【开启任务二：接受镇长的委托，在圣诞老人来临前装饰好圣诞镇的圣诞节。】
　　果然，任务失败，他们三人也没有能避免，都被扣除了复活卡。
　　赵明明之所以会落得唯一身首异处的下场，应该是因为只剩下最后一条命了。
　　任务二的内容与任务一一模一样，一个字都没变。
　　罗飞飞有点紧张地抬头看了眼圣诞树和周围的街道——还好，前些天的装饰没有清零，要是真的从头来，他怕自己会一把火烧了这棵圣诞树，用史上最红火的圣诞树来一场火热的圣诞晚会。
　　他们将树下的最后一个盒子捧起，不用打开看，也知道里面会是赵明明可怜的脑袋。
　　回到自己的屋里，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先一步蹲在了壁炉前，被炉火一烘烤，令人不适的味道在屋子里四溢开。
　　赵明明没有头的身体还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祁羽和罗飞飞将他搬下楼，与头一起埋在屋子后面的雪地里，算是给相处一段时间的倒霉同伴进行简单的告别。
　　毕竟，没有人想知道他的身体放在温暖的屋子里不管，过两天会变成什么样子。
　　完成了这一切，他们走到隔壁人家屋前，敲响了紧闭的门。


第109章 氪命的第一百零九天
　　隔壁房屋的外形与罗飞飞他们的房子别无二致,门口同样竖了表明屋主人身份的牌子，是一位叫做“Lucy”的人。
　　从他们的窗户是可以看见隔壁家里的情况的，但这两天透过窗户从未见到过人影。
　　意料之外的，门倒是挺容易就从里面被人拉开，怪异的死亡气息立刻从打开的门缝里涌出来。
　　一位金发碧眼的中年女人露出半个身子，双眼的颜色很好看，却好像没有焦距，用一种平淡到怪异的神情看着自己的邻居。
　　“有什么事吗？”
　　她慢慢开口问,语气使她显得很平常，如果忽略掉她脖子上还没结痂的伤痕以及染红的整片领口和发梢的话。
　　“你好,Lucy,我们是你的邻居,你应该知道的。”
　　罗飞飞用自己很容易使人降低警惕的这张脸友好地笑着，但也与门保持了一米的距离：“我们受镇长的委托给你们装饰圣诞节，我想问问,你家里有圣诞树吗？”
　　“圣诞树？”
　　Lucy平淡地重复一遍，垂下眼似乎是想了想，继而摇头：“没有，我家里没有圣诞树。”
　　“那么，请问有哪里可以弄到松柏吗？”
　　罗飞飞继续问：“我们想给你们做圣诞树，你知道哪里有松柏吗？”
　　“松柏？”
　　女人像机器人一样,又重复了一遍罗飞飞的疑问,许久才眨了一下眼睛：“后山，树林有。”
　　“那,请问哪里是后山呢？”
　　面对对方挤牙膏式的回答，罗飞飞好脾气地接着问。
　　“那边就是后山。”
　　她说着，一只手从门缝里伸出来，指了个方向。
　　“谢谢你。”罗飞飞朝她礼貌地笑笑，后退两步离开她屋门口的石阶。
　　在她即将合上门的前一瞬，罗飞飞突然想起什么，又问：“请问，有没有斧头或是锯子，或是任何可以砍树的东西？”
　　Lucy关门的动作滞了半瞬，接着继续将门合上，从门缝里飘出一句话。
　　“院子里有，你们自己拿。”
　　三人在她的院子角落里找到一把斧头，两把锯子。
　　三个道具合在一起跳出道具介绍：
　　【道具：锯子/斧头】
　　【使用方法：锯/砍】
　　【详情：Lucy家的锯子/斧头，可以用来锯/砍比碗口细的木材，太过勉强它们的话会折断哦。】
　　简而言之，就是除了砍小树外没什么卵用的道具。
　　不过显然它们曾经被用来砍过木材以外的东西——罗飞飞看着每一个道具上都沾着的陈旧血迹，脑袋里冒出锯子和斧头的一百种用法。
　　忽视掉道具上可疑的血迹，罗飞飞和罗菲各拿起一把锯子，祁羽扛着斧头，三人往Lucy指的方向出发。
　　所谓的后山，是与镇口相反方向的一座矮山。
　　那边镇子边缘的两座房屋间有一条小路直通往山上，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一脚下去没到小腿肚。
　　好在山矮，山路也不陡峭，虽然有厚厚的积雪掩埋，还能看出脚下是一条人为开出的路。
　　小心一点慢慢走，也不至于会脚一滑滚下去。
　　要是沿着山路一路滚下来，怕是能滚成巨大的雪球，推都推不动。
　　罗飞飞一边爬山一边苦中作乐地想。
　　砍树的道具在三人手里变成了拐杖。
　　深一脚浅一脚的，大约走到半山腰，面前出现了一片矮小的松树林，高矮正好适合做室内圣诞树的那种，简直是为他们特意准备的。
　　“就是这吧。”祁羽走在最前面，转头对后面两人说，他微微喘着气，呼出一团团的白雾。
　　“嗯，挑合适的下手吧。”罗飞飞点点头。
　　山上的雪更深了点，厚厚的雪可以掩埋住许多东西，有时候并不是小心就有用的。
　　砍树就需要他们离开山路往树林走进去，在大雪天，普通的动作也变成富有危险性的事情。
　　“都小心一点，不要勉强。”罗飞飞嘱咐着，后面一句是看着罗菲说的。
　　尽管罗菲一直以来并不是需要人多照顾的人设，但对作为同伴的女孩子，罗飞飞多少会发挥绅士精神格外关照一点。
　　“我说，你们别小看我。”罗菲喘着气，脸颊已经被冰冷的空气冻得通红，声音却还很有活力，“虽然比不上你们，我也从来不是拖后腿的。”
　　“那是那是，我们菲姐谁敢小看。”祁羽那边已经倒下一棵树，他望着树干砸下扬起的雪花，拄着斧头，笑得很是社会。
　　适合放在室内做圣诞树的树都不大，没多久就能砍下一棵。
　　三人分工，没过多久就砍了二十来棵。
　　想再多砍两棵时，祁羽手中的斧头却不堪重任，没出息地断裂开。
　　这是道具耐久度降到了零，他总不可能徒手砍树，祁羽随手将道具丢在雪地里，准备将砍好的树往回运。
　　被丢到雪地里的斧头一沉，定了两秒，忽而深深地陷进去，消失在视野中，下方传出重物坠地的声音。
　　紧随着，以斧头落下去的雪地为中心，盖着的那层雪塌陷下去，塌陷边缘不断扩下，直扩到祁羽站立的位置边缘，才堪堪停下。
　　“怎么回事？”
　　罗菲在五米远的地方问，她听见声音回头只看到一个大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罗飞飞离得近，小心地凑上前看了眼，轻轻吸了口气：“……你还真是命大。”
　　洞底部有几根竖起来的尖刺，不知道是不是做来当做捕猎陷阱的，如果掉下去，八成会变成肉串。
　　“幸运也是我的优点。”
　　祁羽毫不吝啬地往自己脸上贴金，同时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几块雪团随着他的动作滚入洞里。
　　不想再待在这种不知哪儿就会一脚踩空的地方莫名丢了命，三人合作将砍下的二十来棵树在山路上排好。
　　讨论了一下要怎么运输，祁羽从罗菲手中接过锯子，就近锯了几棵不粗不细的树，将它们的枝杈全部锯掉，变成光秃秃的圆柱体。
　　完成这一系列操作后，两把锯子也彻底报废了。
　　他们将这些圆柱体横在山路上，再将他们要运回去的树放在上面，做成简易的运输带。
　　尽管是挺费事的办法，但总好过直接拖下去。
　　好在山不高，大概在下午三点左右，他们带着二十来棵没有装饰的圣诞树回到了镇上。
　　罗飞飞大口喘着气，因为戴着帽子围巾，感觉声音都包裹在体内，自己听自己的喘气声变得特别响。
　　他已经想瘫在雪地里不动，就这么等着第二天圣诞老人再来一趟灭口好了。
　　从头到尾圣诞节装饰亲力亲为，连圣诞树都要自己砍，全部工作还都是在冰天雪地里进行，也不知道是哪个丧心病狂的人想出这种磨炼人意志的任务。
　　是想干什么？培养出个军人来吗？
　　他不知道这些任务的意义是什么，他只知道，等从游戏出去谁再让他装饰圣诞节，他就把那人的头拧下来安在圣诞树最顶上当成最亮的星。
　　休息片刻，就着最近的一户人家，罗飞飞敲响了门。
　　每个仿佛空屋的房子里都有人居住，有人慢吞吞地应了门，屋门一打开，又是难以忽视的那股味道。
　　可以的话，真不想进去给他们搞装饰。
　　罗飞飞累得懒得表现出惯有的礼貌和温和，没什么感情地平铺直叙：“我们来给你安圣诞树。”
　　躲在门后的男人看见他们身后拖来的松树，眼珠子微微一动，很快将门全部打开，给他们让出路。
　　他们将树随意挑了个地方立好，对着绿油油的树，想到镇长提过的要求。
　　每家都要有圣诞树，然后，嗯……还要红白装饰。
　　罗飞飞扫了一眼整间屋子，都是灰暗的颜色，连唯一的红桌布都已经发了黑，他如果是圣诞老人看到用这种东西装饰，大概会在线暴躁。
　　他在屋子里搜索的视线与屋主人直勾勾的目光对上，索性开口问道：“你家里有什么红色白色的东西，可以用来装饰圣诞树的吗？”
　　屋主人眼珠子也从自己家这一边扫到另一边，得出与罗飞飞一样的结论，却忽然露出从见面以来的第一个表情。
　　他提了提嘴角，肌肉有点僵硬，但还是勾成了笑容：“有的，红的白的，有的。”
　　罗飞飞刚想问他在哪里，就见对方突然拿起一边墙角柜子上放着的锤头，抬手扬起。
　　没料到对方猝然发难，罗飞飞心里一惊，脚还未来得及做出后退的动作，肩膀已经被祁羽抓住，稳稳地往后一拉。
　　祁羽的背算不上宽阔，但比任何其他的都令人安心，尽管不是需要被保护的那类人，这样的举动在冰冷彻骨的世界让罗飞飞心里难免暖成一滩春水。
　　而对方的锤头并没有朝他们砸过来。
　　始料未及的，男人举起锤头用对杀父仇人的气势狠狠朝自己的脑袋砸过去，那颗本就不算坚固的脑壳立刻像被夹了的核桃，脑壳碎得四分五裂，脑仁也如核桃仁一样跟着四散开。
　　男人“咚”地倒在地上，脸朝上，握着锤头的手垂在身侧，锤头也重重地砸在地上，地板上出现带着血迹的凹陷。
　　他的脑袋开了花，血汩汩地从碎裂的脑壳里涌出，在地板上摊开，空气里那股难闻的气味变本加厉地涌上来。
　　祁羽和罗飞飞直面对他站着，多少都被溅上了奇怪的东西。
　　特别是祁羽，他被精准地溅在脸上，已经维持不住云淡风轻的微笑，眼神微微暗了，是要砍人的前兆。
　　脑袋碎成这样，倒在地上的男人都没有断气。
　　他甚至表情都一点没变，嘴角上扬着，还能问：“嘿嘿嘿，你看，红的白的，可以用来装饰，拿去用吧。”
　　罗飞飞实在忍不住，被眼前的景象和空气里弥漫的味道熏得想干呕。
　　谁特么！要用这种东西装饰圣诞节啊！


第110章 氪命的第一百一十天
　　祁羽用手背嫌弃地擦掉脸上被溅到的东西,至于衣服上的，已经懒得管了。
　　从男人脑袋里蹦出来红白物体像是已经腐烂了多日，气味比普通新鲜的令人更加难以忍受，罗飞飞甚至怀疑对方身体里已经长满了蛆。
　　祁羽维持不住笑容，脸色黑沉下来，想砍人。
　　但罪魁祸首已经躺在地上脑浆迸裂，先他一步把自己弄得凄惨无比，祁羽觉得就算是把他四肢卸了也不会解气多少。
　　“这游戏迟早会因为过于血腥而被凉掉的。”罗飞飞从祁羽身后站出来,看见祁羽被正面溅了一身的样子，颇为同情。
　　祁羽扯出一个有点咬牙切齿的笑容：“内测的目的不也包括测试玩家的接受程度么,或许公测前是该改一改了。”
　　“比起游戏会不会凉,我们还是把操心的事情放到眼前吧……”
　　罗菲也有点崩溃,虽然没被溅到，但女生总是比男生更在意整洁的，场景和气味让她想逃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她反手将屋门打开,外界冷冰冰的空气席卷进来，立刻觉得舒服不少。
　　这时，躺在地上的人却试图抬起头，用只剩半张完好脸的脑袋对罗菲说：“嘿朋友，关个门好吗，挺冷的。”
　　废话,脑袋破个洞,能不冷吗。
　　“不，你不冷。”罗菲不容拒绝地说,转头问罗飞飞他们，“我们真要用这些东西……装饰圣诞树吗？”
　　“我不想……”
　　罗飞飞也对这些NPC的变态程度绝望了，这特么是圣诞节吗，万圣节也不玩这么大的。
　　希望这场游戏的玩家里没有信耶稣的……
　　不然他毫不怀疑他们会跟游戏公司打官司。
　　最终，几人从屋子的厨房里找出一些厨具，用铲子将地上那些需要打上马赛克的物体铲到锅里，再从圣诞树顶上慢慢浇下去。
　　那些半固体从树尖缓缓流下，竟然奇异地凝在了树枝上，远远看去像是圣诞树上裹着一层红白相间的酱汁。
　　做完这一切，罗菲第一个冲出门外，没一会儿就从门口传来克制不住的干呕声。
　　罗飞飞和祁羽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丢下东西匆匆离开这间充斥着味道的房子。
　　三人在雪地里呼吸着新鲜空气，望着洁白的积雪，恨不得要钻进去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一遍。
　　缓了好一阵，他们才敲响了第二间屋门。
　　这座房子的主人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戴着半月形的眼镜，一双浑浊的眼珠从镜片上方看着几人，面目慈祥。
　　可她的脖子上也有着清晰新鲜的伤痕，显然，也不再是个正常的人了。
　　她的屋子里也并没有任何红色白色可以用来装饰的东西，罗菲不死心地问：“线呢，没有缝衣服的线吗？”
　　“噢，你提醒我了，孩子。”老太太说着，露出的笑容让满脸皱纹都加深了一圈，“虽然没有线，但我有头发呀。”
　　她说着，就慈爱地笑着抓住自己头发，用手一提，将整颗头沿着断口提了起来。
　　“……”罗菲跟她面对面说话，面对这样猎奇的壮举，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老太太被提起的头上，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地说话，面容慈祥依旧。
　　她将自己的头倒过来，把满头白发在脖子的断口上滚了一圈，立刻变得斑斑驳驳，红白相间。
　　“你看，这样不就有红色和白色了吗？”
　　老太太说着，双手把自己的头捧到罗菲面前。
　　罗菲白着脸，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双手捧着老太太的头，一副随时要丢掉的样子，不知所措。
　　祁羽从屋里找到剪刀，将老太太的白发剪了几搓下来，洒在圣诞树上。
　　临走前，祁羽把头还给老太太，给她端正地安好，还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说：“老人家，以后别随便把头摘下来。”
　　老太太扶了扶自己的头，“嚯嚯嚯”地笑着摆手：“没事没事。”
　　第三户人家，依旧没找到能用来装饰的东西，那人把头摘下来，从伤口洒了点自己的血在雪地上，然后捧起被血染红的雪来给他们用去装饰。
　　第四户人家，开门的小女孩把自己家养的白色小鸟捏死，让他们拿去装饰。
　　当第五户的人提出用自己的肠子装饰圣诞树时，罗飞飞他们已经见怪不怪，完全接受了这种设定。
　　他们脸色都没变一下，罗菲只是对那人说：“你等等，我们出去一下，你挖完了喊我们。”
　　那人应下来，当他们再次进屋时，他甚至已经自己将肠子一圈一圈缠上了圣诞树，完全不用他们操心。
　　罗飞飞面无表情地对他竖了个大拇指，三人转身离开。
　　接受了一下午挑战底线的重口味洗礼，几人回到自己位于镇子中部的房屋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半。
　　这个时间，无论去哪里敲门都再没有人给出回应，似乎整个镇子都在准备进入睡梦。
　　他们将今天的最后一棵松树拖入自己的屋子，在壁炉旁不远安置好。
　　在屋子里下意识看了一圈，几人发现，果然在他们的屋子里也没有红色白色的东西，连早晨出现在屋里的红白礼物盒也不见了。
　　三人默了一会儿，默契地同时将目光转向蹲在壁炉前熟睡的白猫。
　　猫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危险，耳朵一动，抬头看着他们，因为亲眼见过它的死而复生，几人总觉得它的眼神颇为诡异。
　　但是，这是一只白猫，因为断过头，脖子那边的毛是红色的。
　　这不是……现成的吗？
　　那么多活死人都一路见过来了，难道他们还会怕一只猫？
　　管它是什么怪物，先抓了再说。
　　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轻笑，猫咪满身的毛立刻炸了开，背对壁炉弓起身子对着他们，发出威胁的声音。
　　“抓住它，别让它跑了。”祁羽眉毛一抬，“不然我们只能把赵明明的尸体挖出来装饰了。”
　　祁羽这话只是随口一说，就算真抓不到猫也走不到那一步，但余下两人脑袋里立刻冒出他们三人“鞭尸”同伴的画面。
　　不不不，人干事？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被三个两脚兽不怀好意地看着，猫感受到十足的威胁，低低地吼着朝正对面的罗飞飞蹭的一下跳起。
　　罗飞飞没躲没闪，反而张开怀抱等着猫自投罗网，猫见机不对，爪尖一点往旁边飞窜过去。
　　门关着，它再逃也逃不出多远。
　　三人一猫一阵惊天动地的鸡飞狗跳后，猫终于被祁羽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嘶叫着张牙舞爪，情急之下甚至想断头保平安。
　　奈何祁羽早有准备，手指捏在它脖子上的伤痕两侧，稳稳地粘合着，没打算给它任何机会。
　　逃脱不掉，猫安分下来，转而选择对着面前的罗菲可怜地喵喵叫，企图用可爱的外表唤起敌人的同情心。
　　“真可怜啊，小东西。”
　　罗菲也不怕它早就不是个活物，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没办法了，为了我们，你就牺牲一下吧……唉，反正你也早就死了。”
　　惨无猫道的，猫被他们拎着尾巴挂在了圣诞树上。
　　人猫大战很耗体力，三人瘫坐在沙发上看着咸鱼一样挂在树上的猫，感觉比砍树还累。
　　距离进入今晚的睡眠时间，还有五分钟。
　　罗飞飞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处于完全放松的状态，轻轻笑道：“我希望这一段以后不会被公司剪出来。”
　　“为什么？”
　　罗菲已经合上了眼，大脑放弃思考，累得想立刻睡过去，丝毫没有起身跑去楼上房间睡觉的意思。
　　想到今早在楼上一开房门见到赵明明没有头的尸体，还是有点惊悚的。
　　睡在凶案现场的隔壁，即使只是一会儿，也让人觉得瘆得慌。
　　“这段要是公开，我们绝对会被说‘虐猫狂人’。”
　　祁羽笑着替罗飞飞解释：“也不知道是谁虐谁……”
　　罗飞飞刚刚手背上还被猫爪子狠狠挠了一下，都懒得处理，这会儿停下来被旁边的祁羽拉过去仔细看了看。
　　“疼吗？”祁羽问，还轻轻吹了口气。
　　罗菲抬起半个眼皮看了眼窝在同一个沙发里的两人，提了提嘴角，调整姿势偏过了头。
　　“猫挠一下而已，不疼。”
　　罗飞飞想抽回手，祁羽握得有点紧，他一抽倒是真牵动了伤口，迟来的感觉到疼痛。
　　“你养过猫吗？”
　　罗飞飞问祁羽，不过并没有等对方回答，继续说：“我小时候家里养过，是我硬要带回去的一只小野猫。”
　　“嗯？我倒是没养过。”祁羽松开手，人却又靠近了点，“然后呢？”
　　“小猫嘛，不懂事，也怕生。”罗飞飞轻轻碰着自己的伤口，“那时候我也小，老想去跟猫玩，还不长记性，后来我就经常被挠得这一块那一块的。”
　　“再然后，那只猫就被我妈送人了。”
　　回忆起小时候的事，罗飞飞轻笑着闭上眼：“现在如果还活着，应该已经是只很老很老的猫了。”
　　“唔……那你被猫抓后去打疫苗了没？”祁羽听完后问。
　　“……啊？”听到这个问题，罗飞飞奇怪地睁开眼，“我不记得了，好像没有吧？反正我活到了现在……”
　　“以后要是再被猫抓，记得打疫苗，别抱侥幸心理。”祁羽给罗飞飞塞过去一个抱枕，“当然，游戏里的不算。”
　　不知道对方的重点为什么会歪到那个地方，罗飞飞只觉得困意上涌，用抱枕当枕头侧躺在沙发上，打了个深深的哈欠，敷衍着应道：“好好好……”
　　时间一到，客厅里只余壁炉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与悠长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三人姿势各异地陷在沙发里，即将迎来又一次的平安夜。


第111章 氪命的第一百一十一天
　　游戏里的时钟飞速转动,黑夜白昼交替，平安夜的早晨，一刻不歇地悄然而至。
　　时间一到，沙发里窝着的三个人差不多同时眼皮微动，缓缓睁开眼。
　　罗飞飞眼皮一抬，正好看见祁羽斜倚在沙发上，也半抬着眼皮，从扎起的头发里落下的细碎刘海遮住了眼角。
　　他抬手将它们随意地往上一抹,又有几根不听话地落下，祁羽就没再管它们,就着这样懒散的姿势对罗飞飞开口道：“早啊~”
　　“早。”
　　罗飞飞慢吞吞地揉了两下眼睛,想到这一天又将要干的一堆活和要面对的诡异居民,不太想从柔软的沙发里爬起来。
　　“早上好。”罗菲跟两人打招呼，她面对着圣诞树的方向，第一眼就先看到还挂在树上的猫。
　　猫被挂了一晚还精神到不正常,看见三人醒了，又讨好似的喵喵叫，可惜，并没有任何人产生心软。
　　罗飞飞在沙发里赖了挺长一段时间，站起身打着哈欠，又伸了个绵长的懒腰,一小截白皙的腰随着伸展的动作从毛衣下摆露出来,平坦的小腹旁隐约能看见人鱼线。
　　一大早就看见这样诱人犯罪的画面，祁羽吸了口气,转身自告奋勇地去厨房泡咖啡。
　　没一会儿，祁羽带着咖啡回到沙发旁。
　　他先是递给罗菲，再将另一杯送到罗飞飞手中，笑道：“提个神，我放了奶和糖。”
　　“谢谢。”
　　罗飞飞接过，芳香的咖啡味立刻沿着鼻腔钻满四肢百骸，的确令人精神一振。
　　屋子里还是有股奇怪的味道，但相比其他人家里的基本可以忽略不提，在这儿待了一晚，三人也已经习惯了。
　　喝完战前的咖啡，三人裹上衣服，准备再次踏入外界的凛凛寒风中，接受来自圣诞老人的考验。
　　门一打开，先引人注意的就是笼罩住整个镇子的温暖阳光，就如前天的一样。
　　似乎这个镇子的天气也是固定变化的，罗飞飞猜想，今天晚些时候又该下雪了。
　　他们沿着往上山方向而去的路线在镇子里行走，在某户人家的院子里发现了一个电锯，罗飞飞一拉，上面裹着的雪花乱飞，扑了三人一身。
　　这是个好的开头，或许昭示着一天的顺利，有了电锯，砍树的速度会快上几倍。
　　再走了一段路，他们又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找到一辆板车，顺手也拉上山用来运输树木下去。
　　三人拉着车到昨天砍树的地方，地上的大坑还在，用废掉的锯子也还随意地丢在雪地里。
　　因为阳光照射的关系，树上的积雪也被晒化了不少，掉落的时候又被低温冻住，结成一串小小的冰棱，聚在一起亮闪闪的，营造出清新又华丽的效果。
　　虽然比起挂在屋檐下的那些大冰棱，这些锯齿样的小冰棱看上去不成气候，但在这种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游戏里，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电锯只有一把。”
　　祁羽从板车里拿起锯子，一拉拉绳，电锯飞转着发出轰鸣声，他边往树林走边说：“你们先在这等等，聊会儿天，待会儿去帮我搬倒下的树就行。”
　　“我们轮流吧？”罗飞飞伸手拽住祁羽，提议说。
　　“用不着，有电锯很快的。”祁羽转过来拍拍他的手，脸上素来迷之自信的表情令人安心。
　　罗飞飞没再坚持，但不断调整着自己的位置，确保祁羽一直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随时做好有个万一就冲进去的准备。
　　他全神贯注看着祁羽的背影，心随着一棵棵矮树的倒地颤动着，时不时抬头看着高处树木上挂着的冰棱，生怕锯树的动静将上面的冰棱震落，重复那天赵明明的惨剧。
　　罗飞飞的这一点坐立不安，稍微注意一点的人都能看出来，更别提本就挺细心的罗菲。
　　待着无聊，她时而看着祁羽，时而又看看旁边的罗飞飞，忍不住扬唇轻轻地一笑。
　　“？”这一笑让罗飞飞分了神，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
　　“没什么。”罗菲看着不远处又一棵树倒在地上，笑容更加玩味，“只是有点羡慕，你们的感情是真的很好呢。”
　　罗飞飞一怔，倒灌进一口冷风，呛得连咳数声。
　　那边祁羽正好在电锯发动的间隙里，听见这几声咳嗽，抬头往他们这边看过来，见没什么事，才往下一棵树走过去。
　　见到罗飞飞的反应，罗菲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在当事人面前一点破，她的八卦之心也刹不住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罗菲索性趁热打铁地问：“你放心，我对这些没有歧视的，我就好奇一下，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游戏前就认识吗？”
　　“……啊？没有的事，你在说什么？什么在一起？我们游戏前不认识啊。”
　　罗飞飞企图装傻萌混过关，顾左右而言他地指了指已经被祁羽锯倒的几棵树：“那个，我们去搬过来吧，节约一点时间。”
　　“行。”罗菲点点头答应了，跟着他一起往林子里走过去。
　　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问问题：“说起来，我第一次看到祁羽的时候他是跟一个女孩子一组的，那时候那队的颜值让我忍不住记忆很深。不过奇怪的是我之后再也没看到过那个女孩，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很惹眼才对……”
　　罗飞飞脚底的雪一陷，看起来像他走着走着突然崴了一下。
　　罗菲继续说：“诶对了，你有没有看到过公司前几天发的新宣传片？把第一关的一些片段剪进去了，祁羽跟那个女孩子也在，啧啧，那女孩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那个片段真是帅我一脸。”
　　“哦……”罗飞飞应着，心里警铃大作。
　　她干嘛突然提到这些？难道发现那个“女孩”是他了？
　　“但是第二关再碰到你们的时候，感觉祁羽跟你已经很熟了。”
　　罗菲回忆说，跟罗飞飞一人一头抬起一棵树，往板车的方向走过去：“所以我在想，如果你们第一关没有遇到过，那应该就是游戏前认识的。”
　　“但、第一关的人，我都见过，并没有你。”
　　因为用力，罗菲断断续续地说着：“既然，你说你们，以前不认识的话……”
　　“那可能，只有一个答案了。”
　　两人将树放上板车，罗菲一手撑在板车上轻轻喘着气，抬头看着对面的罗飞飞，说出自己的推测：“罗飞飞，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觉得有点眼熟，仔细想想，那个女孩子挺像你的。”
　　罗飞飞：“……”
　　“而且，”罗菲接着说，“我记得那时候那个女孩子说，她叫‘罗罗’。我记得，祁羽是叫你‘罗罗’的吧？”
　　……
　　好可怕。
　　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为了一颗八卦之心而掘地三尺的劲儿真是太可怕了。
　　“你……记性真好。”罗飞飞叹了口气，事到如今，第一关的女装大佬给他的阴影已经淡了很多，被人突然挖出来，也没有特别羞耻。
　　都被这样有理有据地推测出来了，他只好点点头承认：“对，是我……不过你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从一见面就在观察他们？罗飞飞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地方。
　　猜测得到证实，罗菲露出得意的微笑：“对长得好看的人投以特别的注意，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好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而且似乎还顺带被她夸了一下颜值？
　　尽管不是特别在意自己的脸，听到这样的话，罗飞飞心里还是有点飘飘然。
　　“言归正传。”罗菲还没说完，两人准备去搬第二棵树时，她神神秘秘地说，“我那天看见了。”
　　“……看见什么？”罗飞飞瞬间把自己这些天干了什么都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好像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在海边的那个晚上。”
　　看见罗飞飞瞬间变化的瞳孔，罗菲弯起的唇角笑得愈发莫测：“你跟祁羽，没有去那个山洞，对吧？”
　　罗菲的话，让罗飞飞不可控制地回想起那晚发生的事情。
　　充斥天地的星空下，突如其来却又是预谋好的一场告白。
　　唇上陌生又熟悉的触感仿佛又透过回忆重现。
　　以白雪作为背景，罗飞飞的脸从耳根开始，后知后觉地一点一点红了。
　　不用他回答，这个表现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罗菲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用过来人的语气道：“你们会幸福的。”
　　“不是，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罗飞飞回过神，辩解着，有点心虚。
　　虽然他们确实还不是那种关系，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底气。
　　可能是因为想到祁羽说要追他的时候，那个认真的神色，让他没有办法逃避。
　　罗菲听见他苍白无力的辩解，敷衍着：“好吧，就算不是吧。”
　　罗飞飞放弃了挣扎，将第二棵树送到板车那，回头继续干活。
　　再往树林里走进去，看见祁羽迎面拖着一棵树走回来，手里拎着断掉一截的电锯。
　　他无可奈何地扬了扬电锯：“看来也是个一次性的，砍了二十来棵，不知道够不够。”
　　“没事，不够再想办法，先这样吧。”
　　罗飞飞只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突然间不敢跟祁羽对视超过一秒，与他擦肩而过。
　　“罗罗？”
　　这样的反常让祁羽起了疑，反手想拉住他的胳膊，一滑，直接握住了对方冻得冷冰冰的手。
　　奇怪了，两只手明明都是冰冷的，碰在一起却有点烫人。
　　罗飞飞想把手缩回来，没成功，祁羽更奇怪地看着他：“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冻的。”罗飞飞冷静两秒，脑袋飞转着给自己找理由，“刚刚我用雪抹了把脸。”
　　“好端端的，你干嘛用雪抹脸？”祁羽失笑，问他。
　　“有点困，想睡觉，给自己精神一下。”罗飞飞脑袋里蹦出什么就说什么。
　　“是这样？”祁羽往他那边走近了些，问，“那现在呢，感觉还困吗？”
　　“还、还有一点？”罗飞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末尾的语气带上了疑问。
　　刚回答完，眼前的人突然很轻地笑了一声，唇上紧接着印上软软的、有点冷的触感。
　　“这样醒了吗？”祁羽不敢过分，一触即分，看向罗飞飞的眼底满是笑意。
　　罗飞飞微微睁大了眼，看上去的确精神不少，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还是揍他一顿。
　　另一边的罗菲远远地听着罗飞飞给自己找借口，她本来在隔岸观火地看戏，从她的视角看过去，祁羽拉着罗飞飞说话，越靠越近，然后低下头，后脑勺突然把罗飞飞的脸整个挡住了。
　　虽然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也没看见，但谁都能看出发生了什么，特别是罗飞飞重新出现在视野时那副被轻薄了的良家少男样。
　　突然被一把狗粮齁住，罗菲觉得，自己倒是真应该捧一把雪洗个脸。


第112章 氪命的第一百一十二天
　　能玩到这一关的心理素质都比大部分人高太多,罗飞飞很快从猝不及防被轻薄的窘态恢复过来。
　　他平淡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先是瞄着祁羽的脸，最终视线下移，在祁羽肩头打了一拳，同时压着声音语气微怒地警告：“别得寸进尺。”
　　他想打脸来着，不止一次想，但祁羽这张脸长得确实不错，虽然时常露出欠收拾的表情,但到底下不了手去破坏。
　　在见到祁羽之前，罗飞飞倒不知道自己还是个死颜控。
　　隔着厚厚的衣服,罗飞飞那一拳根本没打在实处。
　　不轻不重的,不论是从旁观者的角度还是祁羽本身的感觉,倒更像是欲拒还迎地推了他一把。
　　被打了一拳又被骂了，祁羽反倒一脸愉悦。
　　他轻佻地勾着唇，嘴上继续道：“嗯？这种程度的事我之前不是已经对你做过了吗,只能算寸，还没到进尺呢。”
　　刚尝了甜，祁羽说话语气有些荡漾，轻飘飘的又拐了个弯，让人不由得顺着语境往下想到一些有的没的。
　　亲吻是寸，那么尺的话,就是……
　　“你、真是……”罗飞飞及时止住自己脑袋里冒出的东西,刹住话，省得对方又从某个字眼里抠出什么能任他发挥的东西来。
　　罗菲还在后边看着呢,祁羽一直不要脸，他多少还是要脸的。
　　“咳……”看戏的罗菲脸色也有点红了，在祁羽又说出什么惊天之语或是做出什么惊天之举前不尴不尬地轻咳一声。
　　她转移话题道：“那个，抓紧时间，把树都运下去吧，还有很多家没有装饰呢。”
　　“嗯，来了。”
　　罗飞飞赶忙应着，从祁羽手里抽回还被拉着的那只手走向最近的一棵树，滚烫的感觉却还停留在手背上。
　　祁羽将手上那棵树送到车上，也回来帮忙。
　　三人合力，不一会儿就将锯下来的树装满了板车，祁羽拍拍袖子上沾的雪花，一句话也没多说，自己主动去拉车，罗菲和罗飞飞则在两旁边扶着，免得车上的树因为颠簸半途掉下来。
　　罗飞飞放空着自己，无意间一抬头，看见对面罗菲朝他眨了眨眼。
　　他眉头微皱，果然下一刻见对方视线落在祁羽背影上，又看向自己，笑得意味深长，用口型道：“祝你们xing福。”
　　说完，她像吃饱了瓜，一脸满足地看向前方，还叹了口气，几秒后敛了奇怪的表情，恢复以往正经成熟的模样。
　　罗飞飞满脑袋飘着MMP的弹幕，目视前方，至于她说的到底是哪个xing，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接着昨晚的活，等待着他们的下一家正是Alice所在的房子。
　　祁羽走在前面，有节奏地笃笃笃敲响了房门，扬声道：“Alice，开个门。”
　　语气熟稔，好像里面住着的是多年的朋友，而他们是来朋友家串门的。
　　事实上，相对这一关的其他人而言，Alice的确算得上是熟人，尽管并不是好的一方面。
　　静默片刻，门在祁羽面前打开，浓烈的腐臭味夹杂着死亡的气息，立刻扑了几人一头一脸。
　　呕……过了一夜，似乎味道更加过分了些，好像里面有三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又产生了什么化学反应。
　　Alice躲在门后，露出的半边脸上，一只眼在黑暗里注视着屋外的人。
　　她紫色的眼睛不再明亮，黯淡的眼珠中，蕴藏着无尽的怨愤之色。
　　“你们，来做什么？”
　　Alice阴森森地开口，声音恍若藏在阴沟里的毒蛇，冰冷怨毒。
　　“来给你送一棵圣诞树。”
　　祁羽侧开半边身子，指了指门口停着的板车：“镇长让我们来的。”
　　“……呵。”
　　Alice轻轻地冷哼一声，她一眨不眨地瞪着眼，忽的从眼底涌上一层猩红。
　　紧随着，鲜红的血液顺着眼角在她脸颊上滑落，眼睛在哭泣，她的嘴角却扬成活人到达不了的程度，幽幽地笑了起来。
　　“不需要。”她眼睛瞪得目眦欲裂，阴恻恻地说，“早点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我早就跟你们说过，我早就恳求过你们的……”
　　没让三人说话，Alice“砰”地将门合上，暴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晚了，晚了！现在做什么都晚了！”
　　“滚，给我滚！”里面有什么东西发出碎裂的声音，狠狠撞在门上，“滚！不想死就给我滚！”
　　“……哇哦。”
　　门板在面前一震，祁羽小小地惊呼一声，后退几步回到车边。
　　第一次被拒绝，三人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怎么办？”罗菲问，“这家不装饰的话，任务可能不算完成？”
　　“能怎么办，快跑吧。”
　　祁羽说着就去拉车：“你没听她说什么吗？再留着我们就要被她弄死咯。”
　　两人才不信祁羽会怕任何形式的威胁。
　　但，把难搞的题目放在最后做，是从小学时候就深知的道理。
　　“我有一点在意的……”
　　往下一家去的路上，罗菲一直在回想着刚刚Alice的话：“她说，‘现在做什么都晚了’，这句话，总觉得……”
　　“瘆得慌？”祁羽接口问，“我也觉得。别人都欣然接受，到这里突然被拒绝，一堆同样的东西里突然冒出的异类，肯定是别有深意的。”
　　他说着，走到另一家的门前，抬起手：“让我们来求证一下。”
　　昨天他们就有试图从这些NPC口中问出些什么，但经常答非所问，问着问着就飘向诡怪的方向。
　　问了一圈，也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这次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对他说明了来意，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三人将树运进家里，走在最后关上了门。
　　屋子里难以忍受的气味在门合上后将几人死死裹住，罗飞飞觉得这游戏可能想用这种气味谋杀他们。
　　他们将圣诞树安好后，并没有急着询问对方有没有能用来装饰的东西，祁羽捂着鼻子，语气嫌弃：“你家什么东西这么臭？”
　　男人面无表情地抬起自己胳膊闻了一下，摇摇头。
　　又闲聊了两句，对方机械地回应着，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对了朋友，我想问一下。”祁羽看着对方，问，“你喜欢圣诞节吗？”
　　“……”男人眉头皱了皱，嘴角用奇怪的弧度扭曲两下，像是被人强扯着拉出一个笑容，“喜欢。”
　　看这表情，喜欢就有鬼了。
　　“我也喜欢，普天同庆嘛。”祁羽点点头，接着问，“我很好奇，你见过圣诞老人吗？”
　　男人没有焦距的瞳孔似乎颤了颤，不摇头也不点头，许久没有回应。
　　罗飞飞捂着口鼻，皱着眉闷闷地问：“你是不是怕圣诞老人？”
　　对方猛地看向他，面无表情的脸一瞬间有点吓人。
　　“你觉得，今天我们给你装饰了圣诞树，圣诞老人就不会生气了吗？”祁羽接着问。
　　男人又转头看向他，响起清晰的骨节咔咔声，好像是从他脖子那传过来的。
　　“我……”许久，男人张了张干裂的唇，“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怔怔地看着圣诞树，目光茫然，魔怔似的重复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一直一直重复着，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两片嘴唇上下张合着几乎要变成螺旋桨。
　　他这样子像是个濒临爆炸边缘的□□，三人警觉地往后退开，罗飞飞已经瞄准了旁边的窗户，随时准备破窗而出。
　　声音在已经听不清在说什么时，戛然而止，屋内猝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男人僵硬地扭着头，将三人挨个看了一遍，最后视线定格在圣诞树上，扯起咧到耳根的微笑，语调诡异：“最喜欢圣诞节了，嘻嘻嘻嘻，Merry Christmas~”
　　“……”都特么什么玩意儿。
　　祁羽镇定自若地问：“好吧，你有什么能装饰圣诞树的东西吗，要红色和白色……”
　　……
　　……
　　一路问下来，还是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罗飞飞略带疲惫地敲响又一户人家的门，里面过了会儿才响起脚步声，门没开，里面的人似乎透过门上的猫眼往外看了看：“什么事？”
　　“你好，我们受镇长的委托来帮你装饰圣诞节，能让我们把圣诞树搬进去吗？”
　　罗飞飞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完说了无数遍的这句话，静等开门。
　　“咔嗒”一声，门锁从里面打开，一位面色苍白的妇人出现在门后。
　　“谢……”罗飞飞抬头望着对方，刚说了一个字，突然愣住。
　　等等，没有……
　　这一家，没有味道？
　　被一路熏过来，突然没有那股难以描述的味道洗礼，这一变化实在是明显到难以被忽视。
　　后面两人立刻也意识到这一点，抬头看着妇人的眼神都带上了惊讶。
　　“谢谢你们，但我不需要圣诞树。”
　　妇人淡淡地开口，她微微侧身，一棵装饰完好的圣诞树正对着门的方向，立在屋中。
　　这是个人！
　　这是个活的！
　　罗飞飞突然意识到这一重要的信息，眼神一亮，表情瞬间变得温和有礼：“那请问，我们可不可以进去喝口水？忙了半天，我们都很渴了。”
　　妇人迟疑片刻，最后还是点点头：“进来吧。”
　　将几人迎进屋，妇人招待他们在沙发坐下，转身就去厨房给他们各倒了杯水。
　　“谢谢。”祁羽接过，看着妇人苍白得能看清血管的面容，笑盈盈地问，“不知道夫人能不能说说，您为什么还活着？”
　　妇人没有因为这句听起来颇为无理的话表现出任何惊讶，转身也坐在沙发一侧。
　　她端起面前早早沏好的一杯茶，吹了吹浮在表面的茶叶，低垂着眼慢慢开口：“我也想问，你们为什么还活着？”


第113章 氪命的第一百一十三天
　　互相问候对方为什么还活着,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友好风俗。
　　罗飞飞在沙发上端着一杯热水吹了吹，听完祁羽和妇人的对话，突然心大地觉得有点好笑。
　　噙着嘴角的一点笑意，罗飞飞抿了口水润润喉咙，听见祁羽笑了声接着说：“夫人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的。”
　　对方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祁羽又问：“我只是有些奇怪,您为什么会提前布置好圣诞树？”
　　“……不为什么。”妇人苍白而尖长的指尖在茶杯外沿摩挲着，她的眼神也与其他居民不同,虽然淡漠,但有活人的神采,与她待在一处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活着的气息。
　　她想了想，轻声补充道：“只是恰好猜到了而已，你永远不知道‘它’的要求会是什么,侥幸躲过一次，并不意味着下次就能没事了。”
　　“什么意思？”眼前的妇人定然是本关的关键线索，祁羽的目光看似随意懒散，实则紧紧盯着妇人的一举一动，追问道。
　　“我看你们有些眼生。”妇人没有直接回答祁羽的问题，反是从三人脸上一一扫过去,问,“你们是外来的？”
　　“是。”她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神看着罗菲,后者点点头回答，“我们是新搬来的，您没有见过我们很正常，是镇长交给我们布置圣诞节的任务。”
　　“……这样。”妇人颔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那倒是不奇怪了。”
　　“夫人。”罗菲身体微微前倾向妇人的方向，试探性地追问，“夫人，请问，这个镇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夫人抬首望着她，不答反问：“外来人，你们对这个镇子了解多少？”
　　“了解得不多。这个镇子叫圣诞镇，喜欢过圣诞节，有个很暴躁的圣诞老人，圣诞节布置得不让他满意的话就会被——咔。”
　　祁羽用有些随性的语气答着，后仰在沙发靠背上，微扬着头，抬手对自己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妇人听着他的描述，看不出情绪波澜，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才放下杯子慢慢开口：
　　“你们不知道，这个镇子，以前并不叫圣诞镇。”
　　来了，剧情推动。
　　罗飞飞登时提起了精神，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点，静静等着妇人继续。
　　妇人平铺直叙地说：“这儿只是个普通的镇子而已，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最多就是正好长在镇口的那棵树。”
　　“它非常高大，而且没有一点多余的枝杈，形状完美。”
　　“每年到圣诞节的时候，镇子里的大家会一起装扮小镇，特别是门口的那棵树。”妇人回忆着，大约是回想起了那热闹的场景，平淡的眼底终于蕴出一点暖意。
　　“我们会把它从树尖到树根都好好装扮一番，树尖通常是一颗亮闪闪的星星，树上会挂满装饰，圣诞夜通常会下雪，雪花积在树上，闪亮的灯泡透过积雪映出来，比平时的样子更加好看。”
　　“有时候，甚至会有外来人在圣诞期间特意来我们镇上，就为了看看这棵壮观漂亮的巨大圣诞树。”妇人似乎笑了笑，“那个时候，这棵圣诞树远近闻名，可是我们镇子的标志。”
　　“我们镇子以圣诞节闻名，但那时并不叫做圣诞镇，我们的圣诞节虽然很热闹，但……”妇人嘴角若隐若现的一点笑意逐渐变得暗淡苦涩，“但，也不至于，一直在重复圣诞节。”
　　“那现在这样是……”罗菲下意识看了眼屋子里摆放着的圣诞树，问。
　　透过窗户，还能看见他们砍来准备用去装饰的松树们，正安稳地堆在板车上，停在妇人家门口。
　　妇人顺着她的目光，也虚虚地望着自己家里那颗圣诞树，渐渐皱起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
　　“镇子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们的圣诞树招来了恶魔——一只恶劣的、贪得无厌的恶魔。”
　　恶魔？？？
　　罗飞飞喝着水，水杯遮住了他鼻子以下的部位，觉得故事的画风突然从惊悚走向魔幻。
　　“那是一只喜欢圣诞节的恶魔，喜欢到病态，喜欢到恨不得每天都是圣诞节，尤其喜欢别人为它布置圣诞节，所有人都是配合它玩圣诞节游戏的玩物，那只恶魔它——”
　　妇人顿了一会儿，将视线从圣诞树上收回来，再次凝视着自己面前的茶杯，这才继续道：“它，喜欢扮作圣诞老人。”
　　“……”
　　就算妇人不说，他们也能猜到那位无比暴躁残忍一言不合就斩首的圣诞老人是最最最有问题的。
　　但……喜欢圣诞节的恶魔？？？
　　罗飞飞一下子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才好，是你恶魔飘了，还是我主耶和华拿不动十字架了？
　　妇人像是没有注意到三人听到上面那段话后精彩的表情，继续轻声诉说：“那只恶魔不知从哪里来，它似乎一直在寻找自己喜欢的能享受圣诞节的地方，或许是被我们圣诞氛围吸引，它看中了我们这座有着巨大圣诞树的小镇。”
　　“这是我们镇子灾难的开始。”
　　“我记得那天，是一个平安夜的夜晚。”
　　妇人的思绪飘回一切发生的起点：“那天，就像所有的平安夜一样，我们将镇子和自己家里都布置得温馨漂亮，街道上回荡着圣诞的歌声，镇口的圣诞树也依旧闪耀。”
　　“那天夜里，当大部分人都陷入沉睡中时，恶魔降临了。”
　　“它杀死了圣诞老人，自己扮作圣诞老人的样子，进入每家每户，发放圣诞礼物。”
　　恶魔的圣诞礼物，肯定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东西。
　　果然，妇人紧接着说：“第二天起床，镇上所有的孩子都在自己床头的袜子里发现了小动物惨死的尸体。”
　　“噫……”
　　罗菲发出鄙夷的声音，这对小孩子该是多大的心理阴影。
　　“当人们以为是谁的恶作剧，忿忿地去镇长家里抱怨，想将恶作剧的人抓出来时，恶魔出现了。”
　　妇人闭了闭眼：“它当时附在一个孩子身上，用最孩童的天真语气和最令人不寒而栗的表情宣布，这个镇子是它的了，从此以后就叫‘圣诞镇’，镇子的圣诞节都归它所有，它想什么时候圣诞就什么时候圣诞，所有人都必须将镇子装饰好陪它一起过。”
　　“而每次圣诞节，它会作为圣诞老人验收成果，顺便履行圣诞老人的职责，按它的心情发礼物。”
　　妇人矮矮地发出一声气音，似是慨叹镇子的不幸：“说完它就离开了那个孩子的身体，孩子直直往后倒下去，还好他的母亲在后面抱住了他。孩子缓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吓得哇哇大哭。”
　　“一开始还有人以为是恶劣的玩笑，但从那时候开始，镇子就发生了让人无法欺骗自己的变化。”
　　“我们好像与世隔绝了一般，永远都是冬季，下一个圣诞节随时可能到来。”
　　“如果圣诞节的装饰让它不满意，就会出现可怕的后果，就像……前两天的那样。”妇人的手指握着茶杯，微微用力。
　　“最可怕的是，你永远不知道它满意的标准是什么，每次都不一样，就算这次侥幸对了，下一次谁也说不好……没有人可以永远幸运。”
　　“而如果这次的圣诞节让它满意了，圣诞节一过，所有的圣诞装饰就会一夜之间全部消失，等下次圣诞节到临前又要重新装饰……”
　　“圣诞节从最初温暖、快乐的节日，变成了所有人心里的噩梦。”
　　“那些没能让他满意的人……”妇人说到这里，停了挺长的一会儿，嘴唇微微颤抖着，“基本上，都不是人了。”
　　“我说不好他们是什么，但——我想你们一路过来已经见到过，那些人大概已经不能被称为‘活着’。”
　　“他们……都变成了它的所有物，倾尽一切地会去配合它装饰圣诞，配合它完成可怕的圣诞游戏。”
　　“这个镇子里的‘活人’究竟还有多少，我也不知道……”妇人颤着声深吸了口气，又轻而长地吐出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跟其他人交流过了，这个镇子，好像早就死了一样。”
　　理清了前因后果，罗飞飞了然。
　　这个镇子之所以死一样寂静，一是“活人”本就不多了，二是恐惧让大家不敢轻易出门。
　　至于为什么他们这几个“外来者”能进入这个与世隔绝的镇子安家……
　　对于这种主角标配的作死行为，罗飞飞不予置评。
　　“所以，您是因为之前就恰好布置了圣诞树，才免过一劫吗？”罗菲听完，抿抿唇问。
　　“是的，但即使能免过上一次，也不代表就能活过今晚。”妇人苦笑着，“恶魔，是很随性的，你永远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有什么惹得它生气。”
　　“你们是外来人，你们还活着，这里的规则可能对你们没有限制……”妇人沉吟着，忽而抬头望着他们，黑色的眼珠中隐隐闪着光。
　　“年轻人，我想拜托你们，可以的话，能不能救救这个镇子。”妇人双手交握在胸前，似是祈祷的姿势，“我不想死，在恶魔手下努力地活到现在，没有人甘心轻易丢掉性命。年轻人，你们是外来人，恶魔降下诅咒时你们并不在这个镇子，可能，也只有你们能消灭恶魔了。”
　　罗飞飞心道没死不是因为规则无效，而是命多，命少的那个已经圆寂了。
　　杯子的热水已经渐渐冷掉，罗飞飞放下不再温暖的杯身，绅士地笑了笑：“夫人放心，为了报答夫人的杯水之恩，我们三个也会全力以赴的。”


第114章 氪命的第一百一十四天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去,夕阳消失在镇子边缘，将自己遗留在这片土地的最后一丝光明与温暖尽数收回。
　　距离平安夜的十一点，只有五个小时四十五分钟。
　　罗飞飞说出接下委托的漂亮话后，妇人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系统隔了一会儿跳出熟悉的提示：
　　【开启最终任务：消灭圣诞镇的恶魔。】
　　前一个任务还没完成，下一个任务先冒了出来，倒还是第一次。
　　罗飞飞调出任务栏，看见【任务二】后面还是光秃秃的,下方并列着新鲜出炉的【最终任务】。
　　获得新任务，三人觉得也差不多了,起身离开妇人的房子。
　　妇人带着重燃起希望的眼神将他们送至门口,先前没什么特别表情的淡然脸上展现出长期神经紧绷后的疲惫。
　　“你们要小心,恶魔可能是任何人。”望着他们的背影，妇人动了动唇，说出最后的忠告。
　　“它可能以任何人的身份形式存在,可能会附在任何人身上，或者……不是人的生物。不要被它的外表迷惑，一定，一定要小心。”
　　这句话妇人说得又轻又慢，平添出令人不得不多想的恐怖感。
　　罗飞飞对她说了声“多谢”，棕褐色的木门合上,将妇人与他们再次隔绝开。
　　满载着松树的板车还孤独地停在门口不远处,三人朝它慢慢走过去。
　　“我们……还要继续布置圣诞节吗？”罗菲问，任务栏的这一项任务并没有任何变化,让人拿不定主意。
　　祁羽一手抚摸上松树粗糙的树皮纹路，注视着松树断口处的年轮，说：“按刚刚她说的，那恶魔那么随性，即使是我们大费周章跑断了腿累断了手把所有人家都安上圣诞树，它明天也可能觉得我们一根彩带没放对地方就找茬让我们凉。”
　　说完，他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插在口袋里说：“所以，与其做这种赌博似的无用功，还是赶紧把恶魔找出来弄死先。反正最终任务都出来了，做完就是过关，管第二个任务做什么。”
　　他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而且，没有人愿意继续跑东跑西地安圣诞树了，还要忍受每间屋子里令人晕厥的气味和匪夷所思的装饰方法。
　　比起这些，他们倒宁愿撸起袖子跟恶魔干一场，死就死了，痛快点。
　　“可说到底，我们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样消灭恶魔……”虽然一路游戏遇到的鬼鬼怪怪也不少，但大部分并不需要他们去“消灭”，这回手头上也没有什么看起来能用的道具。
　　“说到恶魔，我有个想法，”罗菲说，“这个镇子里有教堂吗？”
　　罗飞飞温文尔雅地一笑，用一种“你这不是废话吗”的眼神半斜着眼朝她看过去。
　　他呼出一口温热的气，面前出现一团白雾，在白雾渐渐消散的时候开口反问她：“这两天我们已经把镇子从头到尾跑了三四遍了吧，你觉得呢？”
　　罗菲没说话，教堂确实是没见着，但她觉得自己这个解题思路并没有问题。
　　毕竟说到消灭恶魔，正常人都会想到与之相克的东西，比如银器，十字架什么的，能有个驱魔人更好不过了。
　　emmmmmm……
　　虽然这些常识对于这个连圣诞节都敢染指的恶魔成不成立，确实不好说。
　　回想着妇人话语中的细节，罗菲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按刚刚那个阿姨的意思，恶魔可能是任何形态，可能会是任何人，可能会附在任何生物身上。”罗菲皱了皱眉，抑制不住产生些不好的想法，“我们也算是镇子上的人吧，那会不会，我们中间……”
　　“的确不是没可能。”祁羽赞同地点点头，“警觉一点不是坏事，好说，让我们验明正身一下。罗罗？”
　　听到祁羽叫自己，陷在自己思考里的罗飞飞侧过头看向他，从鼻腔里发出一节疑惑的单音：“嗯？”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亲我是什么时候吗？”祁羽随口就问，好像这个问题已经在脑子里徘徊了很久。
　　“？？？？”罗飞飞看着祁羽的一双瞳孔震惊地收缩着，被祁羽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弄懵了。
　　祁羽问句落下，罗菲的视线也立刻投射向罗飞飞怔然的表情，脸上就差写三个字：
　　“求详情！”
　　罗飞飞脑袋转了一会儿，才磨了磨牙开口，慢慢说：“记得，第一关结束的时候，我把你吻醒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祁羽反而愣了一下，罗飞飞看见他的神情，也怔了怔。
　　对啊，那个时候祁羽睡着，他应该不知道的！
　　那时候祁羽虽然有所察觉，但只是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他本想听到的回答也不是那次，但这回听见罗飞飞亲口承认，微愣过后笑得露出八颗整齐的牙，拉长了音：“哦~”
　　“……”罗飞飞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这个我不记得，不算。”没想到，祁羽竟然还耍起了赖，“第二个问题，我们第一次睡在一起是什么时候？”
　　罗飞飞：我%#￥@#￥￥……￥%#…………&
　　罗菲：？？？？？！
　　原来这两个人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吗？！
　　罗菲深感自己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又佩服于祁羽在外人在场的情况下用这种问题验明正身的勇气。
　　“……”
　　罗飞飞顿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说：“第四关结束，温泉旅行的时候。”
　　温泉旅行？？！
　　这种一听就非常适合做各种酱酱酿酿事情的活动！
　　罗菲仿佛看见一颗巨大的甜瓜放在自己面前，等待采撷。
　　“嗯，你是我的罗罗没错。”祁羽满意地朝他伸出手，做出“请”的姿势，“到你了，问我吧。”
　　罗飞飞半眯着眼想了一会儿，轻轻扬起嘴角：“我问你，你在第三关游戏的身份是什么？”
　　祁羽笑容出现轻微的漏洞，只一瞬间又恢复神色。
　　他大大方方地说：“那个啊，贝尔兹公爵家的大小姐。”
　　“嗯？大小姐？”罗菲忍不住重复一遍。
　　“嗯。”祁羽看着她微笑，“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罗菲憋着笑，嘴上否认，脑袋里已经出现了画面。
　　也难得他还能记得角色名字，见祁羽脸皮厚得爆出黑历史也对他造不成影响，罗飞飞难得有点挫败：“好吧，是真的祁羽没错。”
　　轮到罗菲，由祁羽问了个“第二关第一个死掉的人是谁”这样简单的问题，也证明了清白。
　　三人互证对方不是恶魔附身后，将话题的重心重又带回如何找到恶魔上。
　　恶魔可能是任何人，甚至不是人的生物，换言之，要找到他并不容易。
　　他们总不可能把镇上所有的生物都检查一遍，且不说这期间恶魔会不会随意地跳来跳去附身，时间也是明显不够的。
　　而恶魔会主动现身的时机，似乎只有夜晚，它作为圣诞老人派发礼物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们是强制睡眠的，只能任对方宰割。
　　不过……剑走偏锋，或许能把恶魔逼出来。
　　“我有个想法。”祁羽说着，挑起一边唇角，脸上是熟悉的痞里痞气微笑宣告着他想搞事，“你们说，这个恶魔最初是因为什么留在这个镇子的？”
　　按妇人讲述的故事……
　　“圣诞节？”罗菲顺着他的思路，不太确定地回答。
　　“圣诞节哪都有，但是……”祁羽循循善诱，朝罗飞飞微仰着下吧，拉长了说话的尾音。
　　罗飞飞眉间一动，捕捉到他话里的意思：“恶魔选择这个镇子，是因为那棵第一无二的圣诞树。”
　　“Oh，我的华生，you got it~”祁羽对罗飞飞竖起一根手指，右上角不断减退的倒计时并不能给他带来紧迫，轻松惬意地玩梗。
　　罗飞飞自动无视掉他的梗，脑袋里冒出那棵巨大圣诞树的模样，眉头轻轻蹙起：“你莫非是想……”
　　“嗯。”祁羽的嘴角上扬，越发邪气，“搞破坏，我们最在行了不是吗？”
　　“会不会有点乱来？”罗菲从这番对话也明白了祁羽想做什么，不由朝圣诞树的方位看过去，那棵圣诞树实在很大，从这里都能看见从层层房屋遮挡中高高跃出的那颗星星。
　　“万一这么做惹恼了恶魔，我们控制不住事情的发展，要怎么办？”罗菲担忧地问，“而且就算破坏掉圣诞树，也不代表就会对恶魔产生什么伤害，它也并不一定就会离开镇子……”
　　“难道你觉得，现在事情的发展就在我们控制范围内吗？”祁羽像听见了好笑的事情，挑着眉反问。
　　在这一点上，罗飞飞倒是能与祁羽保持一致，毕竟两人表面上看起来性格不一样，实际上里子里都是生命不息搞事不止的个性。
　　当然，两人都有搞事的资本，那些没资本却去搞事的，已经收拾行李回家了。
　　罗飞飞抬手轻轻抚着自己下巴，瞻前顾后干不成事，他对祁羽的提议思考了两秒表示同意。
　　做出决定后，罗飞飞对罗菲说：“罗菲，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破坏掉圣诞树会不会让恶魔放弃这个镇子我们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罗飞飞顿了顿，眯着眼，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与祁羽如出一辙。
　　只不过这样的微笑在祁羽脸上展现出的是邪里邪气，而用他这张温和的脸表现出来，是截然不同的腹黑，像一只素来温顺的小猫躲在暗处，突然露出了利爪和獠牙。
　　罗飞飞扬着嘴角：“那么暴躁的恶魔，怎么会原谅破坏圣诞树的人呢，肯定是要予以制裁的……”
　　“到时候，不用我们费尽心思去找它，它按奈不住自己就会跳到我们面前，送上门来。”


第115章 氪命的第一百一十五天
　　夜色渐沉,奶黄色的圆月跃上光秃秃的枝头。
　　平安夜的夜晚，看着这样的场景，明明周围都是圣诞节的装饰和音乐，却给人无限恐怖万圣夜的感觉，空无一人的街道，拐角随时可能窜出一个全身冒血的怪物。
　　距离夜里十一点，只有四个半小时。
　　三个被恶魔溜了几天的玩家，决定孤注一掷彻底惹恼对方,搓搓手准备把恶魔按进雪地里揍到形神俱灭。
　　“确认一遍。”三人在镇子里一通乱晃，寻找能够破坏圣诞树的道具,罗飞飞问,“你们的复活卡都还多吗？”
　　毕竟不知道这个恶魔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万一出来以后他们搞不定，保不齐又要集体刷掉一条命。
　　“我还有三张。”罗菲如实交代老底，“你们呢？”
　　罗飞飞说：“四张,够死的。祁羽？”
　　祁羽走在最前面，听到他这么问笑了声：“别担心，多得很，多到就算你们的用光了我还能顺手给你们复活。”
　　“哇……大佬。”罗菲真心实意地感慨一声，“真让人安心。”
　　“你怎么有这么多条……”
　　话说一半，罗飞飞仔细想了想,跟着祁羽这么多关,好像还真只见他在这一关刷掉过一条命。
　　……这人真是，人帅钱多命还多,不管是游戏还是现实里都很有资本，目前看来除了做饭还是个十项全能。
　　但做饭什么的，并不重要，有钱还怕吃不到饭？
　　等等……
　　罗飞飞打住自己的想法，这种评价对方的方式，他是在把祁羽当相亲对象看吗？
　　不不不不，不能够。
　　感觉自己受祁羽各种毫不掩饰的示爱影响，越来越被他牵着走了。
　　祁羽听罗飞飞半晌没下文，回头看了他一眼，与罗飞飞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千分之一秒间，罗飞飞的视线躲闪开去，像偶尔想做个坏事却被老师抓住的乖学生。
　　祁羽奇怪地看着他：“罗罗？”
　　“没事，”罗飞飞欲盖弥彰地摸了摸鼻子，“嗯……我以后再也不在你面前说命多了，比不过比不过。”
　　“你刚刚是不是在想什么？”祁羽敏锐地察觉到罗飞飞的小动作，问。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罗飞飞语调平缓地回答，面无表情，无懈可击。
　　“行吧。”祁羽应着，转身走进面前一户人家的院子，随意地瞥了瞥，忽而眼神一亮，吹了个打着转的口哨。
　　“Lucky~”他弯腰捡起院子角落里堆着的三把斧头，随手丢给身后两人一人一个，“走吧，砍柴去。”
　　“用这个砍圣诞树吗？”罗菲看着详情里表示它只能砍碗口粗的树，有点迷茫，“会坏吧？”
　　“不是砍圣诞树。”罗飞飞在这方面总能分外理解祁羽的想法，解释道，“是给这个镇子来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
　　罗菲一开始还没明白篝火晚会的意思，直到跟着他们将本打算用来做圣诞树的那批松树砍成柴火，堆在了镇口巨大的圣诞树下面。
　　如果整棵圣诞树被火点燃，那大概是一场直冲云霄的最盛大篝火晚会了吧。
　　“我想我们还是需要点油。”罗飞飞用指甲掐了把堆在底下的柴，“毕竟不是干木头，直接点可能点不着。”
　　“比起油，我们好像连火都没有……”罗菲抬头环视着周围的场景，喃喃着，“唔……有电，如果浇上油的话我们可以破坏掉电线，用电的火星来打火……”
　　“你好像想太复杂了。”祁羽哂笑道，“回一趟我们的屋子，你会有惊喜的。”
　　他这么一提醒，罗菲恍然大悟。
　　对啊，壁炉啊！
　　那个从早烧到晚里面木材一点也不会烧光的长明灯式壁炉，那可不就是现成的火吗！
　　三人回到他们的房子，打开门，暖烘烘的空气夹杂着闭塞在屋里而越来越奇怪的气味扑面而来。
　　猫还挂在树上，垂着脑袋一副魂归大地的样子，但在他们走向壁炉时瞬间炸开毛，张牙舞爪地挣扎起来，挣得整个圣诞树都跟着晃动，随时能整个倒下。
　　“别动。”罗飞飞偏头看着那只猫，微微皱起眉，“再动，就拿你熬油。”
　　“喵……”猫听懂了这句威胁，动作一僵，竟然真的一动不敢再动。
　　壁炉劈啪作响，赤红色的熊熊燃烧，将整个壁炉前的沙发区域映出一块半弧形的暖红。
　　祁羽也不怕烫，从厨房里找了块布沾湿了水，裹在手上就伸进了壁炉中。
　　而下一刻，本来平和的壁炉突然窜起三米高的火焰，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祁羽整个人裹进了烈火中。
　　火直窜到快碰到圣诞树的地方，猫嘶叫着想往后躲，再次炸开了全身的毛。
　　“祁羽！”罗飞飞失声喊道，没有经过思考就往火里扑过去，被罗菲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
　　下一刻，一团火人猛地从烈火中冲出来，动作连贯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压灭掉大半的火，露出里面裹住的人形。
　　壁炉里的火在人逃离的一刻又收回成原来的平静状态，之前的暴走像是恶劣巫师的恶毒魔法。
　　罗飞飞和罗菲赶紧上前，抄起沙发上的靠垫往祁羽身上有火的地方猛拍。
　　“你没事吧？”火很快被全部拍灭，罗飞飞架住祁羽扶起来，眼神从对方的发梢扫到脚趾。
　　“没事没事，多大点事。”祁羽拍拍衣服上沾到的灰，刚被烤了一遭，他的发尾都烧焦了，发出蛋白质被火烧的烧焦羽毛味，脸上有点灰，身上因为冬□□服穿得厚，倒是没有哪里觉得疼。
　　不过在这些个游戏里，这也不是他最狼狈的样子，想想以前更惨的比比皆是。
　　因此，他也没觉得在罗飞飞面前这样会丢脸什么的，神色自然。
　　“这火不能用。”确认祁羽没有烧伤后，罗菲说，三人已经不自觉地离火三米远，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站在沙发背侧看向壁炉，“我们要想别的办法，不行的话就把圣诞树附近的电线弄断，用火星点火吧。”
　　“嗯，别碰这边的火了，我们先找油吧。”罗飞飞也说，“不一定要油，别的助燃物也行，我想想，比如……”
　　他说到这，三人的脑袋里忽然都冒出一个满脸大胡子，整天醉醺醺的形象。
　　“酒！”
　　*
　　距离决定生死的夜里十一点，还剩两个半小时。
　　三人再次出现在镇长门口，这回与先前几次见镇长都不太一样，亲眼见到过他把自己的头按在自己脖子上“复活”过来，说一点也不忌惮是不可能的。
　　“笃笃笃。”
　　祁羽打头阵，敲响了镇长的门，里面不多久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唔？是你们啊。”
　　镇长打开门，手中十年如一日地抓着那瓶好像永远也喝不完的酒，觑着眼睛醉眼朦胧地看着他们三人。
　　“晚上好。”祁羽的视线从他通红的鼻头往下落在那瓶酒上，意图不能更明显了，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那个，圣诞老人托我给您带个话。”
　　听他皮得飞起，罗飞飞瞪了眼祁羽的后脑勺。
　　镇长的大胡子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他如之前一样说句话就仰头灌下一口酒，喝法相当豪迈，又不少酒从嘴边滑下落在胡子上，与干涸的血迹混在一起，胡子在灯光下水淋淋地反着光。
　　“哦？圣诞老人让你说什么？”镇长宽大的手掌将嘴巴胡子满头满脸地一抹，哈出一口浓得能将古怪气味盖掉的酒气，问。
　　“圣诞老人说他想喝酒。”祁羽对着镇长手里的酒瓶勾勾手指，“镇长，可不可以借你的酒一用？”
　　镇长顺着他的动作抬起手里的酒瓶，打着酒嗝，似乎在迟钝地运转大脑思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他将酒瓶抱在自己怀里，皱起眉：“不行不行，我只有这一瓶酒！”
　　“可是不交出来，圣诞老人会生气的。”祁羽朝他伸出手，又勾勾手掌，“镇长，你也不想圣诞老人生气的吧？”
　　圣诞老人生气这件事，即便是酒精充斥着大脑，也让镇长短暂地露出一丝纠结。
　　但下一刻，他将酒瓶抱得更紧，眼神露出凶光：“不可能，年轻人，你们……在骗我吧？”
　　一瞬间，罗飞飞冒出“这个人喝这么多酒，一定毛孔里都充斥着酒精，直接拿去点火也不错”的想法。
　　这念头很有这个镇子的风格，罗飞飞在祁羽身后默默注视着镇长，跃跃欲试。
　　“对啊，”祁羽微仰着头，用俯视的角度朝镇长抬起唇角，“我们就是在骗你。”
　　说罢，冰棱从他袖口里滑出，倏忽间抵在镇长脖子上。
　　“镇长，你的脖子可是断过的，很脆弱吧。”
　　祁羽轻声问着，另一手伸向对方还抱在怀里的酒瓶上。
　　“哼，年轻人，你以为这样……喂！”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祁羽的冰棱和企图抢走他酒瓶的手上，没注意到他身后的罗飞飞，后者麻溜地伸手一抓，用力将酒瓶从他怀里拽了出来。
　　罗飞飞抓了酒瓶丢给远远等在后面的罗菲，后者精准地接住，穿着高跟鞋在雪地里往圣诞树的方向跑得飞快。
　　祁羽抬脚踹在镇长软绵绵的肚子上，镇长被踢得退回屋子里，又被紧跟着合上的屋门关在房内。
　　镇长咆哮着，被抢了酒像被抢了老婆一样，用力撞击门，力气大得要把门连带着抵住门的罗飞飞和祁羽都撞飞出去。
　　罗飞飞竖起手指倒数三二一，两人同时快速闪到一旁，里面的人猝不及防地用力一扑，跌跌撞撞地面朝下趴进雪地里。
　　趁镇长还没能爬起来，罗飞飞和祁羽同时跳上去，一通猛锤。


第116章 氪命的第一百一十六天
　　接过酒瓶,罗菲踩着高跟鞋一刻不停地在雪地里朝圣诞树的方向狂奔而去，漆黑的夜与雪白的景中，夜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往后飞起。
　　街道上空悠悠而来的圣诞歌徘徊在耳边，罗菲剧烈喘着气，一时间，感觉自己背负着全镇的希望。
　　在巨大的圣诞树下刹住脚跟，罗菲原地扶着膝盖急促地喘息两声，紧接着不敢停顿,“啵”的一声拔开酒瓶口的塞子。
　　浓烈的酒味从窄细的瓶口涌出，罗菲走到树根下,将这瓶好像永远倒不完的酒尽数洒在树根的木柴上。
　　做完这些,罗飞飞和祁羽也远远地跑了过来。
　　“镇长追过来了吗？”罗菲手里握着空酒瓶,问。
　　“追不过来了。”祁羽伸出一根大拇指指着身后，笑容狡黠，“趴在那呢。”
　　罗菲露出“那就放心了”的表情,松了口气：“酒我都洒上了。”
　　“好的，下面我来。”祁羽应着，撸起袖子往圣诞树走过去。
　　“祁羽。”罗飞飞喊住他，顿了顿才接着说，“小心点。”
　　祁羽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回头看着罗飞飞,蹬鼻子上脸地眨了下眼：“怎么办呢,我感觉需要一个BUFF——‘罗罗的祝福之吻’。”
　　罗菲有点没眼看，抬手嗅了嗅自己手心被染上的酒味,深深吸了一口。
　　啊，醉了醉了，她醉了。
　　“不，你不需要，你命多。”罗飞飞冷漠地抱着手看向他，“快点，别让酒精都挥发了。”
　　祁羽调戏了一下已经得到满足，对罗飞飞笑得很愉悦，摆摆手去使用自己堪比猴子的爬树技能。
　　底下两人见祁羽爬上大概两三层楼的高度，枝叶动了动，他顺着伸出来的枝杈往靠近树叶的地方爬过去，墨绿色的枝叶和色彩缤纷的圣诞装饰间伸出一只修长白净的手。
　　那只手抓住缠在圣诞树上的灯泡电线，两手用力猛地一扯，断头处出现肉眼可见的细小火花。
　　他一松手，断掉的电线落入树根。
　　与此同时，祁羽从枝头往外一跃，差不多是跟掉下去的电线同时落在地上。
　　即使是再微不可查的火星，落在酒精浓度很高的酒上也会立刻燃起熊熊烈火。
　　“滋啦啦”闪着电流的电线垂在地上，火花与酒精接触，腾地顺着酒泼洒的痕迹窜开，一路点燃了浸满酒精的木材。
　　祁羽双脚着地，膝盖微微弯曲缓冲，但脚下这块地不太稳，脚踝一崴，往前踉跄了两步。
　　罗飞飞看到他扯断电线的时候就往这边小跑过来，时机掌握得正好，在他极速下坠时站在落地点前一点的位置，稳稳地接住一时没站稳的祁羽。
　　而这个没站稳，在祁羽看见罗飞飞亲自来接自己后，水分一下子就大上了天。
　　他见势立刻将脚踝崴了的伤势扩大成脚断了一样，往前扑进罗飞飞怀里。
　　罗飞飞一颗心落回心脏，也没觉得哪儿不对，偏过头看着对方趴在自己肩上的侧脸：“没事吧？”
　　他的呼吸拂过祁羽耳畔，耳朵露在外面本被冻得发红，碰到对方温热的呼吸，另一种程度的红倒是显示不出来了。
　　身后，火焰顺着树干往上直窜，大半棵树已经淹没在一片火红中。
　　树上的装饰被火烧焦、烧化，噼里啪啦往下落，树根周围三四米的雪地都化作一摊污水。
　　“我没事。”祁羽头埋在对方颈间，轻轻吸了口气，闷闷地说，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
　　罗飞飞放下心，也没把对方推开，就着这样的姿势抬头望向圣诞树顶端。
　　树尖上那颗星星还映着夜空一闪一闪地亮着，好像下面轰然而至的烈火与它毫无关系。
　　但很快，火顺风而长，直窜到树顶，闪烁的星星在明明烈火中彻底失去光彩。
　　整棵圣诞树刹那间变成一棵火树，无数的树叶与装饰品燃着火从树上落下。
　　罗飞飞带着祁羽往后退了数步，免得树上落下的东西掉下来伤到他们，抬头看着眼前称得上壮观的景象，脑袋里冒出一个词：火树银花。
　　挺好看的，他觉得。
　　这样子的圣诞树，远比之前的样子壮观美丽得多，也特别得多。
　　“你能站起来吗？”罗飞飞觉得自己挂在身上的人越来越重，要抗住一个比自己高的男性的重量，还是有点吃力的。
　　“我脚疼。”祁羽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娇滴滴的话。
　　罗飞飞回过神，终于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
　　不是，祁羽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他被附体了吗？
　　他盯着祁羽像是赖在自己肩头的脑袋，微微皱起眉：“等等，你是不是……”
　　这时，随着圣诞树的燃烧，周围的气氛瞬间陡变。
　　这把火像是将整个镇子的电路都烧坏了，街道上可见的所有灯光都忽闪忽闪，接触不良似的明灭不定，晃得人眼花。
　　镇上随处可闻的圣诞歌也在空中转了个弯，变成播放器没电的声音，音调急转直下，猛地降了三个八度，每个音都被拉长成诡异的调子。
　　像是恶鬼即将出场的背景音。
　　三人警惕起来，不用罗飞飞推，祁羽就从他怀里站起身，目光凛然地朝街道尽头看过去。
　　晦暗不明的街道覆着白雪，雪地上，一只几乎要与雪堆融为一体的小小白色身影出现在尽头拐角处。
　　它踏着雪飞快地奔跑，目标明显是烧红了半边天的这棵树。
　　“咦，它怎么……”
　　罗菲喃喃着，问话刚问出一半，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底。
　　那只白色的猫脖子上还有一圈红痕，是他们屋里被挂在圣诞树的那只没错。
　　但……它极速往这边奔跑，在跑至镇口“Merry Christmas”的牌子下时，骤然拉长了身形。
　　下一瞬，它已经嘶吼着扑向祁羽，亮出闪着血光的利爪，如一排刀刃一样直取性命地当头劈下。
　　祁羽刚想往旁边闪躲，但脚一用力立刻感觉到疼痛，停滞的一瞬间，致命的利爪已经伸至眼前。
　　罗飞飞心脏猛地漏了一拍，用力将祁羽推开，是千钧一发之际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祁羽被推得朝旁边踉跄两步，利爪有惊无险地擦着发梢刮过去，罗飞飞的胳膊来不及收回来，留下四条血淋淋的伤口。
　　“嘶——”罗飞飞颤抖着倒抽了一口冷气，伤口很深，没伤到骨头也肯定伤到了筋，这条胳膊算是废了。
　　好在那个猫变成的东西一击没成没再管他们，直直冲到离着火的圣诞树三米远的地方，背对着三人，呆呆地怔在那儿。
　　一时间，那个看着火光的背影竟然有点落寞可怜。
　　这就是恶魔？
　　这东西像猫又不像猫，长得极其抽象，恶魔的本体就是这样的东西？
　　“你们……”
　　恶魔开口吐出人话，声音沙哑，但带了点猫的腔调，充满了愤怒与怨毒：“你们竟然，对我的圣诞树……你们这些人类，你们竟敢！”
　　“原来你会说人话啊。”祁羽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抬起下巴睨着它，“你这玩意儿就是恶魔？”
　　“你们烧掉我的圣诞树……”有一根烧断的树枝带着火砸下来，它后退一步躲开，继而转头用那张似猫似人的脸恶狠狠瞪着三人，“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以树木被火焚烧的声音和空气中漂浮的变调圣诞歌作为背景音，后方的镇子里似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回过头，果然看见镇子里的人密密麻麻地从自家屋里钻了出来，就如那天早上来认领自己的头时一样。
　　这些其实早就死去的居民，早就是恶魔的囊中物了。
　　留着他们在这儿，只是陪恶魔玩这场荒谬的圣诞游戏而已。
　　“我要把你们剁成肉泥！”
　　恶魔说着，伸手一抓，手里骤然出现一把漆黑的鱼叉。
　　小叉子，恶魔标配呢。
　　罗飞飞捂着手臂流血到麻木的伤口，木然地想。
　　祁羽手中握着冰棱，但除此之外几人没有适合的武器，面对身后的活死人大军和眼前的恶魔，三人聚在一起，像被狼群捕食的弱兽。
　　“它怕火。”罗菲压低了声音对两人说，“它刚刚在躲火，还记得那会儿屋子里火变大时猫的反应吗？”
　　她提醒着，罗飞飞和祁羽即刻反应过来。
　　兽类都怕火，但既然他们这只猫其实是恶魔，用兽类怕火解释就说不过去了。
　　这只恶魔怕火。
　　罗飞飞双眼紧盯着恶魔，小声问：“还有酒吗？”
　　“都在刚刚洒光了……咦？”罗菲举起还握在手里准备当武器的酒瓶，回答着，突然一怔。
　　这酒，当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
　　“祁羽挡住这些人。”罗飞飞语速飞快地作出决定，“罗菲把酒泼到恶魔身上，不要害怕，你的反应可以的。”
　　“你呢？”祁羽握着他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问。
　　“我。”罗飞飞轻轻地哼了声，满脸不好惹的表情，“报我胳膊的仇。”
　　说完，他轻轻拨开祁羽的手，面色不善地往圣诞树的方向冲过去。
　　与此同时，身后的活死人大军以各种各样扭曲的姿势团团围过来，祁羽无法顾及两边，只能选择相信罗飞飞，全力挡住这群臭烘烘的“人”。
　　恶魔见有人不怕死地敢朝圣诞树跑过去，怒不可遏地举起叉子朝罗飞飞刺去，立刻感觉到身后一凉，是罗菲快准狠地用酒泼了他满身。
　　“人类，你找死……”恶魔立刻丢下罗飞飞，调转方向，对罗菲露出獠牙。
　　罗菲将酒瓶往它丢过去，后者扬起利爪将酒瓶撕得粉碎，瓶子里余下的酒又洒了它满头满脸，罗菲则趁着空荡抬腿就往混乱的活死人群中疾奔。
　　另一边，罗飞飞很快跑至树下，火焰燃烧的高温让他没一会儿就满头大汗。
　　他抬手够向最近的一根着火的树枝，没受伤的手用力想掰断它，没想到被火灼烧着的树枝韧劲却还很大，折不断。
　　无奈，他只能抬起受伤的胳膊一起用力，忍着疼，死死咬住下唇，手臂上本没有再流血的伤口又被唤醒，鲜血几乎将整条胳膊连着肩膀浸湿了，又被高温蒸干。
　　“咔嚓”一声，树枝终于被他折断。
　　树枝温度很高，握着很烫。
　　衣服被掉下来的火花点着了点，罗飞飞索性一边往外冲一边脱下衣服，用衣服包裹着树枝手握的部分，双脚稳稳地踏在化为雪水的地上，飞快地朝在人群中追杀罗菲的恶魔冲过去。
　　着火的树枝像象征胜利的火把，划开混杂着各种嘶鸣声的空气。
　　“喂！”恶魔的利刃就快划开罗菲的后背，罗飞飞远远冲恶魔喊了声，恶魔动作一滞，一时间，所有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
　　紧接着，罗飞飞扬手用掷标枪的姿势将手中带着火的树枝朝着恶魔的方向迅速掷过去。
　　如同一支火弩，树枝不偏不倚地朝恶魔呼过去，恶魔后退两步抬手一挡，树枝立刻被他挥出的空气划成四五段。
　　但被酒精浇透了的东西，只需要一点点星火，就可以万劫不复。
　　一颗不起眼的火星落在恶魔的利爪上，立刻顺着他满是酒精的身体窜开。
　　恶魔的身体又如猫一样满是毛发，是易燃物，火烧得旺盛。
　　就如同它心心念念的圣诞树一样，它也变成了冰冷夜晚的一小坨篝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恶魔的嘶鸣声划破长空，盖过了任何的声音，它因为痛苦在活死人群中乱窜一气，有不少活死人也被他过上了火，但他们不会疼，还在继续着扭曲的动作。
　　罗飞飞他们渐渐停下动作，退至旁边，默默看着逐渐连为一片火海的恶魔和它的爪牙们。
　　恶魔几次想拉他们入火海，被火灼烧的眼睛比血还红，满是要将人拉扯着一起坠入地狱的恶毒。
　　然而它的计谋并没有能够成功，它周围的爪牙们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拼了命地从各个方位抓住恶魔，如同从炼狱归来索命的厉鬼。
　　恶魔也没想到自己会在阴沟里翻船，它咬牙切齿、目眦欲裂地对几人嘶吼着：“你们，给我，等……”
　　而最后威胁的话都没能说完，它就化作一摊焦黑的灰烬，再也没有了兴风作浪的本事。
　　恶魔消失的一刻，镇上的居民们也停止了动作，断线人偶一样变为一具具真正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被火烧化的雪地上。
　　……结束了。
　　罗飞飞捂着自己疼到没有知觉的胳膊，身体一放松，跌坐在满是泥水的地上。
　　系统莫得感情的声音在混乱过后显得尤为空寂的世界响起：
　　【叮！最终任务已完成，恭喜玩家44号成功通关！】
　　【玩家44号注意，一分钟后将登出游戏进入结算界面。】


第117章 氪命的第一百一十七天
　　“玩家44号开始结算。”
　　“任务一失败+0分。”
　　“任务二未完成+0分。”
　　“完成最终任务＋60分。”
　　“通关贡献度＋20分。”
　　“玩家44号总积分80分,本轮排名第一，获得复活卡x1，目前累计复活卡x5。”
　　“是否退出游戏？”
　　“……是。”
　　在结算界面，身体在游戏里受的伤害都平复了，罗飞飞活动着胳膊，缓缓舒出口气。
　　看着任务一和任务二的结算，他很想吐槽，那两个任务根本就是没什么必要并且完成也没有任何卵用的东西。
　　况且按游戏发展,也不可能会完成的吧。
　　从游戏退出，所有的感知逐渐回归现实,罗飞飞在游戏舱的黑暗里睁开眼。
　　躺着休息了一会儿,他按下身旁的开关,扶着舱门走向外界的光亮。
　　不出意外的，祁羽已经倚在他游戏舱旁边低头在手机上不知道噼里啪啦打些什么，听见动静,想扶罗飞飞出来，伸过去的那只手悬在空中，被后者无视。
　　祁羽习以为常，一秒也没顿地收回自己口袋里，问：“饿吗，带你去吃饭？”
　　罗飞飞站起身理了理衣服,还没回答,抬头看见一高一矮熟悉的组合往这边过来。
　　相互打过招呼，崔子源用手指抵着自己眉心,沉痛地说：“我觉得这辈子都会对圣诞节产生阴影了……”
　　“没事，就当一年两次万圣节好了。”祁羽很看得开，又问了遍，“饿吗，带你们去吃饭？”
　　单独想把罗飞飞带出去不一定会成功，但如果崔子源从中推动就不一样了，上几次的实验结果可以证明。
　　谁知道崔子源这回有点蔫，摇摇手说：“不了不了，暂时没什么胃口。”
　　林亦初见状说：“我陪他，你们去吃饭吧。”
　　祁羽把目光投向罗飞飞，嘴角上扬的弧度没变，从他的眼神中罗飞飞读出了期待。
　　吃饭就吃饭呗，罗飞飞点点头：“好吧。”
　　想了想，他又关照道：“阳阳，没胃口也多少吃点。”
　　崔子源已经完全习惯这一称呼，自己都不觉得哪里不对了，应了声，旁边林亦初也说：“放心。”
　　一瞬间，罗飞飞觉得自己像个要托付儿子的老母亲。
　　嗯？不对，为什么是母亲？
　　没等他仔细思考为什么理所当然把自己放在“母亲”而不是“父亲”的位置上，祁羽已经在脑袋里瞬间搜索过本市好吃的餐厅，一边在手机上搜什么一边问：“吃中餐还是西餐？”
　　“……中餐吧。”罗飞飞被打断思路，想了一秒回答道。
　　“行。”祁羽说着，想了想又问，“吃鱼吗？”
　　“吃。”罗飞飞说。
　　“喜欢烤的还是煮的？”祁羽已经带着人往外走，“红烧还是清蒸？或者喜欢鱼片类的？火锅类的？”
　　见祁羽差不多要把全世界所有鱼的做法都问个遍了，罗飞飞索性直接说出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想吃蒸汽石锅鱼。”
　　祁羽脚步一顿。
　　“这么……便宜的？”
　　吃个鱼还想怎么样，难不成你要带我去吃什么国家保护动物吗？
　　罗飞飞并不是很能懂有钱人家的想法，说：“祁少爷，对于我们平民而言，正常外出吃饭就是这种价位的。”
　　祁羽也不是那种对便宜东西不屑一顾的富二代，从他会带罗飞飞去路边小店吃东西就看得出来。
　　只不过他本打算定个米其林三星餐厅之类的地方，罗飞飞突然这么一说，落差大得一时没反应过来。
　　“行，既然你想吃。”祁羽没有反驳，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本市的蒸汽石锅鱼，在电梯抵达负一层时已经权衡过做出选择。
　　当然，有钱人对于未知事物的权衡，就是找了家价位最高、环境最好的。
　　*
　　将那辆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的跑车停在一堆大众现代丰田中间，两人抵达祁羽选择的店家门口。
　　服务员热情地将两人请进屋，将他们带去一个两人座，祁羽扫了眼周围，问：“有包房吗？”
　　“有是有，但……包房是八到十人桌，您只有两个人……”
　　服务员有些为难，这会儿快到晚饭的高峰期，店里已经大半的位置都坐了客人，包房晚上是要用来招待大桌人的。
　　“哦，那八到十人一般消费多少？”祁羽状似随口地一问。
　　罗飞飞听到这话，眉头一跳。
　　“一千多吧。”服务员如实回答，“看情况的，点得少的不到一千，多的可能两千。”
　　“那就按两千算。”祁羽说着，直接往包房走过去，“可以吧？”
　　服务员一愣，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年轻小伙子是什么意思。
　　真是奇了怪了……服务员跟上前，心道开这样的店都能遇到人傻钱多的。
　　满意地得到包厢，祁羽点了几条据说肉质最鲜美但也最贵的鱼，问罗飞飞：“还想吃什么配菜吗？”
　　两千块花都花了，不多吃点罗飞飞都觉得亏，挑着菜单上贵的涮菜点了几份。
　　点完菜，服务员收回菜单，微笑道：“您好，我们这边的鱼都是现称现杀的，您其中一位要不要跟我们去看看……”
　　“不必了，你们自己挑自己称就好。”祁羽没让她继续说下去，随意地道。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顿了一秒，微笑依旧，转身退出包间。
　　罗飞飞看了眼关上的门，视线落回旁边祁羽身上，问出一个来的路上就想问的问题：“为什么要来这么远的店里吃饭？”
　　他明明记得公司两条街远的地方就有一家店，刚刚祁羽却开车带他溜了大半个市。
　　“我不知道哪一家好吃。”祁羽说着，打开自己刚刚的搜索页面递到罗飞飞面前，“这家看起来好像最好。”
　　罗飞飞瞥了眼，刚开始没发现哪里能看出来最好，直到看到了价格。
　　嗯……很有有钱人的行事风范。
　　罗飞飞默了会儿，问：“我一直想问你，你家到底是有几座矿？”
　　祁羽笑得很开心。
　　他张开双臂一副“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的架势，看着罗飞飞说：“罗罗，这个包厢我为你承包了。”
　　“……那谢谢？”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祁羽文绉绉地摇了摇头，“以身相许就行。”
　　没等罗飞飞对这个要求做出回应，服务员去而复返，不知是不是因为祁羽表现出的财大气粗让他们动作尤其快，三条肥硕的鱼已经被杀好洗净切成段端上了桌。
　　他们先是用蒸汽清洗了遍桌子中央的石锅，将鱼放进石锅中，再放好姜葱蒜等调料和水，最后用草帽盖在石锅上。
　　接下来，只要静静等待鱼被高温蒸汽煮好，就能吃到鲜嫩多汁的鱼肉和鲜美的鱼汤了。
　　没过太久，服务员再次过来，掀开草帽，一股子鲜香的气息立刻扑面而来，将胃中蠢蠢欲动的馋虫勾得神魂颠倒。
　　“请慢用，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服务员笑着说，又给两人端上调配好的蘸料，离开包房。
　　这种方法做出的鱼肉无比纯正鲜美，罗飞飞也没客气，先伸出筷子从锅里夹了一段鱼肉。
　　鱼肉松软，吸饱了汤汁满口留香，简直要直接在舌尖就化了，罗飞飞没说话，但表情已经显露出不必言喻的满足。
　　祁羽则是端过碗，舀了一碗汤递到罗飞飞面前：“来，喝点汤，多吃点。”
　　随后才伸筷子夹出一块鱼肉放到自己的蘸料碗中，咬了一口：“嗯，这鱼肉还不错，挺新鲜的。”
　　罗飞飞吐出一根刺，看见自己面前那碗奶白色的鱼汤，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他放下筷子，在祁羽略带惊讶的注视中端过对方的碗，也给对方盛了一碗汤，想了想又舀了一块鱼肉进汤里：“不沾酱料也好吃的，你试试。”
　　祁羽双手接过碗：“我有点……受宠若惊？”
　　“别忘了是你请的客。”罗飞飞低头喝自己的汤，鱼汤香醇浓厚，似乎隐隐还有点甜味。
　　他想了想说：“总是你请客多不好意思，下次我请你。”
　　祁羽本想秉着有钱任性的理念说不用，转念一想，这是罗罗主动邀约啊！
　　他美滋滋地用勺子咬了口鱼汤递到嘴边，笑道：“行啊，恭敬不如从命咯。”
　　*
　　两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真的把满满一桌食物吃了个精光，连鱼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离开时，老板亲自跑出来送，将两人送出门还在后面笑嘻嘻地说：“好吃常来啊~”
　　“行，一定一定。”
　　祁羽笑着接过老板递来的名片，放进自己口袋里，转身跟罗飞飞一道下往地下车库。
　　找到那辆画风不对的跑车，祁羽“嘀”地开了锁，先给罗飞飞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转而才自己走向驾驶位。
　　他没忙着系上安全带，转头问罗飞飞：“回去吗？”
　　罗飞飞则是看着他裤口袋里隐隐透出的光，提醒：“你手机亮了。”
　　祁羽拿出一看，是有人给他打电话，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静了音，一点也没察觉。
　　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划开接听键，索性开了免提：“喂？”
　　“喂，祁哥啊。”安静的车内，听筒对面人的声音很清晰，“你在哪儿呢，怎么打你半天电话都没人接啊？嘶——该不会在哪个小美人身上下不来吧？哥们没坏你好事吧？”
　　对方后面两句压低了声音，说得带上股猥琐劲儿，祁羽轻轻吸了口气，下意识就往罗飞飞那边瞥过去：“瞎说什么呢，别坏我名声。你找我干嘛？”
　　“没什么，有些日子没见了，想喊你出来浪一波。”对方的背景音听起来很嘈杂，“来不来？兄弟几个都在呢，老地方。”
　　祁羽本来想回绝，不知想到什么，话到嘴边改口道：“行，一会儿见。”
　　对方高兴地应了，挂了电话。
　　“走吧，去续个夜场？反正明天下午才有游戏。”祁羽发动着车，对罗飞飞道，“都是我朋友，也介绍你认识认识。”
　　罗飞飞没说去，也没说不去，默默看了他一眼，自觉地将安全带系上。
　　“咳，那个……”祁羽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一下，“你别误会啊，我朋友纯粹是挤兑我，刚刚的话你可别信。”
　　“什么话？”车里光线黑，罗飞飞一双黑亮的眼望着他，反问。
　　“嗯……”汽车引擎声中，祁羽少有的结巴了下，“我明说了吧。罗罗，我以前没交过女朋友的，当然，更没有跟哪个小美人有过过分的深入接触。”
　　罗飞飞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与这人的长相和行事作风不太符啊。
　　“想深入接触的小美人……”祁羽侧着头，眼神与罗飞飞的交汇，“你是第一个。”
　　罗飞飞捏在安全带上的指尖缩了一下，突然的，耳根有点热。
　　片刻后，连他自己都听不太清楚的声音从罗飞飞唇缝中哼出来：“开车吧你。”


第118章 氪命的第一百一十八天
　　祁羽开车带着罗飞飞又是横穿了半个市,最终驶向一处看似私家花园的地方。
　　精致的黑色铁门关着，一名保安打扮的人朝车走过来，祁羽降下车窗，对方明显认识这张脸，笑嘻嘻道：“您好，好久不见。”
　　“带朋友来玩玩。”祁羽对他点点头，保安确认了身份，立刻开门放行。
　　车缓缓驶入“私家花园”内,没一会儿，一栋西洋风格的三层楼高建筑出现在视野中,建筑外不同颜色的灯光从下往上照射着,让整栋建筑显得很风骚。
　　罗飞飞不认识这地方,从安保程度和周围装饰的用心来看，像是某个高级会所或者别的什么有钱人才会进来的娱乐场所，会员制的那种。
　　总之,是以往罗飞飞从没进过也没兴趣踏足的地方。
　　车在建筑跟前停稳，等在门口的服务生替两人打开车门。
　　祁羽随手将车钥匙交给服务生去泊车，转头看见罗飞飞脸色不是很好，怔了怔：“怎么了罗罗？”
　　是不喜欢这地方？还是刚刚那家鱼不干净？
　　只是眨眼的功夫，祁羽脑袋里冒出一连串可能的原因。
　　“没事……就是有点晕车。”罗飞飞轻轻拍了拍自己胸口往下点儿的位置，深呼吸两口,说。
　　从公司出来的时候罗飞飞吃了颗晕车灵,但时间隔得久了，这会儿药效已经差不多消失殆尽,刚刚经过长途跋涉而来，晕车的感觉就忙不迭地翻涌而上。
　　但一路上，罗飞飞始终记着自己坐着的那辆车是什么价位。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没有在车上发生任何污染环境的意外，好在，从有晕车感到下车，左右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
　　听罗飞飞这么说，祁羽心里猛拍了自己一把脑门。
　　真是不尽责，他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祁羽看了眼面前建筑的大门，转而拉过罗飞飞往反方向走。
　　不远处等着的服务生见祁羽突然拉着人大步离开，一时间以为自己无意间做错了什么惹对方不开心，稍带惊慌地在后面疑惑着喊道：“诶，祁少？”
　　“没事，我带我朋友在花园里逛逛，”祁羽头也没回地说，“你忙你的。”
　　服务生应着，心里奇怪，但没多问，往建筑内走进去。
　　“祁羽？”罗飞飞被他握住手腕往花园里走，那只手握得并不紧，秋夜带着若有若无的微凉露水，罗飞飞却觉得有股暖意从手腕那儿一直蔓延到全身。
　　“你带我去哪？”他问祁羽。
　　“房子里不通风，气味不会太好。”祁羽解释说，他只是轻轻拉着罗飞飞在低矮的灌木和修剪整齐的花草中散步，“你不是晕车吗，进去会不舒服的，先在外面缓缓。”
　　“哦……”罗飞飞低声应着，眼神落在旁边一丛不知名的花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花园的道路狭窄幽静，两人并排走着，肩膀和胳膊时不时触碰在一起。
　　祁羽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罗飞飞，但很快，罗飞飞就觉得有个温度稍低的指尖借本就挨得很近的距离时不时碰着自己的，似是故意，又像无意。
　　很快，指尖的主人验证了自己确实是故意的。
　　几次试探性的触碰后，那只手蹬鼻子上脸地先是握住了罗飞飞的四指，紧接着修长的手指一根根地插.入罗飞飞的指缝中。
　　祁羽的手指比罗飞飞长一些，他指尖微凉，掌心温热，松松却又牢牢地锢住对方的手。
　　罗飞飞缩了一下，被对方蛮横地夹住，有一丝你别想逃出我掌心的意思。
　　这下晕车的感觉倒是真没了。
　　罗飞飞觉得心跳陡然快了几分，变成了另一种程度上的晕乎乎。
　　“这里是什么地方？”感受到周遭空气荡起异样的氛围，罗飞飞不自在地眼神飘着，开始找话题。
　　“哦，这里叫‘壹零捌公馆’。”祁羽的声音从他侧边偏上的位置响起，在静谧的地方一开口，尾音微哑，笑笑道，“其实就是个逼格高点的娱乐场所，我一个朋友家的产业，我们一般把这儿当聚会的酒吧使。”
　　罗飞飞脑袋里冒出“纸醉金迷”四个大字，同时浮现出一群富二代醉生梦死的画面。
　　祁羽偏头看见他的表情，揶揄着：“罗罗，你这么乖，长这么大是不是还没进过酒吧？”
　　罗飞飞闻言不服气似的冷哼一声：“你当我是未成年吗？”
　　“嗯？”祁羽挑起半边眉尖，“哇哦，人不可貌相啊。”
　　罗飞飞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我以为认识这么久，你早就该知道这一点。”
　　祁羽轻笑一声，指节动了动，指腹轻轻划过罗飞飞手心：“这不是，总会不小心就被你的外表欺骗了。”
　　掌心被对方指尖蹭过的地方，痒痒的。
　　罗飞飞不自在地再次想抽回手，丝毫不意外地没能成功，他只好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问：“你朋友不是在等你吗？”
　　“没事，让他们等。”祁羽非常重色轻友地道，“你不难受了吗？”
　　“不难受了。”罗飞飞说，他现在很想去人多的地方，跟祁羽食指交握着在没人的小花园漫步，他总觉得空气很糟糕，那种一不小心就会发生点什么的糟糕。
　　“我们进去吧。”罗飞飞要求道，他说着视线抬起，蓦然撞进祁羽望向他的一双眼，黑沉，而且藏着他懂或不懂的浓烈情愫。
　　罗飞飞顿住脚步，心里没来由的一慌，说着就转身要往来路回去。
　　他们的手指还交缠着，罗飞飞转身欲走，祁羽却没这个意思。
　　他望着罗飞飞的眼神微动，没有跟着他挪动脚，反而胳膊往后一拉。
　　没有防备的，罗飞飞往后趔趄两步，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又被祁羽顺势往旁边一带，后背抵在路边的路灯柱上。
　　罗飞飞闷哼了声，紧随着，那个高过他的身影不由分说地覆了上来，一条腿自然而然地挤进了他稍稍分开的双腿间。
　　“！”下半身过于亲密的触碰让罗飞飞猛地瞪大眼，张口想骂。
　　对方却抬手捂住他的嘴巴，低着头，极轻极轻地用气声道：“嘘——”
　　说完，挤在罗飞飞两腿间的那条腿不安分地往前又顶了顶。
　　“！”罗飞飞挣扎起来，动作带得衣物摩挲有声，而身体一动，不可避免地让自己敏感的部位往对方蹭了蹭。
　　罗飞飞耳根泛红，祁羽感受到他动了两下又停住动作，微暗的光线里，眼中只有对方发红的耳垂，像一粒可口的野果。
　　他凑过去，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
　　罗飞飞偏过头，浑身都触电般颤了一下。
　　祁羽附在他耳边，又是用蛊惑人心的气声，矮矮地、沙哑地说：“罗罗，让我亲一下。”
　　说完，松开自己捂住对方的手，还没等对方喘个气吼出个“滚”字，蛮横霸道地将一切都堵了回去。
　　他一手还紧握着罗飞飞的手，另一手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接受自己不讲道理的索求。
　　可能是环境催化，也可能是别的什么，这个吻，不同于先前几次佛系的浅尝辄止。
　　罗飞飞起先空着的那只手还在用力地推拒，随着亲吻的深入，变成搭在对方胳膊上的欲拒还迎，整个人被抵在路灯柱上，隐约有要往下滑的趋势。
　　陌生的舌尖侵袭着口腔，席卷走了所有属于他的空气，又擅自让他染上另一种气息。
　　罗飞飞仰着头，艰难地咽着口水，越发觉得喘不上气。
　　良久，祁羽终于大发慈悲地从他唇上移开，罗飞飞濒死似的换了口气，开口的声音都变了：“你就不怕被别人……唔！”
　　话没说完，祁羽眼神微暗，又寻着那双被自己吻得水润通红的唇覆了上去，含糊道：“不会有人的……”
　　静雅的小花园里，只听见秋夜蟋蟀的嘤鸣。
　　路灯下，两个紧紧交叠的人影分享着彼此的气息，发出细微的喘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罗飞飞几乎要缺氧到晕厥时，祁羽才饕足地舔了舔唇，松开对方，后退一步。
　　孰知他刚一松手，罗飞飞没了支撑竟是差点要腿一软滑下去，祁羽赶忙伸手扶住，哂笑着：“怎么这么娇弱，是不是哥哥技术太好了？”
　　罗飞飞喘着气，脑袋晕晕的，听见这话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可这一眼用他此刻泛红的眼角瞪出来，像只被惹毛的兔子，超凶，但丝毫没有威慑力。
　　“你特么……”罗飞飞喘匀了气，用袖口蹭着自己嘴唇，“说好的追呢？”
　　这副一不留神就要被霸王硬上弓的样子，根本就是要强取豪夺啊！
　　祁羽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丝毫没在意，又握上去，不要脸地理所当然道：“霸道总裁追人难道不就应该这样？”
　　“你……”罗飞飞张了张口，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骂人。
　　骂归骂，气归气，罗飞飞到底是没有扔下祁羽转头就跑。
　　祁羽心道对方果然是口嫌体正直，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喜欢得很，自己美滋滋的，完全无视是他死死抓着对方的手，人家想走也走不了。
　　两人沿着来路一路往回走，如来时一样握在一起的手暗自较劲，一个往左一个往右，进行着冗长的拔河，平静的表面下暗潮涌动。
　　直走回到门口，罗飞飞不想被人看见他们光天化日的拉拉扯扯，这才安分下来，认命地跟着祁羽走进那幢供有钱人花天酒地的建筑。
　　门口的服务生笑嘻嘻地迎上前，看见两人交握的手先是一愣，紧接着注意到罗飞飞刚被狠狠啃过的嘴唇。
　　罗飞飞眼神一闪，偏过头，服务生的嘴巴张成了O型。
　　*
　　壹零捌公馆外表看似安安静静，进到室内，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光线昏暗迷醉，动感但不算吵闹的音乐声中，年轻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有人在喝酒，也有人在舞池里群魔乱舞，脸上俱是享受人生的兴奋之色。
　　还真是纸醉金迷，醉生梦死，多么奢侈腐败。
　　金钱，你的名字是罪恶。罗飞飞发出穷人对有钱人鄙夷又羡慕的声音。
　　踏进这间屋门的一刻，罗飞飞不着痕迹地从祁羽指间把手抽回来，曲着手指垂在身侧。
　　考虑到人多，祁羽也没硬拉住他，任这条鱼滑出自己指缝，心道来日方长。
　　“哎！祁哥！”
　　不远处有个染着奶奶灰的青年远远看见祁羽，抬手朝他招呼，那在电话里听过的声音穿过音乐而来。
　　那人说着就朝祁羽走过来，其他人也注意到这边，好几个纷纷跟祁羽打招呼，都是熟人。
　　他们在吧台前坐下，那人随手给祁羽点了杯酒，将嘴角叼着的烟摁在旁边烟缸里灭了，对他揶揄道：“哎哟大少爷，你可来了，怎么这么久啊？”
　　祁羽还没回答，他自顾自又压低了声音，抬手挡在嘴边像是怕被旁边的调酒师听见了似的，悄声问：“有情况啊祁哥，该不会真在哪个小美人身上……”
　　话说一半，他才突然发现紧跟着祁羽坐在旁边位置上的陌生人，对方黢黑的眼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那人忙敛了自己猥琐的笑容，轻咳一声：“那个，祁哥，你还带了朋友来啊，介绍一下呗。”
　　祁羽跟欧美面孔的调酒师要了杯果汁，闻言抬头笑道：“好啊介绍一下，我朋友，罗飞飞。你之前打电话的时候我跟他刚一起吃完饭，就顺道一起带过来玩玩。”
　　说完，他又对罗飞飞说：“这个是我发小，严乐，这公馆就是他家的。”
　　“你好。”罗飞飞温和礼貌地弯着唇角，跟严乐打招呼。
　　“你好你好，祁哥的朋友就是我朋友，尽管玩啊。”严乐对他一抬酒杯，朝调酒师道，“诶威廉，给这位朋友上个……”
　　“不用，我给他要了果汁。”祁羽抬手打断他。
　　嘶——
　　严乐眯了眯眼，用扑朔迷离的眼神打量着祁羽，随后又落在祁羽旁边的罗飞飞身上。
　　一个乖巧、温顺的男孩，跟这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是祁羽的朋友，但作为发小，之前从没听过这么个朋友。
　　而且祁羽怎么还像是护着他，连酒都不让喝？
　　这孩子不会未成年吧？
　　严乐心里只能做出这样的猜测。
　　果汁端上来，祁羽推到罗飞飞跟前，又对他补充着介绍道：“现在这屋里的都是我们朋友，或者朋友的朋友，或者……嘶，严乐，你怎么又喊了这么多小网红过来？怪不得一进门就快被化妆品的味儿熏晕过去……”
　　“我是为了谁啊？”严乐从思考中回过神，拍了拍自己胸膛，“还不是为了兄弟们的幸福着想，这么多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小姐姐大姐姐，没准你哪天就遇到真命天女了呢？”
　　祁羽乐呵呵地翻了个白眼：“你十七岁吗？还真命天女？几天没见是不是闲得慌去看八点档了？”
　　“谁闲了，我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样行吗？”严乐争辩道，顿了顿又端着酒杯喝了口，“不过你别说，八点档还挺好看的。”
　　罗飞飞在旁边用吸管默默吸着果汁听他们扯皮，对这种未成年人似的待遇不置可否。
　　“说到几天不见……”严乐拍了把祁羽，“这几天干嘛去了？前两次喊你都说有事，也不说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怎么，还对我查起岗来了？”祁羽斜了他一眼，“没干嘛，就是打游戏去了。”
　　严乐反应过来，指尖对着桌子激动地点了点：“哦就是那个你们——”
　　“对就是那个内测。”祁羽打断他，又带着点得意地对他眼神示意着罗飞飞，“罗罗，就是我在游戏里认识的。”
　　严乐看着祁羽的神态，听见这莫名炫耀的语气和那显然关系不一般的称呼，脸色变得莫测。
　　半晌，他憋出一句：“网、网络姻缘一线牵，珍惜这段缘？我就说你从哪骗来这么个乖学生似的……”
　　祁羽笑着竖起一指，摇摇头。
　　你们这些凡人，都看不透我们罗罗乖巧的羊皮下是只凶狠的小野狼。
　　突然间，默不作声的小野狼开口了，问：“这边洗手间在哪？”
　　“哦，那儿。”严乐指了个方向。
　　罗飞飞刚说了句“谢谢”，站起身，祁羽立刻坐在椅子上也转了个面：“我带你去。”
　　“不用，我丢不了。”罗飞飞没打算等他，径自往严乐指的方向走过去。
　　从吧台到洗手间，要穿过大半个屋子。
　　这一路上，不乏喝得微醺的男人和衣着暴露撩人的小姐姐。
　　啧，不行啊。
　　他们罗罗看上去这么好欺负，被谁看上了可怎么办。
　　祁羽一秒钟忘记刚刚还说对方是小野狼，将酒杯一推，从椅子上站起身：“我也去趟洗手间。”
　　“祁哥？”严乐奇怪地看着他，“这么年轻尿频可不行啊，我关心一下，你的肾还好吗？”
　　“滚你的。”祁羽笑着骂道，“我来这才第一次去厕所。”
　　罗飞飞的背影已经快隐入人群中，祁羽一手撑在吧台上，弯腰对严乐笑着眨眨眼：“偷偷告诉你，我刚刚的确是在一个小美人身上来着。”
　　严乐一个“卧槽”还没说出口，祁羽紧接着又朝罗飞飞的方向指了指：“那个，是你未来嫂子。”
　　祁羽走后，严乐愣了半刻，无数的“卧槽”刷了满脑袋的弹幕。
　　*
　　罗飞飞后脚刚踏进洗手间，祁羽前脚也跟了进来。
　　罗飞飞从洗手池的镜子里看到身后的人，一愣：“你怎么也来了？”
　　“上厕所啊。”祁羽理所当然地说，“不然呢？”
　　两个男人站在一起放水，本来是个稀疏平常的事。
　　但如果对方的眼神一直往不对的地方瞟，就让人怎么也自在不起来了。
　　“我说，你……”罗飞飞咬着牙瞪了祁羽一眼，“能别这么看着我吗？”
　　祁羽怡然自得地整理好裤子，故作奇怪道：“罗罗，你怎么了，出不来吗？”
　　你走开我就能出来了！
　　罗飞飞在心里怒吼，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耻！
　　看也看够了，调戏也调戏到了，祁羽见好就收，去洗手池洗干净手，又对着镜子理了把头发。
　　他故意花孔雀梳理毛发似的对自己头发抹了又抹，过了一会儿，看见镜子里罗飞飞慢慢走过来洗手，面无表情。
　　感应的水龙头哗啦啦地流了一阵又停歇下来，祁羽侧身看着他，喊道：“罗罗。”
　　罗飞飞抽出纸巾擦着手，闻声抬起头，对方微潮的指尖抚在他耳后，低头就吻了上来。
　　被揉皱的纸巾掉落在洗手间光洁的地面，一阵鞋底与瓷砖混乱的摩擦声从洗手池边退至隔间旁。
　　祁羽把人推搡着弄进隔间，反手栓上门，用自己的身体将罗飞飞紧紧抵在门板上，一手撑在对方耳侧，另一手握着他的胳膊不让他动。
　　这种地方哪怕是厕所也会打扫得很干净，满眼看去闪瞎人眼的一尘不染。
　　但这并不意味着罗飞飞愿意被人顶在厕所里门咚。
　　罗飞飞抬脚想踹，祁羽轻车熟路地故技重施，修长笔直的腿挤在对方腿间，霸道无理。
　　外间传来脚步声，有人路过这扇紧闭的隔间门，进了隔壁。
　　“别动，别出声……”祁羽一边吻着对方，一边用唇齿将话语卷在舌尖送到对方耳中，“会被别人听见的。”
　　“知道你还……唔！”挣扎间，敏感的腰上被揉了一把，祁羽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衣服下摆滑了进去。
　　隔壁的人疑惑地“嗯？”了一声，像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
　　罗飞飞浑身一凛，任祁羽再怎么对他的腰作怪也不吱一声。
　　“这么乖啊……”
　　祁羽闷闷地笑了声，又是用极低的气声附在他耳边吐息，“罗罗，你这么乖，让我很想再做点别的……”
　　我喝酒了，度数还挺高的。祁羽心想。
　　是不是应该理所当然地酒后乱——
　　这个念头很快被压下去。
　　“你……”罗飞飞微微喘息着，瞪向他，“你想死吗？”
　　冷静，祁羽，你是个有自制力的大人了，冷静。
　　祁羽对自己道。
　　他对罗飞飞无辜地眨了眨眼：“那好吧。”
　　说完，简直像要将人推出门外一样，抵在门板上更深地吻了下去。
　　既然不让做别的，那就把现在能做的做个够吧。
　　酒精的味道从祁羽那儿毫无保留地传染给罗飞飞，呼吸间、空气里，满是醉人的滋味。
　　恍惚间，隔壁的人似乎是走了，罗飞飞双手紧攥着祁羽的胳膊，像濒死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要靠这样才能支撑住身体。
　　许久，隔间门才慢慢打开。
　　罗飞飞从里面走出来，抬头看见镜子，愣了一瞬，复回头瞪了眼抹抹嘴唇微笑的罪魁祸首，继而大步流星往外走。
　　严乐靠在吧台上跟左右两个漂亮姑娘眉目传情，忽然觉得眼前飘过一阵风，是罗飞飞头也没回地朝门口走。
　　他一下子想不起来罗飞飞名字，“哎哎哎”了几下，紧接着看见祁羽也步履生风地跟着要离开，忙喊道：“祁哥祁哥！”
　　“有点事，先走了啊。”祁羽脚步没停地说，“下次聚。”
　　严乐傻了好一会儿，还没反应过来祁羽就这么走了，之前哪次不是浪到半夜三更？
　　诶等等，他们俩这是刚从厕所里出来？
　　后知后觉的，严乐好像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
　　罗飞飞从建筑里跑出来，并没有任何停下来等祁羽开车的打算，按着记忆径直往花园大门的方向走出去。
　　虽然奇怪于他这么晚徒步出去是做什么，门口的保安出于职业素养并没有多问，恭恭敬敬地放了行，对方的背影刚在自己视野里拐过弯，紧接着蓝牙耳机里传出来声音。
　　“拦住跟祁少一起来的那个青年？”保安朝远处路口张望了眼，“可是、可是……”
　　“怎么了？”对面语气有些不耐烦地问。
　　“可是他已经走了……”
　　耳麦里似乎低声骂了句什么，声音切断，保安“喂”了两声没得到回应，捏了捏耳机，显得有点不安。
　　没过多久，祁羽开着那辆拉风的跑车从花园里呼的一下停在门前，声音平淡：“开门。”
　　“好、好的。”保安忙将门打开，赔着笑道，“您慢走，慢走，您朋友刚刚往前面拐过去了。”
　　“多谢。”祁羽没有多说话，跑车沿着外面仅此一条的路，疾驰而去。
　　*
　　罗飞飞从公馆出来，脚步没停地沿着来路往回走。
　　他本想赶在祁羽追上之前打辆车或者坐公交回去，谁知道往外拐过弯看见长长的公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连路灯都好长才立了一盏。
　　来的时候坐在车里又有点晕车，没太注意外面，罗飞飞也就没发现这座公馆其实建在人迹罕至的山上。
　　他“啧”了一声，加快脚步沿着公路往前走，心道过了这一段也许就有了。
　　“嘀——”
　　身后有跑车呼啸而来的声音夹杂着鸣笛，罗飞飞头不用回也知道是谁，是以也并没打算理睬，脚步都没顿，走得飞快。
　　人腿如果能快过跑车，那就是神迹了。
　　这样的神迹在游戏里或许会有，而现实里绝对不会存在，企图跟跑车赛跑的罗飞飞两秒后就跟那辆车达成了平行。
　　跑车减慢速度缓缓开着，车里的人降下车窗，时而看着前路时而转头瞥向罗飞飞，俏皮地吹着口哨进行骚扰：“小哥哥，上车吗？”
　　罗飞飞目不斜视，甚至加快了脚步。
　　“上来嘛小哥哥。”祁羽一条胳膊搭在车窗框上，不依不饶地与他保持均速，“这里附近没有公交，你总不会想用腿走回去的。”
　　罗飞飞还是没理他，抬眼看着远处的路，目光所及的地方仍然没有除他们以外的第三个生物。
　　跑车车速突然加快冲到前面，罗飞飞终于瞥过去一点诧异的目光，以为对方终于想通了打算弃自己这块顽石而去。
　　可随后，车在罗飞飞五六米远处急刹停下，下一秒，车里的人打开车门，用一种车模的站姿倚在门上，笑吟吟地看着罗飞飞。
　　罗飞飞：……
　　祁羽不要脸地笑着开口道：“小哥哥，赏个脸嘛，给个机会，让我载你一程呗。”
　　“不给。”罗飞飞整个人维持着冷漠.JPG，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坚决一点，不给祁羽继续放任自我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所以，他继续目不斜视地打算直接无视掉祁羽打开副驾的动作，越过他和他那辆价值几套房子的车而去。
　　可祁羽是什么人？
　　是祁·臭不要脸·羽。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他轻声叹了口气，两步上前，依仗自己的身高和力量优势想将行走中的罗飞飞直接抱起来塞进车里。
　　但就算身高和力气不如祁羽，罗飞飞从来也不是吃素的，意识到祁羽的意图后便开展反抗，更是表明自己的决心。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两个人差不多是扭打在了一起，虽然动作远不似打架激烈，都带着克制的小心谨慎，怕伤到对方。
　　一分钟过后，这场战役还是祁羽占了上风。
　　“罗罗啊……”
　　祁羽站在罗飞飞背后，揪着罗飞飞的破绽将他双手一握反制在身后，凑上前伏在他耳边恶作剧似的轻声道：“这里不会有人经过，你尽管求救试试，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说完，他就着这样的姿势将罗飞飞往车门里一推，在对方窜出来前一秒将门合上，自己也钻进驾驶座，“咔嗒”锁好。
　　罗飞飞：……我是不是该配合他的表演叫两下？
　　祁羽的车重新发动，罗飞飞揉了揉眉头无可奈何，自觉地系上安全带。
　　余光看见罗飞飞倚在副驾驶座上看似乖巧的模样，祁羽从车玻璃上看见自己满足的笑脸，对罗飞飞道：“别生气了啊，我总不可能真让你自己走回去，像话吗？”
　　“我们来聊聊明天游戏的事？”见罗飞飞对自己保持沉默，祁羽开始扯话题逗他开口，“罗罗，你觉得下一关会是什么主题？”
　　“世界末日。”罗飞飞想也没想地随口说了个被恐怖游戏用烂的背景。
　　“丧尸围城？”祁羽搭着话，问出了这个用烂了的背景里被用得最泛滥的主题。
　　“也许吧。”罗飞飞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说，“生化病毒在人群中蔓延，从一小部分人开始丧尸化，最终整个世界只剩下几个人从相依为命到为了生存相杀……”
　　“那……”祁羽还想问什么，一回头，却看见罗飞飞头仰在座椅上，闭上了眼。
　　车刚刚驶入城区，周围的光亮瞬间多了起来，透过车窗映在罗飞飞脸上，闪过各色的光。
　　“……好吧。”祁羽自言自语似的轻声道，目光拂过罗飞飞的侧脸，脸上的表情渐趋柔和，掺杂着罗飞飞看不见的宠溺。
　　他本来想借不断给罗飞飞打岔分散他的注意，从而减轻晕车感，谁知道对方竟累得睡着了，如此倒是更好。
　　跑车不急不缓地往公司前行，融入城市穿梭不息的车流中，组成光的纽带。
　　车内的空气静美，一人专注平稳地开着车，像是生怕车的颠簸弄醒了熟睡的人，而睡着的人微微张着唇，毫无戒备，似是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境。
　　*
　　车辆在公司的地下车库停稳。
　　罗飞飞还没有醒，祁羽解开安全带走到罗飞飞那边的车门，并不打算喊醒自己的小睡美人，弯腰就想将他直接抱回去。
　　他的手刚替罗飞飞解开安全带，后者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一双迷蒙的睡眼近在咫尺、疑惑又迷茫地看着他。
　　“早安，罗罗。”祁羽忍不住，轻轻吻在他湿润的睫毛上，柔声道，“起床了。”
　　罗飞飞条件反射地眨眨眼，睫毛扫过祁羽的唇，酥酥痒痒的。
　　他像是睡懵了，对祁羽亲吻他的动作完全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才听明白祁羽说了什么，不可置信道：“早上了？”
　　“嗯……没有，现在是夜里十一点三十分。”祁羽如实禀报，又用奇怪的理由辩驳，“只不过起床如果说晚安，不是太奇怪了吗？”
　　……你开心就好。罗飞飞破罐子破摔地想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回到熟悉的宿舍区，罗飞飞推开自己的宿舍门，完全无视掉身后祁羽晚安吻的要求。
　　这个人真的是，自从自顾自地表白后越来越放飞自我了，真当他没脾气？
　　其实罗飞飞如果仔细想想，自己的那些反应，还真算不上生气。
　　倒更像是……又羞又恼，欲拒还迎。
　　进门后，夜猫子崔子源果然还没睡，正仰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打手机游戏打得飞起，从外放的音效看战况尤其激烈。
　　他听见开门的声音，头也没抬地一连串问：“大哥回来啦？好晚呀，你跟羽哥去哪里了，玩得开心吗？”
　　话刚说完，他从枪林弹雨中分给罗飞飞一点眼神，下一刻，手机“啪”的一声狠狠砸在他挺翘的鼻子上，同时，游戏里的人发出一声惨叫，被枪杀倒地。
　　他嗷的一声拿下手机捂住鼻子，眼泪汪汪地看向罗飞飞，惊道：“大哥你的嘴巴怎么了？中毒了吗？”
　　中毒？
　　罗飞飞疑惑地看向屋里的镜子。
　　自从离开那里的洗手间后，罗飞飞就没有照过镜子，更没有注意任何反光面里的自己。
　　这会儿一看，自己本来红肿的嘴唇上有几处变成淤血一样的青紫，嘴角还破了点，已经结了痂。
　　罗飞飞碰了碰自己嘴角，嘶了一口。
　　片刻后转过头，若无其事又咬牙切齿地对崔子源说：“没什么，被一条狗咬了。”
　　隔壁房间咬人的狗吸了吸鼻子：“阿嚏——”
　　一定是罗罗想他了，嗯。
　　这种敷衍的说辞连崔子源都没法相信，他质疑道：“可是大哥你为什么要让狗咬你的嘴巴？”
　　“夜深了，长个子的该睡觉了。”罗飞飞脱下外套挂在房间里，强行扯开话题。
　　望着罗飞飞的背影，崔子源眼神一动，捕捉到对方红通通的耳根。
　　现在明明不热，大哥耳朵这么红，是看见什么羞羞的事情了？
　　被咬破的嘴唇，这么晚回来，跟祁羽一起出门的，再加上这种反应……
　　崔子源猛地将右手锤在左手手心，不开窍的脑袋陡然间灵光一闪。
　　从这一点出发，他又回想起以往这两人所有行动中的细枝末节，觉得真相在眼前敞开了大门。
　　崔·福尔摩斯·子源嘿嘿一笑，看得罗飞飞心里一毛，他却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嘴角，翻身朝墙，将后背留给罗飞飞，偷偷打开了手机联系人里面的祁羽一栏。
　　[羽哥，我把我大哥托付给你了，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消息发出去，崔子源抱着手机，颇有点女儿嫁母亲一样的复杂心情。
　　很快，手机一震，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
　　[当然。]祁羽笃定地回道。
　　这也是证实了他的推测，崔子源放下手机，露出各种意义上欣慰的笑容。
　　罗飞飞躺在上铺，却觉得紧贴着床垫的脊背越发寒凉。


第119章 氪命的第一百一十九天
　　第七关游戏开始的当天,罗飞飞一觉睡到午饭时间，被崔子源半拉半拽地从床上拖了下来。
　　罗飞飞的嘴唇并没有因为一夜过去而变好多少，崔子源努力不去在意对方这明眼人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的嘴巴，指着时间对他说：“大哥起床啦，你还要不要争夺第一的宝座了？”
　　罗飞飞按着自己眉心，睡多了反而头晕晕的，维持着半醒不醒的状态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
　　崔子源回头一看，哎呀一声走上前给他解开两粒扣岔了的纽扣,放对位置扣好，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事吧？”
　　“好得不能再好。”罗飞飞笑着回答他。
　　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再出来的罗飞飞容光焕发,又是一条驰骋游戏场的好汉。
　　崔子源盯着他看了会儿,还是从自己行李箱里翻了只没拆封的一次性口罩递过去：“大哥，你带上吧。”
　　罗飞飞沉默两秒后说了声“谢谢”，用黑色的口罩遮住自己被狗咬了的嘴巴。
　　一出门,“咬人嘴巴的狗”正巧从隔壁出来，见到他们表示惊喜：“哟，这么巧，早啊~”
　　罗飞飞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早啊”，转身往餐厅的方向走。
　　“咦罗罗，”祁羽两步赶上前,真情实意地疑惑道,“你感冒了吗？为什么戴着口罩？”
　　罗飞飞额角一跳，露在口罩上方的眼朝祁羽弯起,面对这种明知故问，一双笑眼中满是要打死人的欲望。
　　两人暗自较劲，夹在中间的崔子源倍感压力，无处遁形。
　　快到餐厅门口，前面走过来林亦初如神祇般的人救他于水火中，两边打过招呼，林亦初还没来得及品味空气中诡异的氛围是怎么回事，就被崔子源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拉去了旁边。
　　“怎么了？”他低下头，明明是疑问句，语气却像他的表情一样没有起伏。
　　“说来话长……”崔子源带着林亦初往远离那边两人但又让他们保持在视野范围里的距离停下，悄咪咪地踮起脚附在对方耳边，“羽哥对我们家大哥*&&……&%&*&*……*&（@%……%#”
　　林亦初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眉眼平淡，不见惊讶。
　　末了，崔子源扫到林亦初专注望着自己的眼神，疑惑道：“你、你这么看着我看什么？”
　　“没什么。”林亦初淡淡地勾了下唇，“今天想吃什么？”
　　“排骨饭！”崔子源举手道，很快就被食物的打岔分散了注意。
　　另一边。
　　吃饭总是得摘下口罩的，祁羽又说什么都会跟罗飞飞一起吃饭，不出意外的，再次看见自己的杰作。
　　这种感觉，像是在罗飞飞身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一样。
　　祁羽指尖轻轻从自己的唇上抹过去，又回忆起了滋味，眼神微变。
　　“罗罗。”祁羽轻声喊道，“今天的葡萄不错，尝尝吗？”
　　“我不……唔？！”
　　葡萄只是个由头，现在面前不管是个什么东西，祁羽都会让它强行“不错”。
　　说完那句话，他就掰过罗飞飞的下巴，用自己的嘴巴堵住他沾着酱汁的唇，将口中剥了皮的葡萄送至对方舌尖，退出来时还顺带舔走他嘴角的酱汁，舔舔唇：“嗯，你的也不错。”
　　两人很快分开，餐厅人少，除了一直关注这边的林亦初和崔子源，没人注意到两人的动静。
　　这边罗飞飞嘴巴里含着葡萄，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像被噎住一样，那边的崔子源勺子掉在碗里，脸比当事人还红。
　　“我、我们吃完快点走吧……”崔子源磕磕巴巴地对林亦初说。
　　“好。”林亦初点点头。
　　*
　　游戏室里，所有玩家都到齐了。
　　粗略一瞥，剩下的人比起上次又少了些，放满了一百个游戏舱的房间里只有五分之一亮着。
　　罗飞飞到了这儿，从口罩里缓缓呼出一口气。
　　进入游戏费脑费力，可以让他暂时忘掉一些不知该怎么选择才对的事情。
　　“游戏见。”旁边，祁羽轻声对他道。
　　“嗯，游戏见。”罗飞飞离开他，朝自己的游戏舱走去。
　　将卡放进卡槽，罗飞飞躺在游戏舱里合上眼，身心放松下来。
　　舱门闭合，时间一到游戏按时启动，周围的世界变为熟悉的白色。
　　“欢迎回到《惊笑游戏》。”
　　“玩家44号，上一轮积分单组排名第一，获得复活卡x1，本轮初始复活卡x1已发放，目前累计复活卡x6，累计死亡次数x4。”
　　“本轮剩余20名玩家，随机分组请注意，祝游戏开心。”
　　“是否进入游戏？”
　　“是。”
　　罗飞飞应着，下意识摸了下嘴巴，口罩果然不见了，而破掉的嘴角也恢复如初。
　　还好还好，至少在游戏里不用找个东西挡住脸。
　　“即将进入第七关，《大漠古城》。”系统缓缓道。
　　“倒计时，5、4、3、2、1……”
　　倒计时的声音刚结束，罗飞飞的鼻尖就嗅到一股夹杂着热浪的干燥气息。
　　周围的空气热烘烘的，席卷了一切，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唇，发现自己果然嘴唇都干燥到起皮。
　　紧跟着嗅觉，听觉和视觉也清晰起来。
　　满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黄色沙丘，高高矮矮地一直蔓延到天边。
　　天上没什么云，一轮发白的太阳挂在空中，不遗余力地烘烤着这片沙地，将每一滴水分都蒸发殆尽。
　　罗飞飞眼前的景象不断晃着，身体也一高一低，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骑着什么东西。
　　低头看去，是骆驼，沙漠里最佳的代步工具。
　　骆驼不止是驮着他，宽大的身躯两边还挂了不少行囊。
　　再前后看过去，罗飞飞也不是一个人在这广阔无垠的沙漠里，前后总共七匹骆驼，是一支队伍。
　　每匹骆驼都驮着一个人，但在沙漠里为了防止晒伤和保持水分，所有人都将露在外面的皮肤包裹起来，包括脸，罗飞飞分不清前后都是什么人。
　　左腿边的行囊里有东西在蠕动，罗飞飞警惕地低头看着它，没一会儿，钻出一只三花猫毛茸茸的脑袋。
　　“……”对于猫，罗飞飞现在有那么点阴影。
　　特别是这只猫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认识他的样子，罗飞飞总觉得下一刻它就能开口讲话。
　　他将视线从猫身上挪开，怎么也想不通一群人跑进沙漠为什么要带只猫，而且还不是沙丘猫，总不会是储备粮？
　　骆驼队伍往一个方向有条不紊地行进着，天气太热，热到没有人愿意开口说话。
　　系统解释背景的声音适时地填补了这段沉默的空气。
　　【这是一次考古行动，你们是一支考古队，跟随教授一起进入沙漠，寻找传说中沙漠里遗失的古城——兰月国的遗迹。】
　　【教授倾尽半生，一直致力于证明这座古城的真实存在，带着他的得意门生们一同踏上寻找古城的道路。】
　　【沙海皑皑，一望无际，你们走了三天，精疲力尽，但光秃秃的沙丘上哪儿都没有古城的影子。】
　　【线索的指引只能带你们到这里，接下来的路，请自行探索吧，幸运的话大自然会带领你们找到真相。】
　　【任务一：进入古城。】
　　系统说完，周围一切回归沉寂。
　　罗飞飞在身上摸到一壶只剩一半的水，没敢多喝，只润了润干哑的嗓子，轻声嘟哝：“所以这猫是怎么回事……”
　　猫听见他的话，细细软软地“喵”了一声。
　　……这猫果然能听懂他说话吧？
　　顶着烈日走了不知多久，队伍最前面的人指着远方，对后面的人大声喊话：“前面有个石头！老师，我们去休息一下吧？”
　　排在罗飞飞前面的人回应道：“可以。”
　　原来前面的人就是他们中那位“教授”，这次考古行动的牵头人，他们这些人的“老师”。
　　看背影看不出年龄，听声音似乎也不是年纪很大的人。
　　也对，年纪大的人还跑进沙漠玩命，怕是古城没找到就得葬在这儿。
　　教授答应下来，走在最前面的人立刻调整方向，将队伍往他指的石头带。
　　石头远远看着没什么，走近了才发现它投下的阴影足够所有人躲在里面扎营休息。
　　几人被太阳烤得连北都找不到了，一头扎进阴凉处，呼出一口灼热干燥的气。
　　“憋死我了……”一个人说着，摘下裹住自己脸的头巾帽子，露出一头能跟天上太阳媲美的金灿灿头发，抓着旁边的水壶就往嘴里灌。
　　“诶，不能喝这么急。”旁边的人立刻阻止他，强行夺下水壶，对那双委屈巴巴的小鹿眼熟视无睹。
　　金灿灿的脑袋不出所料，是崔子源。
　　另一个人则不认识，余下的二十个玩家都是熟脸，罗飞飞很确定这只是名NPC。
　　那其他人呢？
　　罗飞飞给自己扇着风，慢慢补充水分，眯着眼扫过旁边余下的人。
　　教授正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水慢慢喝着，他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带着学者厚重的眼睛，整个人并不锐利，有股老学究的稳重感，单看样貌不像是会冒险的人。
　　除了刚刚那个不认识的人外，还有一男一女也很面生，都是系统分配的NPC。
　　最后一人慢吞吞地摘下裹住脸的围巾，对罗飞飞和崔子源挥挥手，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
　　这个罗飞飞认识，是疯人院那关曾经被他们怀疑成敌人的肖筱，说来尴尬，但好在祁羽最后救了她一名，也算扯平。
　　所有人各自休息着，两个NPC跟教授凑在一起对地图指指点点，似乎在研究接下来的路线。
　　罗飞飞认完所有人的脸，愣了会儿，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迷茫。
　　祁羽呢？


第120章 氪命的第一百二十天
　　祁羽不在。
　　罗飞飞确认过这个事实,但又觉得，这是件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祁羽虽然没说过，但每一关都跟他分在一起这件事不会是美丽的巧合，从他每次笃定会分在一起的自信来看，他绝对用某种手段在分组上做了手脚。
　　那么，祁羽为什么没有出现？
　　或许他在别的地方出现，开启了别的剧情，他们会在某处交汇,这种先例也不是没有过。
　　但……罗飞飞看了看从刚刚开始就伸出爪子试图扒着自己裤子往上爬的三花猫，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思路。
　　他蹲下身,抓住猫的两只前爪提起来,思索状盯着它圆溜溜的瞳仁。
　　“你是祁羽吗？”他看着猫,认真地问。
　　崔子源离得近，听见这么句话，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完了完了,大哥已经到离开羽哥就不能活的地步了，刚分开这么一会儿就已经石乐志。
　　他刚想走过去拍拍肩对罗飞飞说振作起来做自己，就看见那只猫开心地点着头喵喵叫，张开嘴巴的脸像是在笑。
　　崔子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颤抖着抬起手指向猫：“它、它……他他……”
　　“诶，不能出来！”旁边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NPC之一的女孩子忙跑过来一把将猫捞进怀里。
　　“怎么了？”手中软乎乎的爪子骤然被夺走,罗飞飞有点不满，抬头奇怪地问。
　　“沙子温度高,它又没穿鞋子，肉垫会烫伤的。”
　　女孩将猫抱回包里塞好，只留给它够头钻出来的洞，转身插着腰对罗飞飞责备道：“罗飞飞，你好歹是它的主人，能不能上点心呀？”
　　罗飞飞和崔子源都听得云里雾里，崔子源忍不住问出罗飞飞同样埋在心里的疑惑：“那个，我们出来找古城，为什么要带只猫？”
　　“不是说过了吗？”女孩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耐心解释道，“古籍记载，兰月国信奉三花猫，认为这种猫是神明的化身，老师让我们带只三花猫求好运，罗飞飞还是主动请缨把家里养的这只带出来的啊。”
　　说完，她用征求的眼神看向罗飞飞，后者表现得天衣无缝，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似的，点头道：“嗯，是这样。”
　　“还有，”女孩说完，看着崔子源一字一句地说，“我叫吴蕊，不叫‘那个’。”
　　吴蕊说完，白了崔子源一眼，往旁边走开，崔子源委屈巴巴地看着罗飞飞：“我怎么知道她叫什么……”
　　“那边的教授跟她一样姓吴，不知道有没有血缘关系，另外两个不认识的男性角色，高瘦的那个叫张鸣，圆头圆脑的那个叫李真，”罗飞飞低声报菜名似的向崔子源介绍周围的人，看着朝他们走来的肖筱接着道，“这是肖筱，玩家，以前遇到过的。都记住了吗？”
　　崔子源目瞪口呆：“你为什么知道他们的名字……？”
　　大哥，我们拿的不是同一个剧本吗？
　　“因为行李上都写了。”罗飞飞随手一指，语气中不乏调侃，“你需要配副眼镜吗？”
　　“不了不了……”崔子源讪笑着摆摆手，“我视力1.0。”
　　那边几个NPC聚在一起围着地图，个个眉头不展，应该是在讨论路线。
　　罗飞飞又走到装着猫的包旁边，蹲在地上认真地看着那只三花猫，想了想，还是伸手把它抱了出来。
　　肖筱看着那只在罗飞飞怀里蹭来蹭去的猫，她也听见刚刚吴蕊的解释，疑惑道：“有什么地方把猫供成神的吗？而且还强调是三花猫……这只猫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
　　“是特别。”崔子源看没人阻止他，吨吨吨地喝下半瓶水，满足地舒了口气，“我大哥觉得这是……”
　　“没什么特别的。”罗飞飞打断他，“看吴蕊的意思，这只猫是‘我’养的，其余的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
　　崔子源只好顺着他说：“嗯、嗯……我说特别的意思是，特别可爱。”
　　肖筱神色变得有点古怪，她好像还想问什么，这时，那边几人对他们招呼道：“诶，老师喊你们过来一下。”
　　他们对视一眼，依言凑过去，只见那几个人铺着一层隔温布坐在沙地上，中间摊着一张罗飞飞看不懂的地图，上面画了一些圈圈叉叉和线路，让罗飞飞想起似曾相识的航海图。
　　他们三人也在旁边坐下，吴蕊回头看见罗飞飞怀里抱着的猫，没说什么，对他们解释道：“老师说，兰月国的遗迹应该就在这附近。”
　　“这附近？可是……”崔子源下意识往周围看了看，“这附近什么都没有啊？”
　　“沙子，可以掩盖很多东西。”教授摘下眼镜，有点疲惫地捏了捏山根，“兰月国，肯定存在。”
　　他说得很笃定，像亲眼见过似的，一双岁月洗涤的沉稳眼中透出接近真相的兴奋光芒。
　　如果是在现实，罗飞飞会觉得风沙日积月累，将一座古城风化殆尽不是什么难事，就算曾经存在，也可能经过千年岁月早就化为齑粉。
　　但在游戏里，这座传说中的古城是肯定存在的，不论多么不合理，它一定以某种形式存在于这片沙漠中。
　　罗飞飞的思维已经从会不会从天而降天空之城到黑夜降临后陡然打开的沙漠之门再到莫非其实这座古城是移动的转了一圈，继而盯着自己脚底下，蹙了蹙眉。
　　也可能没这么魔幻，地上看不见，也许就是埋在脚下了而已。
　　但埋在脚下这种最简单的答案，可能也是所有推测里最麻烦的情况。
　　毕竟，他们不可能挖开沙子下去吧？
　　“老师。”罗飞飞的手从猫头顶压着耳朵，一点点往下漫不经心地抚着毛，“当时兰国月在的时候，这里就是沙漠吗？”
　　“是沙漠。”教授沉着声回答，“但根据记载和分析，那时候这片沙漠还没有这么大，水源和绿洲还比较多，不然，也无法供一个国家存活下去。”
　　“那兰月国是为什么会湮灭？”罗飞飞像个好学的学生，追在老师后面打破砂锅问到底。
　　“记载不详，说法也是众说纷纭。”叫李真的人替教授回答道，“或许是战乱，或许是自然原因，已经不可考了。”
　　罗飞飞沉吟着，手指不经意地捏在猫咪尾巴根上，轻轻搓揉。
　　猫的尾巴配合着他的动作摆动，懒懒的，随着它往上轻悠悠地抬起，旁边的崔子源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罗飞飞以为他有了什么想法，问。
　　“双、双色球……”崔子源指着猫，惊奇地说。
　　罗飞飞一开始没明白怎么回事，把猫在怀里转了个方向，才明白崔子源在说什么。
　　三花猫，毛色三种，而他手里这只三花猫蛋蛋上的毛色正好分布得一黑一橘……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更有人想伸出手来戳戳。
　　罗飞飞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黑，把猫重新抱好，挡住所有人的视线：“你们会吓到它的。”
　　几人没觉得哪里不对，哄笑一阵笑罗飞飞是猫奴，教授脸上也露出一点笑意，收了地图道：“出发吧，今天日落前最好能找到。”
　　其余人应着，各自收拾东西挂上骆驼，再次列队离开。
　　“祁羽？”罗飞飞跨坐在骆驼上，身体随着骆驼的行走一上一下颠簸，垂首看向身侧包里露出一只脑袋的三花猫。
　　“喵~”猫应了声，抬起头，一双棕黄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你真是祁羽？”罗飞飞再次确认。
　　“喵~”猫再次点点头，罗飞飞这回肯定了，这猫如果不是祁羽，就是个成了精的。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猫……”罗飞飞抿着唇笑了笑，“这么柔弱的样子，这一关你可得跟紧我了。”
　　“喵~”罗飞飞听不懂祁羽在说什么，但从变了的声调里能听出一点不满或者不赞同。
　　之前还对自己酱酱酿酿的一个流氓现在变成这般任人揉捏的样子，罗飞飞在游戏前对祁羽的一点点生气都在喵喵攻势下化为乌有。
　　人嘛，怎么能跟一只猫计较呢？
　　游戏才刚刚开始，但罗飞飞可以断定，这一关绝对会变成祁羽最不愿回看的关卡。
　　罗飞飞这边低头与猫四目传情中，突然的，耳畔刮过丝丝带着热气的风，但与先前空气凝固了般的日照相比，整个人呼吸都好像舒畅了许多。
　　还没来得及呼出一口气，只听最前面的张鸣转过头，骤然抬高的声音带着惊恐，喊道：“沙尘暴……龙卷风来了！！！！”
　　罗飞飞心下一惊，抬头眯起眼看向远处天沙交接的地方，那边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有什么东西翻滚着朝这边越靠越近。
　　而在他们与远处的异象之间，一条连接天地的巨大龙卷风像领头羊一样，跑在远处的东西之前，一马当先地席卷而来。
　　“回去！回去！回到刚刚的石头那里！”
　　最前面的人立刻拉紧绳子掉头，风刮得很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极速地接近他们。
　　“这是正常的情况吗！！！”
　　崔子源边逃命边在乱风席卷中大喊着：“我怎么觉得这游戏在针对我们啊！”
　　“你废话！”
　　罗飞飞一张口，隔着布都觉得灌了满口的沙子，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那股龙卷风直追在他们屁股后面，刮起的沙石将脸刮得生疼。
　　那块石头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在这种时候，再短的路都显得漫长。
　　情急之中，罗飞飞一把抓下挂在骆驼身侧的包，将包连着猫一起挡在怀里，自己趴在骆驼背上，死死地抓住缰绳。


第121章 氪命的第一百二十一天
　　这种由龙卷风引领着沙尘暴从天地交界处极速奔来,天地间遮天蔽日日月无光日夜颠倒飞沙走石的壮阔景象现实中是不是真的也会存在，罗飞飞没研究过沙漠并不清楚，但至少在游戏里，再奇怪的事情发生都为合理。
　　起先还能听见周围几人的大呼小叫，顷刻间，风携裹着沙石和一些不知名的东西眼看就要追到骆驼尾巴，漫天的黄色很快阻隔了一切。
　　无论是周围人的身影还是声音全都消失不见，耳边只余下狂啸的风声,眼前只能见到自己身下的骆驼和前面隐隐约约在挪动的影子，依稀能判断出是人。
　　罗飞飞只眯着眼抬头看了眼四周情况,又很快将头埋在骆驼背上,感觉只要稍微一露出脸就会被灌入满鼻满口的黄沙。
　　旁边除了风声,又好像听见有人在叫，罗飞飞死死抓着缰绳确保自己不会掉下去，心里无比敬佩地想,不知是那个勇士在这种风沙往嘴里倒灌的情况下还能叫出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队伍七零八落，排成一队的骆驼早就乱了形。
　　说是往原先的石头方向去，可风沙一来视线被遮挡得七七八八，根本分不清路在何方，只能任由骆驼自己走着，听天由命。
　　而被誉为“沙漠之舟”的骆驼,在这种极端天气下,也显得极为不安。
　　这显然不是一次普通的沙尘暴。
　　罗飞飞不知道周围还有没有同伴，甚至不知道骆驼到底是自己走的还是在被风带着跑,更或者，他都无法分辨自己是在前进还是倒退。
　　这风力的大小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固有认知，如果这场沙尘暴结束后整片沙漠被它掀倒过来了，罗飞飞都不会觉得惊讶。
　　不过在那之前，人这么脆弱的生物大概早就被吹散架了吧。
　　罗飞飞做好献祭掉一张复活卡的心理准备，内心没有太大波动地想。
　　“喵~”
　　狂风撕扯着耳膜，几乎要失聪的这种时候，罗飞飞听见极细微的一声猫叫。
　　怀里的东西拱了拱，从包里露出一个头，在罗飞飞匍匐在骆驼背上造出的一方遮蔽地中仰起脑袋，仰起毛茸茸的脑袋看着给自己挡住风沙的人。
　　“进去！”罗飞飞对猫张了张口说，他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发出了声音，耳边的风声实在太大了，足以连自己的声音都吞噬。
　　猫没有理会他，反是伸出粉嫩的舌头，在他脸上安慰似的轻轻一舔。
　　罗飞飞裹在脸上的头巾在狂风初起的时候被吹到了天边，脸暴露在空气中被风沙刮着，已经几乎失去了知觉，却清晰地捕捉到这带着湿润的一点触碰。
　　罗飞飞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把变成猫也不安分的祁羽按回包里，单手将拉链拉上，只留下够呼吸的一点缝。
　　还没松一口气，罗飞飞忽然觉得全身一震，身下的骆驼发出痛苦的嘶鸣，在狂风中踉跄着就要倒下。
　　怎么回事？
　　刹那间，一个黑黢黢的影子擦着罗飞飞的头皮飞过去，罗飞飞随着骆驼倒下的动作跟着降低了高度，才险险躲过一劫。
　　石头！
　　罗飞飞很快意识到砸伤骆驼以及险些让自己脑袋开花的东西是什么，是被风暴裹在天上飞的石头！
　　空气里黄沙的气息中，又裹进了血腥味。
　　凭着模糊的视力，罗飞飞看见自己这匹骆驼应该是被砸到了头，倒在地上抽搐着，眼看已经没用了。
　　药丸药丸，这是要开场血祭的节奏。
　　不知道那块可以遮挡的巨石在哪个方向，而且就算知道了，在这个凶器乱飞的地方走过去，怕是走不出十米也要血溅当场。
　　依据本能，罗飞飞匍匐在地上，一手将包护在怀里，另一手仍然死死抓着地上的死骆驼。
　　骆驼的重量在这，就算是死骆驼也可以发挥最后的作用，罗飞飞紧抓着它，至少不会被风给刮跑。
　　而事实证明，这样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些。
　　当游戏想搞你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会往死了弄你。
　　风本来就是杂乱的，但将头埋在臂弯里过了会儿，罗飞飞清楚地感觉到周围气流发生了不一样的变化。
　　简单来说，就是从或竖或横的方向变成了……打着转儿的。
　　龙卷风。
　　罗飞飞被风吹得精神恍惚间想起，这批风暴里不止是沙尘暴，还有个龙卷风来着！
　　已经没有心思去质疑“龙卷风不是领头羊吗怎么现在才出现”这种小事，罗飞飞单凭一只手抓着骆驼，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在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往后移。
　　他咬着牙，胳膊被撕扯着，像要被活生生撕开一样，另一手抓着被风吹得要往外跑的包，与龙卷风进行势单力薄的拉锯战。
　　“祁羽……”
　　包很轻，被风带着挂上了半空，罗飞飞心里默念祁羽的名字，死死攥着包带，像抓着颗摇摇欲坠的气球。
　　撕扯的力道越来越大，龙卷风大约是跟罗飞飞有仇，中心朝他一点点地靠近。
　　模糊间，能看见无数的碎石、植被甚或是不知从哪儿刮来的动物尸体都跟着风飞速打转，看上去惊险万分。
　　不知坚持了多久，痛苦的时间总是分外漫长，或许只是半分钟，但在罗飞飞看来像过了几天几夜那么漫长。
　　忽然间，罗飞飞觉得身子一轻，眼前看不清东西的景象紧随着变得杂乱起来。
　　罗飞飞怔了一秒，意识到是被他当做救命稻草死命抓住的骆驼尸体也被风给卷了起来。
　　心理骂了句需要被系统消音的话，罗飞飞索性双手将包护在胸口，心想人被砸一下也许还能活，但这只小猫随便一砸就会变成泥了吧……
　　脑袋里出现了非常重口的画面，罗飞飞将胳膊收得更紧了些。
　　失去了所有的遮挡物，在这样的风暴中罗飞飞无法睁开眼，哪怕只睁开一条缝都是刀割眼球似的生疼。
　　不可避免的，有什么东西被风刮着，猛地撞在罗飞飞的后背上，几乎要把骨头和胃一起给他撞吐了。
　　一瞬间，罗飞飞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有血腥味从自己喉咙里涌上来。
　　沙石乱飞间，又有东西擦着脑袋而过，一丝鲜红的血飙出来，很快就消散在风中。
　　柔软的腹部也被重重打了一拳，罗飞飞终于眼前发黑，失去了意识。
　　*
　　渴。
　　非常渴，好像生来就没有喝过一滴水一样，整个身体都在干燥地灼烧着，细胞里每一滴水分都被榨干殆尽。
　　五脏六腑烧得难受，呼吸也十分不畅，像被人堵住了口鼻。
　　堵住了……口鼻？
　　罗飞飞猛地睁开眼，本能地抬起头，以濒死的姿态吸了口撕心裂肺的气。
　　沙子随着空气一起灌入气管，罗飞飞吸完后又剧烈咳嗽起来，本就干燥欲裂的喉咙和肺咳得生疼。
　　罗飞飞支起上半身，顿时感觉到全身哪哪都被十几个壮汉轮着揍过一圈的疼，随着动作，身上扑簌簌地掉下一堆堆沙子。
　　沙尘暴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罗飞飞喘着气，身体歪向一边，借力在地上一翻，仰面倒在沙丘上。
　　命不该绝啊……
　　他半眯着眼望着明日当空的蓝天，感受到胸腔炙热跳动的心脏，发出劫后余生的慨叹。
　　天空又恢复了沙尘暴之前的样子，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整个沙漠除了温度高些以外，一切都显得平静温和。
　　周围空荡荡的，除了一望无际的沙丘什么都没，也没有看见原先所在地方那块标志性的巨石。
　　要么是风带着他去了别的地方，要么是那块石头也被风给吹走了。
　　罗飞飞比较倾向于前者。
　　他胳膊一动，手指屈了屈，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紧接着，刚清醒过来的迟钝触觉终于将背后的异样传递到他大脑，身子下面鼓鼓的，是压到了什么东西。
　　顾不上疼，罗飞飞往旁边一翻，双膝跪地撑起自己的身体，看见被自己压出一个人形印子的沙地上压着一个折了个对折的包。
　　心里“咯噔”一声，罗飞飞朝那个熟悉的包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
　　“祁、祁羽？”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乍一发出来，自己都辨认不出是在说什么。
　　我不会把祁羽压死了吧？
　　罗飞飞满脑袋都是这样的念头，伸手摸向包的拉链，脑袋里闪过无数个打着马赛克的画面。
　　咦等等？
　　罗飞飞一怔，旋即意识到拉链是大开着的。
　　他将包拖过来，发现整个包轻飘飘的，重量完全不对。
　　捏着拉链两边打开，往里一瞧——果然空荡荡的，硬要说的话，只有几根猫毛证明了猫的曾经存在。
　　罗飞飞拎着包，往后坐在滚烫的沙地上，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要是打开包看到祁羽他想象的方式死一次，他以后还真不知道要怎么直视对方。
　　不过话又说回来，祁羽呢？
　　一只猫倒是比人还顽强，在人昏迷的时候自己跑了出去，但，作为一只猫它又能跑去哪里，又能做些什么？总不可能是抓老鼠去了。
　　掌心撑着沙地，感受到灼热的温度烘烤着手心的皮肤，但身上酸软疼痛更甚，罗飞飞懒得理会这一点灼痛感。
　　紧接着，他想起吴蕊之前说过的话。
　　【沙子温度高，它又没穿鞋子，肉垫会烫伤的。】
　　他都觉得烫了，祁羽作为一只猫，四只爪子都在地上跑，还不得把小肉垫给烫熟了？
　　得找回来。
　　罗飞飞坐在地上缓了几口气，觉得身上的疼痛感好了些，只是想喝水的愿望越发强烈。
　　得找到祁羽，还要找水源，顺便也要找其他人。
　　罗飞飞站起身，想了想，还是将空了的包背在身上。


第122章 氪命的第一百二十二天
　　沙尘暴结束后的沙漠,空气中漾着阳光烘烤的热浪，平静得没有一丝风，令人窒息。
　　但没有风也意味着，不会抹消掉生物行动留下的痕迹。
　　意识到这一点后，罗飞飞仔细看着周围沙地，终于在不远处发现了一排没有被他自己走动破坏掉的猫爪印。
　　猫很轻，但好在沙子够细软，还是让它的小爪子在表层留下了一点痕迹。
　　正常而言,祁羽是不可能抛下他独自离开的。
　　罗飞飞看着脚印走出去的方向，下意识舔着干涩的唇,想用舌尖上仅存不多的一点点湿润抚慰干到脱皮的嘴唇。
　　而正因为知道祁羽不会抛下他,醒来后到现在祁羽都没出现,让罗飞飞心有不安。
　　直觉告诉他，祁羽肯定遇到了什么无法回来的事情，毕竟能阻止一只猫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顺着猫的脚印翻过一座沙丘,顶着烈日，罗飞飞感觉到喉咙里在燃烧，间或还夹杂着血腥味，如果咳嗽应该能咳出一些血沫子，是之前在龙卷风里被砸出的伤。
　　翻过沙丘之后并没有看见祁羽，倒是见到一排小爪印继续往前,停在沙丘下一团缩在一起的东西旁。
　　好像是个人。
　　罗飞飞往下走过去,沙丘陡了些，他脚底没站稳,走了两步膝盖一弯，从沙丘顶一直滚到底部，停在那坨东西旁边。
　　沙子柔软，倒是不疼。
　　就是如果有别人看见，有那么些丢脸。
　　偏偏这时候，那坨东西虚弱地开口了。
　　“大哥……你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他的声音也是沙哑破碎，但这一开口，罗飞飞立刻认出这坨东西是崔子源。
　　崔子源一头金灿灿的毛被身上冲锋衣的帽子挡住了，刚才远远的，罗飞飞没能从标志性的金发认出人。
　　罗飞飞皱着眉头从地上站起来，推了他一把：“醒了就起来，躺这儿装什么死？”
　　地上的东西艰难地挪了挪，委屈道：“我这不是……在你掉下来之前刚醒过来吗，一醒来就看见你从上面一路滚下来，我还被吓了一跳呢。”
　　崔子源说着，迫于淫威，双手撑地从地上爬起来，手掌一碰沙子就被烫得嗷嗷叫了声。
　　“看见祁羽了吗？”罗飞飞伸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问。
　　“羽哥？”崔子源面露迷茫，隔了会儿才从迟缓的大脑里捞出那个小猫的影像，“你说那只三花猫啊，没看见……你们走散了？”
　　“不过大哥，你……”崔子源揉着自己在沙尘暴中险些被砸断的腰，把地上的包捡起来背上，迟疑道，“你真的确定那只猫就是羽哥？”
　　“我确定。”罗飞飞低头看着地上一串离开崔子源又往别处去的脚印，问他，“能走吗？”
　　“能吧。”崔子源叹了口气，又小声喃喃着，“不能也得能啊……不然等死吗。”
　　两人搀扶着，在沙丘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祁羽留下的脚印前行。
　　再翻上一座沙丘，还没能瞧见对面的场景，罗飞飞的鼻尖就猝然嗅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息。
　　与先前干燥灼热、像无形枷锁一样令人窒息的气息不同。
　　有些湿热的、带着淡淡熟悉潮味的空气越过沙丘，率先向翻山而来的旅人宣告自己的存在。
　　两人脚步一顿，紧随着，打了鸡血一样加快脚步往沙丘顶端而去。
　　面前豁然开朗，一汪池塘似的水反射着阳光波光粼粼，周围还长了稀稀落落的杂草，稀疏，但描绘着生机。
　　“水、是水！”
　　崔子源眼前一亮，兴奋地呼喊起来，因为能闻到味道，丝毫不怀疑是海市蜃楼，立刻腰腿都不疼了，大跨步就往下面跑过去。
　　罗飞飞也为之一振，干涩的嘴唇和灼烧的五脏六腑让那汪池水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现在哪怕是一池毒水，他也愿意喝了解脱，换来新生。
　　两个人一前一后差不多是用扑的窜进了水里，带起一串水花，就像两只在岸上蹦跶许久、干死的前一刻终于跃进水中的鱼。
　　只是喝水显然不能满足极度缺水的身体，两人不约而同地泡在了水中，被太阳烘烤至微热的水渗透过层层衣服湿润着肌肤，平日里如果穿着衣服下水肯定很难受，而此刻，却令人感受到无比舒爽。
　　极度的干涸让人完全忽视掉现代化社会人类会注意的卫生问题，崔子源半个脑袋都泡在水里，可以看见水面上骨碌碌翻起一堆泡泡，喝水喝得简直体会到人生极乐。
　　罗飞飞用水抹了把脸，可以感受到脸上的水珠在日光下很快又要蒸发干净，他望着他们跳下来的岸边，忽而想到一个问题。
　　刚刚仓促奔跑间，他看见有一串小小的猫爪印一直往水边延伸过来，没入水中。
　　那么，猫呢？
　　祁羽跟他们一样很渴，看见水源，肯定第一反应也是喝水，甚或是跳进水里游一圈。
　　姑且不论变成猫的祁羽会不会游泳这个问题，活要见猫死要见尸，祁羽的脚印到这里就消失了，那么他人呢？
　　罗飞飞向岸上张望着，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崔子源忽然瞪圆了眼，本就只露出一半脸的他没能够将头抬出水面发出任何声音，就“哗啦”一下整个没入了水底。
　　罗飞飞听见动静，回头一看，水面只余下层层涟漪，平静如斯。
　　“阳阳？”
　　罗飞飞试探性地喊了声，然而，没有任何东西回应他。
　　这片水果真有问题。
　　脚底踩着砂石，罗飞飞往岸边迈出一步，而为时已晚。
　　水底不知是什么东西，窜上来紧紧缠住罗飞飞的脚腕就把他往水下拉，力气大得惊人。
　　罗飞飞没有着力点，双手扑腾着在水面留下巨大的水花，数秒间，也被拉扯进水底。
　　水下很浑浊，挣扎着更是荡起无数本该沉在水底的沙石泥灰，罗飞飞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觉得有个东西缠着他，硬是将他往下拽，都已经到底了还在拽。
　　紧随着，他的脚似乎慢慢陷入水底的软沙中，没一会儿，小腿也没了进去，再然后是大腿、腰腹、胸……
　　这种场景，让罗飞飞在想着“我是不是要被活埋了”之余，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挣扎无用，他索性放弃挣扎，任这东西将他拖入水底沙中。
　　压迫性的窒息持续了数秒，紧接着脚底一空。
　　混着沙子和水，罗飞飞“咚”地摔在地上。
　　高空坠落让他整个人趴在地上懵了数秒，一只毛茸茸的东西不断蹭着他的指尖，耳边不远处还传来熟悉的“哎哟”声。
　　“咳……祁、祁羽……”
　　罗飞飞伸出指尖，轻轻地抚着那只毛茸茸的小东西，不用抬头也知道那是谁。
　　至于旁边叫疼的，肯定是刚刚掉下来的崔子源。
　　“喵喵喵？（你没事吧，罗罗？）”祁羽的声音从指尖的位置传过来。
　　罗飞飞一怔，讶异地抬头看去，眼睛见到的还是那只有些胖乎乎的三花猫，一双猫瞳在暗处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发着幽幽绿光。
　　“我……没事。”罗飞飞怔怔然地说，“你……在说话吗？”
　　“喵喵喵喵？（你能听到我说话了？）”祁羽的语气难掩兴奋，尾巴在身后从右边晃到左边。
　　“能听到，能听到。”罗飞飞应着，但亲耳听见祁羽的声音从一只猫嘴里传出来，有些……说不出的违和。
　　麻麻，这里有只猫成精了。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罗飞飞问。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我醒的时候你还没有醒，想先去找找路或者找水源，可是刚踩到水里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拖了下来。）”
　　“话说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猫？”
　　“喵喵喵……（我特么也想知道……）”
　　……
　　……
　　一人一猫无障碍地交谈着，而从旁边崔子源的视角来看，就是罗飞飞从之前对猫的自说自话，变成了诡异的对话……
　　猫在那边喵喵叫，罗飞飞却像听懂了一样交流起来，崔子源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怀疑他家大哥被砸到了脑袋。
　　不然为什么大哥能听懂而他听不懂？这游戏这么不公平的吗？还是说……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崔子源被自己最后的想法弄得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刚刚在上面湿透了的身体经过这地下冷风一吹，直打哆嗦。
　　……等等，冷风？
　　那边罗飞飞跟祁羽交流完，将祁·三花猫·羽重又装进包里背在背上，像是才想起还有崔子源这个人，过来朝他伸出手：“站得起来吗？”
　　“……谢谢。”崔子源握住那只手借力站起，他觉得自己被冷风吹得快感冒了，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这里好冷啊……大哥，你有没有发现这里有风？”
　　有风，空气是流通的，说明有通往外界的通路。
　　“喵喵喵喵~”祁羽从包里探出上半身趴在罗飞飞肩上，在他耳边细声细气地喵着。
　　“他、他说什么？”崔子源问罗飞飞。
　　“祁羽说，前面有个通道。”罗飞飞翻译着猫语，“通道尽头有个石门，他打不开，我们可以试试。”
　　猫在黑暗中的视力是毋庸置疑的，祁羽趴在罗飞飞肩头指路，两人一猫在几乎没有光亮的地方摸索前进。
　　因为头顶有个是不是会滑些沙子和水下来的池子，整块地方的地面都是潮湿的，混着沙子，一脚下去一摊湿漉漉的沙。
　　不一会儿，罗飞飞摸到了祁羽口中所说的通道。
　　只有一人半的宽度，够大部分女孩子直立行走，对他们而言要弓着身子。
　　洞里比外面还黑，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
　　崔子源在自己背包里一阵摸索，摸出一把手电，紧张地打开了开关。


第123章 氪命的第一百二十三天
　　考古队的设备是专业级的,防水性能一级棒，在水里泡了那么久手电也没坏，照射出的光能在黑暗中穿透力十足。
　　面对黑暗，再加上之前受过伤，崔子源的手有点抖，“啪嗒啪嗒”按了两次才把手电打开，照亮前面的通路。
　　“你包里还有些什么？”罗飞飞看着崔子源好似鼓鼓囊囊的包，用期待哆啦A梦口袋的语气问。
　　“我看看啊……”崔子源闻言把手电交给罗飞飞拿着,自己解下包翻找，“情急之中随手抓的包,也不知道都是些啥……”
　　包里的东西被一个个拿出来放在地上：
　　【道具：登山绳。】
　　【使用方法：固定,攀爬。】
　　【详情：很结实的登山绳,可以用来爬上爬下，也可以用来捆东西，不会轻易被砍断。】
　　【道具：折叠铲。】
　　【使用方法：组装后使用,可用于挖掘等。】
　　【详情：虽然是折叠的但很结实，既方便携带又能干，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良器。】
　　【道具：瑞士军刀。】
　　【使用方法：手持。】
　　【详情：就像所有的瑞士军刀一样，是多功能折叠刀，各种功能请自行发掘，轻巧便携能干,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良器。】
　　还算都是有用的东西,关键时候能救命的。
　　崔子源翻到一个没有说明跳出来的玩意儿，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罗飞飞拿过他手上四四方方的东西看了眼：“你没吃过吗,压缩饼干。”
　　很好，看来他们是饿不死了。
　　但没有水只有压缩饼干，也确实不用考虑饿死的问题，这吃下去怕是直接噎死。
　　“你包里没有什么容器吗，能装点水的那种。”罗飞飞问崔子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一个考古行动又变成了荒野求生，还是地底求生，或许可以取个名字叫“沙漠之下”。
　　崔子源把包倒过来晃了晃，将已经被掏空的可怜背包展示给罗飞飞看，无奈地一摊手：“确实没有了。”
　　“好吧。”也许前面还有水源呢，也许在渴死前能通关呢，大不了刷点命呗虽然这种死法有点痛苦……罗飞飞自我安慰地想着，自己拿过瑞士军刀，将折叠铲递到崔子源手里：“拿着，防身用。”
　　说完，让崔子源将剩余的东西放回包里。
　　两人猫着腰钻进黑黢黢的洞口，罗飞飞走在前面，一手握着刀一手拿着手电，崔子源则抱着折叠铲，跟在后面时不时地回头望一眼，神色警惕。
　　“喵。（前面快到了。）”祁羽说。
　　与此同时，罗飞飞的手电照出前面一块石板的影子。
　　石板看上去就是块普通的石板，与其说是门，倒更像是谁离开的时候随手拿过来堵住洞口的。
　　外面滴落的水日积月累一直渗到通道里，应该是很久没人来过了，整个洞壁和石板从底部往上爬有青苔，这种潮湿环境下才生长的植物，在沙漠里还真是奢侈。
　　罗飞飞把手电随手交给祁羽，后者伸出两只前爪牢牢握着，给罗飞飞照明。
　　罗飞飞凑在石板上看了眼，觉得不像会有什么危险性的样子，用刀撬进它与后面石壁结合处的边缘。
　　刀尖是插进去了，但石板纹丝不动。
　　罗飞飞也没想真能用一把刀撬动厚重的石板，朝后面伸出手：“折叠铲给我。”
　　崔子源双手奉上，又从罗飞飞手里接过瑞士军刀，把弹出来的刀片收好，免得手忙脚乱伤到自己和别人。
　　罗飞飞在狭窄的通道里将折叠铲组装好，一头撬进石板底部，感觉稳当了以后用力一脚踩在折叠铲的柄上。
　　这要是不结实的铲子，当场就会弯掉或者干脆段成两截，而这把铲子的质量非常过关，在两边力的作用下弯曲成随时会绷断的弧度，却顽强地昭示着自己的尊严。
　　崔子源在旁边看得大气不敢出，紧盯着铲子头部，生怕听见断裂的声响。
　　“咔啦啦——”
　　石板传出被移动的沉闷声音，似乎是底部被撬开了一条缝。
　　罗飞飞咬着牙，再一用力，手电的光照射过去已经能看见石板后的洞口模样了。
　　石板本来就没有被人砌死，只是本就沉重而且长年累月地蹲在这儿黏住了而已。
　　撬开一个口后，移开石板就变得容易多了。
　　罗飞飞和崔子源合力将它搬到一边，露出能容纳一人通过的洞口。
　　更深的洞里是更加深沉的黑，手电的光照进去像被吸收掉似的，只能看到有一条往下的斜坡，坑坑洼洼的，是简陋挖出来的通路。
　　“大哥啊……”崔子源望着前方深沉的黑，又看了眼后方并好不到哪去的黑暗，喉结上下动了动，开口道，“为什么我觉得，瘆得慌呢……”
　　祁羽趴在罗飞飞肩头，闻言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在黑暗里绿莹莹的猫瞳让神经紧绷的崔子源一咯噔。
　　他看着崔子源，说：“喵喵喵？”
　　“啊？”崔子源茫然地看着他，“他说什么？”
　　“他说，”罗飞飞一面猫着腰往里走，一面回答，“这游戏什么时候不让人瘆得慌了？”
　　“可是我怎么觉得与其说这次是在考古……”崔子源也没办法，只能跟着罗飞飞往里钻，“这氛围更像是在盗墓呢？”
　　“喵喵喵，喵喵喵喵。”祁羽的声音在通道里反射着回荡。
　　这回不等崔子源发问，罗飞飞直接翻译道：“祁羽说，考古跟盗墓对于躺在墓里的人来说并没有本质区别，反正都是刨人家祖坟。”
　　紧接着，罗飞飞觉得他们对话的方向有点奇怪：“等等，我们不是找古城吗，哪来的墓？”
　　“这可不好说。”崔子源在后面煞有介事地嘀咕，“反正是埋在地下的东西，你怎么知道前面是什么，我看这通道很奇怪，不像什么正常的入口，可别是个盗洞哦……”
　　祁羽点点头：“喵喵喵。”
　　崔子源看向罗飞飞：“羽哥说什么？”
　　“你去学个猫语好吗？”罗飞飞随口道，“他说‘你说得对’。”
　　“……”你们两个大佬之间有神秘的电波可以通话，他频率不对接收不到，能怪他吗？
　　崔子源表示委屈：“学猫语太过分了……”
　　“管他是什么。”一直弯着身子走路，走得比平时累很多，罗飞飞身上又带着伤，稍微喘着气，“到前面，就，知道了。”
　　正说着，先是立了个立竿见影的大大大FLAG，手电的光照在光秃秃的石壁上，前面的路就走到了尽头。
　　“死路？”罗飞飞惊道，他紧跟着照了照两边石壁和脚下，最后，将灯光朝头顶照去。
　　“不是死路！好像是个门！”崔子源喊道，“还有洞呢！”
　　离得太近反而看不清，罗飞飞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头顶这块东西。
　　一块坑坑洼洼的石板，中间有许多小孔，但这些小孔都被泥沙似的东西给堵上了，不能透过它们看见上面的情况。
　　嘶——这石板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罗飞飞想着，听见祁羽在耳边说：“喵喵喵……（我们怎么像是在下水道里……）”
　　“下水道？”罗飞飞重复一遍。
　　“啊！”崔子源一拍大腿，“我说这东西怎么长这么眼熟，好像我家门口的窨井盖啊！”
　　“……”罗飞飞再看向周围的目光有点复杂。
　　只能说，幸好这个下水道干了，而且还挺干净？
　　“喵喵喵。（上去吧。）”祁羽说。
　　“嗯。”罗飞飞应着，双手顶上头顶这块“窨井盖”，崔子源见状也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跑来帮忙。
　　两人合力，沉重的“窨井盖”往旁边挪过去，上方发出石头间摩擦的声响。
　　祁羽双爪抱着手电筒，踩在罗飞飞脑袋上先从挪开的洞口探出头看了眼，呼唤道：“喵！（没问题，上来！）”
　　罗飞飞一点头，双手扒住洞口边缘，伸腿蹬住旁边石壁，借力翻了上去。
　　崔子源以同样的方式上来，但动作不太熟练，膝盖在洞口边缘磕了一下，登时泪汪汪地抱着膝盖蹲在地上。
　　罗飞飞毫无同情心地笑了声，举起手电，往四周照射过去。
　　四周仍然是一片漆黑，刚刚他们往下走了许多，这儿肯定还是在沙漠之下，但手电从哪个方向都照不到尽头，非常宽阔。
　　“这是什么地方？”
　　崔子源问出所有人的疑惑，但一时间，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罗飞飞凭着直觉选了个方向往前走，想先看看能不能走到尽头。
　　地面并不平整，仔细看去像是干涸到要沙化的土地，还有一些碎石铺散在地上。
　　“喵喵喵！（那边有人！）”猫的听觉比人类敏锐得多，祁羽突然对着左边叫道，他的瞳孔睁得滚圆，盯着那个方向像要穿过黑暗看清那边的画面。
　　“会不会是肖筱他们？”罗飞飞问，“有几个人？”
　　“喵，（听不清，）”祁羽耳朵动了动，“喵喵。（有男有女，至少有三个，他们在交流。）”
　　这地方除了他们这波敢死考古队，应该不会有人跑来作死了吧？
　　“喵！（我先去看看！）”
　　“诶，祁……！”
　　祁羽说着，从罗飞飞肩上跃下来，呲溜一下蹿进茫茫黑暗中。
　　罗飞飞只来记得发出短促的音，阻止不及，回过神时自己已经朝着黑暗伸出了尔康手。
　　他慢慢放下手，摸了摸鼻子：“好吧，我们在这等等。”
　　“好。”崔子源点点头，坐在地上休息。
　　黑暗里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崔子源脚边的石头粒都被他来回折腾着数了好几遍了，祁羽还没有回来。
　　罗飞飞盯着前面黑暗中的未知，“啧”了声，拿起手电。


第124章 氪命的第一百二十四天
　　祁羽许久都没回来,远处的黑暗那双绿莹莹的猫瞳一直没有如期待般出现。
　　罗飞飞踱着步，终于按捺不住，拿起手电筒对崔子源说：“我去看看。”
　　“诶等等！”崔子源慌忙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祁羽先不见了，要是罗飞飞一走也不回来，崔子源不知道自己的小心脏承不承受得住。
　　罗飞飞没反对，崔子源背起包抄起折叠铲,雄赳赳气昂昂地跟在罗飞飞后面。
　　两人快步但又轻手轻脚地往祁羽消失的方向找过去，不知走了多远,渐渐看见远处有几束聚拢的光。
　　罗飞飞对崔子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啪”地关掉手电。
　　周围再度陷入无边的黑暗,但远处的几点光源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大哥？”崔子源捂着自己嘴巴，从指缝里发出声音问，“怎么了？”
　　光闪动的地方传来细弱的人声,因为在空旷的地方被层层叠叠漾开，听不清在说什么。
　　“这边有人。”罗飞飞将声音压得极低，“祁羽没回来。”
　　崔子源眨眨眼，明白了罗飞飞的意思。
　　祁羽听见声音往这边走，这边明明有人，但罗飞飞他们都摸到这了,祁羽还没动静。
　　很大的可能是,这边的人并不是他们考古队的人，而前去探查的祁羽已经被扣在他们手上了。
　　手电光亮的高度比罗飞飞他们高了有一层楼,他们摸黑小心探着脚下，离那些人越来越近，那边的声音也越发清晰。
　　有男有女，至少四五个人。
　　一堵不知道是石墙还是什么东西挡住了罗飞飞的路，而那几束光已经差不多在他头顶上。
　　那群人就在上一层靠近边缘的地方，用不知道哪儿的方言讨论着什么，罗飞飞和崔子源身体贴着墙壁站立，以免被上面的人手电灯光扫到。
　　他们不能确定祁羽是不是在上面这些人手中，但听声音，至少能肯定不是自己人。
　　罗飞飞往旁边慢慢挪步，手贴在墙壁上摸索，想找到能上去的路。
　　上面几人的对话里出现了很类似“猫”的发音，罗飞飞精神一凛，紧接着听见上方传来猫咪炸毛的威慑声，有人惨叫着骂了句脏话：“我【哔——】，这畜生咬人！”
　　紧接着是软体东西被摔在地上的闷响，猫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惨叫。
　　罗飞飞脑袋一热，随脚将脚下的石头踹出十米远，在空旷黑暗的空间里发出一连串声响。
　　一时间，上面的人果然没空去顾猫了，脚步声纷纷往边上走过来，几束手电光齐齐往下照。
　　对上下面这个年轻人冰冷的眼神时，所有人都惊愕了一下。
　　“这下面有人！”有人回头对没过来的同伴说，转而用手电照着罗飞飞的脸质问，“什么人，在这儿干嘛？”
　　罗飞飞被强光照得半眯起眼，但没有躲闪，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们，半晌才开口道：“我来接我的猫。”
　　旁边没有被手电光照到的暗处，崔子源紧贴着墙壁捂住嘴巴大气都不敢出，看着罗飞飞悄悄做出的手势，点点头，一动不动。
　　“你的猫？”像是他们中老大的人重复了半，紧接着不知想到什么，对旁边人下令道，“拉他上来。”
　　“好。”旁边人趴在边上，朝下面伸出手，“喂，上来。”
　　罗飞飞有点嫌恶，但还是抓住了那只满是泥土的手。
　　握上的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也没有干净到哪去，先是在沙漠里又是在地下摸爬滚打，早就变成灰黑灰黑的了。
　　爬上去的一刻，罗飞飞看见被人拎着后勃颈悬在半空的祁羽，脸色一变。
　　而早就在他有所动作前，那边老大一个眼神，两个肌肉紧实的人已经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胳膊，罗飞飞冷声道：“把我的猫放了，我不管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们抓一只猫有什么用？”
　　“小兄弟，瞧你这话说的。”对面的老大被他们叫做“范哥”，用手电照着罗飞飞的眼睛，站在他面前看看猫又看看他，“只是一只猫，你又干嘛这么紧张呢？”
　　“况且，”他顿了顿，笑着道，“我们留着它，还有用。”
　　“一只猫能有什么用。”罗飞飞嗤道，“把它还给我，我的作用可比这只猫大多了。”
　　“你的作用？”范哥好像觉得眼前的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说起来也是巧，能在这里相遇，小兄弟，同行吧？”
　　祁羽在那边挣扎着叫起来：“喵喵喵，喵喵！（这些人是盗墓贼，我们到兰月国了！）”
　　罗飞飞一愣，心道还真被崔子源说中了？这特么还能扯上盗墓？
　　“是啊，同行。”
　　罗飞飞镇定自若地说：“这猫是我的宠物，你放了我的猫，我们合作，我可以给你们提供我所知道的信息。”
　　罗飞飞哪里知道什么信息，就靠系统那几句背景介绍胡扯蛋。
　　如果吴教授在这里，看见自己的门生跟盗墓贼达成合作，还是主动找上去的，怕是要气得胃出血。
　　“你要什么？”范哥眼中闪过精光，问。
　　“什么也不要。”罗飞飞闭了闭眼，目光微垂，紧接着又将视线投向未知的黑暗，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忧郁又装逼，“我只是……来确认一件事。”
　　盗墓团伙的人互相看了看，可能觉得这人不太正常。
　　冒着生命危险跑进沙漠底下，就为了确认一件事？
　　“这件事很重要，关系着我的身世，还有我的家族。”
　　罗飞飞继续讲故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讲得自己都快信了：“我是我们家最后一个人，但我必须弄清楚这些，不然，死也不会瞑目的。”
　　团伙中的一个女人凑在范哥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带着媚气的眼神轻飘飘扫过罗飞飞的脸，唇角一弯。
　　范哥哈哈笑着点点头：“行吧，大伟，猫还给他。”
　　祁羽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撞向罗飞飞胸口，被他伸手接在怀里，但鼻子似乎正好撞在罗飞飞胸前的拉链上，“喵呜”的一声。
　　他抬抓捂住鼻子：“喵喵喵……（我英俊高挺的鼻梁……）”
　　还能在乎这些，看来是没事了。
　　罗飞飞给他顺着毛，跟给平常的家猫顺毛无异，旁边有人忍不住问：“喂，你为什么到这儿还要带只猫？”
　　罗飞飞抬眼淡淡地瞟着他，慢慢道：“我想你们既然来到这，就应该知道，兰国月信奉的是三花猫。”
　　这话说出来，罗飞飞自己突然觉得有点好笑，险些没绷住，也幸好光线差才没露馅。
　　“知道，所以你就带只猫？”有人嘲笑着问。
　　严格来说，的确是这样，按吴蕊所说，这只猫的作用就是幸运符、吉祥物。
　　但在这里，罗飞飞要装个逼。
　　“我们家也信奉三花猫。”罗飞飞想了想，慢慢编道，“根据族里传下来的书籍记载，我们家族开始供奉三花猫的时间，正好是在兰月国灭国之后。”
　　“而这只三花猫。”罗飞飞望着祁羽，眼神柔和，“据说，从我母亲小时候它就在我家，母亲说，它不是一只普通的猫，而我们家族跟兰月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而它，是其中的关键……”
　　“喵……（罗罗，戏过了。）”快被渲染成猫妖的祁羽老脸一红，提醒道。
　　“总之，”罗飞飞郑重其事地总结道，“我来这里，就是想寻找家族的秘密，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他看见对方人马一副似懂非懂似信非信的样子，浅勾起嘴角，笑得人畜无害又神秘莫测：“而我们家族所知道的兰月国秘密，肯定比你们知道的多多了。”
　　罗飞飞这番话像是假的，但又没人敢笃定他一定在说谎。
　　一来是他说话时从容不迫的语气和神态，二来是……如果不是这样，谁特么没事进沙漠带只三花猫？！
　　“原来是兰月国后人，失敬失敬。”他们中一个看上去有点斯文的人对罗飞飞伸出手。
　　罗飞飞没理，他顺势拉过祁羽的猫爪子：“久仰久仰。”
　　祁羽用看傻子的轻蔑眼神看着他，顺手伸出利爪，在对方手背留下三道爪痕。
　　“不好意思，我们家阿花年纪大了，脾气不好。”罗飞飞后退半步，免得对方发脾气对祁羽做什么，“你们年轻人多担待。”
　　“行，我们姑且信了你说的话。”范哥拍了拍罗飞飞的肩膀，“但是，如果我们发现你在说谎……”
　　老大的话音未落，站在罗飞飞旁边的男人就亮出雪白的弹簧刀，冰凉的刀背拍了拍罗飞飞的脸颊。
　　祁羽抬起猫爪，将刀片挡开，露出上下四颗尖牙对那男人龇牙咧嘴地警告。
　　罗飞飞淡然地耸耸肩：“我知道，反正我就一个人，还不是随你们处置。”
　　对方几人听他这么一说，相互试了个眼色，各自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带他去。”范哥对罗飞飞旁边的男人说。
　　“请吧。”那男人旋即一揽罗飞飞肩膀将他往前推，是个看似亲昵，实则胁迫的姿势。
　　他看见罗飞飞怀里的猫那似乎要将他大卸八块的眼神，笑道：“哟，还是个护主的，真不容易。”
　　说着，他带罗飞飞远离刚刚的地方，在一片黑暗处停下来。
　　“你先看看，这门该怎么开？”
　　罗飞飞看着眼前的黑暗，不明所以。
　　这会儿，后面其他人也跟了上来，一束束手电光往前上方照射，终于照出黑暗中隐藏的东西。
　　那是一扇巨大的门，为了看清它的顶端，罗飞飞清晰地听见自己颈椎活动的“咔咔”声。
　　门的周围是砖土砌成的墙，门上方似乎还有更多的地方隐藏在手电照不清的黑暗里。
　　这是个城门模样的东西。
　　罗飞飞轻声念出门上方刻着的、已经有些看不清晰的字迹：“兰月……国。”


第125章 氪命的第一百二十五天
　　兰国月。
　　这里是兰月国的……城门？
　　看着面前堪称巍峨的高墙,罗飞飞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手电的灯光再往上照射过去，依稀能看见城门顶端类似建筑屋顶样的东西，但手电筒的光到那儿已经扩散了，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不知道是不是黑暗带来的错觉再加上先入为主一些背景的影响，罗飞飞总觉得，这整个城头的样子看起来很像……一只猫头。
　　这个想法，给他一种要闯进猫窝的感觉。
　　洗刷掉脑袋里接二连三冒出的画面，现在的情况是,在沙漠之下，有一座古国遗迹。
　　它是怎么在风暴肆掠的沙漠被埋在了地底下,又是怎么还保存得这么完好的？
　　而且……罗飞飞下意识抬头看向测不出高度的黑色“天空”。
　　这头顶上又是什么,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这是怎么承受住上面的沙子重量没掉下来的？
　　在非现实的世界里追究原理,是一个无用的举动。
　　硬要追究的话，罗飞飞倒还想知道在水里硬把他们拖下来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沙漠里的水底又怎么会有个洞穴,这些也没有人会回答他。
　　“我们费尽心思，终于在这沙漠底下找到兰国月的遗迹。”范哥带着几个人，从后面慢慢走过来，说，“也是没想到竟然真能找到。”
　　他手中捏着一卷纸，在罗飞飞面前一点点打开,旁边人替他照着纸上的东西,他则抬起头看看面前的城墙，手在纸上一点：“我们就在这儿。”
　　罗飞飞顺着他的手低头一看,那是一张古城的地图，标题写着繁体的“兰月国布局图”几个字。
　　罗飞飞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这你从哪儿弄来的”，憋在喉咙口转了个弯：“你也有地图？”
　　匆匆一瞥，能大概看清地图上标识的东西。
　　整个城的布局中规中矩，以他们面前的城门为中心差不多是轴对称分布，而在地图上城池的侧面有一条跟城差不多长度的河流，想必正是这条河才能让兰月国国民在沙漠这样的条件下繁衍生息。
　　凌空比划了下距离，罗飞飞算是明白了自己刚从“下水道”出来后待的是什么地方。
　　正是这条河干涸了的河床，所以才会与上面的人有差不多一层楼高的落差。
　　而城门进去，就如所有的古代城池一样，两边是各式各样的住户或者商铺，而正中是一条直通到底的主干道，通道的尽头，是兰月国的王城。
　　“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这里。”范哥点着王城中央的位置说，“传言中，兰月国虽然地处沙漠，但拥有着数不尽的财富宝藏，而这些财富随着他们最后一任国王去世和国家的湮灭，也消失在了世人的眼中，至今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那你们该去找兰月国王的墓啊。”罗飞飞讥笑着打断他，“找兰月国遗迹做什么？”
　　范哥抬头瞥了他一眼，竟是颇有耐心地解释道：“因为有古籍记载，兰月国历届的王室，并没有大张旗鼓地修建陵墓。”
　　“很奇怪，并没有几个当权者不希望能将荣华富贵带去往生的，但可能是观念不同吧……”他继续说，“至少在最后一任国王之前，都是没有修建陵墓的。”
　　“那最后一任呢？”罗飞飞问。
　　“最后一任并没有记载，后世推测，可能是还没来得及记载，兰月国就遭受了什么突变——或许是战乱，或许是自然灾害，灭国了。”
　　范哥回答完，“啪”地合起地图，看向罗飞飞的眼微微眯起，带着股亡命之徒的狠戾：“不对啊，小兄弟。”
　　罗飞飞面色不变：“什么不对？”
　　“你自称对兰月国很了解。”范哥的视线从他脸上慢慢移到他怀中抱着的猫身上，“自称是兰月国的后人，却连这点事情都不知道？”
　　罗飞飞沉默两秒，耳边听见有刀划出刀鞘的声音，忽而轻轻一笑。
　　“我当然知道。”他泰然自若地抚摸着手中三花猫的脑袋，嘴角微挑，“我只是想看看你们对兰月国到底了解多少，毕竟，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进去，可是会没命的。”
　　“什么意思？”旁边拿刀的男人沉声问，“说清楚，别故弄玄虚。”
　　罗飞飞微仰着头，随便给他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不理会话语里的威胁：“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三言两语说不清，但这里面，没有那么简单。”
　　不进到里面，没有人能知道这句话的真假。
　　几人纷纷看着他们的老大，见范哥的神情在手电灯照射下晦暗不明，半晌他笑着拍了把罗飞飞的肩：“小兄弟，你既然说自己对兰月国很了解，至少证明给我们看看。”
　　说罢，对着门的方向一抬手。
　　“你们该不会是……”罗飞飞轻轻挑起半边眉毛，侧眼看向他，“连怎么开门都不知道吧？”
　　旁边拿着刀子的男人立刻“嘿”了一声，范哥倒是没在乎他语气里的嘲讽轻视，哈哈一笑，语气听着热络，说出的话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这不是遇到了你？不然怎么给你表现的机会来争取活命呢，请吧。”
　　话说到这份上了，不开门就要跟这群人拼一把。
　　打得过是肯定打得过的，一条命打不过，罗飞飞还有那么多条命，耗总能把对方耗死，更何况暗处还躲着个崔子源。
　　但这种拼命没什么必要，反正罗飞飞的任务也是要进门，总归是要开的。
　　这帮人留着，说不准还有用。
　　罗飞飞站在门前，轻咳一声：“行，我开门，你们离我远一点。”
　　这语气和架势听起来不是要开门，像是准备施法，周围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自禁地听他的话往后退了两步。
　　然后呢，该怎么办？
　　罗飞飞一手捂着自己嘴巴，微微抬起头注视着城门，做出一副“我在思考”的样子，心里完全没有头绪。
　　这么大一个门，推是不可能推开的，也不可能用脚踹开，更不可能撬锁。
　　仔细一看，两条门缝中间用泥土样的东西砌了起来，像是封住了门不让进出。
　　不对啊，正常被历史洪流湮灭的一个古国，怎么会这样子封住城门？
　　是里面发生了什么，还是……
　　罗飞飞脑袋里闪过一些念头，但都无法被证实，也对目前的开门没有任何帮助。
　　“喵，喵~（他们刚刚推过门，推不开。）”祁羽小声地喵喵着说，如果不知道内容，听起来就是在对主人撒娇。
　　“那……用铲子或者刀把中间封住的土刮开先呢？”罗飞飞用只有祁羽能听见的声音问。
　　“喵~（我看要小心，说不定有机关。）”祁羽说着，忽然从罗飞飞怀抱里跃下来，趴在地上两爪向前伸了个看上去非常舒坦的懒腰，仰头看了看头顶暗处，忽而呲溜一下爬上表面凹凸不平的城墙。
　　“喵喵~（我先上去看看。）”
　　说完，四爪并用，非常灵活地就消失在手电能照到的范围内，留下惊出一身冷汗的罗飞飞微瞪着眼。
　　这人变成了猫，行动倒是更迅速了，拦都拦不住。
　　怀抱里突然空了，罗飞飞放下手，轻轻叹了口气：“阿花先去看看，我们等它回来。”
　　沉默中，不知道是谁喃喃了句：“……这猫真成精了吧？”
　　没有人回答他，罗飞飞屏息看着上面，又一次陷入等待祁羽出现的轻微焦躁中。
　　好在，这回祁羽没太久就出现了。
　　他从城墙头一跃而下，稳稳落在罗飞飞面前：“喵喵喵~”
　　“有绳子吗？”罗飞飞沉吟了一下，问。
　　“怎么了？”范哥看着他又看看蹲在地上的猫，眼中不乏好奇。
　　“门后面有机关，不知道是什么机关，但强行打开不排除都死在这的可能性。”罗飞飞说着，补充道，“我想起来听我爷爷说过，可能是一种毒气，剧毒，吸入一点就死。”
　　假话掺着真话说得煞有介事，恍惚间，祁羽都快相信罗飞飞编出来的身世了。
　　“但阿花刚刚上去城墙没事，所以翻墙过去应……肯定没有问题。”罗飞飞笃定道，“你们有绳子吗？我们爬过去。”
　　在头领的示意下，有人从包里翻出一捆登山绳，罗飞飞让祁羽带着爬上城墙顶上固定好，自己在下面拉了拉：“好了，请吧。”
　　“你先上。”范哥笑着命令道。
　　罗飞飞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就不怕我爬上去以后砍断绳子？”
　　“你不会的。”女人的声音从稍微远一点的暗处传过来，她的声音很好听，却给人一种被毒蛇缠绕住的感觉。
　　她渐渐走进光亮的范围内，手中一把通体漆黑的手.枪指着被她反手捉住给提溜来的人。
　　罗飞飞皱了皱眉。
　　他刚刚没有在意周围少了一个人，这个人竟是在他被这边几个男人缠住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绕回去，活捉了还躲在河床的崔子源。
　　崔子源被捂着嘴巴，神情沮丧，脸上还有个很大的鞋子印。
　　罗飞飞看了眼女人脚底踩着的高跟鞋，忽然觉得自己脸颊一阵疼。
　　“他是谁？”罗飞飞一手拉着绳子，问，脸上的表情很是疑惑。
　　“他不是你的同伙？”女人挑了挑眉，“可是他跟你在同一个地方被发现的哦。”
　　“我不认识他。”罗飞飞面无表情地说。
　　“真不认识？”
　　“真不认识。”
　　“……”女人笑了笑，一拨保险栓，“那这个留着也没用。”
　　“唔唔唔唔唔！！！”崔子源脑袋顶着手.枪，生死关头憋足了劲像是要说什么，脸涨得通红。
　　女人似乎觉得有趣，给他解开嘴巴上的布条。
　　崔子源喘了口气，又深吸一口，突然大声吼道：“你们不能杀我！我是兰月国国师的后人！只有我知道宝藏在哪！”
　　盗墓贼们：……
　　罗飞飞＆祁羽：……


第126章 氪命的第一百二十六天
　　就算是罗飞飞也只敢囫囵编个大概背景,让别人自己猜去，崔子源倒好，一来就给自己安了这么具体的身份，唯恐别人拆不穿。
　　罗飞飞脸颊微不可查地一抽，无神地看着崔子源，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心道我看你要怎么圆。
　　没曾想，范哥听见这句石破天惊的话,没追问崔子源，反是笑了一声看向罗飞飞：“小兄弟,你刚刚不是说,你是你们家最后一个人吗？”
　　“是啊,这儿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其他人也跟腔问。
　　“……”罗飞飞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撒一个谎要十个谎来圆。
　　这些人记这么清楚干什么？他就随口一编，自己都不记得说过这个设定了。
　　不过好在罗飞飞对脸部情绪的把控一向过关,面对质问，他坦荡地回望着对方：“谁告诉你他是我们家的了？”
　　“你们说他是在我刚刚待的地方被发现的，那我倒是怀疑他是偷偷尾随我进来的。”罗飞飞一本正经地扯道，“反正盯上我们家和兰月国的，又不是一两个人。”
　　盗墓贼们掂量着罗飞飞话语里的真假，互相看了看。
　　“我确实不认识他,我不知道他说的话真假,不过……”罗飞飞继续说，他朝崔子源那边一抬手,表情似笑非笑，“我不知道宝藏在哪，既然他说知道，你们不妨暂且相信他，反正他这么弱，也打不过你们。”
　　短暂的沉默过后，范哥慢慢地一挥手示意把枪拿开，眼神打量着崔子源，提了下嘴角，露出饶有兴趣又充斥着危险的笑容。
　　“你知道宝藏在哪？”他靠近崔子源两步，问，“说说看？”
　　“在……”崔子源故作镇定地看着对方，脑袋里是一团缠绕在一起的毛线，“在……”
　　他慌乱之余本能地瞥向罗飞飞，后者不负所望地张了张嘴，用口型道：王、宫。
　　“在……王……”崔子源想看又不敢看得太明显，靠余光努力地辨认着，“王、王冠？”
　　罗飞飞沉痛地偏过头，凝视着眼前的绳子，心里盘算自己现在立刻暴起用瑞士军刀干倒这些人的可能性。
　　“王宫，王宫！”崔子源终于get到罗飞飞向他传达的信息，忙道，“在王宫里，其、其中有一顶王冠，价值连城！”
　　“废话，我们也知道在王宫里。”先前捏住祁羽后脖子的叫大伟的男人暴躁道，“具体的呢？”
　　经过之前的惊吓，崔子源已经慢慢冷静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故弄玄虚道：“很复杂，毕竟我也没有进去过，只有祖辈口口相传，我要进去看了才知道。”
　　看对方表情半信半疑，崔子源强撑着勾起一个冷笑：“哼，信不信由你们。那里机关重重，到时候死在里面，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这句狠话用了些力气，掷地有声，在空旷不明高度的地下洞穴里荡出几层回音，乍一听，仿若在他们看不见的古城深处，有人细细碎语。
　　盗墓贼们眼神交流一番，几人不知在范哥耳边说了什么，达成一致。
　　他们中叫娜娜的女人用枪顶在崔子源后腰上，声音确实与之相反的轻柔：“小帅哥，你先上去吧？”
　　对他们而言，只是要一个人先去探路，这个人是罗飞飞还是崔子源都不重要。
　　现在的情况下，他们通过判断，得出的结论是崔子源更为可疑。
　　虽然人多势众装备齐全并不会害怕两个毛头小子掀起什么风浪，但对带着一只过分通灵的猫的罗飞飞，在这个信奉猫的古城里，他们多少有点忌惮。
　　因此，更为可疑的崔子源理所当然地被他们推上前，要做那只用来探路的替死鬼。
　　崔子源被推到城墙脚下，脸差不多就要怼在那根垂下来的绳子上。
　　他抬起头，上面沉闷的黑暗里，祁羽站在墙边往下俯视着他，从崔子源这儿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双萤火虫似的猫眼。
　　“喵~”祁羽在上面低低地叫了一声，崔子源听不懂，但介于祁羽此人一贯的强大，光是这样都让他无端安心不少。
　　崔子源在下面用力拉了拉绳子，确认不会断掉，颇为依依不舍地看向旁边站着的罗飞飞：“我、我上去了？”
　　罗飞飞抱臂站在旁边，一点头：“你看我干嘛？”
　　崔子源干笑两声，扭过头，双手拉紧绳子，一点一点蹬着墙往上爬。
　　手电筒的光跟随着崔子源的移动而移动，几束光聚集在他越来越远的背影上。
　　所有人的目光也跟随着，明明看上去只是很普通的攀爬，周围静谧阴森的环境却让所有人聚气凝神，总觉得下一秒就会出现什么意外。
　　崔子源的动作不利落，但也是无惊无险地到了顶，他翻上城墙，一半累一半紧张地喘着气，对下面大声道：“上面安全的，上来吧！”
　　下面的人纷纷行动，先是娜娜爬上城墙，她一上去就用枪继续制住了崔子源，祁羽一双莹亮的猫瞳朝她漆黑的枪身漠然瞥了眼，回过头继续伏在城墙边缘，注视着下方还立在墙边的人影。
　　再上来的是范哥，后面跟着大伟，再是之前一左一右挟持过罗飞飞的两个男人。
　　城墙下，只余罗飞飞和另一个男人。
　　“你先上来。”范哥对罗飞飞招招手。
　　罗飞飞维持着抱臂的姿势，抬起眉：“你确定吗？”
　　上面的人没再说话，罗飞飞知道他们是怕他跑了，笑了笑，上前握紧绳子。
　　他爬得很快，昏暗的光线中他注意到城墙表面的砖并不太齐整，甚至有些砖与砖之间还有指宽的空隙。
　　都不只是几千年前的古董了，破旧一点倒也不足为奇，罗飞飞双手开始感到吃力，没做多想，加速往上爬去。
　　快到顶时有人拉了他一把，罗飞飞还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搞得对方倒有点不好意思。
　　稍微喘了会儿气，罗飞飞蹲下身，像是想抱起祁羽，后者却颇为冷淡地喵了声：“等一下。”
　　喵完，像尊佛一样继续蹲在城墙边上，尾巴懒懒地一扫，望向城墙下最后一人，圆墩墩的背影让人很想上去薅一把。
　　罗飞飞下意识的就挡在祁羽后面，将祁羽与身后那些人隔开。
　　从祁羽的喵语和神色里，他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或者说，祁羽要搞点什么事情。
　　对一个人太熟悉了，导致就算对方换了种族，一举一动的含义也逃不出福尔摩飞的法眼。
　　最后一人在手心唾了口唾沫，摩拳擦掌地开始攀爬。
　　先上来的盗墓贼们并没有在意最后一人，范哥再次摊开地图，与他们小声说着什么，可能是在规划接下来的路线。
　　“啊——————！！”
　　忽然间，下面城墙中部的位置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一声实在过于惨烈，空荡死寂的地下古城更是给它渲染上更深层的恐惧。
　　刹那间，笼着整个古城的黑暗像是穿越千年而来的鬼怪，死死扼住所有人的咽喉。
　　城墙上的人都顿了一下，一秒的惊疑后才有人冲回城墙边：“怎么了？！”
　　“没救了。”罗飞飞站在祁羽后面，倒是一眨不眨地目睹了全程，平静地告诉对方结论。
　　那人趴在城墙边往下看，登时有点头晕。
　　饶是亡命之徒，看见自己的同伴被七八根从城墙里捅出来的刺串成肉串挂在半空，无论从感官还是心理接受度都高不到哪儿去。
　　其他几个盗墓贼跑过来一看，脸色也一变。
　　崔子源小脸立刻变得煞白，他喉头微动，下意识看向罗飞飞，从对方淡然回望的双眼再看向还蹲在原处的祁羽，猛地明白了什么。
　　“怎么回事？”大伟猛地揪着罗飞飞衣领往后推，一下子将他上半身都悬在城墙外，“怎么回事！怎么你一上来下面就出事了？你做了什么？！”
　　这个姿势让罗飞飞说话有点困难，他偏过头就能看见下方被串成肉串还在抽搐的那人，嗤地一笑：“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点背，也能怪我吗？”
　　“你……别忘了，”罗飞飞抬起手，用力抓住对方揪住他衣领的手，收紧，“是你们老大，让我先上来的，如果不是这样……现在死的，可能就是我！”
　　愤怒的低吼声从旁边祁羽喉咙里发出来，一双猫瞳森然地紧盯着抓住罗飞飞的那人，看见的人毫不怀疑如果大伟把罗飞飞丢下去，肯定会立刻付出生命的代价去给他陪葬。
　　“大伟，放手。”
　　范哥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了根烟，黑暗中亮起一点赤红的火星。
　　“可是……”
　　他回头不服气地想跟自家大哥说什么，一转头先触到祁羽阴森的猫瞳，后背陡然升起一股凉意。
　　“他们还有用。”范哥看破生死地说，“锤子命不好，再说干我们这行的，哪次不是九死一生。”
　　这话说出来，几人都有点唏嘘，不知道想到什么，还有人叹了口气。
　　他们这边感慨人生，崔子源在旁边小声嘟囔：“所以大家做个遵纪守法好公民不好吗……”
　　还不都是自己作的，谁逼你们没事刨人家祖坟了？
　　“哼，小子，你懂什么。”范哥听见崔子源这话，嘲弄地看了他一眼，继而对其余人一挥手，踩灭没抽几口的烟头，“走了，进城。”
　　大伟忿忿地松开罗飞飞，后者理理自己的衣襟，还好脾气地冲他笑了笑。
　　所有人往城楼里侧通往下方的楼梯走过去，祁羽也喵地一声，跳进罗飞飞的怀抱。
　　没有人注意到，祁羽刚刚蹲着的那块地砖有一小块凹陷，随着他的离开，悄无声息地弹了上来。
　　【叮！‘任务一：进入古城’已完成。】
　　【开启任务二：进入王宫。】


第127章 氪命的第一百二十七天
　　站在城墙之上俯瞰整个古城,手电筒能照射到的地方有限，只能看见最靠近城墙的一片房屋轮廓。
　　鳞次栉比的建筑一座挨着一座，被历史掩藏在浓厚的黑暗里，又好像定格在那个时代，外面的日新月异与它们毫无关系，时间在这里从未流逝过。
　　不知道千百年前，每当夜晚笼罩住这个小国时，城池的模样是不是跟现在看上去并没什么两样呢？
　　那时的人是不是也曾像他们这样,站在城墙之上，遥遥望着整座城池的模样？
　　罗飞飞抱着祁羽,跟随其他人一道往城墙内侧的楼梯拾级而下,对即将踏入的这座古城突然从心底漾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大概是人类在历史面前与生俱来的敬畏心,尽管这只是游戏里虚构出的一个古城，震撼却是无比真实的。
　　罗飞飞突然意识到，他们可能是千年来第一次踏入这片土地的人。
　　消失在世间的古城,在避人耳目地沉寂了千年后，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一批外来客。
　　罗飞飞故意走在最后面，崔子源则是很憋屈地又一次被推在最前方探路。
　　周围人都被下面的古城建筑吸引走了注意力，罗飞飞将祁羽抱在怀中，脸轻轻贴在对方温软的皮毛上，看似是在亲昵,用蚊咛般的声音问：“刚刚是你干的吧？”
　　“喵~”祁羽无比无辜地喵了一声,仰起脑袋在他鼻尖舔了一口，湿凉湿凉,又痒痒的。
　　罗飞飞从胸腔闷出一声轻笑，无比清晰地传达进紧贴着他的祁羽耳中，道：“在我跟前还装什么装，你怎么知道那有机关的？”
　　祁羽喵道：“我能看出门后有机关，难道发现不了城墙上的机关吗？”
　　说完，像只真正的猫一样舔舔爪子：“我第一次上城墙探查的时候就发现了，城墙的砖缝大得出奇，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至于机关的按钮……猫的鼻子，也是很灵的。”
　　罗飞飞心道你不去做警猫真是可惜了，做人的时候十项全能，变成猫还这么可怕，这人真是……
　　转念又想，还好这人是自己这边的，如果要做他的对手，胜算真是难说。
　　罗飞飞感慨地想着，突然听见自己怀里的猫用猫语“卧槽”了一声。
　　“怎么了？”他警觉地问。
　　“我……我这是在舔自己爪子吗？”祁·三花猫·羽后知后觉地举起自己前爪，看着粉嫩嫩的肉垫发愣。
　　动物的本能真是可怕的东西，相比祁羽如遭雷击的反应，罗飞飞倒觉得很可爱，但旋即脑袋里立刻出现人形的祁羽舔自己手的画面……
　　唔……不太妙。
　　怎么这么……色气呢？
　　突然间，罗飞飞不太能直视猫舔爪子这件事了，但嘴上还笑着调侃：“猫可不止会舔自己爪子，还会舔自己的……”
　　他本来想说猫蛋蛋，但脑袋里不可抑制地又浮现出更加糟糕的画面。
　　太可怕了……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罗飞飞闭上了嘴。
　　“舔什么？”祁羽没听见下文，追问。
　　“咳，没什么……”罗飞飞轻咳了一声，敷衍过去。
　　一人一猫几乎是悄无声息的交谈间，一群人已经安然无恙地走下城墙。
　　区区几人站在庞大的古城里，沧海一粟般不起眼，却是这座沉寂的城中唯一亮起的光。
　　“小兄弟，接下来去哪里？”范哥草草扫了眼周围，见没有危险，转头问罗飞飞。
　　“去王宫。”罗飞飞头也没抬地说，“你们要的财宝就在王宫里，我要找的东西，应该也在那。”
　　“好呀，等去了王宫……”娜娜上了膛的枪还从后腰抵着崔子源，整个人暧昧地半贴在他后背上，轻声道，“就是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可别让姐姐失望啊？”
　　“好好好姐姐，有话好说……”崔子源只能一个劲点头，“姐姐你枪能不能收一下，走火了我的肾就废了……”
　　“废了一个还有一个，人只要一个肾就能活，你怕什么？”娜娜理所当然地说，顺势将枪再往前顶了顶，“还是你走前面。”
　　崔子源欲哭无泪，只能朝前走。
　　罗飞飞和祁羽在后面，同时摇了摇头。
　　这倒霉孩子，太可怜了。
　　照理来说，沿着城墙走到城门的位置就可以走到整座城最中心的一条大道，再沿着这条大道往前走，就可以直通王宫。
　　但当他们走到接近大道的位置时，却发现前面根本没路，街道旁的建筑区跟那条街道被一堵墙给分隔了开。
　　祁羽再次跳上去身先士卒，可这回爪子刚点在墙头，墙顶上立刻窜出一排尖刺。
　　祁羽“喵呜”一声在空中杂耍一样转体，这才爪尖点在没有尖刺的地方借力跃了回来，如果不是他反应快，这会儿也跟刚刚死在城墙中央的人下场差不多，变成猫肉串了。
　　罗飞飞将祁羽抱回怀里，能触摸到他跳跃速度明显增快的小心脏。
　　没等那些人发问，罗飞飞主动伸出手：“要绕路了，地图我看看。”
　　范哥将地图交给他，罗飞飞抱着猫不方便，祁羽索性又往上一蹿，趴在他肩头，跟他一道研究起地图来。
　　罗飞飞时而看看地图，时而抬头看着周围的建筑，比划着：“要从这里进去。”
　　“喵喵喵。”
　　“嗯，这边如果能走的话……”
　　“喵喵~”
　　“嗯，要小心，这个地方是有点邪门。”
　　“嗯……那个……”
　　这边两只讨论得没有任何人能插嘴的空间，还是有人忍不住问：“小兄弟，你能听懂猫说话？”
　　“哦，我大学辅修猫语。”
　　罗飞飞想也没想地张口乱说，没管旁边人匪夷所思的神色，折起地图：“我大致看了下路线，基本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往那个方向走就行，基本都能通到……如果，没有再被堵住路的话。”
　　他总有种感觉，像是走进了一个巨大的迷宫，只有按照一个既定的路线才能抵达终点。
　　不管这中猜想是不是错觉，从城墙上的机关和刚刚那堵墙来看，这座城池，绝对不仅仅是被历史掩埋的一座城那么简单。
　　自然地被历史埋没，不可能也没有时间和人力物力去设置这样不明用途的机关。
　　这一切从最初看见城门被封住，以及城门后有机关来看就很不对劲了。
　　这样的布置，很明显是防止人进入，想将外来者阻挡住。
　　但从未见过哪个城池抵御入侵是这种方式，与其说是抵御外敌，倒比较像……
　　罗飞飞的视线落在几个盗墓贼身上。
　　这里难道不是什么古城古国，而是一个巨大的陵墓？
　　如果是陵墓，一切就都说得通。
　　刺激，真刺激。
　　罗飞飞摩拳擦掌，面前深邃的黑暗充满未知的恐惧，又散发出极端的诱惑。
　　“那你决定吧，我们从哪儿走？”范哥从他手中接回地图，问。
　　“就走这吧。”反正哪里都不敢保证是安全的，罗飞飞随意选择了最近的一个入口。
　　眼看崔子源又要被逼着先进去，罗飞飞于心不忍，甩甩手道：“我走前面吧，别为难小孩了，给我个手电。”
　　崔子源感激涕零，一句“大哥”憋在喉咙底，差点就要带着哭腔喊出声。
　　得到老大的示意，大伟将自己手里的手电递给罗飞飞。
　　罗飞飞接过，祁羽已经不知何时钻进了罗飞飞背上的包里，探出个头，是在替罗飞飞看着视野盲区的动静。
　　他握着手电，即将踏进自己选择的那条路，后面范哥突然叫了声：“小兄弟，等等。”
　　“怎么了？”罗飞飞停在路口，背上的祁羽和他一道回头看着范哥，动作出奇的一致。
　　“小兄弟，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范哥难得不带威慑地笑了笑，“相识一场，今儿如果你死在这，我们也好给你立个衣冠冢啊？”
　　“呵，别杞人忧天了。”罗飞飞提了提嘴角，留给对方冷酷的后脑勺，“就算你们全在这儿变成肉串，我也不会死的。”
　　说完，就领头朝那条被两边房屋挤在中间的路走过去。
　　身后不知道谁嗤笑了声“轻狂”，罗飞飞仔细照着前面的路，轻蔑一笑，心道老子六张复活卡，你如果有你也能轻狂。
　　罗飞飞选择的这条路，像是个小巷子。
　　两边房屋间有可以供一辆马车堪堪行过的道路，因为罩着层厚厚的灰，看不清地面是什么材质的。
　　两边的房屋有些一层，有些两层，放在平日里当然算不上高楼，但在死寂又颇为邪门的古城里，像两道山一样倾轧下来，压得人有点喘不上气。
　　这些房屋保存得实在太过完好，或者说整个古城都保存得实在太过完好，仿若前一刻还是灯火通明的城池，下一刻所有人都凭空消失了，留下这么一座空城。
　　所有人都走进巷子里，脚步轻轻的，手电的光左右摇曳。
　　脚步踏起灰尘，在手电筒的光柱里飘扬，光扫过一扇扇紧闭的门，一时间所有人心里闪过一种念头，好像这些屋子里的人只是熟睡了，等他们醒来就会推开屋门，继续自己千百年来不变的生活。
　　“吱——”
　　不知哪儿突然传来一声轻细的推门声，但在寂静到极致的地方，任何的响动都极大地拨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所有人呼吸一滞，有人小声急促地问：“什么声音？”
　　回答他的疑问，走在最前面罗飞飞慢慢地，往旁边侧开身。
　　前面右侧的一扇房门，被从里面缓缓推开。
　　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门口，半个身子藏在房屋的黑暗里，脸似乎正对着这边，用冰冷彻骨的视线，一瞬不瞬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第128章 氪命的第一百二十八天
　　沉寂的古城小巷中,右前侧的房门被缓缓推开，黑暗阴沉的人影站在门口，似乎在一眨不眨地盯着这群不速之客。
　　一瞬间，所有人的手电灯光忙不迭地聚焦在这个人影身上，在对方全身上下投射出一圈圈的光点。
　　是一个人，而且穿着说不出朝代的古代服饰。
　　他对照射在自己身上的这些手电光视若无睹，连光照到眼睛都不会避开，全然不像一个在黑暗中待久了的人。
　　离他最近的罗飞飞一手握着手电,另一手探进口袋摸到瑞士军刀，做出防备的姿态。
　　他觑起眼,忽而皱了皱眉小声说：“他没有眼瞳。”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眼前这个“人”睁着的一双眼中本该是瞳仁的地方空空如也,整个眼眶中都是青白色的一片。
　　其实光线虽然差，也不难看出这“人”脸色青灰，唇色惨淡,并不是个活人的姿态。
　　“是个粽子？”罗飞飞听见身后有人不太确定地问。
　　“废话，难不成还是活人啊？”另一个人低声骂道。
　　一行人与面前的“人”对峙着，对方也一动不动的没有下一步动作，像是相互警惕着。
　　空荡的小巷，一时间落针可闻。
　　“吱——”“吱呀——”“吱——”
　　没过几秒，周围渐次响起一扇扇屋门被打开的声音。
　　门轴转动的声音刮擦着所有人紧绷的神经,伴随着几声紧张的抽气声,手电筒光立刻朝四面八方分散开照射过去。
　　紧随着开门的声音，细碎、僵硬、又沉重的脚步声也在过分安静的空气中响起,踏着层层落灰。
　　不用回头看，罗飞飞也知道周围现在是怎样诡谲的画面。
　　尘封千年的古城，在一批外来客闯入后恢复了“活力”，这是古城里的居民穿越千年时光的盛大欢迎。
　　如果说这整座城是一座巨大的陵墓，那这些“人”，可能就是当时的殉葬者。
　　用整座城池来给自己殉葬，这样的方式罗飞飞闻所未闻，不由开始好奇王宫里会是怎样的场景。
　　“喵。（小心。）”祁羽伏在罗飞飞肩头提醒。
　　眼前的“人”动了起来，罗飞飞握着刀，其余人也各自拿起武器戒备地看着离自己最近的“人”。
　　而出乎意料的，这些“人”似乎对他们并没有兴趣。
　　它们用空白的眼珠子扫过自家门口的不速之客，像没看见一样，有些径自转头走掉，有的从自家推出车来不知要运到哪去，有妇女打扮的挎着菜篮子往巷口走，还有人端着一桶东西走出来——罗飞飞没猜错的话，是夜壶。
　　“这、这什么情况？”
　　纵使是下过无数次地的盗墓贼，也被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弄晕了头。
　　敢情这群粽子无视掉他们这群喘着气的大活人，自己忙着开始一天的生活？
　　就好像他们千百年来都是这样生活的一样，一切都无比自然。
　　而即便如此，这种“生活”的场景恍若黑白默片，再怎么渲染也还是死寂，更是让人产生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但至少目前这些“人”对他们都没有表现出敌意，等前面几个“人”走远了点，罗飞飞用手电照着路，道：“走吧。”
　　他前脚刚迈步，就听见身后有人低声吼道：“阿强，你干什么？！”
　　与此同时，背后的祁羽用喵语“啧”了一声。
　　罗飞飞头疼地回过头，看见身后一扇门大开着，有人站在门口用手电朝里照，表情急切。
　　那个叫阿强的已经窜了进去，声音从房子里透过门窗传出来：“别慌，我就进来看看，你们就不好奇吗？”
　　一般而言，好奇的要么是主角命，要么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对于这种对自己的设定没点数的人，真·主角罗飞飞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其他人没有像阿强那样贸然进去，巷子里还有几个没走的“人”双眼无神地在左右看着，给人造成无形的压迫。
　　屋子里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像是上了楼，不一会儿阿强从二楼窗户探出头，脸上泛着喜色，对下面人喊道：“老大，这里面不少东西呐，我看咱们也别去什么王宫了……”
　　阿强话没说完，娜娜立刻先骂道：“有点出息行吗，丢不丢人？一个小破房子就把你绊住了，王宫里的东西不得比这儿好上千百倍？”
　　“什么小破房子，不信你自己进来看，这里面……”
　　“呵，我看你就是见锤子死了害怕，犯怂。”
　　“我没……”
　　娜娜没有打断他，阿强的话却再次卡在了半空。
　　他忽然停顿住，刚刚的争吵声还在上空徘徊，下面人只见他身体一沉，忽而爆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强面孔扭曲着，整个人被什么东西狠命往里拖，双手死死地扒住了窗框，手上青筋暴突。
　　“阿强！”
　　娜娜失声道，脚底下挪了半寸，似乎是想冲进屋里，又生生刹住脚步。
　　“放手啊啊啊啊啊————！呃——”
　　阿强的身体消失在楼下人的视野中，楼上像是传来剧烈的挣扎打斗声，但只过了十来秒，就彻底没了动静。
　　“（喵。）这回可不是我干的。”
　　祁羽甩锅似的甩甩尾巴，打着哈欠说。
　　一秒的寂静后，一张面无表情的青灰脸庞从楼上的窗口探出来。
　　它没有黑瞳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下方，下半张脸上满是新鲜的血渍，强烈的颜色对比给死人无神的脸上添了点诡异的生气。
　　蓦的，楼上的“人”提了提肌肉僵硬的嘴角，咧出一个渗着血的笑容。
　　所有人的头皮立刻一麻，那个笑容像它们约定好的信号一样，所有还徘徊在巷子里的“人”扭动着僵硬的脖子，转过头，空洞而阴森地望着这群外来人。
　　“跑！”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一瞬也没停，即刻离弦之箭般朝王宫方向的道路狂奔而去。
　　罗飞飞跑在最前面，就在他们行动的同时，巷子里的“人”也朝他们跌跌撞撞但速度丝毫不逊地冲了过来。
　　罗飞飞闪身躲过，那“人”也不拘泥于他一人，紧接着往下一个人迎过去，扬起的手上指甲尖锐而长，利刃一般，一挠下去怕是半边脑袋都开花。
　　罗飞飞没有空闲管其他人，一手握着手电另一手捏着瑞士军刀，迎面又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
　　这些死人不怕疼，刀割开皮肤并没有任何用，那瑞士军刀又短得可怜，罗飞飞索性改成用手电筒砸脑袋，也亏这手电筒质量极好，一砸一个开花。
　　身后听声音，战况也是热闹极了，除了搏斗声外还掺杂着某些人的吱哇乱叫。
　　“唔啊啊啊——”
　　“姐姐姐姐，你后面啊！”
　　“我说姐姐，这种时候就别再抓着我了成吗？！”
　　娜娜一手拧着崔子源的手，抬脚用高跟鞋狠狠提在扑过来的一个“人”脸上，对方飞出去的同时毫不夸张的，眼球跟着高跟鞋尖细的鞋跟被硬生生扯落下来。
　　她满脸戾气，拽着崔子源边往前跑边恶狠狠道：“想都别想！”
　　一行人谁也顾不上谁的在巷子里一边打怪一边跑，罗飞飞尽量循着对地图的记忆飞跑，连穿过三个巷子，忽的冲出路口，奔至一条宽阔的街道上。
　　街道上是一派盛世繁荣的生活景象。
　　早市里，路两边的店铺陆陆续续开张了，早点摊子支在路边，两旁满是贩售瓜果蔬菜的小摊，街道上人来人往。
　　只不过，早点摊子没有早点的热气香味，卖菜的小摊上堆着石头，来往的人没有半点声响。
　　而在罗飞飞他们踏入街道的一刹那，所有人齐刷刷回过头，数百道无神的目光森然地汇聚而至。
　　“……打扰了。”
　　罗飞飞头也不回地往街道对面的巷子窜进去，身后几个活人跟着他奔来，只看了十分之一秒的场景，也紧跟着他狂奔而去。
　　粽子大军贴着脚后跟追上来，在狭小的巷子口挤作一团，险些酿成兰月国千年来最惨痛的一次踩踏事故。
　　跑在后面的人掏出枪，朝粽子大军里头也不回地盲打几枪，听见一些血肉纷飞和不似人类的嘶吼声，不知是谁边跑还有力气骂道：“艹，真是见鬼了！”
　　“你们不是早该习惯了吗！”
　　崔子源也是年轻力壮，喘得声音都变了调地问。
　　“正常下墓碰到一两个了不得了，再多十个八个，谁特么遇到过百来号大军啊！”
　　大伟吼着：“奇了怪了，这古城怎么这么邪门？！”
　　“喵喵喵！”
　　祁羽叫了声，从罗飞飞肩头窜上房屋，灵巧地点着屋檐往前飞跃而去。
　　“大哥，羽哥去干什么？”崔子源在后面问。
　　“探路。”罗飞飞珍惜力气，言简意赅地回答。
　　生死一线，逃命途中没有人在意这两人果然认识这件事。
　　没一会儿，祁羽圆乎乎又分外灵活的猫影重新出现在前面不远的屋檐上，对下面人：“喵！”
　　“知道了。”罗飞飞应着，对身后人喊，“跟着他走！”
　　祁羽喵的一声在前面屋檐上带路，下面路上一群人在粽子大军的追赶下夺命狂奔。
　　穿过了不知多少巷子街道，所有人都喘气到大脑缺氧，几乎要两眼一抹黑。
　　而拐过弯后的这条巷子尽头，赫然是一堵砖石砌起的墙。
　　“没路了！”
　　不知是谁惊恐地喊了一声，想退出去，可转瞬间那群地狱彼岸的大军不知疲倦地纷至沓来。
　　罗飞飞因为长时间奔跑急促喘息着，强压下喉头仿若有鲜血涌上的腥甜感，大脑也不知是缺氧还是充血，嗡嗡作响。
　　他吸了口气，对着那堵墙，用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猛然冲去。


第129章 氪命的第一百二十九天
　　身后是紧追不舍的粽子军团,前面是阻挡去路的高墙。
　　罗飞飞速度不减地朝墙猛冲而去，在离墙大约一米时骤然跃起，双手紧抓墙头，脚尖在墙上借力一蹬，只是两秒钟的功夫，整个人一闪而过，消失在墙的对面。
　　身后跟着的人心头都是一惊，生怕他翻上墙头的一瞬墙顶端蓦的出现一排尖刺将人活生生地戳成筛子。
　　罗飞飞倒是翻墙翻得毫无心理压力,他深知祁羽不可能将他们往绝路带，走到这儿,就说明这块的墙上并没有危险。
　　“喵~（身手有进步啊~）”祁羽蹲立在墙头喵着赞扬道。
　　这个场景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罗飞飞的时候,那时女装大佬罗罗和阳阳被一群人偶堵在墙下,他放了一把火，顺手将人拉上墙头。
　　“我身手一直这么好。”罗飞飞拍拍手上摸到的一把灰，一点也不谦虚地说。
　　很快,墙那边余下的人也接二连三地翻了过来，一群人立在暂且安全的地方，心脏因为一路奔逃的余韵还在突突狂跳，可以听见一墙之隔的“人”们发出失去猎物的愤怒嘶吼。
　　“喵。（它们过不来。）”祁羽老神在在地端坐墙头看着下面涌动的“人”，甩甩尾巴。
　　他长长的尾巴时而往下放低，又在下面贪婪伸长的手够到的前一瞬猛地抬高,竟是轻松惬意地在逗下面的粽子玩,这举动让罗飞飞觉得他天生就是一只猫。
　　“别浪了，下来。”罗飞飞掌心朝上,对祁羽勾了勾食中二指。
　　“喵~”祁羽撒娇似的叫了声，从墙头飞扑而下撞进罗飞飞怀里，敦实的体重顿时撞得罗飞飞往后退了半步。
　　“你……咳咳……减个肥再跳好吗，肋骨要被你撞断了！”罗飞飞半真半假地责怪道。
　　饶是这么说，他也没松开手把这坨沉重的东西丢下，祁羽窝在他怀里歪了歪头：“（喵，喵喵喵喵？）抱歉啊，下次补偿让你撞一次？”
　　完全不懂这样的补偿有什么意义，罗飞飞木然地拒绝：“不必了，谢谢。”
　　“喵……”祁羽低弱地喵了声，像是有些失望。
　　一群人躲过一劫，确认那群粽子没有跟着翻墙过来的能力后，开始镇定下来，用手电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他们现在待的位置是一条比之前道路都宽阔许多的大道，多看两眼后，罗飞飞几乎能确定这是到了城正中的主干道上。
　　“这是不是通向王宫的那条大路？”大伟问道。
　　“应该是的。”罗飞飞回答着，先前七饶八绕并没有混淆他的方向感，率先果断地往右边走去。
　　千百年前的兰月国，这条直通王宫的道路应该是这个国家最繁华的地段。
　　而如今，道路两边的店铺依稀可见，整条街上空空荡荡的，连一丝过街风都瞧不见。
　　不知道为什么这条街道上并没有出现任何“人”来妨碍他们的行动，但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一行人尽量走在道路正中央，离两边房屋都隔着半条街的距离，以防万一有什么东西从旁边房子里窜出来。
　　手电的灯光以他们为中心往四面八方散开，远远看去，是一团缓缓往王宫方向移动的发光体。
　　人与古城相安无事，沿着大路走了不多时，往前方照射的手电光圈里渐渐出现了巨大的模糊黑影。
　　黑影有三四层楼高，看模样，罗飞飞险些以为自己走反了方向又回到了城门口。
　　但很快他意识到不是。
　　面前的建筑也是个城门的模样，但他们显然是在门外，而非门里。
　　所有人都被它吸引住了视线，分散的手电光很快集中起来，在巨大的城墙上来回挪动。
　　有一束光照在城门顶上，隐约照见上方刻着的字。
　　“王、王宫！”
　　大伟抖着舌头念出上面的字，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回头对着旁边的范哥：“老大，王宫！我们、我们到王宫了！”
　　“我有眼睛，我看得见。”范哥压着心底翻涌上来的激动之情，作为老大，总是比旁人多些稳重的。
　　是到了王宫没错，可这宫门就如之前兰月国的城门一样紧紧闭合着，做出生人勿进的姿态。
　　上次进城折了一个，城门尚且如此，按理来说，宫门只会更艰险。
　　范哥将目光落在罗飞飞身上，又往崔子源后脑勺转了一圈。
　　“王宫到了哟。”经过一路颠簸，娜娜的枪还是抵在崔子源后腰上。
　　隔着厚实的布料，崔子源都能感受到枪口冰冷又坚硬的触感，他愣了半秒意识到对方话语里的意思，眼神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转了好几圈，斟酌着开口：“嗯……那我们进去吧？”
　　“你就没有别的什么建议？”娜娜似乎觉得有点好笑，声音带着不明喜怒的笑意。
　　紧随着她含笑带媚的尾音，崔子源听见自己后腰传来手.枪上膛的声音。
　　再怎么逼，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也不可能给出通关攻略的。
　　“等等，我去看看。”罗飞飞主动请缨，说着，没管那些人的意见，自行脱离队伍往宫门走去。
　　手电筒的光有限，能看见墙顶的砖，但看不清宫墙顶上更暗处的状况。
　　罗飞飞凑上前在宫门缝间看了眼，有些意外的，这里并没有任何泥样的东西封住门。
　　罗飞飞轻轻“嗯？”了一声。
　　“喵？（怎么了？）”祁羽后爪踩在罗飞飞肩膀上，伸长身子趴在他头顶，也往门缝里凑着看过去。
　　重量趴上来的一刻，罗飞飞似乎听见自己颈椎在痛苦地悲鸣。
　　他刚想骂一声，余光骤然瞥见门缝里有什么异样，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头皮。
　　就像很多恐怖片里的场景一样，主角透过猫眼/门缝/墙洞看向对面，猝然对上鬼血红的眼。
　　放在罗飞飞这边，是门缝里差不多跟他同一高度，蓦然出现一只没有黑瞳的白睛。
　　不止是罗飞飞，他敢肯定，趴在他脑袋上的这只猫也抖了一下。
　　但这一人一猫都是心理素质过硬，愣是半声都没吭，罗飞飞面对着门的方向后退一步，又一步。
　　“吱——————”
　　还没等罗飞飞退出三米，面前这扇高大沉重的宫门一震，不知堆积了多久的灰从门上雪花似的荡下来，许久未转动的门轴发出一声沉闷悠长的转轴声。
　　这座看似牢不可破的宫门，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在所有人面前自行敞开了。
　　别说后面的人，就连罗飞飞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可接下来看见的景象，让所有人还没来得及短暂地放松就迅速上升到一级警戒。
　　与刚才在后面丧尸一般追逐他们的“人”不同，宫门打开后，一群全副武装、士兵模样的“人”手持长刀长.枪，列着队训练有素、整齐划一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列成两队，直直朝宫门外的这些人走过来。
　　罗飞飞的手握紧了手电和瑞士军刀，肌肉紧绷着，做好战争一触即发的准备，而这些士兵却绕过他，往更外面的余下几人走过去。
　　“……哈？”
　　罗飞飞转过头，对自己一个喘着气的大活人被当成空气匪夷所思。
　　而后面那帮人就没这种待遇了，士兵们走到他们面前停下，领头像是队长的“人”做了个手势，余下士兵立刻两两绕到他们身后，长.枪交错着架在他们脖子上。
　　其实并不需要这样的武装胁迫，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足够威胁人了。
　　“你们干什么？啊？！”
　　大伟吼起来，对这种有些屈辱的威胁很不满，伸手想掏出口袋里的枪来给这俩士兵一人一个对穿。
　　可架在脖子上的枪头并不给他机会，这利器经过千年磨砺并没有失去它的锋利，只是轻轻往前一送，大伟就感觉到脖子传来刺痛。
　　枪头划破了颈部皮肤，少量的鲜血从伤口里挤出来，一些染在枪尖上，更多的顺着脖子流进领口，淡淡的血腥味在沉闷的空气中漾开。
　　领头的士兵从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响，似乎是对其他士兵“说”了什么，它们将手中枪压了压，迫使这些人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罗飞飞仿佛被世界遗忘了，站在不远处看着它们押着人又朝自己走过来，心情复杂。
　　然而，事情的发展再一次如脱缰的野马，发生了所有人预料不到的一幕。
　　带头的士兵走到罗飞飞面前，忽而站定，就在罗飞飞再次警戒起来时它将长.枪往地上一戳，对着罗飞飞僵硬着、缓慢地单膝跪下。
　　罗飞飞：“？？？”
　　祁羽：“哇哦……”
　　其他人：“………………WTF？！”
　　它这一跪，跪得深沉，好一会儿都没起来。
　　不过也不排除是它作为一个尸体肌肉骨骼僵硬、不是那么容易站起来的可能性。
　　“那个……”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虽然没对他笑，但都跪了，罗飞飞总不好意思给它一刀。
　　他在所有人如焗的目光中，用握着刀的那只手略带尴尬地挠了挠脸颊：“爱卿平身？”
　　对方还是一动没动，低着头，姿态虔诚。
　　祁羽耳朵抖了抖，忽而想到什么，喵道：“起来。”
　　半跪在地上的士兵这才有了动静，如同它跪下去时一般，又缓缓地、僵硬地站了起来。
　　紧接着，它对罗飞飞——其实是对祁羽，朝宫门的方向伸出一手，做出“请”的姿态。
　　原来如此……
　　不愧是供奉三花猫的国度，即便是死后对于信仰的虔诚也是深入骨髓的。
　　罗飞飞肩上负着祁羽，清了清嗓子，狐假虎威地走在最前面，慢慢踱着进了宫门。
　　【叮！‘任务二：进入王宫’已完成。】


第130章 氪命的第一百三十天
　　驻守宫门的士兵们就这样走出巍峨高大、仿若神圣不可侵犯的宫门,亲自将门口一群人带进王宫。
　　祁羽钻进罗飞飞的包里，只露出一个头却高高昂着，天生是一只高贵冷艳的倨傲猫咪，自然而然地享受着被请进王宫的主子待遇，还捎带着罗飞飞也沾光。
　　后面的人就没这么好命了，两个士兵押解一人，硬是用长.枪压着他们脖子押进宫门。
　　这种情况下，娜娜终于没有办法再制住崔子源,还破觉得可惜，而可怜的崔子源刚告别手.枪的威胁又遭受长.枪的恐吓,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们所有人怀揣着各自的目的,说起来本就都是要进王宫的，也算得偿所愿。
　　以这样意想不到的方式进去，从某方面来说倒是省了不少事,再来也不知道这些士兵带他们进去是要做什么，除了先前大伟没沉住气反抗了一小下，余下人都选择乖乖受着，静观其变。
　　走过宫门，在黑暗中埋藏地底千年的兰月国王宫，向这个时代的人敞开了怀抱。
　　兰月国只是个沙漠中的国家,占地面积小而且资源稀缺,王宫自然不会像古代那些叫得上名字的大朝代皇宫那样气派。
　　再加上光线微弱，进了宫门后根本看不清东西,罗飞飞只能判断出他们走在一条相当宽阔的大道上，两边有应该是灯柱样的东西排列着，再往旁边空荡荡的，只在很远的地方有不知建筑还是宫墙的轮廓。
　　为首的士兵走在罗飞飞身侧，青白僵硬的脸上没有表情，但态度可谓恭敬，时刻保持着慢罗飞飞半步的距离，竟是不敢僭越的模样。
　　相比之下看看后面人囚犯似的待遇，崔子源小声地感慨：“果然这次的主角剧本也在大哥手上……”
　　“老大，老大！”
　　大伟脖子伤口蹭破的皮已经不流血了，但还在隐隐刺痛，他忍不住隔着两个士兵跟前面老大小声咬耳朵：“你说那小子什么来头啊？怎么这么能耐呢？难不成真是什么大角色啊，连粽子都对他毕恭毕敬……”
　　“卧槽……”大伟说着，突然自己炸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那小子不会是个粽子王吧？”
　　他这自以为咬耳朵的声音在寂静的地下全场都能听见，罗飞飞不为所动，在他后面跟着的崔子源听见有人说他大哥坏话，立刻骂道：“你才王八，你全家都王八！”
　　“嘿——你小子……嘶——”
　　大伟想回头骂这个跟他犯呛的小崽子，孰料刚做出转头的动作，脖子上那枪尖又往他脖子肉里刺了一分。
　　枪尖不偏不倚，正刺在他刚刚凝固血液的伤口上，大伟喊道：“疼疼疼！好好好我不动，我不动行了吧！”
　　枪松开了点，他嘴巴张了张不知骂了什么，后面崔子源毫不留情地哈哈嘲笑。
　　“喂，小帅哥。”
　　娜娜排在崔子源后面，声音在这种情况下听不出慌乱，还有兴致调戏似的问崔子源：“现在我们可是在王宫里了，你说说看，这是什么情况？”
　　崔子源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心道这女人怎么就揪着自己不放呢！
　　他知道他长得好看，但是不行啊，姐姐你醒醒！NPC跟玩家是不可能有未来的！
　　崔子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拒绝意味的不耐烦：“什么情况你自己不会看吗？这些兰月国的士兵一直守着门等我们来呢。”
　　“等我们来做什么？”娜娜饶有兴趣地追问，前后的人也都伸长了耳朵，想听崔子源说些什么。
　　“喵？（要帮腔吗？）”祁羽扭头看了眼崔子源，回头问罗飞飞。
　　罗飞飞淡然道：“没事，让他编。”
　　一人一猫眼观鼻鼻观心地走在最前面，像没听见后面动静一样，将舞台全部留给崔阳阳freestyle。
　　崔子源想堵住对方不断丢出问题的嘴，奈何也被制着动不了，只能回答说：“不是说了吗，我是兰月国国师的后人，当然是等我来继承遗产啊。”
　　这句话说完，崔子源就听见后面娜娜轻快地笑了起来，语气揶揄嘲弄：“哎哟……那么小国师，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你跟我们一样被押着，倒是他被恭恭敬敬地请了进去？”
　　崔子源一时语噻，张着嘴卡了会儿，觉得似乎只有一个说法能圆了自己这个设定。
　　“那当然是因为，前面那位——”崔子源用下巴指了指罗飞飞的后脑勺，“是兰月国国王的后人啊！”
　　罗·王室后裔·飞飞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个趔趄，半秒后稳住身形，神色不变地维护自己的王室威严。
　　祁羽的猫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罗飞飞觉得他是在笑。
　　崔子源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故事编得有头有尾非常有说服力，前面路看上去还长，他索性讲起故事：“哎都到这儿了，我就实话跟你们说了吧。”
　　“我们国师一族千百年来代代效忠兰月王室后人，灭国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兰月国的消息……其实我就是陪他来继承遗产的。”
　　“之前没在你们面前相认是他觉得这些与我无关，不想让你们为难我，说白了我们大哥真是个好人啊……”
　　“哦，继承遗产？”
　　崔子源吧啦吧啦长篇大论，范哥只捕捉到自己关心的东西，轻轻哼了声：“你不是说，你什么也不要，只是来确认一件事的吗？”
　　罗飞飞没回头，但知道对方这句话是在问自己。
　　崔子源愣了一秒，知道自己言多必失了，紧紧闭上嘴，在心里连声“呸呸呸”。
　　这些即兴编造的谎言，本就经不起推敲，稍微深究一下满是破绽和相互矛盾，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信。
　　而现在显然不是正常情况的范畴，罗飞飞仍在慢慢往前走着，路过一根根千百年前的黑夜中或许长明不灭的灯柱，开口道：“我对财宝没有兴趣，信不信由你。”
　　顿了顿，他又道：“现在的形势，希望你们能看清楚。”
　　说完，就没再说别的，留给所有人一个混合着“肩负家族秘密与使命但我就是不说”和“看看人家粽子对我的态度老子现在才是老大你们给我小心说话”的莫测背影。
　　老大牛逼！
　　崔子源紧闭着嘴巴，点点头，暗暗在自己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下装逼的要点。
　　士兵头领引着罗飞飞他们，走到一座宫殿前。
　　宫殿的整体在零落的手电光照射中看不出什么，但踏上脚下石阶的一瞬，罗飞飞从扶手的浮雕上看出了一点不凡。
　　殿门前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在镇守，见到他们这队人前来，左右同时上前打开殿门。
　　罗飞飞又被领头的士兵请进殿中，门槛有点高，他专注着脚下抬腿跨过，刚进门还没站稳就听见脑后的祁羽用喵语“哇哦”了一声。
　　罗飞飞抬起头，一时受到点惊吓。
　　原因无他，这大殿装饰华丽，虽是个死殿却一点也不空旷，相反，拥挤得很。
　　大殿两旁设有一方方小桌子，桌上还放置着酒杯碗筷，离得有些远，罗飞飞不能确定碗盘中是否有菜肴。
　　每方桌子后边端坐着权贵打扮的“人”，青灰的脸上自然没有表情，但僵硬的动作却又无端生动，有些正将菜肴送入口中，有些与旁座的人把酒言欢，有些则起身对着不知何人做出敬酒的姿态。
　　大殿中央，更是有舞女打扮的姑娘翩翩起舞，只是经过岁月的洗礼，本该飘然若仙的衣袂死气沉沉地耷拉着，还积上不少灰，无端凄凉。
　　整个大殿做出一副歌舞升平的盛世之貌，却又将这些繁华定格成黄泉彼端的模样，隐约像是能透过场景听见昔日繁华的乐声，又在耳边断断续续折射成鬼魅凄厉的鸣叫。
　　这些人，就像是在享受着美食歌舞之时骤然地结束了生命，而后便维持着最后欢愉的姿态定格了千年。
　　但这之中又有种极度的违和感，罗飞飞说不上来是什么，可能要解释为高端玩家的直觉。
　　视线越过大殿中央随时能动起来似的舞女们，正对大殿门口的高座上，隐隐能看见两个模糊的人影。
　　罗飞飞往前走了两步，士兵没有阻拦，反是将所有人都押进来后全体退了出去，像是完成了任务。
　　“就、就这么走了？”有人被放开了反而很惊讶，揉着自己被压疼的肩颈，“就走了？”
　　“怎么，你是觉得这里的粽子还不够多？”范哥将大殿从左到右瞥了一遍，对这些看似不会行动的“人”降不下警惕。
　　“喂，小兄弟。”
　　范哥说着，朝最前面的罗飞飞走过去，手轻轻搭在他肩上：“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罗飞飞难得实诚地回答说，“但我知道，不论是你们还是我的目标，都非常接近了。”
　　说完，他拂开肩上那只手，径自穿过大殿中央的舞女们，朝正对门的席位走过去。
　　“喵。（小心点。）”祁羽道。
　　“知道。”罗飞飞应着。
　　见他走过去，那些舞女连衣角都没动一下，后面几人眼神交流了番，纷纷跟上。
　　崔子源再次感受到后腰熟悉的坚硬触感，欲哭无泪：“姐姐，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绳子这种东西，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断了呢？”
　　娜娜娇笑了声，没理他的求饶，一手亲昵地绕过他的肩膀，强硬地顶着他往舞女间穿过去。
　　因为带着人稍微耽搁了会儿，他们是走在最后的。
　　而就在他们踏进舞女之间的那刻，崔子源确定自己旁边的那名舞女，动了起来。


第131章 氪命的第一百三十一天
　　娜娜跟崔子源走进定格的物女们中间时,前面的人都已经离开了这块大殿最中央的地方。
　　崔子源眼角余光确定看见一名舞女的手腕转了个方向，那尖尖十指从捻着兰花指朝上的姿态变成指尖点着他们两个闯入的人。
　　崔子源半边身子起满鸡皮疙瘩，小声喃喃道：“姐姐，好像不太对……”
　　“我看见了。”娜娜同样低声回答他，“别废话，快走！”
　　人有时候是会自欺欺人的，觉得一件事发生了装作没看见它就是没发生。
　　而舞女们并不管他们看没看见，那个转手仿若它们约定好的信号,刹那间所有舞女都从翩翩起舞的姿态变了样。
　　她们将身体扭曲成怪异的角度，嘴角扯得极开,青灰的脸上是崔子源此生见过最阴邪的笑容。
　　先前只是被时光定格住的一群舞女,此时一个个张牙舞爪,形若鬼魅。
　　娜娜骂了句崔子源没听懂的方言，猛地将他往前一推。
　　崔子源踉跄着撞出去，头顶两个舞女利刃似的指甲擦着头皮抓了个空,似乎有几根金色的发丝在眼前慢悠悠地飘落而下。
　　崔子源顺着被推出去的惯性单膝跪着撑在地上，只听身后极近的地方娜娜毫不犹豫地连打两枪，正打在他跟前两个舞女身上。
　　下一刻娜娜已经冲上前，一把揪着崔子源的后领拎起来，提着他一道冲出舞女突然作妖的包围圈。
　　变故只发生在瞬息间，先他们一步走过大殿中央的几人回过头看见身后的景象,刚拔出枪,娜娜跟崔子源已经冲出重围奔至他们眼前。
　　“怎么回事？！”娜娜随便抓住一个人厉声问，“你们谁做了手脚？”
　　“没人动手脚,我们也都刚过来！”被她揪住的大伟回吼着，“你冷静一点，你跟那个小崽子都在里面，你觉得我们两边人谁会做手脚？！”
　　娜娜没说话，丢开他，目光阴晴不定地落在最前面罗飞飞的背影上。
　　罗飞飞已经到了正对门口的主座位置，当然也没空做手脚，正微垂着头观察坐在桌后的“人”。
　　这边坐了两个“人”，看服饰的华丽夸张程度，一名应该是国王，另一名则是王后。
　　而这两个人整张脸都被遮在王冠之下，黑乎乎的一片，连眼睛鼻子嘴在哪都看不清。
　　舞女们弄跑了猎物，很不满足，用舞蹈的姿势扭曲着身体一步步乱而不慢地朝人群跳过来。
　　范哥紧紧盯着罗飞飞的动作，回头看见身后的景象，咬牙道：“小兄弟，现在怎么办？”
　　“好歹也是个盗墓贼，能不能别什么都问我。”罗飞飞正因为找不到头绪而烦着，不由质疑对方的专业能力，“你以前没人问都怎么办的？”
　　很少有人敢怼自己，范哥一时愣住，反应过来后竟然很想大笑两声。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手下一边担心自己的小命一边担忧地看着范哥，心道老大跟这俩精神看上去不正常的小子待在一起终于也被传染上精神病了吗？
　　正在这时，不断在主座的桌子上查看有无机关的罗飞飞忽然“咦”了一声。
　　“喵？（怎么了？）”祁羽一爪子打翻一个空碗，仰着脑袋问。
　　“……这不是脸？”罗飞飞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撑在自己膝盖上，弯下腰，皱眉盯住主座上两个“人”，忽而朝其中一个的面部伸出手。
　　祁羽顺着他的角度看去，也明白了什么，抬抓同时朝另一“人“脸上呼过去。
　　轻薄金属落地的清脆声响渐次响起，罗飞飞和祁羽同时露出掺杂着“果然如此”和“卧槽吓一跳”的表情。
　　因为光线昏暗，面前两人的冠又宽大，刚刚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两张脸黑乎乎的看不清是因为光线原因。
　　等罗飞飞弯腰检查桌子时凑近了，才注意到他们脸上的异状。
　　根本不是什么光线，这两个“人”脸上都戴着面具，看得见脸才有鬼。
　　而被吓一跳，则是因为掀开面具后不是什么青灰的人脸。
　　哪怕就是个眼珠子瞪出来的死人也不会吓到早有心理准备的两人，可那面具后，赫然是两张已经变成干尸的猫脸。
　　面具掉落的清脆声音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手电光扫在两张猫脸上，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惊。
　　“什、什么意思？”有人充满疑惑和渗人恐惧地问，“这兰月国的王和后特么的是两只猫？！！”
　　这是不可能的。
　　但用两只猫的装作自己身体的样子待在这大殿上，那么，他们真正的尸身在何处？
　　这时，那些化作鬼魅的舞女已经贴到他们跟前，刀枪与死尸和利爪的撞击声一通乱响。
　　生死攸关之际，范哥像是终于撕破一直以来维持的风度面具，一手卡上罗飞飞的脖子：“小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羽喵的一声咬住他的手，他吃痛一把甩开，就见这只三花猫全身毛都炸了开，面露凶光，看他的眼神像盯着一只巨型老鼠。
　　另一边娜娜从跟舞女的缠斗中退出来，手中抢指着崔子源金灿灿的脑袋：“你不是说王宫你熟吗？宝藏在哪，带路啊！”
　　舞女无差别地攻击所有人，罗飞飞和祁羽跟范哥对峙着，娜娜用枪指着崔子源，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活人的脚步声，有个声音喘着气高喊道：“转动那两个猫尸！转动那两个猫尸！”
　　这种时候根本来不及思索说话的人是谁，罗飞飞高声回喊：“怎么转！”
　　那声音也跑进了殿里，继续大喊：“转成脸对脸的角度！快！”
　　紧随着那声音竟然还有很多零碎的脚步声，简直有千军万马。
　　罗飞飞不由得回头看了眼，手电光乱照中只看见几个人慌乱地朝这边猛冲过来，而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士兵，竟像是从宫门硬闯进来惨遭追杀的。
　　罗飞飞倒抽一口气，依言去搬动“国王”，范哥也迅速做出判断，同时将“王后”转向与其相对的方向。
　　转动的时候罗飞飞手下感触到，这猫尸是被死死固定在地上坐垫上的，只能旋转得动，而两只猫尸被转成相对面方向时，明显从桌底传来卡对位的“咯噔”一声。
　　再然后，不远处屏风后传来石门移动的声音。
　　所有人立刻脱战，往屏风后拔腿狂奔。
　　罗飞飞一跑进暗门后便在手边触摸到疑似用来关门的按钮，他守在门边待最后一个人也跌跌撞撞地仓皇而入，按下机关。
　　石门应声而动，但关得有点慢，有几个舞女和士兵挣扎着要挤进来，被守在门口的罗飞飞两脚踢出去，还有漏网之鱼窜了进来，当即被几人拥上去一顿围殴。
　　石门彻底将入口堵死，隔着厚重的石头似乎还听见对面的东西在撞击着想进来。
　　一群人死里逃生，七零八落地瘫在石门后的通道里疲惫喘息。
　　“都、都进来了吧？”
　　不知道是谁这么问道，随后就有人半死不活地应了声。
　　从高度警戒的状态骤然放松下来，一时间竟没有人想爬起来往里走。
　　罗飞飞坐在石门下，祁羽蹲在他腿上，罗飞飞能感觉到对方毛茸茸胸脯下炙热跳动的心脏。
　　“说起来……你们他娘的又是什么人？”
　　大伟缓过来，提起手电照着刚刚突然从门口狂奔而来的几人，心道这次下地也热闹过头了点。
　　“闭……闭嘴，怎么对救命恩人说话呢？”
　　那群人中一个女孩子瞪着他，反问：“我们还没问你们是什么人，罗飞飞、崔子源，我们找你们好久没找到人，你们怎么跟他们混在一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声音是吴蕊，罗飞飞知道自己混乱中匆匆几瞥没认错人，千钧一发喊出破机关方法的正是他们失散已久的考古队的带队教授——吴教授。
　　吴教授果然是做了充足准备才来走这一趟的，仔细一看考古队一人都没少，罗飞飞心想大腿总算出现了——不，是通关攻略总算出现了。
　　“你们又认识？”大伟的手电又照到罗飞飞跟崔子源脸上，可能是觉得世界真小。
　　罗飞飞眯了眯眼，抬手挡住刺眼的光，对吴蕊的疑问露出无可奈何的笑：“这个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吴蕊没好气道。
　　“简单来说，”罗飞飞把祁羽抱起来，觉得一条腿都快被他重量压麻了，“他们是一群盗墓贼。”
　　“贼”字刚落，考古队的几人眼神立刻锐利起来，充满敌意又警戒地看着那几人。
　　不知道是谁小声嘟囔了句：“早知道刚刚就把他们也踹出去……”
　　这回是考古队这边人多势众，但带着枪的亡命之徒们并不会惧怕他们眼中这些温室的花朵，范哥反是笑了笑，站起身。
　　其余几人跟着他站起来，全身脏兮兮的看起来很狼狈，眼神中的狂热和戾气丝毫不减，像几只钻进羊圈的狼。
　　范哥左右看看，朝一看就年纪最大的吴教授走过去，伸出手：“你是他们中带头的吧？”
　　吴教授没答话，接过旁边李真递来的水壶，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
　　“刚刚是你让我们转动猫尸的吧？”范哥收回手揣进兜里，接着问。
　　没等吴教授回答，又说：“这样吧，我们合作，怎么样？”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跟盗墓贼合作？”
　　吴教授抬了抬眼皮，语气中满是不屑，连眼神都没给他。
　　“就凭这个。”
　　范哥笑着，从兜里拿出枪，指着吴教授旁边李真的腿，面不改色地按下扳机。


第132章 氪命的第一百三十二天
　　“砰——”
　　盗墓头子一枪开得毫不犹豫,大约这样的事情做过不少次，驾轻就熟了。
　　短促又炸裂的枪声在通道里炸响，无辜被他拿来开刀的李真大腿上立刻开了个血窟窿。
　　李真捂着自己大腿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血透过他试图紧紧捂住的十指缝隙自来水似的往外涌，圆圆的脸上疼得血色全无。
　　考古队的相比这些盗墓贼都是斯文人，谁也没想到这人说开枪就开枪，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惊惧之余脸上都露出愠怒的神色。
　　“你干什么！”吴蕊先叫起来,忙从包里拿出急救包要给李真止血，“你打到动脉了吧！会死人的！”
　　“谁让你动了？”范哥手上黑漆漆的枪口再次抬起,这回对准的是吴蕊。
　　吴蕊又气又怕,拿着一卷绷带的手轻轻颤抖,却倔强似的抬头瞪着对方，不能输了气势。
　　李真的惨叫都变得有气无力，一面是疼急了,一面是血流失过多虚的。
　　对上这种不讲道理的强盗，吴教授再不愿意也不能真眼睁睁看着自己人死，只能咬咬牙：“住手，我答应你就是了。”
　　范哥满意地收回□□，吴蕊忙叫上旁边的肖筱一起帮忙，用绷带和止血药给李真止血。
　　罗飞飞坐在稍远的地方看着这一切,忽而笑了声,似乎是对范哥这种不齿行为的不屑。
　　“我说，小兄弟。”
　　范哥被这突兀的笑声吸引回视线,枪随意地握在手上，枪口若有若无地划过罗飞飞的方向：“你骗我的事情，我可还没找你算算账呢？”
　　所有人冲进石门后已经自动按阵营抱团，崔子源也趁乱钻到了考古队那边，只有罗飞飞因为守在门口到最后而跟考古队分开了距离，变成周围是那些盗墓贼的尴尬局面。
　　但这并不能让罗飞飞感受到威胁，他神色自若，祁羽窝在他怀里，也露出小尖牙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你可别瞎说，我骗你什么了？”面对神色危险的盗墓贼，罗飞飞反问，“我说的那些，跟我是考古队的有什么冲突吗？”
　　他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单看神态确实难以判断真假。
　　肖筱听见这对话，好奇地小声问崔子源：“他跟那些盗墓的说什么了？”
　　旁边李真被包扎止血后还靠在墙壁上一个劲“哎哟哎哟我要死了我不行了这帮狗日的”，正好能把他们的小声私语盖过去。
　　“这个啊，说来话长……”
　　崔子源刚开口，瞥见吴蕊的脸色，忙改口道：“我长话短说、长话短说……我们说我们是兰月国的后人来继承遗产，啊不是，来落叶归根？寻宗问祖？啊呀总之就是这个意思……”
　　对亡命之徒扯这种弥天大谎，也不知该说他们勇敢还是不要命。
　　听见的人都在心里吸了口凉气，觉得这两人能活着到这儿真是佛祖保佑。
　　那边罗飞飞还是言简意赅地扯谎：“一人之力要找到这里谈何容易，我当然是找靠谱的人合作了。对吧，老师？”
　　吴教授突然被点名，伸出两指扶了把镜片裂开的眼镜，不明就里还是“嗯”了一声。
　　罗飞飞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说实话，这些都不是盗墓贼们关心的事情。
　　他们只要能拿到兰月国藏起来的财宝就行，有人带路，再好不过。
　　至于拿到以后这些人该如何处置，就要看他们的心情了。
　　想到这儿，范哥用枪一指教授：“我听他们叫你吴教授。教授，你知道兰月国将财宝都藏在哪儿了，对不对？”
　　经历了沙尘暴又在这地底下一路奔波过来，吴教授脸上也东一块灰西一块泥，满脸疲容看上去老了十岁。
　　他将眼镜摘下，捏了捏山根，慢慢道：“人性本贪，但一个真正的人，应该能克制住自己的贪念。”
　　他这一副要教化贼人的样子，弄得那边盗墓贼又气又笑。
　　“我说你这老头子，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骂人，你骂谁不是人呢？”大伟嘿嘿一笑，“你该不会想在这玩上课那一套吧，你也不看看我们这都是什么人？”
　　教授年龄还没到能被大伟称作老头子的程度，额角克制不住地一跳。
　　保持着良好的教养他才没有开口骂人，而是继续道：“不义之财终究不是你的，世间因果，轮回报应，终有一天你会后悔。”
　　罗飞飞远远看着他，很是诧异。
　　这真的是个考古学家，而不是什么寺庙里的老住持跑出来了？他都快看到教授脑门后的万丈佛光了！
　　“别跟我们在这废话。”娜娜轻蔑地笑了笑，起身朝吴教授走去，高跟鞋踏在地上响得清脆。
　　她在他面前站定，把玩着手里的枪，视线从吴教授脸上又幽幽地飘向不远处的崔子源，让后者脊背一阵发寒。
　　娜娜看见崔子源的表情，似乎很满意，盯着崔子源却对吴教授开口问：“教授啊，你说，你要我们杀你几个学生才肯乖乖带我们去找财宝呢？”
　　她这话说得轻飘飘，被她紧盯着的崔子源感觉像被一条阴毒的蛇给缠上了，寒意直窜上后脑。
　　“我刚才已经说过答应跟你们合作了！”
　　吴教授终于怒道：“别得寸进尺！”
　　逼得一个沉稳的人生气，在娜娜看来似乎也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她娇笑几声，将手.枪滑回自己口袋中摊开手：“开个玩笑而已，别生气嘛。那么说说看，我们现在该怎么走？”
　　吴教授深呼吸几下，疲惫地合了合眼，才扶着墙壁站起身。
　　他身后的学生们忙也站起来，李真被张鸣和崔子源搀扶着，肖筱跟吴蕊两个女孩子则跟在教授身后，警惕地看着对面几人。
　　“我上半辈子，都在研究兰月国。”吴教授抚过手边的墙壁，粗糙的纹理触感透过指腹传来，他却似乎对这平平无奇的砖土墙壁充满感情。
　　他站着看了一圈，用手电朝更深处的黑暗照射过去，在远些的地方似乎有往下的斜坡。
　　“我一直在寻找兰月国的遗迹，这次终于找到了……”吴教授慢慢说，“这么一大座城竟然埋在地下千年，还保存得这么完好，简直、简直就是考古史上的奇迹。”
　　他说到“奇迹”，双眼都焕发出光芒。
　　罗飞飞很想吐槽为什么突然就讲起前因后果来了，这种剑拔弩张的形势下盗墓贼们又为什么会听他在这边讲前情和抒发感慨。
　　或许，这就是对方在讲剧情时不能打断的游戏定律吧。
　　“但来到这里以后，我才发现……保存下来的这个兰月国，并不是那个兰月国了。”
　　众人还没明白他在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吴教授叹了声：“盗墓的，你们倒是没来错。这个兰月国，是个巨大的陵墓。”
　　几人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吴教授接着说：“兰月国的最后一任国王死后，全国都给他殉葬了，整个兰月国，都是最后一任国王的陪葬。”
　　这种自绝后路的行径使人不能理解，没有哪个朝代的王不是希望自己的国家可以千秋万代，恐怕只有用这个国王——乃至整个国家都疯了才能解释。
　　“他们疯了啊？”连盗墓贼都不能理解，大伟不可思议地挑起眉。
　　“这其中肯定有些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吴教授看了他一眼，解释说，“比如，整个国已经被逼到绝境了。将一个沙漠中的小国逼至死路，不论天灾还是人祸都不是不可能的。”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像在听故事一样听吴教授继续讲下去。
　　“我们刚刚经过的整个地方——从城门口开始，到这个王宫，你们也看到了，街道上‘生活’的平民，驻守王宫的将士，还有在殿上饮酒作乐的达官贵人和舞女们，都是殉葬者。而国王用他们尊为神明的猫代替自己享受着‘地上’的欢愉，自己躺进了墓中。”吴教授顿了顿，说，“结合我了解到的情况，只有这样理解，才能解释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喵……（他们这样对神是会遭天谴的。）”祁羽喵表示不能接受这种“享受欢愉”的方式。
　　“所以他们灭国了。”罗飞飞默默接道。
　　“那现在呢，我们现在是在哪？”有人问。
　　“多年前，我曾经得到过一份建筑图。”吴教授不急不慢地说，“我一直以为是兰月国的图，可现在看来，跟刚刚的兰月国并不能吻合……至少还有一部分，不吻合。”
　　“你是说……”范哥听见这话，眼睛慢慢地亮了。
　　“咳……”吴教授咳了声，旁边吴蕊立刻递上水，他摆摆手示意不用，继续道，“兰月国……还有一部分在底下，就在这座王宫的下面，与地上的王宫差不多大小……”
　　“是了，是了……”范哥轻喃几声，忽而抓住吴教授的胳膊，“是那，一定是那，快快快，教授，快带我们去！”
　　“你放开教授！”吴蕊一把拍开他的手，满脸嫌弃。
　　范哥却一点也没在意这个小丫头的冒犯，即将触摸到财富的喜悦让他可以暂时原谅一切。
　　他哈哈一笑，手中枪一指深处的黑暗：“教授，请吧？”
　　吴教授看也没看他，捻捻指尖从墙上摸下的灰，转身带头往黑暗走去。
　　学生们赶忙跟上，娜娜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崔子源拽回来，枪“咔嗒”上膛，抵在对方后腰。
　　崔子源脸颊抽搐：“……姐姐我跟你有仇吗？”
　　娜娜莞尔一笑：“为了防止你们作妖，人质总是要有一个的嘛~”
　　罗飞飞从后面走上前，祁羽已经换成趴在他肩头的姿势。
　　一人一猫路过崔子源，同时伸出爪子，沉痛地拍了拍崔子源的肩。


第133章 氪命的第一百三十三天
　　不知何时,一门之隔的外面大殿似乎没有了那些粽子敲击石板的可怖声音。
　　整个空间内除去呼吸和脚步静谧如斯，只有被打伤一条腿的李真时不时发出两声带着哭腔的哀嚎。
　　石门后的通道可以让两三个人并排行走，往下的斜坡再走一段后出现精心修砌过的台阶，更底层深处的石壁两边有灯盏被固定在一人高的位置，灯火摇曳，千年不歇，像是古墓中常提到的长明灯。
　　吴教授和考古队的其他人走在前面，盗墓团伙挟持着崔子源跟在后头,一群人走得小心谨慎，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机关陷阱。
　　考古队的人秉持着职业精神,时不时停下拍照,做记录。
　　盗墓贼们倒也不催,看表情可能觉得这些人做的事情有点意思。
　　走入通道中开始出现烛火的地方时，两边墙壁开始出现花纹，在昏暗跳跃的烛火中影影绰绰,恍惚觉得这些花纹在舞蹈，再不远处长明灯的尽头又是一道石门。
　　花纹是一些很抽象的图画，像画又像象形文字，让罗飞飞想起在书上见过的古埃及文字。
　　“这是……”
　　职业本能让考古队所有人禁不住放慢脚步，目光落在墙上似字似画的东西上，移不开眼睛。
　　“这画了什么？”盗墓者中有人问。
　　不知为何,这些字符让人直觉得有点不舒服。
　　吴教授眯着眼透过厚厚的镜片看了许久,勉强道：“这是古兰月国的文字，资料实在有限,我对这种文字也不能完全看懂。”
　　他指了指其中几个画符：“这墙两边以及石门上方的字其实是在重复同一句话，我只能解读出‘王室’、‘神明’、‘死’、‘前方的路’……”
　　娜娜似乎是盗墓者中比较有文化的那类，她觑着墙上的字，接着道：“我对古兰月国的文字也懂一些，这老头子没说谎，我还认识几个字是‘回’，‘不晚’……”
　　吴教授诧异地看了娜娜一眼，崔子源小声惊讶：“你竟然还会这个……”
　　娜娜轻笑着在他耳后道：“姐姐会的还多着呢~有机会，慢慢教你呀？”
　　“不了不了……”崔子源连忙拒绝。
　　吴教授和娜娜断续的几个词说出来，所有人能隐约猜到这是个什么意思。
　　就像埃及法老金字塔前刻着的警告一样，这句话连起来简单来说八成就是“你们给我滚，擅入者死”。
　　他们说话的时候，吴蕊已经拿出相机拍下墙壁上的画面，又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不知记着什么。
　　吴教授看了一眼她在记的东西，收回视线，又对盗墓贼们说：“我无法准确告诉你们，但……你们真的要进去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年轻人，为了一点身外之物送命，不值得。”
　　这种话要是说服得了盗墓贼，他们一开始就不会出现在这地底了。
　　范哥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笑道：“教授，我们这辈子下过多少地，你知道吗？”
　　言下之意便是，老子坟头蹦迪长大的，你拿这点东西吓唬小孩儿呢？
　　吴教授摇摇头，大伟更是笑着说：“就算死在里面还有这么多高层次知识分子给咱们陪葬，这波不亏啊哈哈哈……”
　　“呸，谁特么要给你陪葬……”吴蕊记完东西，忿忿地将笔塞进笔帽里，小声骂了一句。
　　李真被张鸣和肖筱扶着，腿还是疼得一动就抽抽着小声叫唤，这会儿也哆哆嗦嗦虚弱地说：“不……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
　　“喵~”祁羽贴在耳边朝罗飞飞喵了声，罗飞飞一愣，嘴角浅浅地弯起。
　　他扫了眼周围，对吴蕊说：“本子和笔借我一下好吗？”
　　“哦，好啊。”吴蕊递给他，就见罗飞飞随便打开一页，看了眼墙似乎若有所思，随后唰唰唰写下一行字。
　　这是个很正常的举动，盗墓贼们并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吴蕊凑在旁边想看看他要记什么，紧接着眼睛也微微睁大了。
　　“别担心。”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
　　“这句话的大致意思是：‘现在原路返回还来得及，石门后的路只有王室和神明才能踏足，除此之外亵渎者，死。’”
　　王室身份是罗飞飞跟崔子源瞎编出来的，他们总不可能真是王室后裔，第一个免死条件并不满足。
　　但神明……从在门口那些士兵对祁羽这只喵的态度再到祁羽竟然能看懂这里的文字来看，恐怕这个挂他们是开定了。
　　吴蕊还有点不解，罗飞飞在身后人看不见的地方指了指祁羽。
　　后者“喵~”的一声，吴蕊奇异地觉得这猫像是在说话。
　　“你是说你家大花……”吴蕊脸上表情很精彩，“是……”
　　她怕被盗墓贼听见，做了个“神”字的口型。
　　罗飞飞点点头。
　　吴蕊看他的眼神从“他怕是石乐志吧”到“真的假的”再到“算了拼一把”转变一圈，壮士断腕地一点头。
　　盗墓贼们态度坚决地要进去，吴教授叹了口气：“那至少让我的学生们留在外面……”
　　“别废话！”大伟受不了这磨磨唧唧的，举起枪，“一个都别想跑！”
　　“进就进！”吴蕊鼓足底气大声道，“老师，我们不怕！您找了大半辈子的兰月国，都到这了，我们也想进去看看呢。”
　　“是啊老师。”罗飞飞面色沉静，甚至带了点浅浅的微笑，“而且，回去也要面对那些东西，不知道能不能平安离开，再说，我们总不能让老师您独自面对这些……强盗。”
　　如果仔细一看，盗墓贼们会发现罗飞飞这种若有若无的笑容不怀好意，是有人要倒大霉的表现，连他肩头那只猫也仿佛在笑。
　　但这会儿盗墓贼们注意力全被即将到手的财富吸引，无暇顾及这么多，自然也就忽略了这个细节。
　　只有崔子源看到这种颇为熟悉的表情，突然安心。
　　大哥一定想出对策了，不愧是大哥，给大哥打CALL！
　　在盗墓头子再次假斯文的“请”中，吴教授走到石门前。
　　他立在门前看了会儿，后面的盗墓贼知道财宝就在一门之隔的地方朝他们招手，性子急的等不及了，大伟直嚷嚷：“我看他是不会开，让我用雷.管——”
　　“我看谁敢！”
　　他话说一半，吴教授猝然回头拔高声音将他剩下的话全吼了回去，神色不容置疑，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不止盗墓贼，旁边的学生们也被吓得一惊，祁羽背上的毛都不自主地竖了起来。
　　吴教授目光灼灼地瞪着刚刚扬言要炸门的盗墓贼，一字一句认真地说：“不许，破坏文物！”
　　学生被崩了一枪都没见他这么生气，盗墓贼们脸上一时间色彩繁杂。
　　“文物是属于国家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国家的！”吴教授义正辞严地继续道，“我再说一次，不准，破坏文物！”
　　【开启任务三：保护文物，阻止盗墓贼将文物带离。】
　　【注：历史文物是国家的宝藏，破坏文物和盗取文物都是犯法的哦~文物应该上交国家，请加油从盗墓者手中保护文物哟！】
　　看到这条系统提示的罗飞飞＆祁羽＆崔子源＆肖筱：……
　　上、上交国家都出来了，这是什么教育类游戏？这个游戏的求生欲这么强的吗？！
　　虽然，考古学家从盗墓者手中保护文物好像的确是义不容辞的……没毛病。
　　但这种生死存亡关头，面对持枪歹徒这是要表现什么舍己为公的大义哦？！
　　大伟都被吴教授的正义凛然给吼懵了，半晌才开口：“好、好嘛，那你倒是开门啊，你打不开就别怪……”
　　“别吵！”吴教授爆发一次后似乎也开启了奇怪的开关，携着怒意说话，不复之前的沉着稳重隐忍的设定，吼完转头继续盯着门，“我在开！”
　　“好好好您开，我不打扰……”大伟忍了忍，才没把枪膛里那颗子弹崩出去。
　　崔子源还落在敌人手里，感受到腰上那枪口忽近忽远，非常担忧自己的肾。
　　教授的手在石门上慢慢抚过去，看背影，不像是在研究如何打开墓门，更像是温柔地抚慰自己的孩子。
　　石门紧紧贴合，没有缝隙，乍一看也是没有机关的样子，吴教授的手掌滑过石门粗糙的纹路，直到摸到角落里一处不易察觉的凹陷，动作一顿。
　　这个形状是……
　　“罗飞飞。”吴教授对不远处的罗飞飞招招手，“你过来。”
　　罗飞飞不明就里，依言走过去，教授则直接把他的手捉去放在他刚刚碰到的地方，问：“你摸摸看，轻一点。”
　　这场景真让人怀疑这门是个活的，宝贝得很，摸一下教授都怕把它摸疼了。
　　因为整扇门凹凸不平的地方不止一两处，那块地方光是用看的看不出名堂，罗飞飞手一放上去，旋即明白了大概。
　　是个浅浅的猫爪印。
　　好的，这个挂我们开定了。
　　“大花，爪子放上哪去。”罗飞飞反手摸了摸祁羽趴在他肩头毛茸茸的脑袋。
　　祁羽喵呜着从他后背跳下，喵道：“换个名字行吗，这个名字不符合我帅气潇洒的气质。”
　　“帅花，把爪子放上去。”罗飞飞满足他道。
　　“……”祁羽舔舔爪子，一言不发地施舍般对着那个不易察觉的小小凹陷，将粉嫩的肉垫按了进去。
　　肉垫下那一小块石板，发出了细微的响动。
　　紧接着，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石门猛然一震，这扇仿若天然一体的石门从中间裂开一条缝，朝外沉重、缓慢地打开。
　　祁羽拍拍爪子，两下蹿回罗飞飞背上，深藏功与名。
　　其余人：……这特么也行？！！


第134章 氪命的第一百三十四天
　　在经历过王宫门被守卫亲自打开,再看到石门就这样在祁羽的爪子底下轻而易举地破了机关，盗墓的几人看向这只三花猫的眼神越发复杂。
　　难道……这俩小子之前真的没说谎？
　　“哇……”吴蕊发出惊叹，惊喜地捏捏祁羽三角形的小耳朵，“行啊大花，这么厉害！”
　　“喵~”祁羽歪歪脑袋把耳朵从蹂躏中解救出来，转而在罗飞飞颈侧蹭了蹭。
　　“啧……”吴蕊不满，“怎么你们家主子就这么乖这么黏人，我们家那只整天就只把我当个铲屎的,碰一下还得看心情……”
　　罗飞飞没什么表情地把已经顺势伸出小舌头舔他脖子的猫给拨开，心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家猫对他的铲屎官有非分之想……
　　敞开的石门之后,就是真正墓室的地界,兰月国最后一任国王的长眠之处。
　　苍白无力却又散发着诡谲气息的警告之语还刻在墙上，高高俯视着这群即将闯入墓中的大逆不道之徒。
　　从门看去，墓室里一片漆黑,幽幽的墓道像妖兽深长的食道，将送上门来的人囫囵吞下。
　　可能是有那句警告加持的心理作用，前方的黑暗似乎格外阴冷，给人的不妙感甚至比上面古城更加诡异。
　　“走、走吗？”
　　不知道是谁声音打着哆嗦，小声询问着。
　　“你们，在前面带路。”范哥的手用枪指了指吴教授,想了想又对着罗飞飞,“你也走前面，带着你的猫。”
　　随后对考古队的其他人说：“你们走后面,大伟、老李跟着我走中间，娜娜你继续抓着这个金毛小子做人质。”
　　前面用来探路，而根据之前的经验，走在最后似乎也容易出点事，中间最为安全。
　　考古队的人敢怒不敢言，除去教授和罗飞飞，其余人只能退到后面。
　　娜娜对这个安排求之不得，她似乎对挟持崔子源有极浓厚的兴趣，乃至超过了对即将到手财宝的兴奋。
　　崔子源被她用枪抵着跟在范哥后面，自我安慰好歹是在相对安全区域，有事前后的人顶着，不亏。
　　最后一人踏入石门的一刻，身后的门毫无预兆地合上，安静的墓道内响彻着石门关合的巨响。
　　所有人心下一惊，紧接着，墓道两边骤然亮起一排火光。
　　这石门可能有个机关，开启时里面的灯火便熄灭，关合后机关启动，灯火再燃。
　　但这光明并没能带给人任何安慰，亮起的一瞬，众人刚被石门关合激起的惊意顺着脊柱攀上更高层。
　　墓道两边，是排列整齐的侍女打扮的“人”，每一个都高矮差不离，双膝跪地，双手高举过头顶，托着一盏顶在头颅之上的长明灯。
　　她们都闭着眼，面色在灯火的阴影下看不分明，一时间看不出是尸体还是陶土做的假人。
　　墓道不算宽，走得靠边的在灯火亮起的一刹几乎是跟人家打了个照面，这一下可吓得不轻，蹭地往后退去，无语伦次：“这、这、这……”
　　“这是灯奴。”吴教授靠近其中一个灯，用手电照着对方的脸弯腰仔细端详，“一般而言是用陶塑或者金属铸造……唔，这个是活人殉葬。”
　　这里的一切对于考古者、尤其是吴教授这样潜心钻研了小半辈子的考古教授而言都具有极大的吸引力，不止吴教授，考古队的其他人也压下心里的恐惧，对着两边灯奴仔细拍照、研究起来。
　　盗墓者们对这些就没兴趣了，范哥皱了皱眉：“这东西又搬不走，教授，我们抓紧时间，快点往前走吧？”
　　这话说得还有几分假惺惺询问的客气，手里的枪却昭示着不容拒绝。
　　教授透过厚厚的镜片斜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往墓道深处走过去。
　　前方出现了第一个墓室，隐约间看见里面停着一具木棺。
　　盗墓贼们看见棺材，两眼都冒出异样的光芒，催促着吴教授赶紧进去，后者则是慢条斯理的：“走快了踩到机关怎么办？”
　　这话一出来，有人立刻觉得脚下砖块有异样，脸色大变：“这、这地上有机关吗？！”
　　“没有。”吴教授哼了声，首先走进墓室中，嘴角隐隐上扬。
　　所有人迟疑地跟着他走进墓室，肖筱走在最后，下意识往来时的墓道看了眼。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灯奴们的头朝他们的方向偏着，本该闭合的双眼全部睁开，青白的眼球直愣愣地盯着他们。
　　这一眼让肖筱浑身激灵，但再看去，灯奴的头又转回了原来的角度，双目闭合跪于墓道两边，卑微又虔诚。
　　……看花了？
　　肖筱皱了皱眉，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人。
　　这个墓室的角落里堆放了一些刀枪剑戟，都是大型武器，盗墓贼们似乎挺感兴趣的，但奈何又重又不方便携带，在墓室周围转了一圈，他们将目光投向中央的木棺上。
　　木棺看上去平平无奇，旁边竖有一块石碑，密密麻麻是跟墓门口墙上的警告之语同出一宗的文字。
　　“这上面写了什么？”范哥问吴教授。
　　吴教授用手电从上往下照了照，勉强道：“我只能看出这个人是兰月国的将军，因为战功赫赫，死后被允许下葬王陵。”
　　“喔，难怪这间墓室里这么多兵器。”
　　吴蕊点着头，用相机给整间墓室拍了不少照，又将这块石碑也一道拍下。
　　将军，棺里的陪葬品大概少不了。
　　几个盗墓贼相视一眼，心领神会，大伟摩拳擦掌地走上前，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你们、你们要开棺吗？”张鸣惊道。
　　大伟看了他一眼，嘲笑：“怎么，怕了？”
　　当然怕啊，怕得要死啊！
　　刚刚外面是什么情况大家又不是没看见，这种邪门到这个地步的地方怎么能轻易开棺？！
　　“嘿，你们这些满口国家的人，不是应该不信什么怪力乱神吗？”
　　大伟说着，双手已经放在棺盖上：“怕什么，难道还怕这棺材里的将军出来吃了你？”
　　这个人是不是少根筋啊！
　　考古队几人连连后退，心道看见外面那么多会动的尸体，再不信也得信了啊！
　　“咚——”
　　大伟扬着笑容站在木棺边，突然间，笑容僵在脸上。
　　“什么、什么声音？”
　　被搀扶着的李真惊恐地瞪着眼，看向木棺的方向：“我怎么觉得……”
　　“咚——”
　　又一声沉闷的敲击声，比之前的更响更重。
　　大伟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扶着棺盖的手感受到震动，那声音是他手下这具棺材里传出来的，是里面的东西，在敲棺盖！
　　罗飞飞木然地站在离棺材七八米远的地方，替还被娜娜挟持着站在棺材边的崔子源有那么点担心。
　　让你们敢觊觎将军的贴身陪葬品啊，将军的棺材板压不住啦。
　　“卧槽卧槽卧槽！”
　　大伟本来想跑，手底下的动静却一阵盖过一阵地猛烈起来，像有十个壮汉挤在狭小的棺材里打架。
　　感觉只要一放手，有什么很恐怖的东西马上就会破棺而出，大伟双手按在棺盖上被震到发麻，大吼：“都特么来帮忙按住啊！”
　　考古队的人早就暗戳戳地往通往别处的门跑了，范哥他们见势不对，也跟着往那边跑过去。
　　“诶诶诶！”大伟气极。
　　只听范哥一边跑一边朝他喊：“大伟你先顶着，顶不住就松手快跑啊！”
　　“我顶你奶奶个腿！！！”
　　跑进下一段墓道的几人只听见大伟在后头气急败坏地怒骂一声，而差不多是与此同时，“嘭——”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撞碎了棺盖。
　　非人的吼声夹杂着大伟的怒吼一道响起，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呯呯嘭嘭，间或有几声枪响，战况异常激烈。
　　这特么得是个粽子王啊……罗飞飞脚步飞快地跟着吴教授往前跑，却听见身后动静异常快速地逼近了。
　　“啊啊啊啊啊啊来了啊啊啊啊啊啊——！！！！”
　　混乱间也不知道是谁拔高了嗓子喊出几个弯，罗飞飞觉得可能是崔子源的声音。
　　前方恰巧出现几个岔路口，一群人被追得慌不择路，看哪个顺眼就朝哪个钻进去，完全顾不上前面会不会有什么机关陷阱等着他们。
　　罗飞飞默念“男左女右”，脚步一拐，钻进最左边的那条路，转过弯时余光瞥见从他的路口一闪而过的影子。
　　那是一个浑身盔甲的巨大身影，生前应当是位非常壮实的将领，战场上敌人看他一眼就双腿发软的那种。
　　此刻它手中握着堪比青龙偃月刀的大长刀，发出怪物似的吼叫，以与体型完全不符的速度踏着砖石而去。
　　打不过打不过。
　　罗飞飞快速得出结论，头也没回地朝自己选的路继续走下去。
　　跑路间，他有点担忧地看了眼自己的任务栏。
　　唔……还好，粽子自己破棺而出似乎没有被算在损坏文物的范围内。
　　但那个破坏力极强的粽子王会不会把墓整个破坏成渣渣……
　　emmmmmm相信文物自己破坏文物的话也不会让他们背锅吧，也许。
　　“大哥？”
　　罗飞飞兀自担忧着国家文物的安危时，身后有人喘着气，不大确定地喊他道。
　　罗飞飞转过身，用手电一照，果然看见崔子源站在不远处，脸上表情可谓喜极而泣。
　　而下一刻，这张脸的表情又变成了欲哭无泪。
　　崔子源的身后，一个因为体力消耗有点虚弱却不减媚意的声音响起，听上去心情很好，丝毫没有刚在鬼门关逛过一圈的自觉。
　　娜娜笑着拍拍崔子源的肩：“唷，这么巧啊？”
　　崔子源朝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看见她放在身侧的熟悉手.枪，崔子源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窜到了罗飞飞身后。


第135章 氪命的第一百三十五天
　　冤家路窄。
　　混乱之中,娜娜让崔子源从手心里溜了，却又紧跟着他出现在同一条道路上，说不是有意都没人相信。
　　黑洞洞的枪口在娜娜手中晃了圈，她微仰着头，蛇一样的目光缠绕在躲到罗飞飞身后寻求庇护的崔子源身上。
　　她像是觉得崔子源这幅样子很有趣，勾起嘴角用调笑的口吻问：“你跑什么，怕我杀了你吗？”
　　罗飞飞不知道这个叫做娜娜的NPC为什么会对崔子源紧咬不放，但这种敌寡我众的情况下,没理由让自己的小弟受欺负。
　　罗飞飞从口袋里摸出瑞士军刀，主刀片应声弹出,对面娜娜的目光中顿时多了几分警惕。
　　“我说……”罗飞飞轻轻开口,他活动了下手腕,刀片明晃晃地反射着手电的光。
　　墓道内地势不平，罗飞飞站在稍高一些的地方，用俯视的眼神望向娜娜：“小姐姐,现在是二对一，你想对我的小弟做什么？”
　　“喵。（是三对一。）”
　　祁羽灵巧地从罗飞飞肩上跃下，蹲坐在他脚边，不满地纠正道。
　　娜娜不以为意：“哟，你该不会觉得，就凭这把刀能快得过子弹？”
　　罗飞飞手腕一翻,温和地笑着挑眉道：“那,试试？”
　　说完，就真的握着刀朝娜娜俯冲过去。
　　娜娜没想到一路过来都还算配合的罗飞飞是这样说干就干的行动派,稍一迟疑，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罗飞飞手中闪着寒光的刀片上，举起枪。
　　“喵！”
　　“啊，嘶——”
　　三花猫跟在罗飞飞的影子里，趁娜娜不备用更快的速度朝她握枪的手猛地弹跳，肉垫中伸出尖锐的爪子，在娜娜的手背上留下三道皮肉外翻的惨烈抓痕。
　　骤然吃痛，娜娜手一松，手中的枪紧接着就被祁羽喵呜一声叼走，两步跳回到后面的崔子源身边。
　　而娜娜并没有空去追自己的枪，罗飞飞已经逼到她身前，锋利的刀尖从左往右在她脖子的高度划过，带起一道狠劲的刀风。
　　娜娜瞳孔骤缩，仓惶后退，才免得在颈前开一条血淋淋刀口的下场。
　　“臭猫！”娜娜后退两步，立刻从绑腿中抽出一把三寸来长的刀横在身前，同时对抢走自己枪的祁羽恨恨地骂道。
　　她浑身紧绷起来，没想到罗飞飞出手就直奔着要人性命去，正常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会这么凶残吗？！
　　“喵。（她骂我。）”祁羽把枪丢在崔子源脚边，示意他捡起来，而后朝娜娜龇牙道。
　　“我让她给你道歉。”罗飞飞头也没回地安抚。
　　这边，娜娜已经面色不善地改守为攻，三寸长的刀朝从下往上朝罗飞飞下巴挑来。
　　这一下如果切实了，能把罗飞飞的下巴直接切成两半，千钧一发之际，罗飞飞抬刀跟那把刀来了个硬碰硬。
　　娜娜手中刀尖被打得一歪，蹭着罗飞飞下巴尖过去，留下一条半厘米长的划痕。
　　罗飞飞眉头间挤出浅浅一条线，鲜红的血立刻从下巴的伤口里溢出来，汇聚成滴，顺着颈部蜿蜒而下。
　　“不许动！”
　　娜娜还欲追击，却听见不远处，崔子源的声音突然充满底气地响起。
　　“再动，我就开枪了。”
　　崔子源说着，拨了两下才拉开保险栓，不知道紧张还是终于能扬眉吐气激动的，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颤抖。
　　罗飞飞回头看了眼，赶忙往旁边一闪，生怕崔子源抖着抖着一个走火。
　　娜娜没有动作，脸色微微沉着，最终慢慢张开手，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还真是两个小狼崽子。”娜娜阴沉地笑了笑，“你们就是这样粗鲁地对待女士的吗？”
　　“你是女士吗？！”崔子源吼道，“别以为我没感觉出来，你根本！没有胸！”
　　罗飞飞：“……”
　　祁羽：“……”
　　这石破天惊的话一蹦出来，罗飞飞盯着娜娜骤变的神色，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不是，这游戏，是跟女装大佬梗过不去了是吗？！
　　娜娜沉默了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是脱胎换骨的男声。
　　他抬头，面对崔子源对着自己的枪口，戏谑道：“没想到啊，小帅哥，你一路上都在感受什么呢？”
　　崔子源小脸忽的一红，羞恼交加：“是我愿意的吗！还不是你一直往我身上贴！”
　　顿了会儿，他看着对方充满挑衅意味的脸，补充骂道：“不要脸！”
　　他这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活像被登徒浪子欺负过的小姑娘。
　　罗飞飞额角抽了抽，既然知道对方是个带把的，更是不需要客气，捡起地上那把刀朝他晃晃：“走吧，我探了这么久的路怪累的，也该换换人了。”
　　“还有……”罗飞飞指了指祁羽，“给他道歉。”
　　被一把刀和一支枪同时指着，娜娜不得不低头，颇觉荒谬地对一只猫低头道：“对不起。”
　　认完错又自觉地认清这人不如猫的形势后，娜娜耸耸肩，带头往前走。
　　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什么东西被撞击坍塌的声音，可能是刚刚发狂奔去的粽子将军，也不知是跑进哪条路的人这么倒霉。
　　“喵喵喵。（你刚刚不应该对着枪直接冲过去的。）”祁羽两步攀着罗飞飞的背跃上肩头，喵道。
　　罗飞飞觉得半边肩膀一沉，好在下一刻祁羽就钻进了包里，罗飞飞平淡地说：“这不是有你吗？”
　　“……”祁羽本还想就鲁莽的问题再说两句，却对罗飞飞这种透着依赖和信任的回答很受用，尾巴在包里缠绕着晃了晃，舔舔爪子，没再说什么。
　　走在前面的娜娜回过头，瞥见从罗飞飞颈边露出的猫耳朵，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他：“哎，你是能听懂这只猫说话吗？”
　　罗飞飞抬眸淡淡地看着他，没说话，只把手里的刀尖往他后腰戳了戳。
　　尖锐的感觉透过衣服传到皮肤，娜娜回过头：“好好好我不问我不问，啧，真凶……”
　　这个人，用着女人的脸蛋，还是张挺好看的脸，开口的声音解除了伪装后又是毋庸置疑的男性声线，极度违和。
　　视线往下再触及到他脚下踩着的高跟鞋……罗飞飞从心底产生些许敬佩之情。
　　墓道前面出现又一个墓室。
　　这间墓室中央还是停放着一个木棺，乍一看到罗飞飞险些以为自己鬼打墙，又转回了原来的墓室。
　　可周围的摆设并不相同，上一个是将军的墓室，所以周围全是刀枪剑戟，而这间墓室则在正对门的另一边堆放了许多箱子。
　　经历上一次的尸变，罗飞飞他们并不敢对中央的棺材轻举妄动，他押着娜娜，令他打开其中一个木箱。
　　娜娜自己也跃跃欲试，木箱很大，像是有财宝的样子。
　　他搓着手一打开，脸上表情瞬间失去了一半兴趣。
　　是一箱子的书，线装纸质的那种。
　　虽然没有金银财宝那么刺激，古书也是能卖好价钱的，他也不怕有毒或者机关，直接伸手下去拿，而触及到书页的一瞬间，那些书就化为齑粉，散在了箱底。
　　“……”风化也不至于这样的，娜娜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差不多是同时，他的感觉就应验了。
　　“咚！”
　　身后，墓室中央那口棺材里再次发出与上一个墓室如出一辙的敲棺声。
　　“又来？！”崔子源崩溃喊道，“喂人妖，你把人家书弄坏了，你要负责啊！”
　　娜娜鄙夷地回吼：“不是我说，你这个男人怎么能关键时候就甩锅呢？有点出息行吗？！”
　　“喵。（没事。）”
　　几人紧盯着肉眼可见一下一下震动的棺材板，祁羽轻盈地从木棺旁的石碑旁跃过来，安慰道：“喵喵喵，喵喵喵喵。（我看了下，这个人是个文官，不会有将军那样的武力值的。）”
　　这间墓室除了他们来的通道，并没有第二个出口。
　　而如果要去来时的路，就必须从中央那口正在闹腾的棺材旁边绕过去。
　　祁羽喵音刚落，一只指甲极长的手五指呈爪，将棺盖破开一个洞，在碎裂的木屑崩飞中，从里面猝然伸了出来。
　　祁羽：“喵……（当我没说……）”
　　罗飞飞对祁羽这种疯狂立FLAG的行为不发表任何见解，他感觉到旁边崔子源满头金毛都快炸开了，开始用2倍速在身后的墙上疯狂摸索。
　　娜娜对他这种吓到发疯的行为奇道：“你在干嘛？”
　　“咚——”
　　又是一声巨响，棺材里的东西另一只手也从棺盖里破木而出，而后双手一震，直接将整个棺盖从中间撕裂开来。
　　那双手直直从棺材里竖起，紧随着，里面的东西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这是僵尸吗？！”崔子源回头看了眼，满头金毛炸得更凶了，在墙上乱摸的速度从2倍速直直升到4倍速。
　　“所以你到底在干嘛？”娜娜跟罗飞飞一道往墙壁贴近，问。
　　“找路啊！”崔子源吼道，“一般来说这种地方不会是要我们走回头路的！肯定有机关！”
　　棺材里面的东西慢慢将双手放下，扶在棺木边缘，背对几人，像是要从棺材里爬出来。
　　崔子源还在疯狂找机关，罗飞飞后背抵着墙，握着那把锋利的三寸刀，眯着眼计算一刀将这东西脑袋砍下的几率有多大。
　　那东西跨出棺材，朝着几人的方向，慢慢转过头。
　　“咔——”
　　目光对上那粽子青白双目的一瞬，罗飞飞身后忽的一空。
　　紧随着石壁转动的声响，靠在墙上的几人跟着翻转的墙壁一道消失在墓室里。
　　离墙半米的祁羽听见声响，转过脑袋，留给他的只有一面光秃秃的墙。
　　“……………喵？”


第136章 氪命的第一百三十六天
　　突然被墙连带着一起翻到对面,三人都没反应过来，在黑暗中怔怔然看着滚落在地的手电。
　　崔子源舒了口气，贴着墙根就滑了下去，喃喃着：“呼，天无绝人之路……”
　　紧接着，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抬枪继续指着旁边的娜娜，神色是警惕中带着些许大难不死的得意。
　　罗飞飞拿起手电,四下快速扫了扫。
　　……没有。
　　地上空空的，后背也空空的没有重量。
　　没有祁羽。
　　他猛地看向身后的墙壁,黑暗里目光如炬,像要将这堵阻碍视线的墙看穿。
　　崔子源看到他不对劲的神色,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惊道：“啊，羽哥他……！”
　　祁羽没过来。
　　如果是平时的祁羽,罗飞飞并不会太担心，那个人在游戏里可怕的过关斩将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属于全员团灭他都会撑起一片天的那种大神级别。
　　但是，现在，他只是一只小猫咪啊！
　　想到一团祁羽被独自留在那个黑暗的墓室与刚刚从棺材里出来的怪物对峙，罗飞飞登时整个人都暴躁了。
　　罗飞飞自己可能都没发觉,面对祁羽的事,他的心早就不知何时完完全全是长偏的。
　　这种偏心以至于他完全忽视掉这只猫在兰月国是受万众朝拜的神明化身这一事实，也忘记了这只猫是怎么以一猫之力暗算敌人,让对方惨死在城墙上的事。
　　一只小三花，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在黑暗里挠墙，喵喵的叫声随着得不到回应的绝望越来越虚弱，身后刚从棺材里苏醒的怪物毫不留情地对它伸出血淋淋的利爪……
　　不能再想了，罗飞飞猛地从可怕的想象中回过神，用手电筒猛地一击墙壁，吼道：“祁羽！”
　　墙壁反馈给他的力道震得手掌发麻，墙那边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旁边两人都被他这一击一吼吓了一跳，崔子源手一抖，差点就按下扳机将娜娜的脑袋开个洞。
　　“机关，这里肯定还有机关……”
　　罗飞飞伸出双手，开始在墙壁上摸索：“能过来肯定还能过去，阳阳，你刚刚是在哪摸到机关的？”
　　听到还要回去，崔子源两眼几欲翻白，但也担心独自被留下的祁羽，朝墙上一处指道：“好像是这里，我按了一下就凹进去了，然后……”
　　罗飞飞闻言立刻就按下，果然手下有松动。
　　但还没来得及惊喜，三人瞬间觉得脚下哪里不对。
　　紧接着，脚下这块地忽的一空，三人根本没料到下面会开个门，一片混乱中全体摔进坑底摔得七荤八素。
　　他们掉下大概一层楼的高度，摔在地上生疼，同时连带着漫天灰尘扬起，呛得人直咳嗽。
　　“艹……同一个机关怎么还能控制不同门的？！”救猫不及还一脚踏进深坑，罗飞飞忍不住暴了个粗口，骂道。
　　好在似乎只是另一个通道，而不是陷阱什么的，要不然现在就该是三串人肉串钉在坑里。
　　上面的门在人落下后紧随着又合起，杜绝掉原路返回的可能性。
　　罗飞飞用手电照着刚刚掉下的那块石板，看样子是很想冲破石板爬上去。
　　娜娜摔得屁股疼，看见他这样子忍不住道：“喂，那只猫不是很厉害吗，你这么担心它干什么？”
　　罗飞飞闻言，沉着脸朝他看过去。
　　娜娜并不畏惧这种阴沉沉要砍人的视线，继续道：“我没猜错的话，那时候在宫门口是因为它你才会被请进去的吧？”
　　罗飞飞微愣，娜娜捕捉到他神情细微的变化，心下了然：“果然如此……照这样看，它怕是比我们所有人都安全得多，你与其替它担心倒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他说着，意有所指地指了指他们三人身前的黑暗。
　　“大、大哥啊……”崔子源手里的枪不知何时已经没有指着娜娜了，反而指着黑暗里，暗幽幽的几双红眼。
　　刚刚全神贯注担心祁羽，罗飞飞这会儿回过神，才觉得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腐臭气息，他嫌恶地皱起眉，手电的光一转，照向那边黑暗。
　　那边的东西直接触到光亮，往后退了两步，继而威胁般低吼着，警惕地越靠越近。
　　是三只……不，更多的还在后面，是一群不知狗还是狼的……粽子？
　　“这、这是生化危机联动盗墓吗？”
　　崔子源咽了咽口水，应着扑面而来的兽类混杂腐臭的气息，迟疑地问。
　　罗飞飞没回答他苦中作乐的提问，手电飞快地在整个空间扫过去，扫过一处又忽的返回停住。
　　“那边有个洞。”他余光警戒着这些随时会飞扑上前撕人的东西，轻声道，“有点高，但应该能爬上去，不知道能不能通道别的地方，先上去再说。”
　　“怎怎怎怎么上去啊？”崔子源手.枪都不知道该指着哪一只才好了，“这么多挡在路上！”
　　罗飞飞轻哼一声，从祁羽的事情里回过神后似乎变得格外冷静，他将手电塞到娜娜手里，自己右手握着三寸刀，左手拿瑞士军刀：“一群畜生而已。”
　　话音未落，那些不知狗还是狼的东西似乎被他的举动刺激了，终于朝三人发起进攻。
　　罗飞飞毫无惧色地朝最近那只冲过去，对方跃起，他身体后仰滑至它身下，右手用力将三寸长的刀狠狠刺入脖子中，往旁边用力一拉——
　　伴随着野兽濒死的咆哮，黑红腥臭的血洒了罗飞飞一脸。
　　他忙屏住口鼻以免这东西有毒，而这条上一刻还凶猛的东西顷刻没了头，落在地上身首分离，没了动静。
　　刹那间干掉一条，罗飞飞也有点诧异。
　　这把刀，相当不错。
　　紧接着第二只也飞扑而上，被同伴的死刺激了似乎变得更加残忍，罗飞飞没空感慨自己身手了得，忙挥刀迎上。
　　旁边，被瓜分掉枪和刀的娜娜艰难地用那把手电锤爆对方狗头，不可避免地被抓伤咬伤，怒极忽而爆发出与脸极度不和的吼叫，把一只怪物的头砸得稀巴烂。
　　崔子源拿着最具杀伤力的枪，对着朝自己扑来的东西一通乱射，一边担忧子弹什么时候会用光，一边只恨为什么拿到的是把手.枪而不是冲锋.枪。
　　三人谁也顾不上谁，只管朝罗飞飞指出的那个方向扫除障碍，血肉飞溅的声音混合着人类的吼叫和野兽的咆哮，困在这算不上大的空间里不断反弹，极度混乱。
　　不知道被野兽的利爪和尖牙弄伤多少次，罗飞飞终于摸到高处那个洞穴的底下。
　　“快过来！”他对尚在野兽群里挣扎的两人吼道。
　　没一会儿，崔子源跌跌撞撞地奔来，一只怪物在他身后高高跃起，眼看那腥臭的血盆大口就要咬上他染着血污的金发。
　　罗飞飞情急之下将手里的瑞士军刀猛地掷出，刀直直戳进它大张的口中，刀片穿过上颚，那怪物惨叫一声跌落在地。
　　罗飞飞忙拉过崔子源，蹲下身道：“上来！”
　　崔子源一迟疑，罗飞飞没跟他多讲，直接上前拉人，托着屁股就要将他往上送。
　　作为一个男人，面对这样的姿势崔子源又惊又窘：“大哥大哥大哥大哥别托屁股啊！”
　　罗飞飞才不管他，一用力，崔子源抬起胳膊能够到上面的洞穴边缘了，连忙抓着凸起物着力，艰难地翻身上去。
　　随后，崔子源赶紧趴在洞穴边缘朝罗飞飞伸出手：“大哥快上来，我拉你！”
　　罗飞飞抬脚将一只扑过来的东西踹飞，那东西飞出去撞倒一片，隐约似乎听见有人类“哎哟”了一声。
　　可能是误伤到娜娜了，但对于敌人罗飞飞丝毫没有愧疚之心，后退两步助力，一个飞跃，跳起抓着崔子源的手借力，另一手往上扒住洞穴边缘，也翻身而上。
　　“喂——！喂——！”
　　两人跌坐在洞穴口，还没喘匀气，听见下方娜娜朝他们高呼。
　　他挥舞着手电，离洞口还有几米远，身边满是怪物死掉的腐臭尸体，身后还跟着几只气势汹汹要撕碎人的怪物。
　　“救他吗？”崔子源低声问罗飞飞。
　　罗飞飞看见他被一只飞扑过来的怪物咬住手臂，龇牙咧嘴地用手电敲碎对方的头骨才令它松口，手电坚硬的外壳都凹陷变形了。
　　可这边刚一松，有一只猛扑上来咬住他的腿，他一个趔趄，咬牙摔在地上。
　　罗飞飞喘息着，微微叹了口气。
　　“救吧。”他说，“不然，我们没有手电了。”
　　崔子源有点意外，又觉得情理之中，毕竟是这样真实的游戏，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惨死在眼前有能力却不去救，好像是有点难。
　　罗飞飞拿过他手里的枪，对咬住娜娜左腿的怪物一个点射，直接打穿了对方的眼睛。
　　怪物吃痛一松口，娜娜忙拖着受伤的腿以伤患做不到的速度朝洞穴下猛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恩人！！！”
　　罗飞飞朝下面伸出手，娜娜心领神会，连跃几下抓住罗飞飞的手。
　　下面怪物跃起，张开獠牙几度想咬住他的腿，都被他大难不死地神奇避开。
　　两人手心都有血，滑溜溜地要往下滑，崔子源眼疾手快地抓住娜娜朝上够着的另一只手，在握住的一瞬间喊道：“你、你好重啊！”
　　娜娜回吼着：“老娘是正常体重好吗！”
　　这种情况下一叫唤更费力，两人意识到这一点后都闭上嘴。
　　崔子源和罗飞飞咬紧牙，齐齐用力，终于在滑落前将人拉上洞穴。
　　洞口很窄，三人挤在一起，劫后余生地看着下面嗷嗷乱转的怪物们，大口喘着气。
　　三人都挂了彩，娜娜是三人里最狼狈的，那双高跟鞋却在奔逃中还好好穿在脚上，令人钦佩。
　　半晌，罗飞飞擦了把脸上的脏污血渍，仰头靠在冰冷不规则的洞壁上，轻轻合上眼，虚无的黑暗中浮现出一只猫，转而又化作那个熟悉的人影。
　　会在前面见到的，他想。


第137章 氪命的第一百三十七天
　　作为一只并不弱小的猫,一转头看见空荡荡的墓室里只剩自己这一只活物，还是有一些茫然的。
　　毕竟，以祁羽现在的视角，周围一切都显得无比高大，当然，也包括那只刚从棺材里苏醒爬出来的粽子。
　　粽子站起身，并没有像它粗暴地破棺而出时那样用暴力大杀四方，它转动僵硬的脖子在自己墓室内转了圈,像是在打量初次见面的新房子。
　　果然文官和武将的区别，就算是死后也明显得很。
　　它的视线不多时就被屋子里唯一的活物给吸引了,站在棺材边稍稍低下头,青白无神的双眼与祁羽在暗处幽绿的猫瞳对视。
　　紧接着,它往前跨了一步。
　　祁羽立刻弓起身子做出进攻的姿态，尾巴高高竖起，浑身上下写着四个字：老子超凶。
　　文官粽子两三步走到他面前一米远的地方,扑通一声，单膝着地，腐烂得可见白骨的一手还放在自己胸前，低垂着头，姿态虔诚。
　　受宠若惊的祁羽：……？
　　他清了清嗓子，喵道：“平身？”
　　粽子好像真的听得懂,站起身,低头木然地看向他，像是等待下一个号令。
　　祁羽耳朵扑闪了下,歪歪头，意识到这关自己是真真正正地开了个大挂。
　　“喵喵喵，喵喵喵？”祁羽朝它说了一大串，这回它又好像听不懂了。
　　祁羽跳起来朝墙上使劲抓，粽子似乎明白过来，举起拳头，轰的一声直接把墙打了个对穿。
　　祁羽：……
　　粽子到底是粽子，就算是文官也是个千年大粽子，惹不起惹不起。
　　墙上的洞只有手臂粗。
　　但，众所周知，猫是液体。
　　祁羽喵了声，对粽子办事爽快表示赞赏，而后留下千年粽子一人在墓室，自己从洞里挤挤挤挤，钻了过去。
　　他落地后抖开浑身被挤扁的毛，四下看了看，又产生喵生茫然的感觉。
　　这才几分钟，罗罗他们就不见了？
　　面前这间墓室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没有，也没有棺材，倒是……
　　祁羽眯起猫瞳，脚步轻盈地踱在墓室中央，抬首仰望着墓室墙壁上的图案和文字。
　　这间墓室很长，比起房间倒更像一条走廊，再配上两边的画和字，祁羽觉得像在走在画廊里似的。
　　壁画上画的，似乎是古兰月国的场景。
　　第一幅画是一群奇怪装束的人在搭建什么东西，可能指的是最初的建设这座城池时的状况，城门还没建好，但能看见城门上用古语写的“兰月国”三字。
　　第二幅画载歌载舞，似乎在欢庆什么，画面最高处有很抽象的猫头人身的东西，也许是描绘的神明显世。
　　第三幅图的场景似乎是两兵交接，古代绘画技术有限，看上去像是一堆人拿着火柴棍打架。
　　……
　　……
　　最后一幅图，是国王登基的画面。
　　能看清的壁画到此为止，后面的也不知是没来得及画完还是经年累月的毁在了时光中，只在墙上留下些许斑驳，供后人揣测。
　　连环画一样的一串图看上去就是兰月国的简史，再正常不过。
　　唯一令祁羽稍微在意的是，兰月国王室有个很奇怪的姓氏，口天，比如最后一任登基的国王叫做口天耶契。
　　口天，吴？
　　祁羽甩甩尾巴走过这条走廊，脑袋里将这回的剧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
　　祁羽的正下方，洞穴口。
　　罗飞飞三人倚在洞壁喘气，每张脸上都是黑红交错的血迹。
　　以下面那些怪物的弹跳力，努力一下洞穴的高度还是可以达到的。
　　但时不时有几个咆哮着跃上来就被上面的人一脚踹飞下去，吃多了亏，野兽畏惧强者的本能终于战胜了杀意，那群东西遥遥望着上面三人，夹着尾巴慢慢退至手电光照不见的暗处。
　　三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血腥味对这些怪物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一双双红眼在黑暗中如暗夜里伺机而动的吸血鬼，盯着洞穴口三人，好像只要他们一松懈就会冲上前将人撕咬扯碎。
　　稍事歇息，罗飞飞用枪指了指娜娜，头往洞穴深处一偏：“走吧。”
　　这是要他带路，娜娜展示着自己的伤腿和胳膊：“好歹刚刚同生共死一场，你怎么忍心……”
　　他说得满脸委屈，如果是个女孩罗飞飞或许会有点恻隐之心，可知道了对方女装大佬的本质，罗飞飞就没那么多同情心去泛滥了。
　　“前面或者下面，自己选一个。”罗飞飞的意思很明显，要么带路，要么把他丢下去喂狗。
　　娜娜张了张嘴，可能是想骂人，迫于敌众我寡又硬生生地压下去，转身扶着洞壁，一瘸一拐地往洞穴内走去。
　　洞穴刚开始还能弯腰前行，越往深处越低矮狭小，是真的需要手脚并用地爬才行，如果前面突然有什么变故可能都没法转身跑，只能手脚并用地往后退。
　　但不论前面可能是什么，也只有前进。
　　三人以娜娜打头阵、崔子源夹在中间、罗飞飞断后的顺序，慢慢朝洞穴另一头移动。
　　手电在娜娜手中，摇晃着映出前路崎岖不平的洞壁。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这样的前进很费力，受伤的四肢刮擦着洞壁留下断断续续的血迹，空气中只能听见彼此疲惫的喘息声。
　　“到、到出口了！”
　　最前面的娜娜惊喜地喊了声，手电光中映出另一个洞口的模样。
　　没有尽头的爬行让人颓靡，后面两人听见这个消息，也是精神一振。
　　三人加快速度，朝那头似乎隐隐发光的洞口爬去。
　　洞穴之外，豁然开朗。
　　娜娜最先探出身，长期跪伏爬行的身体终于得到舒展，顿了一秒后，紧跟在后的两人听见他发出一声从心底最深处溢出的惊叹。
　　洞口外是一块突出的平台，再往外是十来米高的“断崖”，崔子源跟罗飞飞依次也钻出洞口，站在平台上向下俯瞰。
　　一瞬间，两人都明白了娜娜产生那声由衷惊叹的原因。
　　他们立在高高墙壁上开凿出的洞穴门口，而连在一起的墙壁将中间空地绕出一个圆形，直观感觉足足有古罗马斗兽场那么大。
　　周围一圈的墙壁上有大大小小不少洞口，大多是规整的，修砌有台阶可以下行，而也有少数如罗飞飞他们钻出的地方，像野兽的洞穴。
　　让他们发出慨叹的，当然不只是建筑。
　　而是中间圆形的空地上，堆成山一样高的，金光闪烁的一片。
　　“卧槽……”娜娜好半天合不拢嘴，手电的光照在金山上被金银财宝们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晃得几乎有些刺眼了。
　　“发财了，发财了……”他喃喃着，往前踏了两步直站在平台边上，看样子立刻就想无视这十几米的高空往下跳。
　　崔子源一把抓住他，惊道：“你疯了？”
　　娜娜反而奇怪地看着他：“那么多金子，你就不心动吗？”
　　崔子源心道如果是真金子当然心动，可这只是个游戏啊拿不走带不出去的！
　　而且他们还有个保护文物阻止盗墓贼带走文物的任务在身……这金山不仅他们不会动，盗墓贼们也别想动。
　　“再心动你也不能用自己血祭啊。”罗飞飞在旁边略带嘲讽地说，继而看向崔子源问：“登山绳还在吗？”
　　“啊，在的。”崔子源说着，卸下背上的包，从里面掏出一卷结实的绳子递给罗飞飞。
　　绳子像是系统设定好的，放下去刚好能到底。
　　罗飞飞把绳子顶端固定好，用力拉了拉，然后支使娜娜先爬下去。
　　娜娜早就迫不及待了，抓着绳子滑得飞快，差不多离地还有三米就放手直接跃下，对财富的着迷程度令上面两人咋舌。
　　见他顺溜地下去直接扑上金山，罗飞飞和崔子源对视一眼，前者对后者道：“走吧，我们也下去。”
　　崔子源点点头，抓着绳子小心谨慎地慢慢滑下去。
　　待崔子源到底，罗飞飞也攀绳而下。
　　这座金灿灿的山从底下近距离地看，远比在上面看的时候震撼得多。
　　各式各样的金器银器珠宝堆在一起，随便拿一个出去怕是都能卖得钵满瓢满，下半辈子不愁吃喝了。
　　娜娜难以抑制地发出欣喜若狂的笑声，先前一切苦难在拥抱到这座金山时已经全部抵消殆尽。
　　他一会儿拿起这个一会儿拿起那个，打开包都不知该往里面装什么才好。
　　这副状若癫狂的样子，让崔子源把对他刚刚同生共死过一场好不容易积攒起的一点好感又拉低到负值，鄙夷道：“你就这么需要钱吗？”
　　娜娜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包已经装得鼓鼓囊囊，却还是想将更多的东西往包里塞，连衣服的口袋都不放过。
　　“大哥，要抢回来吗？”崔子源小声问。
　　按任务，不能让他们带走这些东西，可现在要从他手里拿回金子，怕是一场死战。
　　“先看看。”罗飞飞默默看着娜娜忙碌，看上去对眼前满山的金银财宝不屑一顾，甚至有点想坐下来休息。
　　不过，如果是在现实里看见这样的场景……罗飞飞想象了一下，觉得可能也会手软。
　　娜娜都快顺着堆在一起的宝物爬到顶了，高处忽而又传来几声极致的惊叹。
　　罗飞飞抬起头，看见某个形状规整的洞口有几道手电光射出来，看身影，是余下的三个盗墓贼。
　　三人如同饿虎扑食般直从上顺着阶梯冲下，什么也顾不上，双手握满财宝，激动得只会狂笑和叫喊。
　　在那个洞口的不远处，吴教授他们也出现在另一处洞口。
　　吴教授身边的学生立刻喝止，奈何根本没有用，盗墓贼们眼里满是金子，听不进任何话语。
　　吴教授站在边缘俯视着下方癫狂的人，没有说话，只是低低地发出一声混杂着无奈和怜悯的叹息。


第138章 氪命的第一百三十八天
　　剩下的三个盗墓贼如娜娜一样扑在金山上,完全顾不得满身的伤痕累累。
　　他们在金银珠宝堆里抓起这个又放下那个，抓起那个又放下这个，喜不自胜地将一样样东西往背包里装，恨不能拉辆车进来拖走。
　　包括娜娜在内，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血迹，而那些未干涸的血迹蹭在珠宝上，须臾间就一滴不剩地慢慢渗了进去。
　　珠宝表面如同从未被污染过一样明净，而盗墓贼们毫无知觉,明明近在咫尺却像没见到这诡异的一幕似的，径自挑拣着东西往包里装。
　　罗飞飞离得远,自然没看见珠宝吸血,只是觉得这帮盗墓贼未免太夸张了些,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这会儿仿佛十年没吃肉的狼钻进了羊圈。
　　吴教授他们也从高处下来，他的几个学生对这壮观的金山也叹为观止,但回过神又对盗墓贼们猖狂的抢夺行为表示愤怒。
　　“停下，你们给我停下！”
　　张鸣吼着，冲上前一把抓住大伟的肩膀把他往后拉，想将他从金山上拽下来。
　　“滚开！”大伟暴躁地一甩胳膊，狠狠将张鸣往后推了把，转头看向他们的眼神竟像是泛着绿光,“谁敢挡老子的财路,老子就毙了谁！”
　　旁边范哥哈哈笑着：“教授，别客气啊,你们也来拿！这么多够我们所有人分的，这种时候还要你那破道德做什么，你们难道就不心动吗？”
　　吴教授不为所动，似乎对他们这种贪得无厌的嘴脸很是厌恶，偏过头朝向罗飞飞他们的方向，不再去看那几个盗墓贼。
　　腿受了伤的李真坐在地上，定定地仰头看着面前的金山，恍惚中，他不知不觉地站起身，朝它伸出手。
　　“李真？”吴蕊忽的按住他的胳膊，“你要干什么？”
　　李真迷茫地看着她：“没、没干什么，这么好看，我就、就想摸摸……”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也不由自主地将视线从状若癫狂的盗墓贼身上移开，多打量了金山本身几眼。
　　是真的，非常好看。
　　人类对于黄金有着最原始的追逐本能，这么近距离看见如此之多的金银珠宝，没有人能真的一点儿都不心动。
　　这么多财富在眼前，就算不能拿走，还不能让人摸摸吗？
　　盗墓贼已经顺着金山慢慢爬到了高处，那里有个最耀眼的王冠，上面点缀了无数闪亮的宝石珍珠，若戴在头上，简直是用财富压垮脖子。
　　他们眼里都只剩下那顶王冠，原本相安无事的各自掠夺逐渐转变为争抢，爬得快些的人一脚踢开下面人的手，下面人又咬着牙死死抓住上面人的脚腕，试图将人从自己头顶拽到脚下。
　　不对劲。
　　罗飞飞站在旁边观望，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
　　考古队那边，李真不顾伤腿，忽然挣开吴蕊的手朝金山踉踉跄跄地跑过去，肖筱和吴蕊一边一个拽住他才堪堪制住。
　　而李真刚被压在地上，张鸣又朝金山靠近两步，眼神直勾勾的，像被夺了魄。
　　“张鸣？”吴蕊朝他大喊一声，后者像没听见一样，越靠越近。
　　她刚想起身去拉人，被压制住的李真又挣扎着扑腾起来，让她只好全力制着李真不敢轻易离开。
　　眼看张鸣的手就要碰到金子了，吴蕊抬起头，猛地看向吴教授，急道：“爸！你快想想办法啊！”
　　“嘘——”吴教授竖起一指，头也没动地对自己女儿轻声道，“快了，马上就可以了。”
　　罗飞飞听见那边的动静，心里隐约的不安越发明显。
　　他看见崔子源朝金山移了一步，立刻出手按住对方肩膀，将他掰转过来：“你想干什么？”
　　“我、我……”崔子源面露茫然，“大哥，你不觉得那些东西特别好看，特别想去摸一下吗？就、就摸一下……”
　　“你在说什……”罗飞飞说着，下意识朝身侧的金山看去，话未说完忽的咽在了喉咙口。
　　与他视线水平的地方，有一颗非常璀璨的红宝石，在一堆金子的照耀下焕发出不输任何珠宝的光华。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一碰到它就挪不开了，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呼唤他快些过去。
　　那个声音告诉他，这是他的，这是属于他的东西，要快些来取走，不然被别人拿走可就糟糕了。
　　声音在脑海里闪现过无数遍，又好像回荡在整个空间里，缠缠绕绕，绵绵不休。
　　这是……我的？
　　罗飞飞脑中闪过一丝茫然，暗自喃喃着慢慢放开崔子源，朝那个宝石的方向动了下脚。
　　崔子源说得没错。
　　那些东西，真的很好看。
　　就摸一下，又没事吧？
　　反正他们都拿了那么多，不也没事？
　　罗飞飞乌黑的双眼一眨不眨，映出那颗大红宝石的模样，鬼使神差般伸出手。
　　一步，两步……
　　就差一步，还差一步就能……
　　“罗罗。”
　　忽然就，一个熟悉、又好像久违了的声音，几乎是贴着罗飞飞耳畔轻柔地响起。
　　罗飞飞猛地一颤，那萦绕着蛊惑人心的声音被这一声轻唤打散，神智倏忽间一片清明。
　　他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视线所及的那颗宝石依旧红得醒目、红得像是吸足了鲜血，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冶。
　　祁羽站在罗飞飞身后，一手绕过他捉住了旁边也差点碰到金山的崔子源，轻笑着调侃：“罗罗，这么喜欢红宝石可以跟我说呀，我明天就送你个更大的。”
　　“……”罗飞飞一声没吭，转头看向身后的人，离得太近了，一抬头差点就碰到对方鼻尖。
　　“你怎么……”罗飞飞看着眼前全须全尾以人类形象出现的祁羽，刹那间百感交集。
　　看见对方熟悉的神色，听着那调戏小姑娘似的语气，罗飞飞一瞬间想这人可能还是做猫比较好。
　　崔子源也猛地从魔怔中回过神，茫然地看了祁羽一眼，忽而一激灵：“羽哥？你重新修成人形啦！”
　　见他恢复神智，祁羽立刻松手放任他自己去玩，转而抬起那只手熟练地揉了揉罗飞飞乱糟糟还沾着不明血污的头发。
　　“你这是什么表情，对刚救了自己命的人不是应该以身相许吗？”祁羽似乎要把一路以来没吃足的豆腐都吃回本，趁罗飞飞没动作又捏捏他满是黑色灰迹的脸颊，“怎么，不想看见我？”
　　罗飞飞抬手拍开他揉捏自己脸颊的爪子，皱眉道：“大胆妖孽，把我家大花还给我。”
　　祁羽挑起眉：“罗罗，你这是在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祁羽没说完的话被金山顶上传来的痛苦叫喊声打断，所有人猝然抬头。
　　只见娜娜身体半陷在金山之中，像是即将被吞没般，双手拼命往外抓着，露在衣袖之外的指尖到手掌是中毒般的铁青色。
　　他喊得凄惨，像是被他这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唤醒了神智，待在金山上的几人都猛地一怔，几乎有些呆滞地抬头看向他。
　　“救、救我、救我——！！！”
　　娜娜奋力朝下面的人伸出手，身体却肉眼可见地一点点被金山吞噬，很快就淹没到胸口，可以清晰地看见那铁青的颜色已经爬上他的脖子，并迅速地蔓延到脸颊。
　　另外三个盗墓贼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抬起手，果然自己的双手也早已铁青。
　　不止双手，还有胳膊，胸口，肚腹……
　　前几刻极致癫狂的喜悦，瞬间被迎上心头的恐惧取代。
　　娜娜已经只剩脖子以上和两条搏命挣扎的胳膊还露在金山外面，另外三人大叫几声，没人敢也没人有多余的心思去救人，手忙脚乱地往金山下冲。
　　然而，为时已晚。
　　金山像是活的，张开他们看不见的血盆大口，一点一点将这些贪得无厌的人祭入自己腹中。
　　“啊啊、啊啊——！”
　　考古队那边，也有人惊恐地大喊起来，罗飞飞转头一看，是张鸣终究没能被拦住，在清醒前一刻右手触碰到了一块金砖。
　　他手上沾有血迹，很快被金砖吸食干净，而手心触碰的地方已经隐隐发青。
　　张鸣惊叫着往后一跌，左手捏着右手手腕，满脸无措地看向吴教授。
　　吴教授只是抬头看了看不断吞食活人的金山，喃喃道：“一、二、三、四……唔，还差一个。”
　　祁羽暗道一声“不好”，刚想动作，就见教授以更快的速度拎着张鸣的衣领，将吓到腿软的他往金山面前推去。
　　“爸——！”吴蕊大喊一声想阻止，终是慢了一拍，张鸣整个人面朝金山，整身整脸地贴了上去。
　　他四肢猛地震颤着，像是极力想挣扎出来，却像被无形的铁锁束缚住，动弹不得，只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被慢慢吸入金山中，唯一露出的一只眼布满狰狞的血丝，死不瞑目地盯着不远处的吴教授。
　　“……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
　　眼前的变故令人猝不及防，罗飞飞看着自己差一点就碰到这些剧毒珠宝的指尖，问祁羽道。
　　“因为……”
　　祁羽从崔子源手里拿过枪，慢慢抬起，指向不远处全神贯注凝视着金山的吴教授道：“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金山。对吧，教授？”
　　在所有人混合着不可置信和诧异的目光中，教授缓缓看向祁羽，从一袋中摸出一枚古朴的金属铃铛，用力晃了晃。
　　“没错。”轻灵到诡异的铃铛声中，吴教授开口道，“这里没有金山。”
　　铃铛声停歇后，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捂住口鼻。
　　一股恶臭铺天盖地从头到脚地席卷而来，正是来自面前的“金山”。


第139章 氪命的第一百三十九天
　　轻灵的铃铛声响起,停歇，终于打碎了这编织许久的幻境。
　　令人作呕的浓烈恶臭在幻象消失的一瞬潮水般涌来，众人眼泪涟涟地捂着口鼻往上看去，在漆黑的巨大阴影下，俱是悚然。
　　哪里还有什么金山。
　　面前是一团蠕动着的巨型藤蔓状植物，高耸直入建筑顶端，黑色发亮的表面黏糊糊的滴着散发出腐臭味的汁液，整棵植物还泛起异样的红色,像是吸足了血。
　　无数根粗壮的藤蔓搅和在一起，挤压、蠕动,从粗壮藤蔓的缝隙中又伸出许多触手样的细小藤蔓。
　　就是这些细小的藤蔓将爬上去的四个盗墓贼死死裹住,往藤蔓的缝隙里拖拽。
　　最先被拖进去的娜娜已经连惨叫声都听不见了,只剩一只虚软无力的手垂在外面。
　　周围藤蔓挪动几下，那只铁青的手很快也被吸入其中，最终只余下一条看起来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缝隙。
　　余下三人看清了“金山”的真实面貌,骇得脸色惨白。
　　大片大片疑似胃液的粘液沾满他们全身，触手们忙不迭地裹着几人要将他们吞入腹中，巨大的藤蔓内部传出像是挤压骨骼的闷响。
　　被吞入藤蔓内的部分在内部被腐蚀粉碎，怕是已经不能看了。
　　三人被藤蔓堵住嘴，连惨叫都发不出，眼珠凸出、凄惨又毫无抵抗之力地被卷入缝隙中,遗留在人世最后的是痛苦至极的呜咽。
　　被吴教授无情推进藤蔓的张鸣是脸先进去的,上半身先被吞噬，下半身挂在外面垂死狂蹬着,看上去比起最后留个头在外面的人更加凄惨。
　　吴蕊似乎是想去拉他的腿将他拽出来，但她意识到这样做也是无济于事，抬起的双手在空中顿了顿，回头对吴教授带着哭腔喊道：“爸，你真疯了吗！你干什么啊？！”
　　“蕊蕊。”吴教授没有看她，看向祁羽遥遥对着自己的那把枪，竟是露出一个笑容，“你以为，我带他们来是做什么？”
　　“你说，你说是要多些人帮忙……”吴蕊话说一半，忽而看向还留了半截身体在外的张鸣，猛然明白了什么。
　　被藤蔓吞进去的是五个人。
　　而这次考古队的成员，除了吴教授跟吴蕊，正好也是五个人。
　　“这就是你说的帮忙？！”吴蕊不可置信地大声质问道。
　　“这就是我说的帮忙。”吴教授理所当然地回答，“正好遇到这几个找死的盗墓贼，你们，可得谢谢他们。”
　　他后半句话显然是对其他四人说的，李真和肖筱已经慢慢退得离他越远越好，满心戒备。
　　祁羽仍用枪指着吴教授，神情看似散漫，而只要对方敢有可疑的动作，立刻就会被射穿脑门。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罗飞飞问祁羽，“吴教授，还有‘金山’，还有，你怎么变回来的？”
　　“我猜到一些。”祁羽回答说，“跟你们分开后，我看到了一些关于兰月国的……史料。”
　　“兰月国的王室姓口天。”祁羽枪头微抬，“就是那个姓吴的口天。”
　　罗飞飞心道这是什么奇怪的姓氏，为了凑线索也拆得太草率了吧！
　　“至于‘金山’……因为我还看到了关于这个地下城的记载。”祁羽继续解释道，“这个王宫之下的空间，原本并不是用来当做墓穴的，只是后来国将倾覆的权宜之计。”
　　他顿了顿，眼角余光瞥着蠕动的巨大触手树：“我会知道这不是金山，是因为在地宫的设计图纸上，这块地方本就有个在兰月国成立之初就存在、据说存在了万年的‘食人树’。”
　　“按记载，这食人树吸血，食生肉，所以气味腐臭，而表面的汁液又有剧毒，只是皮肤接触也会中毒，并且毒素蔓延很快，沾上基本就没得救了。”
　　祁羽接着说：“我刚刚一来就觉得这金山绝对不对。一来是地图上本该有的东西没有，二来是，前面什么都没有的破地方都机关重重，真正放着金银珠宝的地方却一点防备不设，可能吗？”
　　罗飞飞微挑眉，心道分开行动果然还是有好处的。
　　崔子源在一旁认真地听着，满脸恍然大悟：“有道理诶……”
　　对面吴教授露出一点赞赏的表情，朝他一摊手，示意继续。
　　祁羽没客气地接着道：“吴教授跟这古国有着理不清的复杂关系，我们中如果说有谁对这里足够了解到可以动手脚，也只有你了，所以当我看见本该是‘食人树’的地方却出现金山，第一反应就是你动了手脚。”
　　“事实证明我猜得没错。”
　　祁羽的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自豪：“你不知用什么方法让我们所有人都陷入幻觉中，将这棵丑树看做金山，我猜，大概是对钱财越着迷的人越容易被蛊惑，而人，有几个不喜欢金银珠宝的？”
　　这番推论很有些依据，死得最惨最快的就是贪财的盗墓者，而余下人只是稍稍动了些念头，当然，也有没控制住被诱惑去触碰的。
　　吴教授笑着轻轻抚掌：“只有一点不对。我没有让你们陷入幻觉，让你们陷入幻觉的是这棵树本身的气味，我倒是帮你们解了幻境，不过……”
　　他半眯着的眼透过厚实的镜片打量起祁羽：“你为什么不会被它迷惑呢，嘶——话又说回来，你是谁？”
　　“废话，因为……”祁羽微斜着脑袋，扬起头，完全是一副睥睨众生的倨傲姿态，“我是这里的‘神’啊。”
　　这话一出，对面几个NPC脸上都露出混杂着荒谬、无稽、可笑以及“这人脑子坏了吗”的神情。
　　紧随着，却见罗飞飞点点头，肯定道：“他是大花成的精。”
　　事实上，不管祁羽在这里的身份设定是什么，他都不可能被幻象中的金山迷惑。
　　毕竟，从出生就在金钱方面没有烦恼过的人，自然不会对金钱有什么渴求。
　　换言之，看不上。
　　假使其他人知道祁羽对金山的这种态度，怕是要翻个白眼再暗骂一句：呸，有钱了不起吗？！
　　“至于变回来……”祁羽回答罗飞飞先前的最后一个问题，“刚刚有个不长眼的粽子，想吃我。”
　　他说着，一边嘴角轻蔑地扬起：“抓住我的一瞬间我突然就银光一闪变回人了，那粽子直接吓跪了，大概以为天神下凡吧。”
　　“……”
　　惹不起惹不起。
　　此刻，除去罗飞飞和崔子源外的其余活人都对眼前这个堪称嚣张跋扈的年轻人就是那只三花猫表示不可置信和震惊。
　　他们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但再想想，从头到尾都没有这么个人，而那只一直跟着罗飞飞的猫又不见了……似乎，也只有这么一种可能。
　　骨骼挤压的嘎吱嘎吱声在粗壮的藤蔓内部渐渐停歇了。
　　血祭完成，整株巨大的藤蔓像吃饱喝足了般，骤然疯狂扭动着，恶臭的气味随着它的动作愈演愈浓，能将面对盛情邀请，祁羽给予答复：“可是，我比较想在这里就弄死你。”
　　说罢，毫不停顿地扣下扳机。
　　“咔哒——”
　　嗯？
　　“咔哒——”“咔哒——”“咔哒——”
　　一时间，空气静默着，两边人都不动如山地立在原地对峙，耳边只余藤蔓翻舞的呼呼风声。
　　祁羽慢慢放下手，将枪塞回崔子源手里，若无其事地双手插袋。
　　关键时刻没子弹。
　　太尴尬了，装逼多年从来没这么尴尬过，还是在罗飞飞面前。
　　祁羽插着口袋瞪了崔子源一眼，吊儿郎当地曲着一条腿，又对吴教授一扬首：“算了，放你一命，我对地宫最后的地方有点兴趣。”
　　崔子源很委屈，对面人的表情再次复杂又精彩，也不知是在感叹这人的狂妄还是敬佩他的处变不惊、化尴尬为玉帛。
　　巨型藤蔓兀自翻舞了一阵，忽而化身旋风钻头，每一根粗壮的藤蔓扭在一起剧烈旋转着，飞速地窜入地下。
　　还没等罗飞飞他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面前的藤蔓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溜了，留下一个像被巨型陨石砸过的深坑，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最后的门已经打开了。”
　　知道对方的枪没有子弹，吴教授有恃无恐地朝祁羽他们笑道：“我以兰月国主人的身份，邀请各位下去看看？”
　　崔子源震惊道：“在这下面？可是怎么可能在这下面？藤蔓呢？！”
　　不要跟他说那藤蔓是活的它在地底下可以乱钻？这种东西不是都应该有根的吗这不科学啊！
　　不仅如此，更不科学的是，这个通往更深层地下的大洞口还修砌有阶梯，绕着圆形的洞壁盘旋而下，也不知这楼梯是怎么在藤蔓挤压下没有被损坏的。
　　算了算了，这种BUG，就当不知道吧。
　　“老师。”罗飞飞站在深不可测的洞口望了眼，继而抬头看向正准备踏下第一阶的吴教授，喊道。
　　吴教授闻言回头看向他，似乎对这种时候听见这个称谓有些意外。
　　“老师，有一点你说错了。”罗飞飞走到吴教授跟前，微微低头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中年男人，乖学生似的笑了笑道，“兰月国没有主人，这里的一切都是国家的，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说罢，绕过吴教授，率先往地底拾级而下。


第140章 氪命的第一百四十天
　　沿着洞壁修砌的巨大旋转楼梯盘旋而下,通往地底深处的未知之所。
　　罗飞飞跟祁羽走在最前方，狭窄的楼梯上也不怕敌方会突然发难，毕竟在这种地方搞事情，一不小心就是双双跌入深渊两败俱伤的结局，没几个人在成功在即时会愿意冒这个险。
　　身后紧跟着的是崔子源、肖筱，再然后是吴教授吴蕊父女俩，最后是骇得到现在还离吴教授五米以上距离、拖着伤腿慢慢磨蹭的李真。
　　他本是抗拒继续跟吴教授行动的，可一个人留在上面谁知那植物会不会突然回来把他吃了,想想跟着其他人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有风从洞里由下而上竖直地灌上来，同石壁摩擦,发出鬼哭似的幽幽呜咽。
　　祁羽大概是当猫当惯了,跟罗飞飞走在一道总有股想往他肩背上趴的冲动,甚至有些怀念被罗飞飞抱在怀里抚摸的时光。
　　只想不做，就不是祁羽了。
　　他在罗飞飞身后一点走着走着，顺势就双手一环,绕过罗飞飞的脖子，下颌搭在对方颈侧肩上。
　　紧跟在后的崔子源＆肖筱：……
　　罗飞飞脚下险些一个趔趄，这姿势弄得他行动不便，突如其来的亲昵触碰也激得他颈后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祁羽，你发什么神经？”罗飞飞想掰开他环住自己脖子的胳膊，“在走路呢！”
　　祁羽耍无赖似的在他颈侧轻轻喷着气,笑着撒娇：“累了,想要罗罗背。”
　　罗飞飞：……
　　这不是祁羽，肯定是什么东西附了祁羽的身。
　　“妖孽,把祁羽还回来。”罗飞飞瞥着旁边的万丈深渊，威胁道，“不然就把你从这儿推下去。”
　　祁羽佯作委屈地蹭了蹭罗飞飞颈肩交汇处的软肉，叹道：“人家还是只小猫咪的时候被你又揉又捏又戳蛋蛋的，什么豆腐都吃光了，如今一下子就翻脸不认人……”
　　“……我什么时候戳你蛋蛋了？！”
　　罗飞飞越听越瘆得慌，肩膀一抖就想把人直接甩下去。
　　这句话声音拔得高了点，引得后面几人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咳咳……”崔子源清了清嗓子，颇替他们不好意思，“两位哥哥，麻烦注意下影响……”
　　罗飞飞抬脚往后，用力踩了下祁羽的脚背。
　　这一脚没留情，祁羽吃痛松手，罗飞飞这才得以从魔爪下逃脱。
　　他大步往下走去，祁羽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大概是路长闲得无聊，继续调戏道：“这一路上净被你占便宜了，这样吧，只要你也给我戳一下……”
　　罗飞飞字正腔圆道：“滚。”
　　小打小闹着，紧张的氛围愣是被祁羽弄得飘满画风不对的粉红泡泡。
　　不知往下走了多深，前面的楼梯骤然断了。
　　确实是断了，而不是走到头，手电可以照见前面四五米远的地方又有楼梯续着。
　　“路断了。”罗飞飞扬声对后面跟着的人喊道。
　　“啊……怎么办？”崔子源也看到了断掉的楼梯，“这个长度，肯定跳不过去啊。”
　　“让开。”吴教授听闻，立刻从后方走上前，没一会儿就来到队伍最前方朝下看去。
　　“我们跳下去。”他看了会儿，作出决定。
　　缺口下方正对着下一层的楼梯，落差有三四米高。
　　如果是平地上，跳下去八成可以，最多崴个脚断个腿。
　　但在这种建了有千年的楼梯上，楼梯不平，跳下去会不会伤到两说，这楼梯能不能承受人从上面自由落体的重力还是个问题。
　　但如果要继续走，也只有这个法子。
　　祁羽让到一旁，对吴教授做出“请”的姿势，意思是要跳你先跳。
　　“年轻人。”吴教授推了下眼镜，“怎么能让老人家打头阵呢？”
　　“老师，您还没到倚老卖老的年纪。”罗飞飞毫不客气地怼道，“您不是迫不及待地想下去吗，请吧。”
　　“等一下。”两方对峙间，吴蕊也从后面走上前。
　　她脸上没什么血色，大概是之前发生的事情令她不太舒服，但面对唯一的父亲，她还是抿抿唇道：“爸，我先下去吧。”
　　“不行。”吴教授想也没想地拒绝，“我带这么多人来不就是为了——”
　　“够了，爸。”吴蕊抬眼看着他，眼眶似乎有点发红，“够了，让我下去吧。”
　　她这副样子，让人不禁担心她不是想跳到下一层，而是信仰破灭满脸失望地想纵身跃下深渊，一了百了。
　　不过，好在她只是走向断裂的楼梯，坐在边缘上，半刻没停地往前一探，凌空落下。
　　落地发出一声闷响，罗飞飞和吴教授一齐朝边缘照下去，看见吴蕊半跪在楼梯上的身影。
　　她身手有点糟糕，落地姿势并不好看，似乎是直接趴下去的，膝盖和手掌磕在楼梯上磕出血来，愣是没吭声，忍着疼吸气抬头朝上面人道：“没事，下来吧。爸你下来，我扶着你。”
　　吴蕊起身，朝上伸出手，吴教授先是把背上的包解开丢下去，随后也像吴蕊刚才那样坐在边缘上，往前一送。
　　底下又是一声闷响，父女俩相互搀扶着，往楼梯斜向下的方向走了两步。
　　紧随着他们的，是祁羽和罗飞飞。
　　祁羽潇洒地一挥手，微蹲下身，单手撑在楼梯边缘一跃而下，一米八五的大男人落地却猫似的轻盈无声，真像个猫成了精的。
　　他站在下面，对上层罗飞飞张开怀抱：“罗罗下来，我接着你。”
　　“……你退后一点。”罗飞飞真怕自己下去把祁羽砸到，或者玩脱了两人一起滚下深渊。
　　祁羽不让，打定了主意要接住罗飞飞展示自己的男友力。
　　罗飞飞心一横，闭眼往下跳去。
　　最后的结果，并没有如两人所想的任何一种。
　　祁羽本想稳稳地接住从天而降的人，最好来个公主抱什么的，但因为冲力后退半步，脚踝刚好抵在上一阶台阶，他紧紧抱着罗飞飞朝后跌在楼梯上。
　　视野飞快转换间，罗飞飞感受到自己果然压住了祁羽，忙双手撑起，看向他的脑袋：“你没事吧？让你不要……”
　　祁羽仰面看着他担忧的模样，无声地笑起来，两人差不多贴在一处的胸腔闷闷地一震。
　　紧接着，他就着被罗飞飞压倒在地的姿势，一手环着对方的腰，另一手按在对方后脑勺，把刚离开一点的罗飞飞朝自己按下来。
　　嘴唇一触即分，是蜻蜓点水般的吻，短短的一瞬在旁观者的角度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下一刻罗飞飞就从地上爬起，用手背碰了下嘴唇，眼神欲言又止。
　　祁羽揩完油，倒是不慌不忙地拍拍尘土站起身，上扬的唇角展示着心情的美妙，对站在边缘上的崔子源道：“下来吧，别怕，接着你。”
　　罗飞飞忽然想到什么，皱了皱眉，把祁羽往前推过去，自己朝崔子源道：“下来，我接着你。”
　　崔子源不明就里，愣愣地“哦”了声，往下一跳。
　　罗飞飞扶住崔子源，后者还是崴了下脚，一瘸一拐地朝再下几阶的祁羽走过去。
　　紧跟着是肖筱，出于对女孩子的绅士风度和往昔情谊，罗飞飞也接住了她。
　　排在最后的，是瘸了条腿的李真。
　　祁羽看着李真的体型和伤腿，真诚建议道：“朋友，你要么就在上面等我们回去吧，下面不适合你。”
　　当然，他们会不会回来就是另说了。
　　李真明显感觉到被抛弃的危机，这不上不下的境地等于让他送死，忙道：“我没事，我可以的，让我下去吧！”
　　罗飞飞迟疑了下，可能是觉得好人做到底，鬼使神差地朝他点点头。
　　祁羽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上面的人像是怕他反悔，忙不迭地跳下来，沉沉地往下一坠——
　　落地的瞬间，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瞬间崩裂。
　　惊呼声中，祁羽奋力往前一抓，只抓住了不知谁的一只手，回过神发现竟然是李真。
　　他感觉到心脏差点停了一瞬，好在紧接着看到死死抓住李真另一条胳膊的罗飞飞挂在下面，松了口气。
　　两个人的体重真的不是闹着玩的，祁羽感觉自己就快被拖下去，而中间被两边力量扯着的李真更是疼得冷汗直冒。
　　崔子源和肖筱反应过来，马上拽住祁羽帮忙，祁羽盯着最下面的罗飞飞，咬牙朝李真威胁：“你要是敢松开他，我马上就松手。”
　　李真忙点头如捣蒜，抓着罗飞飞的那只手拼命握紧了，生怕罗飞飞坚持不住滑下去而自己要给他陪葬。
　　三人合力，总算将两人一点一点拉了上来，崔子源喘着气吐槽：“这千年前的豆腐渣工程……”
　　不知道这块豆腐还有哪里即将成渣，几人也不敢多停留，稍微缓了下即刻启程，继续往下走去。
　　短暂的插曲过后，仿佛没有尽头的楼梯终于到了底。
　　楼梯倒了底，而这圆形的空洞并没有看到底端，浓黑的深渊仍然紧贴着楼梯边，虎视眈眈地随时准备吞噬他们，可能真的通到地心也说不定。
　　前方手电能照射的地方再也没有能往下的阶梯，面前楼梯断掉的洞壁上，出现一扇刻有复杂纹路的大门。
　　门上的图案很抽象，但仔细一看，是无数个聚在一起的猫头，在深渊之旁被这么多只猫同时盯着，颇有点毛骨悚然。
　　吴教授颤着手，抬手点上一只只猫瞳，注意观察的话，会发现这些猫瞳连在一起似乎能汇聚成又一个猫头的图案。
　　罗飞飞算是明白这整个国家的猫奴尿性了。
　　吴教授点上最后一只猫瞳，门上的猫忽然齐齐张开嘴，发出似是婴儿啼哭的猫叫声。
　　这声音远比身后深渊的风声可怖得多，曾作为一只猫的祁羽都忍不住皱了下眉。
　　猫叫渐止，大门沉沉地一震，朝里侧缓缓打开。


第141章 氪命的第一百四十一天
　　刻着猫头的大门在几人面前慢慢打开。
　　一路走来,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扇门了，但刚刚婴儿啼哭似的猫叫声还萦绕在耳边，令人汗毛倒立，给这扇门添上无法言喻的诡秘感。
　　出乎意料的是，门内不但没有如想象中的幽深黑暗可怖，反而在门打开的一瞬就有无数道光从门缝里泻出。
　　若放在外界，这些光谈不上特别明亮，但在这本应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亮得几乎刺眼了。
　　但与在先前墓道里见到的长明灯不同，这光不似烛火摇曳的明火光亮,是冷色调的,倒更像是灯泡一类更加稳定的光源。
　　而千年前的古墓里是不可能出现灯泡的。
　　吴教授像是等这一刻等了许久,对门上诡异的猫叫置若罔闻，在门完全打开后想也没想直接踏入。
　　吴蕊担心父亲，尽管对这地方充满戒备,还是忙不迭上前扶着他，眼神警惕地四下打探。
　　余下几人在门口短暂地停留几秒，灭了多余的手电筒灯光，随着吴教授也一道走进门内。
　　门发出一阵难以分辨的声音，在身后沉沉合上，硬要说的话听上去像是一群猫在笑。
　　罗飞飞冒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猫在这个国度是神还是鬼,他已经快分不清了。
　　进入这最后一间墓室的门,墓室里的场景原原本本地展现在面前。
　　眼前的一切，可以用叹为观止来形容。
　　门后的空间大小和高度并不输给先前上方的“金山”那处,高些的地方因为光线到达不了，看不清顶端，恍惚觉得高不见顶、深入天际。
　　从门口开始，有一条小路直通到正对面，在漫地莹莹光亮中可以看见尽头有一座陡峭的高台，白玉砌成的台阶直通到最顶端神坛样的地方。
　　进门后两三米开始直到顶上神坛，道路两边隔一米便有半人高的灯台，上面端端正正地放着三颗灯泡大的夜明珠，在无尽黑夜里尽职尽责地明亮了千年，铺成一条明路。
　　这东西不如灯泡亮，但可比成千上亿的灯泡都值钱多了，这一路下去少说也有百来个灯台，好几百颗夜明珠，随便一颗都让人移不开眼。
　　若说这数百颗夜明珠已经足以让人瞠目结舌，那这座庞大墓室内余下的东西，更是让所有人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墓室空间非常大，除了这条车道宽的路和尽头看不清上面景象的高台外，两边的空地并没有闲着，而是堆满了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
　　这才是兰月国真正的财宝。
　　这种财大气粗的架势差点让本来就站不太稳的李真当场跪下。
　　崔子源也不禁发出一声：“……妈耶。”
　　紧接着，他偏过头直愣愣地盯着罗飞飞，在后者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咽了咽口水，颤声道：“大、大哥，我现在好希望我真的是兰月国后人……”
　　罗飞飞拍了拍他的肩膀，冷静道：“你清醒一点，都是假的，不如出去以后抱祁少爷大腿。”
　　被点名的祁少爷挑了挑眉，表示对有钱人而言，周围的东西不如眼前的罗飞飞有吸引力。
　　崔子源捂着脸：“……嘤。”
　　吴教授起先是慢慢走在道路上，不断朝四周张望着，镜片下的双眼大睁，难掩震惊之色。
　　渐渐的，他的脚步逐渐加快，甚至因为激动有点踉跄，吴蕊扶着都快跟不上了。
　　大约走到门口与神坛一半的路程时，他猛然甩开吴蕊搀扶着他的手，在后者担忧的呼喊声中直朝神坛的方向跑过去。
　　而跑到台阶下，他又止住脚步，仰头望着因为过于陡峭而根本看不见顶端模样的神台，忽而双膝下跪，重重地磕了个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响头。
　　脑门与玉做成的台阶相撞，发出闷响，吴教授维持着这个姿势伏在地上，好久没有起身。
　　吴蕊想上前扶又不敢，站在他身后，弱弱地喊了声：“……爸？”
　　吴教授抬起头，对这声呼唤置若罔闻，理了理衣服，朝台阶上迈出一步。
　　这一步是试探性的，一脚踏下去，无事发生，吴教授这才舒了口气，慢慢一步一步地踏着玉石台阶往上走去。
　　祁羽在后方默默看着他的动作，忽而嗤笑一声，对罗飞飞吐槽道：“这人一点诚意都没有，都要来枪自己祖宗的东西了才磕一个头，至少得一步一叩吧？我要是他祖宗，肯定要打死这个不肖子孙。”
　　罗飞飞还没表示，吴蕊听见这话回头瞪了他一眼，斥道：“你瞎说什么？我爸才不是那种人！”
　　说完，吴蕊快步跟上吴教授的脚步，扶着他一步步地去往神台。
　　被吼过的祁羽耸耸肩，问罗飞飞：“可是剧本八成是这么写的……你猜，那老头子想做什么？”
　　“不知道啊，也许不是为了财，更厉害点……是为了复国呢？”
　　罗飞飞的目光随着吴教授的脚步一点点上移，漫不经心地随口说。
　　身后的几人听见这番话，眼角抽搐。
　　这里国库丰盈是没错，但复国……复什么国，粽子国吗？！带领粽子占领全人类变成末世剧情吗？！
　　除了吴教授和吴蕊，余下五人站在阶梯底下，并没有动两边的财宝，同时也没有往上爬的意思。
　　上面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阶梯顶端，应该是到达上面的平台上，离开了其他人的视线范围。
　　忽然间，上面吴蕊惊呼了一声：“爸？！”
　　与此同时，所有玩家的任务栏都出现红色警告。
　　【注意，注意，文物正在遭到破坏，任务三失败警告！】
　　【注意，注意，文物正在遭到破坏，任务三失败警告！】
　　在下面看不清上面发生了什么，警告一出，四个玩家相视一眼，拔脚往台阶两三阶一跨的飞奔。
　　唯一不是玩家的李真见所有人突然都冲了上去，以为下面要有危险，也跛着腿龇牙咧嘴地跟着跑。
　　“爸？爸？你要干什么？！”吴蕊的声音传过来，因为着急而有些尖锐，“你别这样，你冷静一点！”
　　“蕊蕊，松手，乖，松手……”吴教授一开始还是平静温和的声音，说了几句后忽而大声呵斥，“我说松手！”
　　紧随着，听声音应该是吴蕊被他推开，跌在地上或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上，崩溃道：“爸——！”
　　罗飞飞他们赶到时，就看见吴蕊跌坐在地上使劲拽着她爸的衣角，而吴教授正弯着腰，双手拼命撕扯躺在白玉床上一具男尸的衣服。
　　场面一度沉默，祁羽卷着舌吹了个讥诮的口哨。
　　但暂且不管吴教授是想对那具男尸做什么，显然这就是系统警告他们的“文物正在遭到破坏”。
　　“这下可不只是打死这个不肖子孙这么简单了。”祁羽念道，继而走上前，一把抓住吴教授罪恶的双手。
　　吴教授用力一振，谁也没料到这个看上去没有丝毫武力值的学者竟有这么大力气，祁羽没留神真被他挣脱开。
　　吴教授反过身，挡在玉床前，气喘吁吁：“你们、你们这些外人，不要阻止我！”
　　他身后的玉床上并排躺了两个人，看穿着是国王与王后，令人惊讶的是，千年过去了竟然面容不腐，除了毫无血色外，看上去与睡着无异。
　　“你爸爸想干什么？”罗飞飞把旁边的吴蕊扶起来，问。
　　后者抽泣着摇摇头，哽咽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过，他只说想看看祖先的国家是什么样子而已，他没有跟我说过、说过要……”
　　一直默不作声的肖筱看看玉床上的尸体，再想起刚刚的场景，迟疑着问：“你爸……不会得了绝症什么的吧？”
　　这话一问出来，吴教授父女两明显一怔，吴蕊木木地道：“爸，你是为了……？”
　　吴教授的手更加攥紧了身后尸体上的衣服，半晌，祁羽嘲道：“有病就去治啊，撕人家死人衣服是干什么……”
　　吴教授一把打开他伸来想捉住自己的手，怒道：“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兰月国有长生不老药你知道吗？！你看，你看这尸身千年不腐，这就是证明……”
　　几人看着吴教授激动的模样，听得一头雾水，没明白尸身不腐跟长生不老有什么关系。
　　崔子源奇怪道：“……这难道不是说明防腐剂打得特别多吗？可防腐剂又不能治病，该死的还是会死啊。”
　　吴教授脸上扯出怪异的笑容：“哼，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的……这些东西的玄妙，你们怎么可能明白。”
　　下一刻，他眼角瞥着玉床的一角，神志不清似的喃喃自语：“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还有那么多古代文明没能探索，我这样的人要是死了，对考古界而言是多大的损失……”
　　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夸自己，罗飞飞愣了下后直接笑出声：“……真不要脸。”
　　崔子源也忍不住开嘲讽：“就你？我还没见过哪个考古学家用活人血祭来……”
　　“你懂什么！”吴教授嘶吼着，把崔子源没说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那是必要的牺牲，那几个盗墓贼贪婪成性，死了比活着对大家都好！”
　　“可那也是人命啊！”吴蕊终于哭了出来，对吴教授吼道，“那是人命啊，爸！还有张鸣！你怎么可以……”
　　吴教授看着崩溃大哭的女儿，嘴巴保持着刚刚说话张开的幅度，好一会儿没有吱声。
　　接着，他微微叹了口气：“张鸣是个好孩子……但那是必要的牺牲，蕊蕊。你难道，不希望爸爸活下去吗？”
　　吴蕊不知该怎么劝说父亲，闭上眼：“我当然希望你活下去，可是……”
　　再睁开眼，吴蕊浑身冰冷地定在原地。
　　不止吴蕊，除了背对玉床的吴教授，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身后，神色各异。
　　只见刚刚被吴教授扯衣服的那具男尸，直直地坐了起来，微微歪着头，看向自己被他拽在手中的那片衣角。


第142章 氪命的第一百四十二天
　　乳白色剔透的玉床上,衣着华贵的女尸闭着眼一动不动，而那具男尸在吴教授背后，面无表情、安静异常地坐起了身。
　　他睁开眼，并不似先前见到的那些尸体一样是青白无瞳的，反倒有一对琥珀色的瞳仁落在中央。
　　男尸眼珠子微微一转，落在吴教授还紧攥着他衣角的手上，面颊毫无血色，只有眉头忽然稍微往中间蹙了蹙,千年没活动过的肌肉将眉间挤出细细的纹。
　　这个粽子竟然能做出微表情，罗飞飞心想,不要告诉他这还是个活人？
　　“爸……爸、爸……”吴蕊嘴唇颤抖着,死死盯住吴教授身后的男尸,一时间说不出完整的话。
　　吴教授终于从众人的目光中察觉到了异样，慢慢回过头：“怎……”
　　他刚说出一个字，就与盯着他的男尸对上眼,骤然卡住。
　　后者竟是睥睨众生似的眯起眼，僵硬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抬起：“什么蝼蚁也敢觊觎孤的东西，汝，汝等，是在找死吗？”
　　他说话时嘴巴都没有张开，声音就这样像是从胸腔里传出,带着浓重的混响效果。
　　说完,猛地一挥手，在袖袍翻飞间就将吴教授打飞出去,被吴蕊跌跌撞撞地冲上前接住，父女俩滚落到平台边缘，若不是有栏杆，定会从这数十米高的地方掉落下去，摔死当场。
　　“完了完了，惹到粽子王了……”崔子源喃喃着，下意识开始四下扫哪里有逃生出口。
　　祁羽站在离兰月王最近的地方，敛了笑容身体紧绷着做出防御姿态，被罗飞飞警惕着默默往后拉了两步。
　　“咳……咳咳……”那边吴教授咳嗽着缓过气，带着吴蕊一道朝兰月王的方向跪伏在地，“先祖，我、我是兰月国的后人，我是您的后人啊，我叫吴宁……”
　　兰月王曲起一条腿坐在玉床上，冷冷地看着他：“哦，所以？”
　　吴教授余下的话被这句冷漠的问句堵住，微张着嘴，尴尬地维持着仰头望向兰月王的动作。
　　“那时天灾，国将不存，我服下不死丹药眠于地下，等待有朝一日醒来复国……”兰月国王一根手指漫不经心地指着吴教授，“孤还没死，就算汝是孤的后人，谁允许汝动孤的东西？”
　　自古帝王都是希望自己能长生不死享尽富贵权力，有些冷血的连亲生儿子觊觎自己的位置都能杀害，更何况是这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后人。
　　没有任何一个□□的帝王，能原谅这种僭越。
　　但他口中的不死丹药，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至少兰月王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像正常的人类。
　　随着兰月王的动作，可以看见额角、脖子、手背等处暴起青色的血管，缓缓蠕动，像打了变异疫苗的变异人。
　　“这个是最终BOSS吗，要打吗？”崔子源小声问。
　　“……要吧？”肖筱迟疑着回答，毕竟这个兰月王看起来，来者不善呢……
　　不过换位想想……
　　一觉醒来看见自己后人带着一帮人闯进自己家还过来扯自己衣服，是谁都会气得要把所有人当场拍死，更何况还是个惯于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
　　“滚吧。”
　　兰月王眼神从吴教授身上移开，转而扫了眼罗飞飞他们，似乎觉得没兴趣，大发慈悲地一挥手，“孤从沉睡中醒来，大赦天下，今日不杀汝等。”
　　他看了看身旁还未睁眼的王后，抬手抚上对方沉睡中依然端庄典雅的容貌，忽而又问道：“从孤沉睡，过去多久了？”
　　“一千零五年。”吴教授回答道。
　　“一千零五年……”兰月王重复着，“那丹药，竟然让孤沉睡这么久……是时候，该复国了。”
　　众人心里都生出一股荒谬感。
　　求求你清醒一点，兰月已经亡了一千年了！
　　但兰月王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他从玉床上站起，又走到床的另一边，堪称温柔地将王后抱起。
　　罗飞飞等人自觉地给他让开脚步，兰月王目不斜视地走过他们，往夜明珠映照着的台阶而下。
　　吴教授膝行两步，对着兰月王的背影重重叩首，大声喊道：“祖上……求祖上赐我一枚不死丹药吧！我、我得了绝症，我不想要别的什么，我只是不想死……”
　　“爸……”吴蕊拽着他的衣袖，噙着泪，眼底满是心疼和不忍。
　　兰月王精美的长靴踏过白玉阶梯，宽大的衣袍下摆铺在走过的玉石上，金丝反射夜明珠的光芒，熠熠生辉。
　　他头也没回，似是冷笑一声：“与孤何干。”
　　就在几个玩家不知接下来剧情该如何走向时，吴教授眼底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阴狠，慢慢站起身，猝然朝楼梯飞扑过去。
　　与此同时，系统发出提示。
　　【嘀！所有玩家注意，任务三升级为最终任务！】
　　【最终任务：阻止吴教授带离文物，阻止兰月王离开，玩家成功回到地上！】
　　“这是三个任务合而为一啊！”崔子源觉得脑袋炸炸的，“就不能友好一点慢慢来吗！”
　　罗飞飞心想怕是还不止如此，每次最后任务是“逃离XXX”的都很要人命……
　　吴教授大吼一声，从楼梯最上端直接跃下，整个人朝兰月王的背影扑过去。
　　兰月王措手不及，被从背后抱住，从天而降的重力直接让他被吴教授带着往楼梯下方滚去，怀里抱着的王后也脱了手。
　　场面一度混乱，王后半个身体悬在楼梯半腰外面，吴教授跟兰月王则躺在楼梯之下扭打起来。
　　强烈的求生欲让吴教授爆发出难以控制的力气，他死死压着兰月王开始在对方身上摸索，红着眼不断念着：“给我不死药，给我不死药，给我不死药！”
　　兰月王脸黑得要比那些粽子还可怕，屈膝抬脚将吴教授狠狠踹飞进旁边的金器堆中，怒道：“刁民敢尔！”
　　吴教授仰面躺在金器中，好一会儿没动静，忽而浑身一抽，猛地咳出一滩血。
　　吴教授自言自语似的躺在那：“不给是吗，不给是吗……好。”
　　“爸！”吴蕊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就要从楼梯上飞奔下去。
　　“蕊蕊，站着别动！”吴教授用尽全力大吼一声，吴蕊刚迈下一阶的脚步生生停住。
　　“看见玉床旁边那个玉做的烛台了吗？”他说，“把它拿起来！”
　　兰月王脸色忽变：“不行——”
　　而为时已晚，吴蕊已经飞身回去，按父亲的意思将烛台拿起。
　　烛台制作得异常精美，是用上好的美玉细细雕琢而成，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而它是固定在床头柜似的玉台上的，吴蕊费了点力才将它强行拿起，而那一瞬间即刻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被这样扯断了。
　　整个高台底下发出沉重迟缓的“咔啦啦”声，是熟悉的机关活动声响，但不仅如此，仅是数秒的功夫，不止高台，整个空间都开始震动。
　　吴教授感觉到晃动，很满意地低声笑了笑：“我知道，这是这座地宫设计时保留的玉石俱焚机关，就是怕有朝一日有人在你醒来前先到了这里，如果见财起意拿起那个烛台，整个地宫就会摧毁，同时将偷盗者一道埋在地底……”
　　吴教授本该稳重的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笑意：“既然我活不了，那就大家，一起死吧。”
　　吴蕊手中的烛台掉在地上，滚落两圈，她一边后退一边慌乱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肖筱一把拉住她：“小心。”
　　她只要再往后退一步就到栏杆边上，在这样晃动的时候，稍微不注意就会掉下去。
　　李真也惨白了脸：“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这个疯子，这个疯子，吴宁这个疯子！”
　　时间紧急，兰月王也不欲与吴教授多做纠缠，忙返回去寻王后。
　　而祁羽眼疾手快，先一步跃到楼梯中间的位置，从后方扣住王后的脖颈，对兰月王示威似的一挑眉：“就算吃了不死药，我要是掐断她的脖子，也必死无疑吧？”
　　“汝欲何为！”兰月王怒道。
　　“不想做什么。”祁羽微微收紧了手，“这里肯定有能逃出去的通道，告诉我它在哪。”
　　空间的晃动愈发剧烈，夜明珠从等台上滚落，一颗颗在玉石台阶上蹦跳，发出清脆的敲击音。
　　青筋从脖子爬上兰月王的面颊，他与祁羽四目对峙着，忽的一怔：“汝是……”
　　祁羽不耐烦地接过他的话：“我是你们的神，命令你打开通道，快！”
　　王后的命在他手上，再加上这压人一等的身份，兰月王面颊不自然地抽搐几下，蓦的一挥手。
　　只见他们来时的大门缓缓打开，一片晃荡中，兰月王沉声道：“没有逃生通道，汝等何处来，何处去。”
　　祁羽眉头一跳：“……没用的东西，这么多钱用来干什么的？”
　　兰月王反嘲：“汝是神明，何须逃生？”
　　“本神下凡历劫的不行吗？”祁羽骂了声，即刻松开王后，对身后几人招手，“快！”
　　一想到来时的漫漫长路，所有人都有种想两眼一翻躺在地上等死的冲动。
　　几人快步朝门口冲去，吴蕊停下脚步去扶吴教授，却被他狠狠一推。
　　吴教授朝罗飞飞大吼：“罗飞飞！好歹这么多年师生情，带我女儿走！算我最后求你！”
　　说完，他就再次朝兰月王扑过去：“不给我药，那我们就一起死！”
　　【嘀！追加任务：将吴蕊成功带回地面。】
　　这破任务……还带追加的？
　　没办法找系统理论，罗飞飞面无表情地把吴蕊打晕，跟祁羽两人架着就往外走，速度丝毫不减。
　　待他们冲出门的一刻，那扇画着无数猫头的大门再次合拢，将一切隔绝在身后。


第143章 氪命的第一百四十三天
　　盘旋而上的豆腐渣楼梯,在此刻的环境下简直就是危如累卵。
　　几人心惊胆战地在楼梯上狂奔，一边担心楼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塌，一边又怕直接被一个晃荡震下没有扶手的楼梯。
　　“你们有没有觉得……”崔子源边喘着气边问：“突然震得特别厉害啊？！”
　　“啊？不是、不是一直、都震得，很、很厉害吗？”后边李真在生命危急时刻，断腿也阻止不了他跟着大家飞奔，一点也不落下，上气不接下气地问：“要、要塌了吗？”
　　没有人说得上来，这种时候,只要往前拼命跑，哪怕快一秒也是一线生机。
　　急促喘息间,罗飞飞鼻尖敏锐地嗅到一丝腐臭的气味。
　　这味道,该死的熟悉。
　　不对……罗飞飞奔跑中,视线猛然聚向旁边黑不见底的深渊，瞳孔骤缩，沉声喝道：“那棵树！”
　　那棵先前堵着整个深渊充当门神的食人树是钻入地下的,它无处可去，只可能是沉到了更深的地底。
　　而此刻，或许是受到整个空间的震动影响，又或者是时间本就到了，它正在由深渊往上移动过来！
　　若是等这棵树重新堵上整个洞口，他们就真的上不去了。
　　想到那棵臭烘烘的大树食人时的模样,所有人内心都一百万个拒绝,拿出冲击奥运冠军的速度狂奔。
　　人爬楼梯的速度再快，也赶不上树呲溜一下窜上来。
　　腐臭的气味越发浓郁,已经能看到有与黑暗颜色不一样的东西一边扭动着一边窜上来，是食人树最顶端几根蛇一样的藤蔓尖儿。
　　藤蔓移动得并不安稳，时不时用粗壮强劲的分枝抽打洞壁两边，那感觉越来越强的震动就是它造成的。
　　随着它的靠近，几人脚下几乎要站不稳，罗飞飞和祁羽带着吴蕊跑在最前面，脚步忽顿。
　　他们已经到了先前楼梯断掉、跳下来的地方。
　　前面太宽了，过不去。
　　藤蔓的先遣部队已经抵达他们脚底，下一鞭子就能将他们脚下的台阶抽成碎片。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间，罗飞飞和祁羽相视一眼，同时做出决定。
　　“所有人用外套包裹住露在外面的皮肤，快！”罗飞飞说着，已经快速脱下外套，蹲下身将吴蕊负在自己背上，用外套将她跟自己紧紧捆住。
　　罗飞飞里面穿的是短袖，这样一来他自己暴露在外的皮肤要是碰到食人树的毒液，简直就是自杀。
　　祁羽没抢得过他，只好脱下自己的外套兜头丢给罗飞飞让他反穿在身上，他的衣服本就比罗飞飞的大，也不限制行动，自己则将里面T恤的领口拉高挡住半张脸。
　　他们的手上都戴了手套，倒是不担心。
　　余下人也快速地将自己皮肤遮遮挡挡，当食人树的藤蔓窜上来的一刻，祁羽大喝一声：“跳！”
　　本来不确定自己是要做什么的，听到这一声指令也当场明白过来，面对食人树一个个吓白了脸，但生死攸关也没更好的办法，一咬牙一闭眼，奋力朝藤蔓跃去。
　　罗飞飞和祁羽都成功抓住了藤蔓，差不多是整个人都趴在一根粗粗的藤蔓上，一衣之隔感觉到黏糊糊又腥臭的液体，很是恶心。
　　崔子源在下面一点也勉强抓住了，极力仰着头，生怕脑袋碰到毒液。
　　还没松一口气，三人骤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女性的惊叫。
　　李真因为腿力气不够，那一跳没够得着藤蔓，惊恐的挣扎中手脚乱舞，恰好把前面的肖筱给扯了下去，他自己倒是阴差阳错落在藤蔓上。
　　肖筱无处着力，没几秒就惊叫着顺着藤蔓滑下去，落入深渊，没了踪影。
　　李真吓得脸色惨白：“不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人倒霉起来，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联想到之前那关肖筱的遭遇，罗飞飞只能在心里为非酋表示默哀，转而安慰李真道：“没事，上去再说。”
　　几人抱着藤蔓，差不多被它东一撞西一打的晃得头晕眼花，感觉自己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
　　罗飞飞脸色很快就变得很难看——晕藤蔓了，想吐。
　　眼看洞口就在眼前，几人很快就能跳下藤蔓，继续亡命的征程。
　　就在此刻，藤蔓却似乎觉得自己身上有点不对劲。
　　罗飞飞好几次觉得有另一条藤蔓擦着自己脑袋掠过去，将粘稠的毒液蹭在他发梢上，引起极度不适。
　　这感觉，像是这东西在用舌头舔舐着食物，测试美味度。
　　好在目的地就在眼前。
　　藤蔓跃出洞口的一刹，四人齐齐跳下。
　　成功在即，本该是万无一失的，接下来只需按照原路跑回去，或许崩塌的只是地宫，跑回到上面的兰月国就只需要面对那些粽子而已了。
　　可罗飞飞跃至半空，忽而从旁处甩来一根藤蔓，准确无误地缠住了他一只脚，瞬间将他往两根藤蔓之间的缝隙拽进去。
　　“祁羽！”罗飞飞大喊一声，解下绑住吴蕊的外套，奋力将背上的人丢给成功落地的祁羽。
　　他双手抵着藤蔓，不让它再将自己更深地拖进去，额角青筋毕露，努力地从口袋中摸出刀来，狠狠刺入藤蔓，大吼：“你们快走！”
　　“大哥！”崔子源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脸色煞白，神色比以往见到任何可怖的场景都恐惧。
　　祁羽接住吴蕊，转手就交给崔子源，脸色也很差，眼睛盯着罗飞飞，问：“有刀吗？”
　　崔子源知道他是在问自己，忙摇头，又忽然想到什么，点点头：“折、折叠铲……行吗？”
　　“什么都行，快！”祁羽喝道，崔子源一个激灵，忙从包里拿出折叠铲递给祁羽。
　　罗飞飞一刀刺下去，藤蔓受到攻击，疯狂地扭动起来，却紧咬牙关似的不愿意放弃到口的美食，没有将人松开分毫。
　　陷入藤蔓内部的小腿已经感受到被挤压溶解的疼痛，罗飞飞冷汗直冒，强忍着惨叫发出变调的声音：“快塌了，我让你走！”
　　“呵。”祁羽快速组装起折叠铲，轻笑了声，目光沉稳，“危难时候丢下老婆自己走的，还算是个男人吗？”
　　罗飞飞一边忍着痛一边又被他这句直白的话弄得突然羞赧：“你这种时候胡说什么东西！”
　　“你看就连兰月王……”祁羽说着，已经在一根藤蔓扫过来的一刻纵深跃上，一手紧紧攀着一手握铲，“都不忘带着王后逃命！我当然更不能！”
　　下面两个醒着的人听呆了，罗飞飞恼羞成怒道：“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自尽！”
　　祁羽闭上嘴，只对下面的崔子源喊道：“带着那个累赘先跑，哥哥们很快赶上！”
　　崔子源犹豫两下，觉得自己留着怕也是累赘，大喊了句“你们要活着追上来啊！”，背着吴蕊转身跑上楼梯。
　　李真不知道祁羽口中的累赘说的是昏迷不醒的吴蕊还是自己，他比较倾向于对方是在说自己，红着脸也赶紧跟在崔子源后面溜了。
　　祁羽一刻不停地往罗飞飞的位置过去，终于在几个起落后攀住了他在的那根藤蔓。
　　“他们走了。”祁羽微低着头，一铲子铲进藤蔓夹着罗飞飞的那道缝隙，“我现在可以继续说了吗？”
　　“你……”罗飞飞疼得血色全无，到吸着凉气闭了闭眼，颤声道，“你闭嘴……”
　　祁羽果然没再说话，握住铲柄拼尽全力压向一个方向，硬生生将缝隙撑开一掌宽的距离。
　　“没用的……铲子也会被腐蚀掉……”罗飞飞说话已经开始有气无力，“你现在救我出去，我的腿也……”
　　“闭……嘴。”祁羽全身的力都集中在手上，咬牙对罗飞飞道，“我背你。”
　　罗飞飞摇摇头。
　　没用的，食人树的毒性会顺着被感染的地方蔓延，直到全身，除非把感染的地方砍断。
　　他陷阱去有一会儿了，虽然有衣服挡着看不见，但罗飞飞能感觉到，毒性至少已经蔓延到大腿。
　　他走不了了，至少这条命是走不了了。
　　“祁羽，你听我说……”罗飞飞看着祁羽，深吸了口气才能将话说完，“我还有很多张复活卡，这只是个游戏，死就死了……”
　　“你闭嘴。”祁羽再次有点凶地将他的话堵回去，想撬开藤蔓的手一点都没放松，“游戏也不行！你知道多少情侣是因为游戏里发生的事分手的吗！”
　　罗飞飞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作为回应，他只能拔出他刺进藤蔓中的刀，再狠狠戳下，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刀锋往旁边滑动，试图割开藤蔓。
　　藤蔓受到双重疼痛，疯狂扭动起来，比起痛叫，罗飞飞觉得自己更想吐。
　　而双重攻击的刺激似乎终于让藤蔓觉得这个食物吃得太痛苦，祁羽大吼一声，双手使上力，终于将藤蔓的缝隙拉开足够一人的缝。
　　一松开，罗飞飞头重脚轻地倾身往下掉。
　　祁羽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顺势一道往地面跳下。
　　祁羽紧紧抱着罗飞飞，在地面滚了两圈才停下。
　　而他还没来得及查看怀里人的伤势，罗飞飞终究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祁羽表情有点微妙，幸好罗飞飞最后一刻偏过头，才没吐祁羽一身。
　　胃里的不适消除后，下肢的不适潮水般一浪一浪地涌了上来，罗飞飞的脸色仍旧惨白，疼得手指紧紧抠住地面，指尖几乎要抓破。
　　祁羽将他手握在自己手中，眼神落在他刚刚陷入藤蔓中的下肢。
　　膝弯以下的裤子全部被腐蚀干净了，露在外面的腿早就变成灰黑的颜色，是中毒已深的模样。
　　祁羽掀起罗飞飞的上衣下摆，露出平坦的小腹，见皮肤的灰色已经蔓延到肚脐。
　　他低头，轻轻在罗飞飞布满冷汗的额头吻了下，蹲下身将人背起。
　　“乖，忍一下，马上就带你出去。”


第144章 氪命的第一百四十四天
　　食人树受创,开始疯狂扭动着藤蔓对两边地面进行无差别攻击，一道道粗壮的鞭子轰然打下，将地面劈出一条条碎石乱飞的沟壑。
　　罗飞飞的小腿已经完全丧失了行动力，只能靠祁羽背负着前行，一次次挥舞下的藤蔓从两人身畔、头顶掠过，分外惊险。
　　藤蔓乱打一气，好几次都险些把逃离的阶梯打碎，看得人胆战心惊。
　　罗飞飞伏在祁羽身上,胳膊绕着他的脖子，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力气抓紧对方,全靠祁羽双手托着他的双腿。
　　疼痛随着毒性蔓延一阵越过一阵地传上来,罗飞飞开口的声音疲惫虚弱：“祁羽……你带着我,可能，我们俩都会死……”
　　祁羽没说话，托着他双腿的手在大腿上捏了把,以示警告。
　　按罗飞飞的脾性，这种行动不便拖慢进度的情况，他会选择回炉重造，用全盛的姿态归来面对一切。
　　他觉得祁羽在这方面未免太较真了点，毕竟都是假的，没必要连数据堆砌起来的命都当真。
　　但……
　　危难之际,有人拼命护着不允许他擅自放弃活着的感觉,也不错。
　　洞口就在眼前了，一道藤蔓携着腥臭的风当头劈下。
　　祁羽一矮身,倾着身子朝洞口扑进去，藤蔓擦着罗飞飞的后背打在楼梯上，将他们刚刚踩过的地方打得粉碎。
　　“咳……罗罗，你看，”祁羽承载着另一人的重量往地上这么一摔，架不住咳了几声，才偏过头看向罗飞飞抵在他肩头的脸，“瞎担心什么，这不是上来了吗？”
　　刚刚一摔，让祁羽磕破了下巴，这会儿有丝丝血珠从破皮中渗出来，帅气的脸上因为在地底不断奔波而脏兮兮的，却让这张属于纨绔公子哥的脸在痞气中又多了点野性。
　　极近的暗处对上祁羽的眼神，罗飞飞默然移开视线。
　　左胸口那颗还未停歇的心脏，不可控制的加速跳跃起来。
　　罗飞飞紧贴着祁羽，这种细微的变化祁羽立刻便能感觉到。
　　他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托着罗飞飞重新站起身的同时，故作惊讶道：“罗罗，你的心怎么突然跳得这么快？”
　　罗飞飞佯作没听见，软软地趴在祁羽身上，闭上眼装晕，微长的睫毛随着眼皮颤动小幅度地抖着。
　　祁羽回头便看见这幅光景，喉结一动，几乎想不管不顾地亲上去。
　　而现在并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空间还在震动，并且越发强烈，也不知道这个地宫还能撑多久。
　　系统这种时候就分外不贴心，至少来个倒计时啊？
　　从此地到地宫入口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祁羽不再耽搁，背着罗飞飞用最快的速度向前奔去。
　　手电也早在混乱中不知丢到哪去了，祁羽只能摸黑按照直觉狂奔。
　　他选择的这个通道是刚刚他来时的路，因此还算顺利，而且大概是受之前猫身的影响，祁羽在黑暗中也不是完全看不清路。
　　身后，道路开始坍塌。
　　整个空间的崩溃，似乎是从他们逃离的起点开始的，这会儿已经顺路崩塌过来。
　　祁羽负着罗飞飞闪身进入一间墓室，罗飞飞一抬头，就与墓室里傻傻站着的一只粽子对上眼。
　　他下意识就想摸刀，却听祁羽大喊：“开门！快去开门！”
　　罗飞飞起先没明白祁羽在跟谁说话，总不可能是没了行动力的自己，就见那粽子闻声而动，嘶吼一声朝对面的墙撞过去。
　　“轰隆”一声，砖石被它撞出一个人形的大洞，祁羽带着罗飞飞呲溜一下钻过去，同时解释：“这就是那个不长眼的！”
　　罗飞飞恍惚想起祁羽说过，有个粽子想咬他，结果被他突然从猫化人吓跪的事。
　　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些想笑，只见那粽子撞穿一堵墙还不够，吼叫着又冲向下一堵，开路开得相当卖力。
　　只不过，它走的路并不是祁羽需要的那条。
　　祁羽没管脱缰野狗似的那只粽子，跟着它穿过两堵墙后遵照自己脑中的路线，朝另一处的通道跑开。
　　这是那间长长的“画廊”，也就是说，前面就是先前祁羽跟他们走散的地方。
　　祁羽直直朝那堵墙冲去，刚想按下按钮，罗飞飞突然喝止：“等等！这个按下会掉下去！”
　　幸好他喊得及时，祁羽急忙刹住手：“只有墙那边才能开吗？”
　　“可能是……”罗飞飞忽而注意到墙上有个洞，“这是？”
　　这是那时那个文官粽子一拳打穿，让祁羽钻过来的洞。
　　够猫钻过去的洞，人当然不可能钻，祁羽看着这直通对面的洞口，忽而想到什么，大喊道：“喂，那边的兄弟！”
　　坍塌已经抵达身后的画廊，两侧壁画开始分崩离析。
　　墙对面空白了一秒后响起回应，透过墙上的洞，祁羽对上一只青白的眼。
　　“还记得我吗？”祁羽抱着点希望，对它道，“开个门！”
　　对面的眼珠一动没动，似乎在确认什么。
　　崩塌都快到脚后跟了，那只眼才缓缓移开。
　　下一秒，整面墙忽的一翻，把祁羽带着罗飞飞一道朝内侧翻过去，摔在地上。
　　“谢了！”
　　祁羽一咕噜爬起来，抓起罗飞飞丢在背上，一瞬不停地朝门冲去。
　　罗飞飞在颠簸中轻笑：“你这挂……开得也太大了，说吧，到底冲了多少钱？”
　　许久之前祁羽也曾经说过罗飞飞氪金的玩笑话，这会儿轮到自己，奔跑间笑道：“欧皇血统，羡慕吗？”
　　罗飞飞嗤道：“谁还不是个欧皇怎么的？”
　　祁羽一个漂移闪进另一条墓道，嘲笑：“见过像你这么狼狈的欧皇吗？”
　　马有失蹄，欧皇也有不灵验的时候。
　　罗飞飞怀疑这关是祁羽吸走了自己的欧气，这会儿脑袋已经被毒性弄得有点不清醒，说不过祁羽，低头就着伏在对方肩上的姿势，张嘴耍无赖似的咬下。
　　奔逃中的祁羽像是突然被电击中，险些脚底一滑走错路。
　　好在罗飞飞只是象征性地发泄了一下，一咬就松开嘴，继续半死不活地趴在人家背上。
　　“罗罗你……”祁羽没忘记还在逃命，脚下飞奔，注意力却已经完全不在前面的路上了，“你怎么恩将仇报？”
　　罗飞飞没说话。
　　祁羽手空不出来，只能在他腿上又捏了把：“说你呢，你属狗的吗？”
　　罗飞飞从鼻腔里慢腾腾地哼了声。
　　说话间，祁羽又一个拐弯，已经冲进所有人第一次四散开的墓道中，再往前就是地宫的第一个墓室。
　　成功在即，身后不知那条通道里，会儿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
　　罗飞飞回头一看，猝然喊道：“祁羽——！”
　　只见那第一个墓室里的将军粽子手拿长刀，发了狂般一路破坏着墓道，一路用与体格完全不符的速度朝两人冲来。
　　“没关系，它肯定不会对我……”
　　祁羽笃定的话音还没落，忽的长刀携着劲风从他耳畔擦过，削下几缕打着卷的头发，深深定入前方不远处的地面，长长的刀柄“嗡——”的晃动。
　　“……你的欧皇血统怎么这么没用！”感觉到粽子腐臭的气味就贴在身后，罗飞飞环着祁羽的手下意识猛地一勒他脖子，“快跑！”
　　祁羽当然一刻不停地奔逃，脸因为被勒住而涨得发红：“我怎么知道这粽子怎么不听劝，怕是天生反骨……罗罗你松点！你不是快死了吗怎么还这么有劲儿……你要谋杀亲夫吗！”
　　两人吵闹的话语和着粽子在身后雄浑的咆哮，一路冲进墓室。
　　随着粽子将军也踏进这最初的墓室，身后墓道落下巨石，退路完全被堵住，而这逃生路上最后的墓室也晃得人站不稳脚。
　　罗飞飞的T恤是低领的，锁骨之下隐约可见青灰色，食人树的毒已经从小腿蔓延到这么高处，快将他整个人吞没。
　　时间紧迫，祁羽无意跟粽子缠斗，一踏入墓室就忙不迭往出口冲过去。
　　从这间墓室到地宫入口的石门，只余下一条墓道的距离。
　　两边灯奴虔诚地捧着长明灯，在地宫即将坍塌之际仍千年如一日地照亮道路。
　　而墓道尽头的石门前，祁羽头疼地发现石门并没有如预想中般已经打开，反是先行一步的崔子源他们聚在石门前，束手无策。
　　“啊，大哥！羽哥！”崔子源看见他们，精神一振，“你们还活着！”
　　“废话，哪来那么容易死……”罗飞飞抬手一拍他的脑袋，“怎么回事？”
　　“找不到机关，门打不开啊！”李真急得快哭了，“开门的时候是猫爪子一按，出去是不是也要……”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祁羽的手。
　　那已经是一只修长的人手，怎么也不可能变成猫爪。
　　墓道那头，粽子将军砸完自己长眠的墓室，又朝着最后的通道咆哮而来。
　　光是听吼声，就知道它随便一击都是千钧之重，能把人瞬间拍成肉泥。
　　“看来，只有这个办法了。”祁羽看着墓道那端，沉声道。
　　所有人都想到了祁羽想的办法，但……
　　“好，不成功便成仁……”崔子源给自己打气似的念叨着，“来吧！”
　　“吧”字刚落，粽子将军一刀砍飞一个灯奴，气势汹汹地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受伤的几个活人聚在石门前，血腥味和活生生的气息对粽子有极强的吸引力，它看狂吼一声冲来，挥刀横劈。
　　祁羽大喝一声：“趴下！”
　　所有人迅速趴下，只要再慢百分之一秒，半个脑袋就会被削平。
　　此刻没有人顾得上后怕，它这一刀将石门直接对半劈开，刀嵌入旁边石壁，一时竟无法拔出。
　　天无绝人之路。
　　几人忙翻身爬过乱石堆，朝地宫通往兰月国地面的通路拔腿狂奔。


第145章 氪命的第一百四十五天
　　离开石门,不知是不是错觉，整个空间的震动似乎是小了许多。
　　所有人意识到，正在坍塌的可能真的只是地宫，上面是安全的。
　　这一可能性让他们在无尽长路中见到希望，在最后这段往上的斜坡咬牙冲刺，一颗颗狂跳的心脏几乎冲破胸腔而出。
　　比起在底下的经历，外面那群中看不中用的粽子倒是可爱得多，几人禁不住期望早一刻见到它们。
　　“唔……嗯。”
　　已经能看见与大殿相通的那石板了,被崔子源背着的吴蕊哼了声，有转醒的迹象。
　　下一刻,吴蕊睁开眼,对此刻的逃亡完全状况外,眨眨眼盯着面前被自己奔逃的风带起不断飞舞的金毛，面露茫然。
　　仅仅两三秒，潮水般的记忆涌回大脑,她左右没看到吴教授的身影，猛然挣扎：“放我下来！我爸他——”
　　崔子源被毫无预兆地一挣，身体歪了下，背上的人险些脱手。
　　旁边祁羽有些不耐烦地说：“你爸已经凉透了，别吵，不然还打晕你！”
　　祁羽平时对女孩子当然也是相对温柔的,虽然这只是个游戏NPC。
　　但在罗飞飞危在旦夕的时候,如果这个女孩子搞事情拖进度，祁羽不介意直接把她丢进粽子堆里血祭,管他什么追加任务，不做也罢。
　　吴蕊被吼得缩在崔子源背上，又听见父亲凉透了，眼底忍不住蓄起泪水。
　　可惜吴教授本就是咎由自取，争分夺秒间更没有人有闲情去顾及她，只有同样不需要自己跑路的罗飞飞侧头望着吴蕊，却也懒得安慰。
　　粽子将军似乎终于把刀从石头里□□，咆哮声由远及近。
　　石板就在眼前，跑在最前面的崔子源腾出一手，猛地拍向石壁上的机关。
　　“咔啦啦——”
　　石板缓慢移开，在危急时刻看见这样的速度，就像慢镜头一样让人抓狂。
　　好不容易打开能供一人通过的宽度，李真忙不迭先挤了出去，随后崔子源背着吴蕊冲出去，最后才是祁羽和罗飞飞。
　　待祁羽也出去后，崔子源已经放下吴蕊，冲到那两具猫尸那，强行将它们又挪回面对桌子而坐的姿势。
　　又是一阵机关响动的声音，还未能完全打开的石门一滞，再度缓缓合上。
　　透过渐渐变窄的门缝，门边几人看见那个粽子将军以力拔山河之势远远冲来。
　　“锵——”
　　长刀的刀面率先从门缝里摩擦着石头划出，刀尖恰好抵在李真鼻尖。
　　而同时，石板沉重地闭合，将刀死死夹在缝间，刺不动，拔不出。
　　李真惊魂未定地后退两步，跌在地上，呼呼喘气。
　　“得救了……”
　　崔子源喃喃着，也骤然脱力，双腿一软趴在猫尸前的桌子边上。
　　“不能停，快走。”祁羽仍背着罗飞飞，后者脸色越发难看，皮肤上的青灰色已经蔓延到锁骨以上。
　　谁也不知道当全身皮肤都覆盖上这颜色时会发生什么，总归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情，八成会直接丧命。
　　即使没有罗飞飞的危急情况，也没有人愿意在这诡异的古国里多待一刻。
　　大殿中又恢复成他们第一次见到的样子，舞女定格在中央，周围满座觥筹交错，是寂静诡秘的歌舞升平。
　　祁羽带着几人从旁边绕过去，并不想惊动这些粽子徒增麻烦，同时心里估量路程。
　　来不及，按他们的来路实在太长了，以罗飞飞的情况肯定来不及。
　　他回头看着吴蕊，后者眼眶红红的，被他突然盯住一愣，有些害怕地磕巴道：
　　“干、干什么？”
　　“你们是从哪里进来的？”祁羽问她，“从沙漠到这座城里，是不是有近路？”
　　“近、近路……”吴蕊被他看得后退两步，“我不知道是不是近路，我们是从城里一家饭馆地窖里进来的……”
　　祁羽眼前一亮：“在哪，快快快，你带路！”
　　吴蕊更是后退半步，罗飞飞在祁羽背上咳了声，无奈道：“你别这么凶，吓到她了。人家刚丧父，精神脆弱着呢……”
　　祁羽心想就你会怜香惜玉，好像之前打晕人家的不是你一样，但也只能放缓了语气，诚恳道：“带我们去好吗，拜托了？”
　　温柔攻势还真有用。
　　吴蕊的态度没那么防备了，迟疑着小声道：“可是按罗飞飞的情况，就算出去，也……”
　　她想说就算出去也没得救，但一方面对祁羽有点害怕，一方面也不太忍心泯灭别人的希望，改口道：“总之先出王宫……你声音小点，声音大会引来那些东西的。”
　　祁羽认真地点点头：“谢谢。”
　　几人屏气凝神，从大殿侧边走到门口，他们静悄悄地走，殿内的粽子们果然维持着它们被设定成的动作，没有动静。
　　踏出大门，崔子源松了口气，而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跟守在门边的守卫粽子打了个照面。
　　“……嗨。”崔子源嘴角抽了抽。
　　祁羽已经风一样掠过他身边：“跑啊！”
　　“还要跑啊？！”崔子源已经觉得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不过好在这次背上没有背着人，努力赶上祁羽的脚步，“什什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吴蕊休息了一路，此刻倒是所有人里体力最好的，唯一认路的她快步跑在最前面：“跟我走！”
　　顺着宫门到大殿的一条直通大道飞奔，连守宫门的侍卫都没能拦住气势汹汹的几人，被他们直接撞翻，从长.枪下窜逃走。
　　宫门直通城门的大街上，本应是最繁华的街道倒是空荡荡，看不见尸化的居民，但身后追兵从深宫中一路追出来，乌泱泱的，声势颇为浩大。
　　“你说的饭馆远吗？！”祁羽大声问跑在最前面的吴蕊。
　　“不远！”吴蕊气喘吁吁地回答，奔跑的同时不断看着道路两边，“我记得有一个特别大的灯笼……啊，在那儿！”
　　吴蕊指的地方果然有一个比其他家大上三倍的灯笼，可能本该是红色的，但积了千年的灰变得暗扑扑，像个脏兮兮的大球。
　　饭馆门还开着，应该是他们从这儿出来后就没关上，饭馆内陈设一样不少，甚至还有表演用的戏台子，都堆着厚厚一层灰。
　　吴蕊率先冲进去，捂着口鼻熟门熟路地绕到后院找到地窖门：“这边！”
　　说着，她双手用力拉开地窖的木门，支起一根木棍撑着。
　　追兵已经闯进了饭馆，在后院能听见他们在屋里翻箱倒柜的声音。
　　吴蕊最先跳下去，其余几人也鱼贯而入，崔子源走在最后，没忘了取下木棍把地窖门合上。
　　地窖内比外界更加黑暗，没有手电筒，所有人只能摸索着前进。
　　身边满是大大小小的坛子，散发出一股股奇怪的呛鼻味道，不知道是酒还是腌的咸菜，过期的味道透过千年时光冲击着所有人的嗅觉。
　　“我勒个草……”崔子源熏得眼泪汪汪，“我们不会被毒死在这吧？”
　　“要毒死、也是先毒死你个话多的……”罗飞飞软软地趴在祁羽背上，虚弱地捏着鼻子说。
　　他的声音变得又软又虚，跟以往的罗飞飞很不一样，不止祁羽，就连粗神经的崔子源也忍不住担心：“大哥，你还好吧？”
　　自从出了大殿开始飞奔，祁羽还没有停下来能查看罗飞飞现在的情况，如今光线过暗，纵使有夜视力也根本看不清，他托着罗飞飞双腿的手用了下力：“罗罗？”
　　环绕在祁羽脖子上的胳膊骤然收紧了点，但也只是很无力的挣扎，片刻后又松开。
　　罗飞飞像是强忍过什么，好一会儿才回答：“……我没事。”
　　这绝不是没事，罗飞飞快撑不住了。
　　祁羽意识到这件事，朝前面急道：“还没到吗？！”
　　“我在找！”吴蕊的声音也很着急，上面追兵已经在地窖入口踏过好几次了，木板噔噔作响，“太暗了，别催我……我找到了！”
　　说着，她似乎是蹲下身，用力抬起了什么，旋即呲溜一下滑了进去，在下面道：“快，下来！”
　　所有人一个接一个地跳下。
　　下面是一小段向下的斜坡，微蹲着身没一会儿就借力滑到底，紧随着又是往上的斜坡。
　　通道的空间够大家微弓着身子前进，祁羽感觉到背上的人一阵一阵不可控制地颤抖，耳边能听见他隐忍痛苦的呻.吟，越发急了：“还有多远？”
　　吴蕊回答道：“不远，我记得不远的，我们不是在这个通道尽头下来的，那时候我……我爸，是在上面挖了个洞找到这个通道……”
　　“祁、祁……羽……祁羽……”
　　罗飞飞开始神志不清，伏在祁羽耳边梦呓似的喃喃着。
　　“我在！罗罗，罗罗，怎么了？”
　　话音刚落，祁羽忽然觉得肩头正被什么东西缓缓浸湿。
　　罗飞飞哭了？
　　他不可置信地抬手一摸，黏腻的手感和混杂在臭咸菜味里的血腥味令他一惊。
　　不是眼泪，是血。
　　他随手一摸，发现罗飞飞整张脸都是血。
　　七窍流血。
　　不用看也知道，那皮肤上的灰色至少已经爬上了头部。
　　“罗罗，罗罗……”祁羽不断喊着他的名字，似乎这样能安慰他一样，“快了，我们快到了，快了，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罗飞飞却好像听不见了，只是发出无意识的呻.吟，和夹杂其中的“祁羽”二字。
　　突然的，祁羽感觉到肩上的脑袋一歪，那细微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罗罗！”祁羽大吼一声，“还没到吗！！！”
　　“到了，到了！”吴蕊不负众望地终于给出肯定回答，指着前方若有似无的一点光，“到了，就是那！”
　　那是一个快被沙子重新填上的洞口，通道本就矮，吴蕊三两下拨了拨，第一个冲破沙层爬了出去，反身对下方伸出手：“给我！”
　　祁羽将罗飞飞改背为抱，向上托起，吴蕊抓住他两条胳膊将人吃力地拖上地面，在罗飞飞脑袋冒出地面的一刻，她不由对他惨烈的模样感到心惊。
　　大漠炽热的阳光和裹挟着热浪的风沙撒在脸上，满脸是血、皮肤灰黑、生死未卜的罗飞飞躺在地上猛地一抽，骤然虚弱地干咳起来。
　　“罗罗，罗罗？”后一步爬上地面的祁羽听见声音，箭步上前，“还活着吗？”
　　从罗飞飞的视角，祁羽脑袋上顶着大漠里亮白的太阳，他不适地眯着眼，偏头虚弱道：“废话……”
　　【叮！最终任务已完成，追加任务已完成，恭喜玩家44号成功通关！】
　　【玩家44号注意，一分钟后将登出游戏进入结算界面。】
　　罗飞飞听见系统播报出通关成功的通知，眼前的日光、沙丘、以及不知在说些什么的人脸都化作虚影，耳边一开始还能听见祁羽在叨逼叨，渐渐只余越隔越远的嗡嗡声。
　　这便是他游戏结束前，最后的意识。


第146章 氪命的第一百四十六天
　　在游戏最后一刻重伤到晕厥,再在结算界面醒过来，与罗飞飞而言还是新鲜的体验。
　　如果不是周遭一片白色，罗飞飞就要以为自己到底还是折了一条命，祁羽的努力白费了。
　　游戏中所受的一切伤痛在结算界面都会愈合如初，罗飞飞完好地站在虚空中，耳边是系统熟悉的结算音：
　　“玩家44号开始结算。”
　　“完成任务一+10分。”
　　“完成任务二+10分。”
　　“完成最终任务＋30分。”
　　“完成追加任务＋10分。”
　　“通关贡献度＋10分。”
　　“当前关卡无死亡记录＋10分。”
　　“玩家44号总积分80分，本轮排名与玩家16号并列第一，获得复活卡x1,目前累计复活卡x7。”
　　“是否退出游戏？”
　　“是。”
　　白色被游戏舱里昏暗的光线取代，所有的感知回归现实,罗飞飞活动了下颈椎,抬了抬腿。
　　游戏里当伤痛到达一定程度时系统给予玩家感受到的疼痛最多只有原本疼痛的百分之五十,再加上罗飞飞后期基本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倒没有觉得很疼。
　　不过，双腿失而复得的感觉还是很棒的,短时间内他大概会对粗些的藤蔓产生些阴影。
　　他刚想在游戏舱里多躺会儿，舱门被什么人屈起手指轻轻敲响。
　　想也知道是谁，罗飞飞按下开关。
　　随着舱门缓缓打开，先是两条穿着黑色休闲裤的大长腿，再往上是一件裁剪服帖的黑色衬衫，只不过本该是优雅精干的修身款,硬是被穿着的人松开最上面几颗纽扣,弄得骚骚唧唧。
　　舱门完全打开，祁羽一手撑着门边弯下腰：“还好吗？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神情关切,丝毫不假，几缕没能被扎进后脑小辫的天然卷发随着他弯腰低头的幅度垂下，稍微遮住一点脸颊，也将本是张扬的一张脸修饰得柔和了些。
　　罗飞飞抬头看着他，忽然也不知怎的就伸出手，把他这缕卷发别到耳后。
　　这个人，背着他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一直冲回地面。
　　后半段他一会儿醒一会儿昏的，已经记不太清了，但被他背着奔跑的那种紧张却又莫名心安的感觉却牢牢刻在身体上。
　　“我没事，没有哪里不舒服。”罗飞飞朝他堪称温柔地笑了笑，“谢谢你。”
　　祁羽感受着罗飞飞微凉的指尖在自己耳边一触即分，又被这笑容晃得怔了下：“跟我说什么谢谢……嘶，罗罗，你这样子不太对啊，是终于发现自己爱上……”
　　“大哥——————！！！！”
　　崔子源哒哒哒的脚步声和撕心裂肺的叫喊由远及近，紧接着，罗飞飞就看见那颗金黄的脑袋从祁羽手臂与舱门的缝隙间麻溜地钻了进来，准确地握住他的手：“你没事吧？！”
　　祁羽高高俯视崔子源留给自己的后脑勺，满脸欲说还休，看样子很想一把将这颗头用力按下去。
　　罗飞飞被他的架势吓得直想抽手：“游戏而已我能有什么事，你们这些人是打游戏打傻了吗当真了还……”
　　从崔子源的描述中，罗飞飞才知道自己在游戏里最后的样子有多么多么惨烈。
　　最后昏过去前，罗飞飞全身灰黑、七窍流血不提，昏过去后到游戏结束前的那一分钟里，他差不多是全身开始溃烂，每个毛孔里都在渗血，整个人顷刻就要化作一摊乌黑的血水，而流出的血和脓又很快被身下的沙子吸干。
　　旁边李真直接吓昏过去，吴蕊心理素质强一点，也在旁边不断干呕，念叨着：“完了完了完了……”
　　饶是祁羽和崔子源知道只要撑过这一分钟游戏结束就没事了，也心提到嗓子眼，恨不得将游戏十倍速播放。
　　即便惨成这个样子，罗飞飞在倒计时结束前，还是没有断气。
　　他自己毫无知觉地捡回一条命，只是样子惨绝人寰，给其他人留下了心理阴影。
　　罗飞飞一掌拍在崔子源肩上：“为难你们眼睛了。”
　　崔子源抹着眼角：“大哥你没事就好嘤……”
　　见他们亲诉完衷肠，祁羽揪着崔子源后衣领将他拎起来，对不远处路过的林亦初招招手：“亦初兄来来来，把你们家阳阳领走。”
　　林亦初配合地接过人，在崔子源莫名其妙的“诶诶诶你要带我去哪啊”中借着身高优势，毫不费力地把人提溜出门。
　　余下两人四目相对，罗飞飞用“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有什么阴谋”的狐疑眼神看着祁羽，后者则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回应。
　　“对了，”祁羽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你上次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罗飞飞从刚经历过生死的脑袋瓜子里搜罗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自己的确是说过这么一句话。
　　“行啊，就当庆祝死里逃生。”他说着，走出舱门，“你想吃什么？多贵都行，哥请你。”
　　祁羽一胳膊夹着罗飞飞往外走，笑嘻嘻地说：“嗯，有个东西，我想吃很久了……”
　　半个小时后——
　　烧烤一条街某家写着“XX烧烤”、用棚子搭起来的路边摊里，祁羽和罗飞飞相对而坐。
　　油腻腻的地面、油腻腻的棚子、虽然擦干净了但怎么看还是油腻腻的桌子和板凳……
　　罗飞飞算是明白祁少爷今天怎么不开车出来，硬是拉着他挤公交，那车要是到这边来还真没地方停，停了也是故意炫富找打。
　　“少爷。”罗飞飞第三次抽出摊位提供的比草纸还糙的纸巾擦面前的桌子，还是擦得半片纸淡淡黑黄污渍，“我自从上了大学，就再没在这种充斥着地沟油和致癌物的烧烤摊吃过东西了，羊肉串指不定还是老鼠肉。”
　　言下之意，你是不是吃山珍海味把脑子给吃坏了，放着三四五六星的不挑，跑来这个一看卫生就没有保障的地方撸串？
　　“小朋友，你不懂。”祁羽“呲——”地打开一罐啤酒，“上了年纪以后偶尔就喜欢吃些垃圾，虽然致癌是致癌了点，但是好吃啊，偶尔吃一顿没关系，我们人体是可以自动代谢……”
　　“诶诶诶诶，年轻人，说什么呢？”撸着袖子烤串的老板“哐当”一声将铁盘放在他们面前桌上，面色不悦，“什么致癌，你们别听网上那些专家瞎说，我们在这条街五年了，食品安全很有保障的好吧？”
　　祁羽轻轻抿了口啤酒，笑而不语。
　　“四十串羊肉，二十串五花肉，十串鸡心，两对鸡翅，两串金针菇，两串韭菜。”老板点着盘子里的东西，“还有十串腰子和两条小黄鱼没上，还要不要点别的？”
　　祁羽对罗飞飞举起啤酒：“也来点？”
　　罗飞飞打开自己面前的凉茶，对老板温和地说：“谢谢，暂时不用了。”
　　老板回去炉边继续烤串，罗飞飞拿起烤得喷香冒油的羊肉串叼下两颗，一点也不像他刚刚说的嫌弃样。
　　刚出炉的羊肉串烫，他一边张嘴吸气一边含糊道：“你说话小心点，你这样是会被人套麻袋揍的。”
　　祁羽哼笑：“那怕是不想活了，不过这不公平啊，你刚刚也说他坏话怎么就没事？”
　　罗飞飞无辜道：“什么？我有说吗？唔，这鼠……这羊肉串味道不错。”
　　点的串儿吃得差不多后，祁羽已经第三罐啤酒下了肚，罗飞飞还抱着他那一听凉茶，浅浅喝着。
　　祁羽似乎还想再来一罐，罗飞飞制止道：“别喝了，明天还有游戏呢。”
　　祁羽吃得热起来，风衣早就被他脱下放在一旁，又松了衬衫颗纽扣，将袖子挽起，对罗飞飞挑眉：“你难道觉得这点啤酒能让我喝醉？”
　　“我是怕你喝成啤酒肚。”罗飞飞目不斜视地说。
　　这短短的一句话，在祁羽脑袋里转过不知多少个弯。
　　祁羽轻轻眯起眼，觉得这话说得很有点值得深挖。
　　你看，好端端的，罗飞飞怕他喝成啤酒肚干什么？这说明什么？说明罗飞飞在意他的体型！
　　那么罗飞飞为什么在意他的体型，还能有别的原因吗？肯定是因为——爱啊！
　　不管罗飞飞是什么意思，在祁羽眼里这就是这个意思了。
　　他就知道，这人迟早都是他的。
　　祁羽想着的时候眼神一直盯着罗飞飞，直到后者故意不去对上他目光都被看得不自在起来，忍不住抬头问：“你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祁羽声音稍微低沉了些，“你那凉茶好像挺好喝的。”
　　罗飞飞不明就里：“啊？哦，喝凉茶好啊，那我帮你再跟老板要一听来？”
　　祁羽却摇摇头：“我就要你这一听。”
　　罗飞飞就知道，祁羽这是又开始想着法子调戏人了。
　　他刚想翻个白眼骂有病，念头忽的一转，拿起面前还剩一小半的凉茶凑到嘴边浅浅喝了口，故意把嘴唇在易拉罐边缘慢吞吞地多留了会儿，随后伸出舌尖舔了舔唇上残留的液体，若无其事地递给祁羽：“喏，给你。”
　　祁羽脑袋里有根弦“嗡”的一响，差点被他给撩出火来。
　　他好一会儿才接过凉茶，低声道：“你这……”
　　就在这时，不远处人群传来一阵惊呼，紧随着听见街对面不知哪家桌子椅子一通乱摔，好几个啤酒瓶子掉在地上摔成碎片，有人不干不净地骂着粗俗难听的话。
　　棚子外面有人大喊：“打架了打架了！”
　　祁羽额角一抽，本想不理会，却见罗飞飞看着那边，像是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吸引过去，只是侧头对着他的耳朵不知怎的像一只弓着身子的熟虾。
　　很好，祁羽捏着凉茶，决定要把易拉罐摔到这不长眼挑这时候打架的蠢货头上去。


第147章 氪命的第一百四十七天
　　罗飞飞透过棚子敞开的门远远隔街观望,看上去好像真的对街对面的街头斗殴产生浓厚的兴趣。
　　而他眼睛看着那边，却其实根本没看见对面都发生了什么，注意力全部用来集中在余光里的祁羽身上，不止耳朵烫烫的，一颗心也扑通扑通狂跳。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一时兴起就挑逗起祁羽，肯定是跟不正经的人待久了被传染的。
　　而功力有限，如果没有这突然的变故，接下来的事情怕是要脱轨。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街对面打架的兄弟。
　　罗飞飞这边独自庆幸天降甘霖,余光里的祁羽捏着易拉罐,把喝空了的瓶子捏得咔啦咔啦响。
　　“你们再乱来,我就叫我大哥来揍你了！”
　　对面混乱的人堆里有谁扬声放出这么一句话，本并没有关注战况的罗飞飞忽然眉头一皱。
　　这声音……怎么好像是熟人？
　　只听另一个像是喝多了酒的人大着舌头嘲笑：“哟，你大哥谁啊,我真他妈吓死了。你喊啊，你倒是喊啊？”
　　“你你你……”
　　街对面同样简易搭起来的棚子里，一个人影慢慢退出门口。
　　染成金色桀骜不驯的一头毛扎进罗飞飞的视野，他小声惊道：“崔子源？”
　　紧随着，一个高个子的身影默不作声地挡在他跟前，正是林亦初。
　　林亦初退出棚子后,左右看看,随手抄起外面某桌上喝剩一半的绿色玻璃啤酒瓶，握着瓶颈往桌上一摔,在碎渣和啤酒乱飞以及周围人惊叫轰散中举起破碎的半截酒瓶，冷然指向前方。
　　祁羽放下易拉罐，吹了个口哨。
　　罗飞飞霍然站起身：“老板，结账！”
　　付完钱，罗飞飞大步往街对面走去，穿过外三层里三层围观的人群，直接走到崔子源旁边：“怎么回事？”
　　“大哥？！”崔子源惊喜交加，“大哥你是召唤兽吗，我刚喊你就来了？”
　　罗飞飞：“……”
　　对面一个手臂左青龙右白虎的壮汉哈哈大笑：“这就是你大哥？我一个能打十……”
　　话音没落，罗飞飞随手举起手边的椅子朝他的方向走过去。
　　后者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小白脸说干就干，条件反射地后退半步，就见罗飞飞讥笑地提起嘴角：“话说完啊，这就怂了？”
　　路人看见罗飞飞走过去，本以为是来了个劝架的，没想到反是挑事。
　　壮汉因为酒精而通红的脸涨得更红，身后几个同样看上去是小混混的男人纷纷喝骂起来，想抄家伙开干。
　　“咳，兄弟们，那个……”祁羽在罗飞飞举起椅子的时候才施施然拨开人群走过来，晃了晃手中的手机，“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报警了。”
　　对面刚抄起家伙的混混们一愣。
　　“电话还连着呢。”祁羽按下免提，“要不要跟警察叔叔说两句？”
　　“你小子……”混混头子盯着一闪一闪的手机屏两秒，才大着舌头指向祁羽，“你你、你混哪条道的？怎么这么不守……”
　　“我混哪条道的你没必要知道。”祁羽挑衅似的用指节叩了叩手机，“五分钟后警察就到，你要不要当面跟警察叔叔交代下，你是哪条道上的？”
　　远处几条街之外，似乎真的响起了警车的声音。
　　混混头子大概在把面前人揍趴下然后被拘留和明哲保身之间犹豫了会儿，蓦的抓起手边一瓶啤机，“啪”的一声在脚下摔得粉碎，发狠道：“撤！”
　　随后带着一帮小弟乌拉拉挤进人群，所到之处没人敢拦着，很快就溜得没了影。
　　林亦初慢慢放下手中的半个啤酒瓶，崔子源立刻拍着胸松了口气：“我差点以为真要街头斗殴了……我长这么大还没打过架呢。”
　　其余几人看着他桀骜的发色和耳钉，心想你看上去可不是这个样子……
　　“我以为以你的性格，应该是揍得他妈都不认识。”罗飞飞摆好椅子，看向祁羽意外地说，“或者一个电话暗中让他们消失，电视剧里有钱人都是这么演的。”
　　“……你是不是看多了什么黑道太子之类的狗血剧？”祁羽失笑，“我虽然算不上五好青年，但至少是个遵纪守法好公民吧，违法乱纪的事我可不做。”
　　“走吧，先离开这。”祁羽说着，将手机收回口袋里，向混混们离开相反的方向走开，“还是说你们想继续被当作猴子围观？”
　　周围人还在对这场没成型的打架议论纷纷，崔子源迟疑道：“可你不是报了警吗，我们不要等警察来吗？”
　　“哪有什么警察。”罗飞飞戳穿道，“刚刚的声音，是正好路过的救护车。”
　　这会儿声音的确是没了，那些人本来也就是纸老虎，被祁羽一糊弄再听见相似的鸣笛声，连救护车跟警车都分不清就信以为真，溜之大吉。
　　*
　　双双约会被无巧不成书的打断，人声鼎沸的游戏厅里，四人坐在两台相邻的双人机上玩射击游戏，顺便交流了事情始末。
　　其实说来简单，就是崔子源想吃小龙虾，林亦初就带他找来这边的摊子，两人点了四斤麻小正吃得开心呢，角落里那桌大花臂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硬要拉崔子源过去陪他们喝酒。
　　崔子源莫名其妙，被打扰了吃小龙虾很不开心，拒绝的语气也就格外冲了些。
　　那大花臂一听，好啊竟然敢拒绝我，敢拒绝老子的人还没出生呢！于是，借着酒劲上手拉拉扯扯。
　　谁知道手还没碰到崔子源，就被旁边默不作声的林亦初扭着胳膊摔上桌子，将本来就不结实的桌子连桌带菜的整个掀翻。
　　这就是罗飞飞他们听到的第一声摔桌子的声音。
　　那大花臂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人推了，把扶自己起来的小弟一甩，骂骂咧咧地冲上前把崔子源他们的桌子也掀了，紧接着就捋袖子去抓崔子源。
　　接下来，就出现了罗飞飞看见林亦初护着崔子源往外退的那幕。
　　“所以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硬要拉我去喝酒啊，我又不是个小女孩！”崔子源泄愤似的一枪突突掉一只丧尸的脑袋，“他难道是个死基佬吗！觊觎我的美色吗！”
　　在场余下的人莫名中枪：……
　　“毕竟我们阳阳貌美如花。”罗飞飞表情温和地爆掉屏幕骤然出现的一只丧尸，“说吧，要不要回去帮你卸掉他一只手？”
　　“罗罗，这些有扰社会治安的话……”祁羽不小心被丧尸咬到，废掉一条命，在早就投好币的游戏机上“啪”地按下续命键，重又生龙活虎地继续虐丧尸，“我们晚上关起门来再说行吗？”
　　“谁跟你关起门来说！”罗飞飞拿到加强火力的道具，开始满屏幕疯狂扫射，所过之处尸山遍野。
　　“哇666。”祁羽捧场地赞扬，顺手点射掉几个漏网之鱼。
　　“啊啊啊啊啊啊亦初哥你小心一点！！！”旁边的机子上崔子源吱哇乱叫，手中的枪也随着他叫喊的频率上下左右飞舞。
　　“没事，你专心打你那边。”林亦初在一片嘈杂混乱中兀自风雨不动安如山，手稳得恍若身经百战的枪兵。
　　这四个人，不止是全息游戏玩得溜，普通游戏线上的线下的、端游网游手游街机……常年混迹于各种游戏的他们基本都深谙套路，打得炉火纯青。
　　除了偶尔的失误和有些游戏故意设计没法一命通过的关卡，他们几乎没费几条命就闯了通关，各种骚操作惹得游戏厅里总有人驻足围观，结束后更是得意洋洋地将名字输入排行榜第一名。
　　“排行榜第一名有什么奖励吗？”罗飞飞丢下枪，将因为妨碍发挥而暂时脱下的外套重新披上，问。
　　祁羽水到渠成地就接道：“奖励一个么么哒要吗？”
　　罗飞飞：“……你滚吧。”
　　“好啦！”崔子源活动着手指，目光瞟向林亦初手上盒子里余下的百来个游戏币，“接下来玩什么？”
　　没等其他几人回答，他早有计划，双眼发光地指着一排五颜六色的机子：“我们去抓娃娃吧！”
　　这种小狗似的期待眼神是个人都没法拒绝，更何况罗飞飞眼花到似乎看见他背后摇来摇去的蓬蓬狗尾巴。
　　他清楚地看见林亦初眼睛也一亮，半刻都没犹豫地答应：“好。”
　　第十四次抓空后，崔子源悲愤交加地垂了把抓娃娃机。
　　里面七倒八歪的皮卡丘笑嘻嘻地看着他，并没有因为这一锤而被撼动分毫，黑亮眼珠子看向四面八方透出嘲笑。
　　崔子源怎么也没想到，抓娃娃机，会成为他通往游戏王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他颤抖着将又三枚币塞进投币口，旁边的林亦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第三次说：“还是我来吧。”
　　崔子源默默瞅了眼所剩不多的游戏币，终于不再坚持“娃娃不是自己抓到的没有任何价值可言”的论断，含泪答应。
　　当罗飞飞抱着一根等身的巨大胡萝卜、祁羽抱着一只Q版三花猫回来找到崔子源他们时，就看见他们阳阳抱着一只皮卡丘幸福地蹭着脸颊，而林亦初在旁边的机子里专心致志地继续抓妙蛙种子。
　　崔子源看见他们怀里的东西，面露惊讶：“哇……你们这是，都抓到了自己的本体吗？”
　　“阳阳，你是皮痒吗？”祁羽温和一笑。
　　崔子源吐了吐舌头，趴到林亦初旁边的玻璃上围观战况。
　　三花猫是罗飞飞看见后故意抓来给祁羽的，耗了二十一个币呢，而祁羽出了游戏后一查才知道三花猫这个品种的公猫……是天阉。
　　他觉得罗飞飞肯定也知道，作为报复，他当场就去抓了全场最大的那根胡萝卜送给罗飞飞，在对方要接不接的迟疑中笑得暧昧异常。
　　在游戏币全部耗光之前，林亦初不负众望地抓到了一只绿油油的妙蛙种子，转手递给崔子源。
　　崔子源欢呼：“亦初哥真棒！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才好……”
　　祁羽不正经地插嘴：“那不如以身相许吧？”
　　崔子源拍着祁羽的胳膊说了声“讨厌”，林亦初一愣，抬手屈指半捂住嘴巴，眼神往旁边飘。
　　“嘶——”祁羽见这模样，招招手把林亦初带到一边，“你这样可不行啊我跟你说，有些人你不说他是不会……”
　　“祁羽。”罗飞飞抱着胡萝卜在后面喊道，“十点半了，回去吧。”
　　祁羽一脸过来人的表情拍了拍林亦初的肩，转身应道：“好，等一下啊，我来喊个车。”
　　林亦初听了这话似有所悟，将手中空了的游戏币盒子放到回收处，望向抱着两个玩偶一脸满足的崔子源，足足看了十秒后，缓缓展出幅度极小的微笑。
　　他想，有些事还是慢慢来的好，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操之过急把人吓跑，可就得不偿失了。


第148章 氪命的第一百四十八天
　　罗飞飞回到宿舍洗漱时才发现,自己嘴唇还有点明显不对劲的淤色，是上一关游戏开始前一晚祁少爷化作狗啃出的杰作。
　　他白天离开宿舍时戴了崔子源给他的口罩，但之前在游戏舱里他将口罩摘了，随后在游戏里经历过那么多生死时速，丢在游戏舱座位角落里的口罩早就被他忘得一干二净，直到现在照镜子才想起来脸上还挂着彩这回事。
　　他竟然就这样也没拿个什么遮挡一下，就跟他们出去浪了一晚上，浑然不觉。
　　也幸亏是晚上光线暗,别人可能并不一定会注意到吧……罗飞飞无力地自我安慰着。
　　“所以……”罗飞飞指着自己嘴角问崔子源，“为什么,你们都不提醒我？”
　　祁羽就算了,他巴不得炫耀才好,你指望罪魁祸首做什么？林亦初素来也是个不吭声不管闲事的，可怎么连他衷心的小弟崔子源都不提醒他？爱呢？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崔子源懵了一会儿，眼睛在他脸上扫了一圈才盯见他指着的嘴巴,反应过来罗飞飞在说什么。
　　他萌混过关地笑着摸摸脑袋：“啊哈哈……不是我没提醒，是我也没注意啊大哥，都那么长时间以前的事了……不明显，真的不明显了。”
　　游戏总有让人觉得时间过去很久的错觉，不然罗飞飞也不至于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而现实里不过是一个白天一个黑夜，罪证可没这么快消掉。
　　“是吗？”罗飞飞听着崔子源的话,将信将疑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想真的是他心虚才觉得有问题？
　　“是的是的。”崔子源肯定地点点头，“明天起来肯定就消掉了,放心吧大哥。”
　　第二天起床，那些印迹确实消失得只剩下浅浅一点，不刻意去看不会觉得哪里不对，硬要说是自己磕的也未尝不可。
　　但想起昨晚可能因为这个在外面出了糗而不自知，罗飞飞隔了一夜后对始作俑者祁少爷并没有好脸色，在宿舍门口遇到，高冷地淡淡哼了声，绕过他往餐厅走。
　　“这是怎么了？”祁羽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又做了什么惹他的事，拉住崔子源问。
　　崔子源附在他耳边小声嘀咕，末了认真道：“羽哥你看着点啊，小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崔子源这个吃里扒外的，祁羽根本就没对他做什么，就莫名站到支持祁羽攻下自己大哥的阵营，就差摇旗助威了。
　　如果罗飞飞知道，他这一头金毛怕是会被薅秃。
　　祁羽满腹坏水地一笑，心想原来是旧账，这算什么事，按着亲一顿就好了，习惯了脸皮自然就会厚起来。
　　不过既然罗飞飞很在意，他会小心不再留下让罗罗难堪的痕迹，毕竟印迹什么的，以后定有的是机会留在别的地方，一些……只能他看见的地方。
　　大白天，走道里的罗飞飞被祁羽注视着，未泯灭的动物本能让他感到后背发寒。
　　他脚步不停，快速走到宿舍区门口，急匆匆转过弯，露出侧脸有点淤青的那边嘴角紧抿的弧度。
　　罗飞飞跟祁羽差不多是前脚后脚的进了餐厅。
　　玩家们本就没剩多少人，这时候用餐的人也不多，罗飞飞随便弄了碗面，四下看看，很快锁定了目标，径直往一张二人桌走过去。
　　“早。”他对已经坐在桌前的叶以双打招呼，“我能坐这吗？”
　　叶以双奇怪地看了眼周围空出的十来张桌子，满心疑惑，还是答应道：“可以啊……不早了朋友，现在是中午十一点。”
　　对于网瘾少年而言，睡到十点并不算什么，早饭午饭一起吃也并不算什么。
　　罗飞飞将盘子放下，他听见祁羽在他后面一张桌子拉开椅子坐下，没管他，低头吸溜飘着两颗小青菜的面条。
　　罗飞飞无视掉身后的动静，自顾自吃得自在，苦了一抬头就能跟祁羽对上眼的叶以双。
　　被祁羽似笑非笑的视线注视了三四分钟，叶以双终于无法忽视他，对祁羽扯出一个不尴不尬的笑容，低头小声问罗飞飞：“祁羽看我的眼神好恐怖啊！干嘛你们，小两口吵架了？”
　　罗飞飞一根面条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心下骇然。
　　怎么现在随便谁都是用这样的眼光看他们的吗？！
　　“你行行好吧哥哥。”叶以双飞速吃完眼前的东西，放下筷子，“祁羽的眼神快把我戳出洞来了，我不管你们在干什么，我要撤了，江湖再见！”
　　说完，风一样撤离现场，罗飞飞包着一口面，想伸手抓她衣角都来不及。
　　叶以双前脚刚走，罗飞飞就听见身后有人幽幽叹了口气。
　　“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有的人昨天还羞答答地对救命恩人说要以身相许呢，才过了一夜就翻脸不认人……”
　　罗飞飞眼皮直抽抽。
　　人都对八卦有天生的好奇，还没走远的叶以双刻意放慢脚步，佯作没注意似的竖着耳朵想多听几句。
　　罗飞飞不知道祁羽还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败人清誉的话，也不想知道，头也没回地反驳：“你清醒一点，谁跟你说过以身相许？”
　　祁羽听到回应，顺杆往上爬地端着餐盘坐到罗飞飞对面，屈起食指敲敲桌子：“罗罗，你看过的电视剧里是怎么演的，不学习学习？对救命恩人难道不应该报答一下？”
　　“照你这么说。”罗飞飞没抬头，挑起一筷子面，视线聚焦在一颗绿滴滴的葱花上，“我好像也是救过你的命的吧，那你又该怎么报答？”
　　他本来想说既然如此就两两相抵，祁羽却从善如流地回答：“啊，是这样没错……那，换我以身相许好了，我也可以的。”
　　“……”怎么说都把自己诓了进去，罗飞飞微笑着埋头吃面，拒绝再开口。
　　祁羽赢得并没什么用途的胜利，哈哈一笑：“慢点吃，罗罗你吃得也太素了，难怪身上都没什么肉。喏，我点了炸鸡块，分你一点……”
　　罗飞飞筷子顿了下，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夹起他递过来的鸡块，送入口中。
　　祁羽投喂成功，自己也吃了一块，心满意足地说：“吃了我的炸鸡就是我的……咳，好了，我以后不那么用力，别生气了罗罗。”
　　这句话在此刻没头没尾地说出来，旁观者并不知道这是确切在指什么。
　　罗飞飞知道他在说的是把他嘴巴啃淤啃破的事，但不远处还在慢吞吞挪动的叶以双显然想到什么更不得了的情况，忽然“嗷”的一声捂住鼻子跑开了。
　　罗飞飞吸完最后一口面，放下筷子，对祁羽回以柔和的微笑，开口道：“祁少爷，你还是别说话了，谢谢。”
　　祁羽笑得眉眼弯起，对自己嘴巴慢悠悠地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
　　经过上一轮游戏，又有几个游戏舱的号码暗了下去。
　　方方正正安放有一百台游戏舱的游戏室里，剩余玩家们的游戏舱零星散布着，看上去颇有点人去楼空的凄凉。
　　余下的人里，至少有一半罗飞飞都曾经遇到过，能叫出名字。
　　祁羽扫视着所剩不多的游戏舱，忽而霸道总裁式微笑说：“这一轮过后，让剩余玩家成为个位数吧。”
　　“好的总裁。”罗飞飞懒懒地随口接下，随后挥挥手钻进自己的游戏舱，最后留给祁羽的是因为睡姿而翘起一撮毛的后脑勺。
　　祁羽下意识摸了下自己头发，顺手扯下皮筋用牙叼着，重新将几缕妨碍视线的发丝一道拨到脑后扎好，这才也躺进游戏舱。
　　罗飞飞插好游戏卡，随着游戏开始，面前第八次出现那个熟悉的LOGO界面。
　　“欢迎回到《惊笑游戏》。”
　　“玩家44号，上一轮积分单组排名第一，获得复活卡x1，本轮初始复活卡x1已发放，目前累计复活卡x8，累计死亡次数x4。”
　　“本轮剩余15名玩家，随机分组请注意，祝游戏开心。”
　　“是否进入游戏？”
　　罗飞飞缓缓吐出一口气：“是。”
　　“即将进入第八关，《血月之夜》。”
　　“倒计时，5、4、3、2、1……”
　　这次的关卡，依旧是一听名字就觉得要搞事情，罗飞飞脑海已经浮现出一轮大得吓人的红月亮挂在半空中，满天蝙蝠乱飞的场景了。
　　游戏场景还未建立完成，他先是听见风吹过层层树叶的沙沙声，某种鸟类在路边高处唧唧鸣叫，而他正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行路。
　　紧随着触觉和听觉，昏暗的森林出现在他方看清世界的眼前。
　　从树叶的缝隙可以看出现在还是白天，但因为森林的树密集而高大，能透过树叶缝隙透进来的光非常有限。
　　除了罗飞飞，跟他一起在森林中埋头往前走的还有六个人。
　　他们不知道是要去做什么，每个人身上都带了武器，神色凝重——除去其中三个同为玩家的人，他们也在打量周围。
　　没有祁羽。
　　在所有的信息之前，罗飞飞首先意识到这件事。
　　他下意识想在身上或者同伴身上寻找其他活物——比如猫、狗、兔子、甚至老鼠也行。
　　然而，能看见的地方都没有。
　　也是，怎么可能连续两次都同样的招数。
　　脚下跟着队伍机械地走着，罗飞飞随大流地让自己表情也保持凝重，却时不时忍不住看着眼前飞过的虫子。
　　这不可能是祁羽吧？
　　不可能吧……
　　可不是祁羽这虫子为什么老绕着他飞？
　　诶不对，正常来说，虫子不就是喜欢绕着东西飞吗……
　　罗飞飞眼珠随着这只其貌不扬的黑色小虫摇来摇去，被嗡嗡振翅声吵得烦，随手一拍。
　　管它是什么，还是打死再说吧。


第149章 氪命的第一百四十九天
　　乱飞的小虫在罗飞飞清脆的击掌声中,化作一缕香魂随风散了。
　　这一声在所有人埋头赶路中颇为响亮，有几个人回过头，奇怪地看向罗飞飞。
　　“太吵了。”罗飞飞掸掉掌心的虫尸，淡定地解释，接着状似不经意地问：“我们还有多久？”
　　有人擦了把汗，抬头往不远处被树丛遮住的地方看了眼：“这大概才走了一半。”
　　深山老林的，所有人身上又都带着武器，能看见的有匕首、猎.枪、还有像是农用的锄头之类,难不成是要去打猎？
　　疑惑间，解说游戏背景的系统音在安静的森林里平稳又突兀地响起。
　　【因同一目标聚在一起的数名年轻人,正在通往山顶城堡的森林里前行。】
　　【你们彼此本不相识,本在山脚各个村镇里过着平凡朴素的生活,却都一夕之间因为山顶城堡里的怪物失去了挚爱、亲人、朋友。】
　　【谁都没有见过山顶的怪物是什么模样，但你们的挚爱、亲人、朋友，都被吸干血液而死,死状凄惨，不用想，那怪物肯定是一只邪恶、残忍的吸血鬼。】
　　【你们在亡者的墓前立下誓言，定要那怪物血债血偿。】
　　【年轻的吸血鬼猎人们怀着满腔的恨意和怒火，拿起武器，踏上前往吸血鬼城堡的征途。】
　　【天边一轮染红的月亮缓缓升起,血月之夜,人类与吸血鬼的战争，悄无声息地拉开帷幕。】
　　随着系统解说的结束,一股无处安放的愤怒与悲伤掺杂一处的情绪缓缓溢满了罗飞飞的胸腔。
　　他不适地按住胸口，手心碰到什么圆鼓鼓、硬邦邦的东西。
　　是一枚用银色链子串起、挂在脖子上的椭圆形铜制吊坠。
　　罗飞飞将吊坠从领口里拿出，放在掌心，顺手按下小小的按钮打开，像是早就无数次打开过它去看里面的东西一样。
　　椭圆的吊坠里面，嵌着一张不知从何处裁剪下来的相片，是一对年轻男女。
　　男人的脸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自己的脸，表情温和，女人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灿烂的笑容和看向旁边男人的神情能看出，二人的感情很好，是溢出相片的甜蜜。
　　【这是你的爱人，曼莎。】系统的声音对他说。
　　【她在三天前被发现死在自己房中，血染红了半边身体，她被抽干的身体无助地躺在冰冷地面上，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瞳孔涣散，至死没能合上。】
　　罗飞飞的心脏忽而抽痛了下，他嘶了声，暗骂这游戏随随便便给他安排“爱人”也就罢了，还玩什么强制情感植入，要不要这么入戏？
　　系统还在继续洗脑：【你抱着她逐渐僵硬的尸体，流干了泪水，发誓要为她复仇，让那个怪物为她陪葬。】
　　【本关任务：消灭吸血鬼。】
　　【请各位玩家注意：本关特殊规则，玩家如果被吸血鬼吸血而亡则直接淘汰，如果因其他原因导致死亡，可以正常使用复活卡。】
　　哦豁，也就是说要是被吸血鬼咬了脖子，不管攒了多少命都作废，直接淘汰。
　　罗飞飞有些怀疑是不是公司觉得没剩两关了但存活的人还太多，想一次多淘汰掉点儿人减少开销。
　　而除被吸血鬼吸血外的其他原因，都可以使用复活卡。
　　那如果遇到就快被吸血鬼咬到的情况，先一步自我了断就可以咯？
　　说不准还能反杀呢。
　　不怕天不怕地也不怕死的罗飞飞很快做出应对策略，数数自己的复活卡，毫无压力。
　　又走了许久，身边的景色还是连绵不断的昏暗森林，隔着层叠的树叶，能看见远处山头缓缓升起一轮硕大血红的月亮。
　　大家抬头看见那轮月亮，不免都觉得有些不详，不知道是谁先提出休息片刻养精蓄锐，所有人都同意了。
　　一行七人围着一个爬满苔藓的大石头坐下，分发晒干的兔腿吃。
　　吃着东西，沉闷的氛围渐渐消散了些，大家慢慢开始聊天。
　　兔腿太干了，罗飞飞一点点撕着肉吃，又取出随身携带的水壶喝了两口，大致知道了所有人的情况。
　　除去系统分派的NPC三人，还有三人是同他一样的玩家，都是那种他见过但不一定叫得上名字、先前没有在同一副本里碰到过的人。
　　三个玩家两男一女，其中一个像是刚参加完军训回来的小平头叫邓乔明，他在本场游戏的设定是被吸血鬼杀死了手足兄弟。
　　另一个男性玩家长着一张看上去很好欺负的娃娃脸，但能到这一关的人并不能单由外表判断，他叫做黎安，这关的设定是被吸血鬼杀死了母亲。
　　唯一的女性玩家不太爱讲话，只有被问道的时候才搭两句，一脸愁云不展的好像真的被系统丢给她的感情给影响了。
　　她叫苏檬，设定是被吸血鬼杀害了早就私定终身的青梅竹马，不顾家人的阻拦偷偷拿出父亲的□□，加入讨伐吸血鬼的猎人小队。
　　三位NPC是三个年轻男人，看上去也是之前互相不认识，都是偏西方的面孔和名字，分别叫做乔、约翰、杰克。
　　他们都是被吸血鬼杀害了家人，杰克连吃东西时都不忘擦拭着一杆长长的□□，神色阴桀，据说本职就是个猎户。
　　血月已经挂在天边，但天还未完全变黑，另一边的天空还有夕阳残留的血样晚霞。
　　“我们会在月亮升到头顶之前抵达山顶。”乔望了眼月亮，对大家说，“先说好，这一趟凶险，如果有怕的，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没有人说话，当然是不可能有人回去的，三个NPC是真心实意的仇恨，而玩家们也不会放弃任务。
　　“很好。”乔似乎是他们中的队长，露出个稍纵即逝的笑容，紧接着又恢复到满脸严肃，“我们……谁？！”
　　他发声喝问的同时，杰克已经架起□□对准动静传来的方向，食指扣在扳机上，随时会按下。
　　那边的树丛动了两下，忽而冒出一颗顶着几片树叶的脑袋，因为钻了树丛头发都乱了，几根调皮的卷毛乱七八糟地翘起。
　　“祁羽？”罗飞飞忍不住喊了声。
　　“罗，你认识他？”乔疑惑地看向罗飞飞。
　　认识，何止认识，简直不能太认识。
　　他就知道，有他罗飞飞在的关卡，怎么可能少得了祁羽。
　　罗飞飞点点头，含糊道：“嗯，我的一个……朋友。”
　　得到罗飞飞的点头承认，祁羽更是大大方方地从树丛里钻出来：“各位朋友，自己人。”
　　他说着，直接往端着猎.枪的杰克走过去，也不怕对方不管不顾地开枪，伸手把枪管慢慢按下，真诚道：“还好，我终于在你们爬到山顶前找到你们了。”
　　“你在找我们？”乔奇怪地问，“你找我们做什么？”
　　“嗯，你们不是征集志愿者组成猎人团去讨伐山顶的吸血鬼吗？”祁羽把头发上黏着的树叶掸掉，随手理了两下头发，就挤到罗飞飞跟黎安之间坐下，自我介绍道，“我叫祁羽，吸血鬼杀死了我的父亲，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说罢，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瓶锥形玻璃装着的透明液体，小小一瓶捏在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两指间，玻璃瓶做得很别致，似乎在闪闪发光。
　　三个NPC见到这瓶东西，眼睛忽的一亮：“这不是……”
　　“看来你们认识。”祁羽也没绕圈子，直接道，“没错，是我从神父那里求来的圣水。”
　　“我知道你们都做了充足的准备，”祁羽接着说，“但我想，这瓶圣水肯定能派上大用途的。你们都想为自己的爱人、亲人、朋友报仇，我跟你们一样，我忘不掉父亲死前的模样……我，也想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说到报仇时，不知是不是受到系统植入情绪的影响，祁羽的声音有些颤抖，眼底映着圣水剔透的影子，闪过一抹恨意。
　　最终，乔轻轻叹了口气，朝他伸出手：“欢迎加入吸血鬼猎人，祁羽。”
　　“谢谢。”祁羽握住他的手，像是结下了盟约，继而歪过头，对罗飞飞快速顽皮地眨了下眼。
　　“刚刚有个虫子一直绕着我飞。”罗飞飞对上他的眼神，突然挑唇一笑，没头没尾地用耳语的声音说，“我以为是你，把它打死了。”
　　数秒间，祁羽脸上闪过数种纷杂的情绪，屈指捂住半边嘴唇。
　　不管罗飞飞说这话的本意是什么，祁羽诡异地觉得这样的罗飞飞很可爱，回味了片刻才也耳语般开口：“既然那只虫子代我受过了，罗罗，你能不能高抬贵手，别打死我？”
　　“暂时不打死你，你还有用。”罗飞飞用公事公办的语气笑着说，“好端端的，我打死我队友干什么？”
　　正说着，乔又看了眼月亮的高度，站起身说：“各位，休息完了，我们出发吧。”
　　一行人收拾好随身东西，拍掉衣服上沾到的树叶草屑，朝着山顶的方向继续赶路。
　　有了祁羽，至少罗飞飞的一路并不沉闷了，祁羽就像那只被他拍死的虫子一样围在罗飞飞身边不远不近的，弄得其他三个玩家眼神都怪异起来。
　　一阵入夜的寒风从山顶沿着森林刮下，满山的树叶沙沙作响，在渐深的夜色中平添几分鬼影幢幢。
　　有股不和谐的气味顺着风被一道裹下来，罗飞飞轻轻一嗅，敏锐地察觉到这是血的气息。
　　“血，还很新鲜。”杰克摸着猎.枪说。
　　森林里有什么野兽被杀死而流血，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但没有人敢放松警惕，直觉告诉他们，这种情况下的任何状况都不会那么简单。
　　风渐渐停歇，血的气味却没有因此飘散，反而随着他们的前进却愈发浓烈。
　　那气味的源头，似乎就在身边。


第150章 氪命的第一百五十天
　　血的气味太浓了,萦绕在静了风的森林里，祁羽眉头轻轻地皱了下，抬手半捂住鼻子。
　　夜色渐深的密林中光线太暗，他们所有人只有一盏古老的煤油灯带路，闻得见味道离他们非常近，却看不见周遭有没有异样。
　　“祁羽，你觉不觉得……”
　　罗飞飞想说觉不觉得这血腥味好像就在我们脚底下，话没说完,一脚踩下去忽然就踩到什么绝对不是枝叶泥土的东西，软中带硬。
　　那东西踩上去还打滑,罗飞飞脚底溜了下,被旁边祁羽一把捞住。
　　拿着灯的约翰听见动静,煤油灯哗啦一下晃过来，大家立刻看清了脚下的东西，有人不适地捂住了鼻子。
　　入眼是一片已经半凝的深红色,好几只小虫子被光惊动，扑棱棱地从地上飞起来。
　　罗飞飞脚底下满是血，鞋底都快被染红了，而刚刚踩到的正是一只垂在血泊里的胳膊。
　　预感应验了，不是什么死于野兽厮杀的动物，而是人。
　　露在外边的只有一条胳膊,邓乔明上前拨开旁边的草丛,果然看见一个西方面孔的男人躺在暗处，早就断了气。
　　“是那个东西。”杰克看了眼,阴沉着脸说，“那个吸血鬼。”
　　“可是……”黎安提出疑问，“吸血鬼应该是吸血，他怎么血流得满地都是？多浪费……”
　　他尾音未落，三个NPC都骤然看向他，神色在煤油灯黯淡的光线下晦明不定。
　　“不是它还能是什么干的？那个怪物玩弄人类，我们只是他的食物，或是吸干或是丢弃都随它心意。”顿了半刻，乔从牙缝里挤出满腔恨意，“我以为我们应该最清楚了，不是吗？”
　　黎安觉得自己问错话，索性没回答，而是做出同病相怜的悲愤神情慢慢扭过头，闭上眼。
　　“那个怪物来过这里，就在不久之前。”约翰用手指蘸了蘸地面的血，食指与拇指缓缓摩挲，起身用煤油灯缓缓照向四周，照过每个人微蹙眉头的脸，“很可能还没走远，也许，它已经知道我们要讨伐的事了。”
　　远处枝头，不知是鸟还是蝙蝠鸣叫了声，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周围同伴纷纷吵嚷。
　　约翰的煤油灯闪过杰克面前，杰克阴恻恻地哼了声，抬手按住约翰还想往旁处晃动的灯盏，从下往上的灯光照得杰克本就深邃的五官更是埋在阴影里：“我们发誓杀死那个怪物，怎么，还没到山顶，你就已经被这个示威吓怕了？”
　　约翰脸色微变，不满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怕了？”
　　“不怕，那就不要说些废话。”杰克松开按住灯的手，看了眼地上死不瞑目的人类同僚，紧接着鹰一般的双眼死死盯住山顶的方向，“我们的目标就在眼前，最后说一遍，怕的人现在走还来得及，免得到时候拖大家后腿。”
　　暗中，有人看着地上惨死的尸体，轻轻抽着气，但没有人说话。
　　杰克扭头率先继续往山上走，背着猎.枪的结实背影坚定决绝，后面几人相互看看，也踏着满地落叶碎枝跟上。
　　因为半途见到的尸体，队伍中的气氛变得更加严肃紧张。
　　前方的树木渐渐稀疏但修剪整齐，地上也不再是铺满落叶的泥土地，而是用石头修砌好的一条小道。
　　屹立在山顶的漆黑城堡，已经抬头就清晰可见，只不过此刻他们待的位置似乎是城堡的背面。
　　沿着石头路往上盘旋着绕到山的另一边，森林小路的尽头豁然开朗，巨大的黑色铁门赫然伫立，而门口两边各有一只石头做成的蝙蝠模样怪物，露出吸血的獠牙张牙舞爪。
　　铁门之后，高大巍峨的吸血鬼城堡顶着一轮血红的月亮，在夜幕中俯瞰这群妄图闯入弑杀主人的人类。
　　漆黑的铁门和古堡很有些压迫感，他们站的地方离那里还有些坡度，恍惚中有种古堡即将倾倒将他们压得粉碎的荒谬感觉。
　　周遭及其安静，他们踩着石头路的脚步声都变得异常明显。
　　几只蝙蝠不知从哪里飞过来，倒吊在两边树杈上，猩红的小眼睛监控似的盯着这群人，用翅膀包裹着身体，一动不动。
　　“这吸血鬼倒是有点品味。”祁羽看着路两边，说，“到家门前的路都修好了，两边树还修出形状来。”
　　这会儿他们已经走到铁门下，罗飞飞不忍卒视地摇摇头：“这门口雕像的品味，我可不敢苟同……”
　　祁羽顺着他的话看了眼铁门两边守门神兽似的蝙蝠，挑眉：“是吗，我觉得还……”
　　“诶，门是开着的？”走在前面的人试探地推了下铁门，没想到看似牢不可破的高大铁门轻而易举地就被推开了条缝，罗飞飞一听，注意力随即就被吸引过去。
　　铁门沉重，但他们人多，不费力气就将它推开足够人进出的缝。
　　祁羽又看了眼门口雕像，摸摸下巴，也跟着大家一道走进铁门，还不忘在罗飞飞后面说：“我觉得还行啊，以后家门口可以装两个来辟邪……”
　　罗飞飞对他突然诡异的审美不置可否。
　　铁门之后，才是真正进入吸血鬼的地界，不知错觉与否，门内门外似乎两个世界，空气中的气味都有些怪异。
　　门口到城堡之间，是迷宫一样偌大的花园。
　　尽管城堡远远看去给人以黑暗灰败的压迫感，花园倒是生机盎然，种满各式树木和白色红色的玫瑰，在夜空下精神抖擞地盛开着。
　　满园的花草树木修剪整齐，从头到尾像是在给这些入侵者展示城堡主人的生活如何优雅，像个真正的贵族。
　　而只有受害者知道，那外表与人无异的怪物皮囊下，是邪恶与嗜血的本性。
　　杰克慢慢伸出手，忽而抓住一朵雪白的玫瑰，将那娇弱的花瓣狠狠捏住，连茎上的刺刺破了手指都浑然不觉。
　　他神色厌恶，发泄似的将花整朵扯下，一扬手，被他揉碎的花瓣纷纷扬扬撒落在黑色鹅卵石铺成的园中小径上，洁白柔软的花瓣自然也就沾上他被刺破手指留下的血滴。
　　血落在花瓣上，没一会儿，竟然被花瓣尽数吸收，本应纯白的玫瑰花瓣慢慢晕成鲜艳的红色。
　　所有人都看见这一幕，心里忽而涌上说不清的诡异感，觉得那些夹杂在白玫瑰中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好似都吸足了人血，才能有这种明艳的色彩。
　　有一瞬间，罗飞飞以为这些花会突然长出手来把他们拖入花丛中，将茎叶缠到他们身上，用刺一点点刺入他们的皮肤，吸食血液。
　　这种可怕的想法直到他们走离那片玫瑰花园都没能变成现实，罗飞飞回过神，心想自己可能是被上一关的藤蔓给虐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他们走过城堡前的花园，漆黑古堡紧闭的大门就在眼前。
　　一路上顺利得过于异常，几人站在大门前，微微屏着气，紧绷的神经一刻也未曾放松。
　　凑近了才发现，城堡外墙也并不是真正的漆黑一片。
　　它是暗色的砖头堆砌的，而不知在这山顶风吹雨打的过了多久，难免留下岁月的痕迹，再加上外表缠绕了不少细细的藤蔓，在夜幕中这才显得颜色像暗沉沉的黑。
　　吸血鬼就在里面，将他们的爱人、亲人、朋友害死的怪物就在里面，这是那个怪物的家。
　　可为什么这么安静，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敌人都杀到家里来了，难道吸血鬼就一点都不知道吗？
　　其实所有人都隐约察觉到，那半途中的尸体像是对他们的挑衅，而外院为上锁的铁门又像是对他们的欢迎。
　　又或者，城堡的主人是想表示：我对你们的到来根本不看在眼里。
　　也是，有食物送上门来，当然要开门欢迎。
　　更没有谁会将食物对自己表现出的敌意放在眼里，就像人类对牛羊鸡鸭，后者在前者面前只有束手待宰的份，任何一时的抵抗都是无谓且不自量力的。
　　城堡的大门这回连推都不用推，乔的手还没碰到门环，它便发出沉缓的低鸣，自行朝内打开了。
　　大厅里点着灯，一眼就能看见正对门高高挂着一副衣冠楚楚的半身像，那人穿着优雅的礼服，侧身对着画布前的方向礼貌地微笑。
　　这应该是城堡主人的肖像，而他的上半张脸突兀地被整个从画布上划花了，只能看见一双温和扬起的俊俏薄唇。
　　素来对吸血鬼的描述里，他们的脸都是极具欺骗性的，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温润的人，张开獠牙残害了如此多人的性命。
　　“衣冠禽兽。”不知道是谁啐骂了声。
　　主人都开门邀请了，上门讨伐的断没有举步不前的道理，他们轻手轻脚走进门，警惕地四下张望。
　　罗飞飞握紧身上的武器，分别是一把手.枪和匕首。
　　他看了道具介绍，手.枪里有一发银制子弹，而匕首也是银制的，只要它们穿透吸血鬼的心脏，就可以不遗余力地杀死对方。
　　罗飞飞右手摸到枪，左手反握匕首，回头却看见祁羽双手插在口袋里，毫无武器傍身像是来亲戚家逛园子似的悠闲。
　　他想起祁羽似乎只有那么一小瓶圣水，便随手将刀递给他：“我还有把枪，这个你拿着。”
　　祁羽愣怔了半秒，伸手满面笑容地接过：“哎呀，还是我们家罗罗关心我。”
　　这人本就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罗飞飞没回话。
　　随着走在最后的罗飞飞和祁羽也走进城堡内，城堡大门在身后沉沉合上。
　　三个NPC瞳孔骤缩，紧张地冲回门口，剩下的玩家们则是满脸的“果然如此”。
　　不知是谁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又来。”
　　的确，这游戏开门关门动辄来个监.禁PLAY什么的，已经成习惯了……


第151章 氪命的第一百五十一天
　　古堡内部并不似它从外边看上去那般陈旧,从清可鉴人的地砖到刻着华丽花纹的楼梯扶手再到正对门口那幅半身像金制的边框，都足以见得主人平日生活的精致典雅。
　　几盏烛台照亮了城堡空旷的大厅，光洁的地面也倒映出烛火的影子，那张仅露出下颌俊逸线条的画上，温和上扬的唇也似乎在火光中渐渐溢出无声的讥讽。
　　“那东西果然是在这等我们呢。”三个NPC冲回门前，确认过门无论如何也无法打开，约翰将手中的煤油灯熄灭，脸色冷得似冰砖。
　　杰克沉默数秒,忽然毫无预兆地端起猎.枪，对着画上胸口位置“砰”地开火,吼道：“怪物！出来啊！”
　　枪声在空阔寂静的城堡里炸响,足将旁边几人都吓了一跳。
　　杰克的吼声寻着城堡楼梯层层上扬,数秒后回应才在枪声造成的耳膜震荡中一起消失。
　　画上的人胸口多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他的眼睛若是没毁去，定是端着温和的皮笑嘲弄而轻蔑地看向大厅里这群满腔怒火却无处发泄的人。
　　除此之外,城堡还是悄悄然，没有因为震耳欲聋的枪声和怒吼产生一丝变化。
　　“别吵了。”所有人中唯一的女性——那个叫做苏檬的女孩皱着眉低声喝道，“吵得最凶的死得最快，不懂吗？”
　　这女孩一头利落的短发，反手握着的匕首也是银制的，与罗飞飞交给祁羽的那把相仿,她没理会杰克因为这句话而投向她的不善目光,径直朝前走去。
　　画像两边各有楼梯通往左边和右边的二楼，她似乎是觉得大厅里没什么东西好看的,走到画像之下抬头专注地看了会儿，抬脚往右边走：“既然将我们困在这里，肯定需要做些什么，我上楼看看有没有线索。”
　　“诶你别一个人去啊，危险。”邓乔明见她一个女孩子自己就要独立探索，本着团结友爱的精神和另一点私心追上前，“等等，我跟你一起……诶你等等！”
　　“好，那我们走左边。”乔对约翰和杰克说，“半个钟头后下来汇合，如果有什么情况记得……”
　　“那个……”站在最后面的罗飞飞出声，打断了热血激昂预备将城堡翻个底朝天的几人，“我想你们都不必上去了。”
　　几人疑惑地回头看向他，罗飞飞抬手，指了指离门口不远的一个小柜子。
　　柜子上放了一盏正在微弱摇曳的烛台，而烛台下方，赫然压了一张微微卷这边儿的羊皮纸。
　　大家进门后先是被画像吸引住视线，又被突然的关门打乱，竟都没注意到就放在门口不远的东西。
　　所有人回头看过来时，祁羽已经走过去将纸拿起，上下扫了两眼，平声念道：“各位无理的闯入者，晚上好。”
　　一个开头便知道是这城堡的主人给他们留下的信，全部人脸上神色俱是警惕和惊疑。
　　这果然是早早听到消息等着的，连信都提前写好了！
　　祁羽看了大家一眼，似乎对他们的表情很满意，接着抑扬顿挫地继续念：“我知道你们前来的目的，但很遗憾，这是一个不可能成功的妄想。”
　　本就让人火大的话语被祁羽用更让人火大的语气念了出来，杰克当即把猎.枪往背上一背就想冲上来撕信，旁边几人赶紧拦住。
　　“你们对我心存歹念，这本已经不可原谅，但本公爵心地一向善良，可以饶你们一命。”
　　祁羽顿了顿，继续念下去：“既然来了，就别急着离开，让本公爵好好尽尽待客之道。”
　　“七夜。”祁羽轻轻挑了挑眉，“只要你们能在我的城堡中活过七夜，我自然会放你们走。”
　　“这七天里，城堡会给你们需要的一切，你们只需要好吃好喝地活下去而已，很简单吧？”
　　“餐厅在一楼，客房在二楼和三楼，四楼以上是我的私密地盘——如果你们有兴趣，也可以去看看。”
　　“人类，在期限到临之前，请尽情享受城堡吧。”
　　“——令人敬爱的格兰特公爵，留。”
　　祁羽刚念完，手中的羊皮纸就被杰克抽走，大力撕扯两下后丢至脚下。
　　他捻了捻手指慢慢后退一步：“看来，我们要在这座城堡里待上七个晚上了。”
　　“不，我们还有别的选择。”苏檬仰首看向吸血鬼伯爵被划花的画像，眼神冷淡而锋利，“在七天时间里，杀了他。”
　　杰克暴躁地踩了两脚信纸：“杀了他！当然要杀了他！”
　　“可把敌人困在自己家里七天，他到底想做什么？”乔思忖着，面带不安，拇指下意识摩挲自己下巴上冒出头的胡渣，“他到底在哪里？”
　　约翰冷笑一声：“他肯定在这座城堡里，呵，那种喜欢玩弄猎物的东西，怎么会错过猎物精彩的表现？”
　　打着“吸血鬼猎人”名号气势汹汹要山上收拾吸血鬼的人，此刻反倒成了猎物，被主人困在城堡造就的牢笼里。
　　可敌在明他们在暗，还是在敌人家里，似乎只剩下任人摆弄的份。
　　要罗飞飞说，就这么几个人冲进吸血鬼的地盘捉吸血鬼——还是在吸血鬼活跃的夜间出动，这本身就是一件愚蠢到跳楼的行为。
　　只奈何游戏不这么干剧情就没得发展，这下可好，要被瓮中捉鳖了。
　　“你们还记得，信里说了什么吗？”从进门就没说话的黎安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开口了，他盯着地上那团被丢弃的信纸，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着，“信、信里说，‘活过七夜’……”
　　就像是考试前老师用红笔贴心地划出了重点，所有人一下子明白他想说什么。
　　吸血鬼绝对不会好端端招待他们七天。
　　要求是活过七夜，自然就是意味着，会有让他们活不下去的情况发生。
　　地面上，那被揉皱了羊皮纸在众目睽睽下自己舒展开，上面本来的字迹一点点化开，悠悠然被另一行字替代：
　　“餐厅已经为你们准备好晚餐，请移步享用吧。”
　　一行礼貌入微的字散发出凛冽的寒意，黑暗中，似乎有双眼睛正从无法预测的角度默默观察这群闯入狼窝的羔羊，带着嗜血的笑。
　　罗飞飞握着仅有一枚子弹的手.枪，轻飘飘地抬起，指向墙上那副温和笑着的画。
　　“游戏，开始了。”
　　*
　　就如信上所说，餐厅在一楼，从大厅右边的门拐进去就是。
　　大厅还有几扇门通向别的地方，但凡是能通到外面的都纹丝不动，连窗户都像钢筋水泥一样看着脆弱，实则用尽办法也推不开、砸不破。
　　城堡里除了他们之外听不见任何人的动静，可当他们推开餐厅大门时，一股饭菜新鲜出炉的香味扑鼻而来，长桌上竟是摆满了美味佳肴。
　　不仅如此，八张椅子在长桌两边各四把的排列着，每个座位前的餐桌上摆放好雪白的瓷盘和银制的刀叉。
　　正对门的方向、长方形餐桌的另一头有一面弧形的窗，盈盈血月悬在窗檐底下，掺着血色的月光和桌上烛台的暖黄色灯火一道照亮了这间餐厅。
　　餐厅有内门连着厨房，有人小心走进去看了眼，回来后摇摇头：“没人。”
　　这间城堡大概是有魔法，食物什么的都是凭空变出来的。
　　几个玩家不觉得有什么，NPC们只感到无限诡异，看饕餮盛宴的眼神如同看蝇蚁蛆虫。
　　“难得主人盛情招待。”见没人动，祁羽先把罗飞飞按进一个座位，自己紧接着在他旁边坐下，像在自己家一样拿起刀叉，“吃吧，这世上能让吸血鬼伯爵招待的人可不多。”
　　路上吃过兔腿，罗飞飞倒是不饿，祁羽却直接切了块肉送到他盘子里：“罗罗，吃呀。”
　　祁羽好像是真的饿了，也没管其他人的反应，自己先大口大口吃起来。
　　罗飞飞迟疑着叉起面前这块蘸着酱汁的肉送到舌尖，入口还是温热的，肉质软而不烂，酱料咸甜适宜，味道竟然很不错。
　　“好吃。”罗飞飞评价说。
　　杰克似乎想掀桌子，忍了忍才呼着气：“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
　　“我、我也吃点。”见他们吃了没事，黎安咽了咽口水，也在罗飞飞对面坐下。
　　“我们总不可能七天都不吃东西。”苏檬也坐下，将匕首放在左手边桌上，拿起餐刀的时候忽然冷笑，“银制的，吸血鬼不是应该害怕银器吗？”
　　“这种餐刀连捅人都难，那这边食物里还有大蒜呢，吸血鬼不是怕大蒜吗？”祁羽用叉子戳起一片蒜，举在半空好笑是的看着它，“小姐姐，别被电视剧给带跑了，吸血鬼还没那么弱鸡。”
　　苏檬点点头，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祁羽没回答她，而是把叉子上的蒜片丢到盘子里，自言自语似的说：“不过我倒是不吃蒜……”
　　罗飞飞默默道：“我喜欢吃蒜蓉。”
　　祁羽愣了半秒，话音转弯补充：“但是蒜蓉不一样，我也喜欢吃蒜蓉茄子蒜蓉扇贝蒜蓉生蚝。”
　　苏檬的高冷人设一下子没维持得住，翻了个白眼。
　　酒足饭饱，几人将一楼所有房间查看过都没找到什么异常，紧接着，困意一阵胜过一阵地涌了上来。
　　二楼和三楼是客房，但几人上去一看都有点震住了——每一间客房都有总统套房的范。
　　他们八人，客房总共四套，是算好了两人一间。
　　苏檬一个女孩子，理应单独一间，但在敌人的地盘难保夜晚会不会出事，想来想去，她挑了最人畜无害的黎安一起。
　　邓乔明对她的选择有点失望，恹恹地找了约翰一起。
　　而乔则是跟杰克一间，三令五申他猎.枪不许带上床，他可不想半夜被崩掉脑袋。
　　余下最后一间，理所当然留给了是个人都能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的罗飞飞和祁羽。
　　两人并排站在房门口，罗飞飞幽幽叹了口气。


第152章 氪命的第一百五十二天
　　又一次跟祁羽分在同一间屋子睡,除去那次旅行不谈，这在祁羽挑明心意后好像还是第一次。
　　虽说是在游戏里他总不可能对他做什么吧，罗飞飞还是禁不住幽幽叹了口气，心里说不清是乐意还是纠结的情绪糅杂在一起。
　　待走进房间看到那张颇具西方古典风格的双人大床时，那情绪顿时糅杂得更加彻底。
　　罗飞飞满心复杂地揉了揉眉心。
　　这游戏真是太不贴心了，要是孤男寡女的玩家可怎么办？这年头孤男寡男也不行啊！
　　罗飞飞往后退了两步，手往后扶在门框边上：“我看我还是去别的地方……”
　　“你想去哪？”祁羽反身将他往里轻轻一拉，即刻像怕人跑了似的关上门,“大家都分好房间了，哪里还有你的位置？”
　　“苏檬一个女孩子,跟黎安一起,我不放心。”罗飞飞满脸义正辞严地说。
　　祁羽泼皮无赖一样不由分说地抵住门：“那你就要去插一脚？你就放心让我一个人住？不怕我半夜被那什么公爵叼走吃了？”
　　罗飞飞心道吃谁也不敢吃你呀,祁羽又说：“况且你担心他们俩干什么，苏檬和黎安那两个……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这倒是个实话。
　　罗飞飞也就随口说说，不可能真跑到哪间房里去跟他们挤,认命地朝祁羽挥挥手：“别在那挡着，我不走。”
　　祁羽获得阶段性胜利，志得意满地笑了笑。
　　如吸血鬼公爵在信中提到的，这里共有四间客房，城堡的二楼和三楼各两间，分别都要从左右的楼梯上去。
　　同层楼的两间客房之间也没有直接连通的走廊,要一直走到这层楼的尽头才能拐过去,摆明了就是要将他们分散开，一旦出了什么事无法相互支应。
　　血色的月光透过明净的窗户铺洒在床边,这城堡好像从每扇窗户看出去都能看见这轮血红的月亮，罗飞飞都快怀疑是玻璃上发光的画了。
　　他此刻只脱了鞋合衣斜靠在床上，瞥了眼任务栏，对这次的游戏还没什么头绪。
　　按那个吸血伯爵的意思，他们要在这个城堡里等过七个晚上，只要能活过，就放人。
　　这必定是非常凶险的七夜，而他们的任务是消灭吸血鬼，这游戏最终是不能善了，必须有个你死我活。
　　可是……这是人家城堡，他要去哪里找那个藏头不露尾的吸血伯爵呢？
　　罗飞飞想东西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受到游戏角色情绪的影响，眉头紧紧揪着，在眉心拧出深深的缝，一手握着胸口的吊坠，轻轻摩挲。
　　“这是什么？”祁羽看见他把玩的东西，从床另一边挪过来，一条胳膊自然地绕过罗飞飞后脖子，让本就靠在床头的罗飞飞靠在自己胳膊上，另一手举着放在床头的烛台来照明。
　　罗飞飞怕他烛台一不小心掉在被子上烧起来，只不满地睨了他一眼，也没挣扎，按下吊坠上的按钮给他看里面保存的相片。
　　夜色中，暖黄的火光让相片里的笑容变得无限温暖、缱绻。
　　祁羽盯着小小一张相片看了好一会儿，光源随着他的手动了动：“你这张拍得不错……但这个女人是谁？”
　　罗飞飞“啪”的一声合上吊坠，垂着眼说：“我的‘爱人’。”
　　他的神情被刘海和睫毛的阴影挡住，看上去竟像是真有些难受。
　　祁羽举着烛台，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下一刻，他把烛台放回床头，咳了声：“那个，虽然看你感念亡夫的诚意我很欣慰，但是为夫还没死呢……”
　　罗飞飞本来是坏心思的想借机会醋一下祁羽，谁知道对方对这种小把戏完全不放在心上，反而被用来逞口舌之快又调戏了把。
　　他坐直身体，掀开被子，抬脚，一脚把人踹回到他那半边，划清界限。
　　*
　　因为不知道夜里会不会发生什么，罗飞飞本来是没打算睡的，困了的时候硬拉着祁羽聊天，聊到后面下句接不上上句，眼皮子都快耷拉到被单上。
　　最后祁羽看不下去了，硬把他按进被子：“你放心睡吧，我看着呢。”
　　罗飞飞最后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朦胧的人，嘀咕：“你怎么……都不困的……”
　　祁羽好像笑着说了什么，但他眼皮一沉，什么也没听见，恍惚中只觉得额头有一点软润的触感，大约，是个晚安吻。
　　翌日清晨。
　　罗飞飞先醒过来，睁开眼却看见视野里还是暗蒙蒙的一片，连呼吸都不太畅快。
　　愣怔两秒，罗飞飞的视线终于勉强聚焦，从头顶平稳的呼吸和压在身上的胳膊能判断出，他的脑袋正埋在祁羽怀里，而对方就着这样的姿势睡得还很安稳。
　　他也不能说别人，自己还不是也睡到现在才醒，也不知道这样的姿势是维持了多久。
　　回过神的第一反应，是用力将人推开。
　　奈何胳膊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姿势有点酥酥麻麻，使不上劲，罗飞飞只能费力地先把脑袋抬起来，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这样的姿势刚好对上祁羽安稳的睡颜。
　　他也还穿着睡前的衣服，连外套都没脱，包括手上都带着有点磨破皮的皮质手套，睡觉的时候头发散着，微卷的头发有些凌乱的落在枕头上，还有那么非常不乖巧的一缕好巧不巧的被他叼在嘴角，本该是睡着也挺帅气的一张脸，愣生生弄出了笑点。
　　罗飞飞的嘴角不经意间扬了起来，把自己从对方胳膊下解放出来后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把那一缕发丝从他嘴唇间拨开。
　　他这么躺着，闭上眼，看上去倒是个很好招惹的样子。
　　罗飞飞想着，又看了祁羽两眼，窗外没有太阳，但稀薄的晨光落在身上，显得他颈部往上露在外面的皮肤白得透亮。
　　他以前怎么都没发现，祁羽是这么白的呢？
　　可能是光线的原因吧……罗飞飞想。
　　罗飞飞一手撑着身侧，一手探出去，像是想趁祁羽睡着偷偷掐一把他的脸颊做报复。
　　手还没碰到那看上去触感不错的皮肤，祁羽忽而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慵懒的闷笑，眼皮一抬，望向罗飞飞的目光中满是狐狸的狡黠。
　　罗飞飞没来得及收回手，祁羽戴着黑色手套的那只手蓦的攀上他的胳膊，紧紧握住。
　　随着被褥翻动的声音，祁羽一个利落的翻身将罗飞飞压在软绵的床上，自己则跨坐在对方腰上，威胁似的扬着下巴。
　　“你下去。”罗飞飞感受到威胁，抬手去推他。
　　祁羽双腿夹紧钳制住他的腰胯，又按住罗飞飞的胳膊，慢慢俯下身，晨起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罗罗，你不得了啊，刚刚趁我睡着是想干什么？”
　　“你装睡！”罗飞飞指控，“还有，谁允许你抱着我睡觉的？”
　　祁羽一挑眉：“我抱着你睡觉？也不知道是谁昨天夜里拼命往我怀里钻，扒都扒不开。”
　　他说的话，罗飞飞一个字也不信，反正昨天他睡着了还不是任他信口胡诌，他可不是崔子源那个小傻子人家说什么他都信。
　　看见罗飞飞充满怀疑的眼神，祁羽索性耍赖耍流氓：“好吧，我抱着你睡觉怎么了？我现在还骑在你身上呢，我还要……”
　　罗飞飞冷傲地哼了一声打断他：“那我今晚跟苏檬换个房间吧。”
　　祁羽没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两秒后不甘心地从罗飞飞身上下来：“好吧，你赢了。”
　　昨夜分开前，所有人商量好早晨起床后餐厅集合，小打小闹结束，罗飞飞和祁羽一前一后走下楼。
　　他们住在二楼，在楼梯拐角，刚好遇见三楼下来的苏檬和黎安。
　　两边人打过招呼，苏檬和黎安看上去精神都不错，也没有任何异状，祁羽见状看了眼罗飞飞：我说他们不用你担心吧？
　　罗飞飞朝那边两人和善地微笑，无视掉祁羽的眼神，转头专注地往楼梯走下去。
　　白天的城堡大厅因为光线不够，加上外面天空是淡淡的灰色，并没有显得亮堂多少。
　　餐厅的门已经被打开了，刚下楼梯就能闻到面包被烤得焦酥散发出的香味，还掺杂有不知火腿还是什么肉类的味道。
　　黎安咽了下口水，小声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啊，我总觉得吸血鬼把我们好吃好喝的养在这，就像我们喂肥牲口等着宰一样……”
　　喂肥了，好吃肉，可不就是这么回事。
　　“那像你这么瘦的可以先不用担心啦。”苏檬干笑了声。
　　黎安也干笑了声，没再说话。
　　邓乔明和约翰已经坐在餐桌旁，若说昨天那顿还有点谨慎，现在已经笃定了食物没毒，先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他们进门时邓乔明正塞了一大口热狗，看见苏檬进来，他忙想赶紧咽下结果卡在食管里，憋红了脸猛捶胸。
　　苏檬压根没理会他，刀不离手边地将匕首往自己手边一放，拿起刀叉问约翰：“另外两个还没来？”
　　“没呢。”约翰回答，“可能还在睡觉吧，再等等。”
　　几人也没管，经过一夜肚子都饿了，坐在各自的位置旁拿起刀叉。
　　“来，罗罗。”祁羽将一盘煎得外焦里流黄的煎蛋递到罗飞飞面前，“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熟度的。”
　　“谢谢。”礼尚往来，罗飞飞将手上刚抹完黄油的面包递给祁羽。
　　另外四人默不作声地吃着东西，表情难免有点怪异。
　　黎安忍了忍，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我能问个问题吗，你们两位……”
　　“不是。”
　　“是的。”
　　那边话还没问出口，截然相反的回答从两位当事人口中蹦出来。
　　几人顿时心下了然，决定看破不说破。
　　罗飞飞没管他们，自从遇到祁羽，特别是从祁羽石破天惊地表白心意过后，他已经渐渐习惯了周围人这种意味深长的探究目光。
　　他将那颗煎蛋放到一片面包上，用刀将煎蛋尚未凝固的蛋黄切开，看着浓厚的蛋黄慢慢流出，将底下的面包也染上澄黄的颜色。
　　罗飞飞再从盘中叉过来一块煎火腿和两片生菜叶子，抹上一点番茄酱做调味，再拿过一片面包将这些夹住，做成简单的三明治。
　　他将方块三明治切成四个小正方体，用叉子叉起其中一块，旁边再配上一杯热牛奶，准备享用粗略制作的成果。
　　这时，门口终于出现了第七个人的身影，但也只有他一人。
　　乔本是不急不缓地走到门口，他抬手跟大家打招呼，目光扫过所有人，忽然神色一变，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
　　“怎么了？”约翰问，紧接着也意识到什么，霍然站起身，“怎么就你一个，杰克呢？”
　　“杰克不在房间里，我以为他先下来了……”乔解释说，“怎么、他没来过吗？”
　　罗飞飞刚将四分之一个三明治塞进口中，一边咀嚼一边听着他们对话。
　　温馨怡然的假象在溢满食物香气的餐厅里，微妙地产生了裂痕。


第153章 氪命的第一百五十三天
　　除了罗飞飞,所有人渐次停下手中吃饭的刀叉，看向门口变了脸色的乔，又扭头互相交换眼神，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不知情。
　　一大早就有人不知所踪的消息，打破了晨光和浓郁的早饭香气造成的温馨假象。
　　“昨天他有好好待在房间里吗？”有人问乔，的确，杰克昨天给人的感觉就是要当场掘地三尺把吸血鬼给抓出来处刑。
　　“有啊……昨天进房间后他还挺平静的，没多久就躺下睡了。”乔回忆着说,“除非他半夜起来……那我就不知道了。”
　　“还不一定是失踪了呢，大家别急。”约翰说着,从餐桌旁站起身,往门外走过去,“你们没吃完的先吃着，我去找找看，杰克性格那么急躁,说不定是等不及自己先去城堡别的地方搜索了。”
　　“那我也去。”邓乔明说着也站起身，他跟约翰早就先其他人吃完了饭，坐着也是坐着。
　　路过乔身边，约翰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宽心：“先去吃点东西吧。”
　　“都这样了哪里还吃得下。”乔转身跟他一道往外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跟你们一起去找。”
　　他们一走,餐厅里只剩下罗飞飞他们这后一步到餐厅的四人,对比火烧眉毛的几人显得到现在还在吃东西的罗飞飞相当没心没肺。
　　祁羽见罗飞飞的杯子空了，不慌不忙地给他又倒了杯牛奶,后者接过来就着剩下最后一块三明治吃了，动作也还维持着那个悠闲的调调，就如刚刚说到杰克失踪时也没放慢吃饭的速度一样。
　　“你们倒是一点也不着急。”餐桌对面，苏檬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抹了把嘴，“我也去看看了。”
　　“唔……%！*@&*！@#我也！”黎安东西吃了一半，见苏檬要走，表示并不想跟这对夫夫独处一室，忙拉开椅子跟上。
　　罗飞飞也终于吃完最后一口东西，咕嘟咕嘟喝完剩下的半杯牛奶：“一夜过去要死早该死透了，不吃饱怎么干活……走吧。”
　　祁羽拿起桌上的餐巾掖了掖罗飞飞的嘴角，在对方有些错愕的目光中满是笑意：“你长牛奶胡子了。”
　　“……”罗飞飞接过餐巾，把嘴巴周围全部囫囵擦了一遍。
　　祁羽一手托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我们罗罗真可爱。”
　　“……”罗飞飞没接得上话，老脸一红。
　　也幸亏是大家都走了，不然还真觉得有点羞耻。
　　*
　　罗飞飞和祁羽也并没有比其他人晚出来多久，他们走出餐厅时，先前的五个人刚分工找完一楼二楼所有的房间，在楼梯口汇合，摇摇头表示都没找到。
　　“继续分头找吧。”乔说，“我跟约翰还有邓找三楼，剩下的人去四楼以上，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人对分工表示不同意，所有人一拍即合，纷纷往各自被安排的地方快速走去。
　　“昨天那个信上说了……四楼以上是……是什么他的私密地盘，”黎安跟罗飞飞他们四人循着楼梯往上走，他扶着扶手朝拐角往上看了看，“都说私密了，我们这样上去，会不会不好啊？”
　　“那你在这留着吧。”苏檬目不斜视地哼了一声，对黎安的左怕右怕表示了一丝鄙视，“你看看你循规蹈矩，敬爱的公爵大人会不会因此放过你？”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黎安愣神的功夫，苏檬已经越过他走到最前面，他两步追上去，“我是说我们要小心一点，应该让那两个NPC先来探路……”
　　说到这儿，他忽然皱了皱眉：“说起来，昨天那张羊皮纸后来去哪儿了？”
　　几人都表示不知道，昨天并没有人将它收起来，罗飞飞记得晚上他们从餐厅出来时，没有在大厅看见掉在地上的那张羊皮纸。
　　念叨疑惑着，四人还是乖乖踏在了城堡四楼的地板上。
　　一到四楼，给人直观的感受便是光线比下面更暗了许多，应该是窗户更少的原因，而且大多都半拉着窗帘，的确像是吸血鬼的私密地盘。
　　城堡的构造底宽上窄，一层比一层更小些，也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到四楼跟下面一比就显得有些逼仄了。
　　四人走在四楼的走廊里，脚步声清晰可闻，罗飞飞随手不费力地推开离楼梯最近的一间屋子。
　　是个像书房一样的房间，祁羽扫了一眼啧啧道：“吸血鬼还要看书？”
　　罗飞飞笑着说：“人家怎么说也是个公爵。”
　　几人走进去，见书桌上摊开一本看不懂文字的书，罗飞飞好奇地想将书拿起来看个仔细，刚走到书桌边，目光却被左边抽屉里露出一角的纸张吸引住。
　　这纸的质地，跟昨天公爵留下的信是一样的。
　　罗飞飞拉开抽屉，古老的转轴发出刺耳的“嗞啦”一声。
　　一张泛黄的羊皮纸躺在放满外文书籍的抽屉里，偌大的纸上用黑色墨水居中写了一行字：
　　“找不到同伴了吗？”
　　短短的一行字，透过羊皮纸，让看见的几人都感受到了一丝充满恶意的戏谑。
　　罗飞飞拿起羊皮纸，隐约觉得这跟昨晚那一张是同一张纸，毕竟，昨天他们也是亲眼见过那张纸自己变换上面文字的。
　　这纸是什么东西，传信筒吗？哪里有需要就在哪里出现吗？
　　果不其然，那行字再次肉眼可见的洇开去，慢慢变出新的一行：“去城堡顶层看看吧。”
　　“真渗人……他是在哪里看着我们吗？”黎安脸颊肌肉蓦的一抽，问。
　　罗飞飞眉头一跳：“不知道，只能先去看看了。”
　　说完，他便拿起纸，走出房门。
　　四楼除了书房还有好几扇门，但五楼似乎只有一间房了，几人遵照信纸没停留，直接越过一扇扇紧闭的房门往更上的楼梯走过去。
　　楼梯盘旋而上，直通到城堡最高点——四面镂空的城堡塔尖。
　　清爽的晨风忽然迎面袭来，将在城堡里闷了一夜的的郁躁吹散掉不少，即使是灰蒙蒙的天空也格外可亲。
　　罗飞飞眼前一亮，这里竟然能通往外界？
　　祁羽跟罗飞飞想到了同一处，俯身往下看，估量了会儿小声嘀咕：“嘁，好像下不去。”
　　昨夜从下面看上来，城堡外墙爬满藤蔓又有些年久失修的粗糙，但这会儿从上往下却是无比光滑，看上去无处下脚，除非想轻身，否则别想从这里似乎是唯一出路的地方爬出去。
　　既然游戏要将你困住，必然是困死了没有出路。
　　“呼……”黎安双手扶在边缘舒了口气，高耸的塔尖让人产生即将坠落的错觉，从这边俯瞰下去，花园里红红白白的玫瑰花都变成芝麻小的点点，混在一处看不清了。
　　城堡位于山顶，再往远一点的地方眺望，能看见晨曦中冒出袅袅炊烟的山脚小镇，说不定就是他们出发的地方。
　　他们本以为顶层推门而入，会看见杰克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或是别的需要打马赛克的画面，而没料到会是如此神清气爽。
　　“所以……杰克呢？”黎安回过头，奇怪地问。
　　人不在塔尖，但是纸上又让他们来这里，如果这张纸上的东西不是在耍他们，只能说明……
　　罗飞飞再次趴在边缘，做思考状往下面城堡外墙和花园看过去。
　　嗯，城堡外墙并没有什么挂在那里风干的尸体，一切都很和谐，花园也依旧是打理整齐。
　　罗飞飞刚想换个位置，只听背后苏檬抽了口气，沉声说：“我找到了。”
　　“哪儿？”黎安闻声凑过去看，随即他的背影僵了一秒，也哆嗦着抽了口气。
　　苏檬那个方向，也就是正对城堡大门的位置，杰克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扭曲在玫瑰花丛里。
　　其实这么高的地方，要从那仅露在外面的头和手判断出是杰克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旁边的那不离身的猎.枪却很好地昭示了身份。
　　他大半个身体都被玫瑰丛淹没，向上抬起的一只手和落在旁边的猎.枪都被玫瑰的枝茎紧紧缠住，他这副拼命伸长脖子和胳膊、对天空伸出手求救的模样，竟像是被玫瑰花丛活生生拖进去埋了似的。
　　如果他们没记错，那片玫瑰花丛正是杰克昨晚路过时揪过花的那片，当时雪白的花瓣吸了血洇成红色就已经让人觉得够邪气，现在看来，果真不愧是吸血鬼公爵栽种出的玫瑰。
　　那片本该是红白玫瑰交错生长的玫瑰园子，而此刻杰克周围数米内的玫瑰都吸足了他的血，红得娇艳欲滴，又刺眼灼目。
　　这顶层的塔尖，的确是城堡内部唯一能看见那片玫瑰花丛的地方。
　　离得太远，他们并看不清杰克的表情，但从隐约的五官可见绝不会是什么祥和的面容。
　　“我昨天说什么了？”数秒后，苏檬对着花园叹了口气，“‘吵得最凶的死得最快’。”
　　也不知公爵大人是不是也嫌他太吵了还破坏公物，才让他第一个去领了便当。
　　此刻，罗飞飞手中的羊皮纸再次悄然起了变化。
　　“第一夜。”
　　“死者：杰克。”
　　“生存者：乔，约翰，罗飞飞，祁羽，邓乔明，苏檬，黎安。”
　　“剩余六夜，请再接再厉哟~”
　　最后一句很有让人把他从信纸上揪出来，再摁在地上狠狠揍一顿的冲动。
　　几人看看下面死状诡异的杰克，再看看这张羊皮纸，黎安问：“这什么意思……每晚都要死一个人吗，他当玩狼人杀呢……”
　　“八个人，七夜，一夜死一个正好剩一个，看谁是最后的欧皇咯。”罗飞飞晃晃手中的纸，故作轻松地说。
　　黎安尬笑两声，表示这情形一点都笑不出来，比较想哭。


第154章 氪命的第一百五十四天
　　其余几人搜寻完下面几层后也爬上顶层,顺着罗飞飞他们的视线指引，都看见了玫瑰丛中杰克狰狞的死相。
　　这结果既令人震惊又在意料之中，适当的缄默过后，不知是谁先提议的，几人回到一楼餐厅，围桌坐下讨论。
　　餐桌上的食物和餐盘已经全部收拾干净，洁白的桌布干净整洁，餐桌中央放置着几盏未点亮的烛台,还有几株娇艳的玫瑰插在花瓶中做装饰。
　　刚看到玫瑰花园里那样的犯罪现场，此刻桌上这几株玫瑰在众人眼里都像要滴出血来,红得不大寻常。
　　“第一夜死者,杰克。”罗飞飞将那张羊皮纸举起,让所有人都能看见，声音平淡没什么感情基调地说，“看起来每一夜至少会出现一名死者,理想状态下我们最后能有一人存活。嗯……不知道会是谁这么幸运呢。”
　　所有人对这个“理想状态”不置可否，邓乔明小声嘀咕：“理想状态不是我们今晚就把吸血鬼揪出来弄死吗……”
　　罗飞飞把羊皮纸放在桌上，双手交合抵着下巴，问：“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不想法的……”乔脸上没什么血色，瞥了眼窗户外葱葱郁郁的花园，“我就想知道,杰克的死状为什么那么……奇怪,而且为什么是在外面？”
　　这个问题除了吸血鬼本鬼，怕是没其他人能回答他。
　　“可能是沤肥吧。”祁羽屈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坏笑着说，“你们也看见了，那周围的花儿开得多红。”
　　“………………”
　　所有人保持沉默，对罗飞飞和祁羽这种情况下不相伯仲的恶趣味有了新的认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那个，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黎安举起手，“大家昨晚，都有不在场证明吗？”
　　所有人心里不是没有往这方面猜过，但这样直接了当地内部怀疑，还是让几个人都不自在地愣怔了下。
　　“你们别误会，我只是觉得，这有点像狼人杀。”黎安有些局促地解释着，“你们看，一晚杀一个人，看起来白天好像不会出事。如果是狼人杀的话，那么‘狼人’……在这里应该是吸血鬼，可能就在我们中间呢？”
　　黎安的声音越说越小，这话一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约翰先开口说：“这……昨晚大家都睡了，谁也不知道睡着后对方有没有出过门，你看就连乔都没发现杰克半夜不见了不是吗？”
　　“啊……也是。”黎安点点头，锁着眉头凝视自己眼前的桌布。
　　“昨晚要说最有杀人可能性的，”苏檬把玩着手边的银刀，头也没抬，“就是跟杰克同屋的乔了吧？”
　　突然被矛头对准了，乔不知是气的还是恼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半晌一捶桌子：“空口白话，你说什么？”
　　苏檬不疾不徐地瞥了他一眼：“我只是说了个可能性，你又急什么？”
　　怀疑的种子在人与人之间种下，很快就会生根发芽，将名为信任的泥土冲出无数掉裂痕。
　　餐厅本就因为死亡而沉闷的气氛更是僵硬了许多，一时间众人各怀心思，鸦雀无声。
　　没有根据地互相怀疑，总不是个办法。
　　“我看我们今晚都别睡了。”约翰提出建议，“尽量撑着，要不今晚也都别回房，就聚在餐厅里。不管敌人是其他人还是内鬼，这么多人看，他还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
　　“我同意。”邓乔明赞成道，“而如果今夜这样什么都没发生，就证明敌人就在我们之中。”
　　这似乎没有不同意的理由，所有人依次点头。
　　“这样，到晚上还有很久，我们……”
　　邓乔明本来想说，到晚上还有很久，反正白天是安全的，大家可以先去城堡其他地方探查看看能不能有新的线索，可话没说完，他盯着面前的烛台忽而愣住。
　　只见餐桌上所有上一刻还空荡荡的蜡烛忽的窜起火苗，那“噗”的一响让所有人都抬起头，面露讶然。
　　紧接着，透过餐厅尽头的弧形玻璃窗可以看见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了，顷刻间斗转星移，一轮滚圆的血月冉冉升起，停挂在窗檐之下。
　　“……WTF？！”邓乔明忍不住低声惊道。
　　刚吃过早饭，你就告诉我晚上到了？？？
　　所有人都被血月吸引住了目光，再低下头，面前餐桌上已经凭空出现七份餐具和晚餐，烤肉还在滋滋冒着油，新鲜出炉的。
　　罗飞飞下意识拿起叉子，觉得有点玄幻。
　　更玄幻的是，几人同时感觉到明明刚吃过早饭没多久的胃已经在咕咕叫了，桌上的晚餐对他们而言有着无比强大的吸引力。
　　“果然是喂肥了好宰吧……”邓乔明一边咬着牙，一边摸着肚子不争气地拿起刀叉说。
　　“这游戏也太省时了。”罗飞飞慢条斯理地切下一片肉到自己盘子里，“白天不重要，所以我们直接跳过？啧。”
　　“真待七天七夜会被玩家投诉吧。”祁羽笑了声。
　　约翰和乔看上去没什么胃口，刀叉都没动，满脸愁容地看着另五个见食物就吃的人，脸上明明白白写了三个字：心真大。
　　罗飞飞看了眼他们的表情，心想如果你们知道这只是个游戏，你们心也会大的。
　　晚餐和前两顿一样丰盛可口，所有人吃完后，那些东西再次如出现时一样凭空消失了，连刚刚不小心撒上汤汁的桌布都焕然若新。
　　苏檬发表评价：“其他都好说，我想要一个这样的家政小能手。”
　　接下来的时间就像他们之前说好的一样，所有人守在晚饭余香还未散尽的餐厅里，沐浴着血色的月光，一点一点挨着时间过去。
　　窗户上莹亮的血月像幅会发光的画一样，不管过去多久都一动不动，永远是那个高度满当当地照进来，最靠近窗户的罗飞飞和黎安两人脸上都映上了血色。
　　有人开始打哈欠，睡意是会传染的，餐桌旁的所有人一个接一个泪汪汪地打起了哈欠，此起彼伏。
　　邓乔明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不行好困……我们来聊点什么吧。”
　　聊天是最好的打岔方式，罗飞飞已经趴在桌上眯起了眼，就听见旁边祁羽说：“好啊，聊什么？”
　　罗飞飞懒洋洋地随口接道：“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邓乔明撑着下巴的手滑了下：“这什么琼瑶剧台词……”
　　紧接着，他勉强想了个也没什么营养的聊天内容：“我们来讲冷笑话吧？”
　　罗飞飞趴在桌子上缩了缩，心想他是嫌吸血鬼古堡的夜色还不够冷吗。
　　邓乔明没管其他人的回应，自己绞尽脑汁想了一个：“咳，一只黑猫把一只白猫从河里救起来了，你猜白猫对黑猫说什么？”
　　没人回应他，他自顾自揭秘：“它说：‘喵~’噗哈哈哈哈哈哈……”
　　寂静的餐厅里，只回荡着他一人控制不住的笑声，罗飞飞忍不住抬头用关爱傻子的眼神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我现在算知道你为什么追不上苏檬了……”
　　笑声戛然而止，邓乔明和苏檬同时瞪圆眼睛看着罗飞飞。
　　罗飞飞不为所动，下一刻，苏檬的眼神猛地转向邓乔明。
　　“我、我不是、我没有……”邓乔明慌忙解释。
　　苏檬只看了邓乔明一眼就又目光如炬地回盯着罗飞飞，声音都高了几度：“怎么又跟我扯上关系了？！”
　　“咦？咦？咦？！”黎安的目光在几人之间徘徊，忽然想到自己昨晚跟苏檬一间屋子的事，夺妻之仇不共戴天，他忙对邓乔明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下次让你跟她一起！”
　　“黎安你别跟着凑热闹！”苏檬一把将他按下去，有点无力。
　　比起冷笑话，这种八卦倒是真一下子将所有昏昏欲睡的人点燃了，一时间再清醒不过。
　　罗飞飞还是兴致缺缺地打着哈欠，一歪头，见祁羽似笑非笑地靠在椅子上看着自己，随口问道：“怎么了？”
　　“唔……我在想……”
　　祁羽的目光柔和沉静，落在罗飞飞脸上，勾了勾唇：“我们罗罗看别人的事这么清楚，什么时候才能承认自己的呢？”
　　罗飞飞从臂弯里抬起头，背着月光让他的表情不太明晰。
　　他微张着唇，喉结轻轻一动，良久，似乎有什么话在下一刻要吐露出来。
　　“砰——”
　　随着餐厅门从外面被大力轰然打开的声音，所有人猝然一惊，紧随着潮水般的“吱吱”鸣叫声侵袭了所有人的耳膜。
　　不知从哪儿来的蝙蝠铺天盖地吱哇乱叫着朝餐厅里涌进来，每一只都睁着血红的小眼睛，煽动翅膀露出獠牙凶相毕露，尖利的小爪子朝在座每个人头上脸上乱抓。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头脸，一片混乱中罗飞飞感觉有件外套落在自己身上，在夜色中微冷，又带着熟悉的气息。
　　蝙蝠犹如蝗虫过境般乌压压地扫过餐厅，过程持续了大约二十秒，又井然有序地退离。
　　所有人抱着头，有人已经钻到桌子底下，论狼狈谁都不比谁好上几分。
　　餐厅的门犹自微微晃着，罗飞飞把外套还给祁羽，觉得耳膜被刚才蝙蝠潮来袭的鸣叫声吵得到现在还嘤嘤作响。
　　所有人重新坐好，有人低声骂着，不知是谁突然问了声：“……乔呢？”
　　余下人蓦然抬头。
　　果然，最靠近门的两个位置都空着，其中一个是今早发现死亡的杰克，而另一个他的室友乔，也只余下孤零零的一张椅子。


第155章 氪命的第一百五十五天
　　“不、不是,这……”邓乔明手指着门口，因为惊讶没控制住表情，脸部肌肉带动刚被蝙蝠抓出的新鲜抓痕疼得倒吸了口气。
　　他顿了下才接着问：“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这么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把人抓走了？”
　　“不然呢，还要鸣笛示警吗？”祁羽穿好外套，一把薅下皮筋，把被抓乱的头发用手抓了两下重新扎成小揪，同时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问，“刚刚有没有谁看到什么？”
　　黎安在对面揉着脸小声说：“我都钻到桌子底下去了能看见什么啊……”
　　“还废什么话。”苏檬看这群人磨磨唧唧的,什么时候了还顾着整理仪容,反手抄起刀顶着一头被抓成鸟窝的短发往外走,“现在去找说不定还没死透。”
　　“哦，对对对！”约翰被这么一点才回过神，忙也推开椅子跟着往外跑。
　　见苏檬冲在前头跑出去,邓乔明也顾不得伤口疼了，跟在后面喊：“诶苏檬！你等等……你发型乱了！”
　　已经跑出门外的苏檬头也没回地怼道：“你自己慢慢梳头吧！”
　　“你这样是追不上女孩子的。”罗飞飞看着邓乔明，认真地说。
　　“嘘，知道就好，别说出来伤人家心。”祁羽哂笑着拉起他往外走，“走,我们也去看看。”
　　身后的邓乔明发出几声没有意义的音节,可能是想徒劳地辩解点什么来挽尊。
　　而还没等罗飞飞和祁羽踏出餐厅的门，门外城堡大厅忽而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
　　“吊、吊灯掉下来了吗？”黎安不知道脑补出什么侦探悬疑恐怖片的杀人现场。
　　事实上这个并没有电气的时代根本没有吊灯,巨响发生后世界空寂了两秒，紧随着，约翰悲愤的吼声被城堡的内壁无限放大，穿透穹顶。
　　罗飞飞两步跨进大厅。
　　一个人形的东西面朝上瘫在大厅中央，从衣着来看分明是前两分钟消失的乔。
　　可仅仅是一会儿工夫，这人已经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是个“人”了，像被吸食净全身的精血，干瘪枯萎地套在这身衣服里。
　　好好的人，转眼间就变成一具干尸躺在那儿，死不瞑目的模样让人不忍多看。
　　“怎么回事？”罗飞飞问苏檬。
　　苏檬脸色也不大好看，人刚刚几乎是贴着她鼻尖掉下来的，再多走一步都可能被当场砸死，她看了眼大厅七八米高的顶端：“刚刚没有注意头顶，人就突然掉了下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不知道，那其他人更是没有看见了。
　　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地上却一滴血都没溅，可见是掉下之前就被那群吸血蝙蝠把什么都吸干了，他们几乎能想象出被蝙蝠覆满全身、感受一对对獠牙刺进体内时生命流逝的绝望。
　　那么多吸血蝙蝠，死亡可能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吸血鬼公爵用行动向所有人挑衅：看，就算你们全聚在一起不过是无谓的挣扎，要你们的命也只是我手到擒来的事情。
　　约翰无济于事地对着空气发泄着喊了几声，将外套脱下盖在乔的尸体上。
　　游戏里死亡的尸体不会消失，也并没有人想去移动这个尸体，看样子，他们要与它同处待过余下的几个夜晚了。
　　“那今晚的，是不是结束了？”
　　虽然这时候问这种问题似乎不太好，黎安还是忍不住小声问：“我们现在安全了？”
　　没有人能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半晌，祁羽才低声说了句：“谁知道呢。”
　　余下的人回到餐厅里，对坐静默着，出事前因为那点八卦好不容易暖和起来的气氛荡然无存。
　　“不行……”约翰盯着面前那一块桌布发愣，忽的用拳头捶了下桌子，“不行，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杰克和乔不能白死……我去找他，我现在就去把那个怪物找出来！”
　　“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苏檬蹙着眉尖，语气显得不大耐烦。
　　“就是啊，而且你要去哪里把他找出来？”邓乔明附和道，“这里可是人家的地盘。”
　　他们说话的时候，约翰死沉的目光扫过他们的脸，最后收回视线，自言自语似的喃喃着：“……他肯定就在这个城堡里。”
　　“对，他肯定就在这个城堡里！”约翰语气坚定地又重复一遍，眼底闪过晦暗，“在上面，总有些地方我们没进去过的，他肯定在里面！”
　　说着，他猛地推开椅子冲出餐厅。
　　“诶……”邓乔明离他最近，伸手都没拉得住，悻悻然收回手，“他是不是疯了？”
　　本就是为报仇而来，又亲眼见到两个同伴凄惨的死状，这种反应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们随他去吧。”黎安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大概是困得不行，“反正就是个NPC……正好还能看看，这游戏是不是一晚只死一个。”
　　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热血上头的NPC去冒险，都默认了黎安的说法。
　　约翰急促奔上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大家听见他似乎在二楼撞开几扇门，紧接着又跑去了三楼，再往上的动静就隔绝在层层楼板之间，听不清了。
　　游戏的白天一闪而过，夜晚却不知是不是错觉，格外漫长。
　　窗外的月亮永远悬在那一个高度，根本无从判断要命的黑夜何时才是终结，无尽的等待中，所有人都强打着精神却忍不住脑袋频频下垂，像上课拼命撑着不睡着的学生。
　　“我想起个事儿……”邓乔明揉着眼睛，同时含糊地说，“我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上课困得不行打瞌睡，但我又想听课，于是……”
　　说到这儿，因为困倦，他有些傻气笑了下：“于是我就抬着头睡着了……嘿，当时就被老师拎了起来还说我嚣张，我冤啊我，要不是想听课我至于把脸怼着黑板睡觉吗……”
　　大家都很困，没人有精神回应他这个不知道算不算笑话的故事。
　　在这关里好像特别容易困，放在平时，这群网瘾青少年通完宵还能撸起袖子打架。
　　“困了就睡一会儿吧。”祁羽戳了戳趴在桌子上的罗飞飞，“我们可以轮流睡。”
　　“唔……”罗飞飞被他戳得有点痒，半眯起的眼睛又睁了开，“我没事，我不困。”
　　邓乔明致力于让所有人保持清醒，敲了敲桌子：“我看我们还是来聊聊天吧。”
　　没期待有人回应，他继续说：“这回不讲冷笑话了，大家聊聊，为什么来参加这个游戏的内测？”
　　这其实是个没什么营养的问题，抓住十个玩家其中八个的回答都会大同小异。
　　邓乔明起头说：“我先说吧，我参加这个游戏是因为一个人。”
　　还是那个定律，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八卦更能让人振奋精神。
　　这第一个回答就属于十个玩家中除去那八个的另两个范畴，罗飞飞侧脸趴在桌上的姿势改为下巴搁在胳膊上，抬头看向邓乔明。
　　“咳，那个人呢，她参加了这个游戏，所以我也来参加了。”
　　邓乔明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就跟抽筋了一样不停地往苏檬那儿瞟，心思昭然若揭。
　　“然后呢？”等了半天没下文，罗飞飞忍不住问了一句。
　　“啊？没有然后啊？”邓乔明无辜地说。
　　“……就算你不说，我们也都知道是谁。”罗飞飞兴致缺缺地又换回侧趴的姿势，“对吧苏檬。”
　　苏檬突然被点名，怔然地看着他，邓乔明立刻打岔：“没没没什么，他是说到你了。”
　　“为什么参加内测啊。”苏檬想了想，理所当然地说，“参加游戏当然是为了拿第一啊。”
　　罗飞飞心里笑了声，打着哈欠想，就喜欢你们这种不自量力的样子。
　　祁羽则是毫不客气地直接说：“你换一个目标吧，前十考虑一下？”
　　“为什么？”苏檬奇怪地看着他。
　　“因为……”祁羽懒洋洋地撑着下巴，“第一是罗罗的。”
　　罗飞飞对这种狂妄自大的说法一点都不反对，反是闷在臂弯里轻不可闻地笑了声。
　　苏檬表情出现了一种名为“不可理喻”的裂痕。
　　紧接着她问祁羽：“那你呢？你是为什么来参加这个游戏？”
　　殊不知，她这个问题又是正中祁羽下怀，给他以语言表达的机会。
　　“最开始参加游戏的原因已经不重要了。”祁羽看着罗飞飞，用说情话似的语气轻声说，“现在，我的目标就是让罗罗拿到第一。”
　　没等其他几人做什么反应，祁羽一刻没停地接着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来给你们讲讲我跟罗罗第一次相遇的事吧。那是第一关游乐园那场游戏，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那时候罗罗他……”
　　“祁羽……”罗飞飞慢悠悠地抬起头，眼底闪着寒光，“我还醒着呢。”
　　其实罗飞飞很想问他，是不是这些话早想找谁讲但一直没机会，憋在肚子里很久了？
　　祁羽最会见好就收，立刻微笑着住了嘴。
　　其他几人刚想听点八卦又没听到，顿时有点失望。
　　罗飞飞倒是很自觉地接着原先的话题，疲倦让人懒得谦虚和虚与委蛇，他不客气地直接说：“都到这儿了说这话也不算自大，我参加游戏就是为了拿第一。好了，下一个。”
　　最后一个黎安比起前面几人就很没气势了，他左看右看，双手合十道：“我没想过拿第一，就是纯粹想玩游戏，碰碰运气万一能拿进到最后呢……大佬们，我就是个来陪跑的，求放过。”
　　祁羽颔首，对他的自觉性表示赞赏。
　　交谈断断续续进行着，时而会发生把天聊死的情况，不知何时起，天空终于泛起淡淡的鱼肚白。
　　罗飞飞眼角瞥见天色，脑袋终于一沉，趴在桌上昏睡过去。


第156章 氪命的第一百五十六天
　　罗飞飞盖着祁羽的衣服,脑袋也被衣服立起的领子罩住，趴在桌子上睡得呼吸绵长，手指蜷着放在脸颊边上，像只趴着睡觉的小动物，人畜无害。
　　为了背光，他的脸侧对着祁羽，脸被自己胳膊挤得微微变了形，让两颊肉的质感看上去特别柔软好捏。
　　祁羽与他相对趴着,他也精神不振似的半眯着眼，但嘴角始终上扬着,忍不住朝对方伸出手,想想又缩了回来。
　　不止是罗飞飞,餐厅里余下的五人都在长夜度过、天空刚刚泛白之际骤然放松神经，趴在桌上多少睡了会儿。
　　天完全亮起来的时候，邓乔明神志不清地嚷嚷着想上厕所,大概是真的太不清醒了，当场站起身眼睛都没睁开就想解皮带，跟梦游一样。
　　全场唯一的女性——还疑似是邓乔明想追的妹子——苏檬迷迷蒙蒙中被他这一举动惊醒，当即瞪圆眼睛抡起桌上的烛台丢过去：“滚去厕所！”
　　邓乔明被砸了一把彻底清醒了，都没敢多看苏檬一眼就往外跑，跑到门口才急匆匆地问：“不是,厕所在哪儿啊？”
　　“房间里就有。”黎安竖起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你难道来这么久都没上过厕所吗？”
　　邓乔明双眼往上移了下，好像是在回忆。
　　祁羽懒懒地拉长了声音：“小伙子肾功能不错啊——”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邓乔明接受赞扬,羞涩地跑上了楼。
　　时值白天，大家也不担心他一个人会出事，便也没人跟上。
　　罗飞飞伸了个舒坦的懒腰，还是困得眼皮直往下耷拉。
　　他裹着祁羽的外套，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眼睛，默默盯着面前的桌子，想看早餐什么时候会自己冒出来。
　　早餐还没到，上楼解手的邓乔明倒是先跑了回来。
　　他一出现在门口大家就察觉到不对，神色完全不见解决完事情的轻松，黎安随口问：“你怎么了，没找到厕所？”
　　“找是找到了……”邓乔明有苦难言，找是找到了，但还真没能尿出来。
　　毕竟，旁边的浴缸里泡了又一个死不瞑目的尸体，即便是游戏他也做不到在那样的环境下若无其事地上厕所啊！
　　“约翰死了，”邓乔明维持着脸上便秘般的表情，说，“在、在我的房间浴室里。”
　　大家并不惊讶，约翰踏出这个门到天亮都没回来，本就是凶多吉少。
　　几人跟着邓乔明上楼，刚一推开他们那扇屋门，就隐约闻到淡淡的血腥气息。
　　越靠近浴室，这味道就越强烈，直到推开浴室那扇匆忙中半掩上的门，浓郁强烈的血腥味失去了遮挡，几乎是扑面袭来。
　　血腥味的来源是最里面的浴缸，一缸的血水中，约翰仰面靠在浴缸白瓷的边沿上。
　　他双手软软地搭在浴缸侧边，如果不看惊惧的表情倒像是享受一般，只不过，浸泡全身的不是散发香气的泡泡浴。
　　“又是个不一样的……”罗飞飞打了个满是血腥味的哈欠，“这公爵是想给我们展示吸血鬼的一百种杀人方法吗？”
　　“不仅如此。”祁羽看着约翰尸体头顶上方，赫然被血水黏在墙壁上的羊皮纸，“还有羊皮纸的一百种登场方式。”
　　这回羊皮纸上的字也是沾着血水写成的，像是沾得过多了还微微晕开，洇成狰狞的笑脸。
　　“第二夜。”
　　“死者：乔，约翰。”
　　“生存者：罗飞飞，祁羽，邓乔明，苏檬，黎安。”
　　“剩余五夜，请继续努力哟~”
　　第一夜死了一个，第二夜死了两个。
　　好嘛，这下没有保底至少一个人能存活了，吸血鬼在杀人人数方面是没有一夜一个的限制的。
　　血水浓郁得约翰脖子以下的部位都沉在红色之下看不清，浴缸边缘也撒了些，一些凌乱的血脚印经过对比是刚刚邓乔明慌乱中踩出来的，一直到房间门口才淡去。
　　苏檬走上前抹了把约翰的手腕内侧，冰凉，脉搏没有一丝跳动，的确是个死人了。
　　她又弯了弯约翰的胳膊，继而退回到洗手池边洗干净手，说：“还软着，没死多久。”
　　“现在我们不妨先讨论一个问题。”苏檬甩甩手上的水珠，又在自己身侧随意擦干余下的水，扫了眼浴室里的所有人，“吸血鬼，到底在不在我们之间？”
　　“我以为……我们在一起呆了一晚但还是死了两个人，足以说明我们中没有内鬼了？”邓乔明试探性地问。
　　苏檬没直接回答他，而是又问：“先死的三个都是NPC，你们有想过为什么吗？”
　　“为什么……”邓乔明想了想，“不是系统设定就是他们命不好，而且杰克和约翰可以说是自己作死吧？只有乔是莫名其妙被吸血蝙蝠抓走了。”
　　“等等，你还记得这关的设定吗，我们只有被吸血鬼吸血而死才是死，其他死法都可以复活。”黎安倒是想到了什么，“也就是说，比起我们，NPC显然更好对付，更容易死啊？”
　　黎安轻轻碰着下巴，继续说：“但如果吸血鬼要吸血的话就不可避免会被受害者看见，用其他方法他又不确定我们有几张复活卡，所以才先对NPC下手！”
　　“而会有这种想法的，也只有知道规则的玩家了。”苏檬点点头。
　　“可是，”邓乔明满脑袋疑惑地提出异议，“这也只是猜测啊，说不定就是凑巧呢？杰克的死先不说，我们这一晚都互相有不在场证明，乔和约翰的死跟我们都没关系吧？”
　　“不在场证明，真的完备吗？”祁羽抬眼看着浴缸里尚死不瞑目的人，挑起唇角，轻飘飘地问。
　　“……什么意思？”邓乔明敏锐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比如约翰死的时候。”祁羽解释道，“先发现的是你，也只有你。”
　　邓乔明盯着祁羽探究的眼神，愣了半刻猝然摇头：“不是我！就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而且是白天啊！”
　　祁羽无所谓地摊开右手，是一个很放松的动作，宽慰道：“尸体还没硬，没死多久，说不定死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你也别紧张，我就举个例子，再比如刚刚我们都在餐厅睡着了吧，谁知道中间有没有人离开过？”
　　刚刚天边刚亮起一丝光，所有人下意识都觉得危险过去了，精神一放松就没敌过睡意。
　　祁羽接着道：“而且，从来没有人也没有哪个规则说过，白天不会出事啊？”
　　“白天是安全的”这一观念，的确是他们依据潜意识对吸血鬼夜晚行动的认识和游戏名《血月之夜》而做出的判断。
　　这话一出来，黎安满脸沉痛：“……白天也不安全了吗？”
　　“应该还是安全的。”罗飞飞理了会儿思绪，发表意见说，“不然白天不会进度那么快，我觉得，约翰的死如果不是晚上，也可能发生在天没完全亮的时候。昼夜交替，还不是完全的白天。”
　　而那段时间，正是大家都睡着了的时候，是不是有人中途离开过也未可知。
　　“那乔呢？”邓乔明再次提出疑问，“如果说吸血鬼在我们之间，可乔死的时候是我们亲眼看着他被抓走的，当时大家都在餐厅！”
　　苏檬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良久，缓缓叹出一口气：“你真的是‘亲眼’看见吗？”
　　邓乔明刚想理所当然地点头，忽然间，动作就顿住了。
　　的确没有亲眼看见。
　　那时候场面一片混乱，所有人都被突然袭来的吸血蝙蝠弄得浑身狼狈，只顾着抱头护住自己，有人甚至都蹲到桌子底下去了，哪有人还能注意到别的人？
　　而等他们能睁开眼看清周围情况的时候，乔已经不见了。
　　五人各有心思的沉默中，罗飞飞抬手捂住嘴巴，再次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都沁出生理性的泪水。
　　他身上还穿着祁羽给他套上的外套，指尖攥着外套微凉的料子，罗飞飞脑海中慢慢地浮过一些画面。
　　蝙蝠来袭的时候，是祁羽把这件外套套在他头上挡住了很多袭击。
　　刚刚在餐厅睡着的时候，这件外套再次被披在他身上，不止是御寒，还能挡光。
　　也能……挡住视线。
　　罗飞飞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淡淡地把目光瞄到祁羽的手上。
　　那双手戴着一副服帖的黑色皮手套，很好地将每一根修长的指节都勾列出来，透着点禁欲的味道。
　　他在这游戏里从没有摘下这副手套，哪怕是睡觉。
　　想到睡觉，罗飞飞又想起那天早晨看着晨光照耀下的祁羽，他疑惑祁羽之前有这么白的吗？
　　这会儿在满是血的浴室里，祁羽脸上倒像映上了血色，看不出那时候的苍白感。
　　也可能一开始就只是他的错觉，罗飞飞想，其实不摘手套也没什么，他自己睡觉也不脱衣服的，游戏里哪里顾及那么多。
　　但一切一切有那么点异样的因素加起来，总不能所有都用错觉来解释。
　　罗飞飞又想起祁羽的出场，他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跟他们一起，而是半途冒出来？
　　祁羽偏过头，视线跟罗飞飞对上，露出一点无辜的疑惑。
　　罗飞飞心里叹了口气，没想到事到如今，还有要怀疑祁羽的一天。
　　罗飞飞听见自己肚子在这时候咕起来，索性打破沉默：“那个，怎样都好，我们能不能先回餐厅再讨论。”
　　他紧接着小声咂了咂嘴：“老闻着血腥味，我都饿了。”
　　除了祁羽，另外三人看他的眼神都慢慢从平淡转向讶异。
　　那种眼神大概可以称为：“看啊吸血鬼不就在这儿吗！”
　　祁羽旋即半揽着他往外走，用哄孩子的语气说：“乖，这个不能吃……我们回去吃饭。”
　　余下三人在满屋子的血味里面面相觑。


第157章 氪命的第一百五十七天
　　罗飞飞小口啃着盘子里的半截香肠,是黑椒味儿的，肉质Q弹可口，旁边盘子里的煎蛋被戳破了蛋黄正在缓缓往外流着淡黄色的半固体。
　　他端起带着点苦的咖啡喝了口，心想是不是跟崔子源待久了就会被传染上吃货属性，不然为什么在所有人都恹恹不动刀叉的时候他还能吃得这么舒心？
　　Emmmmmm……这么说也不太对。
　　至少他身旁的祁羽也完全没有吃不下饭的意思，祁羽自己吃着煎饼，给罗飞飞又端了盘切开的圣女果过来，还奇怪地问其他人：“你们怎么不吃？”
　　其他三人只觉得刚刚浴室里吸收的满肚子血腥味都还没代谢出去,现在闻什么都是混着血味的，确实是没什么胃口。
　　加上内部有鬼的愁云笼罩,他们看谁的眼神都不太对,脑袋里头脑风暴,都在盘算到底谁才是那个表面和善暗处狞笑的吸血鬼。
　　按目前的推论，是谁都有可能，谁都不是完全的清白,毕竟谁都没有确确实实的不在场证明。
　　只有罗飞飞心里基本确定了怀疑对象，但没有切实的证据之前他并不想戳穿，反是继续优哉游哉地吃自己的早饭。
　　“我有个问题哦。”黎安拿着刀叉对自己面前一块面包已经发了半刻钟的呆，忽然抬起头看向对面大快朵颐的罗飞飞，“如果吸血鬼是我们中的某个人，那、那他岂不是也有很多条命？”
　　“是吧。”罗飞飞不知道他为什么看着自己,望了他一眼继而低下头用叉子戳戳蛋黄,回应说。
　　“……这太吓人了。”黎安怔怔地喃喃，收回目光。
　　“但只要他被我们杀过一次,”苏檬冷飘飘地哼了一声，“我们就知道他是谁了，到时候在暗处的优势不再，四对一，你觉得他就算命再多又有什么胜算？”
　　哦豁，这位姐姐有点飘啊。
　　罗飞飞往咖啡里加了块方糖，面无表情地边搅拌边想。
　　他最后喝下这杯发甜略齁的咖啡，拿起餐巾擦擦嘴：“吃完了，趁着天亮我去楼上逛逛。”
　　祁羽理所当然跟着，另外三人都选择补觉，好养足精神迎接下一个要命的夜晚。
　　罗飞飞顺着楼梯路过二楼三楼，径直往四楼而去。
　　祁羽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在罗飞飞前脚踏上四楼地板的时候出声问：“罗罗，你要不要去睡一会儿？”
　　“不了，天快亮的时候眯了会儿，刚刚又喝了咖啡，不太困了。”
　　罗飞飞回答说，他路过第一扇已经进去过的门，没停留，穿过四楼的走廊走向下一个房间。
　　房间的门依旧没有上锁，整座城堡就如最开始的信中所写，哪怕是私密地盘都任他们自由出入。
　　房间里光线有点暗，罗飞飞看清楚周围的东西后，差点以为又进到一间书房。
　　城堡每层楼本就都建造得很高，而这间空旷的房间里四周不是墙壁，是高高直立一直顶到天花板的书柜。
　　从上到下几十层，每一层都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密密麻麻的书籍，如果地震的话书摔下来能把满屋子人活埋的那种。
　　这种规模的藏书，比起书籍本身的价值，倒更像是城堡的主人觉得这样有逼格，用来装饰的。
　　房间中央有一架竖琴，银色的琴身荧荧发亮，琴弦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光线照上去也是波光流转，无需弹奏，它存在本身就让整个房间的逼格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罗飞飞仰头看了一圈儿，憋出一个评价：“这个公爵……挺好学的啊。”
　　祁羽负手跟在他身后，点点头附和：“这些书怕是一辈子都看不完……啊不对，吸血鬼的一辈子可长着呢。”
　　罗飞飞觉得自己像在城堡观光一样，明明是处在“敌人”的地盘，却丝毫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
　　再往前一间像是个小茶室，可能是喝下午茶的地方，有间密封的小阳台能俯瞰下面的花园和远处的森林，如果天晴时这里的阳光肯定特别明媚。
　　这几间房，充分体现了一个老年（？）吸血鬼的悠闲生活，没有预想中任何见不得光的阴暗东西。
　　罗飞飞不知疲倦地继续往上，那个只有一间房的楼层。
　　“吱——”
　　房门甫一打开，一股异样的气息携着阴冷从漆黑的屋内溢出来。
　　一只本倒挂在门口的蝙蝠忽然张开双翅尖叫一声，擦着罗飞飞的头皮飞过去，罗飞飞本能地低下头，旋即看见脚底从门内冉冉飘出的……
　　呃，干冰特效？
　　罗飞飞嘴角止不住地想抽抽。
　　这是干什么？想拍聊斋还是怎么样？还是待会儿进去后灯光一打开始血族蹦迪？
　　祁羽的表情也有点漂移，他放在身侧的手抬了下，似乎忍不住想解释“这不是我干的”。
　　在门口迟疑两秒，罗飞飞还是一脚踏入这仿佛有妖怪即将登场的五毛特效房间。
　　房间的阴冷不是错觉，大概是常年不见光，又处在城堡的背阴面的缘故。
　　门口就有一盏烛台，祁羽顺手将它点上端着，走在罗飞飞旁边给他照明。
　　整个房间……怎么说呢，充满了生活气息。
　　——如果忽视掉床的位置是一口大棺材的话。
　　看见那口棺材的瞬间，黑暗的氛围让罗飞飞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上一关的地下古城。
　　除此以外，这里与普通人的卧室几乎没什么区别——各种卧室必备的家具、到处乱放的生活用品和衣服，还有立在床头柜上的相框。
　　罗飞飞走到棺材边，棺盖是打开着的，能看见里面铺了一层床垫一样柔软的内垫，还有枕头，甚至枕旁放了本书，应该是睡前读物。
　　这鬼到底是多爱看书……罗飞飞顺手拿起旁边床头柜上的相框，幽幽烛火下，不出意外的，相片上这名衣冠楚楚的男人还是看不清样貌，可也许是心理作用，仅露出的半个下巴弧度越看越眼熟。
　　“罗罗。”为了给罗飞飞照明，祁羽贴在他身后离得很近，此刻正坐在棺材边缘高举烛台望着他，轻轻喊了声。
　　罗飞飞看过来，祁羽接着开口问：“你觉得，吸血鬼在我们之中吗？”
　　罗飞飞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双眼在黑暗中映着跳跃的火光。
　　这么对视两秒后，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相框，对祁羽扬起讳莫如深的微笑道：“在吧，可能就是我呢？”
　　光线给这表情加成的效果实在太好，一瞬间祁羽都差点被唬住了。
　　罗飞飞维持着这样若有似无的微笑，站在祁羽跟前，一手撑在棺材边缘俯下身，温暖的呼吸轻吐在对方颈侧，张开嘴巴，作势要咬上祁羽的脖子。
　　而这个弯头的动作，也让罗飞飞的侧颈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祁羽的视线中，白皙的皮肤下几乎连血管的搏动都清晰可见。
　　罗飞飞看不见的地方，祁羽眼中蓦然闪过一抹血色，张了张口。
　　在罗飞飞的唇碰到他脖子前，祁羽猛然用力箍住对方的腰，往后倒去。
　　这姿势掉下去祁羽理应在下面，可他又灵巧地一翻身，在罗飞飞还未从突袭中反应过来时跨坐在对方胸口，牢牢制住了他的行动。
　　“别闹。”祁羽低沉着声音说，仔细听去，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
　　罗飞飞无辜地看着他：“……你压得我快喘不上气了。”
　　这些天凡是他差点碰到祁羽皮肤的时候，都会被祁羽避开。
　　祁羽在避免跟他的直接接触，罗飞飞确认了这一点，他刚刚就是想知道，那似乎比以往更白些的皮肤碰上去，是不是冷冰冰的。
　　“回去吧。”祁羽说着，扶着棺材边缘起身，“天应该快黑了。”
　　罗飞飞点点头，看上去很是乖巧：“好。”
　　*
　　夜色很快如期而至，血色的圆月也如约升起。
　　罗飞飞他们回到一楼时刚好昼夜交替，餐厅里飘出熟悉的晚餐味道，整个一楼却只有大厅中央乔孤零零的尸体在迎接他们的归来。
　　“人呢？”罗飞飞疑惑起来，总不会是觉得反正有内鬼跟谁在一起都不安全，就自暴自弃了？
　　“应该是还没醒。”祁羽猜测道，“毕竟白天太短了，大家昨晚没睡，都很困。”
　　时间加速也会让本就没休息的人感受到加倍的疲倦，说到困，这会儿罗飞飞是真困到眼皮睁不开了。他站在餐厅门口抓着祁羽的胳膊，脑袋一沉一沉的往下顿，站着都能睡着。
　　祁羽见他这般模样，内心满是：woc我们罗罗太太太太可爱了，想日。
　　而表面上他还维持着基本的理智，柔声劝道：“这么困就回去睡会儿吧，我在呢。”
　　罗飞飞顺从地点点头。
　　祁羽一把抄起他横抱着往楼上走，罗飞飞实在太困懒得挣扎，胳膊搭在对方肩上，侧脸也顺势贴在他的胸膛。
　　没有心跳声。
　　罗飞飞模糊的意识里这么判断道。
　　他语焉不详地呢喃：“祁羽……你是不是……”
　　“什么？”祁羽轻声的询问透过胸腔传进罗飞飞的耳膜。
　　罗飞飞没再说话，他在祁羽怀里动了动，换了一个自己更舒服的姿势，呼吸渐渐变得平缓绵长。
　　祁羽闷闷地一笑，轻轻用脚踢开房门，将人温柔地放在床上，掖好被角。
　　然而，罗飞飞没睡着太久，心底总有股强烈的意识催促他醒过来。
　　软绵舒适的大床上，月光照射不到的床头暗处，罗飞飞蓦然睁开双眼。
　　他凝视了会儿空气中飘散的分子，紧接着第一时间侧过头。
　　右手边的床铺被单整洁，完全不是有人躺过的样子，整个卧室昏暗空荡，只有他一人。
　　祁羽出去了。
　　罗飞飞望了眼窗外如血的月色，翻身下床。


第158章 氪命的第一百五十八天
　　城堡空间大,隔音效果又很好，只要关上门，在别的房间就算发生杀人分尸的动静都不一定能被注意到。
　　二楼的走廊上，只有罗飞飞在夜色里显得单薄的身影靠着一边墙壁前进着，伴随皮鞋走路不可避免发出的轻细脚步声。
　　因为睡眠不足，罗飞飞的脑袋有些昏沉，意识却十分清醒。
　　祁羽肯定是趁着夜色展开行动了，只要抓到现行,就可以百分百证实心中的怀疑。
　　尽管罗飞飞心里已经百分之九十八确认祁羽是藏在他们中间的吸血鬼，从心底里,他还是不太愿意跟祁羽站在对立面。
　　对立阵营,必须只有一方能赢到下一关,他不想。
　　不知从哪儿飞出一只落单的蝙蝠，鸣叫一声掠过罗飞飞身侧，一刻不停留地扑棱着翅膀沿着走廊往前飞,继而在空中划过一道向上的弧度，顺着楼梯消失了。
　　夜里温度低，罗飞飞对着手心哈了口气，也往三楼而去。
　　*
　　三楼宽敞的卧室干净整洁，从门口的位置看过去，血色的月光透过窗户将屋内一切映得朦胧,像一幅色调昏暗的静谧油画。
　　苏檬独自躺在被单雪白的一张双人床上,她睡在靠近窗户那侧，月光让安恬的睡颜一览无遗,不见清醒时时刻警醒的戒备。
　　下一刻，一团黑影不知何时站在床头，将窗外那轮圆月铺洒了半张床的月光尽数挡住。
　　月光照出这东西的影子，边缘模糊的乌黑中隐约是个人影，而周围无数的小东西围绕着中间的“人”灵巧地飞来飞去，床上的影子也跟着飞来飞去。
　　苏檬完全被笼罩在安静、沉寂的黑影中，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似乎对面前的危险浑然不觉。
　　密密麻麻的蝙蝠聚在一起形成的这团黑影悄无声息地慢慢散开，苏檬藏在被褥底下的手紧张地攥紧了，眼睛睁开极其细微的一条缝。
　　因为光线昏暗，她又半边脑袋埋在枕头里，细密的睫毛遮挡下睁开的这一条缝只有贴在她脸上看才能被发现。
　　苏檬从缝隙中模糊看见屋子里盘旋着不少蝙蝠，面前的“人”静静站着，黑色的披风就像影子一样与黑暗融为一体。
　　是那个吸血鬼。
　　她努力维持着呼吸的平缓，一动不动。
　　吸血鬼就这样站了一会儿，苏檬敏锐地感觉到有股冰冷的视线审视着她。
　　紧接着，衣料细微的摩擦声混在蝙蝠拍动翅膀的声音里响起，那个吸血鬼俯下了身。
　　苏檬勉力睁开一条缝的视线中，终于出现了吸血鬼的脸。
　　他背着光，巨大的血月在他背后过于耀眼，导致整张脸都藏在阴影里。
　　而就算屋里有光，苏檬也还是看不清他的模样的。
　　他的下颌弧度就跟画像上别无二致，就连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都一样，可从那挺翘的鼻尖起，就被一张假面舞会似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
　　只有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从面具后露出来，在黑暗中隐隐闪着血光。
　　苏檬心里暗暗“啧”了一声。
　　吸血鬼越靠越近，苏檬几乎已经能感觉到对方冰冷的气息。
　　不是体表温感的寒冷，而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气场，见缝插针地通过空气漾开，让缩在被窝里的她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苏檬被褥下握着银刀的手猛地用力，她猝然睁开眼，扬手掀开被子的同时银刀利落地朝对方脸上划去。
　　银光闪过，面具一分为二，“哐当”落地，黑色的人影当即扬手用披风挡住脸往后一掠，蝙蝠们立刻训练有素地拥上将他团团围住。
　　苏檬没打算逃，也没放弃揪出这吸血鬼真面目的机会，她半跪在床上，握着刀的手横在身前，是一个攻守兼备的姿势。
　　对峙刚开始一秒钟，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略带急切的：“苏檬！”
　　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突然喊自己名字，苏檬一分神，对面黑影当机立断地扬手，一小部分蝙蝠立时聚做一团朝苏檬袭过去。
　　疼痛让苏檬惊叫一声，人体与墙壁亲密碰撞，“咚”的一声她后脑勺和脊柱狠狠撞在墙上，前面腹部被蝙蝠撞得绞痛，后背也断了一样，眼前一阵阵发黑，顺着墙壁滑落在地。
　　“拦住他！”有血顺着额头流下，苏檬睁着被血糊住的眼睛，忍疼对门口的罗飞飞大喊。
　　罗飞飞虚虚握着枪，装模作样地挡在门口，苏檬喊的时候吸血鬼已经迅速移动到他面前，蝙蝠丛中只露出一双血色的眼。
　　罗飞飞抬眸，与那双即使变了瞳色也绝不会认错的眼对视一秒。
　　随后，吸血鬼还什么都没做，罗飞飞凌空自己朝旁边跌出一米，摔的动静还挺大。
　　好在苏檬眼前还在发黑，不然肯定要被这一幕气吐出血。
　　吸血鬼怔了短短半秒，旋即化作一阵风从门口吹了出去。
　　罗飞飞故作痛苦地从地上爬起来，对里面瘫在墙根的苏檬喊：“我去追！你伤太重了，别动！”
　　苏檬挣扎了两下，刚站起来就一阵头晕，往前扑在地毯上，只能作罢。
　　罗飞飞紧随着那飘出去的黑影追了出去。
　　黑影没躲他也没攻击他，任他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着，直闪身消失在五楼的房间门口。
　　罗飞飞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进去，并且顺手合上房门，手伸在后面摸索一阵，反客为主地把门锁上。
　　祁羽在黑暗中沉默地看着他，见到这一幕突然产生自己才是有危险的那个人的错觉，诧异地笑出声。
　　“祁羽。”罗飞飞朝黑暗里那双闪着血光的眼靠近两步，微微仰着头，“果然是你。”
　　祁羽抬手打了个响指，身周围着的蝙蝠们乖巧地四散开，终于露出吸血鬼完整的姿态。
　　祁羽慢悠悠地点燃烛台，火光中，过分苍白的脸染上虚假的暖色。
　　除了那件特别装逼到中二感爆棚的黑色披风和血色的眼，他看上去与平时并没什么区别，而那张脸却又非常适合这种装扮，罗飞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祁羽勾起唇，露出一种带着血气的微笑，那一瞬罗飞飞看见了一颗隐隐冒头的尖牙。
　　被咬到应该挺疼的吧……罗飞飞想着，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罗飞飞没动，祁羽一步一步慢悠悠地朝他靠近，浑身上下透出种族天然的压迫感。
　　罗飞飞蹙了蹙眉，对祁羽抬起手中的枪，一言不发。
　　祁羽微微一怔，而脚步丝毫不停顿，径直走上前，将胸膛实实在在地顶在枪口。
　　祁羽抬手握住罗飞飞拿枪的手，完全的吸血鬼形态下，皮手套也挡不住手心的寒意。
　　“你不是早就知道是我了吗？”祁羽视线稍往下俯视罗飞飞，邪气的笑容戏谑，“怎么这幅兴师问罪的样子，现在是想谋杀亲夫？”
　　“你怎么知道我早知道是你？”罗飞飞反问。
　　“我们罗罗这么聪明。”祁羽轻笑了声，“当然早就知道了，不过看来，你是不打算戳穿我。”
　　罗飞飞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双眼，以及他眼中映出的自己，似是叹了口气，慢慢放下枪。
　　“你不会杀我。”罗飞飞把枪放回口袋，“我当然也不会杀你。不过，你为什么连我也要瞒着？”
　　“当然是想悄悄帮罗罗解决掉对手，当个幕后英雄啊。”没了枪的阻隔，祁羽又朝罗飞飞靠近两步，两人的距离近到连呼吸都能听见——不过，祁羽是没有呼吸的。
　　祁羽其实并不十分肯定，如果罗飞飞发现他是敌人，会不会铁面无私冷酷地杀了他。
　　他说过会让罗飞飞拿到第一，那他就一定会让罗飞飞拿第一，如果不能陪他到最后，至少多给他前路清扫些障碍，把这一关的其他玩家刷掉。
　　祁羽想了想，自己都觉得自己无私伟大，有那么点被自己感动。
　　而罗飞飞察觉到他的想法，并不领情，他还是皱着眉：“你别自作主张。”
　　他才不要踏着祁羽爬过去。
　　不知不觉，这个人在他心里已经占据了相当一块地方，没有祁羽的胜利，已经不是他想要的胜利。
　　“那你现在是想做什么？”祁羽的目光忍不住被他暴露在空气中的白皙侧颈吸引住，舌尖舔过自己锋利的牙，“是想主动过来，把自己献祭给我吗？”
　　罗飞飞看着他，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祁羽哂笑一声，还没问他这摇头又点头的是什么意思，罗飞飞问道：“你知道……狼人杀游戏可以不止两个阵营吗？”
　　“嗯？”祁羽一顿，“知道啊，丘比特牌可以……”
　　他话开了个头没有接下去，看向罗飞飞的眼神中红色微暗：“你是说？”
　　“在狼人杀里，丘比特可以选择两个玩家结为情侣，如果被选择的玩家其中一人是狼人则两人形成第三方阵营。”罗飞飞说，“我们这不是狼人杀，没有丘比特牌，但也许，也可以有第三方阵营。”
　　“在吸血鬼的传说中，”罗飞飞注视着祁羽，“吸血鬼可以把人类变成他们的同类。”
　　祁羽看他的神色很认真，认真思考了会儿才开口：“……可是，这只是你的猜测。”
　　说话间，罗飞飞已经询问了系统，对方搜索一阵给出答复：
　　“玩家44号和玩家16号，您好，本关游戏吸血鬼可以与一名人类结成第三阵营，但为了游戏公平性人类不能转为吸血鬼，只能双方缔结血契，并且人类玩家需要消耗一张复活卡。”
　　“血契是什么？”罗飞飞问。
　　系统回答说：“本世界设定的血契为：吸血鬼与人类互食血液，结成伴侣。”
　　其实就是结为情侣，说得这么花里胡哨。
　　罗飞飞朝祁羽一摊手：“行了，可以。”
　　“缔结血契吧。”他看着祁羽说。
　　“我想了下，没有你的话，这游戏赢了也没什么意思。”


第159章 氪命的第一百五十九天
　　这番话从罗飞飞嘴里说出来,有些出乎祁羽的预料。
　　罗飞飞很少主动表达出想跟他在一起的意愿，这种程度的发言已经是近乎赤.裸的直白了。
　　果然，有些东西还是需要特定的环境去逼一逼？
　　如果不是这关恰巧分在对立阵营，祁羽也听不到这番话，这么想想就算输了也挺值。
　　“罗罗你这么直接……”流淌着诱人血液的躯体离得太近，祁羽的舌尖舔过利齿，“我突然有点不适应。”
　　他低头对上罗飞飞的眼，哑声道：“结成血契是结成情侣,你这么强烈要求结成血契，可是在对我表白？”
　　调情似的语调轻飘飘地落进罗飞飞耳畔,他眼神与祁羽泛红的瞳仁对视着,并不错开,片刻后眼角忽而带着点顽劣意味地弯了弯。
　　“废话那么多。”他握着枪的手抬起，从下往上虚虚抵在对方下颌，笑着威胁,“你结还是不结？”
　　祁羽的眼神瞬间变得无辜而错愕：“天呐罗罗，你这是在逼婚？”
　　话虽这么说，上扬的语气和眼底无法掩饰的狐狸光芒完完全全地出卖了他。
　　“如果我不结，你打算怎么办？”祁羽是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故意做出一副犹豫的样子，而表情又是实打实的愿意。
　　罗飞飞“咔嗒”一声拉开保险栓,冰冷的枪口往同样冰冷的皮肤顶了顶：“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烛光中,两人挨得不能再近。
　　昏暗的光线朦胧地笼罩着他们，祁羽一手握烛台,另一手轻轻搭在罗飞飞的腰侧，而怀中人则用枪口抵着他的下颌，姿势暧昧又危险。
　　沉静中，祁羽先轻笑了声，开口道：“我的罗罗，做戏也做得像一点。”
　　“你的子弹只有打穿我的心脏我才会死，”祁羽的手从罗飞飞腰侧慢慢上移，握住他弯曲的胳膊往轻轻放了放，“你不知道吗？”
　　然而，他并没有把那枪自杀性地对准自己胸口，而是捏着罗飞飞的手腕轻轻用力，后者也顺从地松开手。
　　手.枪哐当落地，祁羽握着罗飞飞的手腕将他拉向自己胸口，人类的温度对吸血鬼而言热得滚烫，他在对方耳边轻声呢喃：“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答应你吧。”
　　嘶，怎么弄得好像他求祁羽一样，这分明是他给了祁羽活下去的机会才对啊？
　　“等等，我再考虑下。”罗飞飞往后挣了一下，故意装作临时反悔的样子，“不对啊，我突然想起我是为了给‘爱人’报仇才过来的，你杀了我的‘爱人’，这笔账怎么算？”
　　罗飞飞装模作样的挣扎被祁羽轻而易举地制住，祁羽说着，亲昵地凑近他的脖子：“这个好说……”
　　这白皙脖颈下汩汩流动的血液令祁羽双眼的红色越发暗沉，他探出舌尖像品尝美食一样轻轻舔过血液流经的路线：“我还你一个‘爱人’，不是正好？”
　　“要咬就咬，你别舔……唔……！”
　　利齿骤然刺入的一瞬，罗飞飞猛地瞪大眼，双手收紧，白皙的指尖将祁羽漆黑的衣服抓出凌乱的褶痕。
　　“哐当”一声，祁羽手中的烛台被遗弃在地上，滚了两下，烛火颤巍巍地熄灭了。
　　完全的黑暗中，祁羽将头深深埋在罗飞飞的侧颈，一手环着对方后腰，一手稍微用力地拽着他的发丝，好教他头偏的更开些，让那诱人的脖颈完全展现在他眼前。
　　血管在唇下有力地搏动，甜美的血液从这具温暖的躯体里源源不断地涌入祁羽口中。
　　罗飞飞起先本能地挣扎了两下，而吸血鬼形态的祁羽力气比以往更大，更不可能让到口的猎物飞了，搂着罗飞飞腰部的胳膊几乎要将他揉到自己冰冷的身体里去。
　　罗飞飞仰着头，眼神空洞地落在黑暗中无名的一点，视线因为看不见东西而无法聚焦，只能更紧地拥住这正在夺取自己热量的人。
　　他的脖颈因为高高仰起而绷成濒死的弧度，凸起的喉结滚了滚，嗫嚅着喃喃道：“祁……羽……”
　　如果祁羽看见他此刻的模样，肯定会不管不顾地正面咬住他的脖子再来上一口。
　　饶是没见到，埋头在他侧颈吸食的祁羽眼神中血色也蓦的更深了些，本还在忍耐的尖利牙齿忍不住完全没入细嫩的皮肉中。
　　“啊！”罗飞飞失声惊叫，却是更加用力地抓住祁羽的胳膊，像落水之人抱住救命的浮木。
　　渐渐的，他揪住祁羽衣服的手慢慢虚软无力地松了开，眼神开始涣散，眼皮也沉重得有些睁不开。
　　“祁……羽……”
　　罗飞飞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他似是想用力踹对方一脚，但腿只能软软地动了下，艰难道：“你……特么……是想、杀了我……吗？”
　　罗飞飞感觉到紧拥住他的那身体微微一颤。
　　尖利的牙齿恋恋不舍地从他脖颈里退出来，湿润的舌尖轻轻舔过伤口和从伤口流出的滚烫血液，祁羽似是回味了下才轻声道：“抱歉。”
　　都怪你太美味了，是食物先动的手。
　　祁羽在心里默默补充。
　　说起来这还是祁羽接到这个身份后第一次吸血，这味道竟该死的甜美。
　　加上对方是罗飞飞，要他克制住本能不将这令人上瘾的液体吸食干净，真是对意志力的极大挑战。
　　淡淡的甜味还飘散在密闭的空间里，祁羽轻轻松开禁锢住罗飞飞的手，对方却连站都站不稳，直往他怀里倒去。
　　祁羽忙又伸手接住，往后退了几步直带着人退到棺材边，调笑道：“被我吸得腿软了？”
　　罗飞飞想翻白眼，他知道祁羽在黑暗里也看得见，但没力气。
　　他刚提了两口气想说话，却感觉到颈侧又有凉凉湿湿的东西舔过，声音登时变了调：“啊你……别舔……”
　　祁羽没停下，细细将他还未愈合的伤口里流出的血一点不剩地舔干净，丝毫不肯浪费。
　　完事后他舔舔唇，贴在罗飞飞耳边用气声说：“宝贝儿，你再这样喊，我就要硬了。”
　　罗飞飞一瞬间耳朵有点烫，对那个称呼，也对那句话。
　　但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怂，他虚弱地哼了声：“硬又怎么样，这是在游戏里……你又不敢做什么……”
　　黑暗里，祁羽挑了挑锋利的眉。
　　这话，是在挑衅咯？
　　“谁说我不敢做什么？”
　　祁羽邪笑着丢下这句话，没等罗飞飞反应，反身抱着他一同跌进身后的棺材里。
　　依旧是将罗飞飞压在身下的姿势，棺材里非常软和，罗飞飞脑袋碰到枕头的时候竟然觉得十分舒适。
　　身下是很舒适，唯一不妙的是，祁羽趁人之危地挤在他双腿间。
　　双腿无力地向别人张开，即使衣服裤子都穿得完好，也是一个令人不安的姿势。
　　罗飞飞视线朝上，只能看见祁羽在黑暗里闪着红光的双眸，透过那双眼他确定这人是在笑，而且笑得非常……欠揍。
　　他努力想起身，被祁羽毫不费力地按了回去，紧接着一双薄凉的唇又覆上他的伤口，利齿若有若无地触碰着皮肤，引起一阵战栗。
　　“祁羽……”罗飞飞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突然有些害怕，怕祁羽控制不住本能，真就这样把他给吸干了。
　　他听见祁羽闷笑了声：“你怕什么？”
　　紧接着，脖子上一松，祁羽撑着他枕边直起身，紧接着似乎是从怀里摸出什么东西。
　　“锵”的一声，是匕首出鞘的声音。
　　摘下手套，锋利的匕首割破皮肤，祁羽眉头也没皱一下，把刀丢到棺材外面，将割破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探入罗飞飞口中。
　　“含住。”祁羽居高临下地说。
　　罗飞飞觉得这句话听着不太对，但也耐不住那两根手指沾着血一遍遍抹过自己的唇。
　　他微微张开口，那两根手指就从缝隙里忙不迭地探了进去，奇异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
　　血的味道并没有想象中的反感，随着鲜血混着唾液流入喉咙，罗飞飞反对它产生了些难以言喻的渴望。
　　不够，血不够。
　　他不明白明明不是吸血鬼，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反应，只是本能地用舌尖去追逐那两根手指，舔舐、吮吸，想汲取更多的血液。
　　那两根手指却不是很配合，不安分地在他唇齿间搅弄，调情的意味表现得不能更明显。
　　“祁羽……”罗飞飞含糊道，语气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恳求。
　　两人此刻交叠的姿势，祁羽的胯正在罗飞飞两腿间，本来没有贴得很近，听到他这么喊，祁羽恶意地往前顶了一下，故意问：“怎么，想要吗？”
　　明明不是这个意思，罗飞飞抬起胳膊想推他，奈何被吸了太多血浑身虚软，不痛不痒。
　　祁羽是跟罗飞飞之前说他不敢做什么的挑衅杠到底了，恶劣地将手指往回抽，感受到追逐着不放的舌尖，满意道：“说你想要，不然不给。”
　　罗飞飞咬着唇，因为染着血嘴唇变得鲜红，紧盯着手指的方向一言不发。
　　见他不说话，祁羽又故意将手指伤口的血挤了挤，往他嘴角抹过去。
　　嫩红的舌尖果然很快将嘴角那点血液舔掉，祁羽笑笑，又慢条斯理地抹过他的唇，很有耐心地循循善诱：“罗罗，说你想要，说了我就给你。”
　　这样的勾引持续了几个来回，终究是因为虚弱而意志力不坚定的罗飞飞举手投降。
　　“我想要……”罗飞飞别过脑袋，浑身滚烫地小声说，“给我，快点。”
　　那一刻，祁羽觉得只要他要，就是命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双手送给罗飞飞。
　　他抬手咬破自己手腕的血管，俯身送到罗飞飞嘴边。


第160章 氪命的第一百六十天
　　银刀被祁羽用来割破自己手指后很帅气地丢了出去,他用尖牙咬破自己的手腕血管递到罗飞飞嘴边，却忽略掉一件事。
　　吸血鬼的再生能力极强，那被自己尖牙咬破的伤口马上就愈合了，只有赶在愈合前流出的血液蜿蜒在过分白皙的手腕上。
　　罗飞飞闻到血的味道，轻轻咬住凑过来的手腕舔舐干净，却也发现只有这么点血的事实，还不如刚刚割破的手指伤口。
　　他咽下混着唾液的血液，不满道：“你在耍我吗？”
　　“不好意思,失误。”祁羽说着想去摸那把银刀，这才想起刀被他丢到棺材外面,够不着。
　　他只好从罗飞飞身上起来,修长挺直的腿跨出棺材,捡起那把躺在地上孤零零的刀，朝自己手腕轻轻一划。
　　银器产生的伤口就没那么容易愈合了，大量血液很快从伤口涌出。
　　祁羽半跪在棺材边上,将罗飞飞从里面扶起，让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胸口，再次将手腕递到罗飞飞唇边。
　　罗飞飞寻觅着，嗷呜一口咬上去，像沙漠里干渴的人终于寻到水源，喉咙里很快发出咕噜咕噜的吞咽声。
　　随着吸血鬼的血液涌入身体,被吸食过量血液而丧失的体力也渐渐涨了回来,身体觉得差不多了，罗飞飞松开口,舔舔嘴巴：“好了，多谢款待。”
　　他已经大致恢复了体力，没有让祁羽搀扶，自己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祁羽腕上的伤口没消失，但也没再流血，他重新戴上手套，笑着说：“看来我们可以成为对方的体力药剂？”
　　房间里两人血的味道在空气中融合在一起，血液也在对方的体内融作一团。
　　本该是有些暧昧的氛围，系统却在这时噼里啪啦过年一样发出热闹的提示音，没有感情的声音都好像透出喜悦。
　　【玩家44号与玩家16号成功达成血契，形成第三阵营！玩家44号消耗复活卡x1！】
　　【恭喜玩家44号与玩家16号结成伴侣，接下来的游戏中请同心协力、披荆斩棘、共渡难关！】
　　罗飞飞：“………………”
　　为什么要用这种恭贺新婚的音效？他刚刚差点觉得系统下一句就是“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了！
　　气氛被打扰，祁羽也觉得系统这不知该说适时宜还是没眼力见的提示有点意思，噗地笑起来。
　　他抬手给罗飞飞把衣领往上立了立，最上面几粒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系紧，那颈侧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两颗尖牙戳出的血洞还没愈合，是人都能看出他被咬过。
　　“好了。”祁羽把人整理好，一把揽过对方的肩往外走，“走吧，伴侣。”
　　罗飞飞对那个称呼没什么反应，摸了摸自己脖子：“血没蹭到衣服上吗？”
　　“没有。”祁羽自豪地说，“我没有浪费一滴血。”
　　罗飞飞听见他这种邀功似的语气，隔了一秒，很给面子地轻轻鼓了两下掌。
　　从罗飞飞追着祁羽到这间屋子开始，并没有过去很久。
　　一人一吸血鬼在漆黑的空间里完成了交♂易后，祁羽走在前面打开门上的锁，大摇大摆地走出房门。
　　踏到走廊的一瞬间，罗飞飞眼见他身上那件特别中二装逼的披风化作点点碎屑消散在空气里，祁羽周身的气场也随之变化。
　　没有了吸血鬼形态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变得有些亲切，像个人类。
　　小黑魔仙是你吗，小黑魔仙。
　　罗飞飞没忍心打扰他装逼，在后面默默吐槽这种美少女战士变身一样的画面。
　　接下来，就是见证演技的时刻。
　　城堡里还是很安静，似乎另外两个玩家还没有发现苏檬遇袭的事情。
　　直往下走到三楼楼梯口，罗飞飞才听见走廊里传来虚弱的呻.吟声，是苏檬独自一人艰难地爬到了门口，正倚着门框休息。
　　罗飞飞默默看了眼祁羽，传递出“看看你把人家女孩子打成什么样了”的眼神。
　　祁羽朝他扬着下巴一挑眉，意思是“我本来打算直接杀了她，她自找的苦吃”。
　　瞬间的眼神交汇后，两人均挂着急切的表情冲过去，一边一个扶着苏檬：“你还行吗？”
　　“罗飞飞……”苏檬眼前发黑地抬头看了眼他们，一手捉住罗飞飞的胳膊，“那个吸血鬼呢？”
　　“对不起，我跟丢了。”罗飞飞满怀歉意地说，“先别说这个了，我赶紧去喊了祁羽过来帮忙，你觉得怎么样？”
　　“跟丢了？”苏檬的声音虚弱但充满疑惑，“他、他没对你做什么吗？”
　　“这个说来话长。”罗飞飞把她扶起来，“你不能再动了，我先扶你回床上慢慢说。”
　　祁羽跟在后面没出声，反手轻轻地带上门。
　　门刚关到一半，两颗脑袋冒冒失失地冲撞过来，愣是把没心理准备的祁羽从门口撞得往屋里退了两步。
　　邓乔明和黎安一前一后冲进来，前者咋咋呼呼的劈头盖脸就问：“我好像听到苏檬求救，祁羽你怎么在这，苏檬呢？”
　　后进来的黎安一眼看见被罗飞飞扶着往床边走的苏檬，推开挡路的邓乔明冲上前：“苏檬！这、这是怎么回事？”
　　邓乔明也惊叫一声围上去，罗飞飞暗道一声这会儿是下不了手了，把人扶到床上躺好，满脸沉痛愤恨地解释说：“是吸血鬼干的，我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他对苏檬下手……”
　　他把自己看见苏檬被袭，然后自己因为挡路被差点暴露真面目仓皇而逃的吸血鬼打飞的，再独自一人去追敌人的事情说了遍。
　　“然后呢，你看到他是谁了吗？”邓乔明紧张地问。
　　“抱歉，我没看见，后来就跟丢了。”罗飞飞低着头，唇角往下耷拉着，像是在懊恼自责，“我追着他一直到了城堡最顶上——就是那天我们发现杰克尸体的那个塔楼。”
　　祁羽跟罗飞飞没对过故事，也好奇地想听罗飞飞要怎么说。
　　“他见无处可去，想袭击我，匆忙间我只想着绝对不能被他咬到……”罗飞飞顿了一下，指尖攥紧袖口，像是想到当时的场景还心有余悸，“……就从塔楼上跳了下去。”
　　“然后呢？”苏檬问。
　　“然后，就摔死了。”罗飞飞无奈地耸了下肩，“我选择复活，重新又出现在塔楼上，但吸血鬼已经不知道去了哪，我还是弄丢了。”
　　“过程中光线很暗，他又一直挡着脸，我没能看清他是谁。”罗飞飞接着说，抬眼从邓乔明、黎安和祁羽脸上一一扫过，“只能确定，是个男人。”
　　“后来我就回到房间把祁羽喊过来帮忙，再然后就是你们看到的样子。”罗飞飞说着，看向邓乔明，“刚刚，你们是在一起吗？”
　　“是、是啊。”邓乔明被他的眼神看得愣了下，“今晚我跟黎安一个屋子睡的，怎么……你怀疑我们？”
　　罗飞飞眨了下眼，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现在摆脱嫌疑的只有被吸血鬼袭击过的苏檬和我而已，其他人都有嫌疑。”
　　“你……”这话说得不假，邓乔明抬手想指罗飞飞，又放下去，看向他疑惑道，“等等，你为什么会正巧在苏檬遇袭的时候出现，你半夜离开房间又是因为什么？”
　　“我睡不着，出来散步。”罗飞飞谎话说得半真半假，自己都不觉得在说谎，面不改色继续道，“刚走出房门就看见一只蝙蝠往楼上飞，我觉得不对跟了上去，就到了苏檬的房间。”
　　祁羽摸了摸下巴，恍然大悟，原来是一只掉队的蝙蝠把人引来的。
　　罗飞飞的这番说辞把一切都解释了，而他跟苏檬都相互看见对方被吸血鬼袭击，是能撇清嫌疑。
　　黎安对这番话思忖片刻，小声道：“你们是被吸血鬼袭击了没错，但是……要说撇清嫌疑，只能是在敌人只有一个的基础上吧。”
　　话音轻轻落下，屋里所有人神色都不同程度地产生变化。
　　“你、你什么意思？”邓乔明往后退了半步，“你是说，可能不止一个吸血鬼？”
　　黎安皱着眉，点点头：“如果敌人有同伙，可能是为了撇清同伙而演的苦肉计呢？”
　　“不会的。”邓乔明立刻摇头，“苏檬不会的！”
　　屋里的人——包括苏檬，都对邓乔明的恋爱脑叹了口气。
　　“苏檬不会，难道我们罗罗就会吗？”祁羽不满地扫了邓乔明一眼，“现在说什么都是假设，与其嘴炮不如赶紧找证据。”
　　“那个，你们……能出去一下吗？”苏檬斜倚在床头，烦躁地蹙着眉，“太吵了，让伤患安静一会儿。”
　　“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邓乔明刚开口就被苏檬眼神杀了回去，弱弱改口：“好吧，我在门口守着行吧？”
　　“不需要。”苏檬嫌弃道，“快出去。”
　　邓乔明讪讪地退出门，其余几人也走了出去，但都没走远，分散在房门口的走廊里，各怀心思。
　　忽然间，祁羽吸血鬼的嗅觉敏锐地闻到有一丝新鲜的血腥味从紧闭的门缝里溢出来。
　　还没能去探查屋里发生了什么，门把手被人从里面缓缓旋开。
　　在四人惊异的目光中，苏檬全须全尾地走了出来，脸色如常，看着所有人解释道：“哦，我刚刚自裁了一下，怕你们有人阻止我就让你们都出来了。”
　　邓乔明咽了下唾沫，所有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静静看着她把刀上自己的血擦干净。
　　因为受伤到行动不便的身体太碍事而索性消掉一条命换来满血状态的这种行为，罗飞飞以前也干过，但这事儿绝对不是谁都干得出的。
　　这姑娘……也是个狼火。


第161章 氪命的第一百六十一天
　　看着自舍一命恢复到生命力满值状态的苏檬,祁羽有点后悔。
　　刚刚就该直接吸干她的血，能做到自裁这一步的他目前只知道罗飞飞一个，毕竟大部分人就算知道是假的也没勇气对自己下手，这个苏檬就像她表现出的一样，真的不好对付。
　　朦胧的晨光透过城堡一扇扇窗户漫不经心地照进走廊，苏檬背对着房间站在门口，撒入房间的光将她晕出模糊的轮廓。
　　“天亮了。”罗飞飞因为不适应光线半眯着眼，淡淡地说。
　　“饿了吗？”祁羽偏过头问他,“楼下应该有早餐了。”
　　几人昨晚都没吃晚饭，胃里都在打咕噜,依次下楼往餐厅而去,彼此间沉默着怀疑对方,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大厅里，乔的尸体还盖着衣服躺在中央，公爵看不清脸巨大的半身像漠然“俯视”着他们,嘴角是若有若无的嘲讽。
　　罗飞飞如今再看看这露出的下半张脸，跟祁羽真是无限重合，但想来不熟悉的人也是不会发觉的。
　　尸臭混合着餐厅飘出的香味，在大厅混合成令人作呕的气味。
　　几人没多停留，闪身进餐厅立刻合上门。
　　“我们把那尸体处理了吧……”一进门，邓乔明就松开捂住自己口鼻的手喘了几口气,“这味道再浓下去还怎么吃饭？”
　　当时没碰,现在都臭了大家也都不想碰，一时没人响应他。
　　邓乔明自觉无趣地讪讪走到自己位置坐下,餐桌已经只剩下五个位置准备了餐具食物。
　　他刚一坐下桌子又“咦”了一声站起，抽出被自己餐盘压住的羊皮纸，上面写道：
　　“第三夜。”
　　“无人死亡，但似乎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你身边的人，还是原来的面孔吗？”
　　“剩余四夜，请继续努力哟~”
　　看完这已经不能算暗示而是明示的一句话，罗飞飞在心里骂了句系统多嘴，转头认真地看着祁羽。
　　祁羽回望他一眼：“怎么了？”
　　“看看你是不是原来的面孔。”罗飞飞一本正经地回答说。
　　祁羽弯起嘴角，把自己盘子里的煎蛋送到罗飞飞面前，顺手揉了把他几天没打理有点毛躁的头发：“看出来了吗？”
　　罗飞飞还没回答，对面的单身狗已经看不下去到想愤怒掀桌，邓乔明把那张纸揉成团往后一丢：“不吃了不吃了，这饭是没法吃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被胃逼得拿起刀叉，一声不吭地往嘴里塞东西。
　　羊皮纸上的话，无疑告诉所有人，他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不论吸血鬼在不在他们中间，他们中至少已经有人不再是原来的身份。
　　罗飞飞之前还以为羊皮纸也是祁羽放的，现在看来是游戏系统的设计。
　　但看着所有人相互怀疑而自己知道真相，他心里产生一股狡黠的快感，演戏演得很是开心。
　　苏檬刚刚遇袭，猜忌中，这顿饭吃得有些压抑。
　　吃完饭，邓乔明再次提出把大厅里那尸体搬走的想法，祁羽擦擦手说：“行吧，我跟你一起去搬，把尸体搬到离餐厅远些的房间里关起来。”
　　邓乔明刚想同意，苏檬皱了皱眉：“不行，我也跟你们一起去，这种时候两人在一起也不安全。”
　　祁羽默了两秒，一笑：“那你就不怕我跟他是一伙的？”
　　邓乔明立刻慌乱地撇清关系：“你说什么呢？！苏檬不是、我不是！”
　　“打个比方，别激动。”祁羽一手按在他肩上，继续对苏檬说，“你要是跟过来，我还怕你跟他是一伙的想趁机弄死我呢。”
　　“我不是。”苏檬的眉头皱得跟紧了点。
　　“大家都说自己不是。”祁羽无所谓地耸了下肩，“放心吧，他要是出什么事肯定是我干的，相反，我待会儿要是出什么事也就是他干的。”
　　说完后半句话，祁羽转头朝罗飞飞笑道：“要是那样，记得给我报仇啊？”
　　罗飞飞比了个“OK”的手势：“你放心地去吧。”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门，罗飞飞还坐在桌前喝着冒热气的半杯咖啡。
　　苏檬玩着匕首，敏锐的眼神扫过罗飞飞漫不经心的脸，忽然道：“你就不怕我们中有鬼，或者我们俩都是敌人？”
　　她指的是她跟黎安，罗飞飞仰头喝光咖啡，又拿餐巾擦了擦嘴角的甜渍：“我昨天亲眼看到你那么惨了，至于他……”
　　他瞥了眼黎安，嘴角微微翘起，没说完的半句话是“十个都不够我打的”。
　　“我……我怎么了？”黎安惴惴不安地追问。
　　“没事，你很好，继续保持。”罗飞飞意味不明地这么说。
　　没过太久，餐厅门猛地被撞开，邓乔明吱哇乱叫着像是一路冲回来的。
　　餐厅里三人立刻警惕地站起身，邓乔明扶着门喘息，急促道：“祁羽、祁羽……吸血鬼……他……”
　　罗飞飞的瞳孔猝然收缩了一下，第一反应是祁羽不想忍了趁着两人独处凶相毕露结果一不留神让他给跑回来通风报信了？
　　他眼神余光瞥着桌上的餐刀，做好跟屋里几人殊死一战的准备，那边邓乔明终于喘匀了气，提着嗓子吼道：“祁羽被吸血鬼袭击了！”
　　所有人如临大敌，只有罗飞飞松了口气。
　　祁·影帝·羽又在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己的演技了。
　　这句话吼完，邓乔明猛然想起祁羽走前说了什么，对上罗飞飞的眼神忙给自己澄清：“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罗飞飞当然知道不是这倒霉孩子，他用阴晴不定的表情看了邓乔明一眼，有些烦躁地推开他走出去：“等会儿再听你解释。”
　　罗飞飞刚抬头，顺着邓乔明指的方向，罗飞飞看见祁羽捂着肩膀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黑色的衣服被不知什么割破了，鲜血渗进衣料中，变成比平日更深沉的黑。
　　他右手还握着罗飞飞给他的那把银刀，血水顺着刀尖滴落在地板上，绽出朵朵红梅，也不知是别的东西的血还是顺着胳膊流下的自己的血。
　　罗飞飞一时被他这幅略显狼狈的样子弄懵了，甚至不能判断出是真的还是演戏，上前扶住他，低声问：“怎么回事？”
　　祁羽接着罗飞飞的遮挡，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对他眨了下眼，满脸写着顽劣。
　　罗飞飞立刻了然，但看他身上不止一处的伤口……这做戏的代价也是有点大。
　　“刚刚、刚刚我们到那边的房间刚把乔的尸体放下来，就、就有很多蝙蝠飞过来……”邓乔明跟在后面解释说，“那些蝙蝠扑向我们，是祁羽挡着让我赶紧跑……”
　　“是这样吗？”罗飞飞用不信任的眼神看了眼慌乱的邓乔明，转头问祁羽。
　　“咳……”祁羽咳了两声，“差不多是这样……没想到，白天也不安全。”
　　“那你见到吸血鬼了？”苏檬蹙着眉头问，“你又是怎么逃回来的？”
　　祁羽摇摇头：“没见到，只有那些蝙蝠……杀了几只蝙蝠，它们可能也是怕了，就没追上来。”
　　苏檬和黎安都皱起眉头，罗飞飞把人往楼上房间扶：“我带他去清理一下伤口。”
　　没有人拦着他，几人都陷入更加混乱的思考。
　　祁羽白天遇袭，将整件事情的毛线球越绕越乱，找不到头绪。
　　他是跟邓乔明在一起的时候遇袭的，而其他三人都在屋里，互相看着并没有动手的机会。
　　那么真是邓乔明下的手？可那样的话又太蠢了，邓乔明看着傻但也不是真那么蠢的人。
　　而且，两人的证词也都像替对方洗清嫌疑，然而，他们中谁都没有见到吸血鬼……
　　吸血鬼真的不在他们中间？还是说，就是这两人中的某一个？亦或是这两人中有吸血鬼的同伙，这是障眼法？
　　太乱了，无数种可能性夹杂在一起，无论哪种都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苏檬觉得脑壳疼，真想把每个人的脸皮扒开看看下面到底有没有藏着东西。
　　她努力回忆着昨晚见到的那半张脸，又抬头看了看挂在大厅里的那张半身像。
　　相比半身像，她至少昨夜还看见了一双眼，一双在血月下映着血色的眼。
　　那人应该有一张挺好看的脸，她这么觉得。
　　就凭这一点，似乎就可以把邓乔明给排除掉，他是这里的男性中唯一不符合的人。
　　至于另外三人……
　　苏檬一根手指点在自己眉间揉了揉，实在不能从一个下巴和一双眼立刻判断出并不相熟的人来。
　　*
　　罗飞飞带着祁羽走进房间，顺手锁上门，就把人拖进浴室清洗伤口。
　　祁羽的伤全集中在上半身，他一件件脱去衣服，露出种族原因而白到能反光的大片肌肤，一道道狰狞的伤口尤为刺眼。
　　罗飞飞拿起毛巾给他擦拭，到吸着气说：“你这戏也演得太狠了。”
　　祁羽讶异于一个敢随便玩命的人对自己说这话，揶揄道：“再狠难道还能比得过你？”
　　罗飞飞对这个评价并不讨厌，还有点隐隐的自豪，又说：“这下好了，你把大家的脑袋弄得更乱了，话说为什么白天也能搞袭击？”
　　“我是不行。”吸血鬼的愈合能力还在，伤口看着可怕却已经不流血了，祁羽在罗飞飞擦干净血后又穿上衣服，边系扣子边说：“但蝙蝠还是可以的，只不过我在白天不能变血族形态，没法吸血。”
　　“白天扰乱视线，离间人心，晚上逐个击破。”祁羽邪气地扬起唇角，“我在这一关的限制条件是只有一条命，死了就是死了。”
　　说完，他笑着摇摇头：“真吓人呐，可得好好玩。”
　　罗飞飞将一旁的外套递给他，从镜子的反光看着祁羽，也笑了笑。
　　真心疼那几个玩家，毕竟没有什么关卡，是他跟祁羽一起还过不了的。


第162章 氪命的第一百六十二天
　　祁羽那点伤口很快就被罗飞飞利落地将床单割成条条包扎好了,其实以他的愈合能力不包扎也完全没事，但做戏总归是要做全套的。
　　两人磨磨蹭蹭的，愣是待到又一次日月交替才走出屋门，走出门前浑身上下透着搞事的气息，走出门时瞬间尽数收敛，像一对训练有素的演员，奥斯卡欠他们两座小金人。
　　“……我不想再吃东西了。”罗飞飞打着哈欠一边往餐厅走一边说，这一关将白天设定的时间太短,导致每日都似刚吃完早饭就吃晚饭。
　　不过罗飞飞有点庆幸，还好中间没有午饭,不然光是吃东西就能吃到吐。
　　偏偏嘴巴不想吃,再吃下去咬肌都发疼,肚子又自顾自的因为系统设定而有饥饿感，令人头大。
　　祁羽闻言将头往他那边倾了些，悄声说：“不想吃就不吃,晚上回房间给你喝血。”
　　“…………”罗飞飞想到那个逼仄的棺材中过于暧昧的血契缔结过程，耳朵肉眼可见的慢慢红了。
　　祁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还忍不住捏了捏罗飞飞通红的耳垂，手感软软的，成功获得罗飞飞的怒视x1。
　　推开餐厅门，里面正在讨论什么的苏檬和黎安停下来看向他们,一眼就看见罗飞飞不自然红着的脸。
　　这两人本就离开得太久了点,苏檬和黎安看见罗飞飞的样子不得不往邪恶的方面想歪了，黎安不自然地咳了声：“咳那个,你们回来啦？”
　　“嗯。”罗飞飞脸红得快去的也快，若无其事地坐在座位上，却连餐具都懒得拿起来。
　　“嗯？邓乔明呢？”祁羽见人没全，问。
　　“哦，他说什么也吃不下饭。”黎安替他解释道，“说是被白天那具尸体闹得反胃，现在看见肉就想吐，真有那么恶心吗……”
　　祁羽用刀子戳了戳面前的肉：“嗯……是挺恶心的，那胳膊啊，烂得就像这块煮烂的肉……”
　　黎安面如土色地放下手中刀叉，一手捂住喉咙口，似乎还干呕了下。
　　这下好，又多了一个吃不下饭的。
　　“我也不想吃。”罗飞飞手放在刀叉边儿上，用带着点撒娇意味的语气偏头对祁羽说，言外之意是我们不吃饭了去搞事情吧。
　　祁羽随意插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咽下去后用餐巾抹了抹嘴唇，柔声说：“那我也不吃了，陪你出去透个气。”
　　城堡四面密封，也并没什么能透气的地方，这句透气显得有点牵强。
　　但两人间互动的氛围太腻歪了，餐厅里两人都没有凑上去当电灯泡的欲望，巴不得两人赶紧走。
　　餐厅的门在身后慢慢合上，往楼上走了两步，罗飞飞低声笑了笑：“我们这样一走，邓乔明出了什么事我们可就逃不脱了。”
　　“没事。”皮手套包裹着祁羽修长的手指，一根根舒展开，“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摸不准他们的战斗力，二对三他们没十足把握，但二对二祁羽不认为自己会输给苏檬和黎安的组合。
　　就算是硬肛，也没在怕的。
　　罗飞飞他们走到邓乔明房门口的时候，他正枕着胳膊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听见脚步声，邓乔明敏捷地翻身起来，看见来人像是松了口气，但肌肉紧绷的样子并没有放下警惕：“你们怎么来了？”
　　“听说你不太舒服，来看看。”罗飞飞的表情关切得真心实意，“还好吗？”
　　罗飞飞跟邓乔明说话的时候，祁羽倚在门口轻手轻脚地锁上了门，轻细的“咔哒”声被说话的声音掩盖，没有人听见。
　　“没什么，就是吃不下而已，还麻烦你们来看我……”邓乔明有点不好意思，“倒是祁羽，你的伤口还好吗？”
　　“还好，不碍事。”祁羽朝他抬了抬自己衣服还沾着血的胳膊，“罗罗包扎得好。”
　　“特意跑到一个单身汪面前秀恩爱，过分了啊。”邓乔明笑着骂了声。
　　罗飞飞警告似的瞄了眼祁羽，后者倚在门上抛出一个飞吻，往浴室的方向走：“借个厕所。”
　　“你随意。”邓乔明对他抬起手掌做出“请”的动作。
　　罗飞飞继续跟邓乔明说着什么，忽然间，祁羽在厕所里惊讶道：“苏檬？！”
　　这个名字对邓乔明而言就是开关，他想也没想立刻紧张地从床上蹦起来往浴室冲，满脑子都是那天约翰死在浴缸里的惨状。
　　“苏檬！怎么了？！”他大喊一声闯进去，却见祁羽似笑非笑地背对着浴缸望着他，心猛地一坠。
　　罗飞飞在后面默默推了一把，也跟进去，锁上浴室门。
　　“你们……”邓乔明怔然看着前面的祁羽，又扭头看向守在门口的罗飞飞，进退维谷间侧过身一步步后退着，后腰不知不觉已经抵在冰冷的洗手池边。
　　“对不起，如你所见。”罗飞飞在他小鹿般惊恐的眼神中轻轻耸了下肩，“要请你退出了。”
　　邓乔明还是有点不可置信：“所以……你白天那个，是装的？”
　　“是啊。”祁羽在他破灭的神情中从脚尖到发梢一点点变成吸血鬼的形态，装逼的黑色披风无风自动。
　　他揉了揉已经愈合的伤口：“割了自己几刀，还是挺疼的。”
　　跟祁羽说话的时候，邓乔明眼睛注视着他，手却悄悄滑进口袋里。
　　但显然罗飞飞的动作更快，在对方武器还没拿出来前先扭住他的手腕，紧随着膝盖狠狠顶上他的上腹。
　　这一击一点情谊都没讲，邓乔明登时腹部剧痛，呕出一口带着黏液的水，蜷缩起身体。
　　刀脱手掉在地上，罗飞飞一脚将它踢开，捞住就要往地上倒的邓乔明，啧道：“真不经打。”
　　邓乔明并没有疼到失去意识，听见这话直想骂人。
　　天知道他胃都差点被罗飞飞顶出来！
　　“接下来的场面可能有点血腥。”祁羽朝瘫在墙角的邓乔明蹲下身，“罗罗，你先出去吧。”
　　罗飞飞想象了下祁羽咬对方脖子的画面，感觉不会是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嗯”了一声，顺从地走出浴室，合上门。
　　一门之隔内，祁羽目送罗飞飞走出浴室，眼神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萦绕在他周围的空气好似顿时冷了十度，在邓乔明惊恐的眼神中外形再次起了变化。
　　他的眼睛变得血红，瞳仁几乎占满了整个眼眶，皮肤也由过分的苍白色渐渐泛了青，耳朵变得尖锐，咧开嘴便是满口锯齿般的獠牙，而非先前仅仅两颗。
　　这才是吸血鬼最真实的模样，与传说中的优雅贵族相距甚远，也是祁羽不愿意让罗飞飞看见的样子。
　　邓乔明目瞪口呆了两秒，回过神立刻伸手去够地上的刀。
　　而他捂着肚子往旁边刚伸出胳膊，祁羽已经拎着他后领将人半拎起来，张口往对方后脖子整个咬下。
　　生死攸关之际爆发出的力量是巨大的，邓乔明声嘶力竭地大吼着“救命啊杀人啦”，同时双手拼命往后去掰祁羽的脑袋。
　　房间隔音效果很好，隔了两扇门谁也听不见他的呼救，但手脚乱蹬的挣扎间，有个小东西从祁羽衣袋里掉出来，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是圣水，是祁羽最初与他们汇合时展示过的圣水！
　　邓乔明两眼发光，竟然硬生生扯掉后颈的皮肉从祁羽口中逃脱，往前一扑握住圣水，看也没看就打开瓶子朝祁羽迎头泼下：“恶灵退散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祁羽忍不住龇着满口血笑出声。
　　“朋友。”他擦擦脸上溅到的水，“你不会以为，我真会带着能要自己命的东西在身边这么久吧？”
　　这瓶子确实是镇上教堂用来装圣水的瓶子，最初祁羽给他们展示的时候里面也还是圣水，但到了城堡之后里面的东西，早就被掉包了。
　　“还记得来的路上见到的尸体吗？”本着同为玩家的心理，祁羽好心让对方死个明白，“我杀了他，然后拿的他的圣水。”
　　瞬间的爆发过后，后脖颈连血带肉被撕扯下的疼痛让邓乔明失去了行动能力，他跪坐在地上听见祁羽这番话，满心的吾命休矣。
　　黑色的衣袍在他面前蹲下，疼痛再次袭来后，是游戏终结的永久沉寂。
　　*
　　罗飞飞倚在门上，听见里面鬼哭狼嚎一阵没了动静，知道应该是结束了，便推开门。
　　祁羽正在洗手，邓乔明挣扎间血流了满地，好在祁羽的衣服本就是黑色，加上之前受过伤，染上血也并不突兀。
　　邓乔明躺在地上，半个脖子血肉模糊，罗飞飞“噫”了声：“你也太残暴了。”
　　祁羽用洗手池旁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打了个响指，一群蝙蝠乌压压地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只只堆在邓乔明的尸体上，用小爪子拎着把它就这么空运出去。
　　“挂到塔尖儿上。”祁羽这么命令道，“小心点，别被其他人看见。”
　　蝙蝠们领命飞出房门，祁羽再把地上和墙壁瓷砖的血迹擦了擦，破坏掉犯罪现场。
　　“到现在还有隐藏的必要吗？”罗飞飞看着他一系列操作，问。
　　“有啊。”祁羽心情很好地哼着歌，“看着其他人蒙在鼓里，就算怀疑也拿不出证据的模样，不是很有意思吗？”
　　“走吧，回我们房间。”祁羽敏锐的听觉可以听见外面走廊上并没有人，带着罗飞飞正大光明地从案发现场走出去，“然后，等着他们惊慌失措地找上门就行了。”
　　“真过分。”罗飞飞笑着说。
　　过分，也真过瘾。
　　罗飞飞通过亲身经历发现，英雄当多了偶尔当个十恶不赦的反派，贼他妈过瘾。


第163章 氪命的第一百六十三天
　　两个罪犯处理完杀人现场和受害者血淋淋的尸体后,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房间躺下，心安理得到丧心病狂。
　　缔结血契后，祁羽没有了先前担心在罗飞飞面前暴露身份的担忧，肢体接触得越发频繁，终于让罗飞飞炸了毛。
　　在第三次不安分地压在罗飞飞身上被他一脚踹下床后，祁羽终于安静下来，默默坐在床头看月亮，留给他一张线条完美的侧脸。
　　祁羽不作死的时候很好看,罗飞飞将床头柜里翻出来的一本外文书瘫在腿上，眼神瞄向旁边的祁羽时这么想。
　　也就是占了这张脸的便宜,罗飞飞想揍他的时候都会有那么瞬间的狠不下心。
　　从罗飞飞的角度看,月光下的祁羽正好被窗框笼在里面,像一幅画。
　　约莫十来秒后，这幅画里的人唇角忽然往上勾起，开口问：“好看吗？”
　　“我又没看你。”罗飞飞欲盖弥彰地收回视线。
　　“我没说你看我啊。”祁羽侧过头看着胡乱翻页的罗飞飞,满眼都是笑意，“我问你书好看吗？”
　　“好看啊。”罗飞飞顺着他的话回答。
　　祁羽笑得更深：“可是你的书拿反了。”
　　罗飞飞信以为真，当真把书掉了个个儿，随后发现更加不对。
　　祁羽哈哈笑起来，一把揉在罗飞飞头上：“罗罗，你怎么这么可爱？”
　　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
　　罗飞飞翻着白眼把砖头厚的书丢到祁羽肚子上,后者哎哟叫唤：“你再往下砸一点，后半生的性福可就……”
　　罗飞飞眉头轻挑,眼神旋即不怀好意地往被单遮掩住的某个部位看过去。
　　“没事儿啊。”他拿起放在床头的枪，慢悠悠道，“那玩意儿，你也不一定用得到。”
　　祁羽轻轻眯起眼，感受到了一丝对某种尊严的挑战，猝然发难按着罗飞飞手腕，翻身将人压在床头。
　　“我倒要让你看看，”他一根一根地慢慢掰开罗飞飞捏着枪的手指，声音低沉微哑，“我到底用不用得到……”
　　房门在这时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了。
　　苏檬和黎安闯进来，本是火急火燎地想说什么，谁知道进门一眼看见昏暗光线中交叠在一起的两个人影，都半张着嘴愣在原地。
　　黎安惊呼一声捂住眼睛，苏檬背过身去，怒道：“你们知不知道羞耻怎么写？！”
　　祁羽显然不知道，如果知道他就会第一时间从罗飞飞身上滚下去，而不是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扭头看向两人，还奇怪地问：“怎么了急匆匆的？”
　　“你们、你们快点儿完事啊！”黎安脸上的红色手掌都挡不住，也难为他这时还记得来的目的，“我们找不到邓乔明了！”
　　祁羽神色一凛：“怎么回事？”
　　“你特么……先给我下去！”
　　外人目光的洗礼让被压制在他身下的罗飞飞手腕微微颤抖，终于猛一挥手挣脱了祁羽的钳制，紧随着一拳揍在对方帅气也敌不过欠揍的脸上。
　　他做到了。
　　他终于对这张脸下手了。
　　祁羽“嗷”的一声捂着脸滚到旁边，嘴角却扬得快到耳根，神情比先前还愉悦。
　　罗飞飞将有点松开的衣服一丝不苟地整理好，确认脖子上的咬痕不会被任何人看见，才出声道：“好了你们别捂着了……什么情况？”
　　苏檬转过身，黎安慢慢放下双手，看向床上已经分开的两人，眼神不约而同写着三个字：
　　狗男男！
　　但说到底，确实是他们招呼都没打不请自闯进来，人家小两口在屋子里没羞没臊又没碍着谁。
　　虽然这波内测公司里是全程录像的，但既然人家都不介意被看见……他们也没法说什么。
　　祁羽的衣领还风骚地敞着，全身黑衣中那一小片白色很吸人眼球，却又让人不敢将视线作过多停留。
　　苏檬没眼看祁羽，只能对着罗飞飞说：“邓乔明不见了，我们找不到他。”
　　他们离开餐厅后，黎安担心邓乔明一个人会不会出事，就回房间去找他。
　　而他到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床上微微的凹陷显示不久前这里躺过一个人。
　　黎安立刻去找苏檬，两人将除罗飞飞他们房间的三楼及以下所有房间都找过一遍，甚至连躺着约翰尸体的发臭浴室都进去过了，但哪里都没见到邓乔明的影子。
　　最后他们闯进罗飞飞的房间，谁也没想到，就撞见刚才那一幕。
　　罗飞飞的眉头随着苏檬的讲述一点一点地皱紧了，幅度把握得相当好。
　　尽管心里在冷笑着：你们当然找不到，他在塔尖上挂着呢，过几天就能风干了。
　　“这可不妙啊。”祁羽揉着被罗飞飞揍的那半边脸，假意惺惺地面露担忧，“所以四楼往上还没找过？”
　　“是的。”黎安表现出的担忧比起祁羽就真诚了许多，“他胆子不大，不会一个人跑去做什么的，只怕是已经……”
　　“冒昧地问一句。”苏檬问出两人都想问的一句话，“你们两个离开餐厅后，去做什么了？”
　　祁羽挑了挑眉，头侧向罗飞飞，眼角上扬的弧度很是暧昧，反问苏檬：“你刚刚不是已经看见了？”
　　“……”苏檬对这个人不要脸的程度也有了认识。
　　黎安倒是愣了一下，结巴道：“啊？可、可是……你们刚刚衣服都穿着啊？难、难道已经是事事事事事后了？”
　　罗飞飞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
　　祁羽短暂的沉默过后反是笑得越发愉悦，也不解释，就一个劲地散发笑容。
　　如果否认，又要被追问干什么去了，罗飞飞沉痛地偏过头，索性保持沉默任他们想象力在草原上飞驰。
　　反正，现在说他跟祁羽之间是清白的……谁信？
　　苏檬无声地动了动嘴唇，从口型来看大概是“不要脸”。
　　罗飞飞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迎上对方目光，对刚才的问题绝口不提，只是说：“我们离开餐厅就回房间了。邓乔明还不一定有事呢，一起再找找吧。”
　　“……好吧。”苏檬点头道。
　　她与黎安往门外走时，祁羽和罗飞飞快速交换着眼神，用手势加口型无声地对话。
　　罗飞飞：他们找到邓乔明之前不会撕破脸。
　　祁羽：找到也死不承认。
　　罗飞飞：要不直接上吧？
　　祁羽：再玩玩，一个个来。
　　前面两人不知道，在他们背后，两个恶魔正狂妄地商量着安排他们的死期。
　　一路翻找，祁羽跟罗飞飞表现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积极也不消极怠工，符合他们与邓乔明交情并不深的设定。
　　连吸血鬼的私人卧室也被翻找过了，几人还是没看见邓乔明的影踪。
　　最后，只余下城堡顶端的塔楼。
　　塔楼的结构四面漏风，从这里可以俯瞰城堡周围的所有景色，最初杰克的尸体也是在这里被无意间发现的。
　　登上塔楼，几人第一反应就是往楼下的花园里看过去。
　　玫瑰花丛中，杰克死不瞑目的尸体还在仰望天空，隔了老远隐约都能想象花丛里苍蝇围绕尸体嗡嗡作响的画面。
　　而那里并没有多处另一具尸体，举目远眺也看不见，伸长脖子往下看去，也没有什么尸体悬挂在城堡外墙，一切都很正常。
　　除了空气中忽远忽近、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你们有没有闻到……”黎安说着，双手扶在边缘往外探头，话没说完，忽然觉得手下的感觉不太对。
　　他抬起手，手心已经沾了半个手掌的暗红色，是半凝固的什么东西，他刚刚扶着的那块石砖上有很大一块。
　　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这东西的颜色、手感，他们不会认错。
　　是血。
　　有人在这里淌过大量的血，还没完全凝固，很新鲜。
　　血迹沾的地方靠近外壁，角度刁钻，黎安先是探出半个身子往下看，就如他之前看过的一样什么都没有，愣怔数秒，他猝然转头朝上。
　　“啊！”
　　黎安短促地惊叫了声，上半身缩回来，苏檬在他惊魂未定的目光中探出头。
　　入眼先是一双脏兮兮的鞋底，和低垂着头朝下、血迹干涸的脸。
　　蝙蝠们依照祁羽的吩咐将人挂在塔尖上，尖锐的顶端勾着邓乔明衣服后领，整个人就以被揪着后脖子的姿态挂在那儿。
　　那滩血迹，应该是刚挂上时还没干掉的血顺着尸体滴落下来的。
　　如果不是这滩血迹，他们能不能发现被藏在这种地方的尸体还真不好说。
　　邓乔明由失踪正式判定为死亡，苏檬闭上眼缓缓地吸了口气，再张开眼时，目光凛冽地扫过祁羽和罗飞飞。
　　她一字一句地问：“你们，谁干的？”
　　两人都很无辜，祁羽还上前拍了拍她的肩作安慰：“小姐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能因为你的追求者死了，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好人啊？”
　　“除了你们还能是谁……”黎安在旁边也说，“我跟苏檬一直在一起，邓乔明是在你们离开后才出事的，你们……”
　　“奇怪了。”祁羽扬起眉，“你怎么知道他是在我们离开之后出事的而不是之前？况且，你跟苏檬真的一直在一起吗？”
　　在他目光的逼视下，黎安显得气势很弱：“也不是……我跟苏檬分开后去找邓乔明，可发现他不见以后我立刻就去找苏檬了，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
　　“我可以作证。”苏檬跟祁羽保持着距离，说，“我们分开不到五分钟。”
　　“五分钟，够久了。”祁羽哼笑着，“况且，你们怀疑我们，我们还怀疑你们呢。”
　　“苏檬，黎安。”祁羽分别看向他们，并念出他们的名字，双手插兜。
　　“你们中究竟谁，是吸血鬼那边的？”


第164章 氪命的第一百六十四天
　　祁羽不直接质疑苏檬和黎安都是敌人,而只是问他们中谁是吸血鬼那边的，很有点心机，暗戳戳就丢过去一个离间。
　　他那一串连珠炮似的颠倒黑白，让罗飞飞差点都信了对方才是恶人，自己就是被无辜扣黑锅的小白莲。
　　罗飞飞根本没有插嘴的余地，在旁边配合演戏做出忧心忡忡的模样，好不容易才歹到两边人说话的间隙劝道：“都别吵了。”
　　他这劝架的语气有点生硬，苏檬不跟祁羽继续说,转而冷冽地看着他：“你怎么说？”
　　“我跟你一起见过吸血鬼本尊，还被他逼得跳楼一次,祁羽也因为救邓乔明受过伤,伤口现在还在呢,还有什么好说的？”罗飞飞语气平静地摆事实讲道理，话锋一转又把矛头指向别人，“黎安,你觉得呢？”
　　黎安皱起眉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罗飞飞直视回去，“只是觉得，有些人存在感太薄弱了点，这是有好处的，好处就是……就算做了什么也不一定有人发现。”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没挑明,但谁都能听出是什么意思。
　　罗飞飞和祁羽两人一唱一和,就想把背上的锅全数甩给别人，黎安当然不依。
　　他来回在罗飞飞和祁羽间看了一圈儿,冷笑着：“可是反派是两个人，你们这对……正好绝配不是吗？”
　　“如果你要说我们被吸血鬼袭击都是苦肉计的话……”祁羽无奈地耸了下肩，“那我也没办法。”
　　“但是每次案发都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你，”罗飞飞适时接口，“又该怎么解释呢？比起我们，你的嫌疑才是最大吧？”
　　黎安身侧的拳头紧了紧，又慢慢松开，就如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可能是觉得多说无用，又闭上了。
　　他转而对苏檬说：“不是我，真不是我！你可别信啊，他们就是想离间。”
　　事实上，到现在的关头，争论黑白已经没有太大意义。
　　一方怀疑，一方泼黑水妄图挑拨分离仅存的两人，但不论信或不信，真相大白就是这两日的事情。
　　两夜，最多再两夜，就是鱼死网破之时。
　　“大家都累了。”苏檬看着天边的血月说，“天亮前，睡会儿吧。”
　　她没再提怀疑罗飞飞和祁羽的事，也没说相信黎安，说完就独自往楼下走，似乎是真的要回去睡了。
　　黎安不想跟罗飞飞和祁羽单独待着，忙也跟上去，临走前恶狠狠地瞪了罗飞飞一眼。
　　“哟，小兔子要咬人了。”祁羽看着他的背影哂笑着，“这个黎安之前都是在装怂吧，有点像某个人以前。”
　　罗飞飞拒不承认，冷漠道：“你怕是记错人了。”
　　祁羽他们的挑拨还是让苏檬心里有点膈应，她没跟黎安待在一起，独自躺在床上，手握着匕首藏在被窝里。
　　她需要睡眠来保存体力，但睡觉的同时又要保持警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将她惊醒。
　　夜晚入睡时分是最好下手的时候，苏檬已经想好万一敌人按捺不住今晚再接再厉行动，她就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大不了在被咬脖子前多自裁几次，就不信拼不过。
　　然而，余下半夜平安无事，别说吸血鬼，连只吸血的蚊子都没飞进来。
　　翌日清晨。
　　黯淡的晨光洒满房间，苏檬在床上翻了个身，睁开眼就看见另半张床的枕头上放了张眼熟的羊皮纸：
　　“第四夜。”
　　“死者：邓乔明。”
　　“生存者：罗飞飞，祁羽，苏檬，黎安。”
　　“剩余三夜，请继续努力哟~”
　　苏檬坐起身，视线紧盯着“死者”那一行，忽然拔出匕首，一刀将这张羊皮纸连带着底下的羽绒枕头戳穿，残暴地钉在床上。
　　她感到烦躁，烦了这种猜来猜去的游戏，拳头无处可打的感觉让人憋得慌。
　　第五天的白昼伊始，她做出了决定，翻身下床，从走廊一路过去，敲响了黎安的房门。
　　与其如此憋屈，不如遵循自己的直觉，赌一把。
　　黎安顶着黑眼圈来开门，看上去是一夜没睡着，他警惕地只拉开一条门缝，问：“怎么了？”
　　“合作。”苏檬的气色不比他好到哪去，言简意赅地对他说，“他们两个，我们两个，正面肛，敢不敢？”
　　她不想再维持游戏玩家之间假惺惺的和平来玩什么破案游戏，退一万步说，就算祁羽和罗飞飞是无辜的，他们总归也是她过关路上的对手，下一关，或者下下关，迟早要解决掉。
　　想拿第一，这条路上自然只能有她一人。
　　面对邀请，黎安愣在门后，像在对这样硬核的决定犹豫不决。
　　苏檬耐心地等，他过了会儿才问：“你找我合作……不怕我才是敌人？”
　　面对这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孩，苏檬神情堪称傲慢：“哼，那你也得打得过我。”
　　“……”黎安脑袋一跳一跳的疼，又过了半晌才点头，“好吧，合作。”
　　*
　　同一时间，瘫在床上的罗飞飞和祁羽还不知道唯二的两个幸存者已经背着他们达成了幸存者联盟，昨夜的挑拨离间计划宣告失败。
　　罗飞飞后半夜睡得挺沉，沉到醒来才发现明明躺在被窝里，后背却凉飕飕的。
　　眼睛还没能睁开，罗飞飞下意识想把被子往背上拢，伸手往后够着，手腕却被另一只手捉住，低沉微哑的声音在脑后响起：“……别动。”
　　那只手紧接着环过罗飞飞，他的脑袋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是有个人形冰棍把他捆在怀里，胸膛紧贴着后背，不冷才怪。
　　罗飞飞哼哼着扭动起来，想离开祁羽，模糊地嘟囔着：“你走开……冷……”
　　祁羽闻言掀开被窝出去，然后用被子把罗飞飞裹起来，再次隔着被子抱住卷成春卷一样的人，亲了亲春卷炸了毛的后脑勺：“这下不冷了，早安，再睡会儿……”
　　罗飞飞眼皮沉甸甸的，五分钟后，才终于在祁羽的怀里彻底清醒。
　　春卷馅艰难地破开春卷皮而出，把压着他的大冰棍推开，紧接着的动作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皱了点，但都还好好穿着。
　　祁羽侧睡在床上，一手撑着头看着罗飞飞的动作，维持着这种妖娆的姿势调笑道：“什么都没发生，是不是有点失望？”
　　“失望个屁。”罗飞飞抓起枕头往他脸上砸过去。
　　睡了一夜，他的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颈侧的咬痕，那儿还能看见两个红红的点，但不明显了，乍看起来比起伤痕，倒更像某种暧昧的印记。
　　祁羽顺手抱着他砸在自己脸上的枕头坐起身，视线落在罗飞飞领口下的脖颈上，眯着眼睛危险地舔了舔唇。
　　罗飞飞已经背对着他准备穿鞋下床，毫不设防，但脚丫还没伸进鞋子里，一只胳膊就突然从背后环过他的腰，一把将他往后拖着拉回床上。
　　床单因为拖行皱得不成样，罗飞飞斜靠在祁羽宽大却没有温度的胸膛前，感受到祁羽的下巴搁在自己肩上，下巴的骨头硌得他有点疼。
　　没过两秒，祁羽轻嗅着他侧颈的气息，探出湿润冰凉的舌尖在原先的咬痕处轻轻描了个圈。
　　罗飞飞一哆嗦，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敏感，忍不住“嗯”了声：“你别、别舔……”
　　这拒绝的声音太轻柔，祁羽听若无闻，反觉得勾得心底越发瘙痒。
　　“我不太舒服，想吸血了。”祁羽嘴唇慢慢上移，轻轻咬着罗飞飞的耳廓，“好不好？”
　　阵阵酥麻让罗飞飞脑袋一时短路，忘记祁羽白天并不能变成吸血鬼形态，也忘记他昨天夜里还吸过一个人的血，鬼使神差地含糊了句“好”。
　　祁羽得到同意，闷闷地笑了声，眼底满是得逞的愉悦。
　　他含着罗飞飞软软的耳垂□□咬噬，戴着黑色皮手套的修长手指绕到前面，轻轻捏住罗飞飞的下颌，将他的头扳向另一个方向，侧颈的皮肤紧绷着，让他脆弱而致命的脖颈充分暴露在自己面前。
　　这样还不够，祁羽另一手轻轻解开罗飞飞衬衣最上面几颗扣子，指尖有意无意地在他皮肤上轻轻蹭过，再慢慢将半边领口褪到肩膀以下。
　　罗飞飞微仰着头，望着雪白的墙壁和天花板心想，再这样下去，这游戏怕是离河蟹不远了……
　　祁羽冰凉的吻从耳根到肩头一路落下，在罗飞飞耐不住开始不安地挣动时张开嘴，对着大片诱人的肌肤用力咬下。
　　罗飞飞哼了一声，挣扎的动作戛然而止，但紧随着意识到，并没有尖牙刺破皮肉的刺痛。
　　“祁羽……？”
　　他疑惑地偏过头，从他的角度能看见祁羽将脑袋埋在自己的侧颈，他闭着眼，两边乌黑的睫毛间高挺的鼻梁慢慢往下延伸，像一座绵延的小山丘。
　　祁羽就这样咬了一下，又慢慢松开牙，同时睫毛颤了颤，睁开眼。
　　他倏然对上罗飞飞注视着他的眸子，眼底一点点浮上恶作剧般的笑意，就这样毫不避讳地直视着罗飞飞，在他肩头刚刚留下牙印的地方舔了舔，再轻轻印下一个绵绵的吻。
　　看着那个湿漉漉的牙印，罗飞飞突然烧了起来。
　　他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这人根本不是要吸血，就是想借机调情而已。
　　祁羽目睹着罗飞飞表情的一系列变化，在对方开启狂暴模式前已经举起枕头挡在身前，还不要命地笑嘻嘻说：“吸完了，体力满值，感谢款待~”
　　“……你找死！”
　　话音刚落，罗飞飞拉好衣服站起身，助跑两步，猛地一脚飞踢正踹在枕头中央，将人连着枕头一齐踹飞在地。


第165章 氪命的第一百六十五天
　　祁羽被罗飞飞踹飞后在房间里的矮桌角磕到了脑袋,添油加醋地坐在地上“哎哟哎哟”，骗得罗飞飞怀着点愧疚给他揉了会儿。
　　祁羽很满足，得意忘形后脸上的表情就出卖了自己，罗飞飞突然抽身离开，让祁羽的后脑勺再次与地毯亲密接触。
　　晨起的打闹过后，吸血鬼情侣和幸存者联盟再次如前几天一样，一齐出现在餐厅。
　　先一步到的苏檬和黎安朝他们打招呼，罗飞飞坐在餐桌前,耐不住腹中空空勉强地吃着花样不变的早餐，心里犯起嘀咕。
　　不对,不太对。
　　经过昨晚那几乎翻脸的剑拔弩张,这两人对他们不该是这种反应,这种莫名其妙的和平感是怎么回事？
　　祁羽先向他们搭话：“你们看上去，昨晚睡得不太好啊？”
　　黎安尬笑两声，苏檬也笑了笑说：“是啊,也不知道是托了谁的福。”
　　始作俑者笑容不变，露出一排白亮的牙，边替罗飞飞搅着放完方糖的咖啡边说：“游戏而已嘛，不要那么拼。”
　　罗飞飞还附和地点着头：“是啊。”
　　“这样啊。”苏檬斜看着罗飞飞，“那你们把第一名让给我呗？”
　　“那可不行。”罗飞飞吃着东西没说话，祁羽把咖啡递到他面前想也没想地拒绝,“打假赛,是要受到惩罚的。”
　　餐桌上的氛围古怪，但好歹还是让四人都安然吃完了早餐。
　　黎安看了眼苏檬,像是要确认什么，得到示意后接着对罗飞飞他们说：“那个，我待会儿想再去塔楼看看邓乔明的尸体，昨天太黑了没看清，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线索，你们要一起去吗？”
　　“我跟你去。”苏檬响应道，“趁着白天多勘察一下，没坏处。”
　　“好啊，那我们也去吧。”祁羽神态自然地应道，转头还征求罗飞飞的意见，“罗罗？”
　　“行啊，反正我昨晚睡得很好，不需要补眠。”罗飞飞擦干净嘴角的一点油渍，将餐巾随手扔在桌上，恰好盖住了放在盘子旁边的餐刀。
　　站起的一瞬间，他手探到餐巾之下，手指快速地将餐刀收进袖中，没有人注意到他这变魔术一样的小动作。
　　随着时间推移，城堡内部的气味变得愈发难以忍受了。
　　两具尸体在不同楼层隔着房门都能散发处不相伯仲的威力，唯一能透气的塔楼也因为挂上了邓乔明的尸体，吹进来的风都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味道。
　　从塔楼的窗口探出头，白日下邓乔明的尸体没有昨夜看起来那么骇人，但那脖子处血肉模糊到感觉下一刻脑袋就会球一样滚下来，半边衣服都被自己的血染成褐色，可以看出绝对不是什么舒服的死法。
　　苏檬对他没什么感觉，但一个认识的人这样死在眼前，心里也不是滋味。
　　“祁羽。”她突然喊了祁羽的名字，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像是自己也觉得这样不太好但还是问：“你个子最高，你能不能站在窗沿把邓乔明放下来？我有点不忍心……”
　　黎安在旁边帮腔：“尸体上可能有更多线索，祁羽，我帮你一起把他弄下来吧。”
　　祁羽走过去，探出上半身往上看了眼，他这样跟苏檬和黎安离得太近了，罗飞飞捏了把汗，总觉得下一秒他们就要把祁羽推下去。
　　而血腥的谋杀并没有发生，祁羽缩回来摇摇头：“放下来不太可能，太高了，周围没有借力点。”
　　“这样啊……”苏檬看着祁羽，眼帘往下垂了半分，忽而极轻地勾了下唇。
　　“那你就去给他陪葬吧。”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语气轻缓温和，就好像在说“今天早饭吃三明治”一样。
　　而说到“陪葬”两字时，苏檬已经反手从腿侧抽出银刀，闪着寒光的刀尖朝祁羽的左胸刺去。
　　与此同时，黎安也朝罗飞飞扑来。
　　他的武器是一把底端尖锐的银色十字架，眼神全不斜视，锁定罗飞飞的心脏直直刺过去。
　　好在罗飞飞心有防备，倏忽间喊出一声“祁羽！”，餐刀从袖中滑落至手掌，“呯”地挡开那十字架。
　　“不用担心我。”祁羽在对面喊道，声音里还掺着笑，下一句话对着苏檬说：“终于忍不住了，嗯？”
　　祁羽个子高，此刻为了避开刀尖腰往后仰着，上半身已经完全悬空，抬眼就能看见邓乔明摇摇欲坠的尸体，是个很危险的姿势。
　　他没来得及出刀，直接用手握住苏檬刺过来的刀刃，利刃划破了皮质手套，大量的血很快顺着刀刃淌下，也让他渐渐有点握不住不断下滑的刀刃。
　　“你是吸血鬼吧？”苏檬用尽全身力气将刀尖往对方胸口送，从牙缝里挤出质问。
　　“我说不是……”祁羽抬起膝盖，将这力气大到不像女孩的人用力踢开，“你信吗？”
　　苏檬后退两步，面对比她高大许多的男人并不俱战，匕首带着血光再次朝祁羽刺去。
　　这时间足够祁羽也祭出自己的刀了，他用没受伤的左手握刀，两把银刀相击，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另一边，罗飞飞将黎安的十字架挡开后，左手当即掏出手.枪，直接顶在黎安两眉之间，神色冷峻。
　　黎安也识相，双手举起松开，十字架干脆地落在地上，他紧盯着枪满脸慌张无辜：“等等等等别开枪别开枪……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都是苏檬让我这么干的！”
　　罗飞飞才不管他是自愿还是被迫，只觉得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抬脚将地上的十字架踢向楼梯间，听到一连串乒乒乓乓声后扬声道：“苏檬，离祁羽远点，不然我崩了他。”
　　苏檬对祁羽步步紧逼，同时冷笑出声：“他都这么说了，我还要他干嘛？”
　　话是如此，苏檬对祁羽穷追猛打的间隙里，另一手不知到扔出什么东西，不偏不倚砸在罗飞飞握枪的手腕上。
　　罗飞飞手腕一痛，条件反射地就松了手，就见一把餐刀直直戳进手腕，刀柄还受惯性上下晃动。
　　这姑娘练过吧？！
　　罗飞飞对她飞刀技术的震惊之余，就见刚才还一脸“大爷饶命”的黎安川剧变脸似的狡黠一笑，陡然拉近距离，看似纤细的胳膊一拳揍在罗飞飞柔软的腹部，把刚刚吃下的东西都差点揍出来。
　　罗飞飞后退两步，但下一秒立刻抬脚将自己落在地上的枪也踢飞进楼道陪刚刚的十字架。
　　自己拿不到，也不能给敌人当武器。
　　戳进皮肉的餐刀被罗飞飞咬牙拔出，一手一把餐刀地对黎安挑了挑刀尖，神色挑衅。
　　黎安咧嘴一笑，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两把枪，漆黑的枪口一边一个，遥遥对准罗飞飞和另一边的祁羽：“都别动。”
　　“……你家贩军火吗？”罗飞飞忍不住吐槽了句。
　　但其实他看出来了，这两把枪分别是约翰和乔的所有物，没想到黎安竟然瞒着他们从那两个死状可怖的尸体上搜刮了武器。
　　面对枪，罗飞飞倒是不太怕，毕竟不论怎么样死了也就是少一条命。
　　可是祁羽不行，银弹穿透心脏的一瞬间就是游戏终结的时候，他停下动作，但谨慎地侧了下身体，想让自己心脏偏离对方的射程。
　　黎安明明看着罗飞飞，侧边也像长了眼睛，祁羽动一分他就移一分，一厘不差。
　　他翘着嘴角，放飞自我后声音的音调都扬起不少：“怕什么呢，一枪过去也就是一条命而已，还是说你们中有谁，已经是最后一命了？”
　　祁羽往后倚着坐在窗边，刀尖对着苏檬，眼神凝视着漆黑的枪口，神态自若地不答反问：“你们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突然发难真的好吗，就不怕滥杀无辜？”
　　“无辜？”苏檬嘲讽似的冷笑出声，“你是傻吗，玩家之间本就是竞争关系。”
　　罗飞飞这才明白，原来这两人不是笃定他们就是这一关的敌人，而是不论他们是不是吸血鬼，都是迟早要铲除的障碍。
　　祁羽低低地笑了声：“原来如此。”
　　他抬起满是血迹的那只手，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啪”地打了个清亮的响指，继而整个人骤然朝后面凌空倒下去。
　　摔下去必死无疑，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而下一秒成群结队的蝙蝠不知从哪里呼啦啦窜出，簇拥着将祁羽托起，绕着城堡不知要飞去哪。
　　“喂——你不管……”
　　黎安刚想吼着问他你不管你的小情人了吗，就见罗飞飞也往后翻下，心脏悬空一秒后同样被蝙蝠群稳稳接住。
　　他在空中对黎安一挥手，神情嘲弄：“晚上见。”
　　黎安的手已经将扳机按下一半，被苏檬阻止道：“打不中的，节约子弹。”
　　黎安爆了句粗口，把枪狠狠掷在地上。
　　苏檬反应倒是很平淡，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平淡地说：“至少我们确认了，他们果然是敌对阵营。”
　　接下来要杀他们，就更是顺理成章。
　　*
　　祁羽和罗飞飞乘着蝙蝠飞走后其实哪也没去，就并肩坐在城堡某个屋顶上，看着阴沉沉的天空，也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
　　屋顶很高，下面的花园变得很小，生机怏然的一片却让罗飞飞产生一跃而下的冲动。
　　“想跳下去。”罗飞飞对祁羽这么说。
　　祁羽躺在他旁边，侧脸看着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好啊，你跳我也跳，就当殉情了。”
　　罗飞飞轻微的笑声被冷风吹散，他摇摇头：“谁要跟你殉情。”
　　两人就这么一坐一躺，话不多，祁羽看着自己掌心的伤口随着夜幕降临而愈合，血色的月光洒满城堡，祁羽的周身慢慢旋风似的聚起黑雾，最终形成那件狂霸酷炫拽的黑色披风。
　　“走吧。”罗飞飞目睹完祁羽的变装全程，掸掸衣服站起身。
　　第五夜，如约拉开序幕。


第166章 氪命的第一百六十六天
　　血月当空,祁羽双手插在口袋里，密密麻麻的蝙蝠用小爪子拎起他衣服的边边角角让他成功悬在城堡上方，修长的双腿轻松地垂着，像是在半空悠闲地凌波漫步。
　　吸血鬼公爵碍于人设需要装逼，罗飞飞不需要，他屈腿坐在蝙蝠们聚起的黑色云朵上，托着下巴欣赏月色的同时，也在欣赏前面人的身姿。
　　按祁羽的说法是,他们要有一个酷炫的出场，让对方感受一下邪派的格调。
　　罗飞飞对此表示,你开心就好。
　　被他派进城堡里的蝙蝠只回来一只,祁羽伸出手指,那小东西站在他指节上不知道说了什么，祁羽点点头：“哼，原来藏在那儿呢？”
　　手指轻动,小蝙蝠也融进他周身的蝙蝠群，无数双血红色的小眼睛凝视着漆黑的城堡，祁羽半眯着眼，眼底也是满满的血色，黑色的披风舒展开，恍若一只巨大的吸血蝙蝠。
　　“去哪儿？”罗飞飞在后面闲来无聊地揪住一只小蝙蝠翅膀捏了捏,问祁羽。
　　“我心爱的图书馆。”祁羽转过头对他说,“……别这么看着我，给我的人设里是这么写的。”
　　人设里,公爵先生是一位十分热爱文学的血族，因此在城堡里不仅有书房，还有一座书籍从地板堆到天花板的藏书房——也就是祁羽口中的图书馆。
　　罗飞飞之前在四楼见过那间，他记得房屋中间还有架提升逼格用的竖琴，不由得想起祁羽会弹钢琴，不知道会不会弹竖琴？
　　人设归人设，这关游戏的书不知道是哪国文字，祁羽一个单词都看不懂。
　　他前两天有一晚拿着床头封面暗红的书硬要给罗飞飞念睡前读物，实际上他连书名都没看懂，内容全靠编。
　　罗飞飞听得云里雾里，最后听完结局疑惑地问：“你说什么，王子跟骑士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是啊。”祁羽合上书，笑眯眯地认真点头。
　　“那公主呢？”
　　“公主啊，爱上了恶龙。”
　　罗飞飞沉默片刻：“……你果然是编的吧？”
　　祁羽哈哈着把书丢回床头，凑过去在罗飞飞头顶的发旋上亲了口，轻轻道：“晚安，小王子。”
　　飘远的思绪被坐着的蝙蝠云突然移动给拉回来，罗飞飞奇怪地问：“他们在那干什么，总不会想从书里找出消灭吸血鬼的办法？”
　　那房间就是书书书，连个能躲的地方都没有，难道是蹲在里面准备用书砸死他们？
　　祁羽随口道：“谁知道呢……或许是，想放火烧书也不一定。”
　　“他们如果这么想不开要自焚的话……”罗飞飞坐在蝙蝠云上打了个呵欠，“那还真是没办法，烧死可是很痛苦的。”
　　按着祁羽的意思，蝙蝠没有带着他们从塔楼进去，而是绕着城堡外围一圈圈儿地飞，呼啦一下晃过图书馆宽敞明亮的玻璃窗外。
　　里面的黎安只看见地上本该是月光的地方有黑影一闪而过，转头看去什么都没，迟疑道：“刚刚你看见了吗？”
　　苏檬倒是一直看着窗外，冷声说：“看见了。”
　　她看见祁羽跟罗飞飞嚣张地晃了过去，前者神态跋扈，后者懒散，都是让人看了火大的姿态。
　　所处的位置暴露，苏檬和黎安却并不急着撤离。
　　书架上的书籍早就被他们扫荡似的半数都散落在地上，有些书可能是年岁久远经不得折腾，已经破成一页页的铺开。
　　整个房间的地面几乎没有能落脚的空地，只有中央那架竖琴在满地狼藉中兀自优雅独立。
　　黎安和苏檬手中各握了烛台，苏檬道：“去门口，他们肯定一会儿就进来。”
　　而话音落下还没一秒，身后的巨大玻璃窗应声而碎。
　　屋内两人都讶异地转身看去，只见漫天碎玻璃反射着粼粼月光，像下了一场莹亮的雨，而祁羽就在这场雨中倨傲又优雅地翩翩落地。
　　他乌黑的皮鞋踩在碎玻璃渣上，看着门口两人又低头扫了眼满地书籍，语气听不出愠意，但神色并不太愉悦：“谁允许你们乱翻我的书的？”
　　罗飞飞从后面的蝙蝠云上轻轻跳下，无可避免地踩在一本字典厚的书上，似是叹了口气：“暴殄天物。”
　　“这窗户……”黎安指着呼呼灌风的窗户惊道，“你怎么能打破？”
　　“我是城堡的主人。”祁羽慢慢抬起手，勾唇一笑，“当然是我想让人进就进，想困就困。”
　　随着他手一指，身后蝙蝠们顷刻聚成一簇尖锐的武器，俯身朝那两人冲过去。
　　黎安和苏檬立刻看出来，夜晚的祁羽与白天战力大不相同，他们没打算硬扛，转身从门口冲出去，狠狠摔上门的同时没忘记把烛台朝书堆里一丢。
　　地上被他们泼了某种助燃物，火很快窜起，竟将一些躲闪不及的蝙蝠瞬间变成火蝙蝠。
　　动物天性怕火，余下的也不敢靠近，纷纷缩回祁羽身边。
　　这种纵火方式，罗飞飞感到分外熟悉。
　　“向来都是我们烧别人。”罗飞飞往后退至窗户边，笑了笑，“没想到有一天也会轮到别人烧我们。”
　　满屋子的易燃物，再加上窗外灌入的风，火势不消几秒就沿着书架直窜上天。
　　这点火烧不死祁羽，却能拖延他们的行动，两人只能从破掉的窗户再次出去，踏在花园里，这回，正大光明地从正门进入。
　　四楼熊熊燃烧的火焰对楼下并没有产生影响，大厅里还是有股长久不通风的尸臭怪味，安静如斯，毫无人气。
　　“去找人。”祁羽一声令下，蝙蝠们在城堡里四散飞开，隐入黑暗。
　　蝙蝠没那么快回来，祁羽和罗飞飞慢慢朝大厅中央走了几步。
　　这里其实是个舞池，若城堡的主人举办宴会，这里会是贵族公子小姐们跳舞的地方，有一束月光从旁边窗户射进来，恰好照亮中央这一块儿，是天然的聚光灯。
　　“能请你跳支舞吗，王子殿下？”在自己被毁去一半的画像前，祁羽侧过身，朝罗飞飞弯腰伸出一只手。
　　罗飞飞也不知是脸皮不够厚还是别的原因，盯着他被手套包裹得线条流畅优美的手指看了两眼，终究没把手放上去：“别人都在你家放火了，多少有点紧张感。”
　　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没展到最高的弧度，罗飞飞不经意地一抬头，忽而看见祁羽那边的楼梯最顶端拐角处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遥遥对准了他。
　　因为隐在黑暗里非常不显眼，但罗飞飞立刻认出，是有人躲在拐角后，用枪在瞄准祁羽。
　　那些没用的蝙蝠！
　　罗飞飞暗骂一声，喊都来不及喊，纵身将祁羽扑向一边。
　　枪击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事发突然，祁羽陡然被罗飞飞扑倒在地，后脑勺撞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脸颊溅上点点熟悉的液体。
　　祁羽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
　　是罗飞飞的血，很甜美，就如那晚吸食到的滋味。
　　罗飞飞撑在祁羽上方，捂着肩，还是有不少血液从指缝里溢出，“嗒嗒”地滴到祁羽身上。
　　他看见祁羽眼底的血色和狠戾一闪而过，忽而抱住罗飞飞就地一个翻滚。
　　又一枚子弹贴着后背而过，罗飞飞看出那两人是真准备拼死一战了，连珍贵的子弹都不再保留。
　　开枪的是黎安，他开完枪咧嘴笑着将空枪从楼梯上丢下去，转身再次消失在楼梯拐角的阴暗处。
　　罗飞飞捂着肩头吸了两口气，示意自己没事，和祁羽一道往对方消失的方向追击。
　　拐角后没见到黎安，倒是苏檬手握两把银刀，在祁羽前脚刚到的时候就面无表情地迎面刺来。
　　祁羽后退两步撞在扶手上，从怀里抽出刀抵住她再次贴身而上的进攻，调侃道：“啧，女孩子不要整天打打杀杀的。”
　　苏檬只一刀与他相击，另一刀从空隙中对准他腹部刺去：“去死。”
　　祁羽无法，只能再次抽身后退躲过，同时打了个响指，城堡四处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蝙蝠们响应号召在往这边聚集。
　　“搬救兵算什么本事？”苏檬冷哼一声，激道，“对付女孩子，都不敢单打独斗吗？”
　　祁羽眉头轻挑，还真就应了她，又一个响指将蝙蝠们遣散：“行啊，不欺负女孩，让你看看什么叫实力碾压。”
　　地势不利，祁羽被苏檬逼得一点点退下台阶，罗飞飞抬脚愈跟上，忽然后心一凉，直觉地往侧边让过，一把刀闪着凶光亦是险险地划过前襟，将他胸口的衬衫割开整齐的切口。
　　刚刚消失的黎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见一击没成，刀瞬间在手中转过方向，狠毒地朝罗飞飞受伤的肩膀刺进去，想造成二度伤害。
　　刀尖没入皮肉，罗飞飞及时抬手捏住对方手腕阻止它更深的进入，黎安差不多是紧贴着罗飞飞，也挑衅似的勾了勾唇：“别打扰苏檬跟祁羽，咱们来过两招。”
　　罗飞飞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勇气跟吸血鬼阵营一对一。
　　他看着黎安撕开伪装的脸，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痛疼让他勾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意。
　　“行啊。”罗飞飞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像要用眼神将对方洞穿，因为胳膊用力，伤口的血决堤似的崩出来，很快染透半边衣服。
　　他额角和手臂的青筋暴起，手指用力将对方腕骨捏得咔咔作响，黎安终于神色微变，银刀也不可控制地从手中脱落。
　　罗飞飞又抬脚狠狠踹向对方□□，因为正中要害轻而易举地把人踢开，在对方不可置信地捂着下身蜷在地上时，捡起他掉落的刀居高临下地点了点。
　　“就怕你没几条命了，不够我砍的。”


第167章 氪命的第一百六十七天
　　罗飞飞放完狠话,趁人之危，一不做二不休地抹了黎安的脖子。
　　“一血。”他慢悠悠地开始计数。
　　黎安临死前愤恨地比了个中指，用漏风的喉咙沙哑道：“你这个卑鄙的……”
　　话还没说完，就断了气。
　　罗飞飞捂着肩头的伤，有些乏力地倚在墙上，视线下垂着嗤笑一声：“反派不就是应该卑鄙么。”
　　黎安一动不动的尸体很快变成数据碎片消失在原地，差不多是同一时间，罗飞飞听见身后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复活后的黎安带着满腔的怒火和些许微妙的屈辱感,气势汹汹地也不掩盖行踪就朝罗飞飞刚刚在的地方奔过去，大概是断定了一个带伤的人斗不过刚满血复活的复仇者。
　　而当他怒气冲冲地冲回那,只看见地上和墙角各一滩血,那边乃至于不远处的楼梯上都空荡荡的,不见罗飞飞的踪影。
　　“罗飞飞！”黎安大吼一声，声音穿透走廊在整个楼层回荡，“卑鄙小人！你躲去哪了！”
　　罗飞飞承认自己踢人家命根子是有失风范,但连着被骂两句卑鄙，也微微有点不爽起来。
　　他想说，自己还可以更卑鄙，到这份上了，不坐实“卑鄙”的名号似乎对不起黎安声嘶力竭的骂喊。
　　这么想着，罗飞飞从藏身的天花板一跃而下,一脚踩头一脚踩背,借着自身的体重和地心引力将黎安直接踩趴在地上。
　　黎安瞬时没了声音，被砸到脑袋晕了过去,罗飞飞从他手里拿过银刀，翻转手腕，刀尖直接没入他的后心。
　　“二血。”罗飞飞松了松肩膀，仰头对天花板上的蝙蝠们比了个手势：“谢了。”
　　蝙蝠们藏在黑暗中，通红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面，似乎想等罗飞飞一点头就把他脚下那具新鲜的尸体吸食干净。
　　而令它们失望的是，那具尸体又一次化成碎片，消失在眼前。
　　这回黎安变乖了，再没敢大大咧咧地出现在罗飞飞身边，罗飞飞等了半分钟没听见动静，决定往楼下走去帮祁羽。
　　刚踏下三阶楼梯，罗飞飞左脚悬空之际，忽而听见头顶蝙蝠不安地鸣叫起来，他想收脚侧让已经来不及，被成年男人的重量从后面撞了满怀。
　　黎安从后面猛地跳下，双臂紧紧抱住罗飞飞禁锢住他的行动，两人以罗飞飞面朝下垫在底下的姿势往楼梯下方飞倒。
　　这一摔也不是素的，两人没能直接摔到底下平地，某个台阶边缘在罗飞飞的视野中无限扩大，最后狠狠撞上去之前，罗飞飞死死闭上了眼。
　　疼痛从鼻梁骨撕裂脑壳地传来，罗飞飞隐约听见碎裂的声响，受伤的肩膀也磕在上一阶台阶上，钻心的疼。
　　空白的脑袋里一瞬间只有这样的念头：为什么城堡的楼梯不能有逼格点铺上地毯？！
　　摔倒后两人又借着惯性混乱地在楼梯上翻滚两圈才停下，罗飞飞肩膀和鼻腔都血流如注，他趴在地上，黎安还压在他后背，停下来后罗飞飞第一反应就是把黎安狠狠甩开。
　　黎安有罗飞飞垫着，基本没摔伤，冷不防被甩开后冷冷地哼了声。
　　罗飞飞从声音判断出黎安在他身后，他眼睛刚刚也撞到了台阶，忍着疼睁开也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只想往远离敌人的方向走。
　　还没站稳，黎安伸手往后拉扯罗飞飞的脚腕，令他重心不稳，再次往前倾倒。
　　罗飞飞的刀早在刚刚的混乱中掉在上几阶楼梯上，手无寸铁。
　　而黎安在他摔倒后走上前，再次狠狠一脚把人踹下楼梯，旋即欢笑着抬脚跳下，以体操运动员落地的姿势踩在罗飞飞胸口。
　　罗飞飞一口气当即就没喘上来，胸口剧痛，一连串摔得混沌的脑袋好像听见黎安嘲笑着说：“你刚刚不是很厉害吗？”
　　罗飞飞一手爪状捏着黎安的脚腕，糊满了血的脸上扭出颇为狰狞的笑：“……给我等着。”
　　模糊的视线中银光闪过，心脏被异物冷然刺入。
　　站在许久未见的复活界面，罗飞飞没等系统说话就选择了原地复活。
　　他骤然出现在满地血迹之上，迎着黎安诧异的目光，结结实实一拳揍在对方看似纯良的脸上。
　　这一拳正中鼻梁，打得他手都疼了，黎安后退两步跌坐在楼梯上捂着鼻子，两行鼻血滴答滴答往下直落。
　　“让你等着，你还真原地等着啊。”明明站在楼梯之下，罗飞飞却用俯视的姿态看着坐在楼梯上的人，嘲道，“你是傻吗？”
　　“妈的……”黎安一擦鼻血，在脸上洇出宽宽一道红痕，眼底也发了红，“你找死！”
　　他从上衣内袋里掏出手.枪，正是罗飞飞丢掉的那一把，手指微微颤抖，对着罗飞飞就要按下扳机。
　　这么近的距离，罗飞飞是不可能躲开的。
　　而枪声终是没能响起。
　　一把餐刀以更快的速度掠起罗飞飞耳畔的发梢，稳当当扎在黎安脑门上，他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睁着眼睛直直倒了下去。
　　“……三血。”罗飞飞松了口气，回头看向款款走来的人，“苏檬还没死？”
　　祁羽上前轻轻抱了下罗飞飞：“自杀逃了。好险，我们罗罗漂亮的额头差点就要多个洞。”
　　地上黎安的尸体眼神涣散地望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死了还要被迫吃狗粮，有种死不瞑目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尸体还是没有消失，看样子他复活卡真的不多，已经消耗殆尽了。
　　还剩一个苏檬。
　　祁羽的耳朵微微一动，眯了眯眼道：“塔楼。”
　　四楼往上已经变成火焰的天堂，硝烟似的浓浓黑烟从四楼被打破的窗户冒出去，想必周围村镇的人见到这场景，肯定以为猎人小分队大败吸血鬼，连他的老巢都端了。
　　事实上，猎人小分队叛变一个死了五个，就剩最后一根独苗还在负隅顽抗。
　　城堡内部通道被火堵住上不去了，罗飞飞和祁羽乘着蝙蝠从城堡外一路直上，果然在塔楼见到苏檬。
　　稍微有点出乎意料的是，苏檬并没有在塔楼里面，而是扶着勾住邓乔明尸体的塔尖立在塔顶上，脚下是试探着上窜的火苗和浓烟滚滚，姿态仿若握住胜利旗帜的战士。
　　“你是要自杀吗？”罗飞飞奇怪地问，“我以为你不喜欢邓乔明，可你这是要跟他殉情？”
　　她如果出现在底下几层都好说，如今的地点退路被火堵住了，活动范围就这么点大，跳下去也是必死无疑，罗飞飞不太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谁跟他殉情。”苏檬额角隐约抽了两下，不情不愿地吼了声，“我复活地点在塔楼我能怎么办啊！”
　　说到这个，苏檬就觉得一肚子委屈，简直就是天要亡她。
　　她那会儿在楼下眼见不敌祁羽，忙挥刀自刎，想着不能待在原地理所当然地选择了随机地点复活。
　　谁知道这个随机，真的是非常随机哦！
　　复活后她茫然地看着夜空和身后楼道里不断要燎上来的火，只能选择爬到塔楼顶上。
　　看着邓乔明快风干的尸体，她感慨万千，想到这火还是自己放的，真可谓玩火自焚。
　　想着想着，她一时不知道要不要跳下去换条命再来。
　　就在这个抉择未定的时刻，罗飞飞和祁羽驾着蝙蝠上来了。
　　夜空下，苏檬望着罗飞飞他们，忽的一勾嘴角，松开手。
　　她的身体往后仰去，猎猎夜风将短发吹得凌乱，整个身体瞬间悬空，以头朝下的斜倾姿态往楼下坠去。
　　罗飞飞神色微变，祁羽浅笑着打了个响指。
　　一部分蝙蝠从他们身边分散出去，拍打翅膀很快揪住下坠的苏檬，在她瞪大双眼的挣扎中把人拎上一处更宽大的屋顶。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苏檬没想到想跳楼都要受到阻碍，想往后退却被蝙蝠们挡住路，只能质问后一步同样落在屋顶的罗飞飞和祁羽。
　　“不想干什么。”祁羽一步步朝她走过去，在月下笑得邪魅，“只是觉得躲来躲去没意思，游戏到这里该结束了，小姐姐。”
　　苏檬扬刀又想自裁，同样的错误祁羽不会犯第二次，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前，劈手夺下刀。
　　天时没有，地也不利人也不和，苏檬被眼前吸血鬼高大的身躯笼罩着，知道无论如何也是翻不了身了。
　　“罗罗，你能背过身去吗？”祁羽头也没回地对罗飞飞说。
　　“我不看。”罗飞飞配合地转身看月亮，将身后的一切动静屏蔽在外，神游天际。
　　血月不详，但月色可真美。
　　苏檬从起先的疯狂挣扎到最后归于沉寂，世界安静下来后，罗飞飞听见祁羽皮鞋踏着屋顶石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冰冷的身躯从后面拥住他，一双唇探到他的颈侧，微微张口，锐利的牙刺破肌肤，刺痛伴随着奇异的酥麻传遍全身。
　　【叮！第三阵营获得最终胜利，恭喜玩家44号成功通关！】
　　【玩家44号注意，一分钟后将登出游戏进入结算界面。】
　　罗飞飞没料到最后还要被咬，吃痛地低吟出声：“游戏结束了，你、你干什么……”
　　“罗罗……”祁羽只吸了一口，就将牙退出来，一边吻着罗飞飞在月下泛着光的侧颈一边说，“罗罗，我们把这份关系，带到游戏之外好不好？”
　　罗飞飞想推开他的手忽而顿住了，祁羽在他耳边又低声喃喃道：“罗罗，做我男朋友吧。”
　　“罗罗，答应我，好不好？”
　　一声一声，一遍一遍，像要在罗飞飞心底种下不可违逆的情蛊。
　　倒计时还有五秒，罗飞飞心如擂鼓地推开他，小声道：“出去再告诉你。”
　　直到被结算界面的白色吞噬，罗飞飞摸着自己心口，头一次没听进系统在说什么。


第168章 氪命的第一百六十八天
　　“玩家44号开始结算。”
　　“背叛者-10分。”
　　“协助吸血鬼完成任务＋60分。”
　　“通关贡献度＋20分。”
　　“玩家44号总积分70分,本轮排名第二，目前累计复活卡x6。”
　　“是否退出游戏？”
　　系统的结算音自动沦为嗡嗡嗡的背景，罗飞飞根本没听清它说了什么。
　　他发愣似的望着白色空间里虚无的某处，心头的悸动盖过一切。
　　系统等待一分钟还没得到回音，语调不见起伏地又问了一遍：
　　“玩家44号，是否退出游戏？”
　　罗飞飞终于回过神，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轻声说：“啊……是。”
　　游戏成功退出,白色的世界即刻被现实中游戏舱里的暗色替代。
　　罗飞飞陷在舒软的座位里，即便退出了游戏,仍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一下一下猛烈撞击着胸腔。
　　刚刚多少名来着？
　　罗飞飞眨了下眼,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完全走神了,懵得不像话。
　　游戏快结束的时候，祁羽又一次认真而直白地表白了。
　　罗飞飞记得自己说出去再告诉他答案，这带了一点逃避的心理,但他知道，这个决定总归是要做的。
　　答应吗答应吗，要答应吗？
　　罗飞飞不断地在心里问自己，他手指摸到开关，不用猜也知道，只要打开舱门,祁羽一定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他。
　　他在等他的答案。
　　罗飞飞也在心底问自己答案。
　　一起在游戏里度过的漫长时间让他觉得已经认识祁羽很久很久了,可事实上，从初见到现在,也不过十余天。
　　罗飞飞不禁觉得，这款游戏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能让人与人之间的羁绊短时间内变得固若玄铁，也能看透一个人的真心或是假意。
　　答案其实早就埋在那儿，是罗飞飞一直没勇气去将它挖出来见得天日。
　　炙热跳动的心脏将那抔松松盖着的土震落，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地冒出了头。
　　像是要面对人生的重大抉择般，罗飞飞深吸了口气，按下舱门开关。
　　祁羽本来倚在旁边，见舱门终于打开，他微微弯着腰朝罗飞飞伸出手，露出漾着甜的笑，开口便道：“下一关游戏后天开始，明天休息。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没追问罗飞飞，看上去倒像忘记了这回事似的。
　　罗飞飞破釜沉舟般的心突然又落了下去，片刻后握住他的手，也没问他去哪儿，只点头：“好。”
　　*
　　罗飞飞吃了晕车药，上车后没多久就睡意上涌，他跟祁羽说了声就把座椅放平了点，歪在副驾驶位上迷迷糊糊起来。
　　祁羽关掉车里的音乐，放慢了点速度尽量开得平稳，不多时就驶到城市边缘，转头开上一条山路。
　　罗飞飞再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祁羽缓缓将车靠边停下，罗飞飞随着刹车的惯性晃了晃，揉着眼睛将座位回正，茫然地看了眼窗外：“这儿是……”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甚至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是个旁边就是断崖的半山腰。
　　罗飞飞陡然一激灵，这人不会是要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逼他就范，不然就推下山崖同归于尽吧？
　　罗飞飞看向祁羽的眼神马上也变得复杂，祁羽低头给他解开安全带，见他这样看着自己，奇怪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罗飞飞摇头道，他可能是睡傻了才会有这种想法。
　　“这座山，我们几个朋友偶尔会一起到山顶野炊。”祁羽解释说，“但我比较喜欢这里的风景，闲来无事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来这儿吸几口风，挺舒服的。”
　　“这里最美的就是落日。”祁羽扬起下巴指了下车窗外已经变成咸蛋黄色的太阳，“我自己给它起了个名字，日落崖。”
　　罗飞飞一时不知该不该吐槽这个简单粗暴的取名方式，朝窗外看了片刻，问：“所以……你就是带我来看日落？”
　　祁羽抿着唇笑了下，没回答他，提议道：“要不要下去看看？”
　　“也好。”罗飞飞睡了一路，手脚都睡得舒展不开了，听了这话也索性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时值秋季，傍晚的山风已经有点冰凉。
　　罗飞飞扶着车门，清新的冷风拂过刚睡得晕沉的额头，带着额前碎发往后飞起，很是清爽。
　　刚刚坐在车里视野受限看不清，这会儿站在广阔的天空下朝落日的方向看过去，断崖之下是漫山遍野的枫树，虽然还未红透，渐变的红绿也很有风味。
　　太阳愈渐西沉，橙红的余晖将天边云彩都染成绚丽的颜色，半片天空铺展开一幅瑰丽的画卷。
　　“你看啊，”祁羽站在驾驶座那侧车门边，双手扶在车顶对罗飞飞说，“直到光完全消失，天上的颜色会不停变化，可好看了。”
　　是好看，罗飞飞倚在车门上想，至少比他在城市里看过的任何日落都好看。
　　他又想起了海边那个漫天繁星的夜晚，也不知道祁羽是那次偶然发现的，还是以前去过，知道那里有那么美的奇观。
　　这次也好，上次也好，祁羽总是很会挑地方。
　　“我还知道很多美丽的风景。”夕阳一点点朝地平线滑落，祁羽的声音在背后轻轻飘进罗飞飞的耳朵，“比游戏里那些更壮观，更好看。”
　　“罗罗，可以的话，我想带你走遍所有我喜欢的地方，还有你喜欢的地方。”
　　“罗罗，你愿意陪我去吗？”
　　罗飞飞背对着祁羽，耳朵染上天边的霞光，红得透亮。
　　论祁少爷的花式表白，这谁遭得住啊。
　　“我想去戈壁。”罗飞飞目光紧盯着只余一半还在地平线以上的太阳，默了片刻后说。
　　“好啊。”祁羽轻轻笑着。
　　“我还想去西藏。”夕阳又往下沉了一点，罗飞飞接着说。
　　祁羽轻笑一声：“行。不考虑出个国吗？”
　　罗飞飞还没说话，祁羽慢慢绕过车头，朝他走过来，继续道：“我们先去东亚，再去东南亚，然后去欧洲，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再去美洲。”
　　“好啊，”罗飞飞将重心全移在后背的车门上，用一种轻松的姿态抬头望着站到面前的祁羽，笑道，“我想去澳洲看袋鼠打架。”
　　“哪里都行，只要你喜欢。”祁羽双手撑在罗飞飞两侧的车顶，轻俯下身，“我们还可以出个游戏，就叫‘奇迹罗罗环游世界’。”
　　罗飞飞看着他戏谑的眼神，嗤地笑了声。
　　“所以，这么多好处……”祁羽用食指挑起罗飞飞的下巴，“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罗飞飞的眼帘往下垂了半分，再抬起时眼睫轻颤着，黑亮的眸子直撞击祁羽眼底，含着笑说：“要。”
　　简短的一个字，落在祁羽心坎儿上，登时地动山摇。
　　身后的太阳终于完全没入地平线以下，只留下远处黯淡的一条余光，祁羽按着罗飞飞的后脑勺，吻住那双终于肯吐露真情的唇。
　　这个吻有些急切，像苦苦哀求后终于得到心爱之物的孩子，急于求证般攫取。
　　罗飞飞很快就有点受不住，自己的氧气被另一人疯狂索取走，他下意识抬手推拒，含糊着：“你别……唔！”
　　罗飞飞的话被舌尖传来的一点钝痛截断，祁羽用牙咬了下他的舌头，恶劣地笑了笑：“我就要。”
　　唇只微微分开一瞬，留给对方喘息的时间，祁羽的味道再次将罗飞飞不留缝隙地紧紧裹住。
　　罗飞飞手抵在祁羽肩头，起先还在稍微用力，渐渐的随着身体一道软了下去。
　　祁羽微闭着眼低头吻着对方，半垂的视线将罗飞飞通红面颊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吸入眼底，他闷闷地笑了声，摸索到罗飞飞搭在他肩头的手，细细地描过指节轮廓，而后十指交扣着按到车门上。
　　“罗罗……”祁羽后退了一点，鼻尖蹭着鼻尖，轻声唤罗飞飞的名字。
　　罗飞飞睁开眼，视线落在祁羽微润的薄唇上，轻轻“嗯”了一声。
　　“我喜欢你，罗罗。”祁羽柔声说着，零碎的吻落在罗飞飞眉眼、鼻头、唇角，他像在亲吻一件珍贵的艺术品，温柔而虔诚。
　　罗飞飞上半身微微后仰，软软地倚在车门上，祁羽一条腿顺势介入他两腿之间，借着撑住他下滑的由头骚扰，同时伏在他耳边问：“你呢，喜欢我吗？”
　　罗飞飞局促地双手只能紧握着他，还没回答，祁羽温热的吻又一路沿着耳根落到颈侧，吻一下便问一句：“你喜欢我吗？”
　　像个执着追问的孩子，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
　　“……喜欢。”罗飞飞颤抖着舒了口气，忽然抽出手，双臂绕过祁羽的脖子抱住他，亦在他耳边轻喃：“祁羽，我喜欢你。”
　　罗飞飞立刻被更大的力道抱紧了，滚热的胸膛隔着衣服相贴，要将对方都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罗罗，我们……”
　　祁羽刚想说点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起来。
　　“你电话。”罗飞飞说。
　　祁羽抱着罗飞飞没撒手，直到电话响得快断了，才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拿出它，头搁在罗飞飞颈窝里按下接听：“什么事？”
　　对面说了什么，罗飞飞没太听清，倒是从手机屏幕闪烁的界面看见一个认识的名字，是祁羽那个叫做严乐的发小。
　　祁羽听了一会儿，笑着说：“好啊，不介意我再带一个人去吧？”
　　对面一愣：“可以啊，什么人？”
　　祁羽捏了捏罗飞飞通红的耳垂，轻勾着唇：“你嫂子。”
　　说完也没等对面反应，撂下一句“待会儿见”就挂了电话，转头对罗飞飞说：“上车吧，宝贝儿。”
　　“去干什么？”罗飞飞被他按进副驾位上，问。
　　“去，出柜。”


第169章 氪命的第一百六十九天
　　罗飞飞这一答应祁羽,向来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祁少爷就被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怎么黏糊怎么来，光是称呼就能叫出朵朵绚烂的花儿。
　　“罗罗，我给你把安全带扣上。”
　　“宝贝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把车窗开开透气吧？”
　　“亲爱的你可以睡一觉，还有点距离……”
　　“媳妇儿，我帮你……”
　　“你再用这么恶心的称呼喊我,我就吐你车上了。”罗飞飞被这一声声唤得鸡皮疙瘩掉了满地，羞恼参半地用这种方式表示不满。
　　“好好好,我不喊了。”祁羽顺从地答应着。
　　在接下来开车的间隙,祁羽不断偏头看着罗飞飞,像第一次见到他似的看不够。
　　尤其是遇到红灯时，停下来等的那数十秒他更是从头到尾带着笑盯住罗飞飞，定性再好的人都能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罗飞飞目视前方,祁羽不喊了之后又被他忽来忽去的视线弄得脸上一阵阵热，终于在他不知道几百次回眸后哭笑不得地说：“少爷，你专心开车行吗？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啊。”
　　“好好好。”祁羽又一叠声应着，这回倒是真专心看路况了，不过脸上吃了蜜似的笑容丝毫不减,罗飞飞毫不怀疑这会儿就是有个交警给他开罚单他也能这么笑嘻嘻地对人家,再哗啦啦把钱交出去。
　　这家伙，就这么开心吗？
　　罗飞飞手指摩挲着安全带的纹路,他抬头看着前方玻璃，这会儿外面天全黑了，两人坐在座位上的身影模糊地映在玻璃上。
　　罗飞飞看了眼自己的倒影这才发现，自己也是在笑的。
　　他嘴角上扬的弧度，与旁边的祁羽如出一辙，谁也不输谁。
　　不得不承认，心底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是来自祁羽。
　　前路越来越熟悉，罗飞飞很快认出祁羽要带他去的地方还是上次那个公馆。
　　“严乐今天过生日。”祁羽把钥匙交给别人去泊车，对罗飞飞解释说，“之前就喊过我，我一直没定来不来，正好今天有空，心情也好，带你来玩玩。”
　　顺便给所有人炫耀一下。
　　刚得偿所愿的祁少爷恨不得马上向全世界宣布：看，这个可爱的男孩子是我媳妇儿！
　　“生日？”罗飞飞重复了遍，“那我们也没带什么礼物，就这样直接过来？是不是不太……”
　　“没事，我们太熟了，不需要这点虚礼。”祁羽满不在乎地牵起罗飞飞的手往建筑内走，“而且这少爷一年能过三个生日，就是寻个由头玩而已，别在意。”
　　罗飞飞不久前刚来过，门口的服务员还记得他，也记得那天这个年轻人跟祁羽之间颇显暧昧的氛围。
　　这回再见到两人大大方方手牵着手走进来，倒是一点也不惊讶了，只是有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祁少请，严少他们已经在二楼等着了。”
　　二楼不是上次来的那间类似酒吧的地方，是正常的餐厅，包厢装饰极尽奢华，充分体现了这群公子哥平日生活的奢靡。
　　服务员恭恭敬敬地替他们打开包厢门，祁羽前脚刚踏进去，里面刚刚还在喧闹的一桌人全体噤声屏气凝神地看着他，一道道目光要把他钻出洞来。
　　“怎么了？”后面罗飞飞见祁羽突然顿住，奇怪地问。
　　“卧槽，男的？”里面顿了半秒，旋即有人惊道，这么一喊，更有人伸长脖子想透过祁羽往后看。
　　罗飞飞立刻明白过来，这群人一定是都听说祁羽说要带人来，巴巴地翘首以盼想看看“嫂子”是哪路神仙。
　　可谁知道祁羽口中的“嫂子”，竟然是个带把儿的？！
　　祁羽不知何故更开心了，反手牵着罗飞飞走进门，对着满桌子人扬声道：“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罗飞飞，叫嫂子。”
　　“你们好，我是罗飞飞。”罗飞飞打着招呼，随后不满地瞥了眼祁羽：“什么嫂子，我又不是女的。”
　　“好好好，不叫嫂子，都叫哥。”祁羽马上顺着罗飞飞改口。
　　一桌子人见多识广，震惊过后又很快接受了现实，纷纷起哄：“哟祁哥，妻管严啊？”
　　马上有人开着玩笑斥责：“什么妻管严，飞哥要不高兴了，夫管严！”
　　先前那人忙改口：“哦对对对，夫管严哈哈哈！”
　　“皮的你们。”祁羽笑着拍了下其中一人的脑袋，随后在众人的哄闹声中带着罗飞飞坐在严乐左手边的两个空位上。
　　严乐满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得意洋洋地说：“祁哥啊，你刚刚电话里一说我就觉得肯定是他了。”
　　“废话。”祁羽跟他碰了一下酒杯，“我上次不是给你预告过了吗？严乐，生日快乐。”
　　严乐嘿嘿一笑，跟祁羽碰杯后将杯子里红酒一饮而尽，祁羽挑了挑眉，也跟着喝了个干净。
　　祁羽本来还是没打算让罗飞飞喝酒的，但架不住一干朋友都在起哄。
　　他们一面对新认识的“嫂子”充满了好奇，一面没打算放过祁羽，轮着番敬酒，一时间主宾颠倒，都不知道这桌饭局到底是两人的喜宴还是严乐的生日宴。
　　不过严乐倒真的一点也不介意，不仅如此，不如说他才是起哄声最大的那个。
　　大家喝的都是红酒，但这么灌下去，几轮下来罗飞飞已经用手撑着头，有点晕乎了。
　　“祁哥祁哥，你们怎么认识的啊，说说看？”有个耳朵上戳了一串儿耳钉的刺猬头满脸八卦地问，“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个弯的啊？”
　　祁羽心里一紧，下意识瞥着旁边罗飞飞，只见他撑着脑袋夹菜，眉头轻轻皱着小声说：“……我以前也不是个弯的啊。”
　　祁羽心里一乐，讳莫如深地笑着就想讲故事：“因为有一天我在游乐园里遇到一个小姑娘，那姑娘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实际上可太有意思了，还是个带把儿的……”
　　罗飞飞的脸被酒意熏得绯红，在餐桌下踩了祁羽一脚。
　　“哎哟生气了，好我不说我不说。”祁羽讨好地给罗飞飞夹了块排骨，接着训斥其他人，“你们一个个这么八卦干什么，嗯？我平时窥探过你们的私生活吗？”
　　众人委屈，明明是你满脸都写着快来问我快来问我！
　　一桌人酒足饭饱后，约定俗成地去楼下酒吧续夜场，严乐一通电话又叫来许多身材曼妙脸蛋娇俏的小网红小嫩模，美其名曰：不能只有祁哥你一人有伴儿啊？
　　祁羽当然管不了这些，本有点想带罗飞飞先走，严乐又凑在他耳朵边引诱道：“今晚就别走了祁少爷，兄弟我楼上房间都给你备好了。”
　　说完，递给祁羽一个“你懂的”眼神。
　　祁羽了然，拍了拍他的肩，表示大恩不言谢。
　　祁羽跟严乐坐在一边聊着什么，罗飞飞自己安静地坐在吧台边吸果汁，视线朦胧地看向不远处舞池里歪歪扭扭跳着醉舞的一群富二代和他们的女伴，一杯果汁很快见了底。
　　“厕所……”罗飞飞打了个混着酒和果汁味道的嗝，从吧台的椅子上下来，往记忆中洗手间的位置走过去。
　　背对着他跟严乐说话的祁羽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惊得回过头，视线下移就看见罗飞飞茫然地坐在地上，双臂撑着要站起身。
　　“罗罗！”祁羽赶紧上前架着他胳膊将人扶起，心道有喝这么多吗，站都站不稳了？
　　严乐上前闻了闻罗飞飞刚喝完的空杯子，嘴角一抽：“祁哥……这不是果汁，是酒啊……”
　　这酒喝起来像果汁，其实度数也确实不高，但罗飞飞刚刚喝了那么多红酒，两相一加，是该上头了。
　　“这样吧祁哥。”严乐喊了个服务员过来，“你带着他去楼上房间吧，时间也不早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就跟他们说，比如煮个醒酒汤什么的。”
　　“行。”祁羽对他点头道了谢，也没要服务员帮忙，自己揽着罗飞飞往外走。
　　“我能走……”罗飞飞不满地挣了挣。
　　“行行行，你能走，你还能走直线呢。”祁羽半哄半笑地说，但不管罗飞飞能不能走他都不放心，遂威胁着说：“你不让我扶，我就抱着你走啦？”
　　罗飞飞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祁羽抱起来，权衡两秒，只能顺从地任他扶着。
　　服务员在前面给他们带路，有点噎得慌，又有点想笑。
　　进了电梯，罗飞飞索性把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祁羽怀中，不太舒服地扭了扭，含糊不清地说：“想上厕所……”
　　“好好好，带你去。”电梯很快到达指定楼层，祁羽哄着他，在服务员替他们打开房门后随手开了灯，就把罗飞飞扶进了卫生间。
　　“你……你出去……”罗飞飞其实没有醉得厉害，刚刚那一摔已经醒了小半酒，意识清醒着，并不打算也不习惯在第二人的注视下解决尿意。
　　“你站得稳吗你。”祁羽笑着，不由分说地在背后圈住罗飞飞，让他整个身体都靠在自己身上，一手解开对方的拉链，就往里面探进去。
　　罗飞飞下意识往后缩，于是整个人更紧地贴向祁羽的身体，这样的姿势却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他一手按着祁羽的手，掌心滚烫，但上涌的醉意让他力气削去大半，只能就这样覆在对方手背上，像是想拿开，又像是让对方更贴近自己。
　　“罗罗害羞啦？”祁羽咬着他耳朵，轻声问。
　　祁羽觉得只解开拉链不方便，索性把罗飞飞的裤腰带整个解开，裤子松垮垮地落到大腿根：“这样就害羞了，那更过分的事情可怎么办呢？”
　　【以下赠送约三千字，查看作者微博领车钥匙】


第170章 氪命的第一百七十天
　　第二天将近中午的时候,祁羽先醒过来。
　　罗飞飞背对着他躺在另一半床上，脊背微弯着蜷在被子里，从他的视角可以看见白净的脖颈和肩头，以及光滑脊背一直延伸到被单下的优美曲线。
　　房间里开着暖空调，这样睡着倒也不会着凉，祁羽用指尖轻轻顺着罗飞飞的脊柱骨节滑过，嘴角漾着笑意。
　　罗飞飞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眼皮没抬头也不回地嘟囔着：“别动……”
　　祁羽在被子里摸索到罗飞飞的身体,伸手一环把他拉到怀里，在对方不满的抱怨中支起身,轻轻吻了下额头。
　　温度正常,没有发烧,祁羽放下心来。
　　“早安。”
　　祁羽低哑地轻喃着，重新躺下，从背后抱住罗飞飞耳鬓厮磨。
　　祁羽其实是有点心虚的。
　　昨晚在床上做完后,祁羽带着罗飞飞去洗澡，给他清理后面时看见那里被自己折腾出的样子，一个没忍住，把人按在浴室乳白的瓷砖上又做了一次。
　　结束后，罗飞飞说什么也不肯跟他一起洗澡了。
　　好不容易把自己洗干净，罗飞飞穿着浴袍走回房间,祁羽看见他浴袍之下什么都没有的模样兽性大发,连哄带骗地又让人跪在床上，掀起浴袍下摆,从后面狠狠侵犯。
　　到最后，罗飞飞眼角通红，声音都带上了沙哑的哭腔，模样很是可怜。
　　把人弄得太狠了，祁羽早上醒来才有点后怕，做好随时接受家暴的准备。
　　罗飞飞又困又累，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任祁羽抱着自己，意识迷迷糊糊的，不一会儿又要睡过去。
　　就在这时，祁羽的手指突然碰到那个从昨夜到现在都隐隐作痛的不可描述部位，罗飞飞快沉过去的意识陡然惊醒，浑身戒备地警铃大作，忙睁开眼往前远离祁羽：“你要干什么？”
　　祁羽愣了一下还没说话，罗飞飞睁开眼翻了个身正对他，像是要誓死守护后方领土一样严肃道：“会死人的。”
　　祁羽看见他严阵以待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祁羽想挽回自己在罗飞飞心目中的形象，解释着，“我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要不要给你买点药抹抹。”
　　罗飞飞满脸不信任地看着他，觉得这八成又是他想酱酱酿酿的借口，拒绝道：“不用，我没这么娇贵。”
　　这话一说，又觉得不妥。
　　怎么好像在告诉祁羽，我没事我还可以再来几发？
　　“嗯……我是说……”罗飞飞慢慢支起身想找衣服穿，“我是说，挺疼的但没事，你别碰我就行。”
　　他转头看见地毯上散乱着的衣服，脑袋里无数发生过的画面一一浮现，忙把后脑勺留给祁羽，自己脸上微烫。
　　“放心，我今天不会碰你了。”祁羽保证说。
　　“明天也不行。”罗飞飞皱着眉补充。
　　“好，明天也不碰。”祁羽答应着。
　　罗飞飞还觉得不安全，继续讨价还价：“一周内都不行。”
　　祁羽有点为难了。
　　但转念一想，他的罗罗醒来后竟然没打他，也没发火，还默许他一周后可以再次……
　　想到这里，祁羽又有点飘飘然。
　　罗罗是他的了，从里到外、从头发丝到脚指头尖儿都是他的了。
　　“行，都听你的。”祁羽笑盈盈地答应下来。
　　他不知道，罗飞飞不是没想打他，而是醉酒加上被翻来覆去地折腾半夜，全身都酸软得不是自己的，知道打也打不过他，搞不好还打人不成反被压。
　　来日方长。
　　罗飞飞打算以后再跟他慢慢计较。
　　祁羽的狐朋狗友们都已经各自离开了，两人收拾好后他带着罗飞飞到楼下包厢吃早午饭。
　　走进包厢时，严乐正好一通电话进来，祁羽接起后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不正经的话题，时不时瞥向罗飞飞荡漾着笑容。
　　罗飞飞坐下的一瞬间，脸上表情难掩痛苦的扭曲。
　　祁羽憋了一下才没笑出声，挂掉电话后对服务员说：“麻烦拿个软垫过来给那位先生垫上。”
　　“不用麻烦。”罗飞飞倔强地在座位上腰杆挺直，“点菜吧。”
　　服务员心里明白得很，但也不敢说破，给两人递上菜单。
　　“有什么比较补的菜给我们上几个。”祁羽翻了翻菜单，“唔……野山参乌鸡汤可以，再来个羊肉，弄点韭菜……”
　　罗飞飞听得眼角直抽抽，某处更隐隐作痛。
　　他想干什么，他还能补肾？他特么肾还需要补？！
　　罗飞飞面无表情地合上食谱，对服务员说：“他点的全都不要，谢谢。”
　　祁羽委屈巴巴地看向罗飞飞：“亲爱的，我这是为了你好。”
　　罗飞飞温和地微笑道：“不需要，谢谢。”
　　最后，罗飞飞挑了几个清淡的，说：“昨晚喝多了，胃里不舒服。”
　　祁羽也只能依了他，像只披着大奶狗皮的狼一样乖巧地说：“嗯，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吃完饭，祁羽还是向服务员要了个软垫。
　　他在罗飞飞极度想对服务员否定的目光中，将软垫放在副驾驶位上，再用丈夫扶怀孕妻子的姿态把人送上座位：“慢点慢点，对，坐好……”
　　罗飞飞简直不想抬头看车外面服务员，系好安全带就催促：“走吧走吧。”
　　祁羽从起床就没消下去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根了：“嗯，我开慢点，你无聊的话可以再睡一觉……想听什么音乐？”
　　“想你闭嘴。”罗飞飞捂着脸说。
　　祁羽果然闭了嘴，开始轻快地哼歌，罗飞飞仰在座位上听着听着，竟也就这样睡着了。
　　怕颠簸会让罗飞飞不舒服，同时也想跟罗飞飞单独多待一会儿，祁羽车开得很慢，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谢绝了祁羽让他去自己宿舍坐坐的提议，罗飞飞掏出钥匙打开自己宿舍的门，意料之外地没有看见崔子源。
　　应该是出去玩了吧，罗飞飞心想，年轻人嘛，总是闲不住的。
　　罗飞飞趴在自己床上抱着祁羽抓娃娃来的巨型胡萝卜开始刷微博，看见公司为了艹热度陆陆续续又发过几期内测的混剪视频，里面有些有他，有些没有。
　　评论里还是一水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期待！！！！！！”“天呐我命令你们立刻公测！！！！”之类的留言，罗飞飞在其中一条微博下面往下翻，在众多评论里看到一个与自己有关的。
　　ID名叫EGG催生协会的人留言说：“怎么这几个视频里都没看到第一关那个砸镜子的小姐姐啦？是淘汰了吗？我可是一眼就爱上了的说！”
　　罗飞飞盯着那条评论，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一截图，发给了祁羽。
　　祁羽像守着手机似的，马上就有了回应：
　　【告诉他，小姐姐在小哥哥床上了，别肖想。】
　　罗飞飞笑着打了几个字，想了想又删掉，最后打出一个：【好。】
　　关掉微博，又无所事事地看了两集肥皂剧，窗外天空又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
　　晚饭时间，祁羽去餐厅打包了饭送到罗飞飞宿舍，看着他吃完，又把垃圾带出门丢掉，临走吻了下罗飞飞：
　　“嗯，好吃。”
　　罗飞飞把他赶了出去。
　　直到罗飞飞洗完澡，湿着头发站在宿舍里一边拿着手机看视频一边咕噜噜喝牛奶，崔子源才推门进来。
　　他看见罗飞飞，不知道为什么像做坏事被抓包了一样，扯了扯嘴角：“诶，大哥你回来啦？”
　　“嗯。”罗飞飞随口应着，“去哪儿了？”
　　“啊？没！没去哪！”崔子源一边往里走一边摆手否认。
　　罗飞飞本来只是随口问了句，看见他的反应莫名其妙：“你这么紧张干吗，去黄赌毒了？”
　　“不是，当然不是。”崔子源再次否认，“真没事，就随便出去逛了下，大哥你喝牛奶，喝牛奶……”
　　罗飞飞还是觉得奇怪，但也没追问。
　　崔子源自己在一边窸窸窣窣地收拾一阵，末了坐在床边，满脸纠结地看着罗飞飞欲言又止：“那个，大哥啊……”
　　“嗯？”罗飞飞应着，表示自己在听。
　　“我跟你说个事儿……”崔子源的手指局促不安地绞着床单，“今天，亦初喊我去游乐园，然后刚刚……在摩天轮里，他、他说他喜欢我。”
　　罗飞飞咽下最后一口牛奶，终于把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开，懵逼地看向他。
　　“他、他还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的时候亲了我……”崔子源的脸色在灯光下越发红润。
　　他说完，求助似的看向罗飞飞：“大哥，我、我有点懵……”
　　罗飞飞也有点懵。
　　他在思考人群中gay的比例是多少，怎么这么轻易就都让他碰到了？
　　经过昨天，罗飞飞自己的事情差不多是解决了，想来想去，这会儿是崔子源需要他扮演知心哥哥的角色。
　　他把喝剩的牛奶盒子扔进垃圾桶，看向崔子源问：“你什么时候都开始叫他‘亦初’了？”
　　崔子源愣了一下。
　　“他说喜欢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罗飞飞又问，“讨厌吗？”
　　“不，怎么会讨厌？”崔子源矢口否认，“我也不知道……就是，心跳得有点快，脑袋有点炸，还不会说话了……”
　　罗飞飞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崔子源的肩，在他旁边坐下，坐得快了点痛得皱了下眉，调整好姿势才开口说：“在一起吧，你喜欢他，傻孩子。”
　　崔子源目瞪口呆，金鱼似的嘴巴张开又合上，半晌转移话题：“那个，大哥，你屁股怎么了？”
　　“……”罗飞飞默了会儿，“没事，我刚刚下床的时候摔了一跤。”
　　崔子源不太相信：“啊？可是……”
　　罗飞飞随手拿起桌上一块面包堵住崔子源的嘴：“别再问了。”
　　崔子源条件反射地咬着面包，“唔”了一声。


第171章 氪命的第一百七十一天
　　第九关游戏开始的早晨,祁羽早早就把自己收拾齐整，站在罗飞飞宿舍门口等他，在罗飞飞走出门的一刻迎上去，过分夸张地要扶着他去吃早饭。
　　罗飞飞当然是一甩手拒绝了他，腿又没断胳膊也好好的，祁羽的殷勤让他感到一丝无可奈何的好笑：“拜托了少爷，你别用对孕妇的一套来对我成吗？”
　　崔子源跟在旁边，脑袋里把这句话回放了一遍,又拆开来解读了一遍。
　　他昨夜躺在床上想自己的心事，想着想着又打岔飞到罗飞飞的举止上,从他跟祁羽彻夜未归联想到他刚刚的状态……怎么看都是,嗯哼。
　　他还没来得及向两人确认,但今早再见他们的举动和对话，以及空气中容不下第三人的这种氛围……崔子源彻底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大哥，终究还是被搞定了呢,也不枉他几番助攻。
　　崔子源叹气似的笑了声，揉着肚子对两人说：“大哥羽哥，我好饿呀先走啦，待会儿见！”
　　说完，小跑着朝前离开，在拐弯处正好遇见林亦初,罗飞飞远远见他只是愣了一下,旋即恢复成往昔明亮的笑容，仰着头不知跟对方说了什么,一起走远了。
　　“儿子大了。”罗飞飞露出慈母般的笑容，突然感慨着说。
　　“妈妈都给他找爸爸了，儿子也该有自己的世界了，对吧？”祁羽勾着罗飞飞的下巴说。
　　“你才妈妈。”罗飞飞不满地打开他的手指。
　　“行行行，我是妈妈，你是爸爸。”祁羽笑着把他的手攥在掌心，“那你别笑得跟亲娘一样……走，跟着咱儿子去看看，别被坏小子占了便宜。”
　　已经走出一百米的“坏小子”林亦初忽然停下脚步，在崔子源疑惑的目光中偏过头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
　　游戏室里，还没被淘汰的玩家所剩无几，有些凄凉地散布在各排各列。
　　罗飞飞注意到好几个认识的玩家都没有再出现，想是已经淘汰了，粗略一数只余下十来个人。
　　通过这一关，就可以挑战本次内测的最终关卡，漫长的内测之旅也终于快走到尽头。
　　祁羽跟罗飞飞十指相扣着走向16号舱，罗飞飞说了声“再见”，就想继续往自己的44号舱走。
　　谁料抽出手指的时候遇到了阻力，用力拽了几下愣是被祁羽死死夹着，罗飞飞哭笑不得：“你放开我，游戏要开始了。”
　　“知道。”祁羽将人拽回来，扳起下巴亲了口，这才弯着眼角对他说，“学会正确的道别方式了吗？”
　　旁边好几个玩家都看见了，有人目瞪口呆，有人露出奇怪的笑容，罗飞飞在祁羽终于舍得松手的一瞬间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自己游戏舱。
　　进得太急，他一屁股坐在里面，又压到了还没好全的部位，倒吸着凉气合上舱门。
　　罗飞飞在小本本上又记了祁羽一账。
　　迟早有一天让他还，罗飞飞暂且一笑泯恩仇，心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游戏结束了从长计议。
　　时间一到，意识再次被拉入纯白的世界，罗飞飞抬头看着“惊笑游戏”的大型LOGO，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欢迎回到《惊笑游戏》。”
　　“玩家44号，上一轮积分单组排名第二，未获得复活卡，本轮初始复活卡x1已发放，目前累计复活卡x7，累计死亡次数x6。”
　　“本轮剩余10名玩家，随机分组请注意，祝游戏开心。”
　　果然只剩下十个玩家。
　　仔细算算，上一轮应该是十五个玩家分了三组，而他们淘汰了三人，是第三方阵营胜利，也就是说其他两组都是人类赢了，各淘汰一名吸血鬼。
　　这么想想，感觉自己真有些厉害呢。
　　罗飞飞弯了弯唇，心里有点飘飘然。
　　“是否进入游戏？”
　　罗飞飞的声音带着笑意：“是。”
　　“即将进入第九关，《噩梦马戏团》。”
　　“倒计时，5、4、3、2、1……”
　　周围的场景一点点推进变幻，先是听见有人在没什么感情地高声讲话，还有周围纷踏的脚步声，待五感都与游戏世界重新建立，罗飞飞发现自己又是在走路。
　　跟在一群人里面埋头走路，这配方有点熟悉，不过这次不是在森林，而是某个地广人稀的平原地区。
　　在讲话的是一个拿着小黄旗的女人，她走在最前面，时不时给后面人介绍周围，听语气俨然是个导游。
　　只不过这边的景色实在不美也无趣，不知道是怎样想不开的人才会来这里旅游。
　　除去导游，旅行团总共十人，一半是玩家。
　　祁羽理所当然地在场，他走着走着就跟罗飞飞走到了一处，伸出食指勾住罗飞飞的手指，两人黏腻腻的，显然根本没听导游在说什么。
　　罗飞飞任他勾着，很快听见身后有人“噫”了一声。
　　两人同时回头一看，是叶以双，崔子源在她旁边走着却没看向他们，眼神飘向导游指的地方，好像那里真有美景一样。
　　“有意见？”祁羽勾着罗飞飞的手耀武扬威似的提起来晃了晃，眉头挑衅地一挑。
　　“不敢不敢。”叶以双连连摇头，“你们继续，就当我们周围这九个大活人都不存在吧。”
　　“九个里面六个都是数据，有什么好在意的。”祁羽哼笑了声，继而讶异地打量她，“你竟然还没被淘汰，真让人惊讶。”
　　“别乌鸦嘴好吗？”叶以双瞪圆了眼，“走到这里说明我也是很努力的。”
　　最后一个玩家走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没有跟他们交流，而是推了把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沉默地听着导游在说什么。
　　罗飞飞对他有点印象，知道他叫原之鸣，是第一关的时候跟罗菲一组的，但他们在游戏里也只有那一面之缘，现实中就是迎面走来点个头的关系。
　　“那个人你们熟吗？”叶以双小声问他们，“我怎么觉得他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啊？”
　　罗飞飞和祁羽纷纷表示不熟，崔子源这时候把目光收回来，开口说：“他是个好人，还救过我呢。”
　　原之鸣终于回过头，看向凑在一堆的这四人。
　　薄薄的镜片微妙地反着光，他笑了笑：“你们在聊我吗？”
　　背后说人被正主发现了，叶以双和崔子源有点尴尬，前面两人浑然不觉有什么，祁羽还朝他打招呼：“你好啊，又见面了。”
　　原之鸣的目光一一扫过崔子源和叶以双，最后落在祁羽和罗飞飞勾着的手指上，意味不明地笑着：“你们好。一直都听说你们表现优异，第一关的时候没能亲眼看到，现在终于能见识见识了。”
　　祁羽毫不谦虚地接受这波吹捧，罗飞飞则是恰到好处地笑着与原之鸣商业互吹一波，相视而笑。
　　至此，五人才算结成了旅游团中的小团体，跟在队伍后半段，一边耳朵听导游胡说八道，一边耳朵用来相互交谈。
　　道路越来越宽阔，却也越来越荒凉偏僻，目光所及的地方只有空旷的泥土道路和杂草丛生的“草原”，只有远处视线尽头有几个黑点，像是什么大帐篷搭成的建筑。
　　“接下来，是我们本次旅行的最后一站。”导游用旗子指着那些黑点说，“参观马戏表演。”
　　不提到马戏团，罗飞飞都快忘了这关的名字是《噩梦马戏团》了，险些以为是《无聊致死的旅途》。
　　前戏太长了，影响游戏体验。
　　几人听见终于要进入正题，都打起精神，目光凛凛地盯着前方。
　　好在看着远，走起来也没多久，而靠近了后眼前所见更是一言难尽。
　　比起马戏团，它的外表看起来倒更像是……鬼屋。
　　尽管有欢快的音乐从里面想起，门口也挂着霓虹闪烁的灯牌烘托气氛，但在这仿若被遗弃了一个世纪的背景衬托下，一切的欢乐都显得惊悚。
　　“‘惊笑马戏团’……”崔子源仰着头，喃喃念出灯牌上有一半失去光亮的残缺名字。
　　马戏团的帐篷很大，但破破烂烂的，所有的装饰都饱受风雨侵蚀似的没有光彩，看上去只要一场大雨就能将它彻底摧垮。
　　五名NPC已经在导游的带领下走进帐篷，导游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开始催促剩下五人。
　　祁羽拉着罗飞飞率先走进去，另外三人也跟上，一个一个地走进“鬼屋”。
　　帐篷里面的模样，却出乎几人的想象。
　　宽敞的舞台上垂着幕布，座位干净整齐，还有明明从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里面却固若金汤的不科学设定，帐篷里外完全两个世界。
　　导游领着他们在第一排就坐，而整个观众席也只有他们这一排十人，其余地方，包括舞台，都是空荡荡的。
　　导游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对他们说：“表演马上开始，你们在这里好好观看，我在外面等你们。”
　　她说着往外走，走了一半又回头盯住他们，慢悠悠地补充：“一定要看到最后哦。”
　　“为什么，有彩蛋吗？”游客中有人笑着问了句。
　　导游没回答这个问题，脸上出现罗飞飞见到她以来的第一个表情。
　　她的嘴角慢慢扬起令人不适的笑容：“看到最后你就知道了。”
　　本关系统音终于第一次响起。
　　【一天的旅途即将结束，精彩的马戏表演马上就要开始啦，请一定不要错过哦。】
　　【任务一：观赏马戏表演直到最后。】
　　随着导游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四周忽然响起一阵鼓点激烈的音乐，舞台上也骤然亮起五光十色的灯。
　　灯光随着鼓点跳跃一阵后聚集在幕布正中的位置，而暗红色的幕布也随着缓缓升起。
　　马戏表演，正式开始。


第172章 氪命的第一百七十二天
　　暗红色的幕布缓缓拉起,聚光灯下出现在舞台中央的，是一名将右手放在左胸前，朝观众席笑嘻嘻鞠着躬的小丑。
　　与他背后闪着彩灯的舞台相比，这名小丑的身上的色彩就太灰暗了。
　　小丑的衣服就像刚刚在外面看见的帐篷外观一样，本该是鲜艳的颜色，却因为时间褪色或者染上污渍而变得黯淡。
　　甚至，可以说有点肮脏，有几处还溅着褐色的污渍,罗飞飞本能地觉得那是血迹。
　　幕布拉到最顶端时，小丑抬起头眨着眼朝观众做了个鬼脸。
　　刚刚低着头看不清具体长相,他骤然抬起头,观众席的几人都受到了点惊吓。
　　他脸上的油彩很厚重,厚重到这鲜亮的颜色与他黯淡的衣服非常不搭。
　　但尽管盖了如此厚重的油彩，所有人仍然能清晰地看出厚得如同面具般的油彩之下是一张怎样可怖的脸。
　　硬要形容的话……
　　罗飞飞只能在重大车祸现场和被熊瞎子照脸糊了一爪子之间选一个体会一下。
　　叶以双在他抬起头的瞬间立刻抖了抖，捂着小心脏对旁边的罗飞飞说：“我开始慌了……”
　　不是她歧视啊,这种情况难道不应该戴个面具才对吗？这样故意吓人就很过分了！
　　小丑没理会台下这排人对他长相的窃窃私语，他做出几个本该夸张滑稽但因这容貌而显得很惊悚的动作，头上帽子缀着的球随着他摆动脑袋而晃了晃。
　　紧接着，他反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球，拿在手中往上抛了一下，当这只球稳当当落在手心时,另一手也出现了一只球。
　　他将两只球同时往上抛起,更多的球顺着他袖口滑至手中，被他一只只往上抛,两手利落地交换着，在自己身前形成连续不断的圆。
　　很常见的把戏，罗飞飞漠然地看着他，想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来。
　　他抛了会儿，忽然把所有球一只只朝舞台下丢去，弹跳着蹦向四面八方。
　　“喂！”旅游团里有人差点被砸到，怒喊了一声，小丑浑然不觉，兀自从怀里掏出一颗颗鸡蛋，用刚刚的方式抛起来，边抛边跳跃着在舞台走来走去。
　　绕了一圈，他又回到中央，又一次将所有鸡蛋抛向半空后张开双手，朝台下鞠了一躬。
　　鸡蛋一颗颗排着队就要落在他脑袋上，在所有人以为他会被砸满脑袋蛋液时，鸡蛋碰到他的瞬间就变成一只只黄澄澄的小鸡仔，叽叽乱叫着蹦跶下来。
　　“呜哇。”叶以双忍不住惊叹一声，“这是魔术吗？”
　　台上的小丑似乎听见了这声惊叹，他将视线转向叶以双的方向，可怖的脸上笑容满面，随手抓住肩头的一只小鸡仔，用力一捏。
　　“叽——！”小鸡仔发出一声哀鸣，而所有人并没能看见它的死状，小丑手中已然变成一团尚未吹气的干瘪气球。
　　余下的小鸡仔已经叽叽叽着跑开了，小丑将手中气球一只只吹好，握在手中灵巧地编织，编成一只黄色的鸡形气球。
　　其实罗飞飞觉得说它是鸭子或者随便什么鸟也行。
　　紧接着，他走到舞台边跳下，径直朝叶以双走去，动作很绅士地将这只新鲜出炉的气球递到她手中。
　　“谢、谢谢啊……”叶以双颤着声接过，脸上的笑容僵硬而抽搐，在小丑转身回到舞台后瞪着手里拿也不是丢也不是的气球，满脸的悚然。
　　近距离看到小丑的脸，那份恐惧更是随着他的脸被无限放大。
　　“我是不是要死了？”她用看透生死的语气问。
　　罗飞飞和祁羽齐刷刷回以她同情的眼神，没说话。
　　小丑又在台上杂耍似的玩了几个小把戏，以一个夸张的摔倒作为结尾，幕布缓缓从天而降。
　　观众稀稀落落地鼓起掌，紧随着，一名打扮得像魔术师的人戴着高顶礼帽走上台，摘下帽子，对着观众优雅欠身。
　　“各位下午好。”那人笑着说，“欢迎来到‘惊笑马戏团’，我是这里的团长，金·莫里斯，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金’。”
　　“相信刚刚的小丑表演各位还没有看够，接下来还有更多精彩演出，我保证会让你们大饱眼福，流连忘返。”他侧过身，一扬手，高声道，“接下来的表演是，高空漫步！”
　　幕布应声拉开，他慢慢退到舞台边上，只见幕布之后不知何时搭建好两个中间仅有钢丝连接的高台，而两边高台上各站了一个人。
　　两个……残缺的人。
　　左边的人没有胳膊，右边的人失去了一只腿，两个人都一脸木然地看着前方，舞台边的团长一示意，两人同时朝钢丝迈出一步。
　　“同时？”崔子源小声惊讶道，“这怎么可能？到中途要怎么办？”
　　这种需要变态平衡的项目，让失去双臂和失去一条腿的残疾人来完成本就很为难，而两人同时在钢丝上会相互影响平衡，危险系数无限大。
　　双人走钢丝不是没见过，面对面的残疾人双人走钢丝闻所未闻，简直就是自杀。
　　失去双臂的那名表演者是个女孩，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谨慎缓慢地踩上钢丝，在对面人也上了钢丝时身体晃得厉害，眼看就要掉下去。
　　而对面失去一条腿的人并不是“走”钢丝，而是猿猴一样双手吊着往前移动，他手上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很快被勒出血，顺着手腕往下流。
　　祁羽啧啧着摇头，抬手捂上罗飞飞的眼，用看好戏的语气说：“别看，要演出事故了。”
　　罗飞飞扒拉下他的手，转向崔子源：“这种时候应该捂住小孩的眼睛才对……对吧阳阳？”
　　崔子源莫名其妙地回过头：“啊？”
　　下一刻，旁边几个观众爆发出一阵恐惧的惊呼，差不多是与此同时，舞台中央传来血肉落地的巨响。
　　没看舞台的三人转过头，看到错过的惨案现场。
　　真被祁羽这个乌鸦嘴奶中了，两个表演者在中间相遇时，双手吊着前进的那位要绕开上面人站的地方，去抓前面的钢索，而一个失误没抓住，从高空直直摔下。
　　这一摔至少四层楼的高度，看见地上迸开的一滩血肉，罗飞飞把还能抢救一下的念头吞回肚子里。
　　观众骚动不安起来，走钢丝的女孩也犹豫地站在中央，最后还是在团长的示意下继续走完了全程，朝观众致礼，谢幕。
　　幕布拉下的同时，有人从后台走到舞台中央拖走了尸体，当幕布欲盖弥彰似的合上，舞台又似乎恢复到没有意外发生的样子。
　　“感谢本和安妮带来的精彩表演。”团长像没看见刚刚的演出事故一样，又是一扬手，“下一个表演是，空中飞人。”
　　幕布再次拉起，高台中央的铁丝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两个从顶上悬吊下来的“秋千”。
　　舞台中央连血迹都没有清理，仔细一看，舞台各处好像都散布着大大小小的褐色痕迹，有些已经黯淡了，有些颜色还很深沉。
　　起先罗飞飞以为是油漆，现在看来……
　　木制的舞台就像一块巨大的砧板，这哪里是什么马戏团，分明是屠宰场。
　　空中飞人的表演也很惊险，最惊险的是，半空中的那人蒙着眼睛。
　　不仅如此，当他在半空完成一系列操作后，另一边高台也上来一名同样蒙着眼睛的人，用双脚吊着秋千荡过去，要与先前的人在半空相会。
　　几乎是没有悬念的，他失手掉了下去。
　　鲜血再次溅满舞台，先前的表演者淡定地从这边秋千再次荡到另一边，完成了他的表演，摸索着从高台走下去。
　　团长再次用激昂的语气宣告下一个节目：“接下来，由我给大家带来魔术表演，剑刺活人~”
　　说着，幕布再次拉起时，舞台已经叠了两层新鲜血液的那块地方立着一个衣柜大小的柜子，哆哆嗦嗦的中年男人被团长微笑着强行关进去，锁好门。
　　那人在里面疯狂地锤门，团长拿起一旁的剑，向观众展示它的真伪，然后回过头比划两下，对着柜子一剑刺了进去。
　　门里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是更加剧烈的挣扎。
　　团长面色不变，拿起另一把剑，换了个地方再次刺入，每一剑都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大概五六剑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动静，慢慢的，门缝下面渗出鲜红的颜色。
　　团长打开锁朝门内看了眼，挥挥手让人搬下去，微笑道：“接下来请欣赏今天的最后一个节目，驯兽表演。”
　　“刚刚绝对是谋杀现场吧……”叶以双手里的气球在被捏爆的边缘挣扎，“妈妈，我想回家。”
　　家是回不去了，幕布拉起，身材火辣的女驯兽师挥舞着鞭子从后台走上来，在狮笼前站定。
　　笼锁打开，鬃毛茂盛的雄狮威风凛凛地跳下笼子，对着观众的方向威慑大吼，又在下一刻转头蹭向驯兽师的手心，像只对主人撒娇的大猫。
　　“乖孩子。”驯兽师艳红的唇角挑起，命令道，“去。”
　　狮子甩甩脑袋，走到舞台布置好的火圈旁，低吼一声，轻松地跳了过去。
　　它在驯兽师的指引下完成钻火圈、踩球等一系列表演，像模像样地给观众匍匐着算是鞠了一躬，走回到驯兽师身旁亲昵地蹭着。
　　被告知可以跟狮子合影，有人兴冲冲地走了上去，站在狮子旁边比了个“V”字，朝下面自己的同伴笑嘻嘻地说：“快拍快拍！”
　　同伴按下手中的快门，照片在屏幕上延迟了一秒才显示出来，他惨叫一声，猛地将相机扔在地上。
　　照片里的人，脑袋被狮子整个吞没了。
　　舞台上，狮子嚼着嘴里的人头，那举着手失去头颅的游客身体晃了晃，直直倒下。
　　“第一个。”驯兽师摸着狮子漂亮的鬃毛，启唇轻声念道。
　　“好孩子，今天只能吃五个哦。”


第173章 氪命的第一百七十三天
　　狮子嚼人头骨的声音嘎嘣脆,听得罗飞飞脑壳子一疼。
　　观众席上的人都像是被吓傻了，直到狮子吐出一口沾着血肉的头发，将剩下部分咕咚咽下，观众才爆发出极致惊恐的尖叫，撞翻椅子慌不择路地逃窜。
　　“接下来请欣赏余兴节目。”身材火辣的女驯兽师将皮鞭握在手中，轻轻抵着自己尖瘦的下巴，殷红的唇轻轻一挑，“生吃活人。”
　　狮子跃到舞台边,朝下方发出一声地动山摇的嘶吼，视线在观众席中很快锁定住往门口奔逃的几个跌跌撞撞的人影,咆哮一声,矫健地朝那处踏着椅子飞跃而去。
　　“这也算是表演吗？！”惨叫声此起彼伏,崔子源跟在祁羽和罗飞飞后面一边逃命一边问，“我们的任务是不是还没完成，还得等它结束啊？！”
　　“首先要能活到结束！”罗飞飞也喊道,“刚刚那驯兽师说了，要吃五个人！”
　　旅游团总共十个人，NPC和玩家正好各一半。
　　这种时候，理所当然的是要献祭NPC。
　　NPC们一窝蜂的朝来时的门涌过去，马戏团只有那一个门，但罗飞飞留了心眼,暂时只是往观众席边缘逃散,没有与那些人一起。
　　五个玩家借着椅子的遮挡蹲在观众席与帐篷内壁之间，眼见朝门口奔逃的四人中已经有人被狮子一爪按倒,撕心裂肺地哭嚎一阵后声音变得破碎，随后只余下撕扯血肉的声响。
　　剩下三人更是疯了，没命地冲到门口，而这门看似破烂却任凭他们怎么撞击拉扯都丝毫不动，宛若布下了坚固的结界。
　　狮子舔着嘴巴周围毛发沾上的血肉，抬起头，一双兽瞳的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晃过绿光。
　　没几个人能与狮子搏斗，更何况还是被吓破了胆的状态下。
　　狮子很快将一个人直接咬死在门上，最后两人软着腿不知该怎么办，惊惶地四下张望间，看见蹲在远处观望的罗飞飞他们。
　　“有点不妙啊……”叶以双挪了挪脚。
　　果然那人眼中瞬间迸发出绝处逢生的希望之火，剩下两人同时拔腿朝他们飞奔而来，嘶声大喊：“救命、救命……救救我们——！！！”
　　原之鸣蹲在离他们最远的地方，他推了把金丝镜框，镜片反射出对方猛狮追逐下仓皇逃命的模样，低声说了句：“跑。”
　　说完，第一个站起身朝与之相反的方向动若脱兔地溜了。
　　“WOC跑得这么快！”崔子源紧跟着也站起身，蹲麻了的脚趔趄了下，被跟在后面的叶以双狂推着克服了生理困难，半瘸不瘸地逃命。
　　那两人成功地把狮子朝他们引过来，而跑得慢些的还是被一口咬断了脖子，最后一人不敢回头看身后动静，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蹿向罗飞飞，握住最后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他的衣角：“救我、救我！！！”
　　狮子一爪踏着第四具刚刚咽气的尸体。
　　它长而扁的舌头舔过鼻尖，龇起足够将人生生扯碎的牙，虎视眈眈地朝他们低吼。
　　最后这名NPC是个女孩子，还是个长得挺可爱的女孩子。
　　她溅着血的脸蛋被吓得花容失色，浑身怕极了一样颤抖，罗飞飞一时也没忍心把她直接丢给狮子，就带着个拖油瓶在观众席间奔逃，不断抡起椅子朝后丢，呯呯嘭嘭一通乱撞，愣是把狮子打出了鼻血。
　　祁羽面带不满地看了那NPC一眼，但没说什么，路过舞台时手掌一撑翻身跃上台，满身煞气地朝看戏的驯兽师大步走过去。
　　驯兽师像是没想到在猛兽的追逐下还有人有这胆量，收起看戏的姿态，手中长鞭清脆地抽在地上，高傲地单手叉腰喝到：“站住。”
　　祁羽充耳不闻，一步步靠近。
　　驯兽师扬起鞭子，祁羽侧了侧身，还是被鞭尾扫到眼角下的脸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鞭痕。
　　而他脚下没停，驯兽师再次甩来的鞭子被他凌空稳稳捏在手心，再用力一扯，驯兽师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被他扯过来，撞进怀里。
　　emmmmmm……如果祁羽没挡的话是会撞进怀里，但他在对方波涛汹涌的部位即将撞上自己时伸手点在她胳膊上挡了下，令对方在诧异的同时感受到一点微妙的羞辱。
　　“辛巴！”驯兽师尖声吼道。
　　罗飞飞听到这名字时举着椅子差点被闪到腰，而狮子听到主人的呼唤，丢下追逐的猎物大吼一声，两下扑到舞台边。
　　但它也只能弓着身子趴在舞台边上威慑地低吼，这般模样与猫咪威胁对手时没什么区别。
　　只因祁羽在它主人呼唤它的一刻就已经绕到驯兽师身后，双手握着鞭子两端绞过她纤长的脖颈，在其后交叉，慢慢用力勒住。
　　“它再过来一步，你的脖子就断了。”祁羽的声音紧贴着驯兽师响起，声音含着笑，但手上动作一点也不温柔，“不信你可以试试。”
　　“辛巴。”驯兽师微仰着头，脖子上已经有勒痕隐隐可见，她哑着嗓子说，“别动。”
　　狮子很听话，说不动就蹲坐在那一动也不动，如果不是破碎的尸体还散布在马戏团各个角落，倒真像只乖巧的大猫。
　　“余兴节目是不是也该结束了？”祁羽又收紧了一点手，“让它回去吧。”
　　驯兽师艰难地抬手打了个响指，狮子乖乖地钻进笼子。
　　“放我们走。”祁羽提出最后一个要求。
　　他的视野盲区，驯兽师被勒得涨红着脸，却勾出一抹诡异的冷笑。
　　身后陡然响起野兽的低吼，和台下罗飞飞失声喊出的“小心”一起传入祁羽的耳朵，他松开鞭子，但还没来得及闪避，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朝他迎面扑来，挡住他眼前的所有光线。
　　厚重的熊掌拍在祁羽胸口，将他按倒在地面，尖锐的爪子尖刺破衣服刺进肉里，疼得有点窒息。
　　脑袋短暂的黑屏后，祁羽意识到不是这点疼痛让他窒息，而是这熊瞎子一掌差点没把他胸腔给拍扁了。
　　武松打虎就是个故事，祁羽打熊也有点呛。
　　就在祁羽以为自己终于能感受一下游戏里生命消散是什么感觉时，他听见团长在旁边说：“可以了，菲安娜。”
　　“团长！”菲安娜不满地娇嗔了一声，“你看人家的脖子，都是被他勒的，你还不让我的孩子吃了他？”
　　“待会儿让你罚他就是了。”团长搂过菲安娜光溜的肩，安抚道，“先别杀，还有用呢。”
　　菲安娜不情不愿地让熊从祁羽身上下去，祁羽捂着胸口咳了两声，果然咳出一点血沫来，洇得唇色绯红，轻笑一声：“干什么，我可不卖身。”
　　罗飞飞已经飞奔上台扶起祁羽，冷漠地看着团长和菲安娜，被他救下的那个女孩也腿部挂件似的紧拽着他衣角跟在后头，瑟瑟发抖。
　　“哈哈哈，不用卖身。”团长大笑着，“你们能从辛巴口下逃脱，很不错，我希望你们可以加入我的马戏团。”
　　“不，应该说……”团长敛了爽朗的笑容，唇缝慢慢扬起不怀好意的弧度，“你们只能选择加入我的马戏团。”
　　“加入你的马戏团，然后像刚刚的表演者一样血溅当场吗？”罗飞飞缓缓勾起抹嘲笑，“这是死刑跟死缓的区别？”
　　“要是我们拒绝呢？”原之鸣在台下抱着臂问。
　　“拒绝？”团长重复了一遍，像是觉得好笑。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一只小猴子不知从哪里跳下来，三两下跳到狮笼边，打开了笼门。
　　“从来没有人能够拒绝。”团长看着只等一个指令就会扑上去撕人的狮子，笑了笑，“你们可以试试。”
　　说完，也没等他们同意，点了点自己的帽檐说：“明天的表演你们就可以上场了，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哦。”
　　【叮！‘任务一：观赏马戏表演直到最后’已完成。】
　　【开启任务二：加入马戏团并完成马戏表演。】
　　任务一出，所有人都答应下来。
　　团长没奇怪这些人的态度转变，搂着菲安娜往舞台之后走去，抬手丢给小猴子一把钥匙：“安比，带新伙伴去他们的房间。”
　　“唧唧！”小猴子应着，把钥匙捏在手里，朝罗飞飞他们招了招手。
　　罗飞飞扶着祁羽，跟在猴子后头走，其他四人也紧跟着。
　　祁羽也没到需要人搀扶的地步，他侧过头瞥了眼到现在还紧拽着罗飞飞衣角不撒手的女孩子，心里有点不舒坦，但又不想直接表达出来显得小家子气。
　　连个NPC的醋都吃，没必要。
　　女孩子一抬头，看见祁羽在盯着她，又兔子样缩了缩。
　　祁羽朝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心安理得地把一半重量压在罗飞飞身上。
　　“那个……”女孩局促不安地开口，“刚刚谢谢你啊……谢谢你救了我，我、我叫露露。”
　　“没什么。”罗飞飞随口回答说。
　　露露红着脸，似乎还想说什么，祁羽先一步笑着开口：“罗罗救了你，你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报答一下？”
　　露露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脸却更红了，张了张口还没说出话，祁羽又打断她：“不如，罗罗在马戏团的表演你来替他吧？”
　　露露愣住了。
　　罗飞飞抬手在祁羽腰上轻轻掐了下：“别吓唬人。”
　　“哦，不想呀？”祁羽偏头，用线条凌厉的侧脸瞥着露露，忽然提起嘴角一笑，在罗飞飞脸颊亲了口。
　　“不想就离他远点，知道吗？”他往罗飞飞身上又靠了靠，“这是我的人。”
　　管你是数据还是真人，他不想忍，他就是吃醋了怎么着？
　　祁羽的表情像偷吃到糖的孩子，罗飞飞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在意什么，又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
　　不过，有点甜呢。


第174章 氪命的第一百七十四天
　　“喂,等等。”
　　几人跟着小猴子还没能离开舞台，驯兽师菲安娜出声叫住他们，转身用埋怨的语气对团长说：“你说好让我惩罚他的。”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刚刚差点勒死她的祁羽。
　　罗飞飞扶着祁羽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菲安娜，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停下，神色各异地望向她。
　　菲安娜半伏在团长怀里，丝毫不见用皮鞭命令猛兽时的飞扬跋扈,上挑的红色眼尾分外妩媚：“金，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好好好,你想惩罚就惩罚吧,注意一点分寸就行。”团长宠溺地捏了把她的脸。
　　“……他别是看上我们羽哥了吧？”崔子源被她弄得鸡皮疙瘩起了一层,担忧地问罗飞飞。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罗飞飞盯着菲安娜又听见崔子源的发言，不知怎的脑袋里就冒出这句话。
　　菲安娜得到允许,化着精致浓妆的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容，再看向祁羽的眼神像极了即将捕获猎物的毒蛇。
　　她殷红的舌尖轻轻舔过自己下唇，手中皮鞭朝祁羽一指：“听见了吗？你，跟我过来。”
　　“不好意思。”祁羽用恰到好处的挑剔眼神上下扫了她一眼，“我对你没兴趣。”
　　菲安娜画得有些凌厉的眉倒竖：“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哼，行啊,但你们今天要是不让我满意了,我有一百种办法可以在你们表演的时候，弄死你们。”
　　“我跟你去。”罗飞飞抬起手打断她,“祁羽已经受伤了，放他休息，我跟你去。”
　　“罗罗。”祁羽偏过头，皱了皱眉。
　　显然，如果现在不让她满意，她可以在之后一切高危表演的时候做手脚，对他们而言是个麻烦。
　　罗飞飞知道，祁羽是为了救他而对驯兽师下手，这才被她盯上，那么这个惩罚应该让他来担。
　　“你？”这回轮到菲安娜用挑剔的眼神上下扫过罗飞飞，半晌勉强道，“唔，也行吧。”
　　罗飞飞把小心翼翼躲在自己身后的露露交给叶以双，把祁羽又托付给崔子源扶着，往菲安娜那儿迈开步子。
　　刚走出两步就被祁羽甩开崔子源追上来握住胳膊：“别闹，我去。”
　　“我没事，死不了。”罗飞飞回头对他温和地笑了下，“你肋骨都快戳进肺里去了，你才是别闹。”
　　肋骨戳没戳进肺里，祁羽也不知道，但确实从刚刚开始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他握着罗飞飞胳膊的手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跟罗飞飞对视两秒后，抬起头冷冷地看着菲安娜。
　　“团长你看他们，真是恩爱到让人嫉妒呢~”菲安娜娇笑着对上他冰冷的视线，“既然感情这么好，不如一起受罚吧？”
　　“你看，何必呢？”罗飞飞笑着一根根掰开祁羽的手指，“一个人能解决的事，就不要连累两个人了。”
　　狮子和熊在菲安娜的示意下再次对几人低吼着威胁，罗飞飞从容地走过它们身边，它们立刻就挡在余下几人面前。
　　菲安娜笑容魅惑，朝他伸出一只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罗飞飞犹豫了一下，慢慢抬手像是想放上去，却在触碰的前一秒突然改变力道，“啪”地用力打开。
　　菲安娜脸色一变，冷笑着上前用皮鞭将罗飞飞的手反绑住，推着朝后台走。
　　罗飞飞听见身后有不止一人在喊他，本来觉得没什么的，这样一来倒让他有种奔赴刑场的悲壮感。
　　到后台后，菲安娜就用黑布蒙住了他的眼睛。
　　视线被剥夺，其余感官就变得更加敏锐，他感觉到对方将他蒙眼布在脑后打结时故意离得很近，波涛汹涌的部位挤在他后背。
　　罗飞飞皱着眉往前移开：“你蒙我眼睛干什么？”
　　菲安娜在他耳边勾人地笑了两声：“当然是，干些有趣的事情啊~”
　　罗飞飞轻笑：“我对女人没兴趣。”
　　话音刚落，又是一条布狠狠地勒进他嘴唇之间，报复性地勒得他两颊发疼，在枕骨后打好结。
　　这下罗飞飞没法说话了，只能发出并不一定能听懂的呜呜嗯嗯。
　　团长的声音在不远处饶有兴趣地响起：“菲安娜，你还是这么会玩，这次准备把人丢到哪里去？”
　　菲安娜沉吟了片刻，似乎在犹豫。
　　她指尖带着尖锐的指甲挑起罗飞飞的下巴，端详了会儿带着愉悦的笑意说：“那些孩子，应该会很喜欢他。”
　　这马戏团内部也不知是有多大，按罗飞飞的感觉，似乎是一群帐篷连成了一片，被带着走了许久才停下。
　　当然，也可能是感官被剥夺带来的错觉。
　　罗飞飞的眼皮在黑布下眨了眨，睫毛扇过粗糙的布料发出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轻细声响。
　　黑布遮光性很好，他只能隐隐感觉到极其微弱的光从它下缘照进来，但什么也看不见。
　　他感觉到菲安娜就站在自己身侧，刚想偏过头，后背被对方的手掌顶住，有尖锐的指甲隔着衣服刺得他生疼，接着用力往前一推。
　　罗飞飞不知道前方是空的，猝不及防被推落到坑里，手被缚在身后无法保持平衡，脸朝下直接摔下去，鼻梁骨都差点直接撞断了。
　　菲安娜在坑顶咯咯地笑起来，她看着罗飞飞艰难地用脑袋和膝盖顶着地面站起身，又小心翼翼地退到坑壁边缘，心情越发愉悦。
　　“我明天早上再过来。”她欣赏了会儿，抛下这么一句话，“如果你还活着，就算是让我满意了。”
　　如果罗飞飞不是被堵住了嘴，很想问她：我怎么觉得你更希望我死了呢？
　　菲安娜说着，手指圈在嘴唇边吹了个悠长的口哨，继而踏着高跟鞋，一路清脆地离开了。
　　没有人说话，周围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在失去光明的世界中，罗飞飞更容易捕捉到各种细微的动静，他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地面或者墙壁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罗飞飞肯定不会以为菲安娜所谓的惩罚就是把他绑着丢在坑里过一夜，刚刚那声口哨，是在召唤她养的东西。
　　有什么生物跟他在一起，这轻细的声音就是那东西发出来的。
　　罗飞飞沿着墙壁一点点移动，双手在身后不断将缚住双手的皮鞭往墙壁摩擦，但很快意识到皮鞭太过坚韧，刀子都不一定砍得断，不可能用这种方法磨断。
　　他屏气凝神，一边移动试探着身后和脚下，一边聆听声音发出的方位。
　　这些声音不止一处。
　　罗飞飞心里闪过一点凉意，这声音刚刚只是隐约的一点，现在却好像四面八方都响起沙沙声，在他看不见的世界里，有许多东西朝他慢慢移了过来。
　　这声音，让他联想起一种往往会与各种阴暗象征联系起来的爬行动物。
　　罗飞飞一时分不清该往那边走才好，朝右边移出一步，脚边立刻被什么东西碰了碰。
　　紧随着，他感觉到有个重量爬到了他脚背上，从这只脚游到那只脚，又往上一点，蹭到他裤腿与鞋子之间露出的脚踝。
　　冷冰冰、凉飕飕的冷血爬行动物。
　　罗飞飞一抬脚想将它甩开，它却已经绕着罗飞飞的脚脖子兀自绕了一圈，鳞片干燥的触感让他整只脚都麻了。
　　他触电似地猛一甩脚，那条蛇冷不丁真被他甩出去，不知怎么样了。
　　但，更多的声音已经密密麻麻朝他涌了过来。
　　罗飞飞看不见，但已经能够想象自己周围是怎样的场景——饲养蛇的坑底，而他像被投喂的食物一样落在里面，所有的蛇嗅到食物的气味，朝他蜂拥而来，好奇地打量着他，也或许很快就会将他分食。
　　他被绑住手，连牙都用不了，总不能一脚踩死蛇。
　　罗飞飞靠在墙壁上，暗自计算剩下的命够不够撑一夜的。
　　第一条蛇像是试探，余下的蛇吐着信子，不远不近地聚在周围，打量主人投下的这个食物的危险性。
　　见他踹飞了第一条蛇后又没了动静，更多蛇朝他脚边爬去。
　　罗飞飞却在这时，忽然发力一蹬墙，拔腿跑了出去。
　　杀不了蛇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他听着回音觉得坑底似乎不小，压下可能会撞到东西的恐惧，朝着坑的另一头跑去。
　　而就在他快跑到另一头的时候，有蛇从后面飞窜上来，猛地缠上他的小腿。
　　罗飞飞脚步一歪，又没有双手能保持平衡，对着墙摔过去，额头正好磕到墙上，没破，但立刻火辣辣地肿了起来。
　　蛇顺着他的小腿一路往上，他能感觉到蛇头已经碰到了大腿根。
　　罗飞飞趴在地上，这会儿想的是，还好它没给我从裤腿里钻进去……
　　爬上腿的蛇是甩不掉了，罗飞飞挣扎着把自己翻过身，靠坐在墙角，胸口因为刚刚一阵奔逃不断起伏。
　　沙沙声没多时再次聚拢而来，那条爬在他腿上的蛇一圈圈紧紧缠着他的腿，像要将这条腿勒断。
　　他撑着墙壁，腿被这条蛇勒得生疼，愣是没能站起身。
　　又一条蛇缠上他另一条腿，而它似乎不满于此，继续往上，沿着罗飞飞的衣摆下空荡钻进了他衣服里。
　　“唔！”冰凉而粗糙的东西在温热敏感的皮肤上一点点蹭过，罗飞飞黑布下的双眼都被刺激得瞪大了一圈儿。
　　而他没来得及更多的去计较这条流氓的蛇，耳边极近的墙壁上方，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
　　又一条冰凉的东西圈上他的脖子，下一秒，尖利的蛇牙迅速刺进侧颈。
　　一开始只是针扎了似的，感知迟钝了会儿才感受到疼痛，伴随着一阵刺刺的麻感，直麻了脖子加半张脸。
　　艹……这玩意儿，不会还是带毒的吧。


第175章 氪命的第一百七十五天
　　蛇对着罗飞飞的脖子一口咬下,久久都没有松口，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蛇牙嵌在身体里，罗飞飞很快感觉到背在身后的手腕也被蛇咬了一口，很快脚踝也是。
　　每一条缠上他身体的蛇都是□□，随时都有给他补上一口的可能。
　　罗飞飞用力往墙上撞了几下，把缠在手腕的那条蛇撞开，他再次撑着墙想站起身，奈何身上麻木的地方太多,脚一软，侧身“噗通”倒在了地上,脸似乎还压在某条蛇冰凉的身体上。
　　但直到现在,罗飞飞也没感觉到除了刺痛和麻木以外的任何感觉,没有头晕、呕吐，也没有呼吸困难。
　　这些蛇……该不会就是带点麻药功能吧？
　　就算这样，也不意味着他就能接受被蛇在身上咬出几十个洞。
　　倒在地上一会儿,更多的蛇缓缓爬上他的身体，缠绕，缠紧。
　　胸口骤然一痛，是那条钻进他衣服里的蛇在心脏附近的肌肉处咬了一口，罗飞飞皱了下眉，瞬间有种心脏被刺穿的错觉。
　　他从嘴唇与布条的缝隙间,轻轻叹了口气。
　　没想到连续两关都要被咬。
　　比起被这么多蛇啃苹果似的一口一口咬,他倒宁愿被祁羽咬个十下八下的，多吸点血也无所谓,就当给他补身体了。
　　罗飞飞感觉到有条蛇游到他脸跟前，试探性地顶了顶他嘴巴上的布条。
　　他疑惑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蛇是喜欢钻洞的，它特么的想从他嘴巴里钻进去。
　　还好有个布条挡着，罗飞飞庆幸这些蛇的体积够大，不然要是它们一个想不开从他鼻孔或者耳朵里钻进去……
　　那死状实在太惨了，他用全身上下的毛孔表示拒绝。
　　黑暗让人的想象力无限丰富，而还没等他想象出更加悚然的画面，怼在他脸前头的那条蛇突然嘶叫一声，被人拽着尾巴狠狠甩飞出去，摔在墙上摔出鞭子抽打的声音。
　　紧接着，钻进他衣服里的那条蛇也被拽飞，有个声音咳了两声，轻蔑又带着怒意地冷哼：“对我的人动手动脚的，胆子可真不小啊。”
　　罗飞飞睁大眼，隔着黑布条勉强能看见黑暗中一点炙热的火光，像遥远天际穿破黑雾的导航灯。
　　火的温度在他周围划了一圈，动物怕火，对骤然出现的敌人表现出攻击意向，但又在火快燎到自己的时候往反方向呲溜一下逃窜，隐藏回黑暗里。
　　周围的蛇很快被清理干净，祁羽把罗飞飞扶起来，松开了他的手腕和嘴巴上的布条。
　　蒙眼的黑布还没解开，罗飞飞立刻被祁羽的怀抱紧紧裹住，勒得他胳膊都有点疼。
　　先前因为被冷血动物包围着，身体温度都降低了，祁羽的体温让他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下一刻，罗飞飞感觉到温热的唇碰到他被蛇咬过的地方，旋即伤口被包裹住，用力吮吸。
　　“祁羽？”伤口一阵刺痛，罗飞飞偏了偏头，小声确认着询问。
　　祁羽微凉的发梢扫过他的脸，“呸”地吐掉吸出来的血：“是我。这帮畜生玩意儿，我的罗罗只有我可以咬。”
　　罗飞飞顿了一下，轻轻笑起来：“不……也请你不要随便咬我。”
　　祁羽重又吮吸着他的伤口，故意用牙轻轻磕着，不满地用鼻腔闷哼了声。
　　脖颈、手腕、脚腕……
　　凡是祁羽看见的、被蛇咬过的地方，都被他一点点将毒血吸出来，罗飞飞几次想抬手扯下蒙住眼睛的黑布，都被他按着手腕阻止。
　　视觉被剥夺，触觉分外敏锐，这样亲密的接触纵然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也让罗飞飞感受到微妙的耻感。
　　罗飞飞在他吻上自己脚腕时缩了缩，解释说：“其实只是有点麻木，好像没什么毒，不用……”
　　“有些蛇的毒很慢才会发作，发作起来就晚了。”祁羽一本正经地说。
　　他在罗飞飞面前半跪着，抬起他的脚腕将唇附上去，慢慢吮吸。
　　酥麻的感觉顺着脚腕的皮肤，电流似的直窜上腿根。
　　这会儿怎么又没有被打了麻药的感觉了呢……罗飞飞奇怪地想着，难道祁羽这个吸出毒血的方法真有效？
　　“还有哪儿？”祁羽问罗飞飞。
　　罗飞飞顺着他的问题想了想：“还有……”
　　还有，胸口。
　　罗飞飞的唇卡在了微张的弧度，想到那地方，没能说出口。
　　太羞耻了。
　　更羞耻的是，他自己脑海中已经先冒出了画面，真是太太太不要脸了。
　　罗飞飞也没意识到自己脸皮什么时候这么薄了？
　　好像除了这方面，脸皮一直……挺厚来着。
　　“嗯？”祁羽抬头等他回答，见他这副模样，知道肯定是还有伤口，但不知为何他的罗罗似乎是……羞于启齿？
　　祁羽支起身子，在他微张的唇瓣上啄了下，又缓缓噙住，含糊着问：“还有哪里，嗯？”
　　但他根本没等罗飞飞回答，就势蛇一般顶开他本就没合紧的唇齿，侵占进去。
　　直到自己吃够了，他才退出来，舔舔罗飞飞湿润的唇，又压着声音问：“解毒呢，告诉我，还有哪里？”
　　罗飞飞抬起手想捂住嘴，可能被祁羽理解成想解开蒙眼布，挟住手腕压在背后。
　　“……还有胸口。”罗飞飞偏过头，轻轻喘着气说，“只有那里了。”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自己衣服被撩起至胸口，一阵凉飕飕的。
　　很快，温热的指尖顺着腰上线条一路碰到胸前，罗飞飞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你快点。”他有点遭不住地催促。
　　“有点不方便。”祁羽抬头看见罗飞飞高挺的鼻梁和轻咬着的唇，轻声说，“你能不能自己叼着衣服？”
　　罗飞飞一时没想明白他到底怎么就没手撩着衣服了，明明两人手都空着，他偏偏要用自己的手把他的手压在身后。
　　但他想尽快结束这个耻度极高的行为，张嘴用牙咬着祁羽提到他唇边的衣服下摆，祁羽尾音上扬着笑了声，低头吻上他的伤口。
　　吸毒血的时候伤口会疼，但这个疼痛中又漾出一丝一丝隐秘的异样。
　　“你……差不多……可以了吧？”罗飞飞咬着衣服，口齿不清地问。
　　祁羽闷笑时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胸口，最后轻轻用舌尖在伤口周围画了一圈：“嗯，可以了。”
　　罗飞飞连忙放下衣服，祁羽也终于松开他的手，又抬手替他解开蒙眼的黑布。
　　骤然重见光明，罗飞飞不适地用手背挡在额前，眯了眯眼。
　　祁羽是带着火把来的，火把此刻被他靠在旁边墙上孤独地燃烧，祁羽的帅脸在火光下朝罗飞飞笑着，把所有轮廓都熏染得柔和。
　　“……你真是随时随地都能耍流氓。”罗飞飞理好自己的衣服，说话的语气听不出生没生气。
　　祁羽的表情无辜而诧异：“什么，我不是在给你解毒吗？”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也没有。
　　罗飞飞全身的麻木感被驱散得只剩零零星星一点，这种解毒方法当真有效，虽然罗飞飞觉得很不科学。
　　“你少来……”罗飞飞下一句想接着说“我还不知道你”，但这个话刚冒出来，自己都觉得语气像极了极其熟稔的老夫老妻。
　　他烫着脸咳了声，好在光线暗，祁羽看不清他脸上的颜色。
　　罗飞飞抬头看了看周围，被剥夺视觉的时候他以为这个蛇坑很大，而事实上只是感官的错觉，他以为跑了很远其实也就几米。
　　这坑底也就二十来平米的大小，所有的蛇被火光逼得聚在另半边，头露在火光能照到的地方，余下身子藏在暗处，远远盯着他们，蠢蠢欲动。
　　“艹……”罗飞飞愣怔了下骂出声，“你就在它们这样盯着的情况下做这种事？”
　　他也不怕背对着蛇的时候屁股被咬一口！
　　“它们不敢过来。”祁羽轻蔑又莫名高傲地睨着它们说，“上去吧？”
　　坑大是不大，但还挺深的，一个人很难上去，难怪菲安娜把他捆了丢在这就放心地离开。
　　祁羽让罗飞飞踩着他的肩，托着罗飞飞，让他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先爬上坑顶，随后罗飞飞再从上面拉他上去。
　　走之前，祁羽四下看了看，把堆在一边墙角的一摞硬纸板扔下坑，再随手从地上捡了个不知什么玩意儿，丢下去把靠在墙上的火把击倒。
　　火碰到纸，没有助燃物，但也慢慢烧起来。
　　祁羽痞里痞气地笑着拉罗飞飞往外走：“给他们一点回礼。”
　　祁羽带着罗飞飞一路回到被安排的房间门口，半路遇到往另一个方向走的小丑，他脸上油彩并没有卸，并没有对他们的出现表现任何敌意，只是那张高度毁容的脸对他们笑得如同噩梦。
　　祁羽抬手旋转门把之前下意识碰了下胸口，罗飞飞正巧看见，想起他之前受的伤，问：“你伤怎么样？”
　　“不太好。”祁羽收回放在门把上的手，半真半假地捂住胸口，“但罗罗亲一下可能就好了。”
　　罗飞飞第一反应是怼了他一拳，但想了想，又低头隔着衣服小心地在胸口位置亲了一下。
　　门在这时，好巧不巧地从里面被打开。
　　罗飞飞做贼心虚，差不多是跳着跟祁羽分开，从里面推门而出的崔子源被他这一惊一乍的也吓跳了起来。
　　两人兔子一样原地蹦跶了下后盯着对方，崔子源先摸着小心脏说：“大、大哥，你们回来了呀？我见羽哥去了这么久没回来刚想去找你们来着……回来就好。”
　　罗飞飞从他的反应确认他并没有看到自己刚刚在做什么，神色如常地笑了下：“嗯，回来了。儿子大了，知道担心爸爸啦？”
　　崔子源看着罗飞飞，乖巧地喊了声：“妈。”
　　祁羽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因为胸口先前受的伤又咳起来，罗飞飞一脚把崔子源踹回屋。
　　屋子里，叶以双、原之鸣、还有那个叫露露的NPC分坐在简陋的床边，神色各异但或多或少带着点惊讶地看着走进门的三人。
　　罗飞飞没想到屋里还有人，有点尴尬地收回踹在崔子源屁股上的腿：“这么多人啊……”
　　祁羽在后方憋着笑，憋得胸口疼：“忘了跟你说，这个马戏团抠到只能让我们挤一间。”
　　六个人，三张床，还是三张不大的木板床。
　　“不是让你们先睡的吗？”祁羽走向其中空出来的一张床，拍了拍单薄的被子，“给我们留张床就行了，还等着，怪不好意思的。”
　　原之鸣的眼镜放在床角，乍一看他没戴眼镜的样子罗飞飞还有些不适应，他捏了捏鼻梁，问祁羽：“你们就这样回来了，没问题吗？”
　　“问题？有什么问题？”祁羽铺好床，自己坐在里侧，掀起被子一角拍拍床铺，示意罗飞飞过来。
　　他在被窝下捏了捏罗飞飞的手，笑着对其他人说：“明天的早餐说不定有烤蛇肉哦。”


第176章 氪命的第一百七十六天
　　当夜,罗飞飞在游戏里做了个梦。
　　一个被蛇紧紧缠住的梦。
　　梦里的蛇比蛇坑里那些大了不知道多少圈，严格算来应该是那些蛇的曾曾曾曾曾爷爷了。
　　它吐着鲜红的蛇信，树干粗的身体将罗飞飞从小腿到胸口捆得一厘都不能动弹,靠近脑袋的一段蛇身直起,正对着罗飞飞的脸凶恶地一张口。
　　下一刻,蛇的喉咙里冒出了祁羽满是血痕的脸。
　　罗飞飞心脏猛的一沉,急促地倒吸了一口气，从梦中惊醒。
　　他瞪着帐篷灰蒙蒙的顶喘了会儿气,意识到果然只是个梦。
　　但怎么从梦里出来了呼吸还是这么不顺？什么东西……
　　罗飞飞的手在被窝里艰难地动了下，好像找到了让自己做刚刚那个噩梦的根源。
　　祁羽一条胳膊和腿都架在他身上,虽说祁羽身材很好体重并不超标……但好歹也是个一米八的大男人,一条腿和一条胳膊的重量还是很客观的。
　　罗飞飞手脚并用地把自己从他怀里摘出去，转过身背对祁羽。
　　听着满屋子人迷迷蒙蒙的梦呓和轻微的呼噜声，罗飞飞再次睡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是被什么东西吱吱叫着扇醒的。
　　罗飞飞眼皮没抬，但能感觉到有个东西在他床头蹦跶，他闭着眼蹙眉一巴掌把那东西拍开，心道什么玩意儿，竟然还敢扇我脸。
　　那玩意儿被他打飞出去撞到另一张床头,一下子也没敢回来再招惹他,转头去叫醒其他人了。
　　罗飞飞烦躁地转了个身想用被子蒙住头,被子另一边却被祁羽压着没拉得动,他动作一顿，听见很近的地方传来祁羽一声哑哑的轻笑。
　　罗飞飞这才抬起一点眼皮,带着很重的鼻音问：“……天亮了？”
　　“猴子来叫我们起床了。”祁羽对他说，“不过没事，你还可以睡一会儿。”
　　猴子？
　　罗飞飞听见后面那个被他打飞的东西还在吱吱叫。
　　它似乎一脚踩在了崔子源脸上，又在他身上蹦床，后者满头金发炸成金黄的刺猬，坐起身一掀被单，将猴子连着被单一起摔到地面。
　　原之鸣只觉得身上骤然一凉，打了个哆嗦，摸索到床头的眼镜戴上，面色不善地盯着地板蠕动的那团被子。
　　原来刚刚打他巴掌的就是那只猴子。
　　“早餐能吃猴脑吗？”罗飞飞打着哈欠问。
　　“吃猴脑犯法哦。”祁羽用一种五好市民四好青年的语气说。
　　话音刚落，屋子没关严实的门忽然被人一鞭子从外面抽开了，不结实的门板上留下一道凌厉的鞭痕。
　　被猴子强行闹醒的六人齐齐朝门口看过去。
　　菲安娜手中捏着一条焦黑的东西，一大早就已经化好了华丽又夸张的妆容，她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将那东西往罗飞飞面前的地上一摔。
　　“你干的好事，啊？”她用鞭柄指着罗飞飞，妆容让她的表情看上去更加跋扈，“我让你在那里待一夜，你竟然跑了，还一把火烧死了我的孩子们？”
　　与她的激动相比，罗飞飞平淡得恍若置身世外，奇怪地问她：“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那些蛇是你生的，冒昧地问一句，你是蛇精吗？”
　　菲安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怔在原地。
　　对面床的崔子源“噗”地笑了出来。
　　“牛叉啊大佬……”叶以双轻轻鼓起掌，“放火烧蛇，这种壮举昨晚你们回来都没说。”
　　祁羽表示不值一提，还看着地上那条焦黑的蛇颇为惋惜：“可惜火候没掌握好，烤焦了，本来打算给大家当早餐的。”
　　崔子源被点了笑穴，满头乱糟糟的金毛跟着一抖一抖：“哈哈哈哈哈没事！焦的也好吃，焦的脆哈哈哈哈哈我就喜欢吃焦的……”
　　露露还是那副又惊又怕的样子缩在床角，原之鸣推了推眼镜，似乎想说跟他们不熟。
　　菲安娜脸色忽红忽白，她扬手抬起鞭子，祁羽的胳膊就越过罗飞飞，一把握住她长长的鞭柄。
　　“你可没有说不许跑，也没说不许杀蛇。”罗飞飞理直气壮地看着她，“你只说今早如果我还活着你就满意了，我现在活得好好的，你是想反悔咯？”
　　僵持不下间，门口渐渐围了不少人，有昨天表演见过的，也有陌生的面孔，都在好奇又冷漠地看着这边。
　　团长终于也被动静吸引过来，他驱散了门口的人，对菲安娜道：“菲安娜，住手吧。”
　　“团长！”菲安娜恼怒地娇嗔道，团长只是无奈地说：“今天的表演需要他们呢。”
　　菲安娜瞪着罗飞飞和祁羽，气恼地咬着自己抹得如同刚吃完小孩似的红唇，用力一把将自己的鞭子从祁羽手里抽回来，转身跺脚推开团长走了。
　　“起床了，你们好好准备一下，待会儿吃完早饭去找我分配下今天的表演节目。”团长揉了把被菲安娜推到的胸口，对屋里六人说，接着吹了个口哨：“安比，走！”
　　小猴子叫了声，从被子里挣扎出来，两下跳到团长肩头，扭过头对崔子源龇了龇牙。
　　“……”被一只猴子挑衅的崔子源一瞪眼，“大哥，我也想吃猴脑。”
　　“犯法的，冷静点，年轻人。”罗飞飞谆谆教导。
　　*
　　早点是干硬的面包和掺了水的牛奶，面包上有奇怪的斑点，不知道是花纹还是霉斑，牛奶的温度比体温还低一些，印象中可以排上游戏里吃到的最难吃食物之首。
　　……哦不对，罗飞飞想起祁羽曾经煮过的蔬菜糊糊，那个才是最难吃的。
　　纯粹是为了生存而咽下这所谓的早餐，叶以双苦着脸说：“……我的胃病要犯了，我想吃焦了的烤蛇肉。”
　　“那个不止会让你犯胃病，还致癌。”与他有些精致斯文的打扮不同，原之鸣好像是所有人中对这食物接受度最高的，他用一副探讨学术的口吻说。
　　罗飞飞靠着回想蔬菜糊糊的口感和味道，把自己这份东西吃光了，祁羽见他这样体贴地把自己盘子往他那儿推了下：“再来点？”
　　罗飞飞拒绝三连。
　　餐桌上不止有他们，马戏团除了团长和菲安娜的其他人都在这里用餐，所有人默默吃着自己面前那一份不知道发没发霉的干面包，没有人说话。
　　除了牙齿与干面包相碰的咔嚓声，余下那些人几乎没有动静，比起人，更像是麻木的机械人偶。
　　罗飞飞看见昨晚表演高空漫步的那个失去胳膊的女孩，她两边袖子空荡荡的，正低着头在盘子里艰难地想咬住那块面包。
　　面包很硬，总是会往旁边溜开，女孩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点一点地追逐着，旁边也没人有帮一把的打算。
　　罗飞飞吃完了正没事干，走过去用一张应该是干净的纸巾包住面包递到女孩嘴边：“吃吧，我帮你拿着。”
　　女孩抬头看着他，神色有点茫然，又有点意外。
　　对这一幕，周围终于有人有了反应，抬头奇怪地看了罗飞飞一眼，又继续低头吃自己的。
　　在罗飞飞不满地朝那人瞥过去时，女孩突然凑上来用力咬了一口面包在嘴里，转身跑了。
　　罗飞飞手中握着剩下半个面包，愣了一会儿，才慢慢把它放回盘子里。
　　“……好歹喝口牛奶啊。”也不怕噎着。
　　这里的人都太奇怪了。
　　这种对于周围人的冷漠，给罗飞飞的感觉是他们看多了苦难，多到内心毫无波动，多到麻木不仁，并且自己的境遇也好不到哪去，所以谁也顾不上谁。
　　吃完早饭，今天有表演任务的都聚到舞台那边，等着团长吩咐。
　　小丑和那个失去胳膊的女孩都在，女孩看见罗飞飞，眼神莫名躲闪了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算作害羞，小丑仍然是那副可怖的笑脸，盯得他们觉得死期已至。
　　“今天菲安娜心情不好，不上场。”团长出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说话的时候淡淡地瞥着罗飞飞他们，“所以，你们可以选择一下是代替她去完成驯兽表演，还是代替兽去完成驯兽表演。”
　　“……什么意思？”崔子源一下子没听明白。
　　“就是问你去驯兽还是被驯。”罗飞飞解释给他说。
　　谁驯得了那些猛兽，八成下场就是当场失控把临时驯兽师咬成两半。
　　比起这个，自己去跳火圈的成功率明显更大。
　　“代替兽吧？”崔子源不确定地看着其他人，征求意见。
　　“附议。”叶以双说，原之鸣也点了点头。
　　“那安比就当‘驯兽师’。”团长笑着搔了搔肩上猴子的下巴，“好好表现哦，安比。”
　　……罗飞飞他们莫名不爽，怎么觉得被羞辱了呢。
　　“需要两个人扮演‘兽’。”团长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去，“你们哪两个？”
　　没等他们回答，团长就在罗飞飞和祁羽面前各点了下：“就你们吧。”
　　“行啊。”祁羽挑着眉。
　　罗飞飞点点头，虽然被一只猴子驯……艹，怎么这么不爽呢，还是想吃猴脑。
　　接下来，崔子源被安排跟那没有胳膊的女孩一起高空漫步，代替昨天高空坠落的另一人。
　　崔子源看了眼大概是高台会在的那个高度，双腿微软。
　　原之鸣被安排表演魔术，剑刺活人，代替昨天被戳成筛子的那个，而这次戳人的不是团长，改由露露来。
　　叶以双被安排了一个全新的项目，踩着直径一米的球从竖满钢刺的坑中间架着的木板上过去，还得来回，还得花式……
　　一时间，所有人竟然分不出到底哪个项目更危险。
　　昨天的血迹还留在舞台上，只有观众席那边的血渍被清洗过，让木质的舞台看上去更像一块巨大的砧板。
　　欧皇保佑。
　　所有人在心里默念。


第177章 氪命的第一百七十七天
　　为了不血溅当场,到表演之前，所有人都在赶着时间练习。
　　练习的时候当然不会上真家伙，崔子源踩着离地一米高的钢索颤巍巍地走着，还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一截长棍虔诚地捧在手里用来平衡。
　　还没来得及对自己的平衡感沾沾自喜，走到一半，崔子源“啊”的一声掉下钢索，下一秒坐在地上仰头看向头顶高空，默默测量正式表演的时候他会待的高度,半晌怅然道：“……完了。”
　　“看开点，少年。”罗飞飞路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有很多条命,可以慢慢来。”
　　很多条命也不意味着他愿意一次次掉下去摔死啊！
　　考虑一下观众的感受好吗这是马戏表演不是惊悚秀啊！
　　想想观众眼睁睁看着演员高空坠落摔得脑浆迸裂,还没尖叫完呢,下一秒尸体就消失，紧接着刚刚惨死的演员又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太恐怖了，他要是观众他就退票,还要索取精神补偿。
　　崔子源拍拍尘土站起身,打算从头再来一次,转头就看见他的搭档——那个叫做安妮的折翼女孩,就站在他身后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呃……你好？”崔子源被人盯了几秒就觉得该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那个,我昨天看到你表演了，你可真厉害啊,那种情况下都能稳住情绪走到对面……”
　　说到这个，崔子源脑袋里立刻冒出另一个人摔死在舞台的画面，脸色忽白。
　　这就是传说中的把天聊死吧……还是开口死。
　　安妮对这句话没有太大反应，还是看着他，她个子小，大概只有一米五的样子，又是营养不良似的瘦弱，整个人看上去纸一样轻飘飘的。
　　她仰着头，崔子源终于第一次听见她开口：“团长说，今晚的表演你抱着我过去。”
　　她的声音很轻很小，就像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
　　崔子源第一个想法是：原来这女孩不是哑巴啊。
　　第二个念头才是：我艹？？？？
　　什么抱着人过去？抱着人走钢丝？？？
　　他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长棍，他连抱着长棍都走不完高才一米的钢丝，跟别提抱着人腿软地高空漫步了，就算这女孩真的轻得像纸也够呛。
　　崔子源憋了好久才把一句问候团长全家上下五千年的话给憋了回去，嘴角想扯出笑，但心里又想哭，最后变成一个很抽搐的表情：“他……他妈……他是想我们死吗？”
　　安妮只是摇了摇头：“来练习吧，我不想死。”
　　她不想死。
　　这个直白的愿望，让崔子源忽然敛了表情，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另一边，叶以双也在临时搭起来的木板前站在椅子上，一脚踩上了球。
　　木板很窄，她的场地跟正式表演时差不多，除了两边坑里现在是细软的沙，而到时候就会变成一根根能把她串成糖葫芦的钢刺外。
　　她前脚刚踩上球，后脚还没踏上去，整个球就往前呲溜一滑，叶以双屁股朝下狠狠撞在地面。
　　她顾不上形象，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先是庆幸穿的不是裙子，下一刻也对人生充满了绝望。
　　她为什么要遭这种罪？
　　她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游戏？
　　在游戏从第一关到第九关的无数个时刻，她都反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但还是一关关走了下来，从没有想过主动放弃。
　　只不过第一次问的时候，她也没想到自己能一直问到第九关。
　　间歇性消沉后，叶以双拍拍脸，深吸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进入间歇性踌躇满志。
　　她把滚进沙坑的球推回来，稳住，站在椅子上一脚又踏了上去。
　　这回她等踩稳了，才小心翼翼地将另一只脚移开椅子。
　　骨碌碌，球又滚开了，“咚”的一声，叶以双这回是脸朝下趴在了地上，半天没想起来。
　　再看原之鸣和露露那边。
　　魔术表演练习的时候也不会用真剑，而是在本就有大大小小洞的柜子前用木棒戳。
　　对于他俩的角色分配，原之鸣不是很满意，他透过镜片看着捏着木棍一脸无措的露露好一会儿，才把跟她交换角色的念头压下去。
　　就算对方是个NPC，把危险的工作推给女孩子这种事，果然还是很难做出来。
　　但原之鸣也非常担心，担心自己的安危。
　　也是因为对方是个NPC，还是个看上去非常弱鸡的NPC，搞不好手一抖就直接把他戳死了。
　　当他走进柜子观察，发现这个据说除了洞以外构造与真正表演时一样的柜子真的只是个柜子，一点机关都没有的时候，他对自己的担心达到了顶峰。
　　就这柜子，不戳死人才有鬼，哪里是魔术，就是明晃晃的谋杀。
　　原之鸣合上柜子门比划了下，发现柜子里的空间不够他蹲下，最多维持半蹲的状态。
　　他站在柜子里对着周围的洞比划了下在自己身上的位置，找到几个应该可以从脑袋边、腋下、身侧等地方擦过去的洞口。
　　“配合一下。”原之鸣推开柜门走出来，指着门上几个洞对露露说，“待会儿你就先戳这几个洞试试，轻一点，我看看能不能避开。就这几个，记住了吗？”
　　露露点点头，尽管她似懂非懂的表情让原之鸣心底发慌。
　　原之鸣刚走进去站好，第一根木棍就毫不犹豫地戳了进来，顶在他肚子上。
　　他还没来得及喊停，又一根戳了进来，这回按在他腋窝往上一点的肉上，点穴似的一阵酸麻。
　　他也绝望了。
　　要么这露露就是个傻的，要么她就是系统派来故意让他死的。
　　舞台靠边的地方，罗飞飞和祁羽看着地上一摊道具，陷入沉思。
　　他们本以为代替“兽”就是去钻个火圈之类的，万万没想到，还要扮成狮子的样子。
　　“舞狮吗，少年？”祁羽拿起地上的狮头，对罗飞飞调侃道。
　　虽然这狮子道具跟舞狮那个花里胡哨的狮子并不一样，是个仿真的狮子道具，但原理是一样的，都是需要两个人钻在里面配合。
　　前面那人钻在头里，双脚充作狮子的前腿，能看见东西，要做引导。
　　而后面那人只能埋头抓着前面那人，双腿充作狮子的后腿，看不见东西，只能靠前面那人的引导，需要对前面那人的充分信任。
　　整个狮子的活动，则需要两人的默契的。
　　这一点的话，罗飞飞自认跟祁羽的默契向来不错。
　　“谁在前面？”祁羽问。
　　罗飞飞想了会儿说：“你吧，我在后面跟着你。”
　　两人分配好各自的位置，钻进了狮子道具里。
　　小猴子也趾高气昂地上来了，手里捏着特制的小皮鞭，装模作样地一通叫唤，指引着两人组成的狮子去跳铁圈。
　　现在是铁圈，正式表演时这铁圈就是一圈火。
　　罗飞飞什么也看不见，只跟着祁羽的脚步往前走，整只狮子走得歪歪扭扭的，还同手同脚。
　　隔着道具的布料，罗飞飞听见祁羽说：“待会儿我说跳就跳。”
　　“好！”他大声应着，怕祁羽没听见，还轻轻拍了拍他的腰侧表示知道。
　　答应得好好的，想得好好的，可真到开始的时候，罗飞飞发现他们的默契被狗吃了。
　　祁羽说“跳”的时候，已经跳了起来，而罗飞飞反应了半秒已经来不及了，他跳得晚导致自己被祁羽往上拉着，而同时他又将起跳一半的祁羽往下拉。
　　第一个圈就没跳得过去，狮子半死不活地拦腰挂在了钢圈上。
　　罗飞飞和祁羽倒是谁都没硌着，正好一边一个。
　　小猴子捂住了眼，鞭子都不挥了，似乎是觉得惨不忍睹。
　　崔子源刚摔下钢索本来满心低落，看到他们这边的情况没绷住，本性暴露“哈哈哈哈”地笑起来。
　　“被猴子小看了。”祁羽头朝下挂在铁圈上晃着，将看到的情况说给罗飞飞听，“能忍吗？”
　　罗飞飞听见崔子源的笑声，不用想也知道是在笑他们，哼了声：“不能忍。”
　　夫夫档再度复活，而这次还没等起跳，就四肢打仗扭倒在地。
　　几次失败后，祁羽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要不你到前面试试？”祁羽对罗飞飞说，“可能你适合做引导呢？”
　　罗飞飞在里面一直弯着腰还看不到东西，很难受，同意了。
　　这回起跳，罗飞飞运足了气。
　　然后祁羽把他裤子拽了下来。
　　鼻尖都没过铁圈，狮子就再度落回地上，罗飞飞摘下头套恼羞参半地去拉自己裤子：“祁羽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的错我的错。”祁羽钻出来，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失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看到你内裤是白色……噗。”
　　罗飞飞抓起狮子脑袋扣到祁羽脑袋上，一通捶。
　　小猴子见他们不好好训练，颐指气使地走过来想挥舞皮鞭，被罗飞飞拽着鞭子一把拎起来：“爱哪儿哪儿去，滚。”
　　“唧！”小猴子手一松，皮鞭也不要了，手脚并用飞一般逃得没了影。
　　祁羽摘下头套，一头微长的卷毛被这么闹了会儿乱得很有风骨，看着罗飞飞止不住地笑。
　　吓跑了小猴子，罗飞飞身心俱疲地坐在地上，抬手敲了敲狮子的道具脑袋，过了会儿，也低着头莫名其妙地嗤嗤笑起来。
　　他抬眼看了圈，练习现场简直就是兵荒马乱，惨不忍睹，演员的惊叫声比马戏本身还刺激。
　　罗飞飞算了下，他们起床的时候是早上五点，六点开始的训练，现在大约七点。
　　表演在下午六点开始，他们还有十一个小时。
　　论马戏团节目如何速成。
　　如果这波能成功，罗飞飞觉得他们出去可以直接办个马戏团了。


第178章 氪命的第一百七十八天
　　正式表演前一小时,罗飞飞和祁羽终于不用把对方裤子拽下来而顺利连续通过九个铁圈了，而在通过第十个时，祁羽过去了,罗飞飞挂在圈上。
　　那边崔子源抱着安妮颤巍巍地走上钢索,快到头时自己脚一滑掉了下去,安妮倒是被他往前一送成功抵达对面。
　　崔子源坐在地上揉着脚踝,被自己的牺牲精神小小感动了下。
　　虽然自己也不知道，如果底下是十来米高他还敢不敢这么牺牲。
　　叶以双第五十八次摔进沙坑里,已经摔得没脾气了，还有十几次是直接摔在木板上。
　　原之鸣全身被树枝戳得酸痛,最终练就了对树枝突袭的超凡反射神经,基本放弃跟露露的配合沟通。
　　所有人在后台休息放松，为一个小时后的正式表演不带希望地祈祷。
　　一场似乎注定充满血腥的马戏表演，即将拉开序幕。
　　开场秀依旧是小丑，他在前台耍着与昨天差不多的花招，彩色的球被他抛起又落下，在面前划成绚丽的圈。
　　崔子源好奇又紧张地走到舞台边上探出头看了眼，目光盯着小丑后背看了会儿，下意识往观众席一扫,紧跟着“咦”出声。
　　观众席上,全是人。
　　第一眼是这么以为的,可再仔细一看,黑压压坐了一片的观众席上，没有一个活人。
　　全部都是人形的木头,有头有身有手有脚，脸上五官只有一张被刻成大笑的嘴巴。
　　它们用这样的姿态对着舞台，好像台上随时在发生很搞笑的事情一般。
　　第一眼看到觉得古怪，第二眼就觉得诡异了。
　　台上的表演寂静无声，台下的观众都不是人，整个马戏团静悄悄的放默片一样，可别提有多惊悚。
　　“……至少我不用担心吓到观众了。”崔子源退一万步想。
　　罗飞飞也看到了台下木偶开会的画面，转头在崔子源肩上拍了把：“年轻人心态不错。”
　　木偶观众，很好，至少不会发生他们那种野兽撕人的流血事件。
　　虽然今天也并没有野兽……
　　小丑表演结束，就轮到崔子源和安妮上场。
　　小丑走下台，用他咧到耳根的可怖笑容笑嘻嘻地盯着崔子源看了三秒，什么也没说，慢慢往别的地方走开。
　　舞台上幕布还降着，看不见观众席的情况，但能听见热烈的掌声，但因为空间过分寂静没有生气，反而显得掌声都很空洞。
　　木偶鼓掌，本身也是灵异事件了。
　　中间连着铁索的高台不知何时已经搭起，崔子源吸了口气，跟安妮一前一后爬上高台。
　　帷幕在这时缓缓拉起，观众席爆发出与之前如出一辙的复制掌声，但木偶们还是一动没动，也不知声音是从哪儿发出来的。
　　团长对着一群木偶兴高采烈地介绍节目，扬手一挥，将崔子源和安妮介绍给观众：
　　“接下来，请欣赏我们新人阿源和空中公主安妮给我们带来的双人高空漫步！”
　　崔子源站在高台边，甚至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团长对他奇怪的称呼。
　　他扶着高台边缘的扶手，往下看了眼，觉得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好高好高好高。
　　要死要死要死。
　　“深呼吸，不要看下面，就当是在刚刚的平地。”安妮在他旁边语气平淡地说，“你放轻松点，我的命在你手里。”
　　前面一句是安慰，后面那句话让崔子源更加感到压力。
　　他要是摔下去，可就是一尸两……呸，两尸两命。
　　他还可以复活，但安妮……她作为一个游戏角色，应该死就是死了，就像昨天高空摔下的另一个演员。
　　“我不想死。”
　　他想到安妮之前说过的话，那一刻表达出情感在她淡漠的脸上异常鲜明，是强烈的愿望。
　　“呼……”崔子源闭上眼，做了个伸展的动作，慢慢呼出一口气。
　　他弯下腰，就同刚刚练习时无数次一样，将轻得跟片纸似的安妮打横抱起，目视前方，往高台边缘迈出一步。
　　“我不会让你死的。”崔子源轻声道，也不知是在对安妮说，还是在说给自己打气。
　　安妮空洞的双眼中有一点光彩一闪而过，她仰头漠然盯着头顶的舞台灯，崔子源金色的发梢被灯照得都快透明了，亮得晃眼。
　　崔子源努力让自己忽略掉高度，一步一步踩在钢索上，好不容易走到中央。
　　心还吊着，他连口气都不敢喘，再迈出一步时忽然觉得脚下的感觉不太对。
　　有种不正常的震动，透过钢索传达到他脚下。
　　他还没来得及思索这是什么动静，钢索突然在与他前方高台的连接处断了。
　　半空中唯一的一点支撑也抛下了他，崔子源连一声惊叫都没空发出，就感受到了要命的地心引力。
　　千钧一发之际，他也没想到自己最后的举动竟然是把安妮护在怀里，自己当了肉垫，脊背和后脑狠狠砸到木质的舞台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罗飞飞他们想冲上台接都来不及。
　　大量的血从崔子源后脑溢出来，顺着木头的纹理渗进去、蔓延开，而他还没有断气，直愣愣地盯着头顶灯光和灯下安妮呆滞的脸，瞳孔慢慢涣散。
　　“为什么……”安妮茫然地盯着他，小声重复着问，“为什么……”
　　崔子源已经不会回答，而还没等安妮展现出别的什么情绪，这具惨烈的尸体已经消散，崔子源摸着后脑勺出现在原地。
　　“好特么疼啊……”他心有余悸地嘶了口气，回答最后听到的问题：“我说了不会让你死的，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啊。”
　　安妮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现在木头一样瞪着崔子源，彻底呆了。
　　团长站在舞台边上看见他摔死的一幕，见怪不怪地抬手让人来处理了，却看见他好胳膊好腿儿的重新出现。
　　见多识广的团长对此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惊讶，他脸上闪过笑容，对崔子源意味深长地抚了抚掌。
　　“呃……至于我为什么又活了，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清。”崔子源没注意团长，他抬头看了眼被光速重新安装好像无事发生似的钢索，对安妮说，“我们继续？那个，你还好吧，没摔伤吧？”
　　安妮好半天才慢吞吞又恍惚地冒出一个：“嗯。”
　　“要是老林在这儿肯定得急了。”祁羽看见崔子源扶着安妮往高台上爬，悠悠地冒出一句，“怎么不在呢，真可惜。”
　　罗飞飞满脸问号：“什么老林？”
　　“林亦初啊。”祁羽答道。
　　罗飞飞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这是什么中年大叔的称呼，老祁？”
　　“……好难听哦老罗。”祁羽皱着眉说。
　　“你还知道啊。”罗飞飞笑了下，抬头继续关注站在高台边上准备迎接第二次挑战的老崔。
　　呸呸呸，改回来。
　　是准备迈上第二次征途的阳阳。
　　这回颤巍巍地快走到终点时，钢索并没有再出意外，崔子源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衣服紧贴在身上，都能看见少年纤瘦的腰背轮廓。
　　说起来，这么能吃还这么瘦，挺遭人嫉恨的。
　　就差最后一步，但就像练习时从未能走到对面的诅咒一样，崔子源没保持得住平衡，眼看又要摔下去。
　　情急之下他猛地将安妮送到对面高台上，自己身体不由自主地下落，但好在最后一刻伸手抓住了钢索，自身重力往下一坠差点把胳膊都给拉脱臼了。
　　一瞬间血液倒流，疼痛和紧张让他满脸煞白，又因为用力很快涨得通红。
　　情绪突破了极点反而没那么害怕了，他自娱自乐地小声说着：“接下来给大家表演一个空中爬索。”
　　好在瘦归瘦，崔子源胳膊还是有点肌肉的，平时体育课做几个引体向上也能引来操场一众女孩子的围观。
　　就是钢索太细，勒得手疼，他一点一点往前挪着，隐约觉得手掌的皮被蹭破了，不平整的钢索又划着伤口，很疼。
　　如果不是想到摔下去更疼，崔子源还真有点坚持不住。
　　幸亏离终点并不远，安妮被他扔过去后在高台上滚了半圈，此刻蹲在边缘紧张地看着他，看模样很想拉他一把，只可惜，她并没有能帮这个忙的手。
　　崔子源终于碰到高台边儿，用力往上抓住护栏，憋足了气大喝一声，爬上高台。
　　劫后余生的他瘫在高台上，眼神终于敢往下看了眼，心有余悸地喘着气。
　　安妮也瘫坐在旁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回到羸瘦得微微凹陷的双颊。
　　舞台的帷幕落下，空虚的掌声雷动中，安妮小声说了句：“谢谢你。”
　　“嗯？”崔子源满耳朵被自己的喘气声占满，没听清。
　　“谢谢你，”安妮又说，“谢谢你，让我活下来。”
　　崔子源慢慢撑着地站起身，汗水和笑容映得整个人闪闪发光：“你这样郑重……我怪不好意思的。”
　　两人回到后台后，安妮又对崔子源用力鞠了一躬，才跑开了。
　　罗飞飞和祁羽都用一种“儿子大了啊”的欣慰眼神看着崔子源，后者完成任务一身轻松，三人有说有笑，还没上场的也看不出个紧张感。
　　台上正在表演空中飞人，叶以双是下一个节目，站在门边双手合十飞速地祷告，肉眼可见的方到飞起。
　　崔子源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着：“没事儿，你看我不也摔死一次，还不是过了。”
　　“冷静点儿。”原之鸣倚在旁边墙上也说，“我才是最要害怕的吧，跟……一起表演。”
　　露露在旁边眨着眼，一脸怯弱又无辜。
　　任何的鼓励或者安慰都是无力的，叶以双很想汪的一声哭出来。
　　她很想说，她就剩一张复活卡了……


第179章 氪命的第一百七十九天
　　今天的空中飞人没有出意外,几位演员下台后，高台很快被撤走，替换成叶以双的节目需要的布置。
　　横跨舞台的细木板,架在布满钢钉的坑上,一颗红白相间的大球稳稳地放在木板的一端。
　　叶以双深吸着气,把全身上下的气体都交换了一遍,嘴里不知道碎碎念着什么，一步步走上台。
　　帷幕拉高,机械的掌声也随之热闹喧嚣地响起，而短暂的轰鸣过后是漫长的寂静。
　　观众席上一张张只有嘴巴的脸紧盯着台上的人,叶以双却像感受到无数不怀好意的视线,盯得她毛骨悚然。
　　偌大的空间里，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铿锵有力，又颤抖着收缩。
　　没事的，练过很多次了，一定可以。
　　她努力不去看台下，也不去看两边的钢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脚下的球上,一脚放上去,再慢慢蹲下身,保持住重心后将另一脚也放了上去。
　　稳住,很好，别慌。
　　叶以双慢慢直起身,双手张开保持平衡，身体随着球轻微地晃了晃，但很快维持住了动作。
　　四周静悄悄的，后台看着的人也静悄悄的，不知怎么的比刚刚看崔子源高空走钢索还紧张，都捏着把汗。
　　叶以双在无数道视线的注视下，踩着球慢慢移动起来。
　　刚开始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但行进大概一米后，叶以双的状态渐入佳境。
　　她前进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可快走到木板中央时，一个节奏没对，脚步乱了，又慌了手脚。
　　“哎……哎！稳住你……我去！啊、啊……啊——”
　　叶以双惊叫一声，连人带球往左边的坑里掉进去。
　　后台露露也尖叫着捂住了眼睛。
　　舞台上搭建的场地比较高，从罗飞飞他们的角度看过去，只能见到球被钢刺顶在坑上面，有几根竖在他们视野里的刺儿尖端被血肉穿过，涂满了新鲜的红。
　　叶以双掉下去以后就没了声音，过了会儿，哭丧着脸凭空出现在后台。
　　“……我能说我已经死了吗，我能不再上去了吗？”她站在通往舞台的门口，满脸看透生死的绝望，“我就剩这一条命了……”
　　“完成不了任务也一样淘汰。”罗飞飞也不知道是安慰人还是戳人家刀，“上吧，人固有一死。”
　　“……”叶以双痛苦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十秒后眼一闭心一横，再度踏上舞台。
　　“大家好，刚刚让我们为刚刚那个表演者的不幸遭遇默哀，我是她的双胞胎妹妹叶小双。”
　　紧张起来就要做点事分散注意力，叶以双小声自导自演着一脚踏在球上：“我代替我可怜的姐姐，完成这个表演。”
　　死亡瞬间带来的阴影还笼罩在头上，同样的地点这么短短的时间要释怀，太为难人了。
　　叶以双尽量无视掉旁边钢刺上自己肉眼可见的血迹，做好心里建设，再次出发。
　　这次一路的发挥都还算稳，不急不躁，小心翼翼地匀速往对面滚过去。
　　人带着球滚过时，悬空的木板颤巍巍的，一副随时要从中间断掉的样子。
　　等等，悬空的木板？
　　罗飞飞这才注意到，这块薄而细的木板底下除了两端，竟然没有任何支撑。
　　他想出声提醒叶以双小心，但一来现在小心已经无济于事，二来又怕突然喊出来吓到她，直接打乱她的节奏。
　　但也就在他发觉危险的两秒后，所有人都听到了从安静的舞台上传来的断裂声。
　　“咔——”
　　“什么……”
　　叶以双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身体已经随着木板的断裂摔下球，球往左边人往右边，都掉进了坑里。
　　钢刺穿透喉咙，她再也没能发出声音。
　　场面极度安静了好久，连旁边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团长不知道在台前说了什么，观众席那边又轰轰烈烈地鼓着掌，讽刺一般。
　　罗飞飞挨着祁羽，轻轻地叹了口气，带着点兔死狐悲的惋惜。
　　两人的手背贴着，祁羽动了动手指，轻轻握住罗飞飞的手，捏了捏。
　　台上道具连着叶以双的尸体被撤走，下一个要上台的就是原之鸣和露露。
　　原之鸣直到上台前都没再说话，刚刚淘汰了一个人，无疑给他也造成很大的压力。
　　不过好在，他这个节目不一定需要他“活着”完成。
　　只要他再次出现在观众面前的时候，是活着的就行了。
　　抱着必死的决心，原之鸣习惯性地推了把金丝眼镜，在团长介绍过节目后跟露露一前一后地上了台。
　　柜子是白色的，如果血顺着剑在柜子上留下痕迹，会相当刺目显眼。
　　练习时被木棍点穴似的戳过无数次，这会儿看见真剑，原之鸣感觉到身上所有被戳过的部位都在隐隐作痛。
　　“手下留情。”他小声对露露说，勾了下唇，“你慢点戳，可别把我戳成刺猬。”
　　露露认真地点了点头。
　　尽管原之鸣直到她这个点头也是毫无意义的，之前不知跟她交流了多少遍，但她就像听不懂人话似的，该戳还是戳。
　　原之鸣走进柜子，合上门。
　　露露拿起一把接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剑，动作行云流水地将它们从各个角度刺了进去，怎一个快准狠了得。
　　起先还能听见原之鸣在里面的动静，大概一半的剑进去以后，就没声儿了。
　　这表演看得罗飞飞都一阵肉痛，崔子源咧着嘴，一连声的倒抽气，抽得门牙发凉。
　　“这姑娘跟马戏团一伙儿的吧？”崔子源靠过来，小声问罗飞飞。
　　祁羽也在另一边贴着罗飞飞说：“找个机会结果了吧？”
　　罗飞飞被两人夹在中间，目视前方，心情复杂。
　　说到底这个疑似内奸的累赘还是他救下来的……不，也不能算救，是被赖上了，他没有立即甩开而已。
　　唉，当时就把她丢给狮子多好。
　　罗飞飞在心里默念了句佛偈。
　　所有的剑刺完后，露露又将它们一把把的拔了出来。
　　离得这么远，罗飞飞他们也能看见有一半的剑上都沾了血，露露拔出一把血剑就哭一声，最后全拔完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三秒的静默后，柜门从里面被人缓缓推开。
　　原之鸣与血污格格不入的锃亮皮鞋一脚踏在血泊里，有些嫌弃地“啧”了一声，然后看也没看蹲在地上哭的露露，反手摔上门，整了整衣服往后台走回去。
　　他回来的时候又推了把眼镜，走路都带着风，解脱一般的轻松愉悦。
　　直到幕布降下，开始清理场地，露露才从舞台上抽抽噎噎地站起来，回到后台还看着原之鸣迷迷瞪瞪的，最后自己缩到角落。
　　看上去也怪可怜的。
　　但这会儿没有人想理她，也没人有心思理她。
　　“牛逼啊眼镜仔。”崔子源笑得满脸震惊，推了他一把，“被戳了那么多剑还没死，怎么做到的？”
　　“……我叫原之鸣。”原之鸣纠正崔子源一点水准都没的外号称呼，“你猜啊。”
　　“我猜……”崔子源上下看着他，“诶不对啊，你身上怎么连衣服都没破，你……哦！”
　　他恍然大悟，又瞬间觉得没啥意思。
　　合着就是在里面被戳死了，然后在剑拔出去之后原地复活走出来，就跟没死过一样。
　　啧，真疼，肯定比直接摔死疼多了也恐怖多了……崔子源揉着胳膊，想象一个人在漆□□仄的空间里被一剑剑戳死的感觉，吸了口凉气。
　　这口凉气还没吸到底，罗飞飞和祁羽活动了下站久了的胳膊和腿儿，从后台某个角落里把狮子道具拖出来，准备上台了。
　　崔子源满肚子的凉气又转瞬间化作担忧：“大哥大嫂，你们……加油啊。”
　　祁羽刚把腿伸进狮子的前腿里，不可置信地一瞪眼，失笑道：“你管我喊什么？”
　　“你有什么意见吗？”罗飞飞一边穿着狮子皮一边对崔子源投去赞赏的目光，“阳阳好样的，大哥没白疼你。”
　　崔子源嘿嘿一笑。
　　祁羽转身在罗飞飞腰上掐了把，凑近了贴在耳边低笑着：“等出去外边儿，我倒要让你看看谁是哥谁是嫂。”
　　罗飞飞学着他的样子扬唇一笑：“别做这种危险发言，祁少爷。”
　　说着，他不轻不重地在祁羽屁股上捏了下，也附在他耳边悄声说：“待会儿，我可是在你后面。”
　　祁羽面露惊色。
　　脸上的表情大概可以解析为：活久见，我们家罗罗竟然会对我耍流氓了？？？
　　“别别别，我错了。”祁羽笑着假意讨饶，“别在舞台上啊，影响多不好。”
　　“噫，你这个人思想怎么这么污浊。”罗飞飞撇着嘴道。
　　两人交流的时候贴得很近，声音也不大，然而这种程度的悄悄话，在安静又不宽敞的空间里，周围人还是能听见的。
　　尤其是说悄悄话的两人其实声音并没有压得很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纯情的崔子源听着听着脸就红了一半，转头盯着已经穿好衣服站在舞台上朝这边挥舞皮鞭的小猴子发愣。
　　原之鸣憋了会儿，还是忍无可忍地说：“求求你们快点上去吧，别再闪我的眼了行吗？考虑一下刚刚死里逃生的人的感受吧。”
　　两人看了眼原之鸣，又相视笑了下。
　　祁羽抱着狮子头套，罗飞飞跟在他身后，走到门边看着台上急躁的小猴子和已经点燃的火圈。
　　祁羽抬手在崔子源面前打了个响指，戴上头套闷闷地说：“别瞎担心。”
　　已经闷在道具里的罗飞飞也自信满满地道：“嗯，你哥嫂命多着呢。”
　　崔子源给他们让开路，笑得牵强：“命多也不能乱用啊，多疼……”
　　明明是一只粗制滥造的假狮子，也就比卡通版的稍微仿真些，这会儿崔子源却觉得它算不上浓密的鬃毛有那么点威风凛凛的错觉。


第180章 氪命的第一百八十天
　　道具狮子昂首挺胸地走上台,眼神都没朝吱吱乱叫的“驯兽师”飘一下，趾高气昂地从它面前走了过去。
　　舞台上，滚滚燃烧的火圈被两根铁丝吊着悬在半空,祁羽忽然就想,如果它掉下去是不是能把这木质的舞台点着了,来一场火烧马戏团？
　　他觉得这游戏放火上瘾,现在思考什么过关方法脑袋总忍不住往放火的方向思考。
　　没有什么是放把火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两把。
　　这个思想很危险啊。
　　祁羽抬头看着火圈中间就比狮子脑袋宽出一圈的空档，心道与其想着放火,不如想想待会儿自己会不会着火吧……
　　“祁羽你稳点儿。”罗飞飞在后面闷闷地说,“我不想被烧成秃子。”
　　“没事儿，我陪你秃。”祁羽用矫饰出来的认真语气说。
　　罗飞飞沉默了会儿：“……这是什么新的土味情话吗，好恶心。”
　　“哟。”祁羽笑了下，“陪你秃还不乐意了，我头发可比你的长，我还心疼呢。”
　　小猴子吹了个口哨，皮鞭一指，悬挂着的火圈应声而动,朝罗飞飞他们移了过来。
　　“卧……”祁羽愣了下,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刚刚是猴子吹口哨吗？”罗飞飞在后面看不见火圈的情况,只听见声音,奇道，“猴子还会吹口哨？”
　　“是猴子……”祁羽微微下蹲,罗飞飞看不见，他不想给他增加心理压力，没有说火圈移动的事，就如一直练习的一样喊道，“三、二、一跳！”
　　经过磨合，罗飞飞已经很清楚该在哪个点起跳来配合祁羽，第一个圈顺利跳过。
　　“我怎么觉得这圈过去的速度有点快啊？”罗飞飞看不见但能感觉到温度，问祁羽。
　　“热胀冷缩吧。”祁羽说。
　　“……”这什么跟什么。
　　很快又一个圈靠近，三分钟的时间，两人成功跳过了十个圈。
　　还没喘口气呢，小猴子一抽鞭子，往他们身后的方向指了指。
　　祁羽带着罗飞飞转过身，只见刚刚的十个火圈被吊到不同高度，以最下层四个、倒二层三个，倒三层两个，最顶端一个的金字塔型堆在一起，挂在舞台正中。
　　祁羽无力地叹了口气，低声对罗飞飞讲述他们要面对的东西。
　　罗飞飞认真的听着，按着祁羽的描述在脑袋里勾勒出形状，最后还是骂了声：“这特么是要我们一个个钻过去吗？”
　　“是的。”祁羽看着小猴子的手势说。
　　“这要能跳过去……”罗飞飞苦中作乐地说，“我就要给自己封神。”
　　祁羽低笑了声：“走了。”
　　第一排很低，差不多直接就能走过去，没什么难度。
　　第二排比刚刚他们跳的高度要低一点，罗飞飞按祁羽说的控制了下弹跳，三个圈也都顺利跳了过去。
　　第三排的两个圈开始有难度，它们高度又比一直练习的高度高了点。
　　祁羽安慰罗飞飞说：“没关系，你就使劲儿跳，大不了狮子屁股撞一下圈。”
　　“狮子屁股就是我屁股。”罗飞飞笑着掐了把祁羽的臀，“你才火烧屁股。”
　　“舞台上呢，注意点。”祁羽假惺惺地提醒他，“晚上回去，你想怎么摸都行。”
　　“滚。”罗飞飞一掌拍在祁羽全身唯一肉还算多而软的地方，“跳你的圈。”
　　这一掌像是起到了拍马屁股的效果，就差“驾——”的一声了，祁羽冲了出去。
　　跟着祁羽的步伐，罗飞飞照他对高度的描述，琢磨着起跳。
　　三排第一个圈，完美落地，nice！
　　罗飞飞在心里做了个体操运动员亮相的动作，紧接着掉过头，准备跳第二个。
　　这一个起跳之后，他就察觉到有点不对。
　　高度没控制好，跟刚刚不太一样了，空中的时间很短，还没来得及考虑后果呢，他就感觉到狮子道具的也不知道屁股还是尾巴，在铁圈上不轻不重地撞了下。
　　祁羽也感觉到了，落地后忙问：“撞哪儿了？”
　　“打个滚！”罗飞飞喊，他都感觉到温度了。
　　不止他感觉到温度，祁羽也觉得像是闻到了糊味。
　　他忙顺着罗飞飞的话，两人配合着让狮子道具的身体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打了个滚。
　　火本来就没蔓延开，一滚就被压灭了。
　　确认罗飞飞没被烧伤，祁羽笑着问：“你裤子还在吗？”
　　“在呢在呢，没光腚。”罗飞飞还真下意识往后摸了下。
　　“那就好。”祁羽往后退了两步，“烧了把屁股应该能跳更高了，嗯……最后一个咯。”
　　最后一个，最高的一个。
　　祁羽估摸着罗飞飞的弹跳力，对他说：“你就可劲儿跳就对了。”
　　“你上次也让我使劲儿跳。”罗飞飞闷笑着，“还好我收着点力。”
　　“这回肯定没错。”祁羽带着罗飞飞后退到舞台边儿上，“跑！”
　　罗飞飞跟着他的脚步助跑起来。
　　“三二一跳！”祁羽话音一落，奋力往上跃起，罗飞飞也紧跟着弹跳。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个在球场飞跃起扣篮的世界巨星。
　　然而事实上，现在的情况他们更像是那颗球，反正都一样是要从筐里过去。
　　预想中挂在圈儿上被烧成两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狮子矫健地穿了过去，连鬃毛都没烧着一根。
　　落地时祁羽脚一下子没站稳，就地打了个缓冲，连带罗飞飞一起扭着滚在地上，从外面看来，狮子的形状就像被腰斩了一样。
　　祁羽把脑袋上的狮子头套扒拉下来，头发被汗水浸湿，软软地贴在脸侧。
　　罗飞飞也从狮子身体里钻出来，喘着气问：“结束了吗？我快憋死了……”
　　跳几个圈跟跑了几千米似的。
　　驯兽这种东西真的是很不人道啊……罗飞飞在心里总结，这个经历告诉我们驯兽表演应该被取缔。
　　观众程序般的掌声响起，而头顶突然出现的巨大阴影告诉他们，一切还没有结束。
　　不知道什么东西从天上缓缓下降，罗飞飞和祁羽就地滚到舞台边上才没被直接压扁在下面，抬头皱起眉。
　　天降之物是一个只比舞台小了一圈的黑色圆形铁笼子，笼子中央有一个人，但准确来说，又不是人。
　　这个人的头是牛的模样，但头顶至上半张脸又罩着面具一样的牛头骨，鼻子哼哧哼哧出着气，可他脖子以下分明又是人的体格，不看脑袋就是个肌肉相当发达的壮汉。
　　暂且就叫他牛头人吧。
　　牛头人拎着一捆锁链面露凶光地盯着笼子外面，铁链的头端是铁钩样的东西，钩刃上满是细小的刺，被刮到一下肯定连皮带肉的。
　　罗飞飞肯定不会认为牛头人是要来个独角戏。
　　果然听团长兴致高昂地对观众介绍：“接下来请欣赏角斗表演~”
　　为什么马戏团会有角斗表演，罗飞飞已经不想做这种无意义的思考了。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牛头人身的奇怪生物，罗飞飞也懒得追究了。
　　小猴子已经窜上团长的脑袋趴着，团长对罗飞飞他们做了个手势：“开始吧，最后的表演秀。”
　　“之前可没说有这个。”祁羽把狮子皮丢到一边，捋起袖子，“不过也没指望你们的信用。行吧，至少给我们个武器？”
　　小猴子从团长身上摸出两把匕首，丢给他们。
　　就这匕首……罗飞飞捡起它掂了下，他怀疑连牛头人的皮都刺不破。
　　笼门打开，两人先后走进去，笼门又紧紧锁上。
　　还没站稳脚呢，牛头人锁链上的钩子已经飞到罗飞飞眼前，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在铁笼上才躲过，铁头紧跟着扫向祁羽。
　　比起那些奇奇怪怪的任务，简单粗暴的打一架祁羽倒觉得更得心应手。
　　他扬起匕首，铁钩绕着圈缠上卡住了，祁羽就势将匕首往后奋力扯来，锁链在他和牛头人之间绷得笔直，甚至将对方往他这儿拉进了一步。
　　罗飞飞抬腿蹬在身后的铁笼上借力，匕首刀尖朝前，向牛头人未着寸缕的上半身刺去。
　　牛头人手臂肌肉忽然青筋毕露，仰头爆发出似人非人的吼叫，双手拽着锁链用力一甩，连带着尽头的祁羽一起在空中甩出半弧。
　　祁羽感受到自己被动起飞，还没来得及震惊呢，下一秒锁链也狠狠撞在罗飞飞身侧，两人一起被带倒在地。
　　祁羽还抓着被钩子缠住的匕首没松，罗飞飞也握住锁链，两人蹲在地上跟牛头人拉锯，一场本该是血雨腥风的角斗像是变成了拔河比赛。
　　“你说我们现在松手，他是不是会摔倒？”祁羽小声问罗飞飞。
　　罗飞飞没忍住笑了下：“试试？”
　　说完，两人同时松开手。
　　牛头人发出奇怪的叫声，一双透过骷髅的牛眼都瞪大了，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两人没顾得上嘲笑，差不多是松手的同时，飞奔至牛头人身前。
　　罗飞飞成功将匕首送进牛头人腹部，没有想象中的坚硬，就像普通的人类皮肉一样，就是肌肉稍微硬了点，刺进去的时候罗飞飞自己都有点吃惊。
　　祁羽上前又握住锁链，一翻身绕到牛头人身后，就像他那日绞住菲安娜的脖子一样，用力勒紧了牛头人的脖子。
　　“你们不会是一个老师教的吧，都把自己武器给敌人用的。”祁羽嘲道。
　　“杀……”牛头人被他头勒得仰起，沙哑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像是人类语言的音。
　　罗飞飞拧了下眉：“他会说话？好像想说什么。”
　　祁羽也听见了，稍微放松了点手上的力道：“什么？”
　　“杀……”牛头人张了张嘴，像要很用力才能说话，“杀……了……”
　　“……我。”
　　艰难地说完，他一手拔出罗飞飞刺在他腹部的刀，对准自己的胸口。


第181章 氪命的第一百八十一天
　　论角斗中对手突然放弃生存并意图自杀怎么办。
　　罗飞飞想不到还能有这种操作,看见那匕首猛地刺入牛头人的胸口，割开皮肉就跟割豆腐一样，根本没来得及阻止。
　　血溅在脸上,湿润温暖的触感,相比随处可见的干涸血渍要刺激许多的气味冲入鼻腔。
　　祁羽松开锁链,牛头人后退了两步,后仰着撞在铁笼边儿上，覆在脑袋上的牛头骨与铁笼相击,“咔”的裂开一条缝。
　　“怎么说死就死。”祁羽蹲下身，推了他一把,“喂,兄弟？”
　　牛头人半闭着眼，胸口已经没了起伏。
　　死得特别干脆，没有一点儿抢救的悬念。
　　罗飞飞抬起手背抹掉下巴被溅上的血，耳边回荡着他最后破碎的人类语言。
　　【杀了我。】
　　发音古怪的三个字，奇特的要求，但并不难理解。
　　如果他本该是人类，却并非自愿的变成这幅人不人牛不牛的样子，被迫用生命愉悦观众,意识被杀戮占领,连人类的语言能力都几乎丧失的话……
　　这种想自我了断的心情,一点都不难以理解。
　　铁笼内的斗争以一方自裁而仓促结束,观众是不会有什么反应，但团长显然没有尽兴。
　　据说身体不舒服的菲安娜不知何时依在团长身边,这会儿万分不满：“怎么回事？”
　　“我们的小怪物不听话了。”团长面带微笑地盯着铁笼里失去生命迹象的牛头人，“别生气菲安娜，舞台上意外偶尔发生，是正常的。”
　　“真是命大。”菲安娜的视线与罗飞飞隔着漆黑的铁笼间隙微妙地对上，轻蔑地哼了声，“不过，也就这样了……”
　　团长扬声带着遗憾地宣布表演结束，小猴子握着钥匙打开笼门，将两人放了出来。
　　帷幕落下，有人将牛头人的尸体拖出来不知送去哪儿处理了，崔子源迫不及待地奔上台，嚷道：“你们吓死我了……那怪物怎么回事，我没看错吧，他是自杀了？”
　　没等罗飞飞回答，团长带着菲安娜走向他们，崔子源安静下来，警惕地瞪着他。
　　“恭喜你们完成首秀。”团长朝站在中间的罗飞飞伸出手，“欢迎正式加入‘惊笑马戏团’。”
　　罗飞飞盯着那手面露犹豫，祁羽替他打掉了它，歪了下头勾起一边唇角：“我们能拒绝这种欢迎吗？”
　　“不能。”团长绅士地笑着，“没有人可以拒绝。”
　　【叮！‘任务二：加入马戏团并完成马戏表演’已完成。】
　　系统宣告着任务的结束，但并没有立即开启下一个任务。
　　“大家辛苦了，今晚回去好好休息吧。”团长对他们和站在后台门口望着这边的原之鸣说，“期待以后你们带来更加精彩的表演。”
　　“呵。”崔子源抱着胳膊，夸张地冷笑了声。
　　几人转身往后台离开，舞台中央，只余下菲安娜半靠在团长身上，一束聚光灯正从他们头顶落下。
　　团长轻轻揉捏着怀里人裸露的肩膀，偏过头轻喃着询问：“怎么样？”
　　“嗯……那个叫罗飞飞的，我不喜欢他的眼睛。”菲安娜伸出一根手指，在团长胸口的衣服上不经意似的画着圈，“昨天看了就不喜欢，明明长得很乖顺，眼神却像只不服管的野猫，真让人不舒服。”
　　“还有我们的驯兽师驯不服的野猫吗？”团长笑着说，“好，那就眼睛。”
　　“那个祁羽。”菲安娜提到他，忿忿地用力戳了一下团长的心口，“他烧了我的孩子们，我想把他的腿砍掉，再接上蛇尾。”
　　“好。”团长点点头，“听你的。”
　　“崔子源……”菲安娜想了想，“他话太多了，我看他要是不会讲话会好很多。”
　　“嗯。”团长接着应道。
　　“那个戴眼镜的，原之鸣……”
　　………………
　　已经离开的几人没有听见台上这段危险的对话，不然可能会直接杀回来把这两人就地正法了。
　　刚刚紧张的时候没感觉，稍微放松下来，所有人肚子开始弹奏交响乐，此起彼伏，一个赛一个，想体会一下尴尬都没时间。
　　餐厅亮着灯，但几人走进去一看，餐厅里没有人，餐桌上也空空如也，连早上见到的那些干巴巴的面包都没给他们留一片。
　　就这样对待饿了一天的演员吗，过分。
　　既然你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我们去吃烤蛇肉吧。”罗飞飞略低着头，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提议说。
　　“我不光想吃烤蛇肉。”崔子源眼冒绿光地盯着餐厅门口路过的小猴子，“我还想生吃猴脑、红烧猴肉、猴骨炖汤……”
　　罗飞飞也早就对这只猴子抱有杀念，摩拳擦掌：“嚯，好啊。”
　　猴子作为动物的本能感受到威胁，回头往他们着看了眼，一屋子不怀好意的目光登时吓得它背上毛都炸了起来。
　　“唧唧——！”猴子飞快往前逃窜，吱哇乱叫大概是在求救，后面几个眼神绿莹莹的人类紧追不舍，就差手上拿副刀叉，架势如同饿了一个月。
　　一直追到给他们安排的房间门口，靠在墙边的身影让几人慢慢停下脚步。
　　“安妮？”崔子源喊了声，奇怪道，“你怎么会在这？”
　　小猴子见他们没再追上来，麻溜儿地拐过弯，趁机跑得越远越好。
　　安妮脚边还有一团用算不上干净的布包裹住的东西，她见到他们，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对崔子源小声说：“给你们的。”
　　说完，她用脚踢了下脚边的布包。
　　“这是什……”崔子源好奇地蹲下身，解开布包上一看就扎的很勉强的松结，“哇。”
　　是一布袋的面包。
　　看上去也是早餐吃过的那种干硬无味的面包，但聊胜于无，至少不会在过关之前直接饿死。
　　“你给我们留下的？”崔子源抬头问安妮。
　　安妮点了点头：“进去吃。”
　　几人推门进去，坐在各自的床边，一人两片面包的分着吃了。
　　饥饿支配了大脑，一时间没有人去细想没有胳膊的安妮是怎么把面包打包好，又是怎么带过来的。
　　面包很硬，啃得牙根发疼。
　　一片面包下肚，罗飞飞才有空想起上面那个问题，那个扭曲松垮的结明显是手脚不便的结果，所以这些东西都是安妮自己亲手……不，亲脚打包好带来的。
　　罗飞飞侧身挡住安妮的视线，嗅了嗅手中剩下的一片面包，好像没什么不对，但还是摸着已经有点东西填着的胃，放下了面包。
　　崔子源仓鼠一样啃得极快，已经吃完了自己的两片，盯着罗飞飞手中不动的面包问：“大哥，你不吃了吗？”
　　“不吃了。”罗飞飞看了他一眼，扬手丢给他，“给你吧。”
　　崔子源准确地接在手里，双手捧着大口啃下，也不知道是该归结为饿太狠了还是吃货到不挑食物。
　　安妮一直坐在露露床边的一个小角落里，罗飞飞想到出门前那张床还是叶以双的，心里突然一阵唏嘘。
　　一路走过来，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跟他混得好的人都还在？
　　虽然说罗飞飞懒得社交，符合跟他混得好这一条件的人本就没几个。
　　罗飞飞想了想，只能得出自己是欧皇的结论，并且还能连带着周围人一起欧。
　　膜拜我吧。罗飞飞犯着中二想。
　　“你们……”等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安妮才像下定了决心一样，稍微抬高了点声音，“你们，逃走吧。”
　　崔子源咯嘣咯嘣地嚼着最后一口面包，茫然道：“……啊？”
　　“为什么？”祁羽一条腿曲着踩在床边，另一条腿垂下，姿势懒散不羁，朝她扬了扬下巴，“又能从哪儿逃？”
　　“等等……”露露小声问她，“你不是……他们一伙的吗？”
　　安妮垂着眼，默了片刻才开口：“你们不走的话，会变成像我们一样的。”
　　“这个马戏团，以前也不是这样……”她继续小声叙说着，“以前我们很好，自从被现在的团长和……和菲安娜接手以后，就变了。”
　　“怎么回事？”罗飞飞嗅到了剧情的气息。
　　“我以前……”安妮上半身往前倾了倾，“是有胳膊的。自从金·莫里斯接手了以后，他觉得残缺的人表演节目更精彩，我、我们就被……”
　　“他根本就不在乎我们的死活。”安妮咬着下唇，“他也根本不是为了马戏团，他也不在乎有没有观众，他和菲安娜，那对魔鬼……他们，只是为了满足自己而已。”
　　“里昂……就是今天跟你们角斗的那个人。”安妮似乎哽了下，“是除了我和约瑟以外，唯一原来马戏团的人了，他、他以前也不是那样，他是个很好的人……”
　　“那……其他人呢？”崔子源试探着问。
　　“……死了。”安妮说，“原来团里的都死了，现在你们看到的，都是后来加入的人，有些是被他们买来的孤儿，有些是像你们一样不幸被选中的游客。”
　　“第一场表演过后，他们确认了你们有表演马戏的能力……就会对你们下手。”
　　安妮的声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可能是胳膊、可能是腿、也可能变成里昂那样……你们、你们是好人，不该、不该被……”
　　“那你们为什么不逃呢？”原之鸣问出所有人的疑惑。
　　安妮抬头看着他，良久，木然地勾了下唇：“逃去哪里呢，我生在这个马戏团，我要逃去哪里呢……”
　　安妮双脚踩在床边，身体前弓着蜷起来，额头贴着自己的膝盖，如果她有胳膊，应该是个抱膝蜷曲的保护姿态。
　　“如果马戏团能回到以前……就好了。”


第182章 氪命的第一百八十二天
　　自他们见到这个折翼的小姑娘,她大多时候都与马戏团里的多数人一样面无表情，对周围一切显得麻木不仁，偶尔几次的情绪波动也都很轻描淡写。
　　也许是从早餐罗飞飞替她拿起面包开始,也许是崔子源那句说出并付诸行动的“我不会让你死”,安妮就像沉在水底不愿往上看的人,终于抬起头,看见了头顶穿破水面撒下的一缕阳光。
　　安妮将头埋在膝盖上，瘦弱的肩膀不住地耸动,哽咽着说出心底埋藏的愿望，目光留在自己投下的阴影里,一片模糊。
　　久闭的心扉终于一点点地打开,安妮越哭越大声，抽泣着断断续续说：“我想要……原来的马戏团……呜……我好、好想大家……”
　　女孩委屈又绝望的哭泣声中，系统的声音木然响起：
　　【开启最终任务：夺回马戏团。】
　　安妮把心中积郁许久的委屈愤恨都发泄出来，泪水一下子就决了堤，形象前后反差过大令人始料未及。
　　一屋子人刚吃了人家拿过来的食物，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介于搭档情谊，崔子源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你先别哭了……”
　　安妮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整张小脸被泪水浸得透湿,鼻头也红通通的。
　　崔子源左看右看,只好把自己的袖子伸过去：“擦擦吧。”
　　安妮就着他的袖口一蹭，崔子源立刻感觉到湿了一大块。
　　“你……也别太难过。”崔子源安慰她说,“我们……帮你夺回马戏团吧？”
　　安妮呆愣着抬起头：“你说……什么？”
　　面前的女孩被泪水润得透亮的双眼中一瞬间迸发出浓烈的希望，因为系统任务才说出这句话的崔子源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们可以帮你夺回马戏团。”祁羽走到门口，打开门朝外看了眼才又返回来，坐在床边用最舒服的姿势翘着二郎腿，“赶跑那对狗男女。”
　　“嗯。”罗飞飞靠在床头接道，“我也早就看他们不爽了。”
　　事情往安妮没有预料过的方向发展，她眼睛震惊地瞪大了：“你们……”
　　她的话刚说出开头，另一个稍显尖锐的声音从她旁边响起，带着不可置信的惊恐：“你们在开玩笑吗？”
　　露露从床上站起来，失声道：“你们要跟他们作对吗？你们也看到他们有那么多怪物，我们根本打不过的！”
　　“那你就等着被他们卸掉胳膊或者腿？”原之鸣倚在床头慢条斯理地用衣服擦拭镜片，看不清东西但眼神依旧锐利。
　　“就算是像她说的我们都会被变成残废，也好过死吧？！”露露指着安妮，“你们看她不还好好的活着！顺着他们还能活下来，你们要夺回马戏团，这是想找死吗？！”
　　“然后不知道哪天以什么样的姿势死在舞台上？”原之鸣早就对她诸多不满，冷笑着说话很不客气，“就你这样，你以为能撑几天？”
　　祁羽看见露露颇为咄咄逼人的模样，轻声嗤道：“……找人求救的时候哭唧唧跟个史莱姆似的，现在倒是很凶嘛。”
　　“你就别跟个NPC计较了，像个史莱姆是什么鬼形容。”罗飞飞知道他还记着露露最开始躲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的可怜样，陈醋吃得正香。
　　那边露露涨红了脸跟原之鸣杠上了：“你怎么知道我撑不下来？这个残废不也一直撑到现在还活着吗？”
　　她指着安妮，一口一个“残废”喊得很顺口，没注意到旁边安妮虽然没看她，但眼神慢慢地冷了下来。
　　“我不是残废……”安妮声音哭得有点哑，差不多是用气声说了句。
　　“……啊？”露露愣了下，没听清她说什么。
　　“我……”安妮慢慢转过头，站起身，通红的眼与她平视，瞪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不，是，残，废。”
　　“你……”露露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而就在同时，安妮朝她扑了过去，露露惊叫一声，两人扭打着滚在地上。
　　安妮憋了许久正需要发泄，露露好巧不巧地撞上来，就是她发泄的枪口。
　　“善恶终有报。”祁羽看戏姿势不变，“你看，我不跟NPC计较，自然有别的NPC跟她计较。”
　　安妮用腿绞着露露，露露大喊痛，一边用手狠狠掐她，一边使劲儿拽住了她的头发。
　　安妮没有胳膊但丝毫不显弱势，没有手，她就用牙狠狠咬住露露正好横在自己脸前的胳膊，看咬合力能活活把肉扯下来。
　　两个女孩打架，是标准的女孩发泄式无章撕扯打法。
　　四个男人总不能就坐着围观喝彩，崔子源和原之鸣一边一个给她们拉开了，混乱中崔子源的脸被露露的指甲划了下，险些破相。
　　“你个疯子！疯子！疯子！”露露朝安妮尖声大骂。
　　安妮也回吼：“你才是疯子！你敢再说我残废，我就咬死你！”
　　不带脏字的对骂，让围观的几人感受到一股诡异的萌感。
　　露露已经气炸了，安妮厮打过后倒是显而易见的轻松，整个人脸上红扑扑的，眼神因为愤怒而被点燃，要形容的话，就好像这个人突然“活了过来”。
　　两人分开冷静了会儿，露露揉着险些被咬下肉来的胳膊站起身：“不行……不行……你们这些疯子，我不要跟你们一起夺回什么马戏团，我、我也不能变成残废，我要走，我要走……”
　　罗飞飞觉得她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太对了，但懒得分神去多管一个NPC。
　　“喂，”她看向安妮，“你一开始说让我们走，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
　　露露看了她一眼，面带轻蔑，在她又问了一遍后才说：“他们会把死掉演员的尸体运出去，你想办法混上车，就能逃走。”
　　“在哪里？”露露追问她，“你没有骗我吧？”
　　“后面的第三个帐篷，自己去找，他们会趁午夜的时候运。”安妮不耐烦地说，“不信算了。”
　　露露犹豫再三，慢慢走到门边，最后欲言又止地看了罗飞飞一眼，打开门走了出去。
　　屋里几人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大概是觉得一颗□□终于长腿自己走了。
　　露露走后，祁羽也意味深长地看了罗飞飞一眼，传达的意思大约是：哟，人家姑娘走之前最后还要看你一眼，很有深意啊。
　　罗飞飞君子坦蛋蛋地回视他。
　　“安妮，”崔子源琢磨着她刚刚的话，乍一听很合理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问道，“既然有办法可以逃走，就算你说你生在这个马戏团没地方去，那其他人为什么不逃呢？”
　　安妮闻言望向他，刚运动完脸上血色很足，哪怕这会儿还是没什么表情也显出少女的活力来，她幅度很小地勾了下唇，慢悠悠地轻声说：“我也不知道其他人为什么不逃呀，可能，逃不出去吧。”
　　这种笑容配上这种语气，安妮在这一瞬的表情可以概括为：突然病娇.JPG
　　而只是眼花了似的一刹那，她就恢复了以往的样子，一切都只是幻觉。
　　唯一不同的声音走掉后，一屋子四个玩家加上一个发布任务的NPC组成夺回马戏团小分队，共商大计。
　　“你们真的要帮我吗？”安妮还是有点不相信，“从来没有人……”
　　之前因为各种原因进入这个马戏团的人，不论最开始如何挣扎，在一次次被打垮了意志后都被迫臣服于那对恶魔，变成失去光芒的傀儡。
　　不是没有人想逃，安妮曾经漠然地看着有人计划逃跑，最后下场如何她不想再提。
　　夺回马戏团……
　　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说。
　　“相信我们，你也看到了，我是不死的。”崔子源给她打强心针，顺便解释了下自己原地复活的原因，“因为我属猫，猫有九条命的。”
　　“……对，我们都是属猫的。”罗飞飞沿用了这一解释，“我们都有九条命，没那么容易死。”
　　“那，那个女孩，怎么死了？”安妮指的是叶以双，将信将疑地问。
　　祁羽面带沉痛地说：“……那正好是她最后两条命。”
　　她皱了皱眉，似乎在勉强接受这个解释，突然一愣：“那刚刚那个疯子不会也……”
　　“不，”原之鸣的镜片被他推得一反光，“她属鼠，只有一条命。”
　　安妮不知道生肖是个什么东西，莫名其妙被糊弄了过去，或者说是并不在意他们为什么会复活。
　　她开始将自己知道的一切慢慢诉说，一段交流后，罗飞飞他们知道了金和菲安娜果然有一腿。
　　表面上金是团长，实际上菲安娜才是食物链顶端的女人，她养了许许多多的危险动物，并且致力于将人和动物嫁接，就像那天看到的牛头人。
　　这样被制造出的怪物不止那一个，当然，祁羽还不知道那女人竟然对他也动了这个念头，不然现在就去把她的头拧下来安在猪身上。
　　“总之，”罗飞飞总结说，“把金和菲安娜以及她的那些动物搞定，马戏团就解放了。”
　　“是的。”安妮点点头。
　　听起来很简单，但操作起来并不容易，那些动物都听从于菲安娜的命令，与野兽搏斗可不是闹着玩的。
　　“对了，你之前说除了牛……呃，除了里昂，跟你一起从最初的马戏团活到现在的还有一个人？”崔子源问，“那是谁呀，能叫上他一起吗？”
　　要造反，当然是要煽动更多的人才好，而与安妮一起从最初留下的人无疑是最好煽动的。
　　“约瑟。”安妮眨了下眼，“你们见过的，就是小丑。他……我们也很久没说过话了，要找他吗？”
　　小丑可怖的笑脸从他们脑中一闪而过。
　　沉默半刻，祁羽放下二郎腿，展出饶有兴味的笑容：“带我们去见见吧。”


第183章 氪命的第一百八十三天
　　安妮说,曾经还不是那对男女接手的马戏团非常和睦。
　　团里的大家都很友善，对于从小是个孤儿被马戏团收养长大的她来说，马戏表演虽然辛苦,但苦中有乐,这几个帐篷就是她的家。
　　后来出了些意外,那时候安妮还小,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意外，只记得那段时间团长愁眉不展。
　　之后,团长不得已将马戏团连带着演员们，卖给了金·莫里斯。
　　起先,金和菲安娜也没有表现得奇怪,直到有一个团员莫名失踪了。
　　他们找遍了马戏团都没有找到人，从那时开始，陆陆续续会有团员失踪，直到一天，有人发现了第一个失踪团员的尸体。
　　是一具跟动物结合在一起的尸体，头是畸形的禽类模样，能被辨认出是因为他胳膊上有一个形状特殊的胎记。
　　自那以后，金和菲安娜渐渐露出变态扭曲的真面目,余下的团员们死的死残的残,他们又不断用各种手段给马戏团灌注新鲜血液,没过多久,马戏团就几乎看不见原来的影子了。
　　“一开始你们为什么不反抗？”崔子源问，觉得这种等死般的行为令人不解。
　　“温水煮青蛙。”祁羽替她回答,“一开始没有察觉，但等发现水滚了的时候，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是的。”安妮在前面给他们带路去找小丑约瑟，低着头说，“我们发现这一切是他们搞鬼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菲安娜是很优秀的驯兽师，没有人可以越过那些猛兽而对她做什么。”
　　罗飞飞心道祁羽不就差点儿勒死她……虽然紧接着就被熊瞎子一掌拍在地上。
　　深夜的马戏团中，几人跟着安妮贴壁走路，安妮在一扇斑驳的门前停下：“到了。”
　　“话说，既然你们以前关系很好，为什么你说很久没跟他说过话了？”崔子源又问她。
　　“因为……”安妮面对着门，手轻轻抬起，“他们不允许我们太多交流，我们相互监督，谁跟谁多聊几句会被惩罚，而举报的人可以得到一顿美味的食物。你们也看到了，大家都很沉默。”
　　她顿了顿，才叩响了门：“况且，约瑟他，已经再也不能讲话了。”
　　门很快被从里面打开，小丑那张画着永远不会洗去的浓烈油彩的脸从门后冒出来。
　　之前看到这张脸会觉得可怕，但如今听了安妮的讲述再见到，又感到一些同情。
　　不止脸不可怕了，连笑容在他们眼中都变成了强颜欢笑，身上褪色的小丑服也被解读为因为怀念以前的马戏团而不愿换衣服。
　　可怜可叹，可悲可泣，本以为是个敌方可怕战力，没想到是个悲惨的己方战友。
　　崔子源看上去很想拍拍他的肩给个安慰，但一对上那张脸，还是怵了下，缩回手。
　　小丑开门见到安妮，眼神意外地亮了下，咧开嘴笑起来。
　　“约瑟……”安妮抬头望着他，小声说，“我们有事找你，能进去说吗，不要被别的人看见了。”
　　小丑这才把目光分给旁边几人一些，点点头。
　　可能到底是马戏团的门面小丑，他享有自己独立的一间房，虽然内部陈设也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和一把椅子。
　　小丑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个水壶，像是要给他们倒水，崔子源看着角落里落了灰的杯子忙摆手：“不不不不用了，谢谢。”
　　小丑没坚持，自己坐在床边看着他们，脸上还是狰狞的笑。
　　“……那个，你、您，能不能不要这样笑？”崔子源犹豫再三，说出口，“我、我有点儿虚。”
　　“他没有办法不笑。”安妮坐在他旁边，替他回答说，“他脸部肌肉被金动过手脚，只能维持住这样的笑，或者更大的笑容。”
　　小丑嘛，不笑怎么是小丑呢？
　　“他的脸也是被金弄成这样的。”安妮说，“因为金觉得，他原先的脸不够滑稽。”
　　小丑还是那样笑着，这回所有人确定他是真的强颜欢笑了，他抬手，轻轻在安妮的眼角下擦过。
　　“我没事。”安妮朝他笑了一下。
　　“真过分啊。”崔子源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叹了声，“那你刚刚说他不能说话，是……”
　　小丑听见崔子源的疑问，朝他张开嘴巴。
　　本该是舌头的地方空落落的，短短的断根缩在口腔里面，是被人切掉了舌头。
　　连罗飞飞的舌根都条件反射地疼了下。
　　要有人这么对他，他早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地去同归于尽了，哪能还留到今天。
　　唏嘘一阵，罗飞飞起头，向小丑简短地说明了来意。
　　“希望得到你的配合。”罗飞飞正经起来有模有样，换上西装就是保险业务员，“具体情况我们都听安妮说过了，但这件事独木不成林，越多人配合成功的概率越大，相信你也不想再被那两个人摆布。这或许，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约瑟。”安妮唤着他的名字，“这个马戏团是我们的，夺回我们的马戏团吧。”
　　约瑟盯着罗飞飞他们，似乎在思考，转而回过头望着安妮，喉咙里发出一些破碎的声音。
　　“他们可信。”安妮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他们帮过我，救过我，他们是可以相信的，他们绝对不是金的同伙。”
　　约瑟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歪了下脑袋，一摊手，在空中画了个问号。
　　安妮推测着问：“你是想问我们怎么夺回吗？”
　　约瑟点点头。
　　“有其他可以信任的同伴吗？”祁羽问两人，“听你们之前的意思，这里所有人相互监督，都不可信。”
　　“是的。”安妮说，“你们是新来的，又帮过我，所以我才觉得你们可信……其他人，真的不知道。”
　　“对了约瑟！”安妮突然带着点兴奋地说，“他们都有九条命，很厉害的！”
　　约瑟的目光登时变得惊讶又怀疑，崔子源挠了挠脑袋哈哈尬笑，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约瑟眼神上下打量着他们，又左右看了看，最后走到桌边，打开水壶的盖子，把手指伸了进去。
　　沾了水的手指在落了些灰尘的桌面上划出一条水痕，接着又是一条。
　　罗飞飞本来以为他是要写字，看了会儿才发现竟然是画画。
　　安妮看到他们疑惑的模样，解释说：“我们都不识字，小时候没有人教过。”
　　约瑟画了一堆波浪线，然后在波浪线的下方化了一团扭曲的三角形。
　　“这是什么？”崔子源摸着下巴凑过去，“某种古老而神秘的符号？”
　　“是蛇和火。”安妮看了两眼就明白过来，“约瑟是想问你们，菲安娜的蛇是你们烧死的吗？”
　　罗飞飞只想给安妮鼓鼓掌，不愧是多年的旧识，这样都看得出来。
　　“是我烧的。”祁羽大方地承认，“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把那只猴子捉过来吃猴脑。”
　　“再然后是熊掌。”罗飞飞配合他一步步计划，“再下一个是……”
　　“虎鞭。”祁羽随口说。
　　“……”罗飞飞内心emmmmmm了下，复杂地说，“这里好像只有狮子。”
　　“不，有的。”安妮否认道，掰着手指头，“还有豹，狼，马，牛，羊……”
　　“……这里是马戏团还是动物园？”原之鸣忍不住问。
　　他们算是知道为什么都说敌不过菲安娜了。
　　跟满动物园的动物作对，人类怕是要凉。
　　但对于他们烧死了蛇这一行为，约瑟似乎相当满意，也终于认可了他们这些伙伴的可靠度。
　　他用抽象画的形式委婉地表达出他愿意相信他们并合作，但希望大家能拿出有效的解决方案而不是去送死。
　　“办法总会有的。”崔子源阳光乐观地表示出自己的态度，“你们比我们更熟悉这里，他们就没有什么弱点吗？”
　　安妮和约瑟对望着想了会儿，安妮遗憾地摇头：“金和菲安娜本身并不可怕，但他们驯服的动物和……兽人，远比他们可怕得多。”
　　罗飞飞听完，用手指轻轻抵着下巴。
　　所以说，如果他们能驯服那些动物……
　　不，想什么呢，驯兽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还不如把那些动物都毒死了来得可行。
　　等等，毒死……
　　“你们这里，能搞到□□吗？”罗飞飞正想着，祁羽冷不丁冒出一句，“能毒死狮子的那种。”
　　心有灵犀啊，罗飞飞笑着朝他看过去，也说：“毒晕了也行。”
　　“毒晕……麻醉剂的话好像是有的。”安妮想了想说，“我见过菲安娜驯兽，野兽一开始不听话，菲安娜有时候会用到麻醉剂，但应该是在她的房间里。你们，是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差不多吧。”罗飞飞说，不怕难拿，就怕没有，只要能把麻醉剂弄到手先，接下来走一步看一步。
　　“还是需要你们多多协作了。”罗飞飞对安妮和约瑟说，“帮我们引开菲安娜。”
　　两人点了下头。
　　“不过在计划开始之前，我有一个疑问需要你回答。”罗飞飞的目光锁向安妮，“演员的尸体，真的会被运出去吗？”
　　安妮滞了一下，罗飞飞神色平淡地继续问：“养了这么多的野兽，尸体真的不会被直接投喂吗？”
　　“在合作之前，我们也得确认合作伙伴对我们是真诚的。”罗飞飞微仰起头，“希望你对我们说实话。”
　　罗飞飞的话问完，四人都沉默地望着安妮，看见她光着的脚趾蜷了蜷，两只脚不安地在地面相互蹭着。
　　约瑟不知道前因，也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安妮两只脚趾相互勾着，用力得趾头发白，许久，才下定决定似的松开一口气。
　　“如果你们是想问那个女孩子的话。”她平静地说，“她应该是死了。”
　　“我给她指的地方的确是暂时存放尸体的地方，但运送的目的地不是马戏团外。
　　“是野兽的铁笼。”


第184章 氪命的第一百八十四天
　　安妮交代完,脸上的表情像犯罪分子自首一样，带着点忏悔，又带着点不甘。
　　“OK，别紧张。”罗飞飞笑了下,周围问讯的气氛因为这个温和的笑容一扫而空,“我不是想为了她责备你什么，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一个诚实的合作伙伴。”
　　露露就是个NPC,还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疑似卧底的NPC,平心而论，没了她一切会美好许多。
　　罗飞飞并没有打算管她的死活，是被野兽吃掉还是被其他人发现想逃跑的心思换来一顿责罚，都不在他想干涉的范围内。
　　“我还以为你想替那个露露出头呢。”祁羽靠在他身侧小声笑道,“差点就吃醋了。”
　　罗飞飞一弯唇角：“都认识这么久了,在你心里，我还是那种博爱的天使吗？”
　　“你是天使呀。”祁羽垂眼深情款款地看着他，“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天使。”
　　这句话用半分诗朗诵的语气说出来,别说罗飞飞全身汗毛静悄悄地立了起来表示抗议,旁边见惯了的崔子源都听不下去了。
　　“咳……我听见了哦。”崔子源咳了一声强调自己的存在。
　　原之鸣就只能装作突然对约瑟的桌子腿产生浓厚的兴趣，目光深沉地透过镜片盯着它,好像它下一秒就能长脚跑了。
　　“所以,我们不管她了吗？”突如其来的尴尬让原之鸣没话找话。
　　“管什么？”祁羽反问,“你还没被她戳够？”
　　想到那个表演，原之鸣也是憋得牙痒痒,管什么管，让她自身自灭好了。
　　“她跟你们不一样。”这时，安妮皱着眉，给自己解释说，“我看得出来她跟你们不是一路的，她不是什么好人，她留着，我们可能会死。”
　　谁也不愿意身边留着一个定时炸.弹。
　　安妮刚才被露露刺激得情绪又很波动，压抑多年一股脑儿的释放出来，负面情绪也无限扩大，一时做出那样的选择没什么好奇怪的。
　　罗飞飞对安妮温声说：“我们知道你……嗯，坑她的理由，也理解，你不需要解释。但没有下次了，懂吗？”
　　安妮忙点头：“不会的，你们都是好人，我不会的。”
　　她的世界也很简单，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罗飞飞他们答应了她夺回马戏团，给予她希望与承诺，就是特别特别好的人，是能信任的朋友。
　　被贴上“好人”标签的四人与原马戏团幸存者一起，商定了接下来大致的计划。
　　简而言之，就是两个人去吸引菲安娜和金的注意力，让他们都不在屋子里，随后罗飞飞和祁羽潜入屋里找麻醉剂，再余下的人负责在房间附近巡视放风。
　　没多久，安妮只身出现在菲安娜和金的房门前，紧张地抬脚踹了踹门。
　　时值半夜，安妮锲而不舍地踹了有五分钟，金才满心不耐烦地在里面问：“谁啊？”
　　“是、是我！”安妮提着声音说，“团长，约瑟让我来找你们说出事了，今天那个新来的女孩……”
　　话没说完，紧闭的门突然在面前打开，安妮对上团长居高临下的眼神，剩下的话憋在喉咙里，一时没接上。
　　金穿着丝绒质感的黑色睡衣，华贵懒散，与面前穿着脏旧的安妮一比，就是贪婪腐败的资产阶级和惨遭剥削的贫民，天上地下两个世界。
　　他身后，菲安娜穿着暗红色的同款睡衣前凸后翘地走了过来，丰腴的胸脯半露，慵懒地从后面趴在金的背上，手指攀着他的胳膊不满地瞥着安妮：“新来的女孩怎么了？要是没什么事半夜来打扰我们，什么下场你是知道的。”
　　安妮不知是装的还是真心害怕，再开口的声音带着颤抖：“真的出事了……她、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躲在我们存放尸体的地方，刚刚不、不小心，被跟着尸体一起扔进了兽棚……”
　　见两人略微讶异地睁大了眼，安妮又说：“约、约瑟正在那边呢，他让我来找你们过去看看。”
　　“所以，”菲安娜挑起左边的眉毛，“你为什么半夜跟约瑟一起在兽棚？喂我的孩子们，好像不是你们的工作吧？”
　　安妮怔了下，脸上闪过慌张：“我、我……”
　　“等会儿再收拾你。”菲安娜阴毒地哼了声，“我要去那边看看，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敢往我孩子的饭盆里跳，可别让它们吃坏了肚子。”
　　两人也不换衣服，金不情不愿地打着哈欠陪她过去，安妮被菲安娜推了一把，瑟缩着跟在两人身后。
　　离开时，菲安娜往身后通道尽头看了一眼，转头快步跟上。
　　直到三人的脚步声几乎消失，尽头的拐角处才冒出一颗脑袋，紧接着两颗、三颗、四颗。
　　四人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口，拧了下把手，没转动。
　　门锁着，不出乎意料，开门小能手祁羽在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一根事先准备好的、不知他从哪儿拆下来的铁丝。
　　“真是难得。”罗飞飞看着他撬锁的英姿慨叹，“你以前都是直接砸或者上脚踹的。”
　　“偶尔也需要减少破坏。”祁羽认真地拨弄着，“总是损坏公务，我也是会愧疚的。”
　　说的跟真的似的。
　　罗飞飞越看越觉得祁羽上得厅堂下得……不，厨房还是算了，总之十项有九项全能，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良人。
　　“咔嗒”一声，门锁松了开，祁羽得意地偏头看着罗飞飞，后者不怕他骄傲，默默竖起拇指。
　　推开门，祁羽没来得及躲，暗器似的一团黑影吱吱唧唧乱叫一通扑了他满脸。
　　旁边罗飞飞看清了是什么东西，一个激灵将祁羽连着那玩意儿一起推进去，自己也闪身跟进，反手将门锁上。
　　临关门没忘了从门缝里对外面两人挤出一句：“好好放风！”
　　崔子源和原之鸣相视一眼，一左一右走开，直走到两端的拐角处。
　　所有人内心都有股搞事情的兴奋与紧张。
　　这边罗飞飞反手锁上门后，祁羽已经拎起扑在自己脸上的那东西后脖子把它扯了开，果然是那只臭猴子。
　　他在祁羽手中手脚乱蹬着挣扎，罗飞飞啧了声，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团布，塞进它吱哇乱叫的嘴里。
　　猴子哪里打得过他们俩，可怜兮兮地又被顺手打晕了，再反绑住手脚丢进床下，眼不见心不烦。
　　接下来，两人看着这屋里比他们那奢侈了不止一个阶级的陈设，陷入沉思。
　　“打晕早了。”祁羽忏悔道，“应该刑讯逼供问出麻醉剂放在哪儿的。”
　　“不用，作为一个专业的游戏玩家，”罗飞飞目光扫向房间一个个柜子抽屉，“找寻任务物品是必修课。”
　　床和床头柜，应该不是，驯兽用的麻醉剂又不是情♂趣用品，没必要放在这种地方。
　　书柜……麻醉剂也不可能夹在书里，话说没想到这里还有书柜，这两人竟然还看书？
　　其他地方嘛……
　　祁羽已经在翻找一个储物柜，罗飞飞的视线在屋里扫了遍，慢慢落在床下露出的纸箱一角。
　　罗飞飞蹲下身拖了拖，发现这箱子还挺沉，他用力将它拖拽出来，在地板留下淡淡的灰尘痕迹。
　　箱子上到很干净，看上去经常会被使用，罗飞飞打开箱盖，眼睛亮了下。
　　“祁羽。”他喊道。
　　祁羽应了声回头，意外道：“找到了？”
　　“我觉得是。”罗飞飞伸手进去，拿出一只□□来，放到眼前细细观摩，“你看……”
　　物品说明也很负责地应证了他的想法：
　　【道具：麻.醉弩.枪】
　　【使用方法：手持射击】
　　【详情：菲安娜的麻.醉弩.枪，通常是她驯兽的时候使用，平时不会携带在身上，一支的剂量可以麻醉一头狮子。PS：道具特殊机制，对人无效。】
　　“对人无效？”祁羽随便拿起一支麻醉镖，“我试试？”
　　“别胡闹。”罗飞飞夺过来扔回箱子里，“这么多，我们怎么搬走？”
　　两人商讨片刻，反正对人无效，似乎落在敌人手里对他们也并造不成威胁。
　　弩.枪总共只有两只，他们将它们都塞进衣服里，又将麻醉镖揣进口袋里塞满，把箱子合上原封不动地推回床底，连地上的灰尘印记都用脚蹭干净。
　　临走前，小猴子在床底发出动静，醒了。
　　罗飞飞从怀里掏出弩.枪，摸了支麻醉镖装弹上膛，蹲下身对着床下的小猴子和善一笑。
　　麻醉.弩射出去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小猴子应声又倒了回去。
　　实验证明，麻醉.弩见效极快，罗飞飞很满意，麻醉.弩对付狮子都足够，这猴子起码能昏半天了。
　　罗飞飞起身时，门板被轻手轻脚但及其急促地敲响，崔子源在外面压着声音：“快点出来！他们原路回……”
　　“来”字还没说出口，门猝不及防地被打开了，两人推着崔子源赶紧往右边跑开，而出门左侧的拐角处，响起原之鸣和菲安娜他们对话的声音。
　　三人沿着来路飞快地回到自己房间，合上门。
　　他们的门没法反锁，祁羽跳上床掀起被子，把自己跟罗飞飞兜头罩住，再朝崔子源招招手：“进来。”
　　崔子源没料到这种邀请，目瞪口呆地后退一步。
　　罗飞飞一把将他的脑袋塞进被窝，在被窝缝隙透出的光照射下，跟祁羽一道从口袋里变魔术似的抓出一把麻醉.镖和弩，展示在崔子源面前。
　　“……哇。”崔子源半真半配合地发出惊叹，“你们好棒棒哦。”
　　对付野兽的武器get，祁羽秉着爱幼的原则把自己的弩送给崔子源，三人平分了麻醉镖，坐在屋里等原之鸣脱身回来。
　　而门终于被推开后，却是安妮慌张焦急的面容。


第185章 氪命的第一百八十五天
　　“怎么了？”罗飞飞沉声问,这种情况下出现意料之外的人，也就意味着发生了意外。
　　安妮是偷偷溜开跑来的，上气不接下气，从她因为喘息而断断续续的语句中,罗飞飞他们拼凑出了事情始末。
　　她将金和菲安娜带去兽棚后,早等在那边的约瑟给他们指着角落里掉落的鞋子和破碎的裙摆，示意露露已经被吃掉了。
　　菲安娜有些生气,气冲冲地就要去责打今天负责投喂的人,当然,也没打算放过半夜私会的安妮和约瑟。
　　用两只狼犬跟着押送，金和菲安娜带安妮和约瑟去往他们刑罚专用小黑屋，而路上会经过他们的房间，就在那个拐口处,狼犬远远地就吠起来,让他们看见了行踪诡异的原之鸣。
　　原之鸣冷不丁一回头见被发现，知道没法逃了，只能装作自己是出来找露露的,主动上前先发制人地询问下落,给罗飞飞他们撤退拖延时间。
　　菲安娜正因为露露私自跑出来的事情不爽着，不管她是想逃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误入了她宝贝们的肚子,菲安娜都有无数个不开心的理由。
　　原之鸣的质问,正好也撞在了她弥漫硝烟味的枪口上。
　　她看着原之鸣,殷红的嘴唇忽然就扬起不怀好意的弧度。
　　“跟你搭档的那个女孩儿啊，她在我那里,你要找她吗？”菲安娜面不改色地撒着谎，“我现在正要去，跟我走吧。”
　　如果原之鸣不同意，那就跟之前自己的话语又冲突了。
　　菲安娜吹了个口哨，不远处传来什么东西从地面蹭过的沙沙声，不一会儿，一条碗口粗的大蟒吐着信子沿墙壁游了过来。
　　菲安娜温柔地抚摸它的头，对原之鸣道：“走吧？”
　　原之鸣被一条大蟒伴在身侧，只能半被胁迫地跟着他们走了。
　　“然后呢？”崔子源急了，“你怎么逃出来的，他们呢？”
　　安妮总算喘匀了气：“对，你们快去救眼镜！菲安娜，菲安娜要把他做成蛇，她的注意力都在那边，我是趁她不注意逃出来的……”
　　安妮没记住原之鸣的名字，简单易懂地用“眼镜”来代称他。
　　原之鸣是为了给他们争取时间才落入敌手的，总不能放着不管，罗飞飞嘱咐安妮冷静下来带路，问：“做成蛇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就是里昂那样。”
　　安妮快步走在前面，解释说：“她开始了，她又开始了……再不抓紧，她也会开始对你们下手的。”
　　几人的脚步越发加快。
　　人算不如天算，他们本想着来个缜密的夺回马戏团计划，现在看来却像是被迫略过中间所有的弯弯绕绕，将最后的选择逼至他们面前——正面肛。
　　揣着满兜的麻醉镖，罗飞飞身心轻盈。
　　正面就正面，他们正面肛过的次数还少吗？
　　措手不及的同时，三人心里又都萌生起那种大战在即、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的兴奋感。
　　安妮是体会不到他们这些游戏玩家的感受，害怕的情绪肉眼可见。
　　“不要怕，安妮。”崔子源安慰着，对她调皮地眨了眨眼，“交给我们，我们是专业的。”
　　“……什么？”安妮一愣。
　　打游戏，我们是专业的。
　　搞事情，我们也是专业的。
　　小黑屋在地下，这游戏里似乎一切见不得光的东西都喜欢设在地下。
　　地面一块铁板掀起就是入口，而一只狮子正盘踞在铁板上打盹，听见他们的脚步，耳朵一动。
　　“刚刚还没有的……”安妮小声说，“不然我肯定出不来。”
　　“我知道，游戏设定，不然谁给我们通风报信。”罗飞飞说，没顾得安妮听胡话的表情，从怀里掏出麻醉.弩。
　　“等等，大哥等等！”崔子源在后面也压着声音，“把它引离门板，不然它晕在那儿我们搬不动啊！”
　　这边刚说着，那边祁羽就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对狮子吹了个短促的口哨。
　　光吹口哨还不是最骚的，祁羽见狮子才只慢吞吞地爬起来没睡醒似的，挑衅地拍着手朝它走过去：“喂，懒猫，过来。”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草原霸主终于被一介凡人的挑衅激怒了，一声惊天动地地动山摇混着腥气的咆哮过后，雄狮矫健地跃起朝祁羽猛扑而来。
　　“咻——呲！”
　　罗飞飞躲在拐角后，在祁羽冲出去的一瞬已经在弩上安好麻醉镖，狮子腾起的一刻，准心跟随着移动，猛地按下扳机。
　　从他的角度要避开祁羽而射中狮子，还是有点危险的。
　　好在罗飞飞手够稳，加上使用说明里的麻醉.弩对人类无效让他心理负担不大，又一贯的幸运BUFF加成，麻醉镖擦着祁羽侧发而过，正中狮子左眼。
　　祁羽侧身一闪，狮子落在他刚刚站的地方，左眼流着血但已经麻醉得感觉不到疼痛，挣扎两下，腿软着趴了下去。
　　“Nice！”崔子源惊呼着跟罗飞飞击了下掌，又跑上前跳过狮子，跟祁羽也击了个掌。
　　罗飞飞带着一颗心扑通扑通惊魂未定的安妮跟在后面慢慢走上前，祁羽笑着对他也抬起手掌：“谢谢神射手。”
　　“嗤。”罗飞飞笑了声，没握弩的那只手跟他清脆地相碰，“你可以再往前站点儿，我能把你跟狮子串在一起。”
　　出师顺遂让几人的心情更上了一阶，罗飞飞和祁羽合力把铁板掀起来，三人依次跳下，将安妮留在地面。
　　“你在这儿等我们就好了，喏，给你根麻醉镖，要是狮子快醒了就戳他。”崔子源把麻醉镖放在她脚边，又对她保证，“等我们上来，你的马戏团就要回来了。”
　　安妮情绪很激动，哽了好久不知该怎么说话，鼻头微红。
　　崔子源摸摸鼻尖笑了下，转头追上祁羽和罗飞飞。
　　“啧啧啧，林亦初真该来看看的。”祁羽听着上面的动静一边往下走一边摇头，“看看他不在的时候，他的小可爱是怎么撩小姑娘的。”
　　“林亦初又不是你。”罗飞飞嗤笑着，“人家才不会吃一个NPC的醋。”
　　“罗罗，你不知道。”祁羽半认真地说，“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惨了的时候，连他多看了阳台上的花一眼都要吃醋的。”
　　罗飞飞生怕他下一句冒出“你都没吃过我的醋你不是真的爱我”之类可怕的发言，忙点头：“嗯，你说得对。”
　　祁羽回头看了眼他，似笑非笑。
　　崔子源从后面跟上来：“你们在说什么呢？”
　　“我们在聊……”祁羽顿了会儿，“林亦初那组结束游戏了没。”
　　崔子源听到那个名字，愣怔了下变成结巴：“突突突突然提他干什么？”
　　“朋友关怀而已。”祁羽理所当然地说，“你结巴什么？”
　　“谁谁谁谁谁结巴了？”崔子源结巴着否认。
　　“嘘！”走在前面的罗飞飞竖起一指，示意他们噤声。
　　两人闭上嘴，前路尽头可能是隔了扇门的地方，传出些许人类的声音。
　　女人的笑，男人的笑，还有另一个人奇怪的吼声。
　　仔细听，还能听见一些不属于人类的声音，有犬吠，有……说不上来的动静。
　　走下最后的台阶，那些声音与他们只隔了一扇门。
　　或许因为上面本就有铁门护着，这扇门略显不走心，是一扇简单的木门，目测是内部插栓的。
　　里面的犬狂吠起来，祁羽摆摆手，让两人后退。
　　罗飞飞和崔子源识相地给开门之神腾开地方。
　　助跑，起跳，飞腿，一气呵成，帅气逼人。
　　相信门倒下的瞬间，里面所有的人和兽都是懵逼的，整个空气都安静凝固了那么一刹那。
　　出现了，踢门神技。
　　如果开门是个技能，祁羽就是那个点爆了的人。
　　菲安娜一手叉腰，另一手握着皮鞭垂在地上，双腿微微分开着，她还穿着那件暗红色的丝绒睡衣，胸脯和腿露出大片的雪白皮肤。
　　本该是性感妖娆的姿势，但因为祁羽的突然破门而入呈现出片刻的呆滞，直到罗飞飞一麻醉镖射中她脚边一条狼犬才猛然回过神。
　　金抱着臂站在她旁边，脸上也浮现出讶异，看清射中狼犬的东西后一怔：“你们怎么会有这个……安比，你们把安比怎么了？！”
　　“你们进了我的房间……”菲安娜双手握住皮鞭，用力扯了扯，艳丽的眼妆让眼神分外渗人，“你们把辛巴放倒了才进来的，对吧？我想想，是那个小丫头搬的救兵，她还在上面？”
　　没人回答，对峙间，罗飞飞的准心瞄着菲安娜，匆匆扫了眼四周。
　　刑讯室一样的屋子，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菲安娜手中的鞭子似乎也不是她原先那一把，挂满了的倒刺让人看一眼就条件反射的疼。
　　呵，倒是要感谢她当初“惩罚”时没把他带到这里？
　　花样繁多的刑讯道具让罗飞飞觉得，扔进蛇坑似乎是她的仁慈了。
　　菲安娜这会儿转身面对门口，而在她身后，是她这次的惩罚对象——小丑约瑟。
　　约瑟灰暗的衣服被鞭子带起的一道道血痕染红，然而再痛苦，他的脸上也只有微笑这一个表情，即使眼睛哭得再悲伤也是如此，他早就被他们做成了最尽职的小丑。
　　没看见原之鸣，但角落里一个盛满奇怪液体的池子吸引住罗飞飞的注意。
　　池水是有毒的紫黑色，往上冒着热气和泡泡，好像随时会有个老太婆把鲜红的苹果丢进去做成毒苹果，再诱骗天真的小姑娘吃下。
　　“来得好，来得正好。”菲安娜抚摸着脚边另一条狼犬的头，笑着朝那池水看了眼，“正好来跟你们的朋友道个别。”
　　“也向你们介绍一下，我的新孩子。”


第186章 氪命的第一百八十六天
　　菲安娜看向水池阴阳怪气地说完两句话,下一刻，祁羽已经撇开她，径直朝水池冲过去。
　　原之鸣肯定是在水池里，尽管他们看不懂把人像毒苹果似的泡在“毒水”里是怎么个神奇的炼化过程。
　　菲安娜眼底露出凶光,手中皮鞭朝罗飞飞迅猛地一抽,同时高跟鞋与地面清脆叩击，她也往水池的方向迈出一步。
　　罗飞飞脱手而出的麻醉镖正好与迎面击来的皮鞭相碰,被扫到一边,而那长长的皮鞭末端在要扫到他手腕时猛地一缩,在主人的带动下转而朝祁羽的后背袭去。
　　“祁羽！”罗飞飞扬声喊道。
　　祁羽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侧身闪过，下意识反手握住正往回收的皮鞭，只一握又吃痛条件反射地松开，倒抽了口凉气。
　　忘记这皮鞭满是倒刺了,手掌肉差点给它全刮下来。
　　菲安娜喜笑颜开,舌尖在倒刺勾扯出的新鲜血肉上轻轻舔过，感受萦绕味蕾的血腥味。
　　另一边，罗飞飞和崔子源也被人或者动物缠住,暂时抽不开身。
　　他们一直不知道金作为团长到底有什么能力,此刻见他也从挂了满墙的刑具中随手拿下一捆皮鞭，“啪”的一声抽在自己脚边,狼犬应声而动,狂吠着往崔子源和罗飞飞的方向扑来。
　　嚯,这些动物也听他的话，罗飞飞心想,不愧是有一腿儿的。
　　崔子源慌张但不失准头地用麻醉.弩一镖正中狼犬跃起时露出的胸部，狼犬落地当即一歪，嗷呜一声侧躺在地面。
　　金已经退到墙边，伸手往墙上像是机关的东西摸过去，罗飞飞眼疾手快一镖将他的手掌戳了个对穿都没能阻止住他的行动。
　　在罗飞飞冲到他面前之前，他喝了一声，手背上插着的镖因为肌肉紧绷而微微颤抖，用力地打开了机关。
　　墙壁应声而动，从中间裂开一条缝，往旁边缓缓移开。
　　罗飞飞正对墙壁，一眼看见墙后看不清大小的黑暗空间中，一双双幽绿的眼睛盯着这边，虎视眈眈。
　　菲安娜在房间另一边，头也没回地吹起回旋往上的口哨。
　　罗飞飞后退两步，崔子源正好追上前与他并排，两人抬起麻醉.弩，警戒地对准黑暗。
　　那些绿眼睛的东西得到命令，动身从黑暗走向光明。
　　罗飞飞和崔子源同时一愣。
　　本以为会见到百兽大军，没想到藏在这种地方的，果然是真正该被隐藏在暗处、见不得人的东西。
　　兽头人身，亦或是人头兽身的一些“人”，穿戴着防具甚至手中握有兵器，凶神恶煞地朝他们走过来。
　　“……我怎么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策划组是不是偷懒了。”强烈的既视感让崔子源忍不住吐槽。
　　“我也觉得。”罗飞飞端着弩都不知该往哪一只瞄准，“团长夫妇跟疯人院的院长可能会有很多共同话题，建议合并关卡。”
　　惊笑疯人马戏团。
　　想想就刺激。
　　不过比起那些还只是石乐志的兽人，眼前这波被塑造成角斗士的兽人明显更加难搞。
　　麻醉.弩对人无效，而罗飞飞拿不准他们还算不算人，麻醉.弩对他们到底有没有效。
　　他还清楚地记得上次那个叫做里昂的牛头人对他们痛苦地说：杀了我。
　　眼前这些人，不知道有没有作为人的神智，不知道是不是也这样痛苦。
　　那边，祁羽一次次想接近水池，都被接踵而至的鞭子阻拦住。
　　鞭子上的倒刺令他忌惮，手边也没有像样的武器，他随后从兜里摸出麻醉镖朝菲安娜丢过去，但扎在她身上她毫不在意：“没用的，这是我特制的镖，对人类无效。”
　　“这样也无效？”祁羽一挑眉，在她下一鞭子抽过来时用力握住，倒刺令他表情扭曲了一瞬，但不妨碍他将始料未及的菲安娜连鞭子带人拖过来，抬起另一手中的麻醉镖，刺入她瞳孔骤缩的眼球。
　　“啊啊啊啊————————”
　　菲安娜嘶声咆哮，一手捂着眼睛，另一手也拿不住鞭子了，只顾胡乱挥着：“你们都是死的吗？！金！快杀了他们啊！！！唔——你干——”
　　菲安娜的尖叫没能持续到结束，被祁羽一把推进了紫色冒泡的池子里。
　　“菲安娜！”金也吼道，“快、快杀了他们！”
　　下一刻，祁羽被一个兽人高高拎起悬在水池上方，松开手。
　　“祁羽——！”罗飞飞朝他跑过去，手中弩.箭被兽人的蛮力打飞，他顾不上捡，直接用镖去刺挡路的兽人。
　　视线越过它们，祁羽掉落进水池的画面在他眼里变成一帧一帧的播放。
　　“羽哥！”崔子源也喊，但他一回头就被一只兽人手中的锤头拍中上腹，呕出一口液体，差点把胃吐出来。
　　除了被捆着的小丑约瑟和倒在地上的两头狼犬，所有人或兽都在动，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紫色的池水不断翻腾着泡泡，像一锅沸腾的黑暗料理。
　　祁羽的脚尖刚沾到池水，一条粗壮的尾巴陡然从水面之下猛地扫出来，连带着一道水帘，将祁羽拦腰卷起。
　　池水不断翻滚，像是这点浅池子里将有蛟龙出世似的动静，没两秒，池水另一头也“哗啦”一声，钻出覆满青色蛇鳞的半个人身。
　　他的瞳孔是蛇金色的细瞳，嘴巴似乎可以咧开到耳根，一口能吞下巨物，蛇信嘶嘶有声。
　　从五官可以看出是原之鸣。
　　罗飞飞不知道把人跟动物混合这种复杂的操作是怎么在短短时间完美完成的，这汪池子大概是什么神奇的魔法池。
　　原之鸣的蛇尾伸出池子外松开，将祁羽放落在地，随后用力一甩，把靠近池子的几只兽人都远远甩飞。
　　然而还没等几人表达一下重逢的欣喜或者对他现状的担忧之情，原之鸣布满鳞片的脸上突然痛苦扭曲，他双手捂着头，从喉咙里发出不似人的低哑咆哮。
　　他的头弯曲向下，祁羽在侧面清楚地看见原之鸣后背第一根胸椎的位置有东西在不断鼓动，越鼓越大，几秒钟的时间，竟然活生生又长了一颗头出来。
　　“菲安娜——！”金大叫。
　　新长出的脑袋分明是菲安娜，两颗头一前一后在同一个身体共存，别提画面多诡异。
　　祁羽下意识离池子远了点，要是刚刚他也掉进去……岂不是要出来一个地狱三头蛇？
　　“啊！”女孩子短促的惊呼从被祁羽踹倒的门口响起。
　　安妮见几人太久没出来，给狮子补了一刀后还是下来看了眼，刚到门口就见到双头蛇狰狞出水的模样，吓了一跳。
　　“你来干什么，回去！”崔子源忍着胃被锤碎了的疼用麻醉.弩吸引过靠近门口一只兽人的注意，对她急道。
　　又两只兽人闻声朝她追过去，崔子源来不及阻止，安妮转头往外跑。
　　“都是那个丫头，把她给我抓回来！”
　　金气急败坏地发出指令，而紧接着，令所有人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被鞭打得奄奄一息、还绑在木十字上一直沉默痛苦微笑的小丑，见到安妮后突然猛烈挣扎起来。
　　骤然爆发的力量强到令人发指，他咆哮着，竟是挣脱了束缚，用身体撞开好几个兽人冲到门前，张开双臂挡在门口，意图很明显：不允许任何兽人去伤害安妮。
　　场面乱上加乱。
　　罗飞飞从地上捡起掉落的麻醉.弩，朝周围胡乱射击，兽人对它有一定的抵抗力，麻醉会让他们动作迟缓，但不会麻倒。
　　麻醉镖用完，他顺手从墙上刑具中拿下一根像是烙铁的东西当棍子用，一棍棍敲下去总算有兽人倒下，声音闷响。
　　崔子源的麻醉镖也用完了，他左右看看想找新武器，却在混乱中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金在慢慢往刚刚机关打开的黑暗中退。
　　想逃？崔子源眼尖地察觉到他的意图，随手从墙上也拿下一根烙铁，抬起胳膊瞄准，标枪一样掷出。
　　奇迹没有发生，烙铁没命中金的脑袋，倒是砸在他脚趾上，让他一下子捂着脚跳了起来。
　　崔子源在这间隙冲过去跳上他的背，从背后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你想逃啊？菲安娜还在这呢你就想逃，你个渣男……”
　　祁羽那边，遭受到蛇尾的连环抽打。
　　原之鸣仍然痛苦地抱着头，双头蛇人的主动权被新长出的那颗头夺在手中，那张属于菲安娜的脸上满是怨毒，吐着信子想将祁羽一口吞。
　　“原之鸣！”祁羽对另一颗头喊道。
　　原之鸣猛地一颤，蛇身进攻的趋势突然滞住，同一身体里的两个力量无声地对抗。
　　见他还有意识，祁羽继续喊：“原之鸣，听得见吗！”
　　“别……吵……”原之鸣从牙缝里嘶声说。
　　祁羽本以为他是在让自己别吵，心想这人变成蛇怎么脾气还变大了，但很快意识到不是这么一回事。
　　原之鸣不是在对他说，而是在对自己，或者说，是在他身体里的另一个声音。
　　菲安娜阴毒的眼神就是一条合格的毒蛇，她竖直的细瞳死死盯着祁羽，咧开嘴，朝他吐出鲜红的蛇信。
　　【杀了他。】菲安娜对原之鸣蛊惑着说。
　　原之鸣捂着脑袋，想把不属于自己声音隔绝掉。
　　【杀了他，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你是他们的敌人，他们会杀了你。】
　　“不……”原之鸣摇头。
　　【你的心软会害了你自己，我们才是一体的，杀了他！】
　　“不……你给我……闭嘴！”
　　原之鸣嘶吼出声，蛇尾在地面猛地一甩动，狠狠朝菲安娜的脑袋抽过去。
　　菲安娜轻蔑地笑了声，控制蛇尾偏了点方向，反将原之鸣的头打偏向一边。
　　“没出息的东西，你不杀，我杀。”


第187章 氪命的第一百八十七天
　　蛇的行动速度本该比人快上许多,但一条人身两颗脑袋的蛇自己跟自己较劲，就不是如此了。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就是一条蛇人自己个儿翻滚扭打，满是鳞片的手伸向落在地上的皮鞭,又痉挛似的往回缩,凹成抽筋的角度。
　　“祁羽！”罗飞飞喊道，从墙上拿了一把看上去最有杀伤力的烙铁奋力丢过去,“趁现在！”
　　祁羽跳起来接住,当空朝菲安娜的脑袋抡下去。
　　生死攸关之际,菲安娜夺过身体主动权，强有力的尾巴扭动着窜出数米。
　　烙铁打偏在蛇尾上，与坚硬的鳞片碰撞出火花，响声铿锵。
　　两颗头同时发出痛哼,菲安娜迅速转过身,狰狞的脸上嘴巴张开到对人类而言绝对脱臼的程度，露出属于蛇类的尖牙和喉腔，要将祁羽的脑袋整个吞没。
　　祁羽冷笑,烙铁自下而上敲在她下巴上,让她咬到了舌头。
　　菲安娜的脑袋被敲得发晕，祁羽转着烙铁打算从脑壳敲下去,直接开瓢。
　　菲安娜鬼魅般嘶嘶地笑起来：“没用的……我们是共生体,你想只对我的头下手就除掉我,不可能！呵呵呵呵呵……你想救你的同伴？告诉你，不可能！”
　　“我管你。”祁羽冷酷地说,没理她的哔哔，照计划给她来了个头顶透凉。
　　那颗脑袋应声耷拉下去，没过一会儿竟然萎缩成很小的一颗球，挂在原之鸣脖子后面。
　　“她……她还没死……”原之鸣捂着脑袋，一副头痛欲裂的模样，蛇瞳剧烈收缩，“她还在，她……还在……”
　　他的表情在鳞片之下扭曲，紧皱着眉痛哼出声，过了会儿又自嘲似的挑了下唇角：“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人总不可能一直幸运的。”祁羽说着不知安慰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话，看见那颗萎缩掉的脑袋从他脖子后面脱落。
　　紧接着，就像之前长脑袋一样，又冒出一颗与刚才一模一样的脑袋。
　　菲安娜睁开眼便放肆地笑出声。
　　金已经被崔子源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脸色因为喘不过气涨得发紫，面露惊恐。
　　在场的兽人基本都被罗飞飞半麻醉半砸的解决了，余下两只本冲向门口去追安妮的兽人也被约瑟一胳膊一个拦下。
　　满身伤痕气息奄奄的小丑爆发出惊人的战力，直接把两只兽人掼在地上猛砸头，砸晕一个，另一个在旁边举起了斧头，被罗飞飞一烙铁扔过去卸了武器。
　　安妮本就没跑远躲在一边，见状又返回来，正好看见约瑟把第二个兽人掼在墙上。
　　兽人贴墙滑下，约瑟回过头看见安妮，脸上的笑容似乎真了几分，朝她张开双臂。
　　也顾不上满身的血垢，安妮呜咽一声扎进约瑟怀里，带着哭腔：“约瑟，你受伤了吗？你还好吗？”
　　约瑟想摸摸她的头发，抬手看见自己满手的血又迟疑了，最后拍着她瘦弱的背，轻轻安抚。
　　“那个，这边还没结束呢。”罗飞飞打趣道，“感人的皆大欢喜等留到大结局再来？”
　　“大哥，我撑不住了要！”那边崔子源也发出求救，“他顶我的胃！我受伤的胃！”
　　罗飞飞朝那边看了眼，两步过去捡起刚刚兽人掉落的斧子，对约瑟道：“兄弟，想报仇吗？”
　　约瑟顺着他的指示看见被崔子源压在地上企图挣扎的金，脸上的狞笑没有一刻如此真心实意。
　　他让安妮等在门口，能玩转杂耍的灵巧手指咔咔作响，朝金走过去。
　　这边，罗飞飞提着斧头，在菲安娜第三次长出脑袋还没来得及睁眼的刹那，面不改色地把那颗脑袋连根砍了。
　　作为共生体的原之鸣溅了一后脑勺的血，沾了血的鳞片更是闪闪发光。
　　下一次，又是那颗脑袋刚长出来，罗飞飞就手起斧落，祁羽想插手都没来得及。
　　“只要我砍的速度够快，长脑袋的速度就追不上我。”罗飞飞说。
　　原之鸣过了好一会儿才翻着白眼喘回气：“……你们怕是想活活疼死我。”
　　罗飞飞一愣：“砍她的脑袋你会疼的吗？”
　　原之鸣又没忍住白眼翻到镜框上面：“我砍你身上一颗肉瘤，你不疼吗？”
　　“没用的。”菲安娜的脑袋趁机长了出来，开口嘲道，“既然你们同伴情深，不如一起到我们肚子里，这样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罗飞飞举起斧头，想到原之鸣的话又没能砍下，余光看见蛇身扭曲了两下，大约是两个意识在暗暗作对。
　　“连我一起杀了吧。”原之鸣的语气很平淡，“不然没完没了。”
　　“你疯了？”如果不是两颗脑袋是后脑勺相对，菲安娜眼珠子都要瞪到他脸上去，“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哼，反正对你没好处我就开心了。”原之鸣冷哼着勾起嘴角，推了把此刻仍顽强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君，“忘了吗，我们有九条命，而你，只有一条。”
　　菲安娜怔住，下一刻拼尽全力控制身体朝门口游过去：“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安妮站在门口，面对冲向她的人身蛇尾怪物，挂着泪痕的脸上平淡坚毅，一步也没打算给它让路。
　　“安妮！”“让开！”原之鸣和崔子源同时喊道，后者咬着下唇没有动作，门神似的站在门口，口中嗫嚅着什么。
　　“把我们的马戏团还给我……”
　　“把我们的马戏团还给我……”
　　“把马戏团，还给我们！”
　　菲安娜嘶吼一声，朝她张开血盆大口。
　　而獠牙没能碰到安妮，大张的蛇口中发出凄厉哀婉的嘶鸣，上半身直起在半空痛苦绷直了一瞬，又猛地摔落在地上。
　　是祁羽快步追上前，高高跃起将烙铁由上而下贯穿蛇尾，直接穿透而过，将它钉在了地上。
　　菲安娜尖叫嘶鸣着凄厉地喊要报复，原之鸣脸朝下趴在地上，弱弱地说：“……你们还是杀了我吧。”
　　“你还有复活卡吗？”罗飞飞问。
　　“有。”原之鸣没有停顿地回答说，“所以别再折腾了，快杀我过关……不要告诉我，你下不了手？”
　　最后一句话带上了点挑衅和揶揄。
　　罗飞飞举起斧头，也不拖泥带水：“那就给你解脱。”
　　在菲安娜疯狂挣扎的尖叫声中，原之鸣只有半边脸能看见罗飞飞，朝他推了下眼镜：“知道吗，俗语的打蛇打七寸，指的是蛇的心脏。”
　　罗飞飞一步步靠近：“嗯，我知道。”
　　“你敢！你敢——！”菲安娜还在尖叫，除去蛇尾外能活动的部位都对罗飞飞做出进攻的姿势，分叉的舌尖躁动不安地吐弄，与另一颗脑袋的看透生死对比鲜明。
　　祁羽感觉到蛇尾有控制不住的迹象，喊道：“罗罗！”
　　“知道。”罗飞飞应着。
　　菲安娜的利齿瞬间抵达眼前，罗飞飞骤然蹲下身避开，弓身向前，斧头砍柴一样砍进那具身体的左心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
　　菲安娜发出撕破耳膜的惨叫，上身一阵扭曲，把罗飞飞撞飞进地面一堆或死或晕的兽人中央。
　　祁羽还紧按着将蛇尾钉在地面的烙铁，直到对方扭曲的身体慢慢停歇、僵硬，才猛地松开手，将罗飞飞从一堆兽人中扶起。
　　罗飞飞后脑勺撞上不知什么金属物体，脑袋懵懵的一阵恶心，直到祁羽出现才缓过神：“死了吗？”
　　祁羽回头看了眼：“死了。”
　　另一边，约瑟手下的金也没了动静。
　　“结束了吗？”崔子源也跑过来看了眼地上蛇人的尸体，“诶不对啊，原之鸣怎么……没复活？”
　　没有人回答，三人间陷入难得的沉默。
　　为什么没复活，只有一个答案。
　　他没法复活，复活卡已经用光了。
　　没想到，都快到最后关卡了，竟还有人如此有牺牲精神。
　　尽管如他所言，纯粹也是倒霉，而眼下除了牺牲他也没有其他过关的方法。
　　“……是个好人啊。”罗飞飞感叹一声。
　　祁羽拍了拍他的肩：“他听到牺牲了还要被发好人卡才是真要哭。”
　　罗飞飞轻轻笑了下。
　　他知道祁羽是有点担心自己的情绪，毕竟最后砍杀原之鸣的是他。
　　事实上罗飞飞心里并没有太多负担，就算知道他没有复活卡了，权衡利弊，最后罗飞飞还是会下手。
　　只不过如果更早些知道，可能就不会让他单独被抓走，但也都是假想的空话了，说出来倒显得做作。
　　安妮还有些没回过神，直到约瑟走近她，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他们……死了？”
　　约瑟点点头。
　　“我们自由了？”
　　约瑟把她抱起来，眼底在笑。
　　几人回到地面，闹出的动静太大，早就引得一群人在地下室入口处围观。
　　见到约瑟抱着安妮出来，有人小心试探地三言两句一问，得知团长他们死了，脸上都露出不可置信。
　　片刻的晃神过后，有胆大的走下去看见两人的尸体，所有人才感受到了自由的真实。
　　一张张本该麻木的脸上有的茫然，有的喜悦，深感幸福来得太突然。
　　【叮！恭喜玩家44号成功通关！】
　　【玩家44号注意，一分钟后将登出游戏进入结算界面。】
　　满满喜悦的氛围中，一分钟倒计时开始。
　　他们中有些人会继续留在马戏团，有些人会离开，这些都不是玩家们需要关心的事了。
　　“过关了。”罗飞飞看着沸腾起来的人群，轻声说。
　　“就剩一关了哦。”祁羽偏头看着他，“紧张吗？”
　　“紧张啊！”崔子源在两人背后冒出来，兴奋地接话，“我好紧张啊！我真的要通关了吗？我不是在做梦吗？！”
　　“……”祁羽回过头，默然看了他三秒，笑道，“是啊，不是做梦。”
　　罗飞飞也笑起来。
　　他想起初见崔子源和祁羽的样子，那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会跟他们一路走到最后。


第188章 氪命的第一百八十八天
　　“玩家44号开始结算。”
　　“完成任务一＋10分。”
　　“完成任务二＋20分。”
　　“完成最终任务＋30分。”
　　“通关贡献度＋10分。”
　　“当前关卡无死亡记录＋10分。”
　　“玩家44号总积分80分,本轮排名第一，获得复活卡x1，目前累计复活卡x8。”
　　“是否退出游戏？”
　　罗飞飞轻声道：“是。”
　　世界的白色褪去，感官一点点从游戏被拉回现实,罗飞飞睁开眼,看着熟悉的游戏舱内部陈设，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下一次进来坐在这里,就是最后一关了。
　　想到这儿,成功在即的兴奋让罗飞飞的心口莫名揪紧了一瞬。
　　冷静罗飞飞,冷静。
　　闭了闭眼，他默默压下这点不成熟的悸动，按下按钮打开舱门，拔出游戏卡。
　　外界的光芒一如既往,光亮中等在门口的那个人也一如既往,背着光，脸上挂着随性的笑。
　　罗飞飞仰头回以微笑，恍然间在想,好像除了祁羽返回救人耽搁了时间的那次外,每次他都会比自己先一步离开游戏舱，再在这里等人出来。
　　不能否认,打开舱门一眼就见到祁羽,是件令他开心的事。
　　罗飞飞心情飘扬着,站起来便给了祁羽一个拥抱。
　　祁羽的表情一瞬间有点受宠若惊。
　　公共场所，罗飞飞的拥抱克制而短暂,还没能将温度传过去就松开手，要往后拉开距离。
　　祁羽却没有打算抑制自己，罗飞飞后退半步他紧跟着贴近了半步，张开双臂，哈哈笑着把人撞进自己怀里。
　　“祁羽！大庭广众！”罗飞飞在他背上拍了一把。
　　然而本就只余下寥寥几人的游戏室在祁羽看来与大庭广众沾不上边，厚颜无耻道：“没事，大家又不是没见过。”
　　说是这么说，祁羽紧紧拥着他半分钟后，还是把人松了开。
　　余下几个关闭着的游戏舱陆续也有人出来，崔子源一头金灿灿的毛在舱里压得略微变了形，一出来没有第一时间跑来找罗飞飞，反是顶着翘起的头发翘首以盼似的东张西望。
　　“阳阳！”罗飞飞朝他喊道。
　　“大哥。”崔子源应着慢慢走过来，张口便是：“你看见亦初了吗？”
　　阳阳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罗飞飞在心里笑着慨叹，真是儿大不中留。
　　没一会儿，最后两个紧闭的舱门差不多同时打开。
　　崔子源头顶翘起的头发就像接收讯号的雷达，蓦的把头转向其中一个舱门，三两下连跑带跳地蹦了过去。
　　林亦初还没站稳，差点被他又撞回去，崔阳阳抓着他胳膊一叠声地问：“怎么样怎么样？”
　　林亦初的万年面瘫脸对上崔子源，肉眼可见的如同暖阳融了冰，唇角弯起不明显的弧度：“过了。”
　　崔子源顿时一阵欢呼。
　　林亦初脉脉的视线从他喜笑颜开的脸上移到翘起的头发，迟疑着抬起手，想轻轻把它压下去，而刚一松开，那束毛又不服输地翘回来。
　　罗飞飞觉得这场景分外熟悉。
　　就好像当年考试后查成绩，亲人朋友焦急等待着问“怎么样怎么样”，考生回答“过了”，然后一家人欢天喜地。
　　“最后一关肯定没问题！”崔子源拉着林亦初走回到罗飞飞这边，“我们四个的阵容配置不能更强了！”
　　林亦初低头望着他兴奋的模样，眼底全是笑意，张口道：“其实，还有……”
　　“还有我。”并不陌生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真不好意思啊，要打扰你们四人约会了。”
　　罗菲按了按自己的肩膀，从另一个开启的游戏舱里走出来，远远的对四人露出半分嫌弃的表情，开玩笑说：“怎么偏偏是你们剩下，你们这一对对的，我一个人也太尴尬了吧？”
　　“那你可以弃权啊。”罗飞飞笑着说，“正好我们名字也差不多，允许你精神上与我们同在。”
　　罗菲笑着骂了声“滚你的”，扬眉道：“想都别想，信不信姐姐拿个第一给你们看看？”
　　“不信。”祁羽很不给面子地摇头，“第一是罗罗的。”
　　“对，第一是大哥的！”罗罗迷弟二号，崔阳阳也接腔道。
　　罗菲一脸受不了地摇摇头，连声说着“欺人太甚”，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先一步离开这gay里gay气又极端个人崇拜的地方。
　　没过一会儿，罗菲又握着手机返回来，探头对他们说：“你们谈恋爱的事先缓会儿，他们喊还没走的人一起吃顿饭，去不去？”
　　“啊，我们去不会对被淘汰的人太刺激了吗？”祁羽的表情很欠揍，“不太好吧。”
　　这么说着，四人已经慢慢往门口走过去。
　　“你只要别用这种表情对他们，就很好。”
　　罗菲赏给他一个优雅的微笑：“你可别觉得不好意思，他们指不定还要用我们开赌局，赌谁会是第一呢。”
　　罗菲的一句玩笑话，大家听完就丢到一边了，而当五个人到达他们定好的聚餐地点推开包厢门后，发现屋里的十来个人正在下注。
　　罗菲也吃了一惊，旋即对旁边四人露出“看我说得没错吧”这样的表情，罗飞飞鄙夷道：“你们是有多无聊。”
　　惨遭淘汰的游戏玩家们的确很无聊，公司没有强制要求先淘汰的玩家立即搬出宿舍，因此有些人自淘汰后一直留在公司却只能看着别人一轮轮游戏，无所事事，简直无聊到发霉。
　　被押得最多的是祁羽，其次是林亦初，随后是罗飞飞和崔子源，最后才是罗菲。
　　崔子源本就兴奋，这种赌博的氛围更让他的兴奋加了小苏打发酵，他拍着林亦初的胳膊：“我跟大哥一样诶！”
　　林亦初的唇缝抿出很小的弧度，平静温和地看着他。
　　罗飞飞不知道他们对自己是有什么误解，一定是平时他也太温和了，不然他在所有人心里怎么会跟崔阳阳一个定位？！
　　祁羽看了眼就笑出声，对罗飞飞小声说：“他们输定了。”
　　“小心他们怀疑你打假赛。”罗飞飞也笑着咬耳朵，“你看，大部分人都觉得你最厉害，你不赢说不过去啊。”
　　“那是他们没见过我们罗罗凶起来的样子。”祁羽也贴着耳朵咬了回去，“凶起来连自己都砍。”
　　“……你们够了没。”罗菲在旁边看着两人神神秘秘又黏黏糊糊地说悄悄话，颇觉发酸。
　　她赶紧找了个远离他们的位置入座，又笑着对其他人佯怒道：“你们性别歧视是不是啊，怎么我就最后一个了，这么不信我会赢？”
　　“不不不菲菲姐，”叶以双握拳以表忠心，“我押了你的！”
　　然而，也是在场人中唯一押了她的。
　　罗菲跟叶以双立刻姐妹情深起来，再看向桌上其他人的表情就写着：呵，男人。
　　“你们赌了什么呀？”入座后，崔子源好奇地问其他人，毕竟是关系自己的赌局。
　　“一人一百块。”俞元洲说着，亮起手机屏幕上的备忘录，“我都记着呢，等结果出来了拉个群，一个都别想跑。”
　　“我们能押吗？”祁羽问。
　　俞元洲愣了下，旋即眼神中透出更强烈的兴趣：“能啊，当然能！”
　　“那把我的也记上。”祁羽托着腮像是在思考，两秒后接着对他说，“我押罗罗，一千块。”
　　“祁羽……”罗飞飞忍不住用手撑着额头挡住脸，来人拉走这个嫌钱多的少爷吧。
　　祁羽这一招，让之前押了他的几个人脸色都变得有点古怪。
　　俞元洲乐了，喊着：“不能改了啊不能改了，好，我记上了，嘿嘿。”
　　之后，他又挨个让其他四人都押了一变，好在他们很给面子，罗飞飞押了祁羽，崔子源和林亦初互押，罗菲投给了自己。
　　“……一个赌局也是让你们秀恩爱的是吗？”落单的罗菲忍不住吐槽，“就冲这个，我下一关也要把你们都甩到后面去。”
　　人齐了，赌局作为开场闹腾了一阵，菜随着一盘盘的端上来，热热闹闹的放了一大桌。
　　这一顿既是难得的聚餐，也是庆祝他们五个进了最后一关，免不了大家面前都倒了白酒，遵循全国各地哪儿都不变的酒桌礼仪，一轮轮的敬下去。
　　林亦初面不改色地偷偷在桌子底下把崔子源的白酒换成白开水，被旁边人眼尖地当场抓获，全桌起哄自罚一杯。
　　崔子源满心愧疚，在他坐下后红着脸说：“我没事的，我可以喝的，谢谢你啊……”
　　林亦初酒喝多了，面色总算变得红润，捂着嘴低低地打了个酒嗝：“……不用跟我客气，你少喝点。”
　　那边，祁羽也悄悄把自己喝剩一半的酒杯跟罗飞飞大半杯的酒换了，两人心照不宣地没说话，罗飞飞不免想到上次喝多了后发生的事，酒还没上头，脸先红了。
　　一桌共同经历内测的玩家聚在一起，话题无外乎还是之前在游戏里发生的事。
　　都喝得开了，有人痛骂游戏某个环节坑爹，有人后悔自己在某关做了错误的选择，有人一起吐槽某个游戏设计，有人追忆游戏故事和“逝去”的战友。
　　混乱的酒桌上，罗飞飞轻轻碰了下原之鸣的酒杯：“谢谢。”
　　原之鸣怔了一下，也知道他在谢什么，泰然一笑：“没什么，最后一关加油。”
　　酒过三巡，罗菲拿起手机要大家合照，却把手机开了美颜后交给崔子源，让他站第一个，自己拉着叶以双心机地躲在后面显脸小。
　　好在崔子源颜能抗，就可惜他硬是把林亦初也拉到他旁边，林亦初脸本就稍长，到了镜头边缘直接被拉变形，崔子源拍完笑出了嗝。
　　相片里的祁羽和罗飞飞站在人群最后面，祁羽抓过罗飞飞的手，前者笑嘻嘻，后者一脸嫌弃，却一起对镜头用手指比了个心。


第189章 氪命的第一百八十九天
　　为了给玩家休息调整的时间,大概也为了一个仪式感，最后一关游戏两天后才开始。
　　反正第二天也不会影响什么，晚饭过后，处于兴奋状态的一群年轻人不知道在谁的提议下转战KTV续夜场。
　　这些人多少都喝多了,能找到调儿的没几个,都在包厢里鬼哭狼嚎，罗飞飞听得直皱眉头,几次想出去,祁羽看出他的意图后笑了下说：“再等等。”
　　等什么,等着听一山更比一山高的魔音吗？
　　罗飞飞纳闷地嵌在沙发里，这些刚喝过白酒的人又点了好几扎啤酒，他也喝了点，这会儿有些上头了,脑袋涨。
　　直到下一首歌是祁羽接过了话筒,罗飞飞才算知道他为什么要自己等。
　　认识这么久，罗飞飞印象里没有听过祁羽唱歌，但自从知道他会弹钢琴后已经默认了对方音乐细胞很好,他本来声音就好听,唱歌肯定也很好听。
　　前奏里，祁羽握着话筒,眼神穿过包厢昏暗迷离的光线锁定住罗飞飞,慢慢唱出口。
　　可能是这首歌偏柔和,像是情人耳边的呢喃，祁羽唱歌时的声线低沉、温柔,跟平时很不一样。
　　的确很好听，是包厢近乎安静下来的好听，一首舒缓的情歌，祁羽唱的时候眼神除了看歌词就是看罗飞飞，爱意透过旋律全数传达到罗飞飞心底。
　　一首歌唱完，全体一边鼓掌喊亲一个，一边大呼腻死人受不了，最终差不多是在全员起哄中，罗飞飞也点了首歌作回应。
　　旋律轻快的小情歌充满了恋爱的甜素，MV里男女主角的互动青春甜蜜，满满的都是糖，罗飞飞唱歌没什么技巧，声音却像浸过糖汁儿，融到了祁羽心底。
　　“要死了要死了！”不知道谁笑着吼道，“这两人长得这么好看唱歌又这么好听，给不给我们活路了啊？”
　　“过奖过奖。”祁羽假惺惺地谦虚。
　　接下来崔子源的歌声让所有人对他当红爱豆般的气质长相破灭了，五音不全又全情投入，没一个音在调上，属于百万调音师也救不回来的那种。
　　这也平复了其他人的心情，长相与声音不可兼得，这才对。
　　崔子源自动忽视掉大家的反应，放下麦时自我感觉非常棒，用胳膊撞了撞林亦初：“你也去点歌嘛。”
　　林亦初偏过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崔子源看着他脸一红，嘿嘿傻笑起来。
　　气氛正热时，没有人注意到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走出了包厢。
　　祁羽小学生似的拉着罗飞飞陪他上厕所，而不出预料，祁羽顺手拿过角落里“维修中”的牌子挂在最后一间隔间的门把上，拉过罗飞飞挤了进去。
　　洗手间被打扫得很干净，祁羽很满意，决定冲这个要给这家KTV好评。
　　他一手按在罗飞飞后脑勺，令他的头微微仰起，攫住他的唇迫不及待地吻了下去。
　　狭窄的空间里，满耳只闻衣物剧烈摩擦和急促凌乱的喘息，让这个小隔间的温度不断攀升。
　　罗飞飞抓住祁羽的胳膊往下按，好不容易才从对方混着酒精味令他头脑发胀的吻中逃离出来，气息不稳地压着声音问：“你……一定要在这里吗？”
　　“不然去外面？”祁羽意外地扬起眉毛，一手覆在他腰侧若有似无地挑逗，“罗罗，没想到你这么……”
　　“闭嘴，声音小点！”罗飞飞听见有人走进来，忙捂住他的嘴巴。
　　祁羽双眼从他手指上方笑吟吟地看着脸红透了的罗飞飞，探出舌尖轻轻扫过他的手心。
　　罗飞飞触电似的一缩，立刻被祁羽握住手按在门上，低头又吻了下来。
　　后背撞在门上，发出明显的一声闷响，门栓不算牢靠，门竟然往外撞开一条细细的缝。
　　罗飞飞背对着看不见这条其实从外界并看不清里面情况的缝隙，但撞门发出的响声足以让他全身神经都绷紧了一瞬。
　　好在路人并没有关心那个正在维修中的隔间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从声音听来全程动作没有停顿，解决完自己的事情，匆匆洗完手又出去了。
　　罗飞飞松了口气，但还是压着声音对祁羽谴责：“公共场所，你不道德。”
　　祁羽用齿尖咬了下他的舌头，惩罚他与自己接吻时还分心，在对方吃痛回缩时又纠缠在一处，抵死缠绵。
　　“我还能更不道德一点。”祁羽坏笑着说。
　　温热的手掌隔着衣衫不断下滑，腰带不知何时也被解开，祁羽掌心滚烫的温度裹住罗飞飞藏在布料之下的敏感肌肤。
　　会弹钢琴的指尖灵巧地慢慢下移，终于触碰到某一点时，罗飞飞脸色忽的一变，倒抽了口气。
　　祁羽注意到他的反应，不再碰那个地方，轻轻吻着他的唇角，带着歉意问：“还疼吗？”
　　上一次其实也只是前天夜里的事情而已，初经人事就被翻来覆去那样折腾，稚嫩的地方受到重创，怎么会不疼，罗飞飞郁闷又羞耻地点了点头。
　　“那……不做了。”祁羽轻声说，“等你好了再说。”
　　这句话本该是遂了罗飞飞的心意，但被撩拨至此又急刹车，罗飞飞心里反倒一阵失落。
　　这感觉概括起来大约就是：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说这个？
　　以祁羽一直以来的脾性，罗飞飞不由得怀疑这是以退为进。
　　偏偏他今天还就有点吃这套了。
　　罗飞飞反握住祁羽的手，张了张口，眼神盯着墙壁上某一点，极轻地说：“我……我帮你……”
　　“帮我？”祁羽偏着头，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故意，“帮我什么？”
　　“帮你……出来。”罗飞飞还是含糊着说。
　　祁羽见他这样支支吾吾，更是忍不住邪笑着追问：“什么出来？”
　　罗飞飞红着脸，快速瞥了祁羽一眼，在他跟前慢慢蹲下了身。
　　*
　　祁羽倚在门口，等罗飞飞洗完手，两人才一起又朝包厢的方向走回去。
　　这一趟出来得有点久，不知道那帮玩嗨了的人会不会在意，反正罗飞飞有点做了坏事的心虚。
　　事实上，也确实做了坏事。
　　罗飞飞视线忍不住往祁羽微红的嘴唇上飘，偏偏祁羽注意到他的视线，故意用大拇指擦了下嘴角扬唇一笑，罗飞飞默默偏开头。
　　他满脑子都是祁羽刚刚的样子。
　　祁羽没有肯他用嘴，罗飞飞只用手帮了他，他自己倒是纡尊降贵地用温软的口腔把罗飞飞服侍得舒舒服服。
　　洗手间这种地方，总会有人不断进进出出，中途进来了多少人罗飞飞也不知道，他只记得脑袋里烟花乱放，最后一刻咬着自己手指才强忍着没叫出声。
　　食指指节上到现在还有牙印，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下去的。
　　太羞耻了。
　　罗飞飞努力在回到包厢前赶走脑袋里的胡思乱想，拇指不安地在微微凹陷的牙印上摩挲，心想可不能让那些人看出什么异状。
　　其实罗飞飞这是多虑了。
　　推开包厢门，他们看见一半的人瘫在沙发上，有喝多了的，也有困得不行的，崔子源枕在林亦初腿上好像睡着了，后者也闭上了眼，旁边两个嘶吼型麦霸正在轮番唱歌，震耳欲聋。
　　在从包厢穿透到外面十米走廊撕心裂肺的“死了都要爱”中，余下的人摇骰子摇得起劲，为了听见对方讲话，吼声一个比一个大。
　　罗飞飞刚推开门就差点手一抖又合上，险些以为走错了包厢。
　　刚刚他们离开前还不是这个画风。
　　感觉自己走了有一个世纪。
　　酒精的蒸腾下，所有人都放飞了自我。
　　一场聚会愣是被渲染得如同散伙会，重点是，在今夜之前，罗飞飞还没觉得这之中很多人间有多深的交情。
　　果然人与人之间的交情在饭桌和酒精的作用下最容易建立。
　　还没怎么样呢，一顿饭两杯酒下肚就称兄道弟了。
　　喝高了的叶以双抱着罗菲口齿不清地嚷嚷着要她给女玩家们争气，嘶声喊着：“你是我们女儿国的希望啊！！！”
　　罗菲喝得也不少，但还没到会崩人设的地步，冷静地把叶以双往下扒：“知道了知道了，姐姐这条裙子很贵的，你松手！”
　　坐在一群迷迷瞪瞪的人中间，罗飞飞突然产生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飘逸感。
　　也不对，祁羽也醒着，还在冲他笑，笑得还特别好看。
　　罗飞飞觉得自己可能也是有点放飞了，包厢昏暗的彩色光线中，他伸手捧住祁羽的脸，凑过去亲了一下。
　　所有人沉浸在自己的欢乐里，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温存的小动静。
　　罗飞飞的清醒也没能维持太久，巨大的噪音也抵御不住涌上的睡意，他挨着祁羽，头靠在他肩膀上，迷迷糊糊的听着耳边声音越来越远。
　　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枕着祁羽的腿躺在沙发上，身上盖了件眼熟的衣服，光是嗅气味就能知道，是祁羽的气息。
　　祁羽在低头刷手机，周围原先打盹的人也醒了不少，只有几个真喝醉了的还倒在沙发里。
　　有人打起响彻云霄的鼾，旁边人贼笑着示意大家安静，把话筒悄咪咪地怼到他脸上。
　　鼾声带着混响从音箱里传出来，所有人踩了高压线一样抽搐着笑成一团。
　　罗飞飞也笑了起来，祁羽见他醒了，也笑着在他脸上印下一口。
　　结束前，不知道是谁点了一首《朋友》，硬说是朋友聚会的保留曲目，就跟春晚的《难忘今宵》一个性质，拉着所有人大合唱。
　　凌晨三点的KTV里，一群人鬼嚎着将一首经典动听的歌嚎成狼叫，嘻嘻哈哈中又有喝多了的哭哭啼啼，全都通过话筒荡在外面的走廊里，服务员都皱着眉不忍卒听。


第190章 氪命的第一百九十天
　　年轻人们聚会完当天凌晨从KTV走出来,早就没了回公司交通工具，公司大门也不可能凌晨还为他们留着，索性边走边找落脚点。
　　道路两边秋雾蒙蒙的路灯晕开光圈，一行人歪七扭八地游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宛如暗夜□□的丧尸。
　　崔子源早些时候喝得多了点睡了过去,这会儿醒来神经又抵达兴奋状态，让林亦初帮他拍了张在雾霭弥漫的街道中央遗世独立的背影,打开朋友圈开始编辑：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城市吗,我见过。[图片]”
　　罗飞飞看着他嘲笑：“玩到凌晨四点也好意思发,脸呢？”
　　崔子源仰起脸，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这里呢！”
　　只是为了凑活到天亮，大家本想找个路边24h营业的店蹲着，可有几个人嚷嚷着想睡觉,没辙,他们只能拐进了路边的主题酒店。
　　是那种平时祁羽绝对不可能住的酒店，他在外面嫌弃地看了一眼，有点想带罗飞飞去三公里外的五星级宾馆。
　　“这种时候有地方就不错了,别挑了祁少爷。”罗飞飞打着哈欠,“老人家没有阳阳那样的精力，我是走不动了,拜托你让我睡觉吧。”
　　祁羽只能选择妥协,很后悔出来的时候没有开自己的车。
　　也不知今天是什么节日,酒店还挺满，只剩下三间大床房,两间让想睡觉的睡觉，剩下一间其他人通宵玩牌，反正离天亮也没多久了。
　　崔子源兴致高昂地选择打牌，林亦初舍命陪他，罗飞飞兴致缺缺地表示他只想睡觉，第一个脱离人群走进别的房间。
　　祁羽撂下一句“你们好好玩啊”，两指并在额角旁潇洒地一挥，也跟着走进去。
　　门没关，但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显然没有人选择去当电灯泡。
　　然而，这一夜，两人什么都没有发生。
　　罗飞飞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祁羽从后面抱着他，并不是全然心无旁骛但也只能如此地也合上了眼。
　　这一觉，拉着窗帘昏天黑地地睡到中午退房时间。
　　还是外面人不停敲门又连环CALL才把人弄醒的，再不退房就该交延时费了。
　　“延时费能有几块钱……”祁羽对手机那边的崔子源嘟囔着，抓了把自己睡了一夜有些凌乱的卷毛，让它看上更自然。
　　罗飞飞也醒了，皱着眉坐在床上，脑袋昏沉沉的，看着祁羽发愣。
　　祁羽盯着他，应付地跟电话那边“嗯嗯嗯嗯”，眼神就没离开过。
　　搁下电话，他就走回来把人扑在床上，狠狠亲了一通。
　　“早安~”祁羽荡漾着说。
　　罗飞飞彻底醒了过来，满脸嫌弃地推开他：“还没刷牙呢！”
　　虽然酒店的廉价劣质牙刷牙膏令他不满，祁羽还是乐颠颠地去刷了牙，顺便帮罗飞飞挤好牙膏。
　　神清气爽地从房间走出来时，其他人已经在楼下坐着等了，叶以双看见他们就揶揄：“干什么了你们，累成这样。”
　　罗飞飞翻了个白眼，祁羽笑得讳莫如深，没有直接回答，只说：“我的锅，房费我付。”
　　“诶，不是……”叶以双刚想阻止，祁羽已经转过身刷刷两下付了费。
　　“没事，他有钱。”罗飞飞打着哈欠对不知该作何反应的众人说，别说三间房，就是包整个酒店对祁羽而言应该也不算什么。
　　叶以双欲言又止地拍了拍罗飞飞的肩：“飞飞啊，你真不是个好老婆，好老婆应该帮着持家而不是……”
　　罗飞飞指关节咯嘣一响，笑得分外和善：“皮痒？”
　　叶以双两步躲到罗菲身后，朝他吐舌头。
　　打牌的那些人也不是真能撑到现在，六七点时已经横七竖八倒了满屋，这会儿也有几个还瘫在酒店大堂的沙发里打瞌睡。
　　人齐了，其他人把睡着的喊起来，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返回公司，一个个的满眼血丝让安保人员以为这群玩家出去网吧包场彻夜打游戏才归。
　　最后一关在后天早晨开始，闹腾了一夜，余下的时间大家都在公司楼里待着，养精蓄锐。
　　直到第二天傍晚，也就是游戏的前夕，公司才将最后一关的几人召集起来，开了个简短的会议。
　　与前几次阶梯式的大会议厅不同，五人加上游戏内测的负责人和助理，总共七人围着圆形会议桌而坐，有点正式，让罗飞飞觉得似乎该穿个西装才对。
　　负责人依旧是满脸憨厚和善，先是客套地对五位玩家表示祝贺，随后透露道：“最后一关跟前面的不大一样，是本次内测关卡里地图最大的一关，你们在游戏里经历的时间也会更长。”
　　“探险类吗？”崔子源好奇地问，“比海盗那关的地图还大？”
　　负责人没好意思说那关的地图构建其实偷懒了，反正在海上飘玩家们看来哪哪风景都一样……他笑着点点头：“探险生存类，比那关地图还大。”
　　“探险生存”四个字，让几个玩家眼中流露出不同程度的跃跃欲试。
　　负责人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又跟他们确认一遍说，只要通关就可以获得大额奖金，并且公司会与他们签约成为明星玩家，第一名更可以成为该游戏后续关卡的策划，如果工作能力强，还可能长期聘用，参与策划后续各种游戏。
　　而他们本次内测中的全部影像都会被公司保留，用作宣传或是其他用途，公司有它的一切使用权。
　　几人点点头表示都知道，负责人又笑着说：“但是如果谁在最后一关没能通关，那个人就跟前几关淘汰的人一样，什么都得不到。”
　　好不容易到了最后一关却淘汰的话，是有点糟心。
　　命多如罗飞飞、祁羽，对此丝毫不担心，就不信还有氪命氪不过去的关。
　　“对了，这次叫你们过来，还有一件事需要向你们明说。”负责人说着，笑呵呵地把目光转向祁羽，向他传递了一个别人都看不懂的眼神。
　　祁羽靠坐在椅子上，朝他一点头，把眼神又递了回去。
　　负责人这才继续说：“是这样的，内测16号玩家祁羽，其实呢，是我们公司祁总的儿子。”
　　话一说出来，除了罗飞飞，周围几人都懵了几秒。
　　“祁总，哪个祁总？”崔子源呆愣地看着祁羽，问。
　　“EGG的CEO叫祁臻。”罗菲用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端坐在椅子里风雨不动安如山的祁羽，啧了声，“这个姓，早该想到的。”
　　“大哥，你早就知道吗？”崔子源吃惊之余，转头问罗飞飞。
　　联想到祁羽的富二代身份和他的某些言行，罗飞飞是有过这种猜测，只不过对方没说他也就没问，这会儿突然被告知，也意外不到哪儿去，回答说：“……差不多吧。”
　　“之前没跟大家坦白，”祁羽清了清嗓子，对吃惊的小伙伴们解释说，“是因为公司觉得身份敏感，说出去不免让人怀疑有暗箱操作，其实我本人是觉得无关痛痒。”
　　说完，他扬唇笑得自傲：“但我相信九关下来，我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了吧。”
　　这一点毋庸置疑，从前两天那个开玩笑的赌局就能看出玩家们对祁羽的认可度。
　　“本来我家老头子是没肯我参加的，他觉得我是闲得慌，可内测人员刚定下来的那天，有一个玩家体检没能合格，我就顺手把自己补了进去。”祁羽低低地笑了声，“当然，这还是多亏了王叔及时告知。”
　　被叫做“王叔”的负责人连连摇手说不敢当，笑面佛似的一脸憨厚。
　　“我承认，游戏里有做一点小手脚，但只是与罗罗有关的。”祁羽坦白道，“第一关后，我让他们分组时把我跟罗罗分在一组，仅此而已。”
　　旁边罗飞飞也不惊讶，只是心里叹着果然如此，一次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就是人为了。
　　罗菲噫道：“心机。”
　　“呵，心机。”罗飞飞也说。
　　祁羽讨好地笑了笑：“我这不是坦白了嘛，回去我就跪键盘。”
　　“你的膝盖比键盘值钱吗？”罗飞飞鄙夷道。
　　可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比键盘值钱。
　　几人安静下来，负责人接着说：“最后一关前告诉你们这件事，也是祁少的意思，他觉得对并肩作战的战友不应该再隐瞒什么。”
　　祁羽胳膊撑在桌上一笑：“我原话可没说得这么矫情……总之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对我这个身份有芥蒂，我就退出，但有一点我要说明。”
　　“我本来就不会拿第一名。”祁羽说。
　　“就算我退出了，第一名也是罗罗的。”
　　半刻的沉默后，罗菲扶着额先开口：“……你现在退出有什么用啊，要是真有玩家介意也是被你弄淘汰的那些个，看到时候身份曝出来会不会喷死你。”
　　“没关系，他可以弄个擂台。”罗飞飞揶揄道，“不服气的就线上PK一场，看谁不闭嘴。”
　　“好主意。”祁羽鼓掌赞同，“所以，明天游戏我们还可以愉快地玩耍是吗？”
　　“你可别走啊羽哥……”崔子源扁扁嘴，“我还等着抱你大腿呢。”
　　“这边三个人六条腿还不够你抱吗？”罗菲手指敲了下桌面，“还有祁羽我告诉你适可而止，第一名不是你的，也不一定是罗飞飞的，别当其他人都是死人。”
　　“也对。”祁羽沉思，“林亦初也挺厉害的。”
　　莫名被cue的林亦初面无表情，想强调自己存在感的罗菲气结：“你给我留下来，你非留下来不可！姐姐要跟你公平竞争！”
　　只有罗飞飞故意说：“你还是退出吧，不然我得了第一别人都以为是你让我的。”
　　祁羽笑着扬起下巴：“我偏不。”
　　“我就是要让别人都知道，这个得了第一名的罗飞飞，是我的。”
　　“……”
　　罗飞飞对这被狗啃了的神奇逻辑心服口服。


第191章 氪命的第一百九十一天
　　关于祁羽身份背景的事儿,罗飞飞直到夜里躺上床才忽然回过味儿来。
　　自己猜到是一回事，那是他聪明，但祁羽竟然一直都没告诉他？
　　罗飞飞自己的事情也没怎么跟祁羽说过，说实话吧两人现实中认识时间也不长,没有太多关于这方面的交流,但……这么大的事儿他竟然都没跟他提过！
　　就算是公司出于种种考虑让他先不要跟玩家们讲，罗飞飞也感觉到一丢丢不爽。
　　深夜令人思绪完全,但他白天一副并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这会儿要是突然跑去兴师问罪,又会显得自己反复无常，像个神经病。
　　罗飞飞在床上从左侧翻到右侧，按亮手机盯了会儿，又“咔嗒”锁上屏。
　　算了算了。
　　他闭上眼,在自己心里写着“祁羽”的小本本上又记下一笔。
　　全部都攒着,连以前的一起，等游戏结束慢慢算账。
　　……诶等等，以前都有些什么账来着？
　　*
　　睡前想得多,这一夜倒是睡得不错。
　　反倒是崔子源一早起来顶着俩大黑眼圈,但精神是与脸色不符的振奋，挠头傻笑：“嘿嘿嘿我太兴奋了,昨晚没怎么睡着。”
　　崔子源也不是第一次兴奋到失眠了,不过罗飞飞半开玩笑地建议他,以后这种情况，可以提前多喝点酒,保准睡到地老天荒。
　　“那不就迟到了吗？”崔子源傻乎乎地问。
　　罗飞飞摇摇头，叹息着说了声“傻孩子”，收拾好自己走出屋门。
　　祁羽已经在门口等他，如一直以来的好好先生。
　　“早安，”罗飞飞打招呼，“祁少爷。”
　　“嗯……早安。”祁羽在对方的调侃中选了个相应的称呼，“少夫人？”
　　又被口头占了便宜，罗飞飞白了他一眼，对不远处走过来的林亦初也打了招呼。
　　崔子源蹦跶着从身后门里出来，像只欢脱的兔子，连声催促堵在门口的三个人快走，他隔着几层楼都闻见餐厅的香味了。
　　四人一派祥和地吃着早餐，罗菲这才姗姗来迟。
　　她端着餐盘站在空旷的餐厅里，一时间感慨万千，朝他们那桌走过去：“相信你们不介意我一起吧？”
　　“不介意。”“介意。”
　　除了林亦初，三人都给出了答案，同时说完，一起愣住。
　　罗菲把餐盘往桌上一放，拖了把椅子过来优雅地坐下：“谁说的介意？”
　　崔子源和罗飞飞指着祁羽，祁羽指着全程不发一言的林亦初。
　　“开个玩笑。”祁羽春风和煦地笑着，“相信你不会介意。”
　　“呵呵。”罗菲回应，“不皮你会死是吗？”
　　至此，最后一关的玩家集合完毕，在欢乐和善的气氛中用完他们游戏前的最后一餐。
　　游戏室的大门再次为他们敞开，这回尚亮着的游戏舱只余下寥寥五个。
　　“他们于我们同在。”崔子源看着无主的游戏舱们，一手握在胸前，声情并茂地说，“他们永远在我们心里，从未离去，我们将带着他们的信念与……”
　　“你正常点。”罗飞飞搓着鸡皮疙瘩打断他，递给林亦初一个“管管你家傻子”的眼神。
　　林亦初视若无睹，平淡的面容下，注视着崔子源的眼底满是暖意。
　　算了没救了，罗飞飞得出结论，自己先进了游戏舱。
　　“罗罗！”猫着腰钻进舱里的一刻，祁羽在身后喊他。
　　罗飞飞从缓缓下降的舱门缝隙下朝他绽开一个笑容：“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祁羽看着对方的舱门合上，这才转身钻进自己的。
　　五位玩家准备完毕，游戏启动。
　　“欢迎回到《惊笑游戏》。”
　　系统没有人情味儿的声音并没有因为最后一关而有所改变，熟悉得令人怀念。
　　“玩家44号，上一轮积分单组排名第一，获得复活卡X1，本轮初始复活卡x1已发放，目前累计复活卡x9，累计死亡次数x6。”
　　“本轮剩余5名玩家，所有玩家同组游戏，祝游戏开心。”
　　“是否进入游戏？”
　　罗飞飞语带笑意：“是。”
　　“即将进入第十关，《黎明在即》。”
　　“倒计时，5、4、3、2、1……”
　　黎明在即，象征着黑暗即将过去，光明接踵而至，世界将迎来崭新的一天。
　　然而黎明前的黑暗，又是一天中最浓郁最深沉的时刻，直到破晓的那一瞬。
　　这个名字用作游戏的最后一关，寓意再好不过。
　　联想到负责人王叔昨天提到的探险生存类，罗飞飞心里有了些许猜测。
　　感官与游戏的联系建立完成后，罗飞飞睁开眼，四下环顾。
　　他站在一个卧室里，装修风格简洁，桌上电脑还开着，打开的网页上用红色字体标出的新闻引人注目。
　　——世界各地多处疑似爆发丧尸病毒，末日电影或成真？！
　　配图是某个人群聚集场所涌满了丧尸的画面，像极了电影场景。
　　很好，还真是末世求生，而且还是末世中最常见的丧尸围城。
　　罗飞飞感觉肾上腺素飙升，有一丶丶刺激，他喜欢。
　　新闻的日期跟电脑最下端显示的日期之间相差了一周的时间，已经不是新鲜的新闻了。
　　一周，足够发生太多事情，比如病毒从最初爆发到全世界范围扩散。
　　【从新闻报道丧尸病毒爆发至今，已经过去了一周。】
　　罗飞飞在房间探索的时候，系统惯例介绍背景的声音响起。
　　【你已经一周没出过门，也不知道外面变成了什么样子，网络第三天开始就断开了，电视也罢了工，你得不到任何的外界消息。】
　　【这座城，或许已经变成了死城。】
　　【家里的食物和水都没有了，你现在必须出门，不然无法生存。】
　　【你想到了关系很好的四个朋友，决定先与他们联系汇合，结伴总好过孤军作战。】
　　【任务一：与另外四名同伴汇合。】
　　【注意：本关特殊设定，玩家没有疫苗在手的前提下，被丧尸咬到就算做死亡，如果是最后一条命则出现丧尸化，会如其他丧尸一样袭击其余玩家。】
　　【末日求生，祝各位好运。】
　　语气冰冷的祝好运，让人觉得后背更加阴森。
　　罗飞飞暂时没去动紧闭的房门，走到窗边往下看了眼。
　　这里离地面五六层楼高，大街上有零星的丧尸在游荡，路边店铺、灯牌、还有街上的车辆都被打劫过似的乱七八糟，整条街道都像没有活人的气息。
　　他敢打赌，作为玩家，他们一定是被丢在了病毒爆发的中心。
　　卧室里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他倒是意外的在床上收获一只手机。
　　手机功能有限，而且大概与丧尸病毒爆发也有关，信号屏蔽得厉害，只有微弱的一小格，伸到窗外会好一些。
　　除了打电话和发信息，手机只存有一张地图，没有搜索导航等一切功能，但能显示出自己目前的位置。
　　通讯录里已经事先存好了四个人的名字，就是其他四个玩家。
　　罗飞飞毫不犹豫地拨给祁羽，电话里“嘟嘟”的声音颤抖而微弱，好像随时会被一阵微风就刮断了。
　　罗飞飞胆战心惊，拿着手机把头探到窗外，想尽力接收到更多的信号。
　　头刚伸出去，他就跟邻居打了个照面。
　　嗯……正在进食的邻居。
　　一个面部溃烂两眼泛白的男性正在低头啃食一位上半身都被他推到窗外的女性，女性早就断了气，双眼睁大，瞳孔扩散，长发随着他啃食的动作挂在窗沿晃动。
　　罗飞飞出神地看着眼前重口味的画面，手中电话忽然“嗡”的一震，接通了。
　　“喂，罗罗吗？”祁羽那边声音不是很连贯，喘息声断断续续的，像是在跑步。
　　“是我，你在哪？”罗飞飞快速问道，“我们先汇合，你在哪？”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在罗飞飞以为电话断了的时候，祁羽才叹了口气似的，轻声开口：“我的宝贝儿，你电话来的太是时候了。”
　　他喘了口气接着说：“我刚准备从一个丧尸后面悄悄绕过去，你铃声一响，我硬生生被它追着撵了半条街。”
　　对于自己造成的麻烦本该感到抱歉，可听见祁羽的语气，罗飞飞又想笑。
　　他刚准备说什么，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嘶吼，罗飞飞手机差点从六楼直接摔下去，余光看见那个死掉的女性猛地挣动，双眼翻白，竟是在他面前表演了一个丧尸化。
　　“什么声音？”那边祁羽紧张地问，“罗罗，你没事吧？”
　　“……没事。”罗飞飞回过神，反正丧尸也不可能凌空跳过来，旁若无尸地继续打电话，“邻居的家务事，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哦……对，你在哪？现在安全吗？”
　　“我好像进了一个商场，刚刚瞥了眼叫什么湾。”祁羽的声音有点空旷，“我去体育器材店找点武器，你别动，我等等去找你。”
　　“别，还是我去找你。”罗飞飞拒绝说，“我在一栋居民楼里，天知道这栋楼挨家挨户藏了多少丧尸。”
　　祁羽没来得及再度拒绝，风中摇曳的信号终于不堪重负，断了。
　　罗飞飞打开地图，不断放大放大，终于在离自己大概四公里远的地方找到一个“孟婆湾商场”。
　　什么鬼名字。
　　罗飞飞拿起床头的黑色双肩包，把房间里搜刮到的一切可能需要的东西——手电筒、扳手、喝剩下半瓶的水、还有两件冲锋衣和一个小医疗箱，统统塞了进去，再拿起倚在墙角的木制棒球棍，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
　　游戏一点都没让他失望，门刚打开，客厅游荡的两只丧尸齐刷刷被声音吸引，缓缓转过头。
　　【这是你的父母。】系统说。


第192章 氪命的第一百九十二天
　　“所以……为什么我们已经一周没有出过门,而我的‘父母’却会感染丧尸病毒变成丧尸在这里游荡？”
　　罗飞飞看着客厅里穿着居家服的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丧尸，真心实意不解地发问。
　　没有人回答他，系统变回一个冷冰冰的系统，缄默其口。
　　罗飞飞握着棒球棍,面对两双灰白的眼,手指松了又紧。
　　打吗？
　　可突然被告知面前的丧尸是自己这个角色的父母，就这样打下去是不是有点没人性？
　　念头在脑袋里漂移,罗飞飞后背贴着墙,慢慢地朝大门的方向挪过去。
　　两个丧尸的视线随着他的移动而缓缓移动,暂时没有要冲上来撕咬一番的迹象。
　　但丧尸是不会有生为人类时的情感的，罗飞飞不认为这对丧尸夫妻还认识他这个“儿子”。
　　或许这也是这个角色把自己反锁在房门里的原因，面对感染丧尸病毒的父母，既不忍心伤害他们,也不想让他们伤害自己。
　　罗飞飞屏住呼吸,放慢脚步，走过沙发后，离门只剩下两三米的距离。
　　他面对着两个尚在缓缓移动的丧尸朝门后退,突然间,离他近的女性丧尸猛地朝他踉踉跄跄地冲过来。
　　丧尸腐烂的面孔在视线里陡然放大，罗飞飞手一抖,棒球棍重击在女性丧尸左侧头颅,发出一声闷响,对方的头“咔”的歪向右侧，似乎是颈椎脱位了。
　　后面的男性丧尸也嘶吼着冲过来,罗飞飞来不及管女性丧尸呜咽般的低吼，转身打开门锁，瞬间从门缝里挤出去，用力合上铁门。
　　“吼——！”
　　男性丧尸吼叫着撞在门上，在罗飞飞彻底合上门前，一只布满青筋的手从门缝里挤出来，铁门与腕骨挤压发出咯咯的声音。
　　里面的力气大得吓人，罗飞飞用力抵着门，同时扬起棒球棍，用朝那只手用力地砸了下去。
　　“对、不、起、了！”他砸一下读条似的喊一声，“老爸！”
　　铁门和棒球棍的共同努力下，腕骨不堪重击，丧尸咆哮着被夹断手腕，关进门里。
　　罗飞飞不知道丧尸会不会开门，撒开腿跳跃式下楼，十来阶楼梯两三下蹦到底。
　　五楼，四楼，三楼，二楼……
　　一扇扇门和变化的楼层数字在罗飞飞快速飞奔的视野中闪现，拐向一楼时，罗飞飞瞥见有一间屋子的铁门没有关严实，开了条缝。
　　上一条信息刚传入意识，眼睛已经看见缝隙里出现一个人影。
　　行尸走肉的人影。
　　罗飞飞两步跳下楼梯，最后一步单手握住扶手，借冲力一跃，双脚蹬在铁门上。
　　“哐”的一声巨响，足以将整栋楼的丧尸都引过来，如果它们都会开门的话。
　　铁门把将出未出的丧尸撞回屋子里，罗飞飞借着蹬门的作用力手在扶梯上滑着拐了弯，跃下通往外界的最后一层楼梯。
　　冲出楼道的一刻，罗飞飞深吸了口气。
　　紧接着，他被空气中古怪的气味呛了下。
　　说不清是什么味道，有丧尸的腐臭味，又有类似放完烟花的硝烟味，还掺着刚下完雨的泥土气息。
　　清新的泥土味跟那些腐朽的气味混在一起，没有能够让世界变得更美好一分。
　　罗飞飞看着正对楼道的花圃里一只不大对劲的狗，举起棒球棍，圆润的顶端对准了它。
　　一只棕色的小泰迪，脖子上还挂着名牌，毛稀稀落落的，从斑驳的毛发间可以看见伤口溃烂的皮肉。
　　罗飞飞出现前，它匍匐在花圃里不知在忙碌什么，听见脚步声朝罗飞飞龇起牙，发出古怪的咕咕嗷嗷声。
　　“乖，别动。”罗飞飞慢慢往旁边走，“赶路呢，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丧尸泰迪朝他低吼，小小一只影子一闪，猛扑而至。
　　上吧，打狗棍。
　　罗飞飞对自己的棒球棍默默道，抡起棍子，用标准的全垒打姿势将跃起的狗凌空打飞出去。
　　狗嗷的一声，空中翱翔，挂在树杈上。
　　罗飞飞放下棍子，没再管那嗷嗷乱叫的小狗，左右看了看，朝大约是小区大门的方向快步离开。
　　小区里游荡的丧尸并不多，小心点可以避开，想必大多数要么溜了，要么早就把自己锁在家里，像他这样的活人也不知还有几个。
　　大门口的门卫室门紧锁，窗户玻璃却被砸得稀巴烂，穿着门卫服的尸体趴着，一半挂在窗外。
　　罗飞飞靠近的时候起先还有些警惕，待走近，只剩下唏嘘。
　　门卫差不多被啃得就剩骨头，想必是被一群丧尸砸破窗户从门里拖出来，直接分食了，连尸变的可能性都没留下。
　　安息吧。
　　罗飞飞路过的时候默念道，随后大踏步走上马路。
　　比起先前在高处看下来，身处街道上更能体会到它的空旷和死寂。
　　两旁的商铺大多关着门，但也基本都被砸开了玻璃或者不堪一击的卷帘门，有人或者丧尸将里面洗劫一空，罗飞飞比较倾向于人。
　　无主的汽车停在路上，里面有些空无一人，也有些车里是绑着安全带的丧尸。
　　更有汽车一头撞进路边商店里，估计是车主开车时忽然遇到意外，或者是丧尸化，或者是被车上其他丧尸化的人袭击了，失控的车直接车毁人亡。
　　从这里到那个名字很不吉利的商场有四公里多的距离，祁羽不知道什么情况，从刚刚的电话看是落到被丧尸追着赶的境地，罗飞飞迫不及待地想飞过去。
　　尽管在所有人里面，祁羽才是最不需要被担心的那一个。
　　罗飞飞观察了几辆车，用棒球棍暴力地将路边一辆钥匙还挂在车里的车窗砸碎，在车突兀响彻街道上空的警报声中，伸手进去打开车门。
　　坐上驾驶位，系好安全带，罗飞飞拧了把钥匙才意识到一件事情。
　　嗯……他好像，不会开车。
　　一个只会坐车并且还晕车的无驾照人员，正准备开着车在不知何时会窜出丧尸的康庄大道上狂奔至路也不熟的一个商场。
　　更重点是，这会儿要反悔下车用脚跑的也来不及了。
　　车响彻云霄的警报声将方圆百米潜伏在各个犄角旮旯里的丧尸都引了出来，车的前后左右不同方向，都出现了一些丧尸蹒跚的身影。
　　罗飞飞，你个智障。
　　罗飞飞在心里骂自己，凭着自己以前在游戏厅开车的经验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薄弱驾驶知识，握着方向盘，挂好挡，一脚踩下油门。
　　车速一下子太快，惊得罗飞飞完全忘记踩刹车。
　　银白色的轿车一下子把挡在路中央的两个丧尸撞得一个飞出去，一个从他挡风玻璃上滚过去。
　　【前方两百米测速，限速30，您已超速。】
　　车载导航这么喊出声的时候，罗飞飞差点以为是系统在说话，紧接着意识到这个语气比系统温和多了。
　　余下的丧尸被远远甩在车后，罗飞飞匆匆瞥了眼后视镜，后知后觉地松了松油门。
　　车速减慢下来，维持到不会被扣分的速度以下，罗飞飞盯着导航屏幕，忽然意识到——这是个导航喔？
　　他点开导航搜索，输入“孟婆湾商场”几个字，果然跳出了位置。
　　将该地设置为终点，导航上的小汽车前面立刻出现彩色的连线，通往目的地。
　　希望这导航不坑。
　　道路宽敞，而也不用遵守交通规则，更没有交警会拦车，罗飞飞慢慢的竟开得如鱼得水，恍惚飘飘然地觉得现在让他去考驾照肯定能一次过。
　　虽然对于这个想法，事后祁羽用一个尽在不言中的微笑拍了拍他的肩。
　　罗飞飞从那个笑容读出了什么，再次打消考驾照的念头。
　　此刻，遵循着导航兢兢业业的指示，罗飞飞不快不慢地将车开到那座商场外围。
　　刚接近，他就察觉到一丝不妙。
　　商场外面并不像之前的道路那样宽敞空旷，门口的广场上人头耸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商场末日活动，跳楼价甩卖。
　　罗飞飞远远的把车停在街对面的路边，怕开得太近，车的声音会将那帮丧尸顾客吸引过来，他可没有打折商品。
　　商场正门被丧尸围得水泄不通，罗飞飞在汹涌的丧尸潮里还看见一群穿着统一玫红色服饰的中年妇女，大概是丧尸病毒爆发到这边时正在这里跳广场舞。
　　这种明星见面会一样的场景，也不知道祁羽是怎么进去商场里面的。
　　走过马路，罗飞飞才算知道它们涌在门口的原因——商场门关着，但外围有个店在放音乐，还是动次打次那种激烈的音乐，看把这群丧尸乐的。
　　既然周围丧尸都被吸引在这一块，罗飞飞索性饶了点远路，发现侧门的丧尸果然不多，寥寥几个，很好打发。
　　丧尸都比较瞎，对声音和气味才敏感。
　　罗飞飞又没受伤，屏着呼吸慢慢接近侧门，随手捡起路边的石头往相反的方向丢过去，连着丢了好几个，门口附近徘徊的丧尸才晃悠悠的往那个方向走过去。
　　侧门开着，罗飞飞轻手轻脚地掀开垂帘，踏进商场。
　　商场里面没有灯，好在顶部是玻璃设计，白天光线照进来还能看清，只不过两边店里和楼梯间就有些昏暗了，看不清暗处有什么东西。
　　侧耳听不见任何动静，罗飞飞往商场中央走了两步，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祁羽的号码，拨出去。
　　电话里的“嘟嘟”声一如既往在风中摇曳，将断未断。
　　而电话里刚响过一声，罗飞飞很快在空旷的商场里听见有手机铃声清晰地响了起来。
　　诧异于祁羽竟然没有静音，罗飞飞电话没挂，在商场内不断走动确定方位，小跑着朝一间店铺走过去。
　　手机就在里面。
　　罗飞飞从破碎的门走进去时，铃声恰好断了。
　　脚踩到什么东西，罗飞飞抬脚拿起一看，正是屏幕朝下的一只手机，因为撞击钢化膜已经产生了裂痕。
　　手机被他翻过来朝上的一瞬，屏幕上默默跳出：未接来电，罗飞飞。


第193章 氪命的第一百九十三天
　　从商场玻璃穹顶照下的光明,只够映亮店铺的半方空间。
　　手机屏幕亮了几秒又自己暗下去，罗飞飞握着它，踏进店铺的半只脚又缩回店门外。
　　手机掉在这里，祁羽应该不会在里面。
　　周围没有血迹,祁羽也应该没受伤,只是从这儿经过时手机不小心遗落了，当时情况肯定很紧急,他没能第一时间发现,等发现时已经不知掉在哪儿,没能回来捡。
　　但刚刚手机铃声在寂静的商场里响彻，甚至还荡起层层回音，只要他还在商场里，肯定是听见了,很可能会循着声音找回来。
　　当然,会循着声音来的可不止祁羽。
　　这间店铺旁边就是一个有楼梯的安全出口，罗飞飞小心地朝后退去，后背抵着安全出口关合的门,藏在暗处放轻呼吸,静静等待祁羽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到来。
　　不一会儿，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和喉咙里令人不悦的声音,像卡了一口老痰,咕咕咯咯。
　　果然是丧尸先来了。
　　罗飞飞提防着那个在地面投下的蹒跚倒影,攥紧了棒球棍。
　　全神警戒着身前的时候，身后蓦的一空。
　　门被人从后面的楼梯间打开,罗飞飞猝不及防心脏一悬，身体失去平衡的当儿，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他的嘴巴，用力把他拖进门里，重又合上门。
　　外面的丧尸听见动静，从门上的玻璃能看见它露出头，朝这边无神地张望了眼。
　　被捂着嘴拖进门里开始，罗飞飞就没有抵抗，乖巧温顺得像被吓得不敢动一样，而只有祁羽知道，那被他覆在掌心的唇角上扬着，他在笑。
　　“我就知道你在附近。”祁羽一松开手，罗飞飞就笑着说。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祁羽挑起眉调侃，“”就这么乖的，都不象征性挣扎一下？
　　罗飞飞想说，我认得你的气味，手一伸过来就知道是谁。
　　但这个说法显得自己像狗一样，罗飞飞念头一转没说出口，把手机拿起亮给祁羽看：“你的手机，多大的人了还乱丢东西，而且这种情况下都不知道静个音的？”
　　祁羽哑然，接过手机才说：“看来你是对手机还不够了解。”
　　罗飞飞投去疑惑的目光，祁羽接着道：“这手机，没有静音功能。”
　　……
　　坑啊，游戏。
　　距离远的玩家间想要相互联系就要打电话。
　　而一打电话，就会遭来周围的丧尸。
　　坑啊。
　　罗飞飞拿出自己手机在设置里找了一通，发现寥寥无几的选项里，果然没有静音这一功能，仔细一看手机连调节音量的按键都没有。
　　门外的丧尸又多了两只，都是被先前的手机铃声和关门的声音吸引过来的。
　　这会儿又没了动静，它们在门外茫然地徘徊，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咯咯咔咔声，腥腐的气味都快透过门缝钻进来了。
　　“我们走吧。”罗飞飞说，“先离开这里，再去找其他人……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祁羽顺着他的视线看见自己手上的东西，乐道：“没找到体育器材店，钻进一个餐厅后厨拿的。”
　　祁羽手上拿着一把大菜刀，背上不知从哪儿捡的包里放了不少刀铲钢勺，有个伸出包拉链之外的大手柄撑起了包的形状，罗飞飞猜里面应该是个平底锅。
　　“挺好。”他憋着笑，“待会儿找个安全的地方可以直接生炉子炒菜。”
　　“嗯，我还从厨房拿了肉。”祁羽拍了拍自己的包，“不多，大部分都被丧尸的血污染了，没敢拿。”
　　黑暗中，罗飞飞看着祁羽弯起的眼角，突然短促地一扑，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哎哟，怎么了？”祁羽轻轻回抱住，还要注意手上菜刀的弧度别误伤了人。
　　“末世有你真好。”罗飞飞在他耳边轻声说，接着很快松开他，“走吧，去找其他人。”
　　祁羽一愣，开颜笑道：“突然这么真情流露，你是不是入戏了？”
　　“这不就是游戏要的效果吗？”罗飞飞压下鼻头陡然升起的莫名酸涩感，也笑了笑。
　　这个安全出口通往外界的门被锁死了，尽管可以暴力破坏，但那样巨大的动静势必会引来一群丧尸，这样逼仄的空间对他们不利。
　　祁羽带着罗飞飞往楼上走，打算从二楼找其他路离开。
　　踏上楼梯的一瞬，罗飞飞口袋里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唱起了歌。
　　这是罗飞飞第一次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跟祁羽那个还不一样，是一首堪比广场舞神曲的歌，在楼梯通道狭小的空间里通过墙壁不断反射，激荡异常。
　　门外的丧尸也立刻打了鸡血，安全门被猛地一撞，门锁在颤抖，玻璃震得嗡嗡直响。
　　“Woc……”罗飞飞跟着祁羽快步往楼上跑，同时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紧张的情况下按了两次才准确挂断。
　　屏幕显示：未接来电，崔子源。
　　也不知崔阳阳是才发现自己有个手机，还是总算想起了他的大哥，总之，这通电话来得非常不是时候，就像罗飞飞第一次给祁羽打电话时一样。
　　“你们都很会找时机。”祁羽边往上跑边给出评价。
　　“毕竟是舍友。”罗飞飞手按在屏幕上，生怕对方锲而不舍地再来一通电话，随时准备接听或挂断。
　　至于到底是接听还是挂断，就看他情急之下手滑到哪个键了。
　　刚刚铃声太响，在楼梯里听来尤其响，祁羽担心二楼也有丧尸被吸引过来，带着罗飞飞一路蹿到三楼才停。
　　商场总共就三层，而三楼基本都是餐饮。
　　按照通常商场都是餐饮业最景气、人也最多的惯例，罗飞飞不免担忧地小声问：“这层楼丧尸应该更多吧？”
　　“轻点走，这一半没有。”祁羽悄声说，“丧尸病毒爆发的时候可能商场还没开业，只有一些工作人员，刚刚我翻人家厨房的时候，顺手把这一带的几只解决了。”
　　说着，祁羽朝商场中庭的护栏外指了指：“丢下去的。”
　　罗飞飞走到护栏边看了眼。
　　这一招妙啊，丧尸掉下去的巨大动静还能把其他丧尸引走。
　　祁羽已经在这座商场里上下跑过几趟，地形大致熟悉，带着罗飞飞朝另一个有开门的安全出口走过去。
　　要走到那边出口，需要穿过一家贯穿了三层楼的大型服装店，出口楼梯就藏在这家店的深处。
　　光线昏暗，只能看见一排排摆放整齐的衣服，和立在暗处的人形模特，恍然第一眼看见，罗飞飞总以为是躲藏在衣服间的丧尸。
　　况且这里如果躲着几个丧尸，真的很难分辨出来。
　　罗飞飞从包里摸出手电，朝几个可疑的影子照了照，似乎没有异样。
　　祁羽对他带来了手电露出意外且赞赏的神情，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放轻脚步屏气前行，快速在衣架间穿过，手电光掠成一道明亮的残影。
　　忽然间，罗飞飞余光瞥见有一个人形模特动了下。
　　丧尸？而且还是个知道隐蔽自己的丧尸？
　　念头还没转完，那个黑影已经朝他们冲过来，罗飞飞将手电猛地对准它，陡然照亮一张半腐的脸。
　　恐怖片一样，怪吓人的。
　　好在罗飞飞内心经受千锤百炼，面不改色，只有心跳稍微抖了下。
　　他跑得靠后，一个急刹，鞋底与地板摩擦刺啦一声，反身一闷棍先发制人……制尸。
　　等祁羽回过头时，偷袭的丧尸已经暂时性倒在地上，头好像凹下去一小块，流出已经快化成水的脑浆。
　　罗飞飞对着手电照出的画面有种干呕的冲动，他快速转身上前拉过祁羽就往黑暗中跑。
　　刚刚的动静让楼里更多丧尸发出蠢蠢欲动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杯弓蛇影，每一个假人甚或挂着的衣服都令人觉得是暗处伺机而动的丧尸。
　　罗飞飞只想赶紧跑到光明的地方去。
　　楼梯间近在咫尺，安全通道的标志还在发出莹亮的绿光，指引最后的生路。
　　手电光线随着跑动在前方地面凌乱地摇晃，身后丧尸嘶吼着紧随而至，罗飞飞猛地冲开安全门，祁羽跟着反锁上，旋即一刻不停地沿楼梯奔下。
　　脚步声清亮，此刻也顾不上了，两人的奔跑时急促的呼吸也在楼梯间里回荡。
　　二楼安全门后有一团异样的黑影，罗飞飞手电扫过去，发现是个毫无攻击力的死人。
　　丧尸化也是有条件的，比如如果在感染丧尸病毒前已经死了，那么一具没有活性的尸体自然无法发生病毒感染。
　　只来得及分了一眼给那具冰冷的尸体，罗飞飞和祁羽飞奔着路过它，终于在又两个急拐弯后抵达一楼。
　　冲出通往外界之门的一瞬，还未适应突然强烈的光线，喧闹的音乐就先灌了满耳。
　　是商场正门外围某个店铺在放的音乐，吸引丧尸集体嗨舞的那个。
　　不用转头，罗飞飞也知道身侧不远处一定有许多双青白的眼无神地注视着自己。
　　“祁羽……”罗飞飞的声音有点沉痛，“这个门……”
　　“啊，我忘了。”这回是祁羽反拉过罗飞飞扭头就跑，边跑边解释，“这是我一开始引开它们的时候开的音乐！我忘了！”
　　“过马路过马路！”罗飞飞也不顾上什么了，大喊一声，“我把车停在马路对面了！”
　　祁羽闻言立刻往马路对面跑去，身后乌泱泱跟着群魔乱舞的丧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部经费燃烧的大片。
　　找到自己停的车，罗飞飞麻溜地钻进破了窗的驾驶座，祁羽惊诧一瞬后立刻打开后座车门上车，问：“你会开车？”
　　“不会！”罗飞飞理直气壮地回答，挂好挡，一脚踩下油门，“坐稳了！”


第194章 氪命的第一百九十四天
　　祁羽发现,坐罗飞飞无证驾驶的车，比被丧尸潮追还刺激。
　　大概是游戏厅练就的狂野驾驶技术，罗飞飞一脚油门踩出去就奠定了整个行驶过程的基调，无视所有的交通规则以及导航不知疲倦的“您已超速”,在时而宽阔时而还有障碍的道路上疾驰。
　　如果不是回头看见丧尸们已经化作天边的一道乌黑的浪潮,祁羽还以为它们进化出了翅膀，正贴着他们车屁股紧追不舍。
　　这种亡命天涯的速度,令人叹为观止。
　　祁羽少有的感觉到胆战心惊,命再多再不怕死也不想死于车祸这种意外的死法,更何况还是一车两命。
　　风很大，他用商量的语气对罗飞飞喊着说：“丧尸没有追上来了，下车换我来开吧！”
　　罗飞飞却开到了兴头上，是不是有丧尸追已经不重要了。
　　现实中从没开过真车,毕竟没有驾照,而这次惊喜地发现，他只有坐别人的车会晕车，自己开却不会。
　　风呼呼地从左侧破裂的窗户灌进来,吹得他短发在空中乱飞,后视镜里祁羽的头发也乱成了海草。
　　罗飞飞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很开心，从心底漾上来的开心,就像偶尔拼尽全力在操场奔跑释放时一样兴奋。
　　祁羽放弃了。
　　也罢,舍命陪君子。
　　追赶他们的丧尸早就没了影,路边不断有新的丧尸被汽车引擎声吸引而来，但一晃眼就被甩到天边。
　　除非前方突然出现丧尸潮将他们围攻,不然没什么能阻挡住罗飞飞自由飞驰寻求刺激的脚步。
　　这时，车轮不知轧到什么东西，剧烈颠簸了一下。
　　罗飞飞车头一偏，紧接着，行驶的路线扭成S形。
　　“这是怎么了？！”罗飞飞忙踩刹车，钦佩于自己临危不乱还能踩准刹车，而不是直接一脚把油门踩到底。
　　车在地上呲溜着，留下几道剧烈摩擦后产生的胎印，速度锐减，但依旧不受控制地往路边蹭。
　　祁羽也搞不清这车是犯了什么毛病，脱缰的疯马一样，只来得及庆幸自己早早把安全带系上了。
　　也幸亏不是在什么高架桥上，路边只是花圃和护栏而已，失控的车头在急刹车后最终还是撞上右边护栏，半边车头变了形。
　　安全气囊蹦出来，猛地把罗飞飞弹到靠背上，差点一口气憋死在胸口。
　　祁羽脑袋在车玻璃上连磕了好几下，揉着头解开安全带，前面怼着罗飞飞的安全气囊才嘶嘶地自己瘪下去。
　　“……我的安全气囊想谋杀我。”罗飞飞捂着鼻子说。
　　“你也差点想谋杀我们两个人。”祁羽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罗罗，答应我，回去后报个驾校吧。”
　　罗飞飞鼻子撞得酸疼想流泪，闻言不情不愿地扁扁嘴，想反驳，又自知理亏。
　　他之前一路乱开，也不知道这会儿是在哪，撞车的动静很大，但这条路周围没有商铺，一时半会儿没见丧尸冒头。
　　两人坐在车里，沉浸在刚刚的车祸中心有余悸，谁也没下车，外面也不会比里面舒坦。
　　直到祁羽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打破了沉寂，他拿出手机看了眼，上面闪烁着罗菲的名字。
　　罗飞飞这才想起之前崔子源有给他打过电话，是时候该回一个过去，那边祁羽已经接了起来打开免提：“喂？”
　　罗飞飞回头，看不清他的屏幕，问：“阳阳吗？”
　　“不是，是罗菲。”祁羽回答说。
　　对面声音隔了会儿才响起，做贼似的非常低：“喂，我好像听见罗飞飞的声音……你们俩在一起吗？”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吗？”祁羽故意逗她，顺便无缝撒狗粮。
　　罗菲不顾形象低低地“呸”了一声：“要点脸吧，你们在哪？”
　　好问题，祁羽环顾车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罗飞飞闻言打开手机自带的地图。
　　“在车祸现场。”祁羽得出结论说。
　　对面沉默了片刻：“……我又不是交警！”
　　“在……天国路上。”罗飞飞膈应地念出路名，蹙眉，“这都什么诡异的起名方式，难怪这城市变成这副鬼样。”
　　“你在哪？”祁羽问对面。
　　罗菲又是隔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在一个超市的仓库里躲着，围观两个丧尸大妈抢菜……”
　　“要去接吗？”罗飞飞问她，“我猜里面一定很壮观。”
　　“何止壮观，我怀疑病毒爆发的时候超市正在打折！”罗菲抱怨道，“我感觉仓库大门也保不了我多久了。”
　　“所以你为什么会跑进超市？”罗飞飞看了眼自己周围令人心旷神怡的宽阔大路，“你也想赶促销吗？”
　　罗菲沉默片刻，才说：“我的身份是超市管理员……而且设定是在职工宿舍睡了一觉醒后发现超市沦陷，可厉害死我了。”
　　“……”
　　“……噗。”
　　无情的嘲笑过后，两人还是给她进行了人文关怀，提醒她先找安全出口，总会有员工通道什么的。
　　罗飞飞按罗菲报出的超市名字在地图查了下，发现与他们现在车头的方向一致：“但可惜我们车报废了，你要是等我们大概要到地老天荒。”
　　“……我自己能出去。”罗菲哼了声，“男人果然靠不住。”
　　“好，菲菲姐加油。”罗飞飞春风和煦地给她打气，“等我联系下阳阳他们，再决定大家去哪里集合吧。”
　　“再见。”罗菲挂了电话。
　　罗飞飞笑笑，打开通讯录拨出崔子源的号码。
　　奄奄一息的嘟嘟响了大概六声，那边才接了起来。
　　“大哥你太会挑时候了！”崔子源拿起电话就压着声音嚷嚷，“凭空一声炸雷，我们被撵着追了一条走廊！”
　　“彼此彼此。”罗飞飞回敬道，“你们在哪？”
　　“我们……咦？”崔子源愣住，“你怎么知道我跟亦初在一起？”
　　“本来不知道，是你说了‘我们’，自己暴露的，可不关我的事。”罗飞飞笑了声，“不过也是，你没有一开始就打电话给我，肯定是去找林亦初了，想也知道。”
　　儿大不中留啊，能有什么办法呢，作为家长只能默默抹着泪祝福了。
　　崔子源面对事实无法辩驳，脸红了一阵才磕磕巴巴地解释：“但我跟亦初本来就在一个地点……我们在学校里，这会儿躲在一间空教室。”
　　顿了会儿，他没好气地吐槽：“啧，你说为什么丧尸病毒都爆发了这些人还在上学？！”
　　罗飞飞告诉他，比起丧尸跳广场舞和丧尸在超市抢购而言，看见丧尸上学真的不算什么，还不准丧尸好学了啊？
　　说起来，他还记得中学的时候有一次爆发某种流感，他那所寄宿制的学校索性把大家都关在学校里不让出去，以此来保障学生安全。
　　现在想想，如果当时爆发的是这种丧尸病毒……
　　那可就太刺激了。
　　罗飞飞这边打电话，祁羽已经打开地图，将他们三个位置连线，简单粗暴地取了交叉点作为集合地。
　　“鸭梨大剧院。”祁羽点出来说，“我们去那里附近集合，记住别傻不拉几地走进去，万一出事的时候里面在演出可就热闹了。”
　　“行。”那边崔子源应下来，又对着旁边人说了些话筒请不清的话，回头接着道，“那就这样，先不说了，我们想办法离开学校。”
　　“好，小心。”罗飞飞关照他们，“罗菲那边我们来联系。”
　　这边电话刚挂，那边祁羽已经又拨给罗菲说明情况，对面的状况似乎也很紧急，短促地说了声“好”就迫不及待地挂了。
　　罗飞飞低声笑了起来，感觉他们两个像负责传递消息的情报工作者，面前应该再配个电报机就更像了。
　　说起来这部手机还坑的一点就是，连短信都不能发。
　　辣鸡手机，要你何用系列。
　　情报工作交接完，车内陷入短暂的寂静，两人都靠在各自的椅背上暂时没有动作。
　　享受决战前宁静似的歇了两分钟，罗飞飞才出声：“走吧？”
　　“走吧。”祁羽舒展了下胳膊，“去那个……压力山大剧院。”
　　“你这样让我觉得那边的情形可能会让我们压力山大……”罗飞飞吐槽，恋恋不舍地摸了摸方向盘，“看地图还有四五公里呢，真想找个代步工具。”
　　……就算有也不会再让你开了，罗·马路杀手·飞飞。
　　祁羽在心里后怕地想。
　　另一边，充满学习氛围的校园内。
　　教室外围满了闻声而来的丧尸，全都穿着清一色的运动校服，间或有几个老师装扮的成年丧尸，面贴着玻璃挤在教室门外、窗户外，崔子源恍然间像看见了挤成沙丁鱼罐头的地铁车厢。
　　门和窗户都在晃动，抵御不了太久。
　　崔子源和林亦初跟外面的丧尸穿着同款校服，前者朝气蓬勃的脸蛋配着校服毫不违和，林亦初则像是偷偷混入校园的社会人，或者是留了五六年学的留级生。
　　阳光少年和社会青年靠在正对操场的窗户边，这里有三楼，说高不高说矮不矮，小心点跳下去不会死，但难免断胳膊少腿。
　　“他们为什么不去上体育课！”崔子源发出质问，“操场那么空！”
　　的确，窗户外的操场上只有零星几只丧尸，都不够打的。
　　只要能走出教学楼，出校门应该没问题，林亦初神色平淡地打量窗外，认真思考顺着水管滑下去的可能性。
　　得出大约能成的结论，他拉开窗户往外一探，旁边崔子源立刻一个激灵，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别想不开啊亦初！”崔子源大喊，“跳下去再复活虽然行得通，但我们肯定还有办法的，先别跳！”
　　环在腰上的胳膊，和身后人洒满阳□□味的怀抱，让林亦初恍惚了下，险些真的要从窗户直接翻下去。
　　半晌，他对着窗外阴霾的天空，唇角很轻很轻地弯了下，双手轻轻按着崔子源的胳膊，温声说：“我不会跳的。”
　　“……那你是？”崔子源顺着他的目光疑惑地看过去，“……爬、爬水管？”
　　要顺着半贴在墙壁的水管滑下去，是不是太有难度了点？
　　林亦初点点头，没忍住在崔子源带着点婴儿肥的嫩脸上捏了下，给予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小心翼翼地翻过了窗户。
　　看着林亦初踩着外沿一点一点蹭向角落的水管，崔子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里的小人在尖叫。
　　顺利抵达水管，往下滑的过程更是看得崔子源心惊肉跳。
　　好在这个过程持续时间不长，快到底时林亦初似乎没抓稳，直接脱手掉了下去，但离地不过一米多，安然无恙。
　　崔子源把心吞回肚子里，但很快又意识到更可怕的挑战还在等着自己。
　　他看着在下方对他伸出双臂的林亦初，喉结上下滚了滚：“……那个，我也试一下爬水管吧。”
　　他不怕林亦初接不住他，但这个高度砸下去怕是要把人家胳膊都砸断了，也不知道林亦初是哪里来的勇气做出这个动作。
　　“好，你小心点，不要怕，我在下面。”林亦初仰着头对他说。
　　身后被丧尸敲打的门和窗已经有了破裂的迹象。
　　崔子源翻出窗户，扒着窗沿一点一点蹭向水管，行至半路看见教室窗户终于被砸破，有几只丧尸张牙舞爪地往里爬。
　　崔子源面露惊恐，以二倍速冲向水管，手脚并用地抱住它。
　　随着一连串慌乱的“啊啊啊啊啊等等不是啊啊啊啊”乱叫，崔子源受地心引力往下滑落，大约在二楼的高度脱了手，心口一悬，直接后仰掉下去。
　　后翻的瞬间视线抬高，他看见刚刚待过的窗户口已经挤了几只丧尸，正伸长了胳膊往下够。
　　“要死”的念头只划过一瞬，崔子源感受到后背撞进一个不软不硬的怀抱，身后的人闷闷哼了声，两人一起跌在水泥地面。
　　“你还好吧？”崔子源慌忙从压在对方身上的姿势爬起身，很不好意思地将林亦初拉起来，“疼吗，我很重的你不应该硬接，刚刚那下摔在地面死不了，我上一关那么高摔下去才死的……”
　　“你上一关，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过？”林亦初被他拉起后，愣怔了下。
　　“嗯……不过没有很疼啦，我现在都不记得当时的感觉了。”崔子源半真半假地说，被林亦初看得挠了挠耳朵，“诶不是，我说这个不是为了让你心疼我，你这是什么表情……”
　　话未尽，崔子源被林亦初叹息着拉进怀抱。
　　“要是我在就好了。”林亦初将下巴抵在他头顶，低低地说，“要是我在，一定接住你，多高都接住你。”
　　崔子源的脸埋在对方胸口，热度蹭蹭往上冒，耳朵尖儿都冒着热气，混沌的脑袋不适时宜地想着林亦初的胸膛怕是都要被他烫熟了。
　　“我、我们还是先、先离开这里吧。”许久，崔子源才找回自己的舌头，“那、那个什么亚历山大什么的。”
　　“是鸭梨大剧院。”林亦初浅笑着纠正。
　　崔子源抬头欣赏着对方脸上这自己独享笑颜，微微失了神，好一会儿才把神智收回来：“啊，对，鸭梨大剧院……快走吧，别、别让其他人等久了。”
　　“对了……”走出两步，崔子源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你、你笑起来很好看，你其实可以……多笑笑的。”
　　“你喜欢？”林亦初问，尾音是微微上扬的。
　　“啊，嗯……”崔子源支支吾吾地回答。
　　“你喜欢，我就多笑笑。”林亦初说着，何止微笑，连语气里都是满满的笑意和宠溺。
　　周围丧尸煞风景的吼叫声已经在崔子源的世界中化为朦胧的背景音，忽略不计，耳边全是林亦初含笑的尾音。
　　对别人冷淡的男人只对自己温柔，真是要人命。
　　崔子源默默捂了把脸，沉痛地发现自己也是完蛋了。


第195章 氪命的第一百九十五天
　　超市内。
　　躲在仓库里的罗菲找遍了整个仓库,悲伤地发现没有通往外界的员工通道。
　　想从超市出去，无论如何都要穿过那群正在抢菜……不，其实是正在啃菜的丧尸大爷大妈，往离仓库门十米远的斜对角安全通道走。
　　仓库门关着,暂时还算安全,罗菲不敢开灯，只能用手电微弱的光照亮旁边一排排货架,寻找能用的东西。
　　emmmmmm……鸡蛋。
　　鸡蛋鸡蛋鸡蛋,全是鸡蛋。
　　这是一个只储藏了鸡蛋的仓库。
　　罗菲想不通什么样的超市才会储存这么多的鸡蛋,又不是养鸡场。
　　“鸡蛋……就鸡蛋吧。”
　　罗菲自言自语，认命地搬起一箩筐……搬不动。
　　门旁的角落里放了一辆货运推车，罗菲盯着它，眼前一亮。
　　她尽量放轻动作,走过去将推车推到货架间,车轮滚动的声音在仓库里听起来格外清晰，隔着门，靠近的几只丧尸也有所察觉,无瞳的眼木然地看了过来。
　　罗菲不再耽搁,快速将一筐鸡蛋半推半搬的弄到推车上，给自己鼓足气,大喊一声,往仓库门冲了出去。
　　车推得飞快,直接铲倒了堵在门口的一只丧尸。
　　直接从它身上轧过去，罗菲一手推车,脚下高跟鞋踏着地面走得飞快，另一手不停从筐里拿出鸡蛋，噼里啪啦朝左右乱扔。
　　鸡蛋碎得满地都是，有些直接砸在丧尸脑门上，蛋黄蛋清让它们恐怖的脸变得有点滑稽。
　　到处都是声音，扰乱了丧尸们的判断。
　　但活人的气息比起那些动静更能吸引它们，稍许的混乱后，这些东西还是准确地找到了罗菲的方向。
　　而十米的距离，短暂的混乱已经足够了。
　　安全通道门口，罗菲华丽的一个急刹转弯，车上的筐因为惯性甩飞出去，余下的鸡蛋骨碌碌滚在地上。
　　她扶着安全通道的门框，一脚脚尖踏在推车边缘，朝紧随而至的丧尸妩媚一笑。
　　推车被她猛推送入丧尸脚下，对方一个绊一个摔得惨烈，罗菲嘲笑出声，转头踏着楼梯而下，快速而不失优雅。
　　溜了溜了。
　　还好这些丧尸都是傻子，还有点四肢也不发达的趋势。
　　不过，按套路，这种游戏的里的丧尸都是会随着游戏深入而慢慢进化的。
　　管他呢，罗菲一头冲进外界广阔的天地，如获新生。
　　半小时后，鸭梨大剧院正门前。
　　最先抵达的，不出意外是罗飞飞和祁羽。
　　两人徒步走至半路，祁羽征用了路边一辆机车，后座载着罗飞飞，风驰电掣地一路突突了过来。
　　隔着一条马路，祁羽长腿撑地将车停下，手指插着头发将一路被风吹得往狂野风发展的发型捋了捋，转头对罗飞飞说：“到站了先生，下车吧。”
　　罗飞飞摘下头盔挂在车头，隔着马路遥望了眼大剧院。
　　大剧院整个的设计是沉在马路的高度之下的，因此从他们现在的角度只能看见大门往上的部位，下方则被马路和灌木挡住，看不清情况。
　　四周很安静，好像附近并没有人或者丧尸活动的痕迹。
　　但等他们走过马路能看见剧院门口的情况时，意识到可能不是这么简单。
　　剧院门口的停车场几乎每个格子里都停了车，大门旁还用立牌放着制作精美的海报——《惊笑游戏》话剧演出，情节跌宕，险境环生，一流的话剧团队给你带来前所未有的表演盛宴，带你真实体验游戏人生。
　　被演话剧的两人懒得吐槽，现下情况说明了一点：
　　剧院里确实有表演，观众还很多，满客的停车场为证。
　　剧院大门关着，玻璃反光，也看不见里面情形。
　　但罗飞飞几乎可以确定，满剧院的丧尸就在这儿等着他们呢，就看系统打算什么时候把它们放出来。
　　“……要不要打电话让他们别靠近？”罗飞飞迟疑着拿起手机。
　　“……来不及了。”祁羽看着远处一点。
　　罗飞飞不好的预感在顺着祁羽视线看过去的时候，成了现实。
　　距他们大概一百米的地方，两个人影从剧院后面狂奔着绕了过来，一高一矮，一黑一金，牵着手双双逃命。
　　远远的看见站在高处的他们，金发那人兴奋地挥了挥手。
　　罗飞飞绝不会以为他们是见到自己激动至此，这种时候能让人逃命的，只有丧尸。
　　果不其然，两人转进视线后跑了十米左右，后面姹紫嫣红的一大群丧尸趔趔趄趄但速度丝毫不见慢地撵着他们追来。
　　崔子源扯着嗓子气运丹田喊了声“大哥——！”，像被狼群追赶的小鹿见到了自己离散的族人大军。
　　然而这里并没有大军，只有势单力薄的另外两人，一点也不想跟丧尸军团正面肛。
　　还是穿红戴绿、浓妆艳抹的丧尸军团，惊悚效果三倍加成。
　　“大哥救命啊！”崔子源一边大喊一边朝着罗飞飞冲来，“见到你真高兴！”
　　“……我一点都不高兴！”罗飞飞抑制住自己转头就想跑的强烈冲动，回喊，“不是让你们别进去的吗，这群妖怪是怎么回事！”
　　“我们没进去啊！”崔子源委屈，“我们从后门来的，谁知道后广场有一群准备广场舞比赛的大婶！”
　　理想中末世感人的重逢没有出现，只有一方的奔逃和另一方“要死自己死别拖我下水”的嫌弃。
　　而系统大概是想维护住玩家们的团结友爱，剧院的大门就在此时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成群的丧尸像是早就挤在门口，门一开就如被放行的春运大军般涌出来，与之前五颜六色的广场舞队伍交叉汇聚。
　　崔子源头皮发炸，撒下一连串惊叫，脚踩风火轮，瞬间爆发的速度简直可以去赛场为国争光。
　　祁羽见势也拉着罗飞飞转头就跑。
　　“去、去摩托那！”罗飞飞提醒祁羽。
　　祁羽头也没回：“不需要了！”
　　没等罗飞飞反应过来什么不需要了，远处汽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一辆身量巨大的越野车疾驰而来，一个急刹停在两人跟前五米远的地方，车窗紧随着摇下，罗菲探出头大喊：“快上车！”
　　“罗菲！”罗飞飞惊喜道，“你从哪儿弄到这家伙的！”
　　“姐厉害着呢，要跪下来感谢也待会儿再说，快上车！”罗菲拍着车门催促，又对后面扬声喊，“后面两个再快点！”
　　祁羽打开车后座的门，让罗飞飞先进去，自己才紧随着坐在他旁边。
　　后面崔子源看见救世主，大喊着“菲菲姐我爱你——！”，赶紧吊着命快跑几步，钻进车后座，惊魂未定地喘着气。
　　林亦初长腿两步跟着绕过车头坐进副驾，合上门。
　　至此，全体玩家成功汇合。
　　罗菲驾驶技术分外娴熟，车头正对着就差五步远的丧尸潮，她挂好倒挡迅速后退出二十米，紧接着一连串令车里人七倒八歪的操作，猛地大拐弯转头溜了。
　　丧尸潮在车后越来越远，几人狂跳的心还没能停歇，仰在靠背里听着自己咚咚直响的心跳，胸口不断起伏。
　　后座上，祁羽坐在罗飞飞和崔子源中间，两边人隔着他无言地对望了眼。
　　崔子源先笑了声，罗飞飞看着他也低声笑起来，紧接着祁羽也莫名其妙笑出声，后座三人上车后一句言语交流都没有，却一片欢乐祥和。
　　“……你们别是死里逃生乐傻了吧。”罗菲开着车，忍不住从后视镜瞥了眼后座的人，嘴角也弯着，“学学林亦初好吗，像你们的年龄一样稳重点。”
　　说到年龄，崔子源更加理直气壮：“我才十八呢！”
　　罗菲被那个鲜活年轻的数字不轻不重地戳了下心肝，忿忿地咬了下唇。
　　林亦初安静地靠在座椅中，视线微微抬起，从他的角度后视镜正好映出崔子源笑意盎然的脸，少年人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活力而治愈。
　　【叮！‘任务一：与另外四名同伴汇合’已完成。】
　　【经过一段时间的探寻，你们发现A城已经沦陷，与外界的通讯几乎隔断，是一座被遗弃的城市。幸存者们经过商讨，决定离开这里，寻找还有人类存活的城市。】
　　【开启任务二：逃出A城，前往下一座城市C城。】
　　“我们什么时候商讨过了，我们也不想寻找别的人类。”
　　累得只想瘫在座椅上的崔子源很不想理会系统任务，当然，也就想想。
　　“还有，B城去哪儿了？”崔子源嘟囔着，“A下面直接就是C，考虑过B的感受吗？”
　　“B城在另一个方向。”罗飞飞打开地图，给出解释，在地图上又划了两下后皱了皱眉，“罗菲，不太妙。”
　　“怎么了？”罗菲一秒紧张起来。
　　“车里有导航吗？你打开看看。”罗飞飞捏了捏山根，不情愿地道出猜测，“如果我没看错，去C城的方向在我们背后……”
　　“那不是要开回去？！”崔子源从座位上蹦起来。
　　“我觉得是……啊不行，我不能再看手机了，晕车。”罗飞飞难受地压住胃里涌上的不适，把窗户开了条缝，“你们看看吧。”
　　“……你没事吧，别吐啊！”罗菲找到车载导航，等待开机的间隙对罗飞飞说，语气有点惊讶，“没想到你竟然晕车，我还以为你百毒不侵呢。”
　　“人都有弱点。”罗飞飞用看淡人生的语气说，“或者你让我来开，我就不晕了。”
　　祁羽没想到罗飞飞这么快就从车祸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还跃跃欲试，他立刻在座位上坐直了身子，语气认真：“罗罗，答应我，难受就好好休息，乖。”
　　说完，揽过罗飞飞靠在自己肩上。
　　其他三人不明就里，以为又是一波秀，相处久了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
　　罗飞飞仰头，白了眼祁羽，不满地撇撇嘴，终于还是靠着他闭上眼。


第196章 氪命的第一百九十六天
　　罗菲调整好导航,告诉所有人一个悲怆的事实：
　　“的确是刚刚来的路，而且好像……只有这一条路。”
　　“城市之间只有一条路？”崔子源扒在前排两个座椅靠背之间，狐疑地盯着导航，“你看清楚了吗,怎么可能啊？”
　　林亦初伸手按着他脑袋把人推回后座,温声说：“危险，坐回去,把安全带系好。”
　　崔子源哼哼唧唧,嘴上还在秉持自己的怀疑态度,同时乖乖地把自己绑进安全带扣好。
　　看不见导航的地图，他靠在座位里打开自己的手机地图放大又缩小，眯着眼，手指一点点划过屏幕,神态专注。
　　“C城……哦,在那个方向。”崔子源自言自语，“这样看好难看出路线哦，但应该不止那一条路吧？大哥你觉得呢？”
　　说话间,罗菲已经果断掉转车头,在马路上划过大大的U字转弯，正对刚刚逃命过来的路。
　　除了马路脏乱了点外,视野很宽广,这条路一路到底,几乎没有建筑物的遮挡也没有拐弯。
　　所以，当车头转回去后,车里几人能清楚看见远处地平线般的黑色涌动，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什么地平线，而是朝他们方向蹒跚而来的丧尸群。
　　“我觉得，不管是不是只有这一条路，我们都不能回头。”刚刚的转弯让罗飞飞晕车的不适感又上了一阶，捂着胸口说，“还有，你要是再把手机举到我面前，我就真要吐给你看了。”
　　“……有毒吧，都这么远了还追什么追啊？”崔子源收回手机，怔怔地看着马路尽头攒动的丧尸群，“是我们闻上去特别好吃还是怎样？”
　　“未必真没有第二条路。”祁羽也拿出地图看了看，“导航导的基本都是主干道，而且会给你规划最近路线，有些小路根本不会显示出来。”
　　“我懂。”罗菲说着，在旁边放东西的小格子里翻找什么，不多时掏出两个塑料袋往后一递，“放心，我有办法过去，但是有人要忍一忍了。”
　　祁羽替罗飞飞接过塑料袋，后者一言难尽地捏住塑料袋一角。
　　透过轻薄的袋子，他已经能预见自己的结局。
　　“安全带都系好了啊。”罗菲双手握住方向盘，望着前方道路，眼角眉梢都透着干大事的兴奋，话音刚落，一脚油门踩到底。
　　引擎轰鸣着，罗飞飞感觉到自己都快被动贴在座椅靠背上了，跟飞机起飞时的体感有得一拼。
　　“啊啊啊啊啊啊你是想直接在丧尸潮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吗？！！！”崔子源双手死死抓住车门上方的拉手，也怀疑照这个速度，随便上一个坡这车就能直接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
　　罗菲的回答是维持着车速，目标明确地直冲而去，却在离丧尸潮还有百来米时骤然拐弯，冲向紧挨着马路的河堤。
　　腾空的瞬间，罗飞飞恍惚觉得自己真的坐着飞机起飞了。
　　祁羽护着他，那边崔子源就没这么幸运，脑袋“咚”地撞在车玻璃上，但顾不上疼，瞪着前方河水的眼神难掩惊恐。
　　越野车疾驰着飞起，这一秒钟像慢镜头一样，无限延长。
　　祁羽将罗飞飞的头按在自己怀里的同时，还朝车后窗看了眼，见有几只离群的丧尸追逐着他们的车奔过来，当它们脚下一空滚落河堤的瞬间，茫然的脸上好像也是大写的懵逼。
　　祁羽笑起来，胸膛闷闷地震了两下。
　　罗飞飞什么也看不见，一边胃里翻腾着难受一边满腹疑惑，这种情况下有什么好笑的？
　　河很窄，说是河，其实说足了也就是一条水沟。
　　越野车铆足了劲平地飞起，在空中一段俯冲后，车头直接朝对岸的河堤撞了过去。
　　落地一声巨响，安全气囊都被震了出来。
　　这回不只是前方有安全气囊，这辆车安全措施更完善，车的四面八方甚至车顶一瞬间都被安全气囊包围，前面两人被挤在自己座位上，后排三人则挤到一起，脑袋与脑袋来了个对碰。
　　两三秒的功夫，气囊就漏气瘪下去。
　　后坐三人不约而同地捂着脑袋，罗菲一刻没停，见车尾巴后面已经有丧尸紧追不舍地涉水追过来，脚踩油门，方向盘转得飞起，在河堤的斜坡上攀爬着划出一条弧度，车头继续朝着C城的方向行进。
　　河对面的河堤之上是低矮的民房，沿河而建，没有够这辆车疾驰的大道。
　　罗菲就一边轮胎贴着河堤，一边轮胎轧着堤下一小块只够人行走的平地，车身往河水的方向倾斜着，开得怡然自得。
　　崔子源坐在靠河水那半边，控制不住内心的惶恐，胳膊紧紧缠住了祁羽。
　　“有点出息行吗？”罗飞飞瞥着他，“这河还没你人高。”
　　“可是很脏啊！”崔子源又回头看了眼，“而且谁知道水里有没有藏着丧尸！”
　　“那你也别这样抱着我胳膊。”祁羽调侃他，“会有两个人吃醋。”
　　崔子源抬头，对上林亦初朝后的视线，平淡而无辜。
　　再偏过头，罗飞飞垂着眼睛压根没看到，看表情应该是晕车晕得很辛苦。
　　“……好像并没有人在意。”崔子源得出结论。
　　祁羽搂着罗飞飞：“你悟性太差。”
　　开着车还要吃狗粮，而且是两波，罗菲一咬牙，车沿着河堤溜得飞快，轮胎翻起无数沙石。
　　她不禁在想，如果真正末日到来的时候只留下她跟两对基佬，那真是世界最大的恶意，反正不管他们能不能存活，人类都没法繁衍生息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河流渐渐变宽，再往前不远可以看到岸两边越隔越远的趋势，原先的那条笔直向前，而他们这边的开始往另一侧拐弯。
　　车载导航不断重复着“您已偏离航线”，可见河对岸果然是无法到达C城的，还是得回原来那边。
　　这边没有道路可以用来冲刺，也没有够他们起飞的平台，眼看河道越来越宽，罗菲也有点急了。
　　“不如我们弃车游回对面吧？”罗菲提议，“到那边路上再找辆车就行了。”
　　“好像不用。”林亦初低头默默查看地图，对着自己手机将导航上的地图不断扩大，指着一条线说，“这里，是铁轨。”
　　罗菲盯着那条线，再抬头看见远处被淡淡雾气埋着，但隐约能看出架在河两岸的“桥”，立时了然。
　　既然是铁路，在汽车导航上当然不会给你显示出来。
　　但这种时候哪里会有火车经过，交通规则也早就变成没有任何人或尸会遵循的空条文，罗菲“哈”的一声，转头猛踩油门，直冲上堤岸。
　　上面已经从低矮的民房变成郊区的田埂，汽车稳稳地轧在田地里，崔子源终于松了口气：“社会我菲姐……”
　　罗飞飞靠在后座，眉头皱成一团，手里的袋子已经被他打开悬在跟前，时刻准备着。
　　这个世界的季节似乎是秋季，与城市萧条败落的样子相反，田里水稻金黄，俨然一副丰收的景象，生机勃勃。
　　只是稻田间几只农民打扮的丧尸有些煞风景，将他们重又带回世界末日的现实。
　　越野车在稻田里奔驰，时而低沉在田地里，时而跃上田埂，轧弯了无数沉甸甸的稻子。
　　河流到此处已经是无法飞跃的距离，铁路就在不远处，它从田间穿过，一直通向河的对岸。
　　罗飞飞在田埂不断的上上下下中，终于再也忍耐不住，顾不上形象什么的，对着塑料袋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真羡慕你们这些有东西吐的。”罗菲听见动静，叹息了声，“我从来到这地方就饿扁了，吐怕是也只能吐酸水。”
　　“那你现在不用羡慕了。”吐完，一路忍耐的痛苦总算轻松下来，罗飞飞拭了拭嘴角，“我吃了跟没吃一样，马上陪你一起饿。”
　　祁羽轻轻拍着他的背，罗飞飞从包里摸出那喝剩的半瓶水，打开闻了闻，觉得应该没异样，喝了两口漱口。
　　车在这时又一个相对温和的爬坡和转弯，罗菲带着一车人，成功驶上铁轨。
　　桥对面就是他们的康庄大道，崔子源欢呼出声，好像已经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太刺激了。”崔子源回味着从剧院门口被广场舞大军追着开始逃亡的一系列操作，“太刺激了，像在拍电影，你说我们出去是不是可以直接进军好莱坞啊？有菲菲姐在连特效都不用做了。”
　　“罗菲。”祁羽看着她的背影，也满是讶异和探寻，“冒昧地问一句，你现实是什么工作的，职业赛车手吗？”
　　“是啊。”罗菲果断承认，“你真聪明。”
　　祁羽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得到这样的回答，一车人都愣愣地看向罗菲。
　　“……喔，超级富二代，职业赛车手。”崔子源的碎碎念打破沉默，他先后看向祁羽和罗菲，又看着林亦初补充，“黑客大佬。”
　　“我不是黑客……”林亦初表示自己的清白，“只是个程序员。”
　　“……好的只是个程序员。”崔子源叹了口气，最后对着罗飞飞，“大哥，你也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身份吗，说出来吧，让我知道这群人里只有我一个普通学生。”
　　“不好意思。”罗飞飞复制粘贴似的也叹了口气，“在下也只是个大学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的无业游民。”
　　看着罗飞飞真挚的眼神，崔子源很满意，总算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平凡。
　　职业赛车手开着伤痕累累的越野车，载着一个富二代一个黑客外加两个普通人，穿过架在河上的铁路驶回正轨，迎着云雾遮掩下的夕阳，奔向未知。


第197章 氪命的第一百九十七天
　　C城到A城之间,距离大约200公里。
　　顺着导航驶到A城边缘的收费站，看见收费站岗亭门大开，里面空荡荡的，道闸的杆被撞得七零八落,想必是在他们之前逃离的车辆撞飞的。
　　出了城没多久,道路两侧便出现延绵不绝的小山丘。
　　自从铁道下来后的道路都很平稳，罗菲也没有再炫技,中规中矩地开着车。
　　罗飞飞吐过之后舒服了许多,靠着祁羽合眼小憩,然而没多久肚子就发出抗议的声音，“咕”的一声悠远绵长，感染力极强。
　　山峦间隙的夕阳还是被薄薄的云雾遮盖着，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身处末世的第一个黑夜即将来临。
　　罗飞飞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瞥了眼窗外景色，下意识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胃。
　　祁羽拿过罗飞飞先前喝了两口的水，递给他：“喝点水吧,刚刚丢失那么多水分,别脱水了。”
　　罗飞飞接过水迟疑了下，皱着眉笑了笑：“哪有那么容易脱水的,我不渴。你们有人想喝水吗,虽然只有小半瓶了,润润嗓子还是可以的。”
　　矿泉水瓶里的这小半瓶水，是全车人目前唯一的水源。
　　崔子源目光灼灼地看着它,舔了舔干燥的唇，咽着唾沫摇摇头。
　　林亦初也从后视镜看了它一眼，才说：“不用。”
　　罗飞飞把水递给祁羽，祁羽又笑着递还到他手上。
　　司机罗菲终于看不下去了，用下巴指着路边的标牌：“你们别谦让了，前方1公里服务区看见没？”
　　几人抬头，看见绿色路牌上用反光的白色字体写着A城服务区。
　　路牌表面飞溅上的红褐色液体，让整个素未谋面的服务区蒙上层血色。
　　“……我觉得对这个服务区不要抱太大的期待。”崔子源挪动了下姿势，“说不定有丧尸车友会。”
　　“有车友会也得去。”罗菲遗憾地说，“我们汽车的油不多了，得去服务区的加油站灌点油，正好看情况你们可以去便利店之类的地方补充物资。”
　　说来也是神奇，系统配给他们手机是不用充电的永动机，汽车倒还是要喝油的大家伙。
　　一公里开起来没一分钟，岔路口很快出现在面前，罗菲减速变道，载着一车人驶进服务区。
　　服务区也是一片萧条。
　　停车场车不多，但大多横七竖八的挡在路上，看上去当时的场景十分混乱。
　　但车在，就肯定有人。
　　虽然不排除人变成丧尸后乱跑上高速公路或者钻进路旁山里的可能性，但几人也没有乐观到认为这看上去空空如也的服务区只有他们五人。
　　穿过零散的车辆，罗菲一路直开到加油站，熄火停车。
　　“我去加油，你们趁这会儿去找点吃的用的吧。”罗菲解开安全带，回头对他们说，“速战速决，我们尽量在天黑前进C城。”
　　罗飞飞第一个蹦下了车，带着三分愉悦。
　　对于一个晕车的倒霉蛋而言，能下车浪浪是旅行途中最幸福的事。
　　他和祁羽将包清空了，准备去便利店灌上满满的物资回来，只留下一根棒球棍捏在手里，祁羽则将菜刀别在腰间，莫名凶残，又莫名好笑。
　　崔子源和林亦初也背着包，是配着校服非常和谐的书包，据说刚拿到手时里面有成套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崔子源当场黑着脸撕了。
　　四人排成一排，用砸场子的气势朝服务区建筑大门而去，步步生风。
　　但因为其中两人穿着校服，看上去又像中学生约架，连带着旁边罗飞飞和祁羽的气势也弱了不少。
　　几人还没走到门口，旁边一辆银色SUV的死角里，突然窜出一只穿着花裙子的女性丧尸。
　　走在最边上的崔子源被她猛地扑倒，林亦初反应奇快，差不多是同时一脚踹出去。
　　那女性丧尸咆哮一声撞在打开的车门上，崔子源被罗飞飞拉起来，瞪大眼对着车门的方向喊道：“还有个小的！”
　　有个扎着双马尾的脑袋从车门探出来，双眼翻白尖声嘶吼，仔细一看才发现它被绑在安全带上，看着凶罢了。
　　之前的女丧尸又站起来，但还没等它张牙舞爪，林亦初已经上前一步按着她的脑袋，往车窗上用力一掼。
　　车里的小丧尸听见动静，把头扭成怪异的角度朝后张望，张开尖牙，喉咙里咯咯作响。
　　祁羽刚想抽出腰间的刀递给林亦初，就见他拎着丧尸的后脖子，把它往车门里一塞，旋即“砰”的合上了门。
　　“血腥味会引来更多的丧尸。”林亦初隔着车窗与对他凶相毕露的一大一小两只丧尸对视，淡然解释说。
　　“心软就心软，不要害羞嘛。”祁羽调侃他，“是很可怜，驾驶座上还有一个断了气的，估计是一家三口想逃走的时候被感染了。”
　　“嗯。”林亦初应了声，“走吧。”
　　服务站的门大开，里面狼藉一片，地面什么东西都有，罗飞飞甚至看见握着包子的一只断手。
　　这里显然也发生过惨案，路过的旅客中不知有谁感染了病毒，发作后在人群中引起骚乱，所有人争相奔逃。
　　左拐餐厅，右拐便利店。
　　四人两两分头，罗飞飞和祁羽先去了左边，刚撩开餐厅的帘子立刻又放下：“对不起打扰了。”
　　里面丧尸开会。
　　两人立刻捞过餐厅的玻璃门合上，丧尸先锋队隔着帘子撞得玻璃门“哐哐”响。
　　门没地方落锁，他们只能用身体抵着门，罗飞飞大喊：“阳阳！你们快点！好了吱一声就撤！”
　　“吱！便利店都被搬空了！”崔子源也隔空喊话，“没剩什么东西！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别废话，能走了吗！”罗飞飞感觉到脚下鞋子在地上打滑。
　　“能走了！”崔子源边喊边朝他们小跑过来，“你们什么……卧槽？！”
　　“捅了丧尸窝了！”罗飞飞吼道，“跑！”
　　崔子源灵活地原地转身，拉着林亦初拔腿就跑。
　　罗飞飞和祁羽也撤了顶住门的力，往前直冲。
　　四人前后相隔十米，而一队丧尸贴着脚后跟紧追不舍，尽管阵势与之前在大剧院的没得比，但罗飞飞不认为他们能徒手干翻一个排！
　　停车场，罗菲已经加好汽油倚在车门旁等他们了。
　　她听见动静抬起头，脸上表情也出现一瞬间的懵逼。
　　“让你们找物资没让你们去捅丧尸窝啊！”罗菲崩溃大吼，忙一把拉开车门坐进去，安全带都来不及系，直接发动车后退，“快上快上！”
　　几人扒着车门鱼贯而上，罗飞飞的包带被丧尸勾到，慢了一步，情急之中罗菲没看清，以为他也上车了，已经踩下油门冲了出去才惊觉少了一个人。
　　“罗罗！”车门没关，祁羽半个身体探出车外，目光能将丧尸群点燃，他转头对罗菲大喊：“快开回去！”
　　“知道知道！”罗菲快速转动方向盘，车漂移着掉头，朝罗飞飞的方向又冲了回去。
　　罗飞飞正左手甩着包右手舞着棍，看上去镇定自若，实则慌得一批。
　　一步慢就让他陷入被丧尸围攻的尴尬境地，罗飞飞倒退往后，几次险些被丧尸扑倒又险险闪避，他听见身后车的引擎声渐渐接近，吼道：“祁羽！”
　　车在罗飞飞身后三米处一个旋转漂移，将那侧车门某一瞬间对准了罗飞飞的位置。
　　“罗罗！”祁羽扒住车门框伸出手，罗飞飞侧身紧紧握住，车速没减，仅仅在丧尸队伍前拐了个弯又转回原方向。
　　罗飞飞刹那间有种自己要变成风筝被放上天的感觉。
　　祁羽和崔子源一齐用力，将罗飞飞往里拉，而半个身子刚进车，旋即整个人一沉，小腿被一只不要命飞扑上来的丧尸抓住了。
　　“松！手！”罗飞飞咬着牙，用另一只脚狠踹，奈何丧尸感觉不到疼，就算水泥袋一样被车在地上拖行也不松手，反是对着罗飞飞的腿张开獠牙。
　　“要死了。”罗菲从后视镜看见它，眼放寒光，“这是对我秋名山车神的挑衅。”
　　重新冲上高速时她瞬间一个急拐弯，将挂在车旁的丧尸烂泥糊墙一样撞上路牙。
　　五脏俱碎的一撞终于让丧尸脱了手，麻袋一样滚在路边化成后视镜的一个黑点，估摸着连脑袋都撞成糊糊了，再也没动一下。
　　腿被解放，罗飞飞终于全须全尾地坐在车里。
　　合上车门，紧张渐渐平复下来，他才蓦然感觉到小腿有一处钻心的疼。
　　淡淡的血腥味在车厢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开，祁羽敏锐地看向罗飞飞：“你受伤了？”
　　罗飞飞低头检查小腿的情况，很快发现腿肚子那边的裤管撕开了条口子，血已经浸润了伤口周围的布料，黏糊糊的，还有点……发黑。
　　“……我好像感染了。”罗飞飞平静地得出结论。
　　他紧随着又松了口气，苦中作乐地弯起嘴角：“还好设定玩家被感染是直接死亡，也还好我这不是最后一条命……不然要是丧尸化，全车都完。”
　　“你放心，要是你会丧尸化我肯定第一个把你丢下去。”
　　罗菲用后脑勺对着祁羽，自然也就无视掉他听到这句话时割人的眼神，继续说：“你也许没事呢，毕竟不是被咬到的，不然系统怎么还没判定你死亡？”
　　“可能……需要一个过程吧，突然死亡什么的太不真实了。”罗飞飞猜测，“比如我现在感觉，呼吸有点困难……”
　　“你只是晕车了。”祁羽让他倚在自己身上，轻声哄道，“睡一觉吧。”
　　罗飞飞小声哼哼，心说他晕车才不会呼吸困难，最多恶心而已。
　　小腿传来的疼痛已经有点麻木了，罗飞飞闭着眼，头脑昏沉，渐渐的，他伏在祁羽肩头，停止了呼吸。


第198章 氪命的第一百九十八天
　　上一秒的记忆还是恋人温暖的怀抱,下一秒就变成暗红色的复活界面，犹如从天一下子坠入地。
　　还有一个冷酷无情的系统干巴巴地问：“是否使用复活卡？”
　　“废话。”罗飞飞不太爽地出言怼道，“那么多复活卡不用屯着过年吗？”
　　系统像是语言识别障碍，等了会儿又问了一遍：“是否使用复活卡？”
　　“……”罗飞飞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是。”
　　系统得到正确指令，这才继续运行：“玩家44号选择复活,消耗复活卡x1,剩余复活卡x8。”
　　“复活倒计时,3、2、1……”
　　落地满血复活，罗飞飞坐在车后座，伸了个懒腰。
　　其他四人都见证了他飞灰后又出现，知道果然是被感染了,崔子源摸着自己小心脏：“这样也会感染的吗……我刚刚也差一点就被抓了,好险。”
　　“还好吗？”祁羽握住罗飞飞的手，像是想确认他的存在般，一双眼极近地盯着他。
　　明知是假的,但刚才罗飞飞在他身旁停止呼吸的瞬间,祁羽还是觉得心脏也随着他停止跳动，直到看见人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才跟着鲜活起来。
　　心脏被另一个人隔空握在手中的感觉很微妙。
　　但他甘之若饴。
　　全新的生命让罗飞飞连饥饿和晕车过后的虚弱都不复存在,神采奕奕地看着他笑：“很好啊,如获新生。”
　　他又看向崔子源：“你们刚刚从便利店拿了什么,看看？”
　　说到这个，崔子源就来气。
　　“那些人太过分了！”他一边把自己包里的东西往外拿,一边控诉，“虽然是末日，但就不能为后来人考虑考虑吗，他们把便利店都掏空了，后面去的逃生者可怎么办啊！”
　　被他拿出来的是两包话梅，两包软糖，三瓶水，还有一卷卫生纸。
　　“就这些还是因为掉在货架下面没被发现才幸存下来的。”崔子源拆开一包软糖，“你们吃吗，吃点吧，别低血糖了。”
　　还真是没有一个能充饥的东西。
　　罗飞飞这时候突然庆幸自己刚刚死了一次，至少现在肚子不饿，不用考虑怎么用话梅和软糖填饱肚子。
　　林亦初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包掉在地上被踩碎了的饼干，丢到后座：“我捡的，凑活能吃。”
　　这种时候不要说是碎饼干，就是饼干粉也行，崔子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肚子也配合地咕咕出声：“哇你什么时候捡的，好棒！”
　　祁羽和罗菲对着那袋饼干，并没有一个饿扁了的吃货那样有食欲，大方地全让给崔子源。
　　祁羽含了颗话梅在舌尖，看见崔子源仓鼠一样捧着饼干屑嚼，觉得这不是末日逃生，更像闹饥荒，而他们就是灰头土脸的难民。
　　“你慢点吃，别噎着了。”祁羽打趣他，抵过一瓶水，“省着点喝啊，就三瓶。”
　　“对了，如果你们能弄到火的话……”祁羽拍了下自己的包，“我这儿有肉有锅，我们可以弄点肉吃。”
　　崔子源一口饼干屑呛进气管，咳得惊天动地，连拧了好几下瓶盖没拧得开。
　　生死攸关之际还是祁羽摇着头替他拧开盖子再递过去：“不就是肉吗，至于？”
　　“咳……咳咳咳……至于啊！”崔子源眼角垂着泪说，“但是羽哥，你从哪弄得肉啊，什么肉，该不会是……”
　　“快住脑。”前面罗菲打断他的猜想。
　　“反正是人家餐厅厨房拿出来的肉，不是猪就是牛吧。”祁羽耸了下肩，“我没看清，放心，只要那店不是黑店，就不是人肉。”
　　“那、那……”崔子源的目光黏在祁羽的包上下不来，X射线般穿透进去，“那，我们还是快点把它吃了吧，放久了会坏的，那多可惜。”
　　说完，还表情真挚地咽了下口水。
　　“要不是知道你是玩家，我真以为你七天没吃肉了。”罗飞飞对他的表情赞叹道。
　　天色将黑，车头扁下去一块的越野车在高速公路行驶，按导航看还有一半的路程。
　　“等进了C城，找到今晚安顿的地方就想办法弄熟了给你吃，乖。”祁羽哄着孩子。
　　而行至半途，开着车的罗菲突然骂了声。
　　几人抬头，她眯着眼往前面灯光照不真切的路面看：“我快瞎了，你们看看，是不是没路了？”
　　车速缓下来，随着距离越来越接近，所有人都清晰地看见远光灯照射下突兀断掉的路面。
　　车里人相顾无言，罗菲生无可恋地刹住车：“谁能告诉我，什么样的丧尸王能把路面都给弄断了？”
　　“也许，也许是地震吧。”崔子源提出猜测，“末日来临的时候不是各种自然灾害一起吗，电影里都这么演的。”
　　“那好像不是这种末日。”罗飞飞嘲讽似的笑了下，收回目光，看向道路两旁的山林，“还好我们的车是越野车，对吧车神姐姐。”
　　罗菲从他的称呼里听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半晌，叹了口气说：“也只能这样了。”
　　鲁迅先生说过，路是人走出来的。
　　虽然原文不是这么简单粗暴，但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罗飞飞他们决定遵循前人的教导，无中生有。
　　不过当车冲下高速的护栏，驶进山林，并且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狂颠时，罗飞飞就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
　　“……还有塑料袋吗？”他捂着嘴巴，痛苦地问罗菲。
　　“你等等等等……别吐啊！”罗菲连忙一手握方向盘，一手给他翻找，“这边没有，林亦初你找找你那边，快点！”
　　林亦初闻言翻了会儿，默默往后递去塑料袋。
　　罗飞飞忙不迭接过：“呕——”
　　祁羽给他顺着背：“可怜的……”
　　车这一路又是撞又是飞的，挑战机能的极限，终于在翻过一个山头的时候，彻底熄了火。
　　罗菲对它鼓捣一阵无效，愤怒地一脚踹在它轮胎上，两秒后又叹着气摸了摸它的引擎盖：“唉，你也辛苦了。”
　　即便是越野车，在这几乎没道路的山上开也是非常为难人家，能到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要是赶夜路去C城还不知要多久，几人索性在报废的车旁边就地取材，架起柴火堆，要将祁羽包里的肉弄来吃。
　　“在这里点火，会不会把丧尸招来啊？”崔子源拾掇着周围看上去能用来点燃的干木材草屑，无不担忧地抬眼看着寂静异常的丛林深处。
　　“如果把丧尸招来，至少我们可以得到一个新的情报——”罗飞飞因为刚晕完车，被祁羽按着肩膀坐在石头上休息，这会儿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围观旁人忙碌，“那就是丧尸对光和热敏感。”
　　“深山老林的，把狼招来也有可能，待会儿还有肉香呢。”罗菲用刀削着一截木棍，“你们谁会钻木取火？”
　　“嘶……”崔子源吸了口气，半咬着牙说，“怎么就没谁捡到打火机呢，火柴也行啊。”
　　没有火柴，大伙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去取得人类文明的火种。
　　“要不要给柴火堆淋点汽油助燃？”祁羽指着旁边的车，“反正它报废了，油留着也是浪费。”
　　所有人纷纷表示有道理，林亦初用管子弄了点油出来浇到堆起来的柴火堆上。
　　柴火堆周围围了一圈刚好够架那口平底锅的乱石，罗飞飞主动请缨试着钻木取火，蹲在简易石灶边上手掌相对，一根小木棍在手心摩擦得飞快。
　　“大哥手速了得啊……”崔子源感叹，看着就觉得胳膊一阵酸。
　　祁羽点头：“毕竟是曾经单身二十三年的……”
　　“闭嘴。”罗飞飞头也没抬地让祁羽住口。
　　罗菲被那“曾经”两个字闪了下：“……好了这里没外人，你不要特意强调你们在一起了。不过说真的，你这样高调秀恩爱，岂不是全公司都知道你们的事了，你爸没意见？”
　　空气有一瞬间的宁静，崔子源都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暗叹罗菲聊天杀手，这是这会儿该拿出来聊的事吗？
　　他望着看似神色如常的祁羽，再看向后背明显绷紧了的大哥，突然替他们揪了把心。
　　罗飞飞心里一紧，手上转得起烟，耳朵竖得像天线。
　　祁羽像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砸得愣了下，回过神后轻松一笑：“我既然敢在他盯着的地方这么做，就说明我是光明正大的啊，这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
　　这个回答算不上正面，但让罗飞飞被勒住的心脏又一点点松了下来。
　　一粒火星从他的小钻头下迸出，碰到浸了油的柴火堆，没过两秒就星火燎原地燃烧起来。
　　尽管烧上来的烟都带着点汽油味，但介于在游戏里就算喝汽油也不用担心影响身体健康，没有人计较用汽油烤肉这一点小小的瑕疵。
　　罗飞飞又坐回旁边石头上，无意识地揉着自己手掌，看着其他人在火光前忙活的身影发呆。
　　身旁很快又多了个人影，祁羽自然地拿起他的手轻轻揉搓，摸到掌心若有似无的茧，哈了口气：“疼吗？”
　　“……没那么娇弱。”罗飞飞任他握住手，没动弹，专注地盯着祁羽的脸，暖黄的火光让他的神情显得很温柔，眼底跳动的火光又像有点炽烈的情愫。
　　祁羽对上他的眼神，忽然笑得邪魅轻佻：“你再用这样的表情看我，我就要把你拖进小树林了。”
　　“……”罗飞飞偏过目光，心里积蓄起来的温柔又被一记直拳碎得乱七八糟。
　　就算夜黑风高，罗飞飞也没有在荒郊野外做点什么的意思，他没话找话的问祁羽：“你怎么不去帮忙？”
　　“好不容易有点食物，别让我糟蹋了吧？”祁羽自嘲着轻声笑起来。
　　想到祁羽的黑暗料理，罗飞飞也咧了咧嘴角。
　　也还好祁羽做饭技能忘了点，罗飞飞心想，这人已经这么完美了，要是做饭再好吃，还让不让别人活。


第199章 氪命的第一百九十九天
　　平底铁锅架在简易的石灶上,被烤得烘热。
　　这时将祁羽带来的肉切成小块扔上去，不用油也瞬间嗞嗞有声，烤肉的香气涤荡了嗅觉，也令饥肠辘辘的肚子更加耐不住寂寞。
　　罗飞飞觉得祁羽最有才的一点是,竟然挑了一块裹好调料的肉。
　　肉肥瘦得当,不一会儿就自己溢出些许油来，又将瘦的部分裹着油烤得喷香。
　　崔子源第一个等不及,围在锅旁边期待地搓手手,两眼冒出绿光：“好了吗好了吗？”
　　罗菲用铲子给肉翻面,翻过来的肉已经出现些微的焦黄色，看起来格外诱人，她闻着肉味心情也格外好：“马上马上，你也得等它熟了啊。”
　　四个男人围坐在石灶旁,眼巴巴地看着锅里几块翻滚的肉,等着大厨一声令下可以分一杯羹。
　　罗菲瞥过他们一张张脸，嘲笑：“出息。”
　　肉终于每个面都被烤得焦黄，油汪汪的看着就很有食欲,罗菲将锅从火上端下来,崔子源立刻狗腿地接过，放在旁边石头上纳凉。
　　石灶里未烧尽的柴火时而“啪”的爆出一个火星,跃出石灶低矮的围墙,而还未及落到地上就在半空消失不见了。
　　崔子源用树枝作叉子,戳起一块还在滋滋冒油的肉，迫不及待地拿到嘴边吹吹就一口咬下,紧接着被烫得张着嘴直扇风哈气：“烫烫烫烫烫！”
　　“出息。”罗飞飞也笑他，“又没人抢你的。”
　　崔子源烫得红着脸把那块肉咽下去，倔强地说：“但是好吃。”
　　大家把剩下的肉也分着吃了，肉量足，胃里都有了半饱，满足地围坐在火边吃糖和话梅作零食。
　　崔子源躺在地上，从树杈间看天上的星星，用脚碰碰坐着的林亦初：“你快一起躺下来，好看的！”
　　林亦初听话的在他旁边躺下，往崔子源指的方向看了会儿夜空，淡笑着偏过头凝视住映在他眼底的星辰，轻声说：“嗯，好看。”
　　那边罗飞飞困意上涌，但暂时又不想回到汽车那个狭小憋闷还有怪味的环境里睡，祁羽大方地拍了拍自己大腿：“来，给你枕。”
　　罗飞飞没有拒绝，躺在树叶堆上，脑袋枕着祁羽的大腿，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以一种非常安详的姿态闭上了眼。
　　罗菲再一次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至少与这两对基佬格格不入，她为自己哀叹一声，站起来往火光照不见的林子里走出几步：“我去方便一下，别偷看啊。”
　　“谁偷看我帮你戳瞎他的眼。”罗飞飞闭着眼睛，懒懒地说。
　　“＋1。”崔子源也举起手。
　　罗菲嗤笑一声，踏过落叶和枯枝，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她一个人……”罗飞飞听着声音渐远，双眼又慢慢睁开一条缝，“会不会不太安全？”
　　祁羽把手覆上他的眼：“我们在这里烤完肉都休息这么久了，也没遇见什么，她不至于这么……”
　　“倒霉”两字还没说出口，罗菲离开的方向就发出一声女性的惊叫。
　　罗飞飞猛地睁开眼坐起身，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喊了声：“罗菲？”
　　还没等四个男人做出什么动作，那边又是一连串的惊叫和打斗声，其中又混杂着另一个人的声音。
　　是一个男人的惨叫和求饶。
　　四个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了眼，紧随着一双穿着破烂拖鞋的脚踏进火光范围——准确说，是被踹进火光范围。
　　灰头土脸的男人被罗菲连打带踹地推搡过来，边打边咬牙：“敢偷看老娘，啊？谁给你的胆子！”
　　“误会误会，我不是我没有！”那人抱着头大喊，看见罗飞飞他们宛如看见救星，猛地扑向罗飞飞，而后者被祁羽一拉，男人扑了个空。
　　“罗菲，等一下，别打了。”罗飞飞拦住罗菲，转头打量那人，“你是谁，在这儿干什么？”
　　那人激动地往前走了一步，祁羽抬手做出“停”的手势，语气随意但不容置疑：“有话站在那说，别靠近，我们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被感染？”
　　“啊，是……”那人局促地搓了下手，“我，我是从A城逃出来的，想去C城，实在饿得不行，闻着味道就过来了……”
　　“哦，那你可以走了。”祁羽冷酷无情地指了下锅，“我们都吃光了，不好意思啊，没考虑到留着做慈善。”
　　那人脸上明显露出失望的神色，眼神紧接着快速地瞥了眼不远处停着的越野车：“那个，你们有车，我能不能……”
　　“不好意思。”祁羽再次拒绝，“车开到这里报废了，不然我们现在早就在C城待着，你也不会见到我们。”
　　“就是啊，我们也在愁怎么去C城呢。”罗菲没好气的说，尽管是误会，也对方便途中突然冒出来个人极为不满，“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我、我……”男人的语气渐渐变为恳求，“既然都是去C城，那可不可以，结个伴……”
　　五人交换了下眼神。
　　罗飞飞摊开手：“还是那句话，我们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被感染？感染是有潜伏期的。”
　　“你们可以检查，我身上没有伤口，真的。”
　　那人立刻做出保证，说着就等待安检一样张开双臂，神情真挚。
　　这种人就算拒绝了，他想暗搓搓地跟着你也没办法，倒不如确认安全后留在明处。
　　罗飞飞思索片刻，点点头：“罗菲，你回避一下。”
　　罗菲叉着腰：“怎么，他能偷看我，还不许我看他了？”
　　崔子源万分无言地看着她：“……姐姐，这种事情就不需要强行扯平了吧，你也不怕长针眼。”
　　罗菲也就是随口一说，对这种肉体当然不感兴趣，哼哼着转过身。
　　罗飞飞朝那人颔首：“你脱吧。”
　　那人毫不犹豫，立刻要把自己扒个精光。
　　祁羽“啧”了声，上前捂住罗飞飞的眼睛：“你别看。”
　　林亦初也把崔子源塞进车：“先别出来。”
　　罗飞飞＆崔子源：“……”
　　不是，都是男人，看一下怎么了？这些人怎么这么小气呢！
　　两位大佬对光溜溜的人进行了全方位审查，终于点头：“嗯，没伤口。”
　　那人被冻得哆嗦着穿好衣服：“我现在可以跟你们一起了吧？对了，我叫……”
　　“小A。”祁羽拍了下他的肩，“这样，你看到我们车里只有五个座位，所以今晚你得睡外面。”
　　那人弱弱地问：“小A是谁……”
　　罗飞飞闷笑。
　　A城来的叫小A，这取名逻辑没毛病。
　　夜深，五人钻进车里按原先的位置把座椅放倒，合上眼，即将度过在这末世的第一夜。
　　半路投奔的小A裹着树叶躺在柴火旁，他把石头堆起来的炉灶拆了，又添了点树枝，好让火烧得更旺，以免冻死在漫漫长夜。
　　而不管是车里的五人还是外面的小A，这样的夜晚，没有人能睡得安稳。
　　奔逃了大半天，紧张的精神和肉体都陷入沉重的疲惫，但警惕的神经又吊着，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上下沉浮，跑了十万八千里般累。
　　崔子源睡觉前吃了不少话梅，渴得喝下大半瓶水，这会儿膀胱倍感压力，半夜迷迷糊糊的下车想去解手。
　　他的手刚放到车门把上，旁边祁羽就醒了，眯着眼发出一节鼻音：“嗯？”
　　“厕所……”崔子源咕哝着，也不知道眼睛睁开了没就下了车。
　　车外冷风灌进来，祁羽朝罗飞飞那边翻过身，抬手把他身上盖的衣服裹紧。
　　冷风一吹，睡意登时扫了大半。
　　崔子源打了个激灵，瞥见旁边火光暖融的地面，小A正背对着他把自己蜷起来，跳跃的火焰映着他身体一颤一颤的发抖。
　　……他在发抖？
　　崔子源疑惑地揉了揉眼，善良的人性让他没法视而不见，他走过去，蹲下身迟疑地碰了碰小A：“喂，你还好……”
　　崔子源扳着小A肩膀让他转过身，看清正面的瞬间，他刷的站起身，噔噔噔连退三步。
　　要死了要命了见鬼了。
　　眼前的小A还蜷缩在地面发颤，他挣扎着似要爬起来，喉咙里咯咯作响，抬起的一张脸青筋毕起，死咬着牙像在与什么做抗争，瞳仁已经变得青白。
　　崔子源顾不上思考怎么好端端没有伤口也能感染病毒变异，他退到车边急促敲打车窗：“醒醒醒醒！出事了出事了！”
　　被他敲打的窗户下，罗菲猛然惊醒：“怎么了怎么了？！”
　　那边林亦初的反应一点也不像刚从睡梦中缓过来的人，瞬间就打开车门两步跑到崔子源面前，抬起胳膊将他挡在身后，警惕地面对站起身的小A。
　　“嘶——这怎么回事啊？”罗菲从车窗探出头来，瞪着眼，“你们不是检查过没伤口吗？”
　　“是没伤口。”祁羽也打开车门下来，反手把想跟着出来的罗飞飞塞回去，“看来要么他伤口隐蔽到我们没法发现，要么，有别的感染途径……”
　　“喂！”罗飞飞被推回车里，不满地喊了声。
　　祁羽走向边上的石头，拿起端放在上面沾着肉香的平底锅，屈指敲了敲锅底，清脆有声。
　　小A一手伸向他们的方向，蹒跚而来，另一手又死死抓着自己的胳膊，像是在与自己的意识搏斗。
　　他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响，几人没能辨出他是不是说了什么，却眼见那开始浑浊的眼中蓦的滚下两行泪。
　　几人愣了一下。
　　“不……想……”
　　不似人的咯咯咔咔声中，只有两个字勉强被听清。
　　不想什么，不想死还是不想变成丧尸？没人知道。
　　话没说完，小A身体不受控制的痉挛扭曲，他站在原地痛苦哀鸣，泪还挂在脸上，他盯着地面，这次说出的话比先前清晰了许多。
　　“杀……了我……”
　　祁羽端着平底锅拿起又放下，最后还是回车旁，让罗飞飞把刀给他递了出来。
　　他握着刀，朝小A一步步走去，轻声道：“如你所愿。”


第200章 氪命的第二百天
　　飞溅的血迹落了一些在柴火堆里,瞬间就被蒸干得只剩下一丝铁锈味。
　　昏暗的光线下，沾了血色的草堆也看不出太大异常，刚刚睡在火堆旁的人此刻又安静地躺回地上，长夜静谧,一派祥和。
　　杀死一个正在丧尸化并且一心求死的NPC,并不会有太大心理负担，更多的是一点围观悲剧发生时会产生的慨叹。
　　离天亮还很长,五人重新回到车里,不管有没有睡意,都合上眼，等待末世第一夜的结束。
　　天地染上新一天的曙光，当第一缕光亮绕过层叠的树杈枝叶照进车窗时，罗菲动了动眼皮,半晌,才慢腾腾地揉着眼睛伸了个懒腰。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醒过来，狭小的睡眠空间和并不舒适的睡姿令他们全体腰酸背痛，脖子也落枕了似的僵硬,纷纷给自己小幅度地按摩筋骨,慢慢活动开。
　　崔子源第一个推门下车，迷里迷瞪的一眼看见昨夜惨死的小A尸体,吓得一咯噔,睡意登时从浑身毛孔里泄了个干净。
　　“罪过啊,这死不瞑目的。”罗菲双手合十，“早登极乐吧兄弟。”
　　“走吧。”祁羽也走下车,已经将自己随身的东西都背好在包里，“往C城的方向走，离开这里再说。”
　　“我们不是五个人在战斗。”罗飞飞跟在他后面，“我们背上还肩负着小A的灵魂。”
　　大清早的，晨风一吹，崔子源结结实实打了个激灵。
　　林亦初站在他身边，关切地问：“冷吗？”
　　“不，不是冷……”崔子源阻止林亦初想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给他的动作，扶着额。
　　是心底上来的一股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寒意，他们渐走渐远，他却觉得有股视线黏在背后，若有似无，好似小A不屈的灵魂。
　　昨夜他们回到车上后，有简短讨论过小A为什么会被感染上丧尸病毒。
　　可猜来猜去就那么几个可能，也得不到验证，这个话题没能得出结果，也只能暂时作罢。
　　经过一夜，五人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响。
　　水也喝没了，他们口干舌燥的，踏着秋天纷落的树叶走在山林无人开垦过的道路上，靠着时灵时不灵的地图定位前行。
　　地上的人类已迈向末日，林中的鸟儿倒是叽叽喳喳叫得很欢。
　　罗飞飞几次揣着石头往上砸，企图砸两只鸟下来给大家当早餐，结果都只引得树叶乱飞，鸟也惊叫一声张开翅膀自由翱翔。
　　明明是丰收的季节，但这片山林好像一颗结果子的树都没有，想弄点野果吃都不行。
　　几人突然怀念起昨天傍晚那夕阳下的稻田，一株株沉甸甸弯了腰的稻穗，脱了壳就是雪白的大米。
　　这种时候要是能吃上一碗白米饭，哪怕连咸菜都不搭，也是幸福的。
　　而现实是没有米饭也没有面包，车还报废了，饥渴交迫，五人只能继续饿着肚子用双脚赶路。
　　比起饥饿，更不能忍受的是干渴。
　　这一关大概因为重点就在于末世求生，所以在正常生理需求方面的感受似乎比前几关都更真实，缺水让嘴唇干涩起皮，喉咙也干干的疼。
　　“好渴啊……”崔子源抓着自己脖子干嚎，“这里不是山吗，山上不是应该有山泉吗？”
　　“你说得对……”罗飞飞用舌尖润了润干燥的嘴唇，“是幻觉吗，我好像听见了泉水叮咚的声音……”
　　罗飞飞话音刚落，崔子源耳朵竖起来，一双眼中迸发出名为希望的光芒。
　　“好像不是幻觉，”他警犬似的竖起耳朵左右张望，“我也听到了！”
　　“的确有。”林亦初侧耳听了会儿，也说，“在那边。”
　　他看着一点钟的方向，仔细一听，是有轻细的水流声穿过那边茂密的树木传来。
　　崔子源第一个连蹦带跳的跑过去，配合他身上穿的校服看，就像放学铃响奔向食堂抢饭去的学生。
　　走了不到百米，果然看见一条湍急的小溪穿梭在林间，水花扑打在两侧被打磨圆润的卵石上，他们先前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水算不上清澈见底，但还在能接受的程度。
　　几人在水边排排站，先捧起来喝了几口，只觉得有点腥，随后就着溪水洗了把脸。
　　“我们是不是能吃鱼了？”崔子源望着水面，搓搓手，“有水应该有鱼吧？”
　　可接下来他们坐在岸边观察了好一会儿，都没能见到鱼的影子。
　　“走吧，我们也没吊杆。”罗飞飞第一个站起来，对满脸失望的崔子源说，“可能这条溪水里就没有鱼，还是早点走到C城吧。”
　　还没站直，他手撑着膝盖，感到脑袋晕了一下。
　　罗飞飞没在意，以为是普通的蹲或坐久了突然起身引发的眩晕，可再往前走了一段路，越来越察觉到不对劲。
　　不止眩晕时不时的来袭，胸口也有些憋闷，半窒息的难受。
　　“不太妙。”祁羽轻轻按着自己心口，低声说了句。
　　“你们也不舒服吗？”罗菲蹙着眉头，“我还以为只有我……怎么回事？”
　　相比其他四个人的茫然，罗飞飞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一回生，二回熟，当他感觉四肢开始发麻的时候，已经确定了这在他们身上悄然发生的变化。
　　“我们被感染了。”罗飞飞用很淡定的语气陈述出即将死亡的事实。
　　太过淡定，以至于崔子源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直到“感染”两字在脑海里跟昨夜的小A联系起来，才猝然一惊。
　　“可、可是……我们刚刚都没有遇到丧尸啊？”崔子源怔怔然看着自己双手，“也没有伤口，怎么会感染病毒？难道是昨天的小A……可是，我们也没有被他咬到啊？”
　　“我们刚刚才一起做了同一件事，你忘了吗？”祁羽倚着树干，抬手用指腹抹过嘴唇，那边似乎还残留着溪水冰凉的触感，“我们刚刚喝了溪水。”
　　“喝水……感染……”罗菲说话已经有点困难，她往旁边用侧身靠在树上，短促地喘息两声，“就像，小A？”
　　如果喝水都能感染，那就不奇怪在这座山林徘徊多时的小A为什么没有伤口也会感染上丧尸病毒了，他很可能喝过同样的水，又或者是别的途径。
　　脑袋开始不太清醒，罗飞飞混沌间回忆起关卡初始推开房门时，徘徊在客厅里穿着居家服的“父母”。
　　原来如此，难怪如此，在家里都能感染丧尸病毒，很可能是水源上就出了问题。
　　现在大约只有瓶装的矿泉水是安全的。
　　意识消失的前一刻，罗飞飞心想，进C城后先打劫几个店，把矿泉水装满了包再说。
　　*
　　一关见到两次复活界面，好像还是头一遭。
　　系统万年如一日冷冰冰地询问：“是否使用复活卡？”
　　一下子回收五张复活卡，五杀，这可是赚大了。
　　罗飞飞哼笑一声，选择：“是。”
　　系统紧接着走程序：“玩家44号选择复活，消耗复活卡x1，剩余复活卡x7。”
　　“复活倒计时，3、2、1……”
　　再次回归游戏，五人按原先的分布站着，但相比之前的死气，一个个都容光焕发的，看上去能绕着操场跑十圈不喘气。
　　“复活真是个好东西啊……”崔子源满意地摸着自己的小肚子，“我的胃终于没在自己消化自己了。”
　　集体GG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五个人同时踩进一个坑，这是用最大的牺牲去换得了病毒可以通过水源传播的信息。
　　但五个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这种同时死亡又同时复活的场面莫名好笑，不知道谁先开始的，回过神时除了林亦初，每个人都或蹲或扶着树干笑起来。
　　林亦初也扯了扯嘴角，目光中有一丝无奈。
　　笑声惊飞了周围几十米的鸟类，头顶上空一片扑簌簌的声音，半晌罗菲第一个直起身体，顽强地打开手机看地图。
　　“我们、我们离C城还有十公里。”她按着眼尾说，“以我们现在的体能应该很快能走到了……哎哟我不能这么笑，会有眼纹的。”
　　“姐姐你冷静一点，这是在游戏里，哪来的眼纹。”罗飞飞用怀疑对方智商的语气嘲笑道。
　　罗菲表示自己不会跟年纪小的人计较：“呵，你们年轻人不吃点亏是不会明白的，少壮不保养，老大徒伤悲。听姐姐一句劝，别看你现在脸蛋还算帅气，不好好注意等到中年就等着变成油腻男吧。”
　　“中年？”罗飞飞疑惑，“你到底多大？内测的年龄限制不是到三十吗？”
　　“我就说随口一说。”罗菲白了他一眼，“这么直白地问女士年龄，你不觉得很失礼吗？”
　　罗飞飞莞尔，走上前给她开路，拨开挡路的一堆杂草和垂下的枝叶，微微弓身：“Lady first。”
　　罗菲高傲地抬起下巴，手指虚捏，提着莫须有的假想中裙子，走红毯般优雅地从他身边走过。
　　罗飞飞一直拨着树枝等后面的人都走过，祁羽走在最后，路过他时停下脚步。
　　祁羽笑着对上罗飞飞戏谑的眼，胳膊一抬，在罗飞飞以为他又想摸自己头发的时候，却见祁羽干净修长的指尖拈下自己头发上的一片树叶，夹在指头间晃了晃。
　　随后，祁羽摘叶飞花似的将叶子一丢，半黄半绿的叶子飞出一米，晃悠悠飘落地面。
　　雾霭遮住的苍白圆日还没登顶，几人已经隐约看到山林边缘的城市光景，以市中心的高楼为圆心，往周围慢慢铺散开，直蔓延到他们所处的山脚之下。
　　“C城到了。”罗菲按亮屏幕看了眼，遥望着微弱日光下笼着薄雾的城市说。


第201章 氪命的第二百零一天
　　将至正午,笼罩在整座城市上方的薄雾尽数散去，阳光明媚而温暖地铺满整片天空，空旷无人的街道被感染着镀上了一层活力。
　　但很快，活力的假象被街角拐过来的一只丧尸打破,世界还是那个被病毒侵占的世界,没有因为久违的阳光改变分毫。
　　另一条街道尽头，一家挂着24h营业的便利店里,五个初涉C城的伪A城人贴在最里侧的冰柜门口,一边往包里塞矿泉水,一边回头盯着挤在便利店玻璃门外的一群丧尸。
　　丧尸在玻璃门前撞击、抠挖，门震得嗡嗡响的同时又发出手指划过玻璃的咯吱咯吱声，很有些心理和听觉的双重污染。
　　“刚刚谁提出把门关起来的，”崔子源看着它们被隔在玻璃门外抓心挠肝进不来的模样,啧啧道,“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别高兴太早。”罗飞飞泼冷水说，“这个门可不牢靠，它们砸开门是迟早的事,现在要担心担心我们怎么出去。”
　　丧尸的吼声会吸引同伴,这就导致周围徘徊的丧尸越来越多地聚集在这家便利店门口，浩浩荡荡,像是一群等待超市早市开门的大爷大妈。
　　“实在不行,也只能杀出去了。”罗菲说。
　　她是他们中唯一没有背包的人,她从超市收银台后面拎过两个大塑料袋，匀着放了不少干粮和水,丢在脚边揉胳膊，随时准备拎着就冲出去。
　　就在一行人分配好负重和武器，准备破门杀出重围的时候，外面的情形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趴下”，所有人条件反射地照做，一排排货架挡着看不清门外的状况，但能听见凌乱激烈的枪林弹雨声，还有什么东西在门口炸了开，玻璃狂响，耳膜震得生疼。
　　玻璃碎屑乘着爆炸的风波裹到便利店深处，一齐飞过来的还有丧尸的断肢。
　　五人半趴在地上，抬起头，都意识到这怕是触发什么主线剧情了。
　　爆炸过后，还剩一些零散的丧尸低吼声也在几声枪响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皮靴踏过满地残骸的声响。
　　三双沾着灰尘的黑色皮质军靴出现在几人视野里。
　　天降奇兵般出现的三人都穿着像是某种军装的制服，端着枪，神色严峻。
　　为首那个留着扎手的板寸头，额角一道划至眼尾的伤疤让本就冷酷的脸看上去更显凶相，他正皱着眉头俯视蹲在地上的五人，皮靴一动，踢开一片残骸，尖削的下巴抬起，问：“你们是哪里来的？”
　　“谢谢你们救了我们。”罗飞飞客客气气地说，迎着他审视的目光，站起身，头顶有些许爆炸产生的灰尘随着他的动作落下。
　　他站直后，露出恰到好处的礼貌笑容，接着说：“但是，问别人之前，你们是不是也该先自我介绍一下？”
　　“特种兵，C30部队。”那人皱着的眉头一点都没松开，语气也带了点不耐烦，“得上级指示在C城执行任务。”
　　罗飞飞心里吐槽这个部队编号跟他当年学校宿舍楼编号似的，伤疤脸左边长相稍清秀的那人接着开口：“前几日我们已经将C城所有幸存者都接纳进了基地，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哦，我们是从A城来的。”崔子源抢答道，又好奇地问，“你们还有基地？”
　　熟料听到他的回答，三人脸色都蓦的一变，往后退了半步，看他们的模样就差摸个防毒面具戴起来了。
　　“怎么了？”祁羽笑了声，奇怪道，“你们难道还搞地域歧视，A城的不救？”
　　“A城是丧尸病毒最初爆发的几个地点之一，已经被军方隔离处理，你们……”伤疤脸右边的高个子女兵将枪端平，扫视着他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隔离？”崔子源被他们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你们是说……那个断掉的高速公路吗？”
　　那也算隔离？还能不能更不走心一点，当旁边的山是假的吗？
　　“我们爬山过来的。”林亦初直截了当地给出答案。
　　得知这一点，三个特种兵更是拧着眉，高个子女兵低声问那个清秀的男兵：“隔离圈不是应该有人看守的吗？”
　　清秀男兵耸耸肩，问伤疤脸：“老大，怎么办？”
　　“那个，军民鱼水情。”罗菲抢在他们老大之前开口，用从下往上的视线眨了眨眼，“兵哥哥，你们不会对千里迢迢投奔来的我们几个可怜平民视而不见吧？”
　　五个大包小包、手上各拿着武器，像是随时准备打家劫舍的可怜平民。
　　“我们接到的情报是，A城无人生还。”伤疤脸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冷酷，“你们要怎么证明，你们没有被感染？我们要保障基地里其余平民的安全，不能将疑似感染者带进基地。”
　　“虽然我很想说，你可以检查我们身上没有伤疤，但是……”祁羽一摊手，“相信你们也早就知道，病毒不止可以通过伤口感染，可能……只有时间能给我们答案？”
　　“我们相互作证不行吗？”崔子源也皱眉，不满地噘起嘴，“我们考虑自己安危也不会跟感染者同行的呀，我们又不是傻子。”
　　作为军人，不能对落难的平民视而不见，这是规定，也是他们一贯的坚持。
　　三人也有点犯难，片刻沉默后，还是那个女兵先松口说：“老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带他们回去隔离起来吧。”
　　伤疤脸的视线从罗飞飞微笑依旧的脸上，慢慢移到他们塞得满当当的背包和手提袋。
　　崔子源把丢在地上的包往后背颠着背上去，对这种疑似要夺食的目光迟疑着警惕道：“……说好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啊。”
　　“……这是你们的吗？”那边清秀男忍不住嗤笑一声，“老大，就他们这样还有心思扫荡便利店的，八成是没被感染。”
　　“你少说话。”伤疤脸对自己人说话也一样冷酷，他转过身往外走，“跟上。”
　　清秀男朝几人耸耸肩，女兵白了他一眼，也朝罗飞飞他们抬了抬枪头：“走吧。”
　　门外不远处，停了一辆酷炫的军用装甲车，刚一见到，五人眼底的亮光就齐齐高了几度。
　　“好酷啊！”崔子源压着声音对林亦初激动地说。
　　林亦初淡淡地“嗯”了声，不过尾音也隐约发颤。
　　“开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罗菲一脸向往，手指微动，像是迫不及待想摸上方向盘。
　　“肯定能直接把丧尸给碾平。”罗飞飞也跃跃欲试，“也说不定还能开上山。”
　　祁羽按住罗飞飞控制不住的手，轻轻拍了拍：“交给罗菲吧。”
　　罗飞飞扁扁嘴。
　　车周围还有一只落单的丧尸，还没等它对靠近的几人做出反应，女兵先抬手一个点射，丧尸应声倒地。
　　“它们的弱点在脑子。”清秀男回头给大家解释，“破坏大脑就死了，简单吧？”
　　似乎所有的丧尸电影都是这么演的，并没有任何新意，但伤疤脸还是瞪了他一眼：“让你少说话。”
　　“……这又不是什么机密。”清秀男嘟囔着，上前打开车门。
　　车里空间很大，驾驶座上还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军装男性。
　　他靠在座椅上像是在浅寐，听见动静才睁开眼：“老大，回来啦，哟，还带了几个小朋友？”
　　这种年纪还被称为小朋友，真是令人受宠若惊。
　　罗菲对这位眼镜君的好感登时往上冒了不少台阶。
　　“你刚刚在睡觉？”伤疤脸面露不赞同的神色，“心真大，丧尸上车了你是不是还继续睡？”
　　“丧尸又不会开门……”眼镜男也嘀咕着，打了个哈欠，“好了老大，小朋友们还看着呢，你就不要再对我说教了。回基地？”
　　“嗯。”伤疤脸颔首。
　　眼镜男得到指令，立刻发动车，掉头往城市另一边某个方向开去。
　　罗飞飞他们五人被安排坐在最后，清秀男和女兵用枪无情地指着他们，如果有谁有被感染的迹象，当场击毙。
　　他们对着枪倒没太大忌惮，反是看那个清秀男话多好忽悠，一人一句的搭着话。
　　开到基地前，他们就知道了这几个特种兵的来路和任务，以及一些关于丧尸病毒现状和基地情况的信息。
　　他们的老大伤疤脸，叫做张义，是C30部队的队长，为人一贯不苟言笑，按清秀男——蔡炎的话说，就是看着凶，其实是个好人。
　　戴眼镜正在开车的那个叫做周一，曾经很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因为是自己最讨厌的工作日——当然，现在还想有个正常的工作日已经是奢望了。
　　他们中唯一的女性成员叫做汪媛，据说枪法是所有人里最好的，擅长狙击。
　　而他们在场的四人，已经是整个部队剩下的最后四人。
　　“其他人，都在任务里牺牲了。”蔡炎垂下眼，声音透着伤感。
　　被人数还不如自己这边的一队特种兵给救了，罗飞飞觉得心情有点点微妙。
　　据说，现在全国不少城市都建立了这样的幸存者基地，或军方或民间自发，但因为病毒爆发突然，很多地方都失去通讯，难以保持联系。
　　“我们接到的任务是保护C城的幸存者，并且肃清C城的丧尸。”蔡炎说着，开了个玩笑，“这几天都在清理丧尸，没想到今天还能捞出几个被困在便利店的A城难民，真是意外之喜呢。”
　　“蔡炎。”队长张义冷着脸无数次提醒他，“少说话。”
　　罗飞飞算是看出来了，这队长确实只是看着凶，真碰到严厉的早就怒了，哪会一次次警告，这么耐心。
　　“别这么见外嘛。”祁羽仰靠在后座，因为空间大且安全，是这几日难得的舒懒。
　　他微垂着眼，对上张义冷酷的一双眼，抬唇笑着说：“我们说不定可以帮你们的哦。”


第202章 氪命的第二百零二天
　　祁羽嘴上说着帮他们,可神态和语气怎么看都有点痞里痞气挑衅的感觉，大概是与生俱来的一种气质，没得改。
　　张义冷眼看着他没应声，汪媛勾起殷红的唇角,哂笑：“帮我们,怎么帮我们？这可不是你们不良少年街头约架。”
　　“怎么还瞧不起人了呢？”崔子源不满地对她嚷起来，“你见过这么六从感染中心毫发无损逃出来的不良少年吗,我跟你讲啊,我们这边人可厉害了,他们……”
　　“阳阳。”罗飞飞笑着捂住他的嘴，“你也少说点。”
　　“他们什么？”汪媛蹙着眉问。
　　崔子源从罗飞飞的手底下挣出来，昂着头说：“他们都是大佬！”
　　汪媛眉头一颤：“……大什么佬，我看你们——”
　　“行了,别吵了。”张义出声喝止住他们的对话,“到基地了。”
　　车后座五个人朝车头前面的建筑看过去，只看见四个立在地上的巨大金属质感建筑脚，愣是没看明白这是个什么。
　　“往上看。”蔡炎笑着提醒他们。
　　崔子源从车窗探出头,直把脖子绷得笔直,才眯着眼迎光看全了所谓基地的真面目。
　　“……这不是电视塔吗？”崔子源怔怔地问，回过头因为刚刚迎光眼睛被刺得湿润,眨得像要出水,“六、六六六啊。”
　　电视塔底中间是完全悬空的,有一条马路从底下穿过去，当然,此刻除了他们，没有任何车辆经过。
　　周一将车停在电视塔的其中一个脚下，几人按次序下了车，蔡炎和汪媛依然用枪对着他们五人。
　　通往塔内的电梯就设在四个脚上，周一停好车，先用钥匙打开电梯，蔡炎和汪媛押着五人先进去，而后才是队长张义和他自己。
　　电梯缓缓上升，罗飞飞感觉当了一天野人，终于又跟现代文明接轨了。
　　“选电视塔做基地，一来是方便接发信号，二来是那些丧尸不可能上来，唯一的缺点是如果发生什么，人员撤退有点麻烦。”电梯里，蔡炎主动对他们解释，“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可厉害死你了。”汪媛睨了他一眼，“你少说两句真的会憋死对吧？”
　　“哎，进了基地就是同伴了，别搞分裂嘛。”蔡炎继续嘚吧嘚。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指定楼层。
　　罗飞飞走出电梯，从周围一圈的窗户看出来自己现在是在电视塔的圆球里，好像还是个观光层。
　　这层以前可能被做成旅游景点，除了观光外还有餐厅的影子，这会儿也有不少人坐在餐厅的椅子上交谈着什么。
　　“张哥。”有人看见张义他们，立刻起身迎上来，脸上疲惫但带着笑意，“回来啦？他们做好饭了，给你们留着呢，都去吃点吧？”
　　紧随着，他又看见跟在身后的五个陌生面孔，迟疑了下：“这是……”
　　“跟你们一样的幸存者。”张义没有将他们来自A城的事说出来，大约是怕引起民众恐慌。
　　他只转头对蔡炎和汪媛说：“找个房间安置他们，你们照顾点。”
　　张义话没说得太明白，但言下之意便是将他们隔离观察。
　　两人点点头，罗飞飞他们也很配合，跟着从内部楼梯走上另一层像是办公室的地方，被带进一间只有几张桌椅和电脑的房间。
　　“这边没有卧室，只能将就了，椅子桌子随便坐，躺地上也行。”蔡炎对他们说，“连不上网，电脑基本没什么用，不过你们无聊的话可以拿它们玩扫雷。”
　　走之前，他笑着看了眼他们鼓囊囊的包：“我们呢，也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但既然你们能自给自足，食物方面我们暂时就不管你们了，毕竟这种情况下资源有限，理解一下。”
　　“行。”罗飞飞朝他点点头，“辛苦了。”
　　“没事，为人民服务。”蔡炎露齿一笑，“我等会儿看看有没有多余的毯子给你们拿进来，对了，厕所在出门右拐走到头，但是呢我们今天要把门锁起来，会定时来看望你们的，有事记得喊啊。”
　　门合上，又从外面锁起来，隔着门板传来汪媛的“你话痨得像个老妈子”和蔡炎爽朗活泼的一连串哈哈哈。
　　祁羽嗤笑：“他这个样子在部队里，是怎么没被上级打死的。”
　　“我觉得挺好啊，世界需要这样活跃气氛的小可爱。”罗菲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发现系统跟现实世界的除了名字外其他没太大差别，很顺利地找到系统自带的小游戏，鼠标点得嗒嗒响。
　　罗飞飞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屋子就是个很普通的办公室，抽屉连锁都没上，但打开全是与游戏无关的文件。
　　门口的墙角挂了一个监控摄像头，罗飞飞站在底下抬头想看看它是打开的还是关着的，脖子忽然就被祁羽一勾，身体歪了下撞在对方身侧，那人还笑嘻嘻地抬手对摄像头比了个剪刀手。
　　“……世界末日呢，作为疑似感染者你正经一点。”罗飞飞推开他。
　　摄像头好像是开着的，也不知道对面的人看见刚刚的画面作何感想。
　　“世界末日才应该珍惜眼前，及时行乐。”祁羽说得理直气壮，伸出食指挑起罗飞飞的下巴，“你说对不对？”
　　罗飞飞脸颊一抽，嫌弃脸仰头往后退了一步，提着嘴角：“刚到安全地就开始浪，能不能好了。”
　　祁羽挑了挑眉头：“这话我不爱听，明明危险的时候我也很浪。”
　　罗飞飞：“……那你很棒棒哦。”
　　崔子源闲得无聊，也打开一台电脑想玩点游戏，但他似乎对系统自带的这些游戏没什么涉猎，没多久就老听见GAMEOVER的音效。
　　“这个不是这样的。”林亦初一直在他身后看着，这会儿弯腰握住崔子源握着鼠标的手，完全就是把人环着手把手教的姿势，语气温柔，“我教你，你看……”
　　罗菲很不幸的挑了他们对面的电脑，这会儿一抬头就想两眼翻白：“老天，我的狗眼啊……”
　　她刚想回头让罗飞飞他们管管这对，转眼却见祁羽和罗飞飞坐在地上他们的背包那儿吃东西。
　　祁羽正把手中一条真空包装的卤鸡腿往罗飞飞嘴里送，循循善诱：“啊——”
　　罗飞飞皱着眉盯着鸡腿凝视了会儿，像在检视它有毒没毒，随后张开口咬住。
　　蔡炎抱着几条毯子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就看见祁羽投食的一幕。
　　他愣在原地，紧接着退出去合上门，没两秒再打开，罗飞飞已经用两根手指捏着鸡腿骨慢条斯理地啃着上面的肉，无辜地抬眼看他。
　　刚刚可能看错了吧，蔡炎想。
　　他展开笑颜，刚想把毯子交给他们，全走进门才看见那边电脑前，差不多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如果说指导玩游戏没什么，手把手教也没什么，但被后面那人抱在怀里的少年脸上绝对不正常的红晕就绝对是有什么了。
　　蔡炎的视线最后才落在罗菲身上，收到一束颇为生无可恋的目光。
　　他还是笑了两声，走上前将毯子放在办公桌上。
　　临走前，他咳了两声抬手指了指顶上：“那个，你们好好休息啊，有事叫我们。对了，这个，监控是开着的。”
　　“我知道啊。”罗飞飞把啃剩的骨头丢进垃圾袋，从包里又摸出一袋面包，“怎么了？对了，你吃面包吗，这个给你，哦，给你们其他人也带一点吧。”
　　整个游戏影像公司还都是实时观看的呢，不止如此还有记录，祁羽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脸这种东西，罗飞飞已经跟着祁羽丢干净了。
　　至于游戏里的监控，就更不用在意了，让它随风飘逝吧。
　　心里闪过一堆念头后，见蔡炎还拿着面包没动，罗飞飞笑了笑，打趣道：“放心，这不算你们拿群众东西，是群众为了表达感谢的赠品，组织不会怪罪你们的。”
　　蔡炎再次代表组织对群众表达了为人民服务的热情，快走出门前，又被祁羽喊住：“不好意思，我们需要被观察到什么时候？”
　　“明天中午就行。”蔡炎很快回答，“丧尸病毒感染的潜伏期最多是二十四小时，如果被感染了二十四小时内肯定会发病。”
　　“好，谢谢。”祁羽对他也笑了笑。
　　蔡炎说了声“不客气”，带着发现新大陆的余韵，走出房门。
　　无聊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慢。
　　罗菲把电脑里每个小游戏都打通关后，百无聊赖地把脚抬到办公桌上开始压腿，活动着筋骨问：“我们就要这样无聊地待到明天中午他们放我们出去吗？”
　　进入C城的任务在他们进入基地后才提示完成，显然到C城的最终目的也就是进入这个基地。
　　可是之后的任务还没有动静，罗飞飞裹着毯子趴在另一张办公桌上，半边脸贴着光滑的桌面，嘴唇因为这个动作微微嘟起：“等呗，你不累吗，搞事情的间隙也是需要休息的。”
　　“而且我们头顶上还有监控呢。”罗飞飞接着说，“他们可都有枪啊，你总不会想在这里搞点什么让他们怀疑我们有鬼的事，然后直接被一枪崩了吧？”
　　“罗罗。”祁羽突然喊他。
　　“什么？”他就坐在罗飞飞对面，罗飞飞闻言以为他有什么发现或者重要的事，抬眼看他。
　　然而，祁·随时随地耍流氓·羽只是看着他笑道：“你这样真可爱。”
　　罗飞飞：“……”
　　一齐被吸引过去注意力的罗菲：“……”
　　祁羽托着下巴，笑盈盈地问：“我可以过去亲你一下吗？”
　　罗飞飞：“……”
　　罗飞飞还没回应，罗菲先抑制不住，发出一声哀嚎：
　　“啊——求求你们了！饶了我吧！”


第203章 氪命的第二百零三天
　　隔离观察二十四小时,第二天中午不到，蔡炎准时过来把五人放了出来。
　　“欢迎加入C城幸存者基地。”他笑容满面地朝最靠近的罗飞飞伸出手，真诚的表情满满都是诚意。
　　“谢谢。”罗飞飞短促地回握了一下，礼貌道。
　　与前几次见面不同,这回蔡炎的枪终于是背在背上,而不是对准他们，让他的笑容看上去阳光了许多,不然罗飞飞总觉得他在笑里藏刀。
　　蔡炎一路将他们带下楼回到昨天起先见到的观光厅,笑着介绍：“这里是大家平时活动的地方,吃饭在旁边餐厅，休息地点在你们刚刚那层楼的再上一层，有大通铺可以睡觉，晚上带你们过去。”
　　观光厅里几个NPC见到新面孔,也朝他们友好微笑,有人对蔡炎喊了句：“蔡哥，午饭做好了，大家一起吃吧。”
　　“你们先吃吧,我等队长他们回来。”蔡炎对他们点头示意,转而对罗飞飞几人说，“你们也去吧,那个……整天吃冷的东西也不好,去吃点热乎的。”
　　有吃的,没理由拒绝，崔子源拉着林亦初就往餐厅走,罗菲紧随其后，看向蔡炎的目光柔和：“真是好人啊，你们队长要有你一半通情达理就好了。”
　　“请不要随便给我发卡啊女士。”蔡炎哭笑不得，“我们队长其实也很好的，只是看着凶，不然怎么管得住手底下的熊兵呢哈哈哈哈哈。”
　　即便如此也还有一个嘴上没闸怎么都管不住的，罗飞飞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作为队长似乎还应该再凶一点才行。
　　“对了，怎么只看见你？”祁羽随口问了句，“你的队长还有另外两个队员呢？”
　　“哦，他们一早出去清理丧尸了，我们每天都至少会出去清理一趟的。”蔡炎有问必答，“算算时间应该快回来了，你找他们有事吗？”
　　“只是民众对兵哥哥的关心而已。”祁羽说。
　　说话间，电梯厅传来“叮”的一声，有人上来了。
　　蔡炎两步跑过去迎接，而脸上挂着的笑容也随距离缩短慢慢变浅，最后消失成唇间的一条直线。
　　“队长，周一。”他朝队长敬了个礼，在电梯门彻底合上后才带着点试探地问，“汪媛呢？”
　　回来的两人身上都带着污浊的血，队长没说话，周一隔着裂开的镜片深深望了蔡炎一眼，摇摇头。
　　“媛儿没了。”他声音沙哑着说，“刚刚在体育馆那边，碰到大规模丧尸，我们的火箭筒在昨天就用光了，只剩下子弹……丧尸太多了。”
　　他剩下的话没说完，围观民众里已经有人呜咽出声。
　　“把我们隔离观察。”队长张义开口说。
　　蔡炎一惊：“队长！”
　　“刚刚场面太混乱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感染。”周一叹了口气，“安全起见，还是隔离观察吧。小蔡，基地暂时全交给你了。”
　　“这是命令。”张义皱着眉。
　　“……是。”蔡炎站得笔直，低头应着，尽管脊梁直挺，罗飞飞却从他的背影里看出了垂头丧气，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蔡炎重新回来的时候，罗飞飞他们已经坐在靠窗的餐桌旁吃着算不上美味的饭菜，但边赏着城市末日风光边吃饭，给这顿饭加了不少别有风味的佐料。
　　看见蔡炎，罗菲挥了挥手：“哎，一起来吃啊。”
　　才几分钟没见，蔡炎先前轻松愉悦的神情已经消失殆尽，双眼微垂着无精打采，直到听到他们的呼唤才勉强提了下精神。
　　他朝他们扯着嘴角一笑，拉过罗菲对面的椅子坐下，很快有负责做饭的人将给他准备的那份端过来。
　　“谢谢。”他朝那人微微一笑，再低头盯着自己的饭，慢吞吞的用筷子扒拉两下，轻声叹了口气。
　　“那个，别太难过了。”罗菲出言安慰，“队长他们不一定有事呢。”
　　蔡炎抬眼看向她，只一眼又垂下头，嘴角一提又是叹了口气：“你跟汪媛……真像啊。”
　　罗菲一愣，心道怎么汪媛才刚死，这人就已经看谁都是汪媛的影子了呢？
　　蔡炎用筷子夹起几粒米，盯着它们出神，慢慢地又开口：“我们接到任务至今一直在C城，损失了很多战友，现在汪媛也没了，满编队伍出来的，现在就剩我们三个人……”
　　“上级到现在还没能联系上，一座孤城，我们守着几百个幸存者，就剩我们三人。”
　　听到他们是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几人有点惊讶，毕竟昨天这人还很骄傲地说占着电视塔方便接发信号。
　　“那你就更得打起精神了，长官。”罗菲给他倒了杯水，“我们几百个人，可是都仰仗着你们呢。”
　　蔡炎接过温热的水，喝了两口，笑了笑：“是啊，如果我们都倒下了，谁来保护你们。抱歉，刚刚的话替我保密，不能让其他人听见，大家……并不知道我们跟外界断了联系。”
　　除了他们几人外，其他人都离得较远，对刚刚的对话一无所知，罗菲点点头。
　　“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吗？”罗飞飞问，“现在只有你可以自由行动，肯定忙不过来吧？”
　　如果是张义在这里，肯定不会允许刚刚认识的人接触他们任务相关的东西，但作为刚刚算是小小交过心的蔡炎，他犹豫了下，说：“我要在监控室密切观察队长他们的状况，确实……但……”
　　“你就把我们当成志愿军。”祁羽开导他，“随便使唤，不要有心里负担。”
　　罗飞飞轻笑：“别听他的，还是手下留情一点。”
　　简短的打趣让蔡炎心情稍微轻松了点，他招招手，让同一桌的罗飞飞、祁羽和罗菲都凑过来，引得后桌的崔子源跟林亦初好奇张望。
　　蔡炎说：“顶楼建有卫星通讯室，我们不断用它发射讯号，以期得到上级的回应和指示，需要人守着，免得错过。”
　　“这个简单。”罗飞飞说，“如果得到回应，要怎么回复？”
　　“汇报现状，等待下一步指示。”蔡炎说，“时间来得及的话，赶紧喊我过去。”
　　使唤一个两个也是使唤，反正都当成自己人了不如多使唤几个。
　　蔡炎最终让林亦初看着监控，他自己守在隔离室的门口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罗飞飞和祁羽待在通讯室，而罗菲和崔子源负责安抚其余幸存者。
　　“还真把我们当成志愿军了呀，我觉得我也需要有人来安抚……”
　　崔子源嘟囔着，他正在无奈地帮一个哭闹不停的小女孩扎麻花辫，小女孩哭泣的理由是爸爸不见了，以前都是爸爸给她扎辫子的，想要爸爸扎辫子。
　　崔子源喜当爹，小女孩在他怀里渐渐停止了哭闹，罗菲揉了揉她软黄的头发，叹了口气：“怪可怜的，这么小年纪。不过我比较惊讶，你竟然会扎麻花辫。”
　　“技多不压身。”崔子源解释，“其实是小时候……给娃娃扎辫子练的。”
　　罗菲：“……我好像听见了更令我惊讶的事情。”
　　她小时候都不玩娃娃，现在的男孩子哟。
　　小女孩趴在崔子源肩头，慢慢地睡着了，眼泪鼻涕和口水流得他满肩头都是。
　　罗菲无情嘲笑，崔子源的表情万分无奈：“我觉得我一点也不适合照顾小孩……”
　　“你自己还是个小孩，照顾什么小孩。”罗菲笑着点了下他的额头，转口又说，“不对啊，你担心这个干什么，你本来就不会有小孩。”
　　崔子源一时无话可说，过了会儿才反驳：“你不知道可以领养吗？”
　　他声音稍微大了点，趴在他肩头的小女孩小声哼唧了一下，崔子源赶紧闭嘴，瞪着罗菲。
　　罗菲无声地笑。
　　直到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才过来把小女孩从崔子源怀里抱走。
　　她带着歉意：“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老太婆睡个午觉，没看住，这丫头就到处乱跑……”
　　“没事没事。”崔子源赶忙起身摆手，顺便又从老奶奶手里接过还在熟睡的女孩，“您想往哪去啊，我跟您走吧……罗菲罗菲，扶着啊。”
　　罗菲应声扶着老太太，在老太太乐呵呵的笑声中，四人其乐融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大家子。
　　顶楼通讯室。
　　面对机器上密密麻麻的按钮，罗飞飞他们按照浮现出的使用说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接发信号。
　　传出的讯号如同石沉大海，掀不起一点波澜。
　　也不知这么些天他们经历过多少次的希望到失望，难怪刚刚蔡炎说到通讯室的时候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对此并没有报太大期望。
　　两人坐在通讯设备前打开手机，无聊地划拉着，罗飞飞把地图放大又缩小，想看看地图能一直延伸到哪里去，顺便比对了一下这个地图跟印象中现实世界的地图——得出的结论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他们的世界就是坨在地图中央的一大块板块，方方正正的，四周边缘全是海。
　　“嗞——咔咔——嗞——”
　　静谧空间里突然冒出的声音让两人同时抬头，对视一眼，又同时盯住通讯设备。
　　“刚刚是不是？”罗飞飞指着机器问。
　　像是在回答他，又几声电流嘈杂音传过来，甚至夹杂着一些朦朦胧胧的人声。
　　罗飞飞凑近通讯设备：“喂，是有人吗？”
　　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能听见，但短暂的电流沉默后，那边的人声也逐渐清晰起来，尽管句不成句，但能判断出的确是人在讲话。
　　什么是主角光环，这就是主角光环。
　　剧情线什么的，就是只有等主角到来了才会开启。


第204章 氪命的第二百零四天
　　通讯接通后,祁羽第一时间下楼把守在隔离室门口的蔡炎捞上来，对方听到时还一脸见了鬼的不可置信，甚至第一反应是祁羽在寻他开心。
　　直到进入通讯室，切切实实听到对面传来了声音,蔡炎差不多是喜极而泣地哽咽着把自己这边的情况汇报过去,激动得险些咬舌头，看向罗飞飞的眼神灼热,似乎想抱着他喊爸爸。
　　喊爸爸可以,但不能抱着,这一念头马上被祁羽扼杀在摇篮里。
　　两边一番交流，很快，上级就下达了进一步指示。
　　上级会派人过来将这边的所有幸存者转移到更加安全、设备更完善的基地，而他们C30部队的成员则得到新的任务——离开这里,去往K城。
　　据说,在丧尸病毒初现端倪的时候，K城的研究所就已经开始研究对抗这种病毒的抗体，并且已经研制出了成功率较高的抗体,然而,因为一些意外，研究所覆灭了,研究出的抗体样本也还留在里面,至今无人问津。
　　他们接到的新任务,就是去K城拿抗体样本，送往位于其他地方的新研究所。
　　“这可能是全人类唯一的希望。”对方的声音在电流声里嘈杂不清,但很坚定，“C30部队，托付给你们了。”
　　“是！”蔡炎对着设备站得笔直，做了一个对方根本看不见的立正敬礼。
　　全人类唯一的希望交给一个只剩下三个队员的特种兵部队……
　　罗飞飞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才对了。
　　切断通讯，蔡炎全身上下的气息立刻不一样了，从发梢到脚尖都散发着一种浓浓的使命感，浓到有点中二。
　　他感激地各拍了下罗飞飞和祁羽的肩，风驰电掣地往楼下跑，第一时间去汇报给队长。
　　与此同时，罗飞飞他们脑海中也响起系统发布任务的声音。
　　【全人类唯一的希望就在K城，作为志愿军，你们认为自己也有义务帮助C30部队，为人类走过灾难尽自己的一份力。】
　　【任务二：跟随C30部队一起前往K城，拿到抗体。】
　　怎么就真变成志愿军了呢……
　　罗飞飞听着系统尾音落下，心中感叹，迈步踏出通讯室的门，离开这个已经完成自己使命的剧情房间。
　　他们到达大厅的时候，蔡炎已经去隔离室探望过又出来，脸上兴奋的余韵还未消散。
　　“明天中午等队长他们隔离结束了就出发。”他对罗飞飞他们说，还忍不住上下打量着两人，“你们是锦鲤托生吗？一来就带来好运，我们队里要是有你们这样的就好了……”
　　“不敢当不敢当。”罗飞飞谦虚地摆手，趁机道，“不过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跟着你们队一起走。”
　　“……嗯？”蔡炎愣了一下，“什么一起走？”
　　“罗罗的意思是，”祁羽补充说明，“全人类的希望就交给三个非酋我们很不放心，不如带上锦鲤求个好运，转不了好运至少也平衡一下。”
　　蔡炎听到这解释，爽朗地哈哈笑起来：“你们真逗啊，别开玩笑，怎么能让平民置身这种危险的任务中去。”
　　“我们不是志愿军吗？”罗飞飞抱着胳膊，下巴微抬，义正辞严地说，“再说，这种近乎人类毁灭的灾难里，哪有人能置身事外。”
　　“你们会需要我们的。”祁羽的语气很笃定，“三个人，就算你们是特种兵也太勉强，那可是人类最后的希望，别开玩笑。”
　　人类最后的希望实在太过沉重，蔡炎从最初的兴奋劲儿里回过神，听着他们的请缨，眉头终于一点一点地扭了起来。
　　“我……我做不了主。”蔡炎沉吟着，“这样吧，我去请示一下队长，就说……就说你们想以民间志愿军的身份加入行动。”
　　“嗯。”罗飞飞点头，“劝劝你们队长，人类生死存亡关头，就不要把军民的界限分得那么清了。”
　　蔡炎感动于竟然有人如此深明大义，愿意主动赴险，应道：“好。”
　　看着蔡炎小跑离开的背影，祁羽朝罗飞飞一挑眉：“要是这样都不让跟着……”
　　“那我们就只能扒车，或者自驾游跟踪了。”罗飞飞果断接上，一耸肩，“没办法，任务第一。”
　　五个人扒一辆车，想想画面也是挺壮观的，只怕车外壳还不够他们分。
　　而开车跟踪军用装甲车……怕也是嫌命多。
　　好在冷酷的张队长还是松了口，大约也是考虑到人员过少的现实问题，在“人类唯一的希望”这一艰巨任务上只能妥协，让蔡炎问他们：“你们会开枪吗？”
　　“会啊。”舞蹈练习室一样的房间里，被召集起来的五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就算现实里不会，游戏里还真没有用不起来的武器，因此每个人的回答都底气十足。
　　“这么厉害。”蔡炎略显惊讶，随后从后腰拿出一把手.枪，“都试试？”
　　他指了指对面用纸板架起来的简易射击盘：“队长说，你们能从A城逃出来，体能应该没问题，让我试试你们的枪法。”
　　“射中靶心算过？”罗飞飞第一个举起枪，瞄准着问。
　　“不，不用那么厉害……”蔡炎诧异于他近似嚣张的自信，“队长说，打在靶上就行……”
　　罗飞飞放下枪，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对其他人说：“我感觉受到了侮辱。”
　　“唉……”崔子源上前沉痛地拍了拍蔡炎的肩，一脸“我都懂”的样子，“既然很缺人，这么想让我们去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呢。”
　　蔡炎欲哭无泪：“不是我啊是队长这么说的！我都跟你们说了，队长其实很好讲话……”
　　最终，当然是所有人都打在靶上，打得最歪的也打了五环，远超张队长预期。
　　蔡炎代表队长欢迎了五位编外人员的加入，崔子源乐得直摇尾巴：“那我也是特种兵了吗，有队服吗，有队服吗？”
　　“沉稳一点，志愿者。”祁羽按着他免得尾巴翘上天，“知道什么叫编外人员吗？”
　　蔡炎抱歉地一摊手：“物资紧缺，除了枪和子弹，我们也没有其他装备能分配给你们了。”
　　离出发还有一夜，夜间，罗飞飞他们也被安排睡进大通铺，男女分开两间。
　　通铺拥挤，但也挺暖和，罗飞飞半夜觉得暖和过了头，迷迷糊糊醒过来发现又被祁羽捞进了怀里，对方睡得还挺沉，但胳膊却铁铸的一样，分不开。
　　无可奈何，罗飞飞就着这样的姿势，再次混混沌沌地睡了过去。
　　一夜安稳，黎明时分，隔着楼层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紧随便是一声枪响。
　　那情绪太过悲怆，枪声穿破黑暗，睡梦中的人纷纷被惊醒，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好……”罗飞飞翻身掀开被子，“是蔡炎他们。”
　　其他人也立刻想到还在被隔离观察的两名特种兵，罗飞飞已经起身朝门外冲过去，祁羽紧跟在后。
　　“蔡炎，蔡炎！”往楼梯跑下去的过程，罗飞飞喊了两声。
　　隔离室所在的走道里亮着光，远远的，能听见压抑的细碎呜咽。
　　“蔡炎？”罗飞飞踏进光里，隔离室的门已经被打开，有个高大的背影背对走廊站在门口，从根根刺起的短发来看，是队长张义。
　　他听见声音，回过头，冷峻的脸上沾了一点飞溅的血迹，让带着伤疤的脸看上去更拒人千里。
　　“你们最好别过来。”张义默然凝视着罗飞飞，说，“他不会希望你们看见。”
　　罗飞飞停下脚步，耳边崩溃的呜咽不断，只问：“发生了什么？”
　　张义与他对视片刻后收回视线，声音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疲惫：“周一，被感染了。”
　　周一被感染了，是蔡炎开的枪。
　　亲手杀死战友不知是什么感受，还是在白天刚刚失去一名战友的情况下。
　　情绪是会传染的，隔离室里传出的声音让人感到心底漫上来的窒息，罗飞飞一时也不知能说什么，只能轻声道：“……节哀。”
　　回去后，罗飞飞也没能再睡着，总觉得耳边还残留若有似无的哭泣声，在凌晨的微光里，也怪吓人的。
　　第二天直到中午出发前，他们才再见到蔡炎，一夜过去，整个人像是憔悴了不少，看上去蒙着一层死气，见到他们也只是勉强提了提嘴角，眼底无光。
　　“朋友，打起点精神。”罗飞飞他们已经收拾好包在观光厅等他们，“你这样子更丧了，不利于任务顺利进行。”
　　“别乌鸦嘴。”蔡炎干笑着，“这可是人类唯一的希望。”
　　见到整装完毕的队长，蔡炎才终于恢复了往昔的八分精神，挺直了腰杆像等待首长检阅一样。
　　张义的目光从罗飞飞他们五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蔡炎脸上，沉声道：“出发。”
　　基地里所有的幸存者都聚在观光厅里给他们送行，相处多日，有人不舍，也有人担心张义他们走了就再没人管他们。
　　“放心，上级很快就会派人把你们接走。”蔡炎维持着和蔼的笑容安慰他们，“在那之前你们待在这里不要出去，这里很安全。”
　　“那，上级到底什么时候会派人来啊？”有人担忧地问，“今天吗，还是明天？”
　　没人能给出回答，事实上昨天简短的通话后他们再次与外界失去联系，因此也无法向上级提出对任务的增援要求，虽然只剩两人了，也只能自己去执行。
　　“很快的。”蔡炎朝他们笑了笑，“相信我，很快的。”
　　踏上电梯的时候，他低声念叨了一句话，宛如祈祷：“愿上天眷顾人类唯一的希望……”


第205章 氪命的第二百零五天
　　电梯缓缓下行至地面,时隔两夜，罗飞飞他们从一个相对安全的壁垒，再次回归到丧尸横行的世界。
　　“叮”的一声，电梯门还未打开前,外面隔着门板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两个特种兵神色一凛，手中枪已经条件反射地端起。
　　关合的门徐徐打开,逆着外面明亮的光线,一张溃烂变形的脸出现在门缝中间。
　　枪声骤起,张义一个点射堪堪直中对方眉心，丧尸维持着狰狞的模样朝后倒下，而随着门越渐打开，更多的丧尸堵在电梯门口蓄势待发,吼声直能顺着电梯井传到上面去。
　　“艹。”蔡炎骂了个脏字,端起枪对着门口就是一阵扫射，正好满腔悲愤无处发泄，子弹不要钱似的猛打,同时在子弹响亮的哒哒声中大吼：“特么的反了你们！还想坐电梯不成？！”
　　“守住电梯口。”张义沉声对所有人说,“不能放任何一只丧尸进去。”
　　所有人执行这一指令，好在门口的丧尸不算太多,清扫掉最靠近的一拨后几人出了门,蔡炎反身就将电梯外门锁好,谁也别想上电梯。
　　也不知这边是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丧尸，一群群前赴后继地往前扑,几人朝停车的地方扫荡过去，罗飞飞无意间一抬头，看见竟然有丧尸顺着电视塔脚外的金属架表面在往上爬。
　　有人注意到他的目光，顺着看过去，也愣了一愣。
　　“这是……进化出新技能了吗？”罗菲迟疑着问，她隐约记得，之前的丧尸行动没有很矫健，甚至有些可以说迟缓，攀爬这种连人类都很少有人掌握的技能，它们是绝对不会的。
　　之前的猜测成真了，罗菲心情复杂。
　　丧尸在进化，对于玩家而言，不是一件舒心的事。
　　不过好在因为电视塔外形设计的缘故，它们爬到一定高度就爬不上去了，但又毫无知觉地继续试图往上，最后一个个噼里啪啦往下掉，直接把脑袋摔得稀烂。
　　臭气熏天中，几人终于杀出一条腥臭的路摸到车旁，忙不迭地开门钻入，发动、油门、倒退、急转一气呵成，直接把挡在前路的几只丧尸碾成尸泥。
　　胃里熟悉的隐隐不适让罗飞飞对这车技感到一阵熟悉，刚刚上车的一瞬太混乱了，直到蔡炎喊起来罗飞飞才意识到开车的是谁。
　　“喂喂喂，你怎么擅自就开起来了？！”蔡炎对驾驶座惊异又不满地嚷着，“这车不是随便谁都能开的，快停车换个位——喂！”
　　罗菲猛的一踩加油门再加转弯，蔡炎差点咬到舌头，她还用颇为愉悦的声音贱兮兮地说：“啊呀不好意思，我把刹车踩成油门了。”
　　“……然后再顺带打了个方向盘吗？！”蔡炎捂着嘴巴怒道。
　　“你就安静一点吧。”罗飞飞捂着胃，用看透生死的声音淡淡地对他说，“人家是专业赛车手，炫技我们看着就好，她开赛车的时候你还在穿尿布呢……”
　　罗菲怒吼：“老娘还没那么老！”
　　罗飞飞没理她，他说完顿了好一会儿，皱着眉头再开口：“比起这个，你们车上有没有塑料袋，我……唔……”
　　“有！我给你找！别吐！”
　　蔡炎立刻忘了之前的话题，飞速扒拉着车里东西，终于在犄角旮旯里翻到一卷垃圾袋。
　　“谢……唔……”罗飞飞刚说了一个字就捂住嘴巴，痛苦地蹙眉。
　　旁边祁羽很贴心地撕下一截袋子，撑开，然后抬手一下一下轻抚着罗飞飞的后背。
　　“罗罗，你这样……”祁羽一边做着好事一边调侃，“好像孕吐哦。”
　　罗飞飞捂着嘴巴斜了他一眼，终于在强忍下一波恶心后吃力地从唇缝里挤出一个“滚”。
　　*
　　C城到K城颇有些距离，按他们的速度不眠不休也要开上一天半。
　　军用装甲车再厉害，也是个要喝油的家伙，在罗菲和蔡炎交替着开过一轮后，油线终于到了危险点，再不找个地方加油就得瘫在半路了。
　　“下一个服务区吧，我们停一下。”蔡炎看了眼路标说，“队长？”
　　“嗯。”张义闭着眼靠在副驾上，点了下头。
　　荒无汽车尾气的高速公路，加油，服务区。
　　这个熟悉的配方，让几人响起上次同样场景时被丧尸追逐的画面。
　　“我们这次就不要下去了吧。”罗菲看向另外四个同伴说，“这种地点肯定安排了不少丧尸等我们，就是那种游戏地图设计好投放的小怪。”
　　罗飞飞、祁羽、林亦初都表示同意，崔子源扁扁嘴委屈地说：“可是，我想上厕所……”
　　其他几人默默地看着他，崔子源更委屈：“人有三急！”
　　“不是，崔阳阳小同学。”祁羽用教育孩子的语气谆谆教导，“这种情况下，想嘘嘘不用特意到什么服务区的洗手间，你随时可以喊我们停车在高速公路边放水，没有人会偷看你的，丧尸也不会。”
　　“那样多不文明……”崔子源嘟囔着。
　　“……人类文明都将不存在的时候你跟我讲文明？”祁羽失笑，“你就不怕你正文明地解决问题的时候丧尸突然跳出来摘了你传播文明的根儿？”
　　崔子源□□一凉，看向祁羽的一张脸上半红半白。
　　“……你就别吓他了。”罗飞飞捂着胸口和胃舒了口气，“我陪他下去吧，正好想去吐会儿。”
　　他们两人下车，自然少不了跟着的祁羽和林亦初。
　　蔡直男和张直男对他们这种手拉手上厕所的行为表示有那么一点费解，但想到丧尸围城，组团总是多一点安全，也好像又理解了。
　　这个服务区有点荒，厕所只有三个隔间。
　　隔间门都关着，崔子源来不及思考为什么门是关着的，他让林亦初在门口等他，背对着隔间解决问题，而祁羽则陪着罗飞飞在更外面洗手池旁的垃圾桶吐。
　　洗手池的水龙头还有水，但罗飞飞不敢用，祁羽体贴地带来了矿泉水，给他用来漱口。
　　里面崔子源那儿也传来水声，但很奇怪，是冲马桶的声音，罗飞飞不免疑道：“阳阳，你在蹲坑吗？”
　　“我没有啊！”崔子源正把自己的小家伙弄回裤子里，刚提好裤子，“是我后面隔间里有人刚刚……”
　　说完这话，自己就呆了半秒，迟疑着想回头，口中接着道：“有人，刚刚在冲……”
　　头还没全转过去，门口的林亦初已经冲进来拉过他就跑，还朝他背后果断地放了一枪。
　　连着几声隔间门被推开的暴力声响，崔子源在跟着跑出厕所的瞬间总算看见了自己背后的景象——三个隔间门都被撞开，每个里面都挤着不止一只丧尸。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丧尸会像小学女厕所最后隔间里的花子一样蹲在坑里等着吓人啊！
　　还有为什么丧尸还会冲厕所，它们刚刚在里面拉屎了吗？！
　　丧尸一露面就开始紧追猛赶，祁羽跟罗飞飞听到动静也往外跑，四个人身后再次跟了一串丧尸，朝停车的地方飞奔。
　　枪声早就让外面车里的三人也警觉起来，这会儿看到他们带着一溜丧尸过来，罗菲只觉得“果然如此”。
　　车已经加好了油，她熟练地倒车直蹿到几人跟前，他们也熟练地拉开车门就蹭了上来，崔子源一叠声：“开车开车开车开车。”
　　“这会儿知道急啦。”那几只丧尸，罗菲根本没看在眼里，慢条斯理地等着它们能嗅到自己的汽车尾气才一踩油门，“刚刚让你别下去怎么就是不听呢。”
　　“它们竟然躲在厕所隔间里你知道吗？”说到这个，崔子源忍不住向她吐槽，“还会冲厕所，可厉害死了，我刚提好裤子呢突然听见后面的声音……”
　　“呵，还好你提好裤子了。”罗菲冷飕飕地笑了声，“你该庆幸，至少它们不是在你尿了一半的时候跑出来，不然……”
　　剩下的话埋在罗菲意味深长的缓缓摇头中，崔子源欲辩无词，倒是得到了林亦初的摸头x1，像只小动物一样在林亦初宽大的手掌下被顺了毛。
　　罗飞飞突然想起什么，看着崔子源问：“你刚刚是不是没洗手？”
　　崔子源的动作僵了一瞬，本来觉得没什么，可经罗飞飞一提醒，素来讲卫生的人就觉得不能忍了。
　　“我可以在这车里用矿泉水洗手吗？”他抬头用小鹿眼可怜兮兮地盯着蔡炎。
　　蔡炎一句抵在喉咙口的“不可以”，在这样的攻势下被生生憋了回去。
　　他眉头一阵扭曲，妥协说：“我们水暂时还挺足的，你可以洗手，但是要用袋子在下面接着，不能洒在车里。”
　　“那我可以用矿泉水洗头吗？”祁羽凑热闹地举起手，“虽然没有洗发水，但我可以勉强凑活一下。”
　　“……不可以！”这回蔡炎雄赳赳气昂昂地果断拒绝。
　　“那我可以申请用矿泉水洗jio吗？”罗飞飞这会儿晕车劲过了，精神不少，也举起手，“好几天没洗jio感觉自己臭掉了。”
　　“……行啊你洗吧。”蔡炎算是看出来他们在拿自己寻开心了，也笑嘻嘻地不正经回道，“不过水还是有点紧张，建议你节约资源，洗完脚可以再用它洗个脸。”
　　全车厢静默三秒，然后异口同声地：“噫——”
　　连一直不做声的队长也终于开口给出评价：“恶心。”
　　“这有什么恶心的。”蔡炎还来了劲，“队长，你不记得我们在沙漠执行任务的那次了吗，那时候缺水，我们带的水喝光了后还没能找到水源，当时我们就……”
　　“闭嘴。”张义直接打断他将要说出口的话，并不想回忆当时的场景。
　　“当时怎么了？”崔子源等了半天没下文，眨巴着眼好奇地问蔡炎。
　　“呃，当时……”蔡炎瞄了眼自家队长，憋了憋，卡在喉咙口的话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来，拍着崔子源的肩，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往事不堪回首，别问了。”
　　得不到答案，崔子源便擅自在心里给他们的遭遇补充了后续，再看向他们的目光，陡然充满了同情。


第206章 氪命的第二百零六天
　　高速公路上散布着无人清理的杂物和偶尔游魂一样经过的丧尸,可能是周围的居民或是遭难的过路者，但道路本身并没有损坏。
　　全高速唯一的车从山城驶到平原，又再次进入延绵不断的山区路段，算不上宽阔的山间高速上,再武装森严的车在磅礴高山的对比下也只是沧海一粟。
　　天气也有起初的晴空万里渐渐布上密云,变得阴霾。
　　罗飞飞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不多时,云黑压压的积在山顶,狂风吹得树叶和细小的枝杈乱飞,眼看就是一场灾难性的倾盆大雨。
　　“嗒、嗒……”
　　一滴，两滴……越来越密集的雨点重重砸在车身，鼓点一样，营造出声势浩大的紧张氛围。
　　车的雨刮器都快赶不上雨水糊住车玻璃的速度了,暴雨给视线造成阻碍,车速直线下降，很快变成山间蜗行的一个小点。
　　“雨太大了，我们停在路边休息一下吧。”罗菲提议说,“这种雨开车不安全,还是山路！”
　　“不行，雨太大了,山体随时可能滑坡。”蔡炎一边努力看着前面的路,一边回应说,“就算滑坡伤不到我们，如果前面路段滑坡,我们的车也会开不过去的，至少驶过这段山路。”
　　除了雨点，还有一些碎石也随着雨一起被打落在车顶，发出跟雨点不同的声响，像是在印证蔡炎的话。
　　“我现在觉得这真的是世界末日了。”崔子源隔着模糊的车窗望见墨一样暗沉的天空，“丧尸病毒再加上天降洪水，齐了，你们说我们能有幸坐上罗亚方舟吗？”
　　“呵，你们可别上。”罗菲呵呵一笑，“诺亚带着各种雌雄动物一起上方舟，为世界繁衍留下火种，你们这几个基佬能么？”
　　“……你这是歧视！”崔子源瞪了她一眼。
　　“我在说事实。”罗菲殷红的唇挑了下，逗完就偏过脸看窗外，任崔子源跳脚也不理他，从中汲取到了乐趣。
　　让他们天天在她跟前腻歪闪瞎她的眼。
　　总得在其他方面讨回来才是。
　　“山路还有多长？”罗飞飞问蔡炎。
　　总算有人问到实际点的问题，蔡炎看了下导航回答：“最后五十来公里，但前面有段路比较危险，护栏外就是悬崖。”
　　听到这个，罗菲竖起耳朵：“你行不行啊？不行换我。”
　　“你别胡闹。”蔡炎果断拒绝，“这种情况下怎么换驾驶，这辆车还是我们比较熟练，再说老让平民涉险，你当我们军人是干什么吃的？”
　　罗菲很想提醒他，现在的情况下一旦出事就是全车覆没的事，大家是一条绳上上的蚂蚱，没什么涉险不涉险的。
　　再说，都已经让他们这些平民一起涉险了，还坚持那么点没用的东西做什么呢，忒矫情。
　　这些话憋着没说出来，因为车已经驶入那段相对危险的区域，罗菲没吱声，尽量不让驾驶员分心。
　　一边是山，另一边贴着悬崖，一个打滑就可能冲下去，这车结实，会不会毁不知道，人怕是要亡。
　　前面不远处的山上，断断续续有一些泥石顺着雨水滚落。
　　蔡炎面前的窗户糊了一片，雨刮器扫过去的当口，副驾的张义迅速地判断并下令：“前方山体滑坡，立刻刹车！”
　　蔡炎闻言当即踩死刹车，车速骤减的同时，前面一堆泥石从高耸的山坡轰然滑落。
　　然而，山体滑坡并不是一刹那就结束，它还随着雨势不断继续，他们的车却因为雨天路滑，也没能立刻刹住，直直朝不断滚落的泥石冲过去。
　　蔡炎咬着牙，车头猛转，打着滑撞向护栏。
　　车冲破护栏悬空的一瞬，罗飞飞几乎分不清是被泥石埋了窒息而死或者砸死比较惨，还是跟车一起滚落悬崖摔成泥比较惨。
　　接下来的几秒仿佛只是一瞬间，又在不断撞击翻滚中无限延长。
　　耳边有人惊叫，罗飞飞已经分不出是谁，只感觉到祁羽在第一时间紧紧抱住了他，似乎为他承担了不少的冲击，但一声没吭。
　　不知下落了多久，又下落了多少米，车最终也还是没能滚到底，在撞断了无数棵瘦弱的树后，车头猛地撞上两棵挨在一起的大树。
　　树被撞得叶子扑簌簌往下掉，粗壮的树干晃了晃，车头凹下去一些，堪堪停住。
　　尖叫声随之停止，罗飞飞感觉自己听觉暂时消失了一瞬，紧随着才有哼哼唧唧的声音隔着几层膜似的传进耳朵。
　　所有人都撞得不轻，罗飞飞耳鸣着睁开眼，目光涣散了好几秒，视线才能聚焦。
　　他看见祁羽额角流着血，血滑进眼睛里，他没顾得上擦，被血糊了的那只眼闭着，余下那只满是担忧。
　　见罗飞飞睁眼，祁羽才松了口气，抬起袖子擦掉流进眼里的血液，袖口和眼角都红了一片。
　　罗菲昏了好一会儿，被崔子源紧张兮兮地摇醒了，按着自己脑袋说：“你慌什么……摇得我脑浆都要出来了。”
　　“我以为你要死了……”崔子源真情实意地担忧着说。
　　“要是那样我会变成一堆数据随风飘散然后再完好无缺地出现在你们面前的。”罗菲一口气没停地说完。
　　“我怕你是最后一条命了嘛，也是没想到，这一关除了丧尸还有其他丧命方式。”不管怎样，崔子源也是放下心来，“太好了，大家都没事。”
　　“好像，不是。”林亦初看着前排两人一直没有动静的人，出声道。
　　一行血从他头顶正中流下，映在两眉之间，他很轻地皱着眉。
　　几人一怔，外面雨点还在机关枪一样猛烈地击打车身，车里的沉默却静得吓人。
　　车头撞变了形，车窗也撞出了裂缝，大雨中更看不清前路了，不过现在正怼在两棵老树的树干上，能不能开动，又要怎么回到高速，这些都是问题。
　　灼灼目光注视向前排，祁羽第一个探身上前，先是推了下张义，又伸手探到他鼻子底下。
　　还有呼吸，只是暂时昏了过去。
　　他又看向靠在驾驶座、头偏向一边没有动静的蔡炎，伸手探了探鼻息，眉头一紧，手指又按上他的脉搏。
　　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甚至触感有点凉。
　　祁羽对其他人摇了摇头。
　　崔子源眨了两下眼，看看祁羽又盯着蔡炎歪在椅背上的后脑勺，一下子没能消化掉眼前的情况。
　　一个从见面开始就叭叭叭聒噪着说个不停的人，一个刚刚还在动嘴皮子的人，突然的，说没气就没气了？
　　对游戏NPC产生感情有点傻，但相处了几日，说没有触动肯定是假的，更何况这些NPC这么真实，就像与他们一样活着的人。
　　车外，带走一条人命后，闹剧一样的暴雨说停就停，没过两分钟方才还沉得锅底一样的天空就放了晴。
　　刺眼的阳光把雨水洗刷过的世界照得锃亮，星星点点的水珠折射着阳光，宝石似的熠熠生辉。
　　几人沉默着下了车，用车里的工具在旁边选了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合力挖了一个坑。
　　林亦初将蔡炎还未僵硬的身体抱出来，平放进坑里，几人围着他静默，算是举行了简短的告别仪式。
　　“我们挖得这么浅，丧尸会不会把他挖出来啊……”崔子源吸着鼻子，揉了下眼睛，“就算丧尸不会，那会不会有野狗……张义还没醒呢，是不是应该让他们道个别。”
　　“阳阳，”罗飞飞手心握着从蔡炎胸口摘下的军牌，上面刻着他的姓名和所属部队编号，哑着声提醒崔子源，“这只是个游戏。”
　　“我知道啊……”崔子源嘟哝一声，“可我有点难受，这游戏做得太……”
　　林亦初揽着他的肩头，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
　　几人回到车旁，张义还没有醒，但呼吸均匀，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罗菲检查了下车，果然还能用，便坐上驾驶座，深吸了口气，驾着车在没有路的半山腰按着原先应该去往的方向行驶。
　　想开回原来的高度是不可能了，按现在行驶的趋势，似乎是在往山下开。
　　开了不知多久，鬼使神差的，前面凹下去的山间出现一条马路，也不知是不是他们原先那条路的延伸。
　　“都坐稳了。”罗菲平静地说。
　　所有人立刻抓住身边能抓的东西固定身形，车朝着公路一阵俯冲，最后关头凌空飞跃，从旁边数米高的山壁稳稳落在马路中央。
　　后座的人还好，副驾的张义脑袋似乎又在玻璃窗上撞了好几下。
　　还没来得及担心他会不会二度伤害撞出毛病，他轻轻地哼了一声，眼皮慢慢抬起。
　　罗菲调转车头，按着导航的指示继续驾驶，抽空问候了一句：“队长，醒了？感觉怎么样？”
　　张义反应了一会儿，可能是在迷茫明明掉下山崖怎么又回到了公路，他望着窗外，又朝后看了眼，后知后觉地发现有哪里不太对。
　　“蔡炎呢？”张义皱着眉问。
　　他问的时候看着驾驶位的罗菲，后者没有给他回应，从侧脸能看见眼尾有点红。
　　这种情况下的消失，只有唯一的可能。
　　一只从后座伸到他面前的手确认了他的想法，罗飞飞掌心摊着蔡炎的那块军牌，低声说：“我觉得，应该交给你。”
　　罗飞飞听见张义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呼出去，这才从他手心接过军牌。
　　“知道了。”他的声音听不出多余的情绪，就像以往一样语句简洁，语气平淡到有些冷漠，隔了会儿，倒是破天荒地说了声“谢谢”。
　　阳光覆满世界，暴雨中的一切恍若是另一个世界的一场噩梦。
　　随着两旁最后一座山丘的后退，伤痕累累的车终于驶离山区。


第207章 氪命的第二百零七天
　　目所能及的景色从绵延的群山转变为一望无际的平原,C城到K城间这段漫长的路，终于要看到头。
　　以减员一人、其余全员负伤为代价，C30特种部队及其编外人员即将抵达任务地点。
　　满编的队伍只余下队长一人，如果不是五个编外人员充了人头,似乎连“队伍”都已经称不上了。
　　张义的军服暗袋里有几个叠在一起的钢牌,他将本属于蔡炎的那枚也放了进去，他曾经的战友们在他心口偎在一起,薄薄的几枚钢片,隔着衣服被捂得温热。
　　“我们马上就要驶进K城了。”罗菲开着车拐进下高速的岔路口,对张义说。
　　暴雨的致命插曲后，一路除了零散的丧尸外都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平淡无奇地驶完了最后那段路。
　　罗飞飞的晕车在一而再再而三的高强度刺激下似乎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免疫，至少在车里,他能看着公路上无处不在的脏乱和时而倒在路边的路牌陷入思考。
　　明明从丧尸病毒爆发至今也不过十余天的样子,怎么这个世界就萧条成这样，好像人类文明已经消失很久似的呢？
　　想了会儿，又觉得自己是太无聊,在钻牛角尖了。
　　本来就是游戏设定,一切都是假的，那么多不合理的事情呢,一样样去纠结怕是要疯。
　　但心底莫名的悲怆是真的,车里从那之后再也没活跃起来的气氛也是真的。
　　张义本就沉默寡言,自那声“谢谢”后更是一句话都没说过，罗飞飞以为他也不会对罗菲的话产生回应了,张义却在数秒后沉声道：“嗯。”
　　“接下来去哪？”车已经绕下高速，K城的高速收费站出现在前方一百米处，罗菲接着问张义。
　　车毫无阻碍地从收费站已经被撞歪的闸口通过，路过时罗飞飞朝岗亭里看了一眼，有具穿着工作服的男性尸体趴在桌子上，整个岗亭里满是血迹。
　　一只丧尸在前方路口徘徊，它似乎听见汽车的声音，慢悠悠地朝这边看过来。
　　罗菲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撞过去，丧尸狠狠拍上挡风玻璃，又骨碌碌从车顶滚过，从车尾落地后接着在地面滚了好几圈，才慢腾腾地爬起来。
　　罗飞飞从后视镜看到了全过程，感觉自己全身一疼。
　　前排张义已经在导航上标好了坐标，又问罗菲：“还是联系不上吗？”
　　军用车里也有通讯设备，他们一路也在试图再次与上级取得联系，但遗憾的是，至今得不到任何回应。
　　罗菲摇摇头：“本来就联系不上，之前撞得也狠，设备说不定早就坏了，别抱希望的好。”
　　张义没再说话，靠在座椅上，是一个不完全放松的休息姿态，他直视着前方的路，目光深沉。
　　在K城看到的场景，与在之前两个城市见到的没有太大区别。
　　街道破败凌乱，不知道这个城市的幸存者们躲在哪里，反正他们能见到的地方都没有活人的迹象。
　　大街上角落里随处可见徘徊的丧尸，甚至有直接在街边啃食尸体的，周围店铺都是一副被打砸抢过后的样子，想是灾难来临之时人群暴动的结果。
　　切切实实是末日的场景，光是看着就感受到无力和绝望。
　　车开过马路的声音在杳无人烟的城市里动静很大，附近的丧尸们纷纷被吸引住，追寻着车辆，不断靠近。
　　“它们的速度好像是比以前快多了。”罗菲一边甩着尾随在车后的丧尸，一边撞飞从前面跑过来的两只，很不想承认地说，“这些东西真的在进化。”
　　“至少它们还不会用枪。”祁羽说着朝后面看了眼，“而且，也跟不上汽车的速度。”
　　要能跟上汽车的速度，那怕是感染了丧尸病毒的猎豹。
　　车顶“咚”的一声巨响，微微凹下一个弧度，几人一惊，都朝上看了眼，罗菲左侧的玻璃窗上突然贴上一张倒挂着的腐败面孔。
　　罗菲方向盘一滑，差点撞上路牙，赶紧稳住方向，骂道：“这什么东西？还xx的从天而降？！”
　　真是长进了，还懂从上方袭击，下次要是再来个丧尸从地底下钻出来把车顶翻，罗菲可能也不会特别惊讶。
　　车窗是防弹的，任丧尸怎么挠也打不破，但看着烦人，罗菲几个漂移想把它甩下去都没能成功，倒是把罗飞飞漂得受不住了，晕车感有种死灰复燃的趋势。
　　“你好好开车。”罗飞飞捂着嘴巴打开车窗，在丧尸注意到他这边动静，准备从这边突破时，已经将黑洞洞的枪口伸出窗外，怼着眉心就是一发。
　　丧尸脑后飙出腐臭的血液和脑浆，滚落下去，趴在马路中央一动不动。
　　罗飞飞缩回来，重新关好车窗，揉着自己的胸口舒了口气。
　　“刚刚那丧尸是不是还知道转移目标？”崔子源意外地说，“它们真的进化了啊，都长脑子了，这是要变成新新人类吗？”
　　“人类要是以后都长成那样，还是趁早灭绝了好。”祁羽用鼻腔闷笑了声，嘲讽道。
　　车载着他们，从城市的这一端，绕过高楼林立的市中心，沿着导航的指引再次驶往人迹罕至的边郊地区。
　　人迹罕至是没错，但丧尸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丧尸旅游节。
　　“注意，前方即将进入军事管理区。”他们的定位与目标坐标渐渐趋于重合，导航提醒道。
　　“这里怎么回事？”罗菲开口问旁边的张义，“这个研究所是丧尸病毒爆发前在搞联欢吗？”
　　这样别说拿到抗体了，只怕连研究所的门都进不去。
　　张义眉头也紧锁着：“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看这些丧尸的服饰，大多是普通人，也有部分穿着军装的。
　　研究基地外的大门关着，一部分丧尸被挡在外面，又有另一部分被关在里面，让人弄不清当时是个什么状况。
　　“应该是当地居民，在病毒爆发后寻求庇护，或者有知道抗体存在的想拿抗体救命。”祁羽做出推测，“可能有一部分人进去了，更多的被拦在外面，后面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是有感染者混入吧，也可能是别的什么，病毒在这边的人群里爆发，最终就是我们看到的这样。”
　　“你说得很有道理。”罗飞飞很捧场，旋即话锋一转，“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怎么进去？”
　　门关着可以爬门，反正现在也不用担心擅闯会被击毙什么的，可门口层层叠叠的丧尸颇为壮观，一道门隔着两边丧尸，就像寄宿制学校的铁门隔着学生和送饭的家长。
　　张义弯腰拾起脚边的枪，轻轻抚过枪头。
　　“只能杀出一条路来了。”
　　罗菲将车停在较远的树丛后，六人带上车里所有的武器装备，每个人身上都挂了长条的子弹，用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姿态跨出车门，满脸英勇就义的慷慨。
　　六人一字排开，大踏步朝门口涌动的丧尸潮走过去，步步生风，有那么一瞬罗飞飞感觉他们现在特别装逼，有种大佬登场的酷炫感。
　　特别是几人一起端起枪的时候，罗飞飞没意识到自己咧嘴笑着，在突突突的子弹声中显得很残暴。
　　一排丧尸随着枪声倒下，更多的丧尸被枪声吸引，回头朝他们冲来，又在枪林弹雨中脑袋被打成烂西瓜，前赴后继地倒下。
　　但丧尸太多了，一下子没有办法清理干净。
　　枪的后坐力让整条胳膊都在发麻，罗飞飞想，这时候如果有炮轰的一下扫平就好了，就像第一次在便利店被张义他们救下时那样。
　　当初那个救他们的部队，如今就剩一人。
　　罗飞飞思绪有点飞，而眼前堵在门口的丧尸，也终于被清出了一条路。
　　“快！翻过去！”张义对他们喊道，自己端着枪对门那边紧贴着门张牙舞爪的丧尸又是一梭子弹。
　　“好！”罗飞飞应着，他跑在最前面，将枪背在背上跳起来攀住铁门的顶端，借着冲力一蹬门，胳膊用力一撑，两三秒就完成了一系列动作，稳稳落地。
　　落地便是落在丧尸群里，但还没等丧尸对他做什么，周围紧挨着的几只已经被身后祁羽隔着门射穿了脑袋。
　　张义紧跟着也翻门而过，因为之前翻下山崖的车祸让他受了不少伤，落地不稳，罗飞飞扶了一下，抬手差不多是紧贴着他耳畔打出一发子弹，正中一只在他身后张开獠牙的丧尸。
　　余下的人还没来得及翻过来，而门口那边好不容易打通的道路又被丧尸堵上。
　　“祁羽！”人差不多被淹没在丧尸群中，罗飞飞扫射着周围的丧尸，同时伸长脖子，有点焦急地朝那边张望。
　　喊了一声后，那边丧尸群中就高高竖起一条胳膊，比着很有耍帅嫌疑的手势，回应道：“你们先走！”
　　“这边丧尸太多了！”崔子源的声音也传过来，“你们先离开这里！我们把这边扫了就追上！”
　　“队长。”罗飞飞看着张义，等待他的指示。
　　张义肃清出一条路，能看见研究所建筑的大门朝他们张开怀抱，一颔首，短促地下令：“走。”
　　张义在前面，罗飞飞紧跟其后，朝研究所大楼疾步跑去。
　　“一般剧情里让别人先走的就是要舍生取义了！”罗飞飞扬声对门外的人喊着，“我能活着再见到你们吗？！”
　　“你盼点好吧！”这回是罗菲的声音，因为隔得远，她喊破了音，“你才是小心点！研究所里、说不定有科学怪人研究出的怪物呢！”
　　半个小时后，进入研究基地内部的罗飞飞很想冲回去，堵住罗菲那张一语成谶的乌鸦嘴。


第208章 氪命的第二百零八天
　　围在门口的不少丧尸跟随罗飞飞和张义冲进了研究所建筑内部,牛皮糖一样黏着，不过更多的还是被门口四人吸引在原地。
　　建筑刚进去是一个本该明净、但现今被各种血污和辨不清的奇怪污渍浸染过的大厅，迎面是一堵墙，而左右各有通往内部的通道。
　　被丧尸追逐着,罗飞飞来不及抬头看标识,顺着本能选择就往左边的路拐过去。
　　刚跑了一会儿，罗飞飞就觉得这研究所内部构造跟迷宫似的,路过不少分叉口,罗飞飞都依着直觉选择道路,直到一个拐口回头看时才发觉张义没有跟过来，也不知是在哪个岔路的时候走散了。
　　身后跟着的丧尸数量比先前又少了些，张义分流走了一部分丧尸，余下的密度稀疏不少,看上去就没那么可怕。
　　现在这些丧尸的速度和反应力确实比最先在A城的那些快了许多,罗飞飞感觉到自己心跳因为长时间奔跑跳得疯狗一样，气息也不稳，被追得有些烦躁了,回过头,端起枪横眉冷对。
　　这一急转，跟得最紧的那只丧尸差不多就要贴到他枪口上。
　　罗飞飞冷笑了声,怼着它的脑袋就是一连串火花迸射。
　　丧尸嗷嗷乱叫着被打成筛子,腥臭腐败的气味扑了罗飞飞满身,他皱了下眉头，脚因为枪的后坐力微微后移,在满地弹壳乱弹中，把枪口对准余下的几只。
　　研究所走廊里回荡着激烈的枪声和丧尸的咆哮，远处似乎有枪声在与罗飞飞的应和，不知是回音还是身处别处的张义也在开火。
　　打空了一挂子弹，最后一只丧尸摇摇晃晃地踩着同类黏臭的尸体朝罗飞飞冲过来，罗飞飞嫌恶地后退两步，抬手用枪托狠狠顶上对方下巴。
　　丧尸怒张着獠牙的嘴巴被用力一顶猛地合上，竟然直接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了，断舌软趴趴地落在罗飞飞脚边，黑稠的血顺着它嘴角流下，整张下巴顿时变得血黑，同时黑色的血也大股大股地滴落到地面。
　　有两滴血滴在罗飞飞手上，没来得及进一步嫌恶，罗飞飞扬手就用枪托连续猛击对方的后脑勺。
　　他下了死力气，又是汩汩的黑血混着其他固液混合的东西从破碎的头骨里迸出来，他离这只丧尸很近，不可避免地被溅上不少。
　　随着最后一只丧尸倒在地上，走廊里登时安静下来，罗飞飞喘着气，吸入肺中的尽是腐臭的空气，感觉自己也臭得像在尸池里泡过一样，糟透了。
　　手上的感觉尤其不舒服，毕竟是皮肤直接接触到，他用手蹭在衣服还算干净的地方擦了擦，忽然轻轻拧了下眉。
　　刚刚还没有感觉，将手上的黑血擦掉后，衣物与皮肤刮擦忽然传来一点异样的刺疼感。
　　罗飞飞这才发现手上有伤口，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伤到的，也许是之前摔下悬崖，也许是翻门的时候被铁门刮了，又或许是在混乱的丧尸群中被某只丧尸的利爪划到。
　　伤口处隐隐发黑，罗飞飞皱着眉挤了挤，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慢慢渗出一点紫黑的血。
　　不论是什么造成的伤痕，刚刚伤口已经直接接触了丧尸的毒血，感染几乎是不容置疑的。
　　也好，罗飞飞说不上是不是松了口气，他乐观地想，至少换一条新的命可以摆脱现下这种脏臭的状态，还他一个暂时的干净清爽。
　　他握着枪，半泄愤地把地上那具尸体踢开，鞋底在地面碾了碾，蹭去黏糊的血污，淡淡的血脚印朝研究所更深处延续进去。
　　这条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没了，罗飞飞怀着一种榨干自己所有剩余价值的心态，用这条生命之火所剩不多的命，尽力朝胜利多靠近一点。
　　身后——也可能是别的地方，这里的空间设计让人难以分辨远处声音的来处——有纷杂的脚步和枪声模糊又响亮地传过来，也许是祁羽他们，但这里岔路太多，很难遇到。
　　罗飞飞开始感觉到熟悉的头晕和胸闷，面前地面方格地板的线条在他的视线中短暂地出现了重影，他身体微晃，倚着右手边的墙壁站稳，视线又很快恢复正常。
　　扶着墙走过下一个拐口，前面出现了电梯间，两部电梯，一个只能上行，一个只能下行。
　　电梯口挂着的标识写得很清楚，往上是办公区，往下是实验室。
　　研究所的电力系统还在运转，电梯也都显示停在一楼，但不论是哪一部都需要刷卡才能开启，研究所的安保系统还是挺完善的。
　　他需要卡，但哪里会有卡？
　　罗飞飞脑袋昏沉沉的，他连按了好几下下行键，电梯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旁边的卡槽那发出“嘀嘀”的提示音，指示他刷卡。
　　罗飞飞双手撑在两扇电梯门之间放置按钮和卡槽的小平台上，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站稳和思考已经开始困难。
　　他想放弃挣扎，等挨过这条命再说，而就在他虚弱地滑落地面时，他忽然想起刚刚最后被他打死的那只丧尸，好像就穿着内部人员的衣服。
　　尽管它浑身脏污已经看不清衣服的颜色，但衣服左胸部位的印花罗飞飞有点印象，是在门外的时候看见的，印在整个研究所大楼上的图案，是研究所的标志。
　　罗飞飞抬手，用力地撑在按钮的平台上，想把自己虚软的身体撑起来，手指又碰到了按钮，卡槽发出尖细的提示音。
　　“嘀、嘀、嘀……”
　　恍惚间，罗飞飞觉得这提示音的频率像极了病房床头的心电监护仪，而只等它变成绵长而尖锐的长音时，就是自己生命结束的那一刻。
　　极力撑着的手终于从平台上滑落，掌心本干涸了的血污被汗水一浸又湿润起来，在平台的金属表面留下一道淡淡的污痕。
　　罗飞飞安静地伏在地面，没一会儿，变成一堆数据飞灰似的消散，紧随着又容光焕发地站在原地，低头俯视着自己刚刚留下的痕迹，好像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见了自己濒死挣扎的模样。
　　“还剩六张复活卡……”
　　罗飞飞嘀咕着，默默计算，这关游戏至今已经用了三张，剩下的……应该够用吧？
　　念着还好之前命囤得多，他活动了一下胳膊，端好枪，又沿着原路走回去。
　　罗飞飞并没有走出很远，刚刚身体不适所以显得时间漫长了点，其实也就一个拐弯的距离。
　　脑袋被砸出洞的丧尸还维持原样趴在地上，罗飞飞用枪头将它翻了个面，露出同样惨烈的正面。
　　他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才用自己刚刚恢复如初洁白干净的手嫌弃地触碰上这具腐尸，伸进对方的口袋里翻找。
　　好在他一直算得上幸运，在第一个口袋里就找到了他需要的东西。
　　卡倒是不脏，照片上是一名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西装领带一丝不苟，跟面前这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完全联系不上。
　　罗飞飞把它放进自己口袋，快步回到电梯口。
　　他将卡插进卡槽，再按下下行按钮，设备发出识别正确的清脆声响，电梯门缓缓打开。
　　地下有两层，都标着实验室，罗飞飞他们——包括张义，都不知道抗体具体是在实验室的哪个地方保存着。
　　一般重要的东西都埋在最底下，罗飞飞做出这样的猜测，按下B2按钮。
　　“叮——门要关了。”电梯有个甜美的女声耳语般悄悄地说，罗飞飞被这种鬼魅的提示音悚了一下。
　　电梯慢慢降落，研究所的层间距有些大，短短两层，但到达并没有想想的快。
　　“叮——门要开了，B2层。”
　　甜美女声又这么提示道，罗飞飞已经对它免疫，扶着枪漠然地盯着两扇门之间那条即将打开的缝。
　　下一刻，他瞳孔微缩，立刻将拄在地上的枪端起，对准渐渐拉开距离的缝隙。
　　一张腐朽的脸贴着电梯门出现在空隙里，口中发出漏风的“嗬嗬”声。
　　好一个开门杀。
　　罗飞飞此刻只庆幸还好自己没站在电梯门口，不然一准被它的口臭给熏到。
　　电梯门还未能完全将它的全脸露出来，罗飞飞已经一枪崩出去，将对方的脑袋射了个对穿。
　　丧尸往后倒去，待门完全打开，罗飞飞看见它四仰八叉地躺在电梯口，十分标准的“想过去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走过去”。
　　这只丧尸穿着研究员的白大褂，看上去质量不错，也许是刚洗不久的，除了领子和衣摆有些红褐发黑的血渍外，还挺干净。
　　罗飞飞在白大褂干净的地方留下一个脚印，如它所愿踏着它，愉快地走出电梯。
　　往前走了两步，电梯在身后合上，但还停留在这一层没有移动。
　　前面是一条朝右侧缓缓弯过去的走道，两边有一些房屋，门都关着，隔着玻璃能看见徘徊的研究员丧尸。
　　见关着门，罗飞飞没太在意它们，打算直接大咧咧走过去。
　　然后，前方不远的门就被一只布满尸斑的手旋了开，对方用一种屋主人向外探望的姿势，歪头看着他，罗飞飞简直怀疑它下一刻就会咧开嘴对自己微笑。
　　这怕是要成精了。
　　丧尸类人的举动令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罗飞飞端起早就重新装填好子弹的枪，两侧门里出来一个便打一个，打地鼠似的。
　　好在这边丧尸数量构不成威胁，扫除干净后，罗飞飞继续前进。
　　不多时，一道安全门挡住了他的路，门旁电子锁忽闪忽闪。
　　罗飞飞用之前的卡刷了下，电子锁却显示红光，权限不够。
　　他轻眯起眼，注视着看上去很精细的电子锁。
　　对付这种精密的现代设备，有两种解决方法。
　　一种是遵循规则，另一种，便是暴力。


第209章 氪命的第二百零九天
　　规则和暴力,罗飞飞选择暴力。
　　开门专家不在，但没有什么门是一梭子弹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两梭。
　　罗飞飞端起枪,对着电子锁就是一阵扫射,枪口闪烁的火花映着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忽明忽暗。
　　没有任何警报响起，电子锁被破坏了个彻底。
　　安全门由下往上缓缓升起来,前面还是与刚刚相同设计的走廊,直到再往前十来米才有一扇门。
　　除了进入那扇门里,没有第二条道路了，门半开着，白色的金属门板上交叉着两道飞溅的血迹，而门内隐约传出什么东西活动的声音。
　　罗飞飞突然意识到,刚刚那扇安全门就像防火门一样,可能不是为了阻止外面的人进去，相反，是为了挡住里面的什么东西。
　　他放轻脚步,离那扇半掩着的门越来越近。
　　忽然间,一只白色的东西呲溜一下从门缝里蹿出来，没等罗飞飞反应过来就已经飞也似地绕过了他,往他刚刚来的方向消失。
　　静默了半秒,一群跟刚才那玩意儿同宗同源的小东西像地震来临前的耗子一样,吱吱叫着都从门缝里蹿出来。
　　这回罗飞飞终于看清了，的确是耗子,是一群实验用的大白鼠，每只体型都跟楼下下水道里的灰老鼠差不多大。
　　它们跑得太快，以至于罗飞飞分辨不出只是普通的白鼠还是被感染了的丧尸鼠，鼠潮凶猛，他下意识贴在墙根，给这些东西让路。
　　而还是有一两只不长眼的顺着他裤腿往上爬，甚至用牙在他裤子上咬了咬，罗飞飞已经感觉到了疼，好在裤子够厚没咬破。
　　罗飞飞弯腰，两根手指拎着那只咬了他一口的白鼠尾巴，把对方悬空提溜了起来。
　　白鼠感受到威胁，在他手中挣扎，用力弯曲身体想去抓挠啃咬那只抓住自己尾巴的手，它朝罗飞飞龇牙咧嘴，罗飞飞也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
　　果然是被感染的丧尸鼠。
　　罗飞飞望了眼不远处的门，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这个研究所没有用什么大型动物来做实验。
　　白鼠在他手中一直挣扎，挣得过于激烈，尾巴从根部溃烂的地方直接断开。
　　罗飞飞感觉到拎着的东西突然一轻，他垂下头便看见那只断尾的白鼠跟着混入白鼠群中，也欺软怕硬地没敢找他麻烦，跑得头也不回。
　　罗飞飞心里发笑，却又意识到，似乎连感染了丧尸病毒的动物都开始有智商了。
　　这些涌出来的白鼠不是去逃命也不是别的什么，而是目标明确地奔向先前通道里那些研究员丧尸的尸体，层层叠叠地覆在上面，窸窸窣窣啃食。
　　偶尔有白鼠在进食过程中停下来，四处张望，一双双通红的小眼珠对着罗飞飞，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獠牙。
　　罗飞飞甩掉手指尖捏着的白鼠断尾，两步走进半掩的门，没带犹豫的将门合上。
　　他直觉那些白鼠吃完尸体就该来吃他了，死法千万种，而这种绝对不是什么舒适的体验，他会在病毒感染前先被啃成骨头架，活生生的那种。
　　头顶的灯在罗飞飞合上门的瞬间随着震动明暗闪烁了下，嗞的一声，立刻又恢复正常。
　　面前又是一条很有科技感的弧形走道，基调为明亮的白色，左右各有道路，只标了像是房间号的代码，并没有写各是什么用途。
　　罗飞飞默念着男左女右，简单粗暴地决定了方向，往左边走过去。
　　走道里的灯是感应的，前方一片漆黑，直到罗飞飞走过去才依次亮起。
　　往前走了大约三五米，两侧墙壁就被透明的玻璃取代，罗飞飞往右手边看了眼，慢慢地停下脚步。
　　豚鼠。
　　全是豚鼠，一屋子的豚鼠，各种花色，应有尽有。
　　罗飞飞忍不住贴在玻璃上看了有半分钟，才抬起头去寻找这间房间的标识。
　　“豚鼠，感染后已注射抗体，观察期。”
　　看来是用于丧尸病毒抗体研发实验的动物，罗飞飞看见有几只已经倒在地上，像是死了。
　　再往前走，一间间玻璃房里的兔、狗、猫、甚至猕猴、恒河猴等等动物，让他恍惚觉得自己在某个地下动物园。
　　直到最后一间玻璃房外，走廊亮起的灯光照出空荡荡的房间，而前方地面上赫然横陈着一扇被颇具力量的拳头打到扭曲的金属门。
　　罗飞飞站在门旁，默默抬起头，自言自语地念出牌子上的字。
　　“黑猩猩，注射病毒后暂未出现症状，待观察。”
　　罗飞飞琢磨着，也就是说，这里面本来有几只已经被注射了丧尸病毒但还没发病的黑猩猩。
　　他再次瞄了眼变形的门和前方地板延伸道暗处的血迹。
　　只怕，现在的情况是这个研究所里游离着几只已经丧尸化而且没有注射抗体的……黑猩猩。
　　再坚固的堡垒也挡不住内部的爆发，他感觉自己应该是找到了研究所覆没的根源。
　　而逃跑的黑猩猩再厉害也乘不了电梯，它们无处可去，一定还在这一层。
　　直觉告诉罗飞飞不能再往前走了，抗体在不在这层不好说，但现在如果对上丧尸化的黑猩猩……
　　罗飞飞脑袋里冒出了金刚，紧接着是自己被一掌糊在墙上扒都扒不下来的画面。
　　这、这种程度的话，就算带着枪也未必就能拼得过吧。
　　其他人应该也进来了，该等大家汇合了再行动，嗯，个人英雄主义不可取，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罗飞飞心里这么想着，脚很诚实地往前又走了一步，正好踩在变形的门板上，“哐”的一声。
　　回声荡在整条走廊里，本只有他站着的这一块地方亮着灯，这动静一出，前后目所能及的地方，头顶的感应灯尽数亮起，将整条白色的走廊映成亮如白昼的大道。
　　走道深处本没能暴露在光线之下的景象，也在这一刹那一览无遗。
　　点点血迹，从罗飞飞所站的地方，渐渐变得多而凌乱，一直延伸到深处那儿，几乎是地板、顶部以及两侧墙壁都涂抹似的印上了各种形状的血迹。
　　有研究员破碎的尸体和一些小型动物的尸体倒在干涸的血泊中，而并不见罪魁祸首。
　　那时的混乱和血腥，透过定格的场景扑面而来，罗飞飞耳边似乎能听见研究员的哀嚎和黑猩猩失控的咆哮。
　　“吼——！！！”
　　研究员的哀嚎是假的，但黑猩猩的咆哮，是真的。
　　刚刚熄灭了一瞬的灯因为这声气贯山河的咆哮再次全数亮起，罗飞飞猝然回头，视线被黑色的阴影占满了，金刚的巨掌迎面而下。
　　饶是反应再快，罗飞飞疾速后退两步，再次将门板踩得“哐哐”响，还是被黑猩猩丧尸化而更长和尖锐的爪子挠伤了胳膊。
　　新鲜的血液很快顺着被划破的皮肤洇过衣袖，顺着胳膊的弧度缓缓滴落。
　　黑猩猩咆哮一声紧追而至，罗飞飞端着枪冲它就是一梭子弹。
　　因为时间不够再加上胳膊疼痛不能完全使出力气，他也不知这一梭子弹打在了猩猩的什么部位，从反应来看，猩猩确实受到了伤害，但没能阻止它的行动，反是被激怒了。
　　血一直流到手心，握着枪都打滑，罗飞飞看着慢慢变黑的血，淡淡骂了声。
　　只要受伤就会被感染，被感染就是死亡，这种设定就是为耗命而存在的。
　　横竖是要死了，罗飞飞索性停下脚步不再逃跑，站在壁画一样铺天盖地的红黑血渍中，猛然转身抬起枪。
　　猩猩类人但又丑陋扭曲的脸差不多紧贴到了他头顶上方，张开布满变异獠牙的血盆大口。
　　罗飞飞的眼中清晰地映出每一颗獠牙的倒影，黑猩猩混沌的眼中也映出他的样子，全身除了那条胳膊都很干净，罗飞飞趁机照了下镜子，发型没乱衣服没乱，拿着枪的样子很帅。
　　可能自恋也是会传染的吧，罗飞飞想。
　　枪口怼入猩猩的口中，没等它用强大的咬合力将枪头咬断，罗飞飞已经毫不犹豫地按下扳机，同时黑猩猩裹着劲风的手掌也狠狠拍向罗飞飞半边身体。
　　“砰——”“呃——”
　　枪声与痛呼同时响起，罗飞飞枪脱了手，撞在墙上脑袋一懵的痛意和被猩猩一掌拍得差不多凹下去的肋骨都让他没法也不想再动弹。
　　他半边脸贴在地面，嗅到陈旧的血腥味和自己喉间涌上的腥甜，有血从一侧头顶流下，糊进右眼。
　　罗飞飞勉力睁着另一只眼，视线开始模糊，但他能看见那只怔怔站在原地的庞然大物轰然倒下。
　　一命换一命，不亏。
　　罗飞飞安然合上了眼，再睁开后，眼前已是一片暗红的复活界面。
　　系统不知疲倦地问出那句重复数次的话：“是否使用复活卡？”
　　罗飞飞怀着英勇就义后的莫名自豪感，选择：“是。”
　　“玩家44号选择复活，消耗复活卡x1，剩余复活卡x5。”
　　“复活倒计时，3、2、1……”
　　黑猩猩反正已经死了，罗飞飞选择原地复活，出现在原先趴着的地方淡然瞥着四下的凌乱。
　　随后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和布满尸体的地面意识到，他的枪被倒下的黑猩猩压在庞大的身躯之下了。
　　罗飞飞踢了脚黑猩猩，对方纹丝未动，他差点被弹回来。
　　真是死了也不让人安生，罗飞飞蹲下身去搬动它的身体，可能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弱小无助。
　　走道里他来的方向，灯沿路一盏盏被点亮。
　　有人来了，罗飞飞停下搬动猩猩的动作，两步躲进本该关着黑猩猩的那间玻璃房，警惕地隔着玻璃望向走廊，手握上腰间别着的手.枪。


第210章 氪命的第二百一十天
　　罗飞飞背靠在玻璃墙与门之间一人宽的不透明墙壁上, 头偏向玻璃那侧观望。
　　靠近他的走道里灯本已经灭了, 但又随着细微的脚步声亮起, 透过玻璃墙将本该关着大猩猩的房间照得透亮。
　　罗飞飞的视野受限，他抬手握住腰间的手.枪, 手指慢慢收紧。
　　脚步声越来越近, 走得缓慢而迟疑, 一双沾了红褐色污渍和奇怪碎屑灰尘的白底鞋率先踏进地面黑猩猩流出的血泊中。
　　视线上移, 是同样白色的裤子和白色的制服大褂，如果不是这人黑色的头发, 放在白色为基调的走廊里差不多是要与环境融为一体了。
　　竟然是个活人, 罗飞飞有些讶异。
　　来人制服的胸口处印着研究所的标识, 是个个子小小又瘦弱的年轻男人。
　　他用脚试探性地碰了猩猩一下, 继而蹲下身, 面露疑惑地自言自语：“是谁这么……”
　　“Hi~”
　　罗飞飞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倚在门口, 扬手朝他打了个招呼。
　　“啊啊啊啊啊啊啊别过来————！”
　　小矮个蹲在地上的身形猛的一抖, 什么都没看清就大叫起来，似是想要逃跑又一下子没站起来, 重心不稳朝后面摔倒，双脚蹬着地面连续退了两步才慌乱地左顾右盼着抬起头。
　　随后他就收获到堵住耳朵的罗飞飞刀子似的眼神, 其中又蕴含着想弄死这傻子的一股杀意。
　　“叫，接着叫。”见他张大嘴巴不再发出声音, 罗飞飞讥讽道，“再大声点, 把全楼的丧尸都引过来才好。”
　　“我、我我……”小矮个嗫嚅着，半天没说出完整的话，直到罗飞飞居高临下地双手抱胸俯视着他，才开口说，“你躲在那个房间，我以为是黑猩猩。”
　　重组了语言功能，还没等罗飞飞质问有长这么标致的黑猩猩吗，小矮个恍然回过神：“咦不对，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特种兵部队C30，奉命执行任务。”罗飞飞解释说，“听说你们这儿有丧尸病毒的抗体？”
　　听到罗飞飞这么说，小矮个不疑有他，眼底肉眼可见地聚起一层水光，罗飞飞不由得后退一步，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抱住自己大腿哭。
　　接下来五分钟，罗飞飞听着小矮个抽抽噎噎地说明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简单而言，便是实验室的猩猩暴走，丧尸病毒感染了许多研究员，外面的人接到消息立刻就把通往实验室的安全门封闭了，而还是有感染者在门封闭前跑到了上层，最终导致研究所全军覆没。
　　小矮个名叫郭小小，人就跟名字一样小小的，他当时急中生智躲进了豚鼠的那间房间，这几天就一直躲在里面，靠本给豚鼠准备的饲料和水而活。
　　幸运的是，猩猩虽然在这一层徘徊，却没有打破过豚鼠那间房间。
　　直到刚刚，他在睡梦中忽然听见猩猩的咆哮，还没来得及害怕，紧跟着便是一串令人心惊的枪响。
　　突然意识到有人来到了这座封闭的研究所，他确认猩猩完全没有动静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推门出去，走到这边来查看。
　　“嘤嘤嘤……你、你是来救我的吧？”紧绷的神经在见到生的希望后骤然放松，郭小小擦了把控制不住的眼泪，“我只是在这里实习的，我马上就要博士毕业了，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博士也不年轻了，况且如果人类灭亡，你觉得你这个博士学位还有什么用吗？”罗飞飞轻描淡写地拍了下他的脑袋，“先别哭，先帮我把枪从猩猩底下弄出来。”
　　郭小小点点头，擦干眼泪开始帮忙。
　　然而这个小个子的小小力气，对罗飞飞搬开金刚的伟大工程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你、你等我一下。”郭小小扶着自己膝盖，竖起一根手指气喘吁吁地对罗飞飞说，接着转身跑进旁边一间房。
　　再回来时，他手里拿着各种仪器凑起来的工具，信心满满地一番鼓捣，终于用杠杆原理将猩猩从地面上撬了起来。
　　罗飞飞用手指将枪勾出来，给他鼓掌：“真不愧是学霸。”
　　郭小小娇羞地挠着后脑勺：“也没有啦。”
　　“对了，你刚刚是说抗体对吗？”郭小小这时候才记起十来分钟之前的话，“我有听我们老师讲过的，抗体的话是在……”
　　“吼————！！！”气吞山河的吼声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一样直击心肺，郭小小的话立刻被吓了回去，吞进喉咙里。
　　关键时候总有东西作乱，罗飞飞见怪不怪，没多久，便听见吼声中混杂着人类一路播撒的颤抖叫声和跑得脚底起烟的脚步声。
　　而且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
　　罗飞飞拔腿想跑，被郭小小先一步拉进关豚鼠的房间，锁上门。
　　他们贴在门后墙角的视野盲区，不时有不怕人的小东西蹭在他们脚边，走道的光线照不到这里，但他们偏过头能看到点走道。
　　“这里还有几只猩猩？”罗飞飞用脚拨开一只企图往他腿上爬的豚鼠，压着声音问郭小小。
　　郭小小紧张兮兮地竖起食指贴在唇前，无声地禁止他说话并且拒绝回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路奔逃的人终于冲到他们附近，紧接着，罗飞飞看见一道明亮的金色闪进他的视野，并且原地一个刹车后转，站着不走了。
　　“反正还有两条命……我跟你们拼了！”
　　崔子源视死如归地吼完，端起枪闭着眼一顿狂射，是真的闭着眼盲打，子弹壳飞舞着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罗飞飞只能看见他枪头火花四射，耳边崔子源壮胆的叫声、枪声和猩猩的咆哮全部混杂在一起，一墙之隔剧烈地冲撞着耳膜，听声音战况异常激烈，让他想出去帮忙都怕被流弹误伤。
　　崔子源发泄式的枪击终于耗尽了子弹，他做好迎接当头一掌的准备，右眼睁开一条缝，迎面对上一张干净白皙的手掌。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罗飞飞一掌拍在他肩上，感叹：“这种浪费子弹的打发，我算是见识了。”
　　视线越过罗飞飞的肩头，崔子源这才看见那只追着自己的猩猩已经倒在地上，黑猩猩差不多变成了血猩猩。
　　爱猩人士表示强烈谴责。
　　“大哥啊！”崔子源见到亲人，两眼放光地就想抱上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主角当然要活到最后的。”罗飞飞一手点着崔子源的肩头，阻止他用满身刚溅上的血液蹭自己一身的行为，问，“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祁羽呢？”
　　崔子源说，他跟罗菲先进了研究所，而他进来的时候祁羽和林亦初还被门口的丧尸们缠着。
　　进建筑后，他就跟罗菲走散了，他觉得宝藏一般都埋在深处，所以也到了地下二层，看起来是从跟罗飞飞不一样的入口进来的。
　　“这底下很大，不是内部人员的根本不知道哪是哪，这样都能遇上是你们运气好。”郭小小对他们说，接着拍了下自己瘦小的胸脯，“不过有我在就不一样啦，我可以做你们研究所的活地图。”
　　“那么活地图。”罗飞飞提起先前被打断的话题，“抗体在哪里，你知道吗？”
　　“说到这个，你们当是藏宝游戏吗，谁说重要的东西就要放在最底下了？”郭小小鄙夷地瞥了他们一眼，“抗体在B1，这下面是做动物实验的地方，上面那层才是你们要找的。”
　　“刚刚你问我黑猩猩还有几只是吗？”郭小小看向罗飞飞，“总共是五只，所以还有三只，虽然这一层很大但你们还是要小……”
　　话音未落，熟悉的吼叫声顺着走道不知从何处而来，声音经过无数次的折叠回荡，让人辨不清方位。
　　“……还是要小心。”郭小小咽了下唾沫，艰难地说完最后半句话。
　　崔子源连忙往自己枪里填充子弹，这时候才有些后悔刚刚不该闭着眼乱打，他举着枪不知该往哪边：“这、这是在哪个方向啊？”
　　“不知道。”罗飞飞也放弃了辨认，“我怎么觉得哪边都有。”
　　“……你别吓我。”崔子源贴着墙壁左右看，两边走道的灯都因为吼声被震得瓦亮，整个实验室灯火通明。
　　两侧玻璃墙内，实验小动物们也都躁动不安，有些警惕地立着身子东张西望，有些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浑身毛发炸起。
　　“快跑快跑快跑！”郭小小压低声音紧张地对两人说，“剩下的猩猩会被这两只死猩猩的气味吸引过来的，再不跑就要完了！”
　　他拽着罗飞飞的衣角：“你刚刚破坏的安全门在哪个方向，我们从那边跑，快点！”
　　不同于玩家对待游戏的态度，罗飞飞看得出郭小小是真的很害怕，他的小腿肚都在打颤，眼底血丝也仿佛在瑟瑟发抖。
　　“这边。”他小声应着，任郭小小扯着自己衣角没肯松，招呼崔子源跟上，往自己来时的方向跑过去。
　　争分夺秒逃命的时刻没有人有余力刻意去放轻脚步声，三人的脚步此起彼伏得很有节奏。
　　快接近通往电梯所在地方的门时，前方不到十米出陡然出现漆黑一团的庞然大物，郭小小倒抽着气抓紧罗飞飞往后退，一回头却发现身后走道的尽头，也出现了同样的东西，还是两只。
　　刚刚前后都有声音的判断还真不是错觉，三人腹背受敌，顷刻间都有了心疲力竭一死百了的心。
　　丧丧的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罗飞飞已经冲到门前，在距猩猩还有五米左右的时候一把拉开门，推着郭小小和崔子源先过去，自己也闪身而出，猛地合上门。
　　猩猩的手掌擦着他头皮，重重地拍在门与墙之间。


第211章 氪命的第二百一十一天
　　罗飞飞点满闪避技能,千钧一发地让猩猩的巨掌轰然拍上门和墙壁，避免了后脑勺差点被夷为平地的风险，还有余力在关门的同时反手“咔嗒”锁上了门。
　　猩猩这种灵长类动物智力本就高，他刚离开那门半秒,门锁便传来被强行转动的声音,是里面的黑猩猩在扭转门把企图开门。
　　崔子源跑在前头，罗飞飞刚合上门,就听见他“哇”的叫了一声,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动物突然跳了起来：“唔啊啊啊这是什么情况？！”
　　前面走道中间有一扇被罗飞飞破坏了开关而开启的安全门,而越过那道门，满地都是沾了各种奇怪污渍而不再雪白的大白鼠，以及遭受它们啃食只剩下破烂衣物挂在骸骨之上的研究员们。
　　身后，黑猩猩动了几下门把已经意识到门被锁了打不开,隔着门似乎听见它们吼叫了几声,紧接着巨掌“哐”地砸上白色的金属门。
　　这动静不止他们三人，地上的白鼠们也受到惊吓，纷纷用红色的小眼珠盯着他们的方向,但眼珠已经没有活物的精光,仔细看去有些混沌，虽然还是红色,但是黯淡发黑的红色。
　　“白鼠的红眼珠和白兔的红眼珠一样,本是没有颜色的,我们看到的是它们血液的颜色。”郭小小学霸解释说，“现在它们的血因为感染病毒变暗了,所以眼珠也是暗的。”
　　“是这样啊……不对，并没有人关心这个好吗？！”安全门仿佛一个界限，崔子源在将过未过的地方犹豫着，抓住学霸问重点，“所以它们会吃人吧？”
　　郭小小也没有立刻走过去，隔着一道安全门的宽度与一只只炸开毛的大白鼠对视着，最终视线落在那些被啃干净了的研究员尸体上，没直接回答，只是感叹：“可能，这就是因果报应吧。”
　　“白鼠被人类用来做实验，不知为人类的发展做出了多少贡献，人类杀了那么多的白鼠，终于有一天沦落到我们被它们……”
　　没等他矫情地悲春伤秋完，罗飞飞从后面冲上来，一人一掌拍在背上。
　　郭小小差点咬到舌头，罗飞飞赶鸭子上架地把两人都推进密密麻麻的大白鼠堆里：“猩猩和白鼠选一个，我替你们决定好了。”
　　两人趔趄着踩进白鼠堆，对白鼠而言，大概就是两座大山从天而降，一群群吱吱叫着潮水般往旁边散开。
　　隔着猩猩门在身后遭受重击轰然变形，两人被巨大的拍门声震得脚底发颤，还没站稳就叫声一片，步伐紊乱地冲远处的电梯跑过去。
　　白鼠慌乱，人也慌乱，崔子源一脚踩到一只没来得及跑开的白鼠尾巴，白鼠叫了一声，跳起来就想咬他，被崔子源触电式眼疾手快地拍飞。
　　“吓死我了！”他心有余悸地大喊，“我以为剩下的命就要交代在这了！”
　　“现在放松是不是太早了。”罗飞飞提醒他残酷的现实，又问，“你还剩几条命？”
　　“两条。”崔子源竖起两根手指对他说，“可刺激了！”
　　“这就刺激了？”罗飞飞笑了一声，“等最后一条命的时候，那才叫刺激。”
　　崔子源闻言哭丧着脸：“大哥你别咒我啊……”
　　旁边一道跑路的郭小小听得满脸茫然，生平难得听到自己理解不了的事情，忍不住问：“等等，什么一条命两条命，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吗？”
　　“是啊。”虽然对方多半是吐槽，但罗飞飞真心实意地表示出赞赏，“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觉悟的NPC。”
　　“什么NP……”
　　郭小小脑袋上的问号越来越多，但没等它们冒完，背后金属门的轰然倒塌将那些问号震得稀碎。
　　猩猩狂怒的吼声震彻天地，刹那间什么疑问都跟三魂七魄一起被吓得离了体，郭小小的动作立刻如同被按下二倍速，同手同脚地冲到电梯跟前。
　　但到了关键时刻，他的手抖得如同重度帕金森病人，往自己口袋里伸了好几下都没能掏出卡来。
　　“让开！”
　　罗飞飞往后先放了一梭子弹，回过头见猩猩都快踩到他们脚后跟了，郭小小的卡还没拿出来，他两步上前将郭小小往旁边推开，从口袋拿出自己先前缴获的那张战利品插进卡槽。
　　“嘀！”
　　卡成功识别，电梯本就还停留在这层，门滞了一瞬之后缓缓打开。
　　电梯内暖色的光穿过逐渐扩大的门缝，与走道里冷色调的光融合，边界模糊地晕在一起，不分彼此。
　　差不多是它刚开了条够手掌穿过的缝，郭小小就已经双手扒着电梯两扇门往两侧拉，不时地回头瞥着快速接近的猩猩，恨不得把自己压成一片纸飘进去。
　　本就温吞的电梯门此刻更像慢镜头，而身后的猩猩却拥有另一个维度的速度。
　　罗飞飞和崔子源同时开火，危急时刻，崔子源再度出现拿手的崔氏闭眼乱打，罗飞飞虽然有在瞄准，但这种情况下谁也顾不上节省子弹。
　　挡在最前面的那只猩猩在枪林弹雨中咆哮声由强转弱，最终不情不愿地轰然倒下。
　　两人的枪一前一后发出子弹打空的声音，剩余的两头猩猩似乎看出他们的弹尽粮绝，忽然捶着自己胸口怒吼出声。
　　郭小小躲在电梯里面，探出半个头着急地对他们喊：“快上来！”
　　两人忙往电梯内退去，与他们一起动身的，还有那两头猩猩。
　　电梯门被郭小小按着开到最大，罗飞飞和崔子源同时扎了进去。
　　罗飞飞刚想缓口气，崔子源在旁边脸色蓦的一变，惨叫一声被拽到在地，往门外拖曳。
　　竟然是一只猩猩往前一扑抓住了他的脚腕，猩猩的力气多大，崔子源的脚立刻就不像自己的了，疼得眼眶酸楚。
　　这一拉，电梯门便无法关合，另一头猩猩也扑上前，两只巨掌扒住电梯门框。
　　“大哥！”崔子源伸长胳膊想抓住什么东西，哀嚎一声，被往外面拖出半米。
　　罗飞飞来不及多想，从后腰抽出手.枪，朝猩猩握住他脚腕的那只手开了一枪。
　　那一瞬也顾不上这一枪会不会打在崔子源腿上了，好在猩猩低吼了声，吃痛地松了力道，罗飞飞赶忙趁这空隙拽住崔子源的衣服将他拖进电梯内侧。
　　挨了枪子的猩猩缓过来后并不甘心，也扒住电梯门要往里挤，它们身形高大进不来，便伸长胳膊朝里面乱抓，电梯壁被拍打着，几乎变形。
　　“这电梯会不会被它们弄坏啊！”郭小小无不担忧地颤着声问，“怎么办……你们不是特种兵吗，这种情况怎么办？”
　　“你还是博士呢，也想想办法啊！”崔子源用同样颤抖的声音回应他。
　　“我还不是博士我还没毕业呢！”郭小小说着，五官又惊惧地缩到一起，“对啊我还没毕业呢！我还年轻我不想……”
　　罗飞飞抬枪又对着某只猩猩的手心开了一枪，冷酷地说：“这种时候谁不想死谁先死。”
　　这句话很有效，吓得郭小小登时闭了嘴。
　　过度的危险，反而让人冷静下来，罗飞飞判断着当下形势：猩猩堵着门，他们就一个都走不了，郭小小是能带路的重要NPC，需要保住，崔子源只剩下两张复活卡，那么剩下就只有……
　　有时候真的不是他想逞英雄啊。
　　罗飞飞心底叹了口气，暗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自己前些关攒的命，果然还是得在最后一关都被收回去。
　　“阳阳，带他先走。”罗飞飞声音平稳低沉，又很轻松平淡，在猩猩拍打电梯的声音里险些被淹没。
　　崔子源听得很清楚，也几乎没犹豫地拒绝：“不行，要走一起走！”
　　“听话。”罗飞飞哄小孩似的，“一起死没意思，还当不当我是你大哥了？”
　　崔子源还想拒绝二连，罗飞飞已经趁着间隙装了些子弹，狭小的空间里贴着猩猩的手掌就把它射成漏斗，枪声也震得耳朵嗡嗡直响。
　　猩猩被他暂时逼退，郭小小趁机狂按关门键，可电梯甜美的女声还在慢悠悠地说：“叮——门要关了。”
　　“你倒是快关啊！”郭小小快急哭了。
　　猩猩已经缓过神，怒吼着再次向电梯门冲撞。
　　罗飞飞迎面踏出电梯门，抬起枪微仰着头，门神一样。
　　“大哥——！”崔子源在后面带着哭腔喊出声，凄厉得罗飞飞都快以为自己是在现实世界里，死了就真死了。
　　他以前都没发现崔子源对他感情这么深，心里正有点感动，崔子源又喊道：“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羽哥交代啊！他会杀了我的！”
　　“……他才不会杀你。博士，拉住他，关门。”罗飞飞一梭子弹怼得猩猩后退两步，没回头地对郭小小下令。
　　郭小小听话地一边拽着崔子源一边拼命按关门键，隔着门缝问罗飞飞：“那你怎么办啊？”
　　“楼上见。”门合上的前一秒，他听见罗飞飞如是说。
　　郭小小拼了命才拉住崔子源，门一合上，两人都瘫在电梯地板上，满身是汗，气喘吁吁地看着电梯数字往上升。
　　“大哥……”崔子源哽咽着唤了声，扁扁嘴，声音沙哑像是哭了。
　　郭小小刚从险境脱身，从极度紧张中回过神，也抱住脑袋突然呜咽一声。
　　一层很快，电梯女声又空灵地说：“叮——门要开了，B1层。”
　　闭合的门慢慢打开，电梯里两人坐在地上哭丧着脸，就差抱头痛哭相互安慰了，两人同时抬头又看见站在电梯门口不远的一个熟悉背影，哭声戛然而止。
　　如果不是电梯显示切切实实写了B1，他们还以为是鬼打墙又回到刚刚那层。
　　罗飞飞背对他们，回头看见电梯时，神情也露出一瞬的茫然，但很快又自然地打招呼：“我说楼上见吧，你们干嘛，哭丧呢？”
　　崔子源立刻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笑着吸鼻子，抹了把还没来得及落下的眼泪。
　　郭小小从电梯走出来围着他“你”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问：“你怎么上来的，你刚刚不是……”
　　罗飞飞抬手打断他，神秘兮兮地竖起一根手指：“年轻的博士，你以为特种兵真的只是特种兵吗，特，是特异功能的特。”
　　说完，他还看了眼崔子源，弯着唇挑眉道：“对吧，阳阳？”
　　信你就有鬼了！这人又擅自给自己加戏！
　　崔子源早就领教过自家大哥面不改色编故事的本事，想到罗飞飞刚刚在下面用命替他们清扫了逃脱的路，心里又疼又暖，含着泪一点头：“是啊，这年头没有点特异功能，怎么敢说自己是特种兵呢。”
　　郭小小表情出现几秒的空白，是世界观正在刷新的空白。
　　片刻后，他才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有点不甘心地低叹：“学无止境啊……”


第212章 氪命的第二百一十二天
　　罗飞飞也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到崔子源他们，生活总是这么充满戏剧性。
　　他刚刚在下面被猩猩拍死后，选择了随机地点复活，谁知道系统非常贴心地给他随意平移了一层,瞬移似的,竟然比乘电梯上来的崔子源他们还快。
　　枪似乎被系统默认为了绑定装备，罗飞飞复活后枪还拿在手上,顿时充满了安全感。
　　只不过那么帅气地挡在门口让他们先走,而自己死得这么快,罗飞飞觉得有点没面子。
　　好在崔子源压根没在意罗飞飞的秒死秒活，两人一唱一和地糊弄郭小小，将一个准博士糊弄得团团转。
　　眼见为实的铁证如山，郭小小信了百分之八十。
　　“所以你的特异功能就是瞬间移动吗？”他打量起罗飞飞,随后又奇怪地问,“不对啊，那你之前怎么不用？”
　　“特异功能使用当然是有很多限制条件的，这些就是机密了,不能说。”罗飞飞讳莫如深地在自己嘴巴前横着画了一杠。
　　郭小小半信半疑,转过头问崔子源：“那你的特异功能是什么？”
　　“呃……”崔子源脑袋里飞速运转着，“百分百盲打出奇迹？”
　　郭小小的神色变得更疑惑了。
　　不过眼下不是能悠闲地讨论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的时候,罗飞飞打断他逐渐发散的思维,问他：“你之前是说,抗体在这一层没错吧？”
　　“啊对！”郭小小回过神，抬头看向电梯右侧的唯一通道,“我带你们过……”
　　“轰——！”
　　郭小小这个角色大概是有话不能说完的DEBUFF，他话语的尾音被淹没在突如其来的剧烈爆炸声中。
　　整个空间都在十级地震一样抖动，郭小小吓了一跳，没站稳，往后一顿跌坐在地上，一块墙皮正好被震掉，不偏不倚地摔了他满头，年轻博士登时变成头发花白的老年学者。
　　爆炸声结束后好一会儿，罗飞飞的耳朵里都还在嗡嗡响，他按着自己耳根皱眉：“怎么回事？”
　　他们是没有带任何会爆破的东西过来的，刚刚爆炸的地动山摇像是要把楼层都炸塌了。
　　“好像是实验室的易燃物爆炸了。”郭小小愣怔过后，做出判断，“抗体、抗体还在里面！要是被……”
　　听到抗体，罗飞飞和崔子源抬脚往里冲，郭小小无法，也只能带着满心的舍生取义拔腿跟上。
　　“抗体在哪个方向？”罗飞飞站在岔路口问郭小小。
　　郭小小指向右边，那边的走道明显比另一侧灰尘大，看起来爆炸就是在那个方向发生的。
　　罗飞飞倒不太担心抗体会出事，游戏不会给他们绝路。
　　他们用衣袖掩住口鼻往那个方向走进去，灰尘漂浮在整个空气中，越往里走越浓密。
　　“咳、咳咳……”
　　远处有人在低声咳嗽，接着是一个女声传过来，声音在清晰和模糊的边界徘徊，像隔着一道不密实的墙，她在向什么人询问：“都、都死了吗？”
　　罗飞飞和崔子源脸上露出喜色，他们听出这是罗菲的声音。
　　很快，又另一人的声音响起，回答说：“要是这样都不死，那我们也没得玩了，躺着等它们统治世界吧。”
　　崔子源精神一振，罗飞飞顾不上会不会吃进灰尘，大喊道：“祁羽！”
　　欣喜的呼唤透过走道和碎石传到对方耳中，那边交谈的声音一顿，回应的语气中欣喜更甚：“罗罗？”
　　“还有我还有我！”崔子源也大喊起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羽哥，菲姐是在你旁边吗？亦初呢？”
　　“罗菲在这，林亦初和张义去别的地方找抗体了！”祁羽回答他，又对罗飞飞喊道，“罗罗！”
　　“我在！”罗飞飞回应。
　　他们不停地朝着声音前进，灰尘渐渐散去，已经能看清前方大概二十米的地方光线骤然被阻断了，是一堆爆炸后碎裂掉下来的钢筋水泥从上到下堵在通道中间，截断了去路。
　　天花板上的电灯电路遭到破坏，正对碎石的那一盏挂了下来，已经不亮了，电线断裂的接口处时不时闪出火花，滋滋作响。
　　“罗罗。”感觉到脚步声近了，祁羽隔着碎石堆，放轻声音，又唤了他一声。
　　“干什么？”罗飞飞轻轻笑起来，低头发现碎石下压了些丧尸的肢体，有黑红的血从缝隙里溢出来。
　　“不干什么。”祁羽回答说，“太久没喊了，多喊两声。”
　　这会儿靠近了听，罗飞飞突然觉得祁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又怀疑是自己多心。
　　罗菲也一直没出声，罗飞飞抬手用枪柄敲了敲挡路的水泥砖块：“祁羽？”
　　“……嗯。”隔了一会儿，祁羽才给出回应。
　　罗飞飞觉得他声音传来的方位有些低，他也蹲下身，透过碎石间并不完全密闭的缝隙似乎看见了一点卷发的边儿，又喊了声：“祁羽，你是不是……”
　　“……你们够了啊。”大概是祁羽旁边平行不到一米的地方，罗菲终于出声表示自己的存在。
　　她忿忿地又咳了两声，继续说：“你们两个摸着良心告诉我，从分开到现在有过去一个小时吗？”
　　“还没有一个小时吗？”祁羽轻声反问了句，说完自己都笑了，“我怎么觉得，几天没见了呢？”
　　罗菲斜过头白了他一眼，没力气再吐槽。
　　罗飞飞手掌轻轻抵在他与祁羽之间的碎石块上，轻声说了句没人听清的话，但祁羽像是听见了，闷闷地笑了声。
　　“羽哥，菲姐。”崔子源也蹲下身，拍了拍大块水泥砖，“这是怎么回事，是你们弄的吧，你们发生了什么？”
　　“是我们弄的。”祁羽的声音如往常一样，尾音轻佻地微微上扬着，云淡风轻，但罗飞飞还是从些微的气息里听出不对劲。
　　祁羽说完，数秒后才接着说：“等等再跟你们讲吧，让我歇会儿……”
　　“我也……”罗菲简短地说，声音听起来充满疲惫。
　　连崔子源都察觉到不对劲，试探着问：“你们是不是……”
　　墙对面的两人都没再出声，罗飞飞从砖石间极小的缝隙中望见祁羽的发梢稍稍动了一下，头垂向另一个方向。
　　紧接着，便看到玩家变成数据如尘埃般散开的场景，两三秒后，满血复活的两人精神抖擞，祁羽还从缝隙里也捕捉到罗飞飞的视线，朝他弯了弯眼。
　　罗飞飞的心口起先有点堵，但在对上祁羽含笑的眼神后又被疏通了。
　　除了满脸茫然的郭小小，其他几人都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心照不宣地没再提。
　　“那边两个是我们的人，祁羽和罗菲。”罗飞飞对郭小小介绍，又对那边两人说，“我们在楼下捡到一个实习的研究员，他知道抗体在哪里。”
　　“你们好，那个……是你们炸了实验室吗？”郭小小从刚刚开始就对骤然沉重又突然轻松起来的氛围感到莫名其妙，搞不清楚状况。
　　“这个……严格来说，我们炸的应该不是实验室吧？”罗菲回答说，她在对面踢了一脚挡路的这些碎石，“楼上的丧尸真的太多了，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
　　“楼上我找到一间堆了易爆物的房间。”祁羽解释着，“我们将它们引到房间里，用子弹引爆了，谁知道连地板都能炸穿，我们也就跟着掉了下来。”
　　这话说得很是轻巧，光是听听都能听出血肉模糊的味道。
　　“地板炸穿，丧尸都被炸死，你们……”郭小小吃惊地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言下之意便是，丧尸和楼板都成渣了你们还好端端的活着？
　　“这就是他们的特异功能。”罗飞飞对此替他们作出合理解释，“这世上总还有很多你不能理解的事情的，郭博士。”
　　“什么都知道了，这世界也就没意思了，不是吗？”对面祁羽很快get到罗飞飞的点，配合他胡说八道。
　　郭小小沉吟着，觉得有点道理。
　　紧随着他便提出另一个问题：“你们把楼板炸了洞，那上面其他的丧尸岂不是也能从你们那边下来？”
　　“我想有些难，毕竟我们现在想原路回去也不太可能。”罗菲抬头望了眼破裂的天花板，“上面那间房被炸塌，把洞也给堵上了。”
　　“你们刚刚说抗体在这边方向，是吗？”祁羽试着想搬动这些碎石，发现一时可能无法疏通，“具体在哪，我们去找。”
　　郭小小仔细回忆着，说了一堆方位词，最后总结说：“就这么个路线，你会看到一间房间，它最中间有一个很有科技感的圆盘，外面有一圈玻璃罩，里面就是抗体了。”
　　“你们小心啊，那个设备是通电的，防止有人破坏或者盗取抗体。”郭小小提醒说，“我也没有权限打开它，只能靠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行。”祁羽一口应下，“罗罗，你们先试着弄通这些石块，在这等我们回来。”
　　“嗯。”罗飞飞点头，“你……你们小心，有情况电话联系。”
　　经罗飞飞提醒，崔子源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有手机这种东西，他忙将它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翻到通讯录，对着“林亦初”这三个词抬起食指。
　　那根沾了灰尘的手指悬在屏幕之上，终于还是没落下，又将手机放回口袋。
　　“怎么不拨？”罗飞飞问他。
　　“万一，他们正在躲丧尸呢。”崔子源盯住面前这堵砖石墙，低低地叹了口气，“我现在帮不了他，也不能给他添麻烦……其实，他也不需要我担心，我才是会让他担心的那个。”
　　罗飞飞看了他半晌，注视着他微垂的眼睫和不经意上挑的嘴角，忽然就感觉到浑身的鸡皮疙瘩蠢蠢欲动。
　　他好像有点理解罗菲的感受了。


第213章 氪命的第二百一十三天
　　没有称手的工具,面前这堵由爆炸坍塌而造成的石墙就成了截断通道两边的叹息之墙。
　　罗飞飞此刻很有些后悔先前因为有了热.兵.器，为了减负就把包里的工具给丢在车上了，也是没想到还有枪子儿搞不定的状况。
　　“博士，想想办法吧。”罗飞飞抓住一块突出的穿插着钢筋的水泥块,握着钢筋用力往外拽了拽又朝里挤了挤,纹丝不动。
　　郭小小为难地将五官皱在一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这是在为难我郭博士。”
　　“都别愣着,动手吧。”罗飞飞也没真指望有什么好办法,把枪放在地上,摩拳擦掌，“总有能搬动的地方，在他们找到抗体回来前弄个通道出来。”
　　崔子源响应着也从自己面前开始试着搬动，顺带恐吓郭小小：“抗体要是带不走我们也不会走哒,当然也就没办法救你走了,你也加把劲吧？”
　　生的欲望战胜了一切，郭小小却也没用他瘦弱的小身板去搬动这些石块，而是后退了两步观望全局。
　　半晌,他才开口说：“那个,左下角靠中间那块夹了一只断手的石块，你搬动试试？”
　　罗飞飞抬头看见他口中那块将某个倒霉丧尸的手夹在缝隙里的水泥块,略嫌恶地避开那断肢,双手握着石头往自己的方向搬动。
　　稍微有点艰涩,但挪动了一点，罗飞飞一脚蹬着下面的石块使劲儿朝后拖拽,那块石头就真的被他从碎石堆中取了出来，压着的断肢也紧随掉落。
　　崔子源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那边，问郭小小：“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郭小小得意地指了指脑袋：“计算。”
　　不是很懂你们学霸解决问题的方式。
　　罗飞飞和崔子源不想在这里让学霸给他们补物理或者数学课，就着已经挖开一点的缺口，继续试图搬动周围的石块。
　　爆炸落下的碎石层层叠叠，刚刚搬动的一块只是一个开始。
　　手指在石头崎岖不平的表面上已经有些刮破了，为了避免伤口沾上丧尸的血液而感染的悲剧，罗飞飞扯下内搭白色T恤的一角，缠上手指的伤口，这才继续。
　　道阻且长，罗飞飞觉得在祁羽他们回来前能打通已是万幸。
　　缺了一角的T恤下摆露出一小截侧腰，凉飕飕的，罗飞飞打了个喷嚏，停下动作，将外套拉链一直拉到脖子。
　　*
　　祁羽和罗菲按着郭小小给出的路线，往实验室更深处走去。
　　沿路有许多房间，就像定点分布一样，里面多少都有几只丧尸，不过它们没有对祁羽他们的经过产生反应，他们也就懒得浪费子弹去对付它们。
　　放置抗体的房间不难找，或者说，只要经过它看一眼，就绝对不会错过。
　　那是一间很大的圆形房间，从门进去，中央圆形的平台上便陈放着一个银白色的手提箱，像是方便找来的人拎包即走一样。
　　手提箱内黑丝绒质地的内衬中嵌了两支淡绿色的试剂，旁边还贴心地配了一支10ml的注射器，就差贴个字条写：我是抗体，请随意使用吧。
　　不过与它仿若邀请的模样不同的是，整个圆形平台被发着幽幽淡蓝色光芒的玻璃罩给罩住了，就像博物馆里价值连城的珍宝，神圣不可侵犯。
　　“我觉得这个玻璃罩被破坏了肯定会出事。”祁羽看着貌似风平浪静的周围，事不关己似的轻松道。
　　“一路过来的房间里都有丧尸，甚至走廊里还徘徊着落单的，但这么重要的地方却没有，百分之百有鬼。”罗菲表示同意。
　　So what，该搞的事情还是要搞。
　　平台旁边有一个类似开关的东西，可以刷卡，祁羽二话没说，对着它就是一个点射。
　　这一招用在各种开门屡试不爽。
　　但沉寂了一秒后，周围警报声惊天动地地四起，祁羽偏过头对罗菲做出一个抱歉的表情，意识到这回是翻车了。
　　并没有什么防盗门落下将他们困在房间里之类的事情发生，但本该是监视器的地方突然伸出两把枪，默默地瞄准了屋内两人。
　　房间外的骚动声也越来越大，是整个实验室里的丧尸们都被警报声给惊扰了，纷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聚集，拖沓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没有给他们任何惊慌的时间，子弹声突突突地响起，祁羽和罗菲几乎是同时朝反方向闪避。
　　两把枪各瞄准一人，追随着两人的身影将房间内各种看似精密昂贵的仪器打得冒烟后，聚集在中央最宝贵的抗体之上。
　　祁羽和罗菲同时躲到了抗体所在的平台之后，谁也不让谁，显得很拥挤，下一秒，头顶便传来玻璃罩被击得粉碎的声音。
　　“这东西竟然不防弹？！”罗菲惊讶地瞪着祁羽，“早知道它不防弹我们直接打玻璃罩不就好了吗？！”
　　“你以为打玻璃罩就不会有警报了吗？”祁羽反问，趁着枪歇火的空隙反应神速地抬手将装着抗体的手提箱捞下来。
　　罗菲和祁羽仍躲在平台之后，任子弹从头顶弹过，一人捏着一支抗体细细端详。
　　这个绿色还好像带着点气泡的东西，就是能拯救全人类的希望？
　　“……怎么好像苹果味儿的芬达汽水一样。”罗菲忍不住吐槽。
　　“你是渴了吧，要不要打开喝一点尝尝？”祁羽揶揄道。
　　罗菲嗤地笑了声：“受不起受不起，这可是人类唯一……嗯，唯二的希望。”
　　祁羽将抗体收好，合上手提枪，稍显郑重地抱在怀里。
　　头顶的枪每打出一串子弹后，就有三秒钟的休息时间，他们要趁着这个时间离开这里。
　　一波子弹从头顶飞过，罗菲探出头，对准门口即将涌进来的丧尸扫射，稍微清了一波后，在下一个三秒的间隙，两人同时从躲藏的台子后面冲出去，直迎上想挤进来的丧尸研究员们。
　　子弹清路，堵在门口的几只很快倒下去，但冲出门后，走廊里蹒跚而来的丧尸们在嗅到他们的气息陡然加快脚步，吃了兴奋剂似的冲他们而来，如果没有热.兵.器在手，简直要被生吞活剥。
　　这些丧尸的速度比先前的快了太多，数量又很壮观，子弹有些跟不上它们前赴后继的速度。
　　混战中难免被丧尸抓破衣服，祁羽也分不清自己有没有流血，还有心思对罗菲谈笑说：“你说我们要是在这一人一支把抗体用了，这关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罗菲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都被丧尸距离太近而迸溅的臭血给溅得星星点点，秀目圆睁着像要吃丧尸。
　　她缓了口气朝祁羽吼道：“但我知道我一定会打死你再说！”
　　“哈哈哈，我不会用的。”祁羽笑着，子弹打通前方的归途，又稍小声地补充说，“要用也是给罗罗用。”
　　“你真的够了！”罗菲很努力才忍住把枪口对准祁羽的冲动，“谁不知道你们两口子命多！拜托你们把抗体还给人类吧！”
　　天知道为什么这两人都没在一起了她还会被秀一脸！
　　罗菲开始后悔，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跟祁羽走在一道，她就该跟着张义那个刀疤脸的沉默男，让祁羽对着林亦初这个面瘫脸，看他还怎么骚。
　　*
　　【叮！‘任务三：跟随C30部队一起前往K城，拿到抗体’已完成。】
　　【研究所内设有通讯设备，并且似乎还能与外界联络，用它联络Z城的上级，将会得到最快的接应。】
　　【开启最终任务：联系上Z城，并将抗体带往Z城新研究所。】
　　系统提示出来时，碎石堆终于被挖出够一个成年男人爬行通过的通路，而实验室内部隐约传过来的警报声也响了很久了。
　　罗飞飞有些担心，拿起枪把脑袋伸进洞里：“我过去找他们。”
　　崔子源不知是该拦着他好还是跟他一起过去，郭小小更是有点急：“你再等等，说不定……”
　　“祁羽！”郭小小的话又一次没能说完，就听见罗飞飞在通道里喊了一声，突然一下子蹿了过去，连只鞋都没留下。
　　崔子源听到声音觉得不对劲，弯腰朝那边一看，哪里看得见祁羽他们，只有铺天盖地的丧尸潮。
　　罗飞飞也不知道是怎么从熙熙攘攘的丧尸群里一眼看到祁羽的，那边还真给出了回应——丧尸潮中竖起了一只修长的胳膊，还提着像是小手提箱的东西。
　　“罗罗，接着！”祁羽一时过不来，远远抡着胳膊就将这东西朝罗飞飞丢过来。
　　银色手提箱在半空划出抛物线，而还没能抛到顶点就被天花板阻挡了线路，“哐”的一声砸下来，不过也是掉到丧尸潮外边了。
　　那边丧尸潮中响起罗菲不顾形象的呵斥：“你能不能小心点！”
　　罗飞飞已经猜到这里面是多么宝贵的东西，心道这摔坏了可不能怪我，带着点忐忑地将手提箱从地上拿起。
　　“带着它先走！”祁羽喊道，“去找通讯室！”
　　郭小小听见这话，对崔子源说：“我知道通讯室在哪，我带你们去，在十三楼！”
　　“我不走！”罗飞飞就想把箱子从通道塞给崔子源，“我留下跟你一起走！”
　　“你别闹！”这回是罗菲在喊，“你放心崔子源，我还不放心呢！”
　　崔子源无辜被嫌弃，炸毛控诉：“菲姐你过分了！”
　　“罗罗。”祁羽的声音在混乱的枪声和丧尸低吼中显得平静洒脱，安抚似的说，“楼上见。”
　　同样的话，自己不久前也对崔子源他们说过，两人的声音像是重叠了般，罗飞飞有一瞬间的恍惚。
　　须臾，他弯了弯唇，低声应道：“好。”


第214章 氪命的第二百一十四天
　　十三楼,委实是有点高了，特别是在郭小小表示他的卡刷不到三层以上的情况下。
　　罗飞飞他们从三楼的电梯口出来，对楼层的高度产生绝望。
　　“只能爬楼梯了。”郭小小无奈地说。
　　“……卡设置楼层限制但爬楼梯能上，你们这个权限设置有什么用,等级低的不配使用电梯吗？”罗飞飞吐槽说。
　　“怎么设在十三楼那么高,你们这总共多少层啊？”崔子源体力在不断的消耗后已经想到爬楼梯就瘫，忍不住嘟囔,“只能到三楼,要你何用……”
　　郭小小不服气,小小的个子插着腰抬头怒视崔子源：“要我何用？没我你们找得到通讯室吗，你们……”
　　“对了！亦初他们！”崔子源想到林亦初，顺理成章地拿出手机拨号，“他们说不定在楼上呢,通讯越快越好对不对,也得把新情报告诉他们。”
　　总是说不完话的郭小小憋着气，罗飞飞哂笑：“想打电话直说，别找那么多借口。”
　　崔子源没理会他的挤兑,手机已经贴在了耳边。
　　那边响了没一会儿就被接通,林亦初平淡的声音从听筒对面传过来，但就连隔了一米的罗飞飞都能听出语气中暗含的欣喜。
　　“喂,阳阳,你那边怎么样？”没等崔子源说话,林亦初已经先问出声。
　　“我没事，我遇到大哥了,还有羽哥他们拿到了抗体……嗯，抗体现在在大哥手上，羽哥还在楼下斗丧尸。”崔子源眼底闪着光芒，罗飞飞甚至看到了一丝娇羞的意味。
　　两人扯了几句，崔子源才终于说到重点：“对了，你们现在在哪里呀，我们接下来的任务是去通讯处联系上Z城，通讯处在十三楼……”
　　“我们在十楼。”林亦初回答说。
　　崔子源惊喜地跟罗飞飞对视了眼，讶异于他们竟然已经到了那么高层，双眼的光芒更甚，忙问郭小小：“通讯处具体在什么地方？”
　　“楼上的设计都很简单的，通讯处就在中间的房间，很好找。”郭小小回答说。
　　听筒对面传来林亦初和张义简短低沉的交流声，两个沉默寡言的人一起行动，想也知道话有多少。
　　几秒后，林亦初表示他会和张义一起去通讯处联系Z城，让罗飞飞他们等待消息。
　　暂时摆脱了爬楼梯的烦恼，崔子源松软下来，索性坐在墙角歇了下。
　　罗飞飞抱着手提箱，终于想起来打开手提箱看看抗体长什么样，看了一眼只觉得像是有毒。
　　“……像兑了水的芬达。”崔子源作出评价。
　　郭小小倒是不乐意了：“你们这些肤浅的人，这可是大家拼了命夜以继日才得到的成果。”
　　“我们当然知道它有多重要，要不是它，我们也不会顺道救你啊。”崔子源斜了他一眼，“人类唯一的希望嘛，可比我们的命都值钱多了。”
　　郭小小还想说什么，但又想到眼前这些人为了这两支抗体付出了多少，只能叹了口气。
　　大约十分钟后，崔子源的手机响起轻快的铃声，他虔诚地焚香般将手机捧在手上，按下接听键。
　　“已经联系上了？”崔子源很惊喜，接着罗飞飞就看见他欣喜的表情慢慢垮下来，最后变成欲哭无泪。
　　挂了电话，他问郭小小：“那个，你们这有多高啊？”
　　郭小小回答说：“二十三层。”
　　崔子源嘤了一声。
　　嘤完后才对罗飞飞说：“Z城会派直升机过来接我们，我们需要去顶楼等他们……”
　　“好事儿啊。”罗飞飞听完，鼓了鼓掌，“
　　难不成你希望我们再开车开个几天几夜亲自去Z城送抗体？”
　　“话是这么说……”崔子源还是嘤着，他的腿已经有些软，“我这条命用了太久，又饿又累，体力透支得不行了……”
　　这是典型的嫌命长啊。
　　罗飞飞挑着眉，忽然笑了下，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佯作要动手的样子，活动着手腕：“所以，换一条新的命不就好了？”
　　“……大哥我错了。”崔子源双手合十。
　　正在这时，脚下某处骤然响起剧烈的爆炸声，就如那时在地下感受到的一样。
　　熟悉的地动山摇，如同地震，几人毫不怀疑再来几次同样等级的爆炸，整栋二十三层的高楼会从根部断裂，轰然倒下。
　　“……羽哥他们又炸了什么？”崔子源扶着墙，胆战心惊。
　　“这回真的是炸实验室了吧。”罗飞飞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憋闷，他们都能感受到强烈的震荡，处在爆炸中心的人，肯定是不能好了。
　　“那个，我们还上楼吗？”郭小小也捂着自己的心肝，“我们这些搞研究的跟你们特种兵不一样，没见过这种风浪，有点遭不住。”
　　罗飞飞吸了口气：“上，走吧。”
　　身上子弹所剩不多了，从这里到顶楼，还有二十层的高度。
　　跟着郭小小先走到楼梯间，罗飞飞在这途中给祁羽拨了个电话。
　　接通后，对面的语气倒是很轻快：“罗罗，查岗吗？”
　　“我查你个……”罗飞飞把骂了一半的话憋了回去，“Z城的要我们去顶楼等直升机，你们在哪呢？”
　　“宝贝儿，火气别这么大嘛，我这不是好好的。”祁羽带着电话音的笑莫名勾人，“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反正不是地下了，等我找到楼梯先……”
　　“喔唷~”他顿了下，罗飞飞听见枪上膛的声音，“我好像有客人来了，先这样，我们顶楼见。”
　　“嗯，顶楼见。”罗飞飞挂断电话，而还没能收进口袋，空旷的楼梯间里又回荡起他的手机铃声。
　　罗飞飞拿起，见来电显示是罗菲，接通：“罗菲？”
　　“你们在哪呢，现在该做什么？”罗菲没停顿，一连串地问。
　　罗飞飞愣了一下：“你没跟祁羽……”
　　问出口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两人都选择随机复活点的话，确实很大可能不在一起的。
　　那边罗菲同时回答说：“我没跟他在一起，刚刚怕是都被炸成渣了，我都没反应过来就眼前一红……”
　　炸成渣。
　　罗飞飞捏紧了手机，另一手也将手提箱攥得嵌进掌心，骨肉生疼。
　　“抗体没事吧？”罗菲没注意到他这边的沉默，半开玩笑地说，“这真是算我们拼了命保下来的，你可要保护好它。”
　　“……我会的。”罗飞飞抿了抿唇，开口的嗓音有些微沙哑，“去楼顶，Z城会派直升机来接我们。”
　　一开始的楼道很安静，但不知从那一层开始，听见楼上传来断断续续的枪声。
　　紧接着，再往上的每一层都有丧尸从楼梯间的门外走进来，甚至楼下也有丧尸顺着楼梯往上爬。
　　“我觉得系统在耍我们。”崔子源数着所剩不多的子弹，万分担忧，“这个研究所哪里会有这么多人，这些丧尸是无限刷新的怪吗？！”
　　最可怕的是，这些怪还懂得躲子弹了，速度快了不是一星半点。
　　“最后的冲刺阶段了。”罗飞飞仰望着折叠向上的楼梯，微喘着气，更是握紧了存有抗体的手提箱。
　　崔子源看着旁边楼层标的“10”笑不出来：“这冲刺阶段也太太太长了吧！”
　　“年轻人，争点气。”罗飞飞端起枪，一刻没停地对最靠近
　　的几只丧尸连续点射，“林亦初在楼上等着你呢，你不想见他吗？”
　　这么说还真有用，崔子源突然间就忸怩了，脸蛋一红：“好吧。”
　　大概到十五层的时候，罗飞飞和崔子源终于用光了最后一颗子弹。
　　郭小小远比他们还惶恐得多，但三人很快发现，丧尸竟然都是冲着罗飞飞去的，目标是他手中的手提箱。
　　这可就是有些作弊了，丧尸有什么理由去抢抗体，系统这个臭不要脸的。
　　罗飞飞左手将手提箱护在怀里，右手握着只能充当金属棍棒用的枪，回到最初到这关时一根棒球棍走天下的状态。
　　但那时的丧尸可没有这么迅速，也没有这么有目的性。
　　小腿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一只丧尸竟是站在下面一层的楼梯扶手上，隔着栏杆楼拽住了罗飞飞的腿，张口就狠狠咬下。
　　罗飞飞吃痛，枪柄用了猛力朝它的天灵盖捶下去，在其他丧尸蜂拥而上前将箱子高高抛给崔子源：“先接着！”
　　崔子源接过，趁丧尸还没转移目标，拔腿就跑。
　　丧尸们立刻就没再管罗飞飞了，他这边摆脱了咬住他的丧尸，一时竟也感受不到伤腿的疼痛，留下一路血迹赶上崔子源。
　　在丧尸即将碰到崔子源的前一刻，他朝崔子源大喊：“丢给我！”
　　崔子源照做，丧尸们立刻又转移目标，朝罗飞飞袭来。
　　接触到手提箱的一刻，系统就跳出提示：【您已感染，是否注射抗体？】
　　罗飞飞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否”。
　　他将手提箱护在怀里，一副拼了命谁也不许碰的姿态，心道反正都是感染了，也不管又被丧尸弄伤了哪里，只管埋头楼梯上爬。
　　直到感觉到身体没有能力再护住抗体，他才用最后的力气将箱子丢给崔子源。
　　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崔子源朝他伸出手，又迫于涌上来的丧尸连忙抬腿往上跑。
　　暗红色的界面再次笼罩住世界，系统重复着问：“是否使用复活卡？”
　　罗飞飞感觉这一关见复活界面见到麻木，无所谓地说：“是。”
　　系统也木然道：“玩家44号选择复活，消耗复活卡x1，剩余复活卡x3。”
　　“复活倒计时，3、2、1……”
　　三张复活卡，没看错的话刚刚是到了十七层，距离顶楼还有六层，应该是够的。
　　罗飞飞活动着手指，感受到一股以命相搏破釜沉舟的兴奋。


第215章 氪命的第二百一十五天
　　罗飞飞再次满血复活,抬眼便瞥见崔子源被丧尸追逐着拐到上一层楼梯。
　　有抗体的吸引，从罗飞飞身边路过的丧尸都跟没看见他似的，只对崔子源穷追猛打。
　　尽管丧尸并不理会郭小小，他还是贴着墙挪动,小心翼翼。
　　他刚刚还沉浸在亲眼见到有人被丧尸感染了的惊惧之中,一回头却看见被感染的人又沿楼梯飞快地爬上来，惊恐地双手挡在身前：“你是人是鬼啊？！”
　　“是你飞哥。”罗飞飞没空再编故事跟他解释死而复生的原因,朝上面的崔子源大喊,“抗体给我！”
　　“不行啊！”崔子源情急之中闪避技能满级,罗飞飞眼看丧尸好几次都要抓住他了，都被他奇异地躲过，“该轮到我了，不能总让你死啊！”
　　这种争相去死的对话,让旁观的郭小小满脸惊恐。
　　更悚然的还在后面,罗飞飞说：“你就剩两条命了，别乱来！”
　　“大哥你剩的也不多了吧！”崔子源用身体紧紧护着抗体，衣服下摆被丧尸抓住,他挥着枪杆想将它打开,却又被另一只丧尸缠上来，张口咬上他拿着枪的手。
　　郭小小在旁边哀嚎一声,崔子源痛得大喊,眼看抗体要失守,只好往下丢给罗飞飞：“大哥！”
　　这一扔没什么水准，罗飞飞赶忙一扑才在手提箱撞到瓷砖前接住它,自己的下巴也磕到了楼梯角，疼得一时感受不到下巴的存在。
　　那边除了已经尝到血肉滋味的丧尸，都纷纷转移目标朝罗飞飞靠过来。
　　混战中，几人不断往上移动，崔子源顾不上恶心，手指插进咬住自己的那只丧尸眼中，终于起了点效果，在它松口之际抡起枪怼着它的脑袋猛击，终于在一片狼狈中将它砸得滚下楼梯。
　　崔子源气喘吁吁地捂着伤口，对罗飞飞喊道：“给我！”
　　罗飞飞依言丢给他，就如先前罗飞飞所做的一样，崔子源也用身体护着抗体，任丧尸对他撕咬，艰难地往上爬，直到觉得差不多了，才将箱子重又丢还给罗飞飞。
　　罗飞飞拿过箱子，飞也似地掠过崔子源倒地不动的身体，后面郭小小已经惊得丧失了语言能力，只机械地跟着往上爬。
　　这样一来，崔子源就只剩一张复活卡，楼顶还不知什么情况，罗飞飞不打算再让他冒险。
　　等崔子源复活后，罗飞飞没再将手提箱交给他，自己被咬了也不管，拖着身体往上爬，直到气息奄奄的时候抬手丢给郭小小。
　　郭小小吓得魂都没了，好在罗飞飞复活得可谓争分夺秒，没几秒又将箱子要了回去。
　　银色手提箱在楼梯上空划过一道又一道弧度，丧尸们追逐着它，显得有些可笑。
　　复活卡剩余两张，现在身处第二十层。
　　就剩三层，怎么算也都是够了，罗飞飞稍稍松了口气。
　　在二十二层与二十三层的交界处，罗飞飞再次拒绝系统注射抗体的提示，他抱着手提箱，感受到身体不知哪里传来的刺痛，世界开始模糊。
　　而这回进入红色复活界面的同时，系统发出欢天喜地过大年的音效，难得带上了点语气，嚷嚷：
　　【叮！全体公告，玩家44号累计死亡14次，本关累计死亡8次，获得特殊称号“氪命玩家”！】
　　【游戏不易，且氪且珍惜，恭喜玩家44号喜提“氪命玩家”称号！】
　　……什么玩意儿？
　　罗飞飞隐约想起，刚进入这个游戏时，系统好像是提过一嘴这什么称号。
　　都怪这个系统公告的影响，罗飞飞在复活界面怀疑人生了好一会儿，才半恍惚地选择了复活。
　　回过神时，郭小小已经被丧尸逼得要跳楼了，崔子源正着急地想接过手提箱，见到罗飞飞回来，喊了声：“大哥，我刚刚听到……”
　　“我也听得到。”罗飞飞应着，他也没想到自己在这一关竟然死了八次之多。
　　眼见就要到顶，罗飞飞直接隔着丧尸群捞过被郭小小踮着脚高高举起的手提箱，风一般朝最后的二十三层奔。
　　丧尸群跟在他身后，崔子源也赶忙跟上，路过郭小小时拉了一把：“你还好吧，没被咬吗？”
　　“没事没事。”郭小小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朝崔子源勉强笑了下，“衣服破了，还好我穿得厚……独自一人在丧尸研究所待了一周，我也不是全靠运气的。”
　　两人往上追赶，二十三层先传来罗飞飞的声音，带着点崩溃的质问：“郭小小！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边的楼梯上不了楼顶！”
　　好不容易爬到顶楼，以为就能直接到楼顶等待直升机迎接了，熟料抬头却发现没有任何能通向楼顶的道路，罗飞飞攥着手提箱和最后一张复活卡，心想这真是要破釜沉舟了。
　　“哎呀，我忘了！”郭小小一拍脑瓜，“去楼顶的楼梯在另一头，你看见走廊了吗？穿过去走到头就是了！”
　　“……回头再找你算账！”罗飞飞闪避开险些扑倒他的两只丧尸，脚底生风。
　　战场从楼梯转移到走廊是轻松了许多，但人的速度已经敌不过越发迅速的丧尸。
　　罗飞飞认命地准备用掉自己最后一张复活卡时，一梭子弹从他身侧扫过，贴着他的两只丧尸登时血肉横飞。
　　罗飞飞蓦地朝通道前方看过去，远远的，又是几发子弹穿过走廊而来，而除了远处走廊角落的监视器下伸出的枪头，他没有看见其他东西。
　　跟在后头的崔子源也看见这一幕，愣了半秒立刻惊喜道：“是亦初！他控制了这里的系统，是他在控制这把枪！”
　　那把枪竟然还上下摇摆了一下，像是在点头表示赞赏。
　　罗飞飞惊了，不止惊于林亦初黑人家系统的本事，还惊异于崔子源的反应速度。
　　“罗罗！”
　　伴着枪响，走廊另一端也传来祁羽的呼唤，不多时祁羽和罗菲便在对面现身，二话不说，瞄准那些纠缠不休的丧尸就是一顿猛扫。
　　待将周边一波丧尸清了，祁羽两步上前就将罗飞飞拉过，几乎是半拥在怀里，罗飞飞能听见他急促有力的心跳。
　　“我不该把抗体给你的。”祁羽低声说了这么句话，“辛苦了。”
　　罗飞飞望着他，低低笑了声：“没事，为人民服务。”
　　还是有无数的丧尸从楼梯口涌进来，罗飞飞怀疑这里有个丧尸生产工厂，才能这样源源不断地供应。
　　他们边打边退，直退到另一边的楼道口，罗菲抬手敲了敲靠近楼道的一扇门，林亦初从里面出来，透过门缝能看见几台开着的电脑。
　　他还没说话，崔子源先热泪盈眶地一头栽进他怀里，呜嘤一声。
　　林亦初抬手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罗菲翻起白眼：“你们真的是够了。”
　　温存归温存，几人在丧尸追上来之前，将楼道的安全门合上，往楼顶而去。
　　久违的阳光让罗飞飞睁不开眼，楼顶天台很宽，直升机还没来，只有张义一人站在中央望着天空，眉头深锁。
　　“队长。”罗飞飞远远喊了声，小跑过去，将装载抗体的手提箱交给他。
　　张义回头看见他们几人，视线落在罗飞飞手中的银色箱子上，须臾，抬手轻轻覆上箱子的开关，幅度极小地笑了下。
　　“人类的希望……”他低声喃喃着，粗糙的手茧抚过手提箱，又慢慢收回去，对罗飞飞说，“你们拿着吧，带到Z城。”
　　崔子源闻言疑惑道：“你不去吗？”
　　几人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测，张义只是平淡地摇摇头，说：“我的伤口碰到了丧尸的血，被感染了。”
　　罗飞飞闻言便打开手提箱：“正好这里有两支抗体，你可以用一支，剩下那支带去Z城就……”
　　“不行。”张义有些严厉地打断他的话，“剩下两支用来研究都未必够，擅自将人类最后的希望用掉一半，我做不到。”
　　崔子源试探着说：“那，等去了Z城也许还有别的办法，直升机马上就要来了吧？”
　　张义没立刻回答，他从怀中拿出一个黑色的布袋，又将自己脖子上的军牌解下放入其中。
　　新加入的金属军牌与先前里面的碰撞，轻轻一声脆响，他将袋子口收好，郑重其事地交到罗飞飞手上。
　　“这是我们C30部队全体人员。”张义对罗飞飞敬了个军礼，“请将我们，带去Z城。”
　　“不只是我，我的所有队员们也都想看到人类的明天。”张义说，“总有一天，能看见的吧。”
　　布袋沉甸甸的，罗飞飞一时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他将布袋收进口袋中，立正站好，也对张义敬了一个有些蹩脚的军礼。
　　直升机的声音由远及近，楼下的丧尸们也冲破了楼道的安全门，张牙舞爪地涌出。
　　丧尸太多，直升机没有降落，低低盘旋着放下软梯，上面有人从门内伸出枪杆，对着屋顶的丧尸扫射，又朝下面的活人急切道：“快上来！”
　　所有人朝直升机小跑而去，只有张义逆着人流，迎向丧尸。
　　罗飞飞坐进直升机，等人齐了直升机盘旋着离开，他才回头朝屋顶看了一眼。
　　张义的身影已经辨不清在何处了，罗飞飞收回视线，倚着祁羽，终于感觉到有些疲惫。
　　飞机安全落地，新研究所里的人接到抗体，对他们表示了热烈的感激与欢迎。
　　罗飞飞将装载着C30部队全体特种兵兵魂的布袋交给他们时，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当晚，便要为英雄们举行追悼会。
　　罗飞飞他们没能等沉痛的追悼会开始，游戏已经宣告了终结。
　　“末世结束了啊……”祁羽感叹着，在游戏结束的倒计时中拥了罗飞飞一下，轻吻额头道，“新世界见。”
　　这种说法令人的心情撒上些许阳光。
　　罗飞飞仰首用嘴唇在祁羽唇上碰了一下，闭上眼轻喃：“新世界见。”


第216章 氪命的第二百一十六天
　　“玩家44号开始结算。”
　　“完成任务一＋10分。”
　　“完成任务二＋20分。”
　　“完成任务三＋20分。”
　　“完成最终任务＋30分。”
　　“通关贡献度＋10分。”
　　“获得成就‘氪命玩家’＋20分。”
　　“剩余复活卡1张+5分”
　　“玩家44号总积分115分,本轮排名第一，本关为内测最终关，玩家剩余复活卡清零。”
　　“《惊笑游戏》内测到此结束，感谢您的参与,期待公测与您的再次相见。”
　　直到现在,罗飞飞才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游戏的分值不是百分制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中小学时考试后头还跟着附加题一样,而自己无意间完成了它们。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内测的这十几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
　　临近离别，总是让人感到些许不舍和伤感，连系统始终如一没有感情的声线也变得悦耳许多。
　　“是否退出游戏？”
　　“是。”罗飞飞一如既往地回答道，而在即将登出游戏的那一刻,又轻声补充了句：“后会有期。”
　　游戏界面再次消失,与先前的九次没有任何区别，睁开眼，面前是熟悉的游戏舱内部。
　　心里的一点不舍逐渐被胜利的喜悦和某种意义上的轻松取代,更多的是一点感慨,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结束,却也是开始。
　　这回罗飞飞从游戏舱出来得快了些,没有给祁羽先一步跑过来迎接的机会,他跨出舱门时，祁羽也正做着同样的动作。
　　“祁羽！”罗飞飞先喊了声,脸上扬着明亮的笑容，步伐轻快地越过几排空空的游戏舱，朝祁羽跑过去。
　　罗飞飞主动投怀送抱，祁羽甘之若饴。
　　他站在原地没动，任罗飞飞扑过来撞了自己满怀，顺势将人拦腰抱着提起来转了个圈。
　　“哎，你放我下……”其他三个玩家也从游戏舱里出来了，罗飞飞余光瞥见他们，这一个互动动作并不在他的计划内，脸上登时红了一片。
　　而他话还没说完，祁羽已经笑嘻嘻地让他双脚落了地，又张开双臂，把人紧紧搂进怀里。
　　“恭喜你。”祁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轻快而带着喜悦，“我的第一名。”
　　罗飞飞心情愉悦，嘴巴也顺着他甜起来：“嗯，第一是我的，我是你的。”
　　不远处，崔子源眼巴巴地看着罗飞飞他们，随后紧紧盯住林亦初，神色满是期待，后者望见他的神情，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张开双臂。
　　崔子源欢笑一声，带着满背景的灿烂阳光落进那只为他融化的冰原。
　　罗菲也笑着，难得的没有给他们白眼，她抬头望见游戏室门口有两颗熟悉的脑袋在朝里张望，是叶以双和俞元洲。
　　两人跟他们打了招呼，说是被派来探查究竟是谁得了第一的先行部队，一群人等着开奖呢。
　　祁羽非常自豪地举起罗飞飞的手：“不是早就说过了吗，第一是罗罗的。”
　　叶以双和俞元洲都表现出失落，他们一个押的罗菲，一个押的祁羽，亏得血本无归。
　　叶以双拍着罗菲的肩头以示安慰：“别灰心菲姐，就算如此你也给我们女玩家挣了口气，你还是我心里的女王。”
　　罗菲笑着弹了下她的额头：“我灰心什么，倒是你，还是心疼一下自己的小钱钱吧。”
　　叶以双闻言，一脸肉痛：“参加比赛想赢奖金没赢到，还倒贴钱……”
　　几人都表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心疼，约下拿了奖金请他们吃饭，这才作罢。
　　俞元洲还是屡屡看向祁羽，终于忍不住怀疑道：“我说，你不会是故意放水的吧？”
　　“你可以去看看到时候公布的内测视频就知道了。”祁羽比自己得了第一名还骄傲，“我的罗罗，实至名归。”
　　之后的事情，就如内测前便协议好的一样，顺利通过全部关卡的五人全部获得了大额奖金，并与EGG签约成为明星玩家，罗飞飞更是可以加入公司成为游戏策划。
　　《惊笑游戏》的项目负责人非常满意，他感觉这波走了狗屎运，这五人颜值都挺能打，绝对能给游戏再吸不少粉，稳赚。
　　签合同时，EGG的大boss，祁少爷他爹祁臻祁总裁，竟然百忙之中谁也没通知的，亲临了现场。
　　别说其他人，就连祁羽本身都吓了一跳，当时在会议桌前蓦地抬起头，他没像其他几个公司员工那样猝然起身，只是张了张唇，迟疑地喊了声：“爸。”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员工们都没来得及像大家介绍来人身份，听祁羽这么一喊，罗飞飞他们四人才知道来的人是谁，也赶忙站起身打招呼。
　　登时会议室一片椅脚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像上课前向老师起立敬礼一样。
　　罗飞飞手中握的笔一滑，骨碌碌顺着桌沿掉在地上，没人想起来去捡。
　　他差点脱口而出跟着喊爸，辛亏嘴巴一直不算快，堪堪刹住，才没有造成死亡局面。
　　祁臻朝他们点点头，目光在罗飞飞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自己在旁边椅子坐下，随后让他们别管他，放轻松继续，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几人在大boss的注视下签完合同，崔子源好像比罗飞飞还紧张，笔头都在抖，签出了自己史上最丑的签名。
　　祁臻显然是知道祁羽跟罗飞飞之间那点事的，整个过程中，罗飞飞低着头也能感觉到有道视线灼灼地落在自己身上。
　　好在他演技一直过关，除了最开始的些微失态后一切如常，至少面对祁臻时笑得彬彬有礼、落落大方。
　　结束后，祁臻并没有找罗飞飞，而是将祁羽带去了办公室。
　　罗飞飞犹豫着想跟上，却被祁臻支开，让项目负责人带他去进一步交代事宜。
　　罗飞飞并没有能被拖住太久，应付完这边，他匆匆寻到总裁办公室外。
　　徘徊着犹豫要不要敲门，几番思想斗争后，门先从里面打开了。
　　祁羽有些意外，他出来的一刻罗飞飞就在观察他的表情，心底松了口气。
　　果然，祁羽牵着他往电梯走，轻松地说：“我跟他都说明白了，没事儿，真的，我家老头不是那么迂腐的人。”
　　罗飞飞想起那个仪表堂堂的中年男人，怎么也不能将他跟“老头”两字联系在一起。
　　不过没有想象中“给你一千万立刻离开我儿子”的戏码，罗飞飞还有那么点小失望。
　　公司动作很快，当晚就宣布了内测结束，官网和官方微博同时公布了最终结果，附赠制作精美的内测剪辑和每个人的个人视频。
　　从这天开始的每周，官方都会公布一些游戏相关的内容，并且表明，公测时游戏关卡将会有三位数，所以不用担心内测剧透，这几个关卡只是冰山一角。
　　三个月后，吊足了大众胃口的《惊笑游戏》正式上线。
　　再一个月后，《惊笑游戏》屠版各大平台。
　　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EGG琢磨着差不多了，开始举办《惊笑游戏》竞赛。
　　玩家以五人战队的形式参赛，最终淘汰剩下的五支队伍将与罗飞飞他们组成的官方战队同台竞技，这次放出的噱头便是争夺明星战队位置，哪个队伍获胜了，就可以取代罗飞飞他们。
　　为了公平公正，罗飞飞并没有参与《惊笑游戏》的后续策划，暂且全面备战，等下一款游戏再加入策划。
　　罗菲接到通知的时候直摇头：“要死了这是要打擂啊，那我们要是输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他们坐在公司给他们单独配备的游戏室内，五台颜色各异的游戏舱上写着各个人都名字缩写，罗飞飞初见时嫌弃地吐槽彩虹战队。
　　如今用了几个月，倒也是习惯了。
　　罗飞飞的游戏舱是明艳张扬的红色，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祁羽的是风骚的紫色，倒也挺符合人设的。
　　崔子源毫不意外是明亮的黄，林亦初是沉静的蓝色，而罗菲则是淡淡的粉。
　　还好不是死亡芭比粉。
　　当时看见这种少女色时，罗菲这样安慰自己。
　　“不能输！”崔子源双手握拳，“我都跟我妈吹过要靠打游戏出人头地的牛了，我不能输！”
　　林亦初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就算输了也没事，你在哪我就在哪。”
　　罗菲对自己还要跟他们共事不知多久突然表现出一点绝望，恍然间觉得，如果输了也有输了的好处。
　　至少，不用再天天吃这种吃腻了的狗粮。
　　“长江后浪推前浪，不过……”罗飞飞听着他们的对话，双手插在袋中，指尖碰到薄薄的游戏卡，笑道，“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前浪。”
　　祁羽倚着自己的游戏舱，偏头望着罗菲：“不想被拍死在沙滩的话，就别偷懒，都练习去。”
　　罗菲秀眉一挑：“队长还没发话呢。”
　　回头却见罗飞飞已经一脚踏进了游戏舱。
　　祁羽朝她耸耸肩，表情在说：看吧，这就是我的罗罗。
　　紧接着，他潇洒地一转身，也进入自己的游戏舱。
　　余下三人随后进舱，舱门同时合上。
　　罗飞飞的游戏卡还是最初的那张，他熟练地将它插入卡槽，耳畔响起熟悉的系统音：
　　“欢迎回到《惊笑游戏》。”
　　“玩家罗飞飞，请选择游戏模式。”
　　现在的游戏比起内测时多了不少内容，可以单人或者组队，也可以选择单机或者联网。
　　罗飞飞选择联网组队模式，随机关卡，将战队四人都拉进自己的队伍。
　　“即将为您匹配关卡。”
　　“关卡匹配成功，即将进入《午夜农场》。”
　　“倒计时，5、4、3、2、1……”
　　倒计时结束的一刻，同一时间在线的所有玩家都听见系统用冷漠的声音，发布了一条特殊公告：
　　【叮！氪命玩家已上线！】


正文完。


第217章 氪命的番外之初阳的第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是林亦初x崔阳阳第一关初遇的事
　　初阳cp的大门为你们敞开嘻嘻
　　时间回到内测开始的第一天。
　　第一关,《暗夜游乐园》。
　　经历过第一波的里世界后，游乐园里灯火辉煌，轻快欢乐的乐声从散布在园区内的小喇叭飘出来，散播在整个天空,一点儿也看不出刚刚破败诡异的影子。
　　穿着淡黄色兔子印花连衣裙的崔子源快步走在园区里,他跟刚找到队友的罗飞飞分开，往祁羽所指的高空秋千方向走过去,寻找同样拿着黄色气球的玩家。
　　穿着裙子,跑起来胯.下生风,令崔子源一个从没穿过这种东西的男孩子十分不习惯。
　　他总忍不住想拽着裙子下摆将它捂严实，可这样的动作又显得自己十分忸怩怪异，走了几步后放弃挣扎。
　　任裙摆在夜风里随风飘荡吧。
　　崔子源弃疗地想，反正他现在女孩子的外表下还是个带把的,走光了似乎也没亏什么,谁看谁长针眼。
　　崔子源走到空中秋千附近，沿路寻找自己的目标，远处隔着一些人流,他看见一堆小孩子拿着的五颜六色气球中冒出一颗特别高的黄色气球。
　　他踮了踮脚,刚想走过去确认，恰在此时,通往里世界的歌谣响彻游乐园上空。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歌声伴着一阵扫袭掉所有光明假象的妖风,崔子源下意识将手挡在眼前,从没有穿裙子经验的他自然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去捂住自己的裙摆。
　　直到感觉到异样，他才连忙伸出双手将掀起的裙摆拉下,一抬头，就对上高个子男人平淡如水的目光。
　　游乐园里所有“游客”都消失不见，没有人群的阻隔，他的队友自然一眼就看到了他。
　　但对方的目光实在是太平淡和坦然了，崔子源毫不怀疑他根本没看到刚刚可能存在的走光，边走过去边抬起手自然地打招呼：“嗨，你是我的队友吗？”
　　一直走到跟前，崔子源费劲儿地仰着脖子看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身体是有多矮，对方简直是压迫性的身高，利于治疗颈椎病。
　　系统已经代替对方回答了他，发出提示音：
　　【‘主线任务一：寻找搭档’已完成。】
　　【开启主线任务二：组队随意完成园内项目X4，其中必须包括“暗夜城堡”。】
　　【任务规则：1、同组二人必须同时完成同一个项目。2、除城堡外，已有玩家挑战过的项目不论成功与否，其他玩家不得再次挑战。3、必须在90分钟内完成前三任意项目，完成后方可挑战城堡。4、完成主线任务二后即为通关。】
　　视线的右上角立刻出现了红色的倒计时，90min，并且一秒秒地开始流逝。
　　崔子源的队友消化了一会儿突然冒出的提示，才低头看着他点点头：“林亦初。”
　　太过简短的自我介绍让崔子源意识到自己队友大概是不爱说话的人，但没关系，他爱说啊。
　　崔子源灿若阳光地笑着伸出手：“你好，我叫……”
　　伸手的一瞬间，崔子源想起自己现在被系统弄成女装的事实。
　　不想在现实中被认出的念头支配了大脑，他笑容僵了半秒，紧接着无缝衔上，甜甜地说：“我叫阳阳。”
　　……………怎么就阳阳了啊？！！！
　　一下子大脑来不及编名字就把罗飞飞给他取的那个搬出来了，而且还受到罗飞飞的影响，意识到是女孩子后用了女孩子的口吻呢！超可爱的呢！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总不能改口对别人说：啊不好意思我刚刚记错了，其实我不叫阳阳。
　　智障吗？智障才会把自己名字记错吧？！
　　崔子源内心的小人在抱着头大吼大叫，林亦初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他。
　　崔子源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过去，接过来看了眼，轻声念道：“秋千是需要两人合作的，在空中也是一样哦。”
　　是高空秋千的提示。
　　虽然崔子源觉得，这提示跟没提示并没有任何区别，组队行动本来就是要合作吧。
　　“走吧。”见崔子源看完了，林亦初先转过身，朝不远处的高空秋千走过去。
　　“现、现在？”崔子源被自己这位队友的高效率弄得措手不及，“可现在是里世界啊，不是应该等游乐园恢复正常再玩吗？”
　　林亦初停下脚步，但也没说话，只是指向路边的一幅游乐园地图。
　　上面跳楼机已经被用红色画了叉，是已经有队伍完成了挑战。
　　崔子源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后，林亦初才开口说：“我们要快些。”
　　他这么说着，语气却仍然是平稳冷淡的，完全没有急切的样子，让人听了便觉得稳重。
　　“可是……”
　　崔子源还有点犹豫，比起在里世界玩设备的恐惧，他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穿裙子坐高空项目是不是会走光？
　　不过……这人跟他处于同一水平面，就算走光也应该不会被看到吧。
　　林亦初见崔子源突然愣在那儿，伸出手面无表情地在他眼前一晃而过。
　　崔子源被晃得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眨眼笑笑：“抱歉，我只是有点……”
　　“害怕？”林亦初接道。
　　崔子源心道我心里的情绪可比害怕复杂多了，但很难跟对方解释，于是他抬手捂住自己左心口，真诚道：“是的诶，人家有一点害怕呢。”
　　林亦初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他胸口上，只一瞬就移回到脸部，看向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再次惜字如金地开口：“别怕，相信我。”
　　可能是因为他的语气太过沉稳，也可能是因为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令人信服，崔子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鬼使神差地跟他坐到了高空秋千的座位上。
　　一个秋千有两个座位，座位间有扶手和秋千的金属吊绳隔着。
　　崔子源跟林亦初并排坐在一起，扣上安全带后还没起飞呢，他双脚悬离地面局促地晃着，握住旁边吊绳的手心就已经渗出了汗。
　　林亦初的大长腿还稳当当地落在地面，他拽了拽自己身上的安全带，看上去用的力气还挺大，崔子源生怕他直接给拽掉下来。
　　为了缓解紧张，等待起飞的时候崔子源没话找话：“那个，林亦初……我就叫你林哥好吗？林哥啊，你说待会儿会发生什么呢？总不会是安全带断了这种没有创意的意外吧，啊哈哈……”
　　林亦初不带感情地偏头望了他一眼：“你在紧张。”
　　崔子源这次是真的真情实意地说：“是啊，我真的紧张。”
　　“没什么好怕的。”林亦初将视线落回前面一个空荡荡的座位，“这只是个游戏。”
　　可这是个真实过头的游戏啊！你们一个个是怎么做到手到擒来的啊！崔子源心底在呐喊。
　　没等他心里的声音喊完，外表看上去摇摇欲坠的高空秋千陡然亮起残败的霓虹灯，小女孩甜美又诡异的声音和走调的音乐一齐响起：“准备好了吗？要开始荡秋千了哟~”
　　顽皮的尾音刚落，崔子源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小手抵在了自己后背。
　　寒意透过后背直传到五脏六腑，他甚至没敢立刻回头，那个娇俏的小女孩声音又在背后响起，像是恶魔的死亡倒计时：“三、二……一！”
　　倒数结束，崔子源被猛地一推，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眼前的景象在急速变化，他手忙脚乱地乱叫着紧紧抓住吊绳，发现其他的秋千都在还在慢慢循序渐进地旋转着抬高，只有他们这一个“唰”的到了最高点。
　　小女孩恶作剧得逞，还在底下仰着头对他们做鬼脸，随后自己蹦蹦跳跳地用人类不可能达成的弹跳力跃上已经抬高一半的某个秋千，笑得咯咯咯的。
　　整个一圈的秋千突然都传来窸窸窣窣的笑声，不知何时，每个座位都坐上了动物玩偶。
　　高高荡出去的崔子源他们没有能在最高点维持太久，又原路朝整个设备的中心方向荡了回去。
　　如果直接撞下去就会撞到设备上，不死也要脑震荡，崔子源在半空惊恐地发出很女孩子的惊叫，他坐在靠里侧的那边，不由自主地朝外侧靠，双手也是抓救命稻草似的乱抓。
　　然而，秋千只是回荡到跟其他秋千平行的高度就停了下来，虚惊一场。
　　崔子源一颗心脏都快跳到喉咙口，他惊魂不定地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双手抱住了一个并不是吊绳的东西。
　　林亦初的胳膊被他抱着，这个动作终于让他也没法不注意，一双没有波澜的眼注视着崔子源。
　　崔子源旋即窘迫地放开手：“不好意……”
　　一句抱歉都没说完，崔子源的座位忽的一空。
　　崔子源瞬间瞪大了眼，他想过安全带断掉或者是吊绳断掉，万万没想到，是座位消失？！
　　这游戏还没开始呢，就结束了？
　　掉下去是不是很疼？死相会很难看吗？裙子会不会掀起来？队友会不会嫌弃他拖后腿？
　　崔子源第一次知道，人的脑袋可以瞬间闪过如此多的念头。
　　而所有的想法都在一只微温的手紧紧拽住他时，戛然而止。
　　他的手心因为紧张出了薄汗，还有些冷，而林亦初的手是干燥温暖的。
　　生死攸关之际，两人的视线对上，崔子源从那双平淡的眼中望见自己的模样，一个从头到脚金黄为主色的可爱女孩，脸色吓得惨白。
　　他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人眼可以当镜子，能把自己照得这么清晰。
　　见他像是傻了一般，林亦初提醒：“另一只手，抓紧。”
　　“啊……哦！”崔子源这才将视线从对方脸上移到那只把自己从死亡边缘拽回来的手，用力将另一只手抬高，也紧紧握住。
　　他本以为就这样悬着度过就好，熟料也不知是林亦初力气太大还是他这个体型是在轻巧，竟然将他在半空拉了上去。
　　一个座位当然坐不下两个人，崔子源只能坐在对方腿上，而林亦初的胳膊就变成他的安全带，在腰部坚实地搂了一圈。
　　好在秋千已经开始下降，崔子源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的境地没能持续太久，秋千还没停稳，他就忙不迭地跳了下去。
　　“对不起，冒犯了。”这回竟然是林亦初先开口抱歉。
　　“没没没没有的事！”崔子源连忙摆手，“是我该谢谢你……那个，谢谢你救了我。”
　　小女孩朝后趴在坐位上，捧着脸看着他们笑。
　　咯咯笑了会儿，直笑得崔子源毛骨悚然，她才笑嘻嘻地说：“这就对了嘛，好朋友就是应该相互帮助哟~”
　　崔子源想起那个纸条上写的合作，忍不住想冲她吐槽，这种合作的难度也太高了点吧！
　　小女孩并不打算给他机会，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兔子玩偶丢给他们，拍拍手，在原地消失不见。
　　这只兔子玩偶还穿了可爱的小衣服，崔子源从它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张纸条，只见上面写道：
　　“今天你写作业了吗？不如喝杯咖啡，慢慢写吧~”


第218章 氪命的番外之初阳的第二天
　　夜晚的游乐园欢声笑语,路边装饰得童真童趣的小商铺散发出阵阵香味，诱惑着崔子源隐隐作饿的胃。
　　一个扎麻花辫的小小姑娘被妈妈拉着手路过崔子源身边，抬头望见两人头顶黄澄澄的气球，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向自己妈妈索要,而与此同时,崔子源正迟疑着拽了下林亦初的衣角，指向路边飘出香味的小店。
　　“那个,我们可不可以先吃点东西？”崔子源征求自己新抱的大腿的意见,“我有点饿了,你应该也饿了吧？”
　　林亦初停下脚步，望了他一眼又看向路边的小店，点头应道：“好。”
　　说完，便改变方向朝小店走过去。
　　崔子源跟在林亦初后面,觉得自己真是走了狗屎运,组队遇到一个大佬不说，大佬虽然沉默了点，但脾气超好,是个难得的好人呢。
　　林大佬很快带着崔子源获得烤肠x2,正不知该怎么付钱时，店主摆摆手说：“不用付钱,都算在门票里了。”
　　崔子源瞪大了眼,如果现实中有这样的游乐园,他绝对能把票价给吃回本。
　　他咽下刚咬下一口的烤肠，对老板竖起手指：“再来两根！不……四根！还有别的什么吗,有可乐吗？”
　　林亦初偏过头，无声地瞥着他。
　　崔子源猛然想起自己可爱小巧女孩子的人设，从老板手里接过四根，忙仰头笑着递给林亦初一半：“林哥，给你，谢谢你刚刚的救命之恩。”
　　老板又递给他两罐可乐，崔子源殷勤地打开一罐递上，依旧笑得甜美可爱。
　　借花献佛，说的就是如此。
　　林亦初很给面子，伸手接过，低声淡淡地说了句：“谢谢。”
　　这人看着冷漠，其实很温柔，又被救过一命，崔子源越看林亦初越觉得亲切。
　　吃饱喝足，崔子源更是焕发精神，跟在他旁边走着，脚步蹦蹦跳跳，嘴里也滔滔不绝，就算对方只是偶尔应和一两声，他也不觉得尴尬。
　　不过以崔子源神经的粗度，本来就很难感受到尴尬。
　　之前得到的提示里除了奇怪的作业外还有咖啡，整个游乐园里的游乐设施大概只有旋转茶杯能符合提示里的描述。
　　崔子源小时候是很喜欢玩这个项目的，但在这里出现只能意味着毁童年，而且还是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
　　旋转茶杯的地点离上一个项目高空秋千有些远，他们走到一半时游乐园已经恢复到明丽的表世界。
　　一边啃着烤肠一边嘬着可乐，就像真的来游乐园玩乐的游客一样，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到旋转茶杯处。
　　面前绕了好几个弯的排队长龙让崔子源傻了眼：“这……要排到什么时候啊？”
　　他的目光从头到尾绕了一圈，仰头对林亦初商量：“要不，我们去……插个队？”
　　林亦初眉头的弧度轻轻动了下，似乎不太赞成这种做法。
　　崔子源敏锐地察觉到大腿的意思，改口说：“那要不，我们跟排在前面的人商量一下，说我们赶时间？”
　　林亦初沉默两秒，点头道：“我去吧。”
　　随后朝队伍最前面走过去，不知道小声说了什么，崔子源只见被搭话的男人满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谁被欺负，也不能让自己刚抱的大腿被欺负啊。
　　崔子源忙两三步连跑带跳地跟上前，撒娇似的拉住林亦初的袖子，又对队伍里的男游客甜甜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那个，小哥哥，我们赶时间呢，不知道可不可以让我们排在你前面？”
　　“赶时间？”面对女孩子，男游客倒没显示出刚刚那么不耐烦，但显然也不打算让，“赶时间来什么游乐园？大家都是
　　排队才排到这的，赶时间不会不玩旋转茶杯吗，不玩是会死还是怎么滴？”
　　会死啊，是真的会死啊……崔子源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男游客这么一说，排在后面的几个游客也不乐意了，纷纷附和，指责他们这种企图插队的行为。
　　交涉无果，两人只能乖乖排到队伍最末尾。
　　队伍还未行至一半，那首令崔子源再也不能直视的圣诞歌再次出现，眨眼的功夫，长龙般的队伍只留下地面空寂的落叶。
　　崔子源他们很快便走到乘坐旋转茶杯的入口处，感慨道：“我觉得刚刚排队的时间都浪费了。”
　　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到小店里多吃点小吃喝点肥宅快乐水。
　　他们随便选了一个最靠近的茶杯坐进去，茶杯外表已经有些破旧，刚刚被那么多人围着没看清，坐进去才发现，这个游乐园的旋转茶杯杯壁特别高，坐下去只有林亦初能露出半个脑袋，以崔子源现在的身高，完全被淹没。
　　他突然没来由的产生一点不好的预感。
　　茶杯中央有个小圆桌，两人面对面坐好，旋转茶杯的缺口凭空被与旁边杯壁同样材质的东西赌上了，变成四周密闭的一个完整茶杯。
　　崔子源心里的不安更甚，他刚想着挪动位置去林亦初那边挨着大佬坐，两人中间突然冒出一声低缓又空灵的叹息。
　　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坐在那儿，双手托着下巴，小嘴嘟起，嘴巴跟鼻子中间夹了根红色外皮的铅笔。
　　她对面前桌上凭空出现的纸，低低地叹了口气，万分苦恼地说：“好烦哦，作业还没做完，都不能出去玩了。”
　　“啊，这样吧~”小女孩突然露出笑容，想到什么好主意似的一拍手，大眼睛贼笑着望向崔子源，“让你们帮我做，我不就可以去玩了吗？”
　　没等强行被安排做作业的两人说什么，小女孩从座位上腾地站起身，将面前叠着的两张卷子，一人一份地分到他们面前。
　　“我请你们喝咖啡好不好，”她眨了眨眼，天真无辜地歪着脑袋说，“帮我把作业写完就放你们出去哟。”
　　崔子源瞥了眼面前卷子上的题目：“……那个，我想拒绝。”
　　为什么玩个游戏还要遭受这种罪？放过学渣吧！
　　“就这么说定了哟~”小女孩完全没听见崔子源的回答似的，红色的身影在两人之间的座位上慢慢变得透明，“好好做，最好要全对哦，不然我妈妈会不开心的！”
　　轻快的尾音碰撞着杯壁，小女孩消失的同时，旋转茶杯开始缓缓启动。
　　对面的林亦初一声不吭，已经拿起了笔，面无表情地对着面前的卷子。
　　崔子源也头疼地拿起笔，从第一题开始强迫自己认真地阅读题目。
　　“在相距1400米的A、B两地，听到炮弹声音的时间相差3秒，已知声速是340m/s，请问炮弹爆炸在怎样的曲线上，并求出轨迹方程？”
　　崔子源轻声念着，声音越发疑惑，情绪逐渐崩溃。
　　为什么偏偏是数学作业啊！这怎么看也是至少高中数学了吧，那个小女孩是神童吗，那么小一只做什么高中数学？！
　　崔子源有手撕卷子的冲动，脚下的茶杯自转加公转地运动着，离心运动也让他没法全神贯注，感觉脑袋里的东西都被转出了漩涡。
　　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卷子上，读完第一题，崔子源突然察觉到脚下的感觉不太对。
　　他低下头，借着周围的光线，能看见有棕褐色的液体已经淹到脚背。
　　他第一次见到请人喝咖啡是把人泡在咖啡杯里请人喝的，何等新奇。
　　咖啡也随着旋转波荡，几乎要被旋出涡来，平面还在缓慢地上涨。
　　以他的身高，被淹没是迟早的事，崔子源赶忙低下头，咬着铅笔尾巴满心焦躁地重新看自己卷子上的题目。
　　其实面前的卷子总共就三题，但都是这种题目都不一定读得懂的数学，崔子源想直接交白卷，让小女孩的妈妈打得她屁股开花才好。
　　但在那之前，他就会先在咖啡里泡成一具浮尸。
　　满头金发都快被他挠成爆炸头，崔子源终于带着若有似无的哭腔，在咖啡淹到腰部的时候喊了声：“林哥……”
　　林亦初正好放下笔，面前是一张写得工整完美的卷子，崔子源抬眼望见就被震撼住。
　　大佬还是个学霸，让不让人活了。
　　“林哥林哥林哥！”崔子源愣了一秒就立刻反应过来，一叠声求救，“你能不能……”
　　林亦初头也没抬，伸手将崔子源那张卷子拿过来叠在自己做完的卷子上面，低头开始审题。
　　那一瞬间崔子源觉得，林亦初虽然长相不如自己，但低头认真做题目的样子特别帅，还特有安全感。
　　他如果真是个女孩子，高中的时候有这么个同桌，早恋什么的绝对是逃不掉的了。
　　……等等，他在想什么？
　　崔子源轻轻拍打自己的脸，让不知不觉被女孩子身份带跑的思想回归正轨。
　　他只看见林亦初画了个坐标系，又写了一堆他看不懂的东西，就几笔得出了结论。
　　紧接着便是下一题。
　　他全程声都不敢吱，生怕打断大佬的思路，茶杯中央小圆桌的高度随着咖啡液体平面的升高而不断升高，逐渐超过了崔子源坐着的高度。
　　崔子源被逼无奈地站到座位上，双手紧紧扒着茶杯外沿免得被甩飞，周围极速旋转变换的景色让他眼睛都花了。
　　林亦初不断飞舞的笔尖终于停下，平淡地说：“做完了。”
　　咖啡液体慢慢退下去，茶杯的旋转速度也随着减慢，终于缓缓停下。
　　小女孩再次出现，拿起卷子看了眼，喜笑颜开：“太好啦，这样就不会被妈妈骂了呢！”
　　崔子源从座位上扶着桌子双腿发软地坐下来，干笑道：“呵……你开心就好。”
　　小女孩爬到桌子上，给了林亦初一个亲亲，然后笑嘻嘻地将兔子玩偶丢到他怀里，还朝崔子源做了个鬼脸。
　　崔子源“啧”了一声，嘟囔：“现在的小姑娘真不矜持……”
　　林亦初对此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若无其事地从兔子掉了一颗眼珠的框里扯出一张字条，展开递给崔子源。
　　“你知道吗，大摆锤也喜欢玩打地鼠哦~”


第219章 氪命的番外之初阳的第三天
　　【叮！粉队玩家三个项目全部挑战成功,即将开启‘暗夜城堡’。】
　　【叮！全体玩家注意，游乐园即将进入永夜模式！】
　　林亦初他们刚离开旋转茶杯不到十步，系统就连续跳出两个提示，都与自己无关,但都敲击着每个玩家的心灵。
　　崔子源正在用算不上太灵光的脑袋思考刚得到的字条是什么意思,骤然听见“永夜模式”四个字，登时一愣。
　　“永夜模式？”他低低地重复了遍,紧接着拔高声音看向林亦初,“它刚刚说,永夜模式？！”
　　“是永夜模式。”林亦初点点头，让他确认自己的耳朵没出问题。
　　如果提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崔子源肯定不会去吃路边的烤肠，绝对要拉着林亦初风风火火把项目玩完再说。
　　本想着实在不行可以等游乐园恢复正常的时候苟一苟,谁曾想,一队玩家的先行完成任务会开启这种丧尽天良的模式？
　　崔子源看着左上角不断减少的时间，其实他们用时也不长，此刻还剩40分钟,时间还很富足,但已经只剩最后一个项目了。
　　可能输就输在找到队友的时间晚了点，输在了起跑线上。
　　即便如此,粉队玩家可真厉害啊……
　　崔子源想起罗飞飞和祁羽的气球好像就是粉色,为自己认识的人都是大佬而感到欣慰,也为自己跟他们相比宛如弱鸡感到难过，道阻且长。
　　“走吧,去大摆锤。”
　　林亦初如论何时都沉稳冷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手指着远处地标性的设施。
　　大摆锤、过山车、跳楼机这种几乎是游乐场必备的大型项目，因为体积或者高度在游乐园里都十分显眼。
　　里世界的大摆锤很安静，巨大一只锤默默地垂挂在那儿，入口的门敞开着，随时欢迎玩家前来挑（wan）战（ming）。
　　大摆锤也喜欢玩打地鼠，字条这么提示。
　　这两者之间是有联系的，打地鼠用的是锤子，大摆锤本身就是锤子，那么问题是，地鼠指的是什么？
　　光是看着也很难想出所以然，林亦初看上去并不在意提示的内容，已经随便挑了位置坐上去，自己压好安全压杆。
　　崔子源紧紧跟随大腿的脚步，挨在他身边坐下，把自己的安全压杆压了又压，紧张不安地等待开始。
　　设施发出艰涩的启动音，好像一个生锈多年的呆板齿轮被强行转动，大摆锤猛地一震，粗壮的吊杆悠长刺耳地“吱”了一声，整个圆形大锤缓缓移动。
　　一圈儿座位也在以吊杆为圆心自转，崔子源看着脚下的地面渐渐远离，忽然察觉，怎么自己乘坐的设备全都是转圈圈的。
　　还好他没有晕车的毛病，过往在游乐园，总有人坐完这些设备后抱着垃圾桶吐的。
　　对于这一点，崔子源有点小庆幸。
　　大摆锤第一次升到与地面平行的高度时，耳边除了游乐园萧瑟的猎猎风声，还有无数细小的欢呼惊叫和私语。
　　不用回头，他们也知道这周围一圈的座位肯定已经坐满了其他“乘客”，那些毛茸茸的、本该可爱如今却分外诡异的小玩偶。
　　“呀呼——好高哦！”
　　小女孩兴奋的尖叫从崔子源左手边的位置响起，他眼角余光瞥见那条鲜红色的小裙子，夜幕下跟他明黄色的衣服一样显眼。
　　小女孩和那些玩偶的笑声随着大摆锤的晃动从上至下洒了满片天空，当大摆锤升到最高点，所有人头朝下脚朝上定在半空中时，小女孩欢呼着提议：“我们来玩打地鼠吧~”
　　崔子源心里一咯噔，旁边一圈儿的玩偶都在嘻嘻哈哈地鼓掌同意。
　　“我拒绝，我不参加！”崔子源面红耳赤地将无法抵抗地心引力的裙子朝腿部压实，徒劳地抗议。
　　大摆锤忽而快速从最高点甩出半圆弧度降至最低点，极速下坠的失重感让崔子源无法再顾及到裙摆，紧紧抓着拉杆话都说不出来，小女孩却笑嘻嘻地朝他吐了个舌头：“拒绝无效哟~嘻嘻嘻~”
　　下一秒，每个座位的上方，都探出了一个锤子。
　　小女孩很贴心地给出游戏玩法，拍着手说：“我们来玩蔬菜蹲吧~输了的就是地鼠哟，惩罚就是被锤子打一下~”
　　这是什么萝卜蹲和打地鼠的奇异结合体。
　　小女孩紧接着就让所有人和玩偶报出自己代表的蔬菜，并且用童真的声音威胁说：“大摆锤会记住你们每个人选择的是什么哟，说错了会被惩罚的。”
　　一圈有二三十个座位，小女孩选了西红柿，崔子源选择白菜，林亦初则选择了西蓝花。
　　有些蔬菜的名字崔子源觉得自己听都没听过，紧接着小女孩鼓了鼓掌说：“好啦，那我们开始吧~”
　　“等一下！”崔子源急匆匆地打断她。
　　“我、我没玩过，不会玩。”他急中生智，恳切地对小女孩说，“你可不可以先演示一遍给我们看看呀？”
　　小女孩的马尾辫在空中飞舞，从崔子源的视角看，正好遮住她小半张脸，露出一双亮晶晶但忽然冷下来的眼睛。
　　崔子源怵了一瞬，小女孩却又弯着眼角嘻嘻一笑：“真拿你们没办法呢，好吧~”
　　说完，她扬声对她的玩偶同伴们说：“大家来玩一次给他们看看吧~”
　　玩偶们七嘴八舌地笑着说好，小女孩白到几乎反光的两条小短腿在空中愉悦地前后晃着，小红皮鞋擦得锃亮反光，摇头晃脑地开始念：“西红柿蹲，西红柿蹲，西红柿蹲完青椒蹲~”
　　很快，某处一个细小的声音接上：“青椒蹲，青椒蹲，青椒蹲完香菜蹲~”
　　“香菜蹲，香菜蹲，香菜蹲完……”
　　它们嘻嘻哈哈着接了几个，突然到某一环节时，有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来。
　　两个声音又同时顿住，一个对另一个大喊：“你错啦你错啦，我才是胡萝卜！你是白萝卜！”
　　所有玩偶和小女孩立即咯咯咯地笑着起哄，拍手道：“惩罚！惩罚！惩罚！”
　　那只喊错了的玩偶在尖叫，紧随着连续两声“嘭”的巨响，第一声时崔子源感觉到座位震了一下，第二声紧跟着发生在脚下，地面某处有东西高空坠落，撞得烟尘四起。
　　即便在高处不断运动中，崔子源还是看清了地面是一个座椅，跟他身下坐着一样的大摆锤座椅。
　　就像敲积木一样，锤子直接将座椅整个敲了下去。
　　这是怎样的打地鼠……是要把地鼠打成地鼠饼还是地鼠糊糊？
　　小女孩和玩偶又是欢呼，崔子源惊恐地拉长了声音：“林哥——”
　　“集中注意力。”林亦初朝他望了一眼，提醒道，“要开始了。”
　　“哦……”崔子源颤声应着，赶紧摒弃杂念，是生是死就在自己一念之间。
　　“已经淘汰的蔬菜也不可以被念到哦！好啦，现在正式开始吧~”
　　小女孩晃着腿，“西红柿蹲，西红柿蹲，西红柿蹲完白菜蹲~”
　　没想到第一个就是自己，崔子源差点咬到舌头：“白、白菜蹲、白菜蹲，白菜蹲、蹲、蹲完……西蓝花蹲！”
　　他对不起林亦初，但脑袋突然懵住了，除了林亦初的西蓝花外他一下子竟然想不起任何蔬菜名。
　　林亦初很淡定地接下：“西蓝花蹲，西蓝花蹲，西蓝花蹲玩西红柿蹲。”
　　皮球这么快被踢回来，小女孩不是很开心，又一次点了崔子源的蔬菜。
　　崔子源脑袋再次紧张到当机，又点了西红柿的名。
　　小女孩炸毛了。
　　“暂停暂停！不可以总是点同样的蔬菜！”小女孩气鼓鼓道，“你们这是在欺负我！”
　　谁欺负谁啊！
　　崔子源想拽住她的马尾辫马景涛式咆哮，林亦初点点头：“好，下次不会了。”
　　游戏这才得以继续。
　　大摆锤转着圈摆了十个来回，青椒、茄子、土豆相继淘汰。
　　再一轮后，林亦初被点到名，而不小心念到已经淘汰的青椒的名字。
　　他说完的一瞬，周遭诡异地安静下来，紧随着炸起一波看热闹的嬉笑：“惩罚！惩罚！惩罚！”
　　崔子源还有些恍惚，怔怔地看着林亦初座位顶上那只锤子高高扬起，他的眼睛也随着锤子的动作越睁越大。
　　锤子落下那一刻，崔子源闭上眼，大喊一声，双手扑过去紧紧拉住了林亦初的胳膊。
　　震动和突然下坠的力量让崔子源被自己的安全压杆挤压得胳膊都要断了，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额角青筋都快爆出天际，却仍死死抓着林亦初，凭一己之力将他拉在半空，打死不松手。
　　林亦初的表情终于产生了变化，双眼微微瞪大，盯住头顶涨红了脸表情快要哭出来的金发女孩，像是有些惊讶。
　　小女孩跟没看见似的，再度开始下一轮。
　　“松手，我有复活卡。”林亦初对崔子源说，“这样你没法说话。”
　　崔子源倔起来也是九头牛都拉不动的，咬着牙挤出声音：“我……可……以……”
　　此刻他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大摆锤是永动机吗？怎么这么久还没转完！
　　像是听到他内心的呼唤，大摆锤摆动的幅度终于渐渐变小，即将归于地面。
　　有个尖细的声音提到白菜，此刻大摆锤已经进入最后即将停止的阶段，眼看便要到达地面，崔子源也终于脱了力，任林亦初在大约两米的高度自由落体。
　　他累得瘫在座椅上说不出话，也感觉不到双手的存在，虚弱地用只有小女孩能听见的声音接道：“白菜……白菜……”
　　“吱——”大摆锤归位停下。
　　安全压杆自动松开，崔子源也跟着松了口气，却仰在座位上，良久都没力气起来。
　　直到林亦初来到他面前伸出一手。
　　那只手因为落地的摩擦，手背渗出点血，崔子源想对他露出笑容，但也不知有没有成功，虚软无力地将手放上去。
　　林亦初握住他稍稍一用力，崔子源便从座椅上被带下来，另一只手轻轻托住他的腰便让他站稳了，而只两秒就松开，绅士有礼。
　　“谢谢。”崔子源对他说。
　　林亦初低头俯视着他，嘴巴张了张，也说了句：“谢谢。”
　　两人都在道谢，崔子源缓了会儿，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边小女孩也从大摆锤上下来，仰头指着崔子源说：“你刚刚没说全！正好大摆锤不想玩了，算你运气好。”
　　“那你替我谢谢它？”崔子源用仅剩的力气朝她翻了个白眼。
　　“哼！”小女孩把怀里抱着的兔子玩偶塞进崔子源手里，一手拉着眼皮朝他做了个鬼脸，转身跺脚，变魔法似的消失了。
　　系统也在同时响起公告：
　　【叮！黄队玩家三个项目全部挑战成功，可以开始挑战‘暗夜城堡’。】
　　林亦初却丝毫不着急，带着崔子源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说：“你累了，歇一会儿。”
　　语毕，似乎是权衡了下，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在崔子源身上，还替他拉了拉衣角。
　　崔子源半闭着眼，他是有些累，但主要是胳膊，如果队友要走，他也不会拖后腿。
　　但这会儿盖着衣服坐在本该冰冷的长椅上，却从心里漾上一股舒坦，让他并不想走，甚至想头一歪靠着对方睡一觉。
　　心里这么想着，他就这么做了。
　　身高的缘故让崔子源没能挨到对方的肩头，只能靠着他的胳膊，勉强凑活。
　　那只胳膊似乎绷紧了一瞬，但没有躲，渐渐放松下来，一动也没有动。
　　崔子源心安理得地合上眼，更加觉得，自己这个大佬队友，真是一个很温柔的好人。


第220章 氪命的番外之初阳的第四天
　　休息饱了的崔子源恢复青春活力,也不知怎么的心情大好，就算面前等着他的城堡长满藤蔓又盘旋着蝙蝠，也影响不了他迈着短腿连跑带跳地跟在林亦初身后，黄灿灿的像只在叽叽喳喳唱歌的小黄鹂。
　　推开外围沉重的大门后,里面是花草枯败的城堡花园,一片荒凉残破。
　　“噫。”崔子源提着裙子，嫌弃地避开延展到路中央的荆棘,“这个城堡也太……破了。”
　　“小心一点。”林亦初回头提醒,“有刺。”
　　崔子源应着,抬头顺着城堡外壁一路往上看到最顶端，脖子仰得咔啦咔啦响，似乎在最顶上的窗户口看到有熟悉的人影，眨了下眼就不见了。
　　“怎么了？”林亦初停下来,站在不远处等他。
　　“啊,没事。”崔子源将视线落回到平地，继而“咦”了声，“林哥,那边有个牌子！”
　　林亦初闻言看去,果然路边竖了一块写满小字的木牌。
　　“勇者们，欢迎穿过层层关卡来到暗夜城堡。”崔子源靠近了些,轻声念出来。
　　“可怜的公主被恶龙囚禁在最高的地方,想救下公主吗？那就破解城堡的重重机关,去往顶端吧。不过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毕竟只有最勇敢又最幸运的勇者才能够成功。”
　　“勇者斗恶龙的故事啊。”崔子源阅读完毕,评价道，“有点老套诶。”
　　可进门之后，当小女孩提着裙子走下红地毯，而后嘻嘻笑着宣布要抓一个幸运的玩家去当公主时，崔子源对自己刚刚的评价开始反思。
　　小女孩说完就闭上眼睛，原地单脚旋转了一圈，将红彤彤的小裙子转成一朵大红蘑菇，随后对着两人站的方向随便一指：“就是你吧~”
　　小女孩睁开眼，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向他的时候满是恶作剧的狡黠，还咧着嘴一笑。
　　崔子源怔怔地看着她直指向自己的小手指，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身侧的林亦初。
　　而没有完全明白即将发生什么，崔子源就失去了意识。
　　大约是受环境影响，他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的他还是女孩子，穿得像公主一样，却一路被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龙追赶，在漆黑的森林里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他。
　　身侧无数树木的黑影极速倒退，华丽的公主裙被森林的树枝和荆棘勾得破破烂烂，除了身后的恶龙，森林暗处还有许多双通红的小眼睛一路注视着他，窥探一般。
　　窸窸窣窣的低语声在耳边立体3d无限盘旋，好像是那些红眼睛的小东西在密谋着怎么将这位可怜的小公主分食。
　　崔子源终于跑得没了力气，脚底一绊，往前栽倒下去，想惊叫都已经发不出声音。
　　倒地的时候，他不知怎么的被地上突然出现的纺锤给刺伤了手指，画面一转，变成了躺在柔软床铺上的睡美人公主。
　　梦做到这里的时候，崔子源的意识已经有些清醒。
　　心里一边想着自己这都做得什么乱七八糟的梦，一边却好像真的能清晰感受到周围的事物。
　　他能感觉到自己真的闭着眼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甚至能听见耳边有刚刚梦境里的窃窃私语声，但就如鬼压床般，他睁不开眼，意识醒着，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这样躺着不知过去多久，崔子源终于听见了开门的声音，而周遭细碎的私语也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大哥哥，我们到啦！”小女孩活泼的声音先打破了突然的寂静，她愉快地跳着到了床边，“看，我们找到被恶龙抓走的公主了！”
　　过了会儿，林亦初像是打量完眼前的状况，沉稳脚步也慢慢靠近床边，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稳重，问：“然后呢？恶龙在哪？”
　　崔子源感觉到一根冰凉的小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可能都强行戳出酒窝了，小女孩嬉笑着又充满自豪地说：“公主姐姐是我抓走的，恶龙当然就是我呀~”
　　又当公主又当勇者又是恶龙，一人分饰三角你玩得很开心哦！崔子源当场想诈尸跳起来锤打小朋友。
　　睡美人的身份让崔子源无法实现这一想法，但他下一秒就听见小女孩惊叫了声：“等等！现在不需要打恶龙！恶龙已经决定放公主和勇者走了！嗷……”
　　不知道林亦初做了什么，崔子源都只想给他小海豹式鼓掌叫好。
　　系统及时出声阻止了可能发生的暴行：
　　【历经千难万险，在莉莉公主的帮助下，勇者终于找到了被恶龙囚禁的公主，从此即将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系统提示：公主需要亲吻才能醒来。】
　　……还真是睡美人啊！
　　但是等等！怎么亲吻！他还醒着好吗，太羞耻了啊！待会儿他要怎么直面吻醒他的人啊！
　　没有人能听见他内心的呐喊声。
　　小女孩站得离林亦初远了点，但很尽职尽责地提醒：“大哥哥，你该吻醒公主啦！”
　　林亦初没有说话，崔子源敏锐地捕捉到有脚步踏过房间毛绒地毯的声音。
　　崔子源看不见也不能动，但总觉得有人正在他身旁不远处，站在床边俯视着他，他似乎能感受到那人的气息，也听见了微弱的呼吸声。
　　咚咚、咚咚……
　　心脏跳得比玩任何惊险项目时都快得多，崔子源的世界几乎要被自己的心跳声占满，擂鼓一般。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崔子源等了半天，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不动了，开始满脑袋疑问。
　　怎么还不来？说好的亲吻呢？他在等什么？他对着自己就这么下不了口吗？
　　崔子源对自己的外表一直充满自信，就算是现在作为女孩子，也绝对称得上长相甜美可爱又清纯，放在舞台上就是C位出道的爱豆，没道理下不了口的啊？
　　围观的小女孩也等不及了，原地蹦蹦跳跳着起哄：“快亲亲！亲亲呀！”
　　终于，在小女孩一叠声的催促和右上角倒计时的压力下，林亦初弯下腰，一手撑在床边，另一手越过崔子源的脑袋，撑在靠里侧的枕头上。
　　感受到身边床铺的凹陷，崔子源的心脏又拼了命地狂跳起来，简直分不清自己是在紧张还是期待。
　　没过两秒，嘴唇上碰到一个温软的触感，似乎还有轻柔的呼吸落在鼻尖，一触即分。
　　崔子源的脑袋瞬间“嗡——”成一片，心脏跳动的错乱让他差点以为自己要猝死在床上。
　　小女孩在旁边捂着嘴巴尖叫，崔子源也很想尖叫。
　　身上束缚住自己的无形力量在一吻落下的那刻就消失了，但崔子源选择装死以平复心情，还维持原样躺在那儿，连根手指都没动弹。
　　“怎么还没醒？”等了片刻，他听见林亦初问小女孩。
　　小女孩似乎思考了下，甜甜地回答说：“我知道啦，可能亲的时间不够长！”
　　这个小恶魔。
　　崔子源怕林亦初真信了，忙“唔”了一声，装作刚醒的样子动了动眼皮，随后将胳膊从满床的毛绒玩具里抽出来，睡眼朦胧地揉了揉眼睛。
　　“林哥？”他刚睁眼，视线还有点模糊，不然都不敢直视对方的脸，将声音尽量装得疑惑，“怎么了？这是哪里啊？我……”
　　“抱歉。”林亦初平淡而真诚地说，“为了叫醒你，我刚刚亲了你一下。”
　　崔子源掀开被子下床的动作都定住了。
　　太突然了！太直白了！怎么会有这么实诚的人啊！
　　对方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崔子源倒觉得自己这样的反应才是别扭的，但他也没好意思说其实他刚刚能感觉到，只能演技拙劣地捂住嘴巴：“啊？诶？哦……”
　　连句完整的台词都编出不来。
　　小女孩看够了戏，拍着小手宣布游戏结束，穿红色裙子的身影慢慢变透明，只留下女孩子甜美又诡异的笑声。
　　系统也跟着响起一阵欢脱的音乐，宣布：
　　【叮！黄队玩家完成‘暗夜城堡’！黄队玩家通关‘暗夜游乐园’！】
　　【‘主线任务二’已完成，玩家72号注意，一分钟后将登出游戏进入结算界面。】
　　视野右上角的倒计时清零，又变成一分钟倒计时。
　　小女孩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崔子源和林亦初，不知道林亦初感觉如何，因为那个吻，崔子源是破天荒的感觉到一丝尴尬。
　　一分钟说长不长，很快就会过去，但一句话都不说又会显得很沉默很漫长，崔子源手指绞着自己裙子边儿，有点难耐。
　　他这边扭捏着不知该说什么，意料之外的，林亦初竟然主动开口问：“你叫阳阳，是吗？”
　　崔子源还没能适应自己的新名字，思绪又有点飘，突然被提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才回答：“啊？啊，对，我叫阳阳。”
　　“你……”林亦初声音低缓，像也犹豫了下，才问，“姓什么？”
　　“崔……”崔子源踟蹰着回道。
　　“崔阳阳。”林亦初了然地点点头，“很高兴认识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崔子源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总觉得似乎从他脸上看到了一点难以察觉的笑意。
　　他心里突然就产生一股莫名的负罪感。
　　眼看倒计时只剩三十秒，崔子源忽然心一横，也不知怎的，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劲倒豆子一样开口：
　　“林哥，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叫崔阳阳，我其实叫崔子源。”
　　没等林亦初给出任何反应，崔子源闭着眼坦白从宽似的全盘托出：“其实我也不是你现在看到的女孩子，我……一言难尽，但我其实是个男的，我没这么矮也没这么可爱……但我还是挺帅的。”
　　“我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实在是系统它逼我……但、但、我道歉，因为我还是骗了你，对不起。”
　　全说完，崔子源低着头，直到倒计时只剩八秒，才敢抬头看了林亦初一眼。
　　“崔，子源？”林亦初只是低头望着他，脸上没有被欺骗的恼怒，也没有什么惊讶，还是那般平淡，低声念了遍他的名字。
　　崔子源觉得自己怕是眼花了，他总觉得林亦初还是在笑，是那种藏得很深，但忍不住露出来的笑意。
　　“崔子源，很高兴认识你。”林亦初又喊了他一声，继而朝他伸出手，“请多指教。”
　　崔子源直愣愣地看着他伸出的那只手，直到倒计时的最后一秒，才恍然醒过来般握住：“请、请多指教。”
　　他抬头对上了林亦初的眼，视线交汇了一瞬，世界便在那时归为纯白。
　　“玩家72号开始结算。”
　　“完成主线任务一＋10分。”
　　“完成主线任务二＋50分。”
　　“当前关卡无死亡记录＋10分。”
　　“玩家72号总积分70分，目前排名第五，下一局初始公布本轮最终排名。”
　　“是否退出游戏？”
　　崔子源低头扫视着自己在结算界面终于恢复男儿身的身体，松了口气：“是。”
　　游戏界面消失，游戏场景变为现实中的游戏舱内部，崔子源躺在座位里，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
　　被同为男性的人亲了一下，又不是女孩子，崔子源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个什么劲。
　　看看人家林亦初，多坦然淡定，哪怕自己骗了他都不生气，崔子源自我反省，他真的很不成熟，该跟林哥好好学学的。
　　想通了，他打开舱门出去，抬头正巧看见罗飞飞也正走出游戏舱。
　　见到熟人和通关的兴奋冲淡了刚刚的别扭，他抬手奋力打招呼：“大哥大哥！”
　　罗飞飞也看见了他，边走过来边问：“通关了？”
　　“当然啦！嘿嘿，我有大哥你保佑，又有林哥罩着，想输都难！”崔子源笑嘻嘻地说，说完也不忘自夸，“哦，当然，其中也有我机智勇敢的功劳啦。”
　　“林哥是谁？”罗飞飞问他。
　　说话的时候，两人正走出游戏室的大门，崔子源不经意往身后看了眼，正好瞥见林亦初从游戏舱里出来，抬头似乎是看到了自己，也不知有没有认出来。
　　“哦，是我刚刚的队友。”崔子源收回视线，回答道，“挺靠谱的。”
　　罗飞飞想起自己在城堡顶端往下一瞥时看见的高个子男人，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没再多问。
　　身后，林亦初从游戏舱走出来，只随便一瞥，便看见门口那颗非常耀眼的脑袋。
　　张扬的金色头发，实在太显眼了，想不注意到都难。
　　他看见了金发男孩的侧脸，男孩好像是看见了他，但没停顿，跟着旁边稍微高一些的男孩勾肩搭背地走出了门，只留给他一个朝气蓬勃的背影。
　　崔子源。
　　林亦初默念着这个名字，抬手轻轻、状似不经意地，碰过自己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