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NPC头子看上后我炸了系统》作者:捂颗星   文案   一年前,刚参加完葬礼的戚砚被拉进个名为“清理者”的系统。   真人入书刷题,及格保命,优秀离开。   一年后: [本届考试结束。恭喜考生戚砚,综合得分99,成绩排名01。]   正当戚砚收拾行囊,准备功成身退。   [滴,考区状元须留考场担任参考员。]   戚砚:“……”   再次收拾行囊,准备进系统水工资。   秦墨:“参考员戚砚,你情况特殊,需入编重考。等等,送你最后一项权利。”   [滴,考区状元有权向系统提出一条改善建议。]   戚砚:“你能自爆吗?”   [对不起,亲爱的参考员,本条已有人占用,不可重复提出。]   戚砚低头看板面,提出人……   –   我将违背我的天性,忤逆我的本能,永远爱你。你是我最后的犹疑。   内容标签: 强强 无限流 系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戚砚、秦墨 ┃ 配角:下本《我,短命鬼,又活了》已全文存稿 ┃ 其它:爽文、大佬装B   一句话简介:只能靠炸系统维持生活 第1章 灵异考场   雨下到第四个小时的时候,有人从屋里把窗子关了。   这是栋荒郊小楼,一楼大厅空无一物,只铺了张破旧的红地毯,墙上歪歪扭扭挂着几副油画。十几个人散坐在地上,好像互相都不熟悉,没有人讲话。   室内气温并不高,前不久那扇窗呼呼往里头灌冷风时,甚至还有些凉意。可所有人的手心都在不停地冒着汗。   因为被钉在门上的那只布娃娃,正转动着蓝色的塑料眼珠望着他们。   [现在是系统时间19:00。]   兴许是觉得考生还不够害怕,它忽然“显灵”。   这声音跟那副穿着婚纱的打扮不同,听起来像极了三四岁的孩童。   布制小姐已经不是第一次发言了。   上一次是在半个小时之前,当时那个不知名的关窗勇士还没晕过去,它转动僵硬的脖子,对准被关上的窗,说[开考前,禁止考生随意破坏考场。]   话音落,天花板上挂着的吊灯也跟着落了一枚水晶,直直擦着“勇士”的右边额头碎了满地。几秒钟,热汩汩的血液就布满了他半张脸。   他哀声叫了一嗓子,跌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那之后,没人再敢轻举妄动。   [距考试开始还有30分钟,请考生尽快入场。]布娃娃用稚嫩却冰冷音色把这句话重复了三遍,大厅完全安静下来。   直到几分钟后,有个女声带着哭腔,虚着声音问:“究竟要怎么考试啊?这…都是什么”   众人脸色死沉,都没回答。   谁知道呢?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也想问问。   “真他妈的见鬼!”离门最近的肌肉男咬牙切齿,蹭地窜起来,准备把那只破娃娃撕碎。   “别乱动。”众人拦住他。   那位关窗勇士也是被连拖带拽从水晶渣子里拉出来,休息到现在才逐渐转醒。   肌肉男看看没了半条命的“勇士”,又看看门上那只洋娃娃,最后还是气狠狠地坐回去。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灯光愈发显得昏黄。   “有人来了。”   说话的是个金发小女孩,没什么存在感,一直缩在人堆里瑟瑟发抖。   而此刻,她细小又警惕的声音,却在众人敏感的心腔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有人来了?现在?   离布娃娃上回发言,已经过去十几分钟。按照它说的快要开考,哪里还会有人来?   或者说……   来的是不是人?   可女孩的话如同预言。   门外传来脚步声。   没过一会儿,声音就出现在了玄关处。   考生们甚至觉得心脏随时会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门外人似乎丝毫不知情,慢悠悠地收伞,厚实的皮革靴子混合着雨渍,在木头地面上嘎吱嘎吱作响。   掉漆的把手转动——考生们的呼吸跟着一凝。   只见一条长腿跨进来,另外半个身子藏在阴影里。   还好,是人腿。   “虽然你时间观念不行,但挺会踩点儿。”这声音极为好听,也许是因为带着笑意。   门外的另一位依旧不急不躁,愣是把最后一口烟抽完。   [滴——]布娃娃发出一声长鸣。   他才将烟熄灭,扒开门框上的人,率先进屋。   [离考试开始还有十五分钟,所有考生停——]女声卡了两秒。   [身份识别,欢迎考生戚砚进入C考场2区。]   [……止入场。]   女声结束。   神经分裂式播报结束,大伙才去看那位姗姗来迟的考生——个子很高,模样极为出众,眉目冷清。   随后那位被扒拉开的青年也进入大厅。   考生们却是有些害怕。   稍微细心些的人都意识到,方才这人明明一只腿已经进了门,布娃娃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也就是说,也许他不是考生……   仔细看,这人的个头比前面那位还要高些,因为眼底有笑意,显得更加好看。   难不成是更仿真的娃娃?   叫戚砚的人似乎并不害怕,只是向后撩一把刘海,又把手搁回灰色卫衣兜里,独自往空荡的地方走。   那只“仿真娃娃”几乎是目送他,之后才背过身去。   众人不晓得他的意图,也没人敢问,就眼也不眨地观望着。   只见他伸出根手指,狠狠戳歪了布娃娃的脑袋。   众人:……   布小姐一个激灵,眼球迅速转动过去,看了他一眼——又乖乖自己把眼珠转了回去。   随后张嘴:[亲爱的考生们,欢迎来到“清理者”系统。]   [系统采取入书考试(特殊情况与试考除外)。考试书籍随机、答题方式随机、得分上线100分、下线负无穷。及格线60分、优秀线75分。]   [考试结束后计算单场平均成绩,成绩优异者可自行脱离系统、不及格者将被系统剥离。]   [下面宣读考场纪律。]   [开考前15分钟,考生禁止入场。]   [考试前,禁止考生破坏考场。]   [考试结束,禁止在考场长时间逗留。]   [禁止考生破坏考场纪律。]   [禁止作弊。]   [禁止刷分。]   [禁止代考。]   [禁止缺考。]   [禁止……]   一时间,考生们有些被禁懵了。   十分钟后,他们终于等到了点儿别的。   第一句: [系统将委派参考员增设任务点。]   第二句: [本次试考成绩不计入总成绩,仅为分组所用。]   “什么鬼?不计入总成绩?!”这他娘的不是白忙活吗?   很会抓重点的小伙子。   “那他……是参、参考员?”至少不是仿真娃娃。   很会抓重点的小结巴。   远离人群的戚砚靠在墙壁上,稍微松了力气合合眼皮。   还参考员?NPC它不香吗?   [下面宣读考试题目:这是个富有的古董商人,他有着幸福美满的家庭。冬天,一家四口住进了城郊的别墅里。可直到春天来了,也没有一人再走出去……]   [问题: 1.一家四口死亡时间   2.请找到古董商最珍爱的宝物]   [考试时间:五天]   广播结束,一阵风夹着雨丝涌入大厅。跟着一起涌入的还有三位爱岗敬业的参考员。   他们简单打了个招呼,把一大坨钥匙当狗食一样抛到地上,其中一个说:“这是你们的房门钥匙,每人一把。”   众人动作迟了几拍,脑子还都停在题目上。   布娃娃却少有地利索:[考试开始。]   闻声,考生们像被拧了发条,疯涌而上,钥匙瞬间被扫光。   盲抢后才发现,钥匙标着奇怪的序号。正好对应着二楼的门牌号。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吧。   开考两分钟不到,考生们就纷纷缩进了各自的房间,猜测着即将要面临怎样的“灵异事件”。   大厅只剩下一个灰卫衣的青年和四位亲切的参考员。   “是戚砚?好巧啊!”   戚砚并不觉得这是缘分。   阴着脸朝他们伸手。   三人顿悟,偷偷往旁边使了个眼色,随后都去准备考试用物了。   那只好看的手转了一个方向。   对方不为所动。   “给我。”他懒得去抢。   “给你什么?”   “钥匙。”地毯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剩下。   “怎么了,还想和我一起住?”这个“还”字,戚砚听了浑身难受。   “新考生刚入场,不敢拿两把。”毕竟刚刚说了一人一把。   “我只有一把钥匙。”   “……”   “您配吗?”   “……”   “您配几把?”   “……秦墨我去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蹲一只小可爱 第2章 半幅油画   走廊里空无一人。   戚砚不急不缓地往尽头走,一路上瞥见至少有三间房门开着细缝,眼睛就藏在黑暗里。   那几位考生礼貌地监视到他拧开自己的房门,才都安心把门反锁住。   比起人眼摄像头,真正让他感觉不适应的,是充斥鼻腔的霉味。   也对,有段时间没考试了。   戚砚没抬眼皮,习惯性伸手去摸墙,先把灯打开,指腹却染上一片凉意。   捻两下,颜色风干在皮肤表面,他偏头去看,才发现开关被覆着一层红。   明显不是血,闻起来……   颜料?   戚砚的眸色晦暗,有些不悦地扫视周围。   屋内除了张床外,只剩下落地窗帘和那副不怎么好看的油画。   “出来。” 虽没有想去吓唬新考生的意思,可声色依旧寒意逼人。   只有雨声,没人回应。   继续往前走,他的脚停在床边,把凌乱的被褥掀开一角,坐下。“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再不出来——”   “等、等一下!”鞋边“啪”的拍了一只爪子,紧接着是第二只,就看见一个平头小伙子从床底爬了出来。   戚砚眼神掠过他的脸——也就刚成年的模样。   “大、大佬!不不不!大哥!”对方看清是他,舌头当场打结。“我那是床底!不算……吧?”   他没回答,一条长腿压上另一条,快把人看毛了,才说了句不搭边的话:“学体育的?”   “啊?嗯!我叫李冀泽。体育生,大一。”小伙子钉在地板上,一身的腱子肉被休闲外套裹着,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大学社团招新的自我介绍?   戚砚有些意外,嘴角挂上点笑意:“别紧张,看来咱俩的钥匙是一样的。”   他们都没走错地方。   “啊!”李冀泽顿悟:“说了一人一把,但没说一人一间!”   戚砚点头,当是赞同。   没有多余寒暄,开门见山:“屋子看了,油画也摸了,床底也钻了,发现点儿东西了吗?”   对方挠头,当场开始写日记:“进门之后感觉有点儿黑,我就把灯打开了。房间里这么阴森,特别是那副画,血次呼啦的……我就摸了一小下。”他伸出一根手指,强调自己没有破坏现场。   “然后听见不知道哪里传来“咚咚咚”的声音,我没敢出门看,就赶紧把灯关了,躲到床底下。”日记念完之后,他发现开关上沾着自己关灯时留下的颜料 。怪不得能被发现……   “咚咚声?”   李冀泽使劲儿点头,凑过来一屁股坐到床边,说:“你是没听到,简直邪了!明明声儿不大,可就像有人在你头上跳舞一样。”   头上跳舞……   听起来还真有点邪。   要是白天的话,他还真得去屋顶,看看谁在天花板上蹦迪。   “可能那一家四口出来散步。”戚砚一本正经,眼见着对方的脸姹紫嫣红。   [咚、咚、咚。]   房门很合时宜地被叩响。   “我日……”霓虹灯瞬间熄灭,缩着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躲到戚砚身后。   今晚比想象中热闹得多。   “大、大哥!你干嘛去?”李冀泽扑上去捉住他的胳膊。   “开门。”   开门?   倒是听出“找死”的味道。   “不不不大佬,冷静、冷静一下!”   “没看过恐怖片吗?这是鬼敲门,现在出去要死人的!!”   “要是怕的话,去床底下躲着。”   戚砚侧身,径自把门打开。   就看见门口杵着一只鬼。   “啊哈,看看这是谁。”某位参考员尴尬地往床上扫了一眼,“戚状元和他的——小床友?”   “……”   参考员把一副扑克牌洗地刷刷响,纯黑的底色朝向他。 “二楼中间有几件屋子,每位考生只能去参观一次。扑克牌的数字,就是参观顺序。”   “麻烦您选张牌?”大概过了半个世纪这么久,眼见着他连手都没伸出来,只盯着牌看。   被窝里的人听说要抽牌,两步就跳下床,看着戚砚没动,自己也不敢说话。   “别看了。”   走廊又响起一个声音来。   参考员留出位置,颔首: “主管。”   “开牌之前,我已经洗过一回了,回忆他的洗牌套路没用。”秦墨靠在门框上。   被人说破后,戚砚也没恼,“谢谢提醒,那我随便抽。”   “啊,这样有点不好吧?”对方啧啧嘴,眼眸含着笑:“刚从你床上爬下来的这位小朋友,应该让他先抽。”   小朋友没有勇气笑回去,颤巍巍伸手碰了一张牌。   “就这张,给他。”眼疾手快,秦墨按住那根想要反悔的手指。   参考员乖乖把牌给了。   “你的顺序嘛?”他好像没玩够,笑着往前走半步,鞋尖快顶住戚砚鞋尖的时候才停下,放低声音:“小状元那么厉害,随便哪一张都可以吧?”   戚砚微微抬头,就看见那双漆黑的眼,灯光下闪闪烁烁,像颗宝石。   嘴上说出来,却是:“无聊。”   秦墨的确无聊,特别是瞥见房间那张凌乱的双人床时,他才发现当人无聊到极致时,竟然有点爱生气。   没等他拒绝,便随手抽出一张牌塞到戚砚手心里。   参考员吞吞口水,悄悄退出局。   如果有可能的话,李冀泽也想出局。   因为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那位巨佬,好像要留下来。   他正襟危坐在两人中间,“没事儿,当我不存在就好,你们接着讨论。”   不存在?是个人能做到吗?   等一下,好像真的有人可以——比如戚砚。   “你怎么看那些油画?”   不但可以,甚至还能开个话题。   “我指的是从一楼到二楼所有的油画。”他补充。   “数、数量多。”   “嗯。”戚砚两根手指夹着扑克牌,示意他继续。   “画风迥异而且抢眼。”总之,就是让人不得不注意。   李冀泽每说一句,就往床尾退几公分。   “和古董商一家有什么联系?”一个话题不够,那就两个。   “可能是古董商爱收藏油画。”   而且是个可怜的行外人,满屋子假货。   戚砚摇头,歪着身子去看他。   “或者是他们两口子,为了培养孩子的艺术细胞?”——貌似这个孩子毫无天赋。   “你看看,比如咱们屋里这幅燕子,还不如小学生画的好看。”   几秒钟后,李冀泽后悔了。   因为他发现中间那位巨佬的笑容愈发灿烂。   戚砚转脸去看墙上那副画,酒红色背景,和一坨……位穿着燕尾服的男人——确实不好辨认。   刚看两眼,就被秦墨一只胳膊揽回来。“看起来你们俩相处的还不错?”   “爪子拿开。”   “也没有,就随便聊几句哈哈……”李冀泽摸摸鼻子。   他说的是实话,却不知道在秦墨听来,九分炫耀。   幸亏,有人打断了他。   “啊!!!”   “救命啊!!!”   看起来还是拿命断的。   ·   等戚砚去到03号房门时,满地的血刚好蜿蜒至低矮的门槛。   他眯起眼来,望着仰面躺在地板上的男人,伸直胳膊拦住随后而来的考生,“别进去。”   “他流了这么多血……不会……”   “死了吧……”   “死、死人了!死人了!!”   两个女生直接哭出声。   “这…戚哥……”李冀泽舔舔干涩的嘴唇,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胃里波涛汹涌。“这是真、真人?”   “嗯。”是考生。   不光是普通的死者,还是十二个考生里最强壮的肌肉男。   他的死,让所有人都为之胆颤。   “怎么办,下一个会是谁……”   “是不是、根本就没人能活着出考场啊……”   戚砚没怎么听身后的讨论,绕过血迹进屋,在肌肉男身边蹲下。   他整个人仰面朝天,双眼睁圆,血液从脑后开的窟窿里汩汩流出。   “血河”与地板干净分明,肌肉男临死之前没有挣扎——直接丧失了反抗能力。他粗糙的手掌上沾了自己的血液,应该是下意识捂住伤口。   “大家还记得那几个怪声吗?不会是……鬼杀人吧?”   鬼杀人?   不是不可能,在考场里,这并不罕见。   考场的普通NPC(非参考员)只有被系统赋予了超自然能力,就有可能至考生于死地。   你还别说,至少像戚砚这种开场就KO掉武力值抗霸的考生,并不多见。   他单手把肌肉男的半个肩膀拉开,检查背后有没有压着什么尖利物,才发现现场少了样最重要的东西。   戚砚的嘴吧抿成一条缝,扫视周围,无果后,又问:“另一个考生呢?”   众人这才想起来,失声求救的女生不在现场。   “壁橱。”人堆里传来答案。   大家一看,是那位喜欢救人的短发女生,她瘦高,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相比之下,比普通人冷静的多。   戚砚趁着灯光,视线凝在地板——一排影影绰绰的脚印直通向木质壁橱。   他迈步靠近,拉开壁橱单侧的百叶木门。   狭小的壁橱,被切割成条状的光斑下,窝着个身材瘦弱的女生,她瞪着布满血丝的眼,谨慎地试探着外面的世界。   “不、不要、不要……”   “不要杀我!我、我没有碰你的东西!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   屋里的灯光闪烁不停,众人顺着女孩的目光看去——挂在墙上的油画被人撕去了半张。   不知是谁心口一荡,喉咙挤出半句话:“碰死人的东西…是要……”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一个收藏(抱~) 第3章 诡屋夜话   ·   人群散尽时已经过了十点,考生们纷纷窝回了自己的房间,还剩半个魂的瘦女孩也被短发女生勇敢收留。   03号房间只剩下两个人。   灰卫衣的青年依旧立在尸体旁边,微微颔首,似乎在想着什么。   黑衣服的那位面朝壁橱,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肉,倒抽口冷气:“那个…戚哥,什么时候回去叫我一声儿啊。”   “没必要。”   李冀泽动作慢了几拍:“不是,很有必要!我、我不敢一个人回去……”   “不是说你。”戚砚迈步到床边,弯腰往床底看。   “啊!戚哥,那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嗯。”床底有些黑,看不清楚。   “不会跟电影里一样,是密室杀人案件吧?”考生里没准还有个名侦探,走哪儿死哪儿……   戚砚轻咬一下嘴唇,没理他。   “戚哥。”可李冀泽心里慌地难受,老想找人说说话,生怕大佬也忽然消失了。“你觉得哪儿奇怪啊?”   “你没死。”   冷不丁的声音,李冀泽差点当场死死。   “哈哈,你可真…会开玩笑……”   “不是玩笑。”   他直起腰,开始摆弄床垫和被子。   “你也摸了油画,还给人家蹭下来一层颜料。”可还不是好好在这儿杵在。   “哦!对哈!”他深吸口气,肺里满是血液的铁腥味儿。“所以这个大块头可能不是被NPC鬼怪kO的?”   “嗯。”   戚砚应声,放弃床。   “那就是说,可能是自己人杀的?”李冀泽喉头滑动,后背渗出一层汗。   “……”这回,他没说话。   不是因为答案错误,而是那个“自己人”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经,让他倏然想起什么人来。   莫约是一年前,有个染着黄毛的老痞子也拍着他的肩膀说:“小戚,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咱都是自己人,没事儿!”   后来,他就被“自己人”变成了得分点。   再后来,戚砚把他埋了,自己脱离了大部队,一个人考到结尾。   这么说来,某位开局就搞懂如此深奥问题的考生,比自己聪明得多。   “戚哥?”李冀泽见他半天没出声,视线避开尸体,跑到床边儿戳他。   他回过神,径自起身。“要是你把人杀了,屋里还有个毫无放抗能力的目击者……”   “那就一起解决掉,电视剧都这么演。”感谢无聊的大学生活。   “但你没有。明知道一间屋子里有两个考生,是什么原因让你留她活口?”   “这个,眼神不好?没找到?”李冀泽尴尬地摸摸头发。   总不能是看人家好看,下不去手吧。   活口、活口……   “为了口。”   戚砚微微眯起眼。   他是第一个到达03号房门的考生,那时候门半掩着,地板上都是血,却连一个鞋印都没有,凶手走的从容不迫,还有时间把撕下来半幅油画藏起来。   “留下冉琴琴,才能让我们误以为他是鬼。”门轻轻被推开。   两人回头一看,是短发女孩。   说是女孩,其实比戚砚大了不止两三岁。   她有条不紊地靠近尸体:“冉琴琴说自己的扑克牌也被鬼拿走了。”   所以是个抢牌杀人的考生?   “两位还是不要继续下去,很浪费时间。”   “所以你不需要考试吗?”戚砚又把脸转回去,很普通的话,旁人硬是听出刺儿来。   “我不一样。”短发女生抬起肌肉男的头颅,细细检查伤口:“完全没头绪的考试,我出不去的。”   她拾起地上那双冰冷泛白的手,去看甲床颜色:“这里头没有法律,也没有监狱,系统规则下,任何人都可以做这种事儿。”   戚砚站在窗边,拇指抹开玻璃上的雨水,茶色的眸子里,依旧是认真又冷静的神色。“任何地方,都有不可打破的秩序。”   ·   下雨天,戚砚能睡着的几率本来就少之又少。   他把李冀泽和华雪赶出门,一个人倚在壁橱边,打算有效利用躺在床上睁眼看天花板的时间。   又盯了半分钟,他把壁橱门打开了。   那个瘦小的女生在壁橱里,能看到什么呢?   ——一个蒙着脸的人开门进来、接着从背后袭击了肌肉男、他拿走了肌肉男和冉琴琴的扑克牌、撕毁油画、开窗、把油画和凶器丢出去、离开。   他住在06号房,在走廊最尽头,与03号房隔着04、05号。既然没看见人影,凶手应该是住在隔壁——02号和04号。   短发女生住在02号,所以……   “小姑娘。”   戚砚猛地睁开眼,手扶住百叶门。“你来做什么?”   望着眼下这位皱眉着,别过脸不看自己的人,秦墨只得靠地更近:“你和你的小床友冲出门,看都不看我一眼。”   床友?   “起开。”他眉头松开,嫌弃满满。   “这是喜欢上破案了?”   戚砚没心思理他,仔细回忆住在04号房间的人是谁。   好像是一个爱哭的卷发女生,还有……   “小姑娘?”   “小状元?”   “小戚砚?”   “戚砚!”   戚砚脑子被吵蒙了。“你是不是——”   “嘘!”   嘴唇刚张开,却被一只手掌紧贴住。他被迫噤声,才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儿。   [咚、咚、咚……]   看来李冀泽没有幻听。   [啦……啦啦~啦啦啦……啦——]   男孩儿女孩儿哼着一首陌生的童谣,两个音色重叠,缓缓冲击着人的耳鼓。   戚砚想拿下秦墨的手,刚碰上他的皮肤就被反手捉住。   “唔!”只发出一声,整个人就被扯上床。   他睁大眼睛,眼前却一暗,一张被子将两人从头蒙到脚。   “屋里开着灯,他们一定会进来。”   所以盖上被子就不能被发现了吗?   戚砚有些呼吸不顺畅,低下眼皮不去看近在咫尺的脸。   “吱呀……”木门果然被推开。   “唔……”他后悔了,不如见鬼杀鬼。   秦墨松开自己的手腕,位置换到腰上,把人紧紧按进怀里。   “嘘,别动。”   不动?疯了吗?   戚砚不是很想听话,可耳朵被他的呼吸撩拨地发热,胳膊腿慢慢就不再挣扎。   [啦……啦啦~啦啦啦……啦——]   歌声由远及近。   [啦啦……]   凝滞于一个音符。   [……妹妹不听话,要罚。]   难以琢磨的是,来者真的没有发现床上有人一样,碎碎念叨了几句之后,竟然又原路折出门。   “……”该死的,居然忘记了,试考一般都是参考员出题。   说不定,这场就是出自他手。   “可以把手拿开了吗?”   等门复关闭,戚砚才能重新控制自己的嘴巴。   “我考虑考虑。”腰上的手比声音迟了数秒,才不动声色地移开。   两人把被子扯开,呼吸声厚重了几分。   空气的味道并不好闻,戚砚忽觉不妥,率先从床上爬起来。   “小状元,这都几点了,你真不打算睡一会儿?”   在一张躺着NPC的双人床上,看着具尸体睡吗?   他有些恼,把卫衣往下拽平整,没好气地说:“你自己睡吧。”   说完就下了床。   地板上的血迹如初,像是没人来过一样。   他抬眼站在墙根,索性把油画从挂钩上取下来。   半张画,只能分辨出原先是两个孩子,且其中一个穿着裙子。   相框是木质的,已经发了霉,钉死木条的螺丝也生了红锈。   “锈……”   还有04号房里住着的人。   戚砚把油画靠在墙边,念了句:“受伤的男人。”   他指的是那位关窗勇士。   刚才几乎所有人都闻声敢来,唯独没有看见他。   虽然头部受伤,可还是有机会趁人不备下手的。再加上满脸血迹,这么晃进来,似乎还真有点儿做鬼的天赋。   “喂,想去哪儿?”秦墨瞥见他握了握拳,朗声问。   “不用你管。”戚砚把手放进卫衣兜里,也不管地上的血,踩着就要出门。   他往背后塞了只枕头,泠然一笑:“想去弄死他啊?”   “不是。”打个半死应该可以。   “还不是?看你眼神就知道,最低三级残废。”   “……”   见他没反驳,秦墨一扫眼底的晦暗:“你还真以为他们三个是在这儿水工资的?”   “NPC?”   分明叫参考员…   不过也被叫习惯了。   “嗯哼。”   “再说了,你半年没考试,现在整个人傻乎乎的。”还软乎乎的。   他下床,当着戚砚的面打开系统板面。“十一点四十了,不如你重新捋一捋思路。”   蓝色板面消失,秦墨拧开房门,背对着他挥手,满是笑意:“感谢陪/睡,小床友。”   戚砚站在原地,低头审视着盘根交错的血流。——他好像,真的有地方搞错了。   雨声淋淋,水珠砸碎在冰冷的玻璃上。   他胡乱往后撩一把头发,也跟着出了门。   其他考生虽然因为胆怯没有第一时间出门,但以他的速度从06号房,开门跑到03号房。——只需要6秒。   就算凶手住在隔壁,进门或者关门也不可能没有声音。   戚砚停在血色与走廊的界限,下嘴唇咬地发白。   “错了。”   “戚、戚哥?”李冀泽推开02号房门,探出半个脑袋来。“吓死我了,我以为谁大晚上在楼道里跑步呢?”   “冉琴琴呢?”他抬起眼皮,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写满了不悦。   “她刚刚说想去厕所,然后带着哈莉一起去找厕——”话说了一半,顿了半秒。“诶?她带着一个十四岁的外国小孩儿能找什么厕所?”   “小女孩?”看起来脸色又黑了一度。   “对,就华雪姐一个房间的混血小女孩,扎俩金色马尾辫的。”   为什么还要带一个人?   秦墨的话倏然出现在脑海:“十一点四十了,不如你重新捋一捋思路。”   那现在……至少有十一点五十。——还剩下十分钟!   “她们往哪儿去了?!”   “走廊拐角,诶!戚哥你干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墨:小姑娘?   小状元?   戚砚?   砚:滚开。   墨:戚哥哥~   砚:无聊(脸红) 第4章 第一张牌   ·   “先进去?”书房门前,穿着白色衬衫的参考员蹲在椅子上头,正吞烟吐雾。   “嗯,我是第一的!你看!”女孩捏着张黑色的卡片递过去。   “哇哦~”他吐出口白烟,低眼看——红桃A。   “现在还剩下几分钟,我们可以先进去的吧?”   “虽然系统是有人情味儿的。”白衬衫叼着烟卷,嘟囔着:“但你也不至于带家属吧?”   女孩右肩边还靠着金色的脑袋,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放你俩进去,系统眼里可不是揉沙子那么简单。”简直是揉进去整个地球。   “这里,她的牌!这种情况是可以一起进去的吧?!”可能是太过紧张,女孩尴尬笑笑,又从牛仔裤里掏出另一张牌。——黑桃2。   参考员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来:“这么巧?运气不错啊~小妹妹。不过你还是要等会儿,我看看,还剩——”   他懒慢地低头看眼板面,伸手稳稳握住刺向自己脑袋的螺丝刀,才笑道:“五分钟。”   抓着螺丝刀另一端的手远没有他稳,手腕不停颤栗,骨节因用力变得惨白。最后还是失去了主动权。   “想水个工资真不容易。”白衬衫单手把烟熄灭。   另一只手将螺丝刀转了两圈,边掂量边说:“参考员行为准则第……不知道多少条,禁止随意没收考生私人物品。”   女孩后退两步,T恤早被冷汗打湿,她紧紧贴在书房的门上,哪敢再去接对方递回来的东西。   “不要啊?”参考员的脸色瞬间拉下来,声色俱厉:“那就把你拐来的未成年给老子放下。”   对方被骇地小脸煞白,把金发女孩猛地推出去。   嘿!我说你不会轻点?!   白衬衫慌慌张张地跳下椅子,眼见着人要磕着脑袋,却被一团黑色卷住。   “我去!”李冀泽怀抱着哈莉,还把她的辫子正了正。   “……”某人又蹲回椅子上,想开口夸夸抢自己活儿的小屁孩。   “冉琴琴!我说你是不是有病?!”谁料对方比自己脾气大的多。“哈莉哪儿招你惹你了?!你推你妈呢?!”   “……”某人乖乖闭嘴,准备听段骂街rap。   谁料还没开场,便被另一位拦腰斩断。   “你就这么想进去?”嗓音还有些耳熟。   戚砚朝黑衣Raper肩头拍一下,他的毛立马肉眼可见地顺了。   “不然呢?”冉琴琴狼狈地拾起地板上的螺丝刀,睁大了眼睛望着他:“难道你们不想吗?!”   “……”   “别说不想!你、你们是不能!哈哈哈哈!”她摸出自己的牌,张扬地笑道:“看见没有?!这张牌是我的!那个傻大个儿拿了也没用!他出不去的……出不去的!”   “你认为自己能出去?”男声不急不缓。   “我当然能!!!”她几乎是在嘶吼。   “我告诉你吧!这场考试是要靠脑子的!!只靠蛮力出不去的!”她试过随便丢点儿什么东西出去,就在它们跌入空气的一瞬间,就被透明的刀碎成粉末。   “整个考场就这几间屋子,上楼地时候我就观察到了,这三间是连通的!只要进去看完了,我就把东西都砸碎!哈哈哈……”   “我的运气和体力比不过你们!可是我有脑子!”   先看就先看,还想砸屋子?   这是想让其余人都不能活着出去。   李冀泽在旁边念叨了一句:“疯女人。”   就连戚砚听着,也憋不住火。   “对,你没运气。同房间的人一举抽到了A,可你抽了张垫底牌。”   他往前挪了半步。   “你更没体力。否则杀人之后,绝对会把尸体抛出窗外,毁尸灭迹。”   不知何时,考生们纷纷顺着动静聚集到门前。   他却一点儿也不含糊:“你只能拿着偷来的牌,躲进昏暗的壁橱里,靠其他人的同情装疯卖傻。”   “真可惜,你什么都没有。”   “我什么都没有?”   冉琴琴的笑容忽止,往四周看了一整圈,狠狠说:“我感觉你们才是。”   等视线落到戚砚脸上时,他又开口:“最后提醒你一句,这扇门,你不能进。”   不能进?   溜边儿凉快的参考员噗嗤一乐。   都什么时候了还打心理战?   众人认清了局面,纷纷腹诽:看来是要落地成盒。   [现在是系统时间24:00。]   楼下布娃娃的声音依旧清晰,好像在考生们耳边一样。   “你以为我傻吗?!”   冉琴琴勾起嘴角,信手把牌塞进门上的读卡机里。   [正在识别卡号……]   机器里是冰冷的女声。   [未到进入时间,禁止插队。]   读卡机闪烁红光,映着那双不敢置信的眼瞳。   “不、不可能!我是一号啊!!我是——”   话未说完,便栽倒在地板上。   众人余惊未平,吓得趔趄,却发觉冉琴琴的身体已经不再动弹。   一张漆黑的扑克牌,直直切入她的额头。   全场安静了至少有半个世纪,才又把视线聚集到尸体旁边。——那位灰色卫衣的“预言家”就这样,表情淡漠地,立在原地。   “戚哥、不。”李冀泽咽下口气,改口:“戚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小可爱们晚好~   阿泽的卡点不舍得换,所以没到三千字。   明天会补(超小声) 第5章 两张小丑   ·   白衬衫啧啧嘴,边回味着那声“爸爸”,边叫帮手处理现场。   还不禁感慨:“还是当个考生舒坦~”   戚考生微合干涩的眼皮,并没有感觉有多舒坦。   “戚哥?要不然咱们先……”李冀泽横抱起金发小女孩,拿胳膊肘戳戳他。   戚砚却不知何时出了神,直望着走廊另一头。   越过人群,不远处有个修长的身形立在那里。灯光昏暗,雨夜潮湿。背景像极了漆黑的沼泽。   “走吧。”他收回目光,淡声道。   ·   屋里有张长沙发,原来落着层尘土,被华雪活生生从灰色擦成白的。   李冀泽小心翼翼将女孩平卧在床上,把被角掖了又掖才顺出口气。“还好只是晕了,没什么大事儿。”   “雪姐,你也别内疚,谁能知道冉琴琴支你出去是要拐卖小孩儿啊。”为让哈莉好好休息,这安慰声不大。   华雪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嗯,你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不说还好,听见“休息”之后,那位体育生就开始配合地打哈欠。   于是他转脸去看新爸爸。——沙发上那位灰色卫衣先生,已经把帽子戴上,找了个舒服的动作伸直长腿。   看起来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额……”   “都来坐吧,别浪费资源。”戚砚指的是沙发还不错。   两人挨边儿坐过来。   卫衣帽檐宽大,正遮住那双眼睛,露出的薄唇开合:“门响就叫醒我。”   望着因背光而满是阴影的半张脸,华雪才顿悟。   李冀泽只是乖巧地回应:“放心吧,戚哥!”   听这话,戚砚愣是“放心地”没敢睡。   莫约一小时没过,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响。   黑暗中,沙发左右两侧的人几乎是同时立起背脊。   戚砚伸手穿过酣睡的青年,轻握了下华雪的肩头。   他起身,迈步过去,二话不说便敞开房门。   门外的先生正猫着腰练习开锁,眼底下就多出一双马丁靴。   “找我?”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抬起僵硬的脖子,认清脸后整个人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到地板上,“不……不…我是……”   “那就是来找它?”   卫衣兜里伸出一只手,莹白的指节间夹着张扑克牌。——黑桃2。   红桃A被用掉,有多少人瞄准后一位。   不管今夜发生考生死亡是什么原因,有些人还是只认数字。   “……不、不是的!”   地板上的人正是关窗勇士,他的五官略微扭曲,喉咙发出低落的声色:“我…就是……怕死。”   谁不怕呢?   “我……顺序太靠后……”那人支吾道。   靠后?   单论这一点,戚砚最有发言权。   他走出房门,也不知道在对什么人说话:“我可以说出冉琴琴死因,也能把进书房的顺序排出来。”   “要听就进来。”撂下两句话,人又再次走入黑暗。   “关窗勇士”还没爬起来,就看见左右屋子的房门都探出几颗脑袋来。   考生们相视无言,拉起地上那位,便纷纷钻进了03号房门。   众人聚集在那张沙发旁,或坐或立,竖耳仔细听讲。   戚砚声音本就不清亮,在静夜里合着雨声,更似低吟。   “发牌是按照门牌号倒序,我在06号房间,第二个抽。”   “考生用的同一副牌,总计52张。应该是被抽走了两张小丑。”   “除去小丑牌还会不会出现一说,考生按照数字顺序进门本没有错。”   “唯一值得考量的,就是牌本身。”   众人听得迷迷糊糊,奈何不敢打断,憋了满肚子问题。   戚考生细心解释:“扑克牌总计有54张,表示一年的52个星期。”   “其中两张小丑牌大王代表太阳,小王代表月亮。”   “桃、心、方、梅则分别表示,春、夏、秋、冬四季。”   他停顿了两秒,类似于划考点:“而红色牌代表白昼,黑色牌代表黑夜。”   也就是红牌白天进屋,黑牌晚上进屋。   “啧~”关窗勇士忍不住感叹。   “那如果同时出现两张黑牌A呢?”感叹声后,卷发女孩提问。   她这么一问,众人又开始迷茫。   “那就一起进。”戚砚抬抬眼皮。   这也是冉琴琴提出要两人同时进屋,参考员没有直接拒绝的原因。只可惜,两张牌并不是对应的。   “?!”   “必须、一起进。”他强调。   “!!”   这么说,就算抽到好牌,也不能随意去试。说不定,就会因为落下“同伴”而送命。   还好没去。   考生们暗自倒抽口冷气。   “所以真正保险的方法……”   “就是把牌全都亮出来?”   “嗯,只有这样才都能活。”   “对对对,开考前不是说了这是试考,意思就是只要能把题目答对,全都能活下来对吧?!”   “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儿。”   “那我们就把牌交给…这位小兄弟吧!”   “对!我们相信你!”   大家你一嘴我一嘴,没几分钟就把扑克牌全塞进刚清醒的李冀泽手里。   李冀泽的眼皮猛跳:“……我在做梦?”   华雪摇头,知道大家都不敢招惹正主,就言简意赅:“红黑分开,然后排序。”   接着发现旁边那位,似乎又在出神。“戚砚,你在想什么?”   他倚向沙发背,阖上眼皮:“在想,两张小丑究竟被藏在哪儿了?”   ·   顺序排好后,李冀泽发现了一件大事儿,原来自己的顺序这么靠前?   众人约定先休息,明天再开始。   其实最重要原因大伙都心照不宣:他们发现某位大佬的牌,排在最后一位。——梅花K。   血的教训教会每个人,要适当抱大腿。   戚砚并不在乎多少人觊觎自己的腿,只是听着雨声实在睡不着,眯了不过几个小时,又独自出了门。   走到楼梯口时正巧撞见某位软绵绵的参考员,像只蜗牛在往阶梯挪。   “啊~戚砚诶。”   “……嗯。”   “太好了,你帮我把这玩意儿给主管,老……我就不下去了哈哈。”一条白衬衫裹着的胳膊去搭他的肩膀。   还没碰上,就被戚砚侧身躲开。   参考员迷迷糊糊说句:“一楼大厅。”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戚砚眉头微皱,伸手向后摸,从帽子里拿出一枚别致的金属。   这是枚胸针,极为眼熟。   他记得每场正式考试,所有参考员都会佩戴上对应的编号。   整个考场,唯独他的特殊。   不是数字组合,唯有两个鲜红的字母。——QM。   不愧别人都说他是系统儿子,小东西还挺别致。   戚砚不急不缓地下楼梯,刚到大厅就瞅见别墅大门敞着。一个穿着宽松黑色衬衣的人坐在门框上。   “爬过来的么?慢死了。”   那人的心情看起来并不是很愉快。   他慢慢靠近:“走来的。”   对方弯曲的背脊微紧,也没回头,就失笑问:“怎么,背着小床友来偷/情?”   “死开。”   戚砚绕到正面,弯腰把胸针砸进他的手掌。“我来跑腿。”   秦墨接住自己的东西,顺便把人也接住。五根手指插/入对方的指缝,力气正好够把人拉到身旁。   “坐会儿。”   这话根本没留拒绝的余地,两只手还紧握着。   “喂,放开。”他皱眉,抬头发现对方的目光凝在自己身上。   手指松开,秦墨就开始闷头不说话。   两人安静坐了一会儿,还是对方先开口:“凌晨不睡觉,瞎出来给人跑腿?”   “睡不着。”戚砚伸直腿,随口接过话头:“你呢?”   “……我出来聊天。”   “……”他撇嘴。   “结果门上那家伙不理我。”   “……”他没了表情。   “亏它的衣服还是我亲自挑的。”秦墨偏头看他,眼睛含笑。   戚砚不觉得好笑,只暗叹其余人倒霉,还没开场就是主管出题。   “怎么了,满脸嫌弃,我有几年没亲自出题了。”这句话饱含着“这是你的荣幸”的味道。   “是是是。”他随意回答,之后才开始疑惑……这家伙究竟待在系统里多久了?   算了,好奇心比不了抓小丑重要。   戚砚从玄关的地板上捡了根细树枝,随意戳着木头。   他画的是一个圆圈,还有一弯月牙。   这两张牌,究竟存在吗?存在的话,又能藏在哪儿呢?   树枝在图案上打叉,又多了两个字:男、女。   一旁的秦墨微微笑了。   看他不画了,才问:“刚才怎么没救人?”   他知道秦墨说的是冉琴琴。   “我又不是救生员。”回答了然无味,对方却一个劲儿盯着他。   盯着盯着就来了句:“嗯,还是当考试好。”   好个锤子,不知道谁以权谋私,送给他一张排行倒数第一的K。   “还有人叫爸爸。”   秦墨挑眉,视线略过他的嘴唇:“我都想听了。”   戚砚险些没坐稳。   “想听…就自己喊。”   目光还不依不饶地黏在他的唇瓣上,“我喊出来的,八成不好听。”   所以谁喊出来的好听……   他不敢继续发散思维,梗着脖子说了一句:“切。”   谁料这一刀,活生生把李冀泽“切”出来了。   他是从最后几节楼梯上跳下来的,发现大厅里有两个人时,瞬间不敢大声:“戚哥……”   戚砚稍稍转脸,就听见那人说了一句:“我们好像从那几副丑油画上,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丑油画?   他发现身旁的人在看他,恍悟:“发现它们丑得不得了?”   秦墨“啧”了一声,率先起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时间设错了(啊我好笨)   今天双更(眨眼睛) 第6章 两只小鬼   ·   “重大发现”指的是地板上的六幅画,分别从每个考生房间取出来。   它们被“恭敬”地摆开,又组成大一号的油画。   “真没想到,居然是拼图。”华雪不得不佩服出题人留线索的方式。   “全家福。”戚砚紧抿嘴唇,几分钟后就说了三个字。   只是被冉琴琴撕掉半张后,两个孩子的上半身不见了。   “发现油画的背景可以拼接后,我们把03号房翻遍了,还是没找着缺的那半。”   “找不到的。”他的声音有些哑。   “昨天晚上我发现屋内玻璃窗上有雨水,她开过窗。任何物品扔出考场,都会被清除数据。”   众人又把那疯女人骂了个遍。   “得亏没把牌甩出去,不然你让人家小妹妹怎么办?!”关窗勇士义愤填膺。   牌?   这话炸一听没什么营养,不过戚砚心里倏然萌生出一个不太成熟的念头。——如果真扔出去一张,会怎么样呢?   “那现在……我们该做什么?”李冀泽跑到戚砚旁边,学着他的动作蹲下。   “两个选择。”他眯起眼,“要么红牌的考生先进书房。”   身旁的人掏出自己的方块3,倒抽口冷气:“那…另外一个呢?”   “等早饭。”戚砚破天荒地笑了笑。   众考生聚堆儿讨论,觉得早饭更重要。   ·   不开玩笑,这早饭还真让他们等来了。   三位勤恳的参考员提了两个塑料袋出现在房门口。   “亲爱的考生~请享用各位的……”唯一一位女性斟酌着用词。   却被白衬衫打断:“你们的早、午、晚餐。”   说完,将塑料袋提手挂上门把手,然后挥手告别。   李冀泽冲过去,把塑料袋取下来,探头看:“……就吃这个?”   巴掌大个儿的小面包。   得,总比没有好。   他认命地调整心态,挨个儿发完。最后瘫在沙发上,两口解决全天的粮食,嘴里嘟囔:“哈莉还没醒?”   华雪慢慢嚼着:“醒过又睡了,。”   “哦,那我……”李冀泽望着塑料袋里剩的俩面包,狠下心来:“算了!给她留着,还得长个儿呢。”   戚砚起身,把刚到手里的东西扔进他怀里,留下句:“我不饿。”就出了门。   饿还是饿的,只是真吃不下去。   于是人顺着走廊来回溜达,倏然想起自己刚进考场的分组考试。   考题叫“深海航行”。   就是把十二个考生丢到海面的一艘破船上,依靠半本航海日记外加一张航海图,让他们回答出航目的。   当时十几个考生被精神“折磨”了三四天,船还是随波逐流,运气不好就有可能触礁。   戚砚为了早早结束试考,硬生生熬着不吃不睡。孤零零坐在甲板上,一遍又一遍看航海图纸。   夜里,他们遇见了海上风暴,考生们既控制不住方向,又求救无门,风雨交加中,有三四个参考员出现。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秦墨……   他披着件黑雨衣,穿过慌乱求生的考生走过来,嗤笑道:“小考生,乖乖放弃吧。”   图纸已经被沉重的雨水打湿,破烂不堪。戚砚根本没抬头,“闭嘴。”   对方怔住,两秒后蹲下来,在暴风雨里大声喊:“不如吃个晚饭,反正船快沉——”   霎时间,一阵猛烈地摇晃。两人地胸膛狠狠贴紧,纷纷摔倒在夹板上。   戚砚好似被摔清醒,挣扎着从对方怀里出来。   秦墨的雨衣也被他扒下来半边肩膀,更不用说帽子,两个里外湿透的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平衡。   “根本没有目的地……”戚砚手里的航海图早被丢弃在地上,让风雨撕碎。   “哦,那船为了什么启航?”   “为了……”戚砚与他对视,湿漉漉的眼角因为熬夜而发红。   船上从头到尾一直缺了一样东西。——罗盘。   连方向都不在乎,怎么会有目的呢?   他没带什么表情,继续说:“只是为了,启航。”   去哪里都好,飘到哪里都好,只是为了出发。   怀抱着自己的人,模糊地笑了。   “嗯。”   [C考场2区,考生戚砚,考号……已交卷、考生……]   ……   “小状元?”秦墨拉扯着他的帽子,把人使劲拖进房间。   “嗯?!”   “我喊在你,没听见啊?”   “……没有。”戚砚把拎着自己帽子的手打掉。   秦墨望着他泛红的眼睛,丝毫没办法,毕竟他也跟着熬了一天一夜。“我现在都开始怀疑你是怎么长大的。”   “……吃饭长大的。”他随口回答。   还吃饭?这时间在外面转悠,难能吃饭。   “考场里有人生命体征有变化。”   他出乎预料地没好气,“应该是有人生病。”   他把戚砚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又说:“你这样熬夜绝食倒是没病。”   生病?   什么时候还提供这种提醒业务?   难不成是哈莉?   “要尽快结束考试,考生候考区才有药。”提醒业务到此结束。   “好。”戚砚顾不上再说话,开门就走。   ·   “肉测至少39度!”李冀泽把爪子从哈莉额头上撤回来,惊恐万分。   戚砚死盯着地上的“拼图”,争取众人的意见:“虽然还有一条信息没办法理解,但我打算先做题。”   卷发女生有些不安,轻声问:“你打算怎么做?”   他转脸看窗,坦然:“进书房之前,先把牌扔出去。”   就连李冀泽也觉得他们戚哥魔怔了。   牌都没了,怎么进去??   察觉到其余人惊慌的神色,他又开口:“除了我以为,还有个人这么做过。”   “……谁?”也魔怔了吗?   “冉琴琴。”   众人更迷糊。   戚砚打算再把六幅画看一遍,趁着时间,解释:“没想过她为什么要带走哈莉吗?”   明明一个人去更简单,也不引人注意。   可她偏偏带上一位小朋友去冒险。   这个问题的确被忽略了。   “因为……她以为哈莉的牌排第二。”华雪回答。   “对。”戚砚赞同。   “她怕有什么强悍的考生和自己一样,把哈莉的牌抢走,和她一起进去。”   “哦!她看哈莉年龄小体格弱,所以就把人带上了。”李冀泽扬声抢答。   “没错。”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可一开始,她想到的办法更简单些。”   “那就是把牌销毁。”   “可冉琴琴试过的方法都无效。”撕不动,烧不着。   “没办法,她只能带上牌的主人进书房。”戚砚说完,众人才捋清楚。   捋清楚后,又有些迷糊。   所以这和答题……有关系吗?   “记得怪声吗?”戚砚只能开始讲鬼故事。   “当时我在03号房检查尸体死因,忽然有声音出现,接着……”他去掉自己和秦墨那家伙胡闹的部分。   “接着有两只小鬼进了房门。”   考生们一个战术后仰。   “一男一女,童声。当时我就在想,为什么他们会忽然出现,还偏偏去03号房。”   “后来,我记起男童的话。”   “他说:妹妹不乖。”   戚砚把那半幅画举起来看:“他口中的“妹妹”是冉琴琴。”   “他更不是在随便走进03号房,只是因为冉琴琴住在里面。”   “我猜,当时冉琴琴正在琢磨怎么撕掉哈莉的牌,所以那两只“小鬼”才得以出现。”   “由此,我推断,他们可能是第53和54张牌。也就是两张小丑牌。”   “啊!我懂了我懂了!”还是李冀泽从沙发上蹭的起身:“因为“小丑牌”也叫“大小鬼”!所以就是他俩!”   “……啧。”戚砚眯眼。   他心虚地又坐回去:“看起来不对哈……”   “小丑牌是被一部分人叫做大小鬼没错,不过和这个没关系。”戚砚把油画放下,“小丑牌最早出现,是当做万能牌来用的。”   “万能,也就是可以代替任何一张牌。”在打牌的过程中,小丑牌可以代替任意牌,由于这样的“万能牌”的出现,久而久之就真的成为万能牌,也就是最大的牌。   他起身,把自己的扑克牌拿出来。   “早期,为了防止某一张牌丢失,所以造就了小丑牌。有了它,丢几张牌也无所谓。”   也就是说,当考生的12张牌出现意外缺失的情况下,小丑牌才会出现。   “嗖嘎~”   “所以拿到小丑牌的人,就可以随意什么顺序进书房?”   “嗯,没错。但我不是这个意思。”   戚砚又低头扫视地上的油画,沉声说:   “刚刚那些,都还是推测。因为小丑牌的意义太多。除此之外,在哲学方面。它代表了‘权力只是暂时的,欢乐才是永恒的。’国王代表权力,而小丑象征欢乐,所以小丑牌最大。”   “但如果书房里存放了有关占卜的书籍,我们就要考虑塔罗牌占卜效应。也就是小丑牌乃大吉。”   “也有人说,两个小丑分别代表的是太阳和月亮,因为国王也高不过日月星辰。”   或许是不知道从何下手,众人都没接着追问。   还是戚砚一个人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他说:“既然不能确定这场考试里它代表了什么信息,那就只能先试试。”   这句话,他们都听得懂。——他是要在扑克牌失去作用之前,先把小丑牌钓出来。   具体方法其实再简单不过。   “我去06号房,你们都别出门。”   还没等众人反应,戚砚已经出了门。   还没放开门把手,就撞上一片黑色的衣襟。   那位主管眼睛似乎含笑:“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干嘛?”   “维护考场纪律,毕竟你是个爱作弊的考生。”张口就来。   “……随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7章 人鱼故乡   ·   秦墨亲自去把窗打开,然后倚在床边,做了个“请”的动作。   戚砚隔着段距离,甩手将牌飞出。   漆黑的纸片刚粘上窗外的空气,却像被吸入碎纸机似的,瞬时化成光点。   如果他的猜测错误,就会完全失去进书房的资格。   黑色碎片缓慢下落时,这想法在他脑海里闪过。   也仅仅是闪过。   两秒后,耳鼓便捕捉到一串音节。   [咚、咚、咚……]   来了!   [啦……啦啦~啦啦啦……啦——]   男童女童的歌声回荡在走廊,稚嫩却冷清的嗓音慢慢靠近。   戚砚手上空无一物,只得从秦墨身下把床单扯下来,然后在手里拧几下。   门是被轻轻推开的。   他就那么坦然地站在窗前,背过手。   来的是两只布偶。   和一楼大厅门上的那位差别极大,都穿着合体的小丑服。艳红的颜料染上面颊和鼻尖,笑容夸张。   布娃娃扭动脖子,歪头对戚砚笑:[不乖……]   那也轮不到你说不乖。   戚砚笑回去,侧脸躲过极速飞来的纸牌,红色的牌身削去几根碎发,被考场外的空气粉碎。   几乎是躲避的同时,他放低重心下蹲、扫腿、起身、套麻袋,顺畅的动作勾勒出好看的身体线条。   秦墨有点儿想打开控制板面,不能录视频,至少也留几张照片。   因为没几分钟,戚砚就拎起一只残破的布偶,走到窗边去。   小家伙尝试挣扎无果,决定装死。   谁料扼住后颈那只手的主人,悠悠说:“三秒钟,不拿出来就把你扔出去。”   “咳咳,交出来也比被迫自杀强。”你瞧瞧,这话是出题人该说的话嘛?!   小丑布偶闻声,吐出张红色纸牌。   戚砚撒手放开它,顺便把被单裹着的另一只也撒开。   手心里的纸牌上印着个黑白相间的小丑图案。   果然有。   血红色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晃得眼   床上那位眼疼。   他有些好奇,这位小状元进系统前是什么模样的了。   穿军装?警服?还是西服?   或者……   他抬起眼皮,望着他身上松垮的灰卫衣。   或者是个街头混混也好看。   “我先走了,哈莉烧的有些厉害。”这回戚砚勉强打声招呼,才撂下床单走人。   “嗯。”秦墨拿手指敲着床头柜,目送人离开后,就看见两只布偶小心翼翼地跳进来。   他伸手接住其中一只,端到眼前:“谁说他不乖?”   偶尔,还是乖巧得很。   ·   02号房里的考生没一个不揩了把冷汗。   从怪声出现到完全消失,不过是十分钟的样子。   也不晓得那位,捉鬼成功了吗。   “如果戚砚拿到小丑牌,为了赶进度,红牌考生要跟着一起进书房。”说这话的是华雪。   道理明摆着,可大家都有些踌躇不决。   “……那,要是那位没回来呢?”卷发女生不敢大声讲话。   “喂,谁说回不来?!”李冀泽一嗓子打断她,后来又压住火气:“我说小姐姐,咱就不能盼点儿好的吗?”   见没人表态,他索性伸直腿,扬声:“要我说,就按照雪姐说的,红牌的人谁愿意去,先准备好就得了。”   红牌考生心里早乱成麻。   跟着那位大佬去吧,可能送死。   不跟着吧,万一被人家抛到脑后,没答案也是死。   横竖都是死……   “谁是红牌?我换。”这话掷地有声,黑扑克随之被抛到地毯中央。   众人低头看——黑桃3。   夜里靠前的序号   “……我换!”爱哭女孩趁着旁人还在犹豫,率先举起颤巍巍的手,掏出自己的牌。   李冀泽打心眼里觉着自己现在浑身是光,也不好意说嫌弃她的“方块J”,就把牌潇洒地收入口袋。   戚砚就是在他尾巴翘上天时敲门的。   “想去的跟上,其他人留下照顾哈莉。”人没进来,只轻描淡写一句。   这么民主的嘛?   几个担心的听着,还真没出门。   最后来到书房入口的,只有四个人。   紧锁着的雕花木门前,依旧是那把椅子,还有蹲在椅子上的白衬衫参考员。   他叼着烟,眯起细长的眼打量面前的几位:“留级考生、骂街小鬼、短头发姑娘……还有个伤员。”   戚砚装作他不存在。   李冀泽完全不懂怎么还有六级考生。   华雪冷着脸把牌递过去。   而病号指的是关窗勇士,头上还缠着纱布,瞅见大家都不爱搭理参考员,也就没说话。   参考员耸耸肩,把牌一一接过,塞进读卡机。   [滴——]   门敞开。   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条明亮的走廊。   走廊两侧是整齐的油画。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油画内容。   左右两侧,全是同一栋教堂式建筑物。   总计二十四幅,分毫不差如同复制粘贴。   它们的风格更为诡异。——只用了红、黑、白三色。   “走吧。”戚砚开头,后面几位终于不再胆怯,寸步不离地跟着。   走廊尽头,又是一扇门。   门前的椅子上坐着位不苟言笑的参考员,也没为难,只是推开艳红的大门。“请吧。”   ·   关窗勇士说自己叫刘燃,燃烧的燃。以前是个开锁工,后来有伙绑匪抓他去开富商的保险柜,密码还没打开的时候窝点就被警/察端了。   后来好不容易解释清楚自己是受害者,结果情绪太激动,一不小心把手铐开了。   “我去,有两下子诶!”李冀泽翻着木架上的书,也不知道算不算称赞。   刘燃盘腿坐到地毯上,整理着搬下来的几沓书。“我还真有些纳闷,原来以为考生都是我们这样儿的,你一个学生不可能犯事儿吧?”   还犯事儿呢?长这么大,红灯都没闯过。   他猛地有些好奇,转脸去看戚砚。“戚哥,你不会是小说里的高智商犯人吧?或者是国际通缉的黑帮组织成员?”   戚砚放下砖头厚的红皮书,又挑出本更厚的。“不是。”   “真不是?”对方嘻嘻笑两声,又问:“你和那位参考员看起来关系很好,难不成和他一样是人工智能啊?”   信息量还挺大。   不过要说人工智能,秦墨和戚砚还真有点那意思。不论长相、体能还是知识储备,都跟机器有一拼。   再说,他们的关系……   “嗯。”戚砚微微点头。   “……开玩笑的吧?戚哥。”   “嗯。”他又点头。   把人搞得分不出真伪。   那人只能放弃戚砚,转而去找华雪。“雪姐?你以前是干嘛的?”   女生把袖口扎起,歪头看他:“土匪。”   “……姐,你跟戚哥学坏了。”   李冀泽撇嘴,乖乖跑回去干活。   那边,刘燃又开始吐槽:“英文、德文、中文,还有……不知道什么蝌蚪文。这个古董商还真有点文化。”   “我看看。”戚砚走过去,把“蝌蚪文”要过去。   他粗略地浏览了半本,抬起头:“把这种文字的书都找出来。”   房间正如冉琴琴所说,是三间屋子打通的。空间大的有些像小型图书馆,里的书籍更是繁杂。   他们进来后根本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戚哥,这边书架上好像都是。”李冀泽吞吞口水。   “等等。”戚砚把书放下,回头扫视着四周。   “怎么了?”其余两人都聚过来。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这种文字。”他有些模糊地印象。   良久才吐出两个字:“油画。”   一楼大厅的油画,六张拼接的油壶,右下角都有一串类似的文字。   “这么说的话,可能是署名。”   “也就是说古董商的母语可能不是英文或者德文。”   “古董商是哪国人和他死亡时间……有关系?”   “说不准。”   “书后面好像有东西?!”   三人手忙脚乱地从书架里抱出一只铁箱子。   “是保险箱。”戚砚蹲下,把密码锁那面转向刘燃。   开锁专家捯饬了十几分钟,满头大汗地坐到地上,不负众望,判断道:“这玩意儿是个古董。”   外加一句:“……至少三天才能打开。”   戚砚抿嘴,认真问:“三小时行吗?”   “看样子……不行。”刘燃万分肯定。   “八位数字密码。”   除了专业技术和暴力打开,肯定还有其它信息。他抬头望着比人高的书架,又抽出本书来。   “你说这算什么?看都看不懂。”李冀泽垂头丧气,跑去找中文版藏书。   戚砚足足认真看了两小时书,把自己认识的几类摆开,分出五六种。   毫无头绪时,他就会走神。   他想起大厅的油画,还有走廊上的两排。   后来又发现,书上有错字。   更贴切的说,应该是注释。   他拿指腹摩擦着书页,倏然觉得自己手里的东西不应当被叫做“书”。   “笔记。”这就没错了。   “虽然插画比字还多,我还是看不懂。”李冀泽嚷嚷着。   “看不懂就对了。”戚砚合上书,“因为你拿的不是书,是工程图。”   他径自走到书桌前,翻找出支生锈的钢笔。在桌布上写下一串数字。   三人再次凑过去。   看见氤氲开的墨水,是“1850”。   “这是什么?也不够密码数诶?”   戚砚又下笔,解释说:“是小丑的意义。”   “什、什么?”   “不是哲学,也不是大小。是时间。”他回答。   趁着他们迷糊,又接着问:“知道我们现在待在哪儿吗?”   “考场?”   “是美人鱼的故乡。”   没来由的,他们总感觉戚砚露出一丝尊敬的神色来。   而他的笔尖下,又是一串数字。——19441002。   作者有话要说:  …▼… 第8章 八位密码   ·   “……”李冀泽望着桌布上的数字,半天说不出话。   戚砚四处看了下,最后拿起地上那本厚册子,打开铺平。语气平淡无波:“你不是说图太多吗?”   除去看不懂的批注之外,全是图。   “嗯嗯,戚哥,后来你不是说这是工程图吗?”   “嗯。”他往后翻几页,停在一栋小楼的复杂线条上。“左右两页的字迹,你看看。”   李冀泽乖乖托着脸,深思熟虑半天,才说:“好像,笔记不太……”   “嗯。笔记并非来自同一人。”戚砚又往后翻,“如果我们把书架里所有图纸都拿出来,会发现字迹完全不一致。”   “成百上千的,不同的字迹。”   众人哑然。   直到那只灵活的手翻到最后一页,“这是栋旅馆的成图,你们看看风格有没有很熟悉?”   三人都凝视好一会,两位男士摇头放弃。   “有点像……考场?”华雪默默说,到话尾有些不确定。   “嗯。”戚砚又翻回两页,那是笔记最多的地方。   “古董商的书房里,存放了打量的图纸。而且和他生活的国家或者说是时代,风格趋近。”   “那又能证明什么呢?”刘燃的五官不受控制的皱成一团。   “单独看,的确不行。”可条件堆积起来,就能把范围缩小。   戚砚坐回去,“还记得我昨晚列举出,小丑牌可能代表的含义吗?”   男人掰手指头:“哲学、数字大小……还有个啥玩意儿?”   “对,只是我方向错了。”一根手指戳在桌布上,直直压着墨迹。——1850。   这才是它的涵义。   “小丑牌既然能出现在考场内,就说明在考场时间中,它是存在的。也就是,古董商生活的年代里,扑克牌已经有了这种“万能牌”。”   “就是说,古董商死亡的年代也是在这之后吗?”   “对。”戚砚微微点头,因为思路通畅而欣慰。“之前我刚进考场就开始找东西,找一些足以证明这栋房子年代的标志性物品。”   电池、钟表、古董、书籍…甚至床的制作,他都自己去看。   “可惜没有什么发现,我不能确定这栋房子是故意“复古”装潢还是本来就属于某个年代。”   他继续说:“刚刚,我忽然记起,小丑牌最先出现的年份,大概就是十九世纪五十年代。”   “总之,我们就可以确定,古董商一家子生活在这之后。对吧?”开锁工终于开窍。   “对。”   “除此之外,从进书房之后,我就在想,两扇门直接的走廊是个怎样的存在。”   怎样的存在?   难道不是……建筑工人设计的存在吗?   “否则门太多余。”分明从一条走廊通往另一条走廊可以横冲直撞,偏偏有东西将它们分开。   “还有走廊两侧的油画,也是我们从进入考场至今,总被反复提醒的存在。”   “我检查过它们的颜料,画布,甚至风格……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后来,密码箱的出现,我才明白。它们破解密码的提示。八位数,一个日期。”年、月、日,过分巧合地对准死亡日期。   “走廊上的油画,三种颜色,红黑白。二十四张,还长得一样。”戚砚拿手托着下巴,垂下眼皮。   “它们表达的信息,一定和建筑图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颜色可能是种标志,“重复”或者“复制”也不可忽视。   宗教?国家?或者旗帜?或许是抄袭?复刻?模仿?   “后来,见到满书柜图纸,我才找到了完全符合的答案。”他的睫毛长,阴影垂在眼睑处。细小的尘土浮于光线中,时间仿佛随着倏然停止嗓音而停滞。   ……   “跟24副油画不断复制粘贴一样,这些图纸,也用于一场浩大的复制工程。”   “浩大?”   “嗯。”   “复制城市。”   “你是说……一整座城?”   “对。”他整理完图纸,款步走向书架。“被称为人鱼故乡的波兰首都,华沙。”   “据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之前,那时候希特勒就叫嚣着会摧毁华沙。”   “当地人民对这座城市饱含真情,他们担忧总有一天,自己会失去家园原本的模样……”   “我不知道当时他们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华沙大学建筑系的教师与学生自发组成测量组,他们夜以继日地穿梭在华沙的街区、教堂,把重要建筑物都作了测绘记录。每份工程图都细致入微。”   “精确到每一户阳台和窗户的模样,学生们进到楼房里,把楼梯和走廊都画下来。”   “丈量一座城市的尺寸是很费力的,可老师们对学生们统一口径,绝不能相差一分一毫。”这也是千百字迹的原因。   “测量队走入街道,把每条街道有什么商铺、医院或者教堂,都细致地描绘出来。”   “老师们不放心,还要拿着图纸挨个儿去核对。有不太准的地方,他们就再重新测绘。”   相传,测绘完了,他们把所有图纸都悄悄藏在某个山洞里边,对外这些图纸就等于消失地无影无踪。   谁都不知道战争会不会爆发。   谁也无法预料明天。   希特勒是不是真地会把华沙给毁掉?   故乡会不会真地消失,从此只停留于不断模糊的记忆里。   他们别无选择,唯有将这座记忆盘根交错的城市,深深地复制进心里,谁都不能剔除掉。   月余,二战爆发。   炮火纷飞,作为首都的华沙瓦尔几乎被纳粹轰炸成平地。   “所以……真的没了?”李冀泽深深皱眉,语气迫切。   “嗯。”戚砚把地板上的密码箱抱入怀,又回到原地,轻轻放置于书桌。   “所以油画的颜色,红、白、黑,是指纳粹?”   他点头当做回应。“华沙人民举行起义,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最后德国纳粹进入城市,把仅剩的五万人送进了集中营。”   “古董商他不是很有钱吗?难道他……”这个傻小子甚至忘记了考题写出的背景。   “没有逃走。”戚砚垂下眼皮,视线粘在密码锁上。“看起来,他为了保护这批图纸,带着家人躲进郊区的别墅。”   而且,后来被纳粹军队发现,在集中营和自我了断之中,一家四口选择的是自杀。   他拨着密码锁,隐藏在金属内的齿轮缓缓随之转动。   第一位——1。   波兰没有投降,他们溃不成军的政府依旧在地下行动。人民组成起义军,试图阻止家园继续破碎。   第二位——9。   起义军成立之初,用几天时间成功占领华沙近四分之三的地区。但是敌人仍然控制着城市。   第三位——4。   起义军开始转战各个战略要地。   桥梁、火车站、机场、行政大楼、军营。   第四位——4。   纳粹那边是战斗机、坦克、装甲车,这边只是一群自由斗士。   第五位——1。   尽管保卫者日日抗击,集中营夜夜祷告,但敌人还是逐一摧毁着抵抗据点。   第六位——0。   为使苏联军队从河的右岸顺利登岸,起义军集中兵力保护维斯瓦拉河沿岸。   第七位——0。   两个月的浴血奋战。因死伤,起义军只剩下市中心的军事力量仍在坚持战斗。   第八位——2。   最终,起义军于1944年10月2日缴械投降,停止了在华沙的所有武装行动。   那天,纳粹完全占领了华沙瓦尔。   有再多财富也形同虚设,因为……家没了。   戚砚微微咬住嘴唇,“古董商全家死亡时间,是1944年10月2日。”   保险箱打开。   从漆黑冰冷的钢材里,滚出一只小小的透明球体。   他们探头往里看,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剩下。   再看那一只小球,已经被戚砚的手捏起。透明的玻璃球里,有只更纤细的塑料人鱼。——坐于岩石,微微仰起头。   古董商最珍爱的宝物,是颗玻璃珠。   它做工粗糙,普通又廉价。   即使这样,那也是他对于国家、故土、童年,所有的回忆……   “好漂亮。”   “嗯。”   [滴——C考场2区18组已交卷。]   [正在结算得分点。]   冰冷的女声回荡在小楼的每一处。   [答案正确。]   [恭喜答题考生,戚砚,获得自由组队权。]   “走吧。”戚砚轻轻将玻璃珠放回去,重新把坚实的箱门合上。   “哈莉还在生病。”   考试推门,直接把白衬衫参考员从椅子上“推”了下去。   女生把他拉起来,嗤笑:“虽然快了点儿,可你不至于这样吧?”   白衬衫等他们路过之后,才说:“……每场考试,我们都会亲自测试,你知道参考员平均解题时长多久吗?”   不等对方回答,他又说:“39小时25分钟。”   “……”女生苦笑。   “这是什么好事儿吗?”   走廊那处又出现一个人。   “主管。”三人站好了,他已经走到跟前。   兴许是因为没休息,秦墨的眼神有些松懈:“其实也不怪你们。”   女生得了便宜,小声嘟囔:“毕竟系统都被那位搞瘫痪过……”   他径自走入画廊,最后倚在书房门框边,“怪我出的题太简单。”   后面三位都没说话。   得,您说简单,那就简单吧。   ·   “戚哥,你这是脑子还是搜索框啊?”   “脑子。”戚砚认真回答。   “那……在我们分组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他们复制成功了吗?”李冀泽横抱起哈莉,傻笑:“不然我憋得睡不着。”   他没拒绝,伸手去摸金发女孩的额头。“当苏联和波兰的军队重新进入华沙时,那座城市已经是空城。”   “二战结束后,华沙大学建筑系幸存的师生,把图纸取回来,进行公开展览。”   “劫后余生,华沙人民再次看到这些往日建筑时,无不在图纸里找到过去的城市。”   “他们强烈要求恢复古城的面貌。”   “当政府发布复原华沙原貌的决议后,流浪在国外的30万华沙人纷纷归国。”   那是千万人参与的复制工程,按照图纸精心建设,不允许出现一丝一毫的错误。   [分组已完成,正在转换场景。]   考场正随着广播声肢解、分离。   [3、2——]   “他们成功了。”   [1。]   [场景转换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 第9章 害怕   ·   系统内设的休息区算是中等城市规模。可惜并没有按照“城市规划”建设,只简单粗暴的分两部分:“候考区”、“参考区”。   两区之间,有面高耸生锈的铁丝网。   天边烧的通红。   红锈铁网前站着个灰色上衣的青年。   也不知道已经在那儿多久,伸手去摸烟盒时才发现,满地都是烟蒂。   他本就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头微皱。   却听见背后“哗啦”一响。   他刚转脸,铁网对面伸来只手,从口中把最后一根烟夺走。   看清人,戚砚的眉头皱地更深。   “等谁呢?”那人把烟含进嘴里,轻轻吸口气。   “……”他的眉梢舒展,当做没看见这亲昵的动作,眼神放在血色的云朵上。   “咳咳咳……咳咳……”   “不会抽就别抽,笨死了。”却还是瞥过去。   接着咳嗽两声,秦墨含笑把烟递回去:“还你?”   “……”戚砚瞪他,等他把烟熄灭,才开口:“我看见分组了。”   “哦。”   哦?   “什么时候系统分组这么……玄学?”   他居然跟李冀泽、华雪、哈莉一组。   秦墨望着铁丝网后面的人,觉着铁锈色碍眼得很,“为保证考生和谐相处,以免降低考试时的业务能力。”   “怎么了?不乐意?”解释完后,他又问了句。   还真有些不乐意。   可是他没打算浪费口水。   那人倏然正经起来:“害怕?”   害怕?   戚砚侧脸去望彩霞,云变成粉红色,可神色黯淡下来。   “我先回去了。”   “戚砚!”背后的人叫住他,声色并不温柔:“你不是说总有一天要炸了这儿吗?现在害怕是不是太早了?”   灰色的背影停住脚,放在兜里的拳握地发抖。“你懂什么?”   微微侧回的半张脸,眼角染上红色。“用不着你提醒我。”   话音未落,人就离开。   走到拐角时,余光却瞟见,铁网另一边的人,依旧站在原地。   而参考区那半边天,已在深蓝中越发灰暗。   ·   路灯昏黄,树影朦胧处有栋小楼。   客厅茶几边的人正在闲聊。   “让我猜?”短发女生放下杯子,仔细回忆着试考中的人脸。“难不成是那个波浪卷的姐妹?”   “不不不,太爱哭。”   瘫在沙发上的平头小伙子摆手,“哥现在对哭啼啼的女生,已经完全提不起兴趣了。”   “……”谁要管你的兴趣。   “不过我还真有点儿意外,咱们居然一组。”接着,更意外的事儿发生了。   有人推门进来。   李冀泽瞄一眼背光的人,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戚、戚哥?!”   戚砚从惊呼中抬起眼皮来,看着前一秒大爷坐姿的人刚从沙发上竖起来,扶着被闪了的腰。   “嗯,哈莉好点了吗?”他的眼神依旧有些暗。   华雪添只杯子,“烧退了,在睡觉。”   戚砚坐过去,又“嗯”了一声。   旁边那位终于是缓过来,顶了个灿烂的笑脸朝他伸出手:“初次见面,我是李冀泽,您的灵魂队友~”   “嗯。”他顿首,并没有去成全李冀泽的“初次见面”仪式。   不得不说,自从进来之后,屋子里的气氛都朝着愉快的方向发展。   三个人都不陌生,你一句我一句就聊起来。   “这是天意~没用组队卡也成了队友!”李冀泽笑嘻嘻地眯眼,说:“这难道意味着以后每一场都能有戚哥护体吗?”   “还是有很多考试,队员是要随即分开考的。”戚砚吞下口水。   “不是吧——”   “戚砚……”华雪望着出神的人,有些犹豫地开口:“其实我早就想问,比如清楚考试规律,你好像很……”   她斟酌着用词:“比我们更熟悉考场。”   他丝毫不意外她的疑惑。   毕竟自己是在试考开始前最后一分钟忽然冒出来的,后面又经常搞些骚操作……确实挺奇怪。   “我考过。”戚砚转脸看她,“简单说,我比你们早进系统一年多。”   两人愕然。   “什、什么意思?”李冀泽舔舔嘴唇,茫然问:“难不成考生还要分届?”   “可以这么理解。”   “跟中考高考一样?一年一届?”男生语气狐疑。   “嗯。”   华雪眼见着对面的男生石化,就接下话头:“不是说优秀者可以离开考场吗?”   按照系统规定,戚砚这样的考生,按理是绝对会送出系统的。   原本不喜欢回答问题的人,罕见的有求必应。毕竟他们,至少算是队友…或者朋友。   “没错,系统每年都会清理一回考场,不过它会把各个考区的状元留下。”   考区?状元?   高考状元的那个状元?   华雪实在诧异,原本以为这是个筛选精英的考试,可现在竟然说分数最高的人要留下。   她真心搞不懂系统要做什么了。于是又问:“留下……继续做考生?”   “做NPC。”对方淡淡回答。   “哦,NPC……嗯?!”   “NPC?!”李冀泽几乎要跳起来。“妈蛋!这不是玩你们吗……”   每个空间都有自己的规则与潜规则。比如他们的规则就是“高分者可脱离系统”、“幸存低分者被剥离系统”,而“每个考区的状元转化为参考员”就是考试系统的潜规则了。   其实就是把最优秀的留下,变成下一届的考题。   “这样可以保证系统内部的活力和血液更新,以便它筛选出更为需要的人。”   知道他们算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戚砚附加了一个提醒业务:“这个规则一般没人知道。你们只要正常发挥,就不会转化成NPC。”   是没有转化的机会。   状元变成参考员。   李冀泽的五官和三观不断刷新,脑子猛地蹦出一个念头:那……他戚哥是个留级生?   诶,不对。   “戚哥,那你为啥留了一年半。”   戚砚没有随即回应。   沉默几秒后,才说:“当时…系统出了点儿小问题,我就去当了半年检修员。”   “……”检修员?   提到这个亲切的职业,就不得不想起另一位检修员。   这也是他试考为什么会来晚的原因——开考前半小时,他还待在某个不知名的考场里检修最后一个考题。   话说回来,刚才对秦墨的态度,好像稍微…有那么一点点……   恶劣。   头疼,那家伙很喜欢生气的。   “还是先休息吧,其他事儿明天说。”看见戚砚揉眉心,华雪催促大家去睡觉。   “对对对,戚哥快两天没好好休息了。我也困死了~”   “好。”   ……   嘴上答应地爽快,可当真躺上床后,脑袋里面就嗡嗡作响。   他才记起来,自己有很长段时间没失眠了。自从……做“检修员”后,住进秦墨那里。   使劲闭眼,他不信邪地翻个身。   其实在进系统前,自己就常常失眠,不过一般只限于雨夜。   现在可好……   戚砚认命地睁开眼皮,不带焦距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害怕?”   这声音鬼魅般出现在耳鼓。   可想起的画面却是,灰蓝天空下生锈的铁网后,那个目送他离开的身影。   早知道……   他把枕头塞进怀里,又磕上双眼。   早知道就说“没错,我害怕。”了。或者…什么也不说都好。   ·   [滴——]   广播声打断早饭时间。   [各位考生请注意。书籍即将开封,请做好准备。]   “这、这就开始了?怎么开始啊?还开封?”几乎和广播声同步,李冀泽像只苍蝇似的在屋子里边飞边嗡嗡。“等一会儿怎么答题?我没带笔啊……”   哈莉被“那只苍蝇”吓到,也跟着摸摸自己的包:“我也没带笔。”   “不用拿笔。”戚砚塞口饼干,细嚼慢咽。   [正在转换场景。3、2、1——]   倒数结束,四周倏然黑下来,像被巨大的幕布包裹住。   [场景转换成功。]冰冷的广播声出现又消失,四下安静。   “不是说成功了吗?为啥还黑着?”某男声依旧没忍住。   “我也想知道。”女声。   [哔——已识别考生戚砚。]   “要先写名字还有考号。”戚砚的声音不算清亮,却是打破三人恐惧感的唯一破口。   “随意写。”他又将那破口开的大了些。   不知是谁吞了一口口水,就连这声音在也异常清晰。   [哔——已识别考生华雪。已识别考生李冀泽。已识别考生哈莉。]   “好了,等着吧。大概还有几分钟开考。”戚砚多说了两句。   本来冷清又正经的嗓音,却让其余三人倍感安心。   “那个,戚哥啊……好考吗?”李冀泽支支吾吾问。   “你们状元,一般考多少分啊?”虽然他也是个一米八五、高大壮实的体育生,但被拉进这稀奇古怪的考试系统里,他总感觉有点怕。   对方没有立即回答。   [滴——各位考生请注意。考试即将开始。]广播声倏然出现。   幕布好似被谁猛地扯开,一阵光芒包裹住四人。   [2019年第一轮真人入书考试。书籍:《土著文化》。本次考试关键词:习俗。]   白光下,戚砚弯腰卷起牛仔裤的裤腿,露出骨感有力的脚踝来。   “嗯。”他又专心紧紧自己的鞋带,没有抬头。“我们那个考区比较特殊,我虽然是状元,不过……”   三人被这样的停顿搞得有些头皮发麻。就看见戚砚终于把脸转向了他们。   [正在转换场景。3、2、1——]   “我是零分状元。”   [场景转换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 第10章 部落   ·   赤道附近,日出日落规规矩矩都在这个点。   雨林茂盛,因为在半山腰,踮起脚就能望见远处的雨林之上有光正拨开天空的皮肉,露出血淋淋的颜色来。   这个身材修长的人穿着灰色卫衣,一条卷起了裤腿的牛仔裤,踏着皮革靴子往山上走。   “戚哥——戚哥——”   原本漫不经心的步伐有些意外的停了两秒,不过也只是两秒,他便接着往前走了,还越走越快。   “戚哥——你、你等等我啊——”   直到身后的人猛扑过来,挂在他脖子上。   戚砚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要不是有一年的“实战经验”,他就会莫名其妙死于第一题,还是自杀式落地成盒。   “戚、戚哥……呼……呼……”李冀泽显然没有这种危险意识,只顾着大口大口的喘气。   “你怎么忽然就不见了?害得我们担心。”   戚砚没吱声。   李冀泽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做无谓的担忧,要担心也该担心自己这种新考生。他摸摸脑袋笑道:“雪姐带着哈莉不好上来,我就来追你了。你这是?”   看着这种不合时宜的傻笑,那只总是插在兜里的手抽出来,把李冀泽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拿掉。冷着脸回答:“晨练。”   “?”李冀泽的脸色变了又变。再瞧瞧戚砚这副正经模样,好吧,你说晨练就是晨练。   [考场时间:1628年。考场地点:新几内亚。]   乍然出现的广播声让这个大个子有些发怔。   还是戚砚伸手按住了他的脑袋。红色粘稠的液体才流下来,没有染上他黑色的运动服。   “我、我……流鼻血了?”作为体育生,李冀泽从小到大流鼻血的次数还没有手指头多。   这种刺激性的颜色和感觉都让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妈的,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新几内亚岛。你这是高原反应。”戚砚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手帕给他捂住鼻子,“死不了。现在跟我下去。”   李冀泽泛红的眼角眨了眨,飞快的点头。   两人往山下走,广播也一直没停。   [公元前5000年,此岛屿和澳大利亚相连。由于海平面上升,托雷斯海峡把岛屿和澳大利亚分隔开来。]   [1511年,葡萄牙人最先发现了这个岛屿,因岛上的土著人长得颇像非洲西海岸几内亚的居民,便给岛屿取名为新几内亚。]   [下面宣读考题:阿斯玛特部落第一美女爱上了高地部落的小伙子,请各位考生帮助这对有情人见面。考试时间:7天,加分项:体验土著习俗越多加分越多。减分项:任何触怒部落居民的行为。]   坐在横于路边的树干上,小女孩摇晃着一双踩脏了的鞋子,金色的双马尾颤微微的跟着前后摆动。   “戚哥和阿泽哥回来了~”哈莉的耳朵很灵敏。华雪一转脸就瞧见两个人从交错的雨林里逐渐露出身形来。   “雪姐——哈莉——”李冀泽挥舞着手跑过来。越过这家伙奔跑的身影,就能看见那个灰色衣服的人。双手插在兜里,走的缓慢。   等戚砚走到这三人面前时,李冀泽已经解释完了某状元不是失踪而是去晨练了,他的鼻血不是被打出来的而是高原反应。   华雪抿嘴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人,舒口气。“走吧。”   捂着鼻血的人与他并肩而行,“戚哥,我看你心情不好?”   抬脸看看前方高耸的雨林,戚砚有些恍惚出神。   “还好。”总不能说自己跟参考员吵架了。   一行人沿着小路进了部落,见到了那些需要小心翼翼恭敬着的土著居民。   他们纹身彩面,穿着草裙。正在自己的吊脚楼旁边忙活着早饭。   有些女人身上佩戴着用树叶、布条和彩色羽毛串成的“奢侈品”。   男子则是用牙齿还有鸟爪挂在鼻子上……   其实相比于土著居民的原始扮相,在这里,他们四人的打扮才更显突兀。不过居民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就看见一个脸上涂了白面粉的男人走过来。   李冀泽和哈莉不自觉的就往后退,华雪朝前半步却被人止住。   那人自然是戚砚。   “都是NPC,所以我们这样莫名其妙的出现他们才不会感觉奇怪。”   话刚刚说完,那张大白脸正好到了四人面前。微笑着,声音温和道:“各位是酋长请来的客人吗?”本该是说土著话,十足的NPC。   “嗯。”戚砚回答。   “哦,客人们随我来吧。酋长等候多时了。”大白脸笑的更加开心 。   戚砚又嗯了一声,二话不说跟着大白脸就走。   这可把李冀泽吓到了,抓着哈莉的手直冒虚汗。   “走,跟上。”还是华雪揪着他的衣服把他往前拉了两步。   部落大抵呈一个圆形。都是木质吊脚楼。   除了酋长的住所有些不同。   那栋吊脚楼比较大,左右列开像座小堡垒。撑起房子的木桩旁堆满了散碎的白骨还有染了色的石头。   值得一提的是楼梯旁边满满摆着人的头骨,有些完完整整,有些则有个规矩的破洞,像是死之前受了伤。   他们跟着白脸男人走上楼梯。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同时,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   李冀泽直接捂着刚止血的鼻子咳了起来,“咳咳咳……”   哈莉转脸背过身去,大吸一口外面的空气。   华雪的表情有些失控。   就连戚砚都皱了一下眉头,不过他还是最先迈了一只脚进去,然后整个人都钻进了那黑暗里去。   其余三个人再一次跟上。   屋里有些暗,家具之类的物件都没有,只是铺了两排草席。头顶是张巨大的黑网,从网上垂下许多用黑绳拴着的东西。这些东西杂乱五章:有一只死了的鸟,还有半块蝙蝠翅膀、一大根骨头、两簇野鸡毛……   而正前方的草席上坐了一个人。长相看不清,只能分辨出他是唯一一个可以有衣蔽体的尊贵人物。   “您好。”虽然用了敬称,可由于声线冷清,其余三个人都没听出“敬”的味道。   哦,好像广播里说了激怒居民要扣分,那么搞好关系总没错。   “您、您好!”仿佛是倏然意会,后面三个人喊口号似的,还齐刷刷鞠了个躬。   前头的戚砚嘴角一抽,他刚刚只是站直了身子,并没有鞠躬。是因为这土著部落的生活习惯与礼仪都和他们千差万别。搞不好鞠个躬就是宣战的意思。   不过还好,运气没那么差。   “哦,我的客人。”是个老头子的声音从正前方飘来,还阴阳怪气。“一路上劳累,不如去休息一下吧。”   嗯,考生们点头。心想这老头还算体贴。   “咚!”的一声,那个身形依靠这一根权杖站起来。然后叽里咕噜的对着刚刚进来的大白脸说了几句,转身就进了另一扇小木门。   匆匆一面而已,酋长就是酋长。   “跟我来吧,客人。”白脸男人在这种屋里更觉显眼。   并不想再闻这个味道的四个人都乖乖的跟着他出了门。   截止到现在,一切都那么顺利。   直到白脸男人指着四间屋子告诉他们要住满。原本没什么可稀奇的,四个人四间屋正好。   “雪姐姐,我、我怕……”哈莉拉住华雪的手,这软绵绵的一句就把在场的各位成年人叫怕了。   完辽,这还有个小朋友。   李冀泽满脸无奈的看着哈莉,还是壮着胆子去问白脸男人。“请问,这个孩子能不能——”   “要住满。”白脸男人咧嘴一笑,弧度有些瘆人。   几个人僵持了不下半分钟。就听见旁边的人开口说了一句。   “我住两间。”   华雪:?   李冀泽:?!   白脸男人:#&#≯/*……   说完了,也没做停留,直接转身进了一间屋子。然后默默从牛仔裤的兜里掏出一个东西丢到屋里的席子上。   众人伸头一看。是盒烟。   “啪!”又丢进去一个东西。   众人再次伸头。是个打火机。   那灰色衣服的人满意的眯眯眼睛,索性又进了隔壁一间屋子。   “两间都是我的。”进门之前,那人如是说。   “啪!”木门被关上。   华雪:?   李冀泽:?!   白脸男人:#&#≯/*……   待他们都把嘴合拢了,白脸男人才正正表情,微笑着说:“诸位客人好好休息,用餐时我会来提醒。”   白脸男人一离开,三个人就一头扎进了戚砚的……其中一个房间里。   戚砚坐在草席上,一条屈起的腿上面搭着手肘,另一条长腿大方的伸直了,露出好看的脚踝来。   “还不去休息?”他还是正正经经的模样,想要告诉他们考试期间每一分钟都要休息好。   “这……戚哥……”   你这么刚我们能休息好???   好吧。戚砚明白他们怎么想的,于是抬脸望向那三人。“屋子住满了吗?”   “满了。”三人齐齐点头。   “满足题目要求会扣分吗?”   “不会。”三人齐齐摇头。   濒临被逗笑的边缘,戚砚舔了一下嘴唇,“要记住NPC不是人。”   所以不要惹他们生气的意思,就是不要不符合题意。   他们还没有能力做出系统设定之外的表情。   三人醒悟。纷纷觉得应该回去休息。   “不过……”某状元的声音再一回让他们竖起耳朵来。   “那句话只试用于普通NPC。”戚砚的嗓音终于有了一丝起伏,“状元转化的NPC,也就是参考员,还有主管就得另当别论。”   三个人都有些诧异,参考员他们是见过了,不过……   “主管?”   戚砚闭上眼,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也双更,把之前欠的补回来~ 第11章 午餐   草席下是潮湿硌人的木头,可几个考生还是一觉睡到中午。   直到白脸男人叩响三间房门,顶着张标志性微笑告诉他们:“各位客人,该用午餐了。”   华雪带着哈莉一出门就瞧见李冀泽伸着懒腰从右边的屋里出来。   然后三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左边的屋门。   开着的。   “戚哥?”李冀泽走过去,推门探了颗脑袋进去。   没人。   “客人,该去用午餐了。”白脸男人重复了一句。   瞬间明白了现状,华雪只是抓起哈莉的手,“走吧。他知道分寸。”   她向来不怎么喜欢相信别人,可是这个戚砚……分明看起来比自己年龄小,还是散发出能让人自然而然信任起他的气息。   三个人跟着白脸男人到了今早去的屋子。   不同的是,屋里面拿铜器燃了火堆,光线终于是好了些。   “雪姐……没位置了啊!”李冀泽戳戳旁边的人,小声说。   □□哈莉这才抬起头来。只见两排草席已被坐满,大概十来个人,都是现代打扮。   只不过大家都低头坐的乖巧,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安静到他们刚刚都没发觉里面多了这么多人。   啧,部落里不只有他们四个考生。   可是现在……坐哪儿呢?   不坐下吃饭会不会扣分?   他们的出现,使那些考生也悄悄抬了眼。   当然,没人会自动提出要挤一挤,仅限于同情的一眼望过来之后便又低下头做乖宝宝。   其实草席是够的,对于热情好客的部落来说,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冷落他们的客人。   只不过那张席子在酋长旁边。是主位。没人敢坐过去。   老酋长正闭目养神,更没人送死的去打扰他。   僵持。   “哒、哒、哒……”屋外有脚步声。   哈莉湛蓝色的眼睛闪过了欢喜的光芒,“戚哥哥来了。”她说。   戚砚就是这么随便一脚又迈进了僵局。脚步声非但不放轻,甚至故意重了些许。   一进门就迎上李冀泽那张转过来的哭丧似的脸。   戚砚似乎是叹了口气,直接朝着主位走去。   “哒、哒……”顺着这个声音,考生们都把眼珠子转了过去。   酋长那张满是皱纹和彩色图案的脸终于有了变化,在脚步声的提醒下,他睁开了浑浊的眼睛。   正瞧见一个亚洲长相的少年在他面前弯下腰。   紧接着是一只好看的手伸出来。那只沾了些水珠的手指上缠绕着一条奇怪的绳子。   离得比较近的考试探头看了一眼,绳子上缀了很多色彩鲜艳的羽毛,准确来说这是个项链。   新几内亚人最喜爱极乐鸟。他们认为极乐鸟体态华美、羽毛绚丽。部落里的居民都奉极鸟为神灵。   当然,戚砚以前也没来过这儿。这些信息是他中午出去溜达的时候猜测的。   毕竟有个女性居民就是戴着缀了一片羽毛的项链,收获了周遭羡慕嫉妒的目光。   他就顺便去外面溜达了一圈,打了一只极乐鸟回来。然后……就有了这份饭前礼物。   酋长将那项链接下来,双手递给了一直在旁边侯着的白脸男人。   白脸男人更是诚惶诚恐的接了去,然后小心翼翼凑过去,满脸虔诚的为老酋长戴在脖子上。   心满意足的摸着极乐鸟鲜艳又顺滑的羽毛,老酋长开怀大笑,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我的朋友,坐。”   送完礼,就不只是客人了。   戚砚微笑点头之后,便朝着门口三根石柱子使了个眼色。   愣是等四个人就坐完毕之后,戚某也没注意到在场的考生都已经石化。   还是好心的白脸男人让他们好好做回了人。因为白脸男人叽里咕噜一句之后,开始上饭了。   两排穿着叶子和草裙的土著女人各端着一片香蕉叶走进来。   香蕉叶上面放了煮熟的番薯、芋头还有沙壳米、椰子和香蕉。戚砚面前甚至还放了一条用蕉叶裹着熏熟的鱼。   正好,他是肉食动物,不爱蔬菜水果。   可惜,另外十几位考生就不像他一样开心了。都盯着食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没人敢动。   哈莉吞吞口水,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作为一个被拉进系统的孩子,她一向比较听话,于是和大伙一起忍着不动。   旁边这位成年人的思想就与他们大相径庭了,之见撸起灰色卫衣袖子就开吃,徒手抓起一块鱼肉塞进嘴里。   这位考生的队友微微张了嘴巴,心想这家伙和看起来的不太一样。   当事人却不把重点放在这里,而是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刚刚有洗手。”   哦,说来刚刚手上的确带着水珠。不过大哥……这个不重要好不好?!   众人:……   “手抓饭食也算习俗。”戚砚说的露骨。反手就往哈莉嘴里塞了一块鱼肉,紧接着是华雪,最后是李冀泽。动作连贯干脆,只用了几秒。   三个人反应过来,嚼了两下就把肉吞了进去。   鱼肉的味道并不好,奇了怪了这个状元能吃的这样开心。   其余考生看着这场面,也跟着吃起来。就在万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头顶骤然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   [通报考试情况:D考场12区3组,考生安娜,考号2019030316,被迫剥离考场。考生……]   被迫剥离……就是挂了。   李冀泽嘴里的香蕉没嚼就吞了下去,噎得满脸通红。   广播连续响了十几分钟,停下的时候戚砚也把鱼吃完了,心满意足的舔舔嘴角。   “我的酋长。”难的高兴,他转脸向旁边的老人,“听闻部落里有一个美女?”   其他担心着小命的人心脏被这句话牵扯了一下,有些疼。这是在公开透明的走后门啊!   族长微微一笑,“我的朋友,今晚你便会见到。”   神了。   饭局结束的时候,这俩人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开手掌。然后又伸开了……中指。   果真,习俗千差万别。   两根中指互相钩一钩,才收回去。   所有考生都回了自己的住处。   除了那位优秀的状元先生,还在盘问白脸男人是不是午餐都有鱼肉。   白脸男人几乎变成黑脸男人时,好心的队友终于把他们家状元揪回了吊脚楼。   “戚哥,今天多亏了你!”李冀泽一个虎扑扎进戚砚怀里,他的小平头蹭的当事人很不舒服。   “戚哥哥,你好厉害。”哈莉笑的开心。   就连华雪看了抱成一团的两人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来。   饱餐一顿的戚砚也出奇开心,顺便分享了几条状元心得。   “任何系统,就算再缜密也有漏洞。比如这个系统,bug就在那些NPC身上写的清清楚楚。”   清清楚楚……   那我们怕是瞎了。   “NPC被赋予什么定义,他就是什么东西。一般是两个定义。”戚砚扒开平头,自己懒懒靠在墙上。“一个是人物定义,另一个是题目定义。”   一个人的主导人格变成了俩,会精分。NPC也是一样的。   “当他在人物与题目之间来回折腾的时候,就是一个巨大的bug。”   比如今天的午餐,酋长作为一个题目应该对坐在自己身边的客人进行惩罚或者刁难,但是他的人物定义又让他在收到礼物之后把戚砚当成了朋友。   三个人回忆起那个惊悚的场景,纷纷点头。   “以后考试,也要这么想。”戚砚再次叮嘱。   “不过戚哥哥,参考员也会精分吗?”勤学好问是未成年人的良好学习习惯。   被问题砸到的戚砚撇嘴,一张脸冷冰冰的解释。“他们不同。系统NPC是百分之百存在这个漏洞的,而参考员……就要看他们比较想当哪一个人格了。”   要是他们喜欢上了折磨人,喜欢上了系统,那他们就是题目。   要是他们恰巧喜欢自己充当的人物,说不定也会做做人物。   同时也不排除两者来回改变的可能性。   现在他们也是深刻明白了那条潜规则存在的意义。就是让可能性增多,让随即性增大。   “额……戚哥,那个主管是谁啊?他精分吗?”李冀泽又抛出俩问题来。   戚砚玩着草席的手一僵。“你们已经见过了。他……据说是个从来没有精分过的死人搬运工。”   “见过了?”众人倏然记起那位戳歪布娃娃脑壳的青年。   “那他到底……是题目还是人物啊?”不直接回答问题的习惯真心让人着急。   “疯子一个。”回答不加分秒思考,脱口而出。如果没听错,这四个字之后还附加了一声冷哼。   华雪的脑子算是比较清醒的,听了这些话之后分析了一会儿。共得出以下信息:   1、主管极难对付。   2、主管可能不存在精分bug。   3、戚砚和他的关系极其嗯……微妙。   在看了戚砚一如既往的表现后,华雪真挺好奇为什么他……会得零分?   更何况还凭借零分成了状元。   不过至少今天,她是不会问的。因为自从提到了那位主管之后,戚砚明显有些不正常。   “好了好了,都回去休息吧。”华雪只能给他制造一个安静的环境,以便于让他舒展一下自己皱成川字的眉头。   三个人离开后轻轻带上了门。   屋里静下来。   戚砚把卫衣帽子戴上,在草席上躺平。   确实,他承认自己莫名地烦躁。按照系统规则,主管会参与每场考试得分最高考生的下场试题。   可整个白天,都不见那位的人影。   难道试考自己用时还不够短?   还是他……生气了。   “见鬼……” 第12章 猎头   夜幕落下。一场雨来的声势浩大。   热带气候的雨季只要开始就难得有间歇,而且降水量还大的惊人。   考生住处分散在部落的四个角。今晚,三个处住所却是空穴。   因为此时,12位考生正举着椰子叶蹲守在一栋吊脚楼后。   这吊脚楼没什么特殊的,一排四间屋子,两间亮着两间暗着。透过雨声,几乎听不清里面的动静。   有些人蹲的脚麻了,又打了个喷嚏,咕哝着:“这也没看见他们有动作啊?”   据这几组考生猜测,雨夜是个暗地行动的好机会,午餐时见到的那四个人嚣张跋扈不怕死,一定会做些什么。   到时候只要跟在后面,说不定就能捞到些好处。由于思维的吻合,这12位先生女士,终于在某栋吊脚楼后“偶遇”了。   然而干等了俩小时,里面那四位还是没有露出马脚。   就在这时候,原本暗着的屋子倏然亮了起来。   “嘘——”淋成落汤鸡的可怜考生猛地打起精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紧接着,他们瞧见有个人影推门出来,那人径直进了隔壁那间昏暗的屋子,像是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是什么东西?向酋长讨来的礼物?还是有关习俗的物件?   同时,最右边房间的门也被推开了,一个穿黑色运动服的平头小伙子晃悠悠的走了过去。两个身材修长的人似乎在讨论些什么,那个平头的表情十分震惊。   尽管蹲点偷窥的考生全部伸长了脖子,听力还是败给了雨声。   亏了听不清,因为内容实在没营养。   李冀泽:“戚哥,抽烟啊?”   戚砚:“嗯。”   李冀泽:“这雨真他妈的大!”   戚砚:“嗯。”   作为一个真心实意的粉丝,李冀泽本来是想来劝戚砚去休息一会儿的。可只要一对着戚砚那张正经的脸,到嘴的话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戚哥……你不睡会儿?”中午去逮鸟薅鸟毛,听酋长的意思,保不齐晚上还有一场硬仗。他害怕戚砚会吃不消。   旁边的人靠在木头栏杆上,把烟甩进了雨水里。明明眼神松懈,还是摇头。“睡不着。”   就算再厉害的人,这样不休息也不行啊。可这三个字把李冀泽弄得接不下话。   “太静了。”戚砚抬起脸来,夜色中,那双眼睛一时间找不准聚焦。   细细听,除了雨声虫声外,部落里的确很安静。   李冀泽倒是知道为什么,“听说今晚啊,部落里的猎户要出去狩猎。好像挺重要的,除了酋长和大白脸,所有男人都出去了。”   傍晚时他出门找水,走到部落的一片空地上。正看见男人们用赭石和石灰涂着独木舟,还准备了竹刀和弓箭。有个NPC叫嚷着终于要出去狩猎了。   “划船狩猎?”戚砚眯眯眼睛。   新几内亚这种岛屿地势复杂,周围还有些许小海岛。各个部落分散开来,比如考生要找的高地部落就可能在周围的某个岛上。   “土著人、夜里、大雨、划船偷渡、狩猎。”插进兜里的手抓起了一块柔软的布料。   旁边的人还在碎碎念叨让他去休息。戚砚的眼睛却在大雨里骤然找到了一点零星的光。   那只刚从卫衣兜里拿出来手猛的按住木头栏杆,“待着别动。”   话音刚落,戚砚已经翻身跳进大雨中。   “嗯?!戚哥!!你——”李冀泽按住栏杆刚想跟上去,动作又猛的一滞。华雪哈莉还在屋里,他不能离开。   “妈的!”朝着栏杆狠狠踹了一脚,他还是没有追上去。皱着眉头狠狠念了一句:“可不要出什么事儿啊。”   ·   灰色的衣服瞬间变成了深灰色,布料湿哒哒的黏附在皮肤上。戚砚跑的很快,手忙着拨开前方垂下的阻挡,连滴水的刘海都来不及撩开。   屠杀。   他能想的的只有这个词。   对于原始部落来讲,人与动物没什么区别。他们可以对其他部族进行“狩猎”,可以没有同情心的杀掉老人孩子,就像是没有底线的野兽,只要能感受厮杀的乐趣、尝到腥甜的血腥味儿,没什么理由不去做。   其他部落里,还有很多考生。   “呼——呼——呼——”呼吸急促,心脏快速收缩着。   朝着微弱光源狂奔的人,固然杂乱生长的乔木鞭挞着他的手脚,沉重的雨珠在肩头碎裂,他还是发觉有人跟上来了,不过他并不在意。   直到一个壮汉几乎跑断了了气,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服。   “你、你……你小子……给老子停下……”那人死命拉着戚砚,弯腰喘息着。   戚砚调整着自己混乱的呼吸,就听见还有很多脚步悉数跟上了。   是那十几个蹲点的考生,看见他这位大佬跑出来,想都没想就跟上了。可怜戚砚跑的比想象中快的多,只有个长跑运动员勉强跟上了他的步伐。   “呼——呼——你、你……你就说……是不是去……体验习俗……”如果是玩命,他们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戚砚好似没有听到一样,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   后面跟上来的人怒了,扯住那深灰色色衣领就开吼:“妈的!问你话——”   “啪!”手肘打在湿透了的身体上,响声清亮。   夜色略深,周围的考生只看见灰色的领口从大汉的手里脱离,那样壮实的人直接就栽倒在泥水里。   “卧槽!”可能是因为疼痛,或者是意外,倒下的人叫出声来。   再看那位考生,已经跑出去两三米开外。   几个女生吞吞口水,不打算继续追了。仅剩五六个胆子大的还是想跟上去碰碰运气。   或许只是两分钟以后。戚砚便站在了陡峭的海岸边。也终于有时间把头发往后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来。   据他莫约五米的地方搭了一个简单粗暴的草棚子,里面燃着一大堆篝火。   大概是浇了动物的油脂,大雨中篝火烧的正旺,还噼啪作响。冒出的黑烟更是刺鼻难闻。这就是那个光源了。   伸手抹去下巴挂着的水珠,戚砚低眼看去。黑色的海面上,正有十几只木舟摇摇晃晃的往岸边挪。   大概又过了几分钟,身后的人再一回跟上来。但是这次,他们却没敢再招惹那位立在海岸看风景的人了。   等十几只船上了岸。一群土著人拥簇着叫嚷着往这边走来。   开头的是几个强壮的男人,都一只手拿着武器,另一手背着口袋似的东西。   直到他们走的更近,趁着篝火的光芒,考生们终于看的清楚了。   那些男人的脖子上都戴着一个项圈,上面穿了一个一尺长的竹片,还有几块人的脊椎骨和下颌骨。   彩面,纹身,身后背着黑色的网状口袋。顺着那“口袋”往下看,是雨水冲刷下来的鲜红色。   腥味。   雨夜里,味道更浓。   “嘿,客人们。”为首的男人甚至对他们弯了一下腰。   “咚!”一声沉闷,男人的网开了一个口子,有颗实心的球滚出来。   时间仿佛停止了两秒。   “啊!!!!”还是有人叫出声来。考生们只觉得口中干燥,胃剧烈的痉挛着。他们往后退了半步,腿有些发抖。   沙滩上根本不是什么球,是头。   血淋淋的人头。   戴着人骨项圈的猎头微微一笑,弯腰把那头颅捡起,放回了黑网里。“狩猎回来就遇见客人,真是巧啊。”他说。   果然,趁着夜色的掩护,他们潜入敌对的部落,不分男女老幼,一概斩尽杀绝。杀人后,便用竹刀割下人头当做战利品带回来。   现在,他们心情正好。   “是……是……”有人脸色苍白的回答。   “哦,我的客人。你们真是幸运~”猎头们把兜着人头的黑网放下,摞成了一个小山。   他们欢快的手拉手,围着篝火站成了一个圈。   还是那个猎头转了身朝向他们。语气轻松又欣慰,“来吧~客人~和我们一起大声歌唱吧~”   几个考生立在大雨里,喉结滚动了一下,愣是没出声。   他们真的不敢动,万一……   思索下,众人不约而同的把注意力放在了戚砚身上。   淋着大雨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目光,而是盯着那“小山”出神。   “那个……”直到有个瘦弱的考生凑到他身后,明明是个男生嗓音却有些柔弱。   戚砚侧脸看向他,那眼神不比篝火旁边的人好到哪里去。   “这、这……算习俗吗?你觉得……”小男生还是问完了。   “算。”他又把脸转回去,目光把猎户们扫视了一边。   如获大赦,考生们瞬间有了底气。接受了那邀请,纷纷站进篝火外的圈里。   只有那个灰色衣服的人没动,抿着嘴盯着他们。   小男生是最后一个挪脚的。拉着戚砚能拧出水的衣服,苍白着脸小声问:“你不来?可以加分……”   “不用了。”几乎没有思考,脱口就是否。终于,他的眼神在篝火的光里暗淡了几分,毫不犹豫的转过身离开。   返回的路上,戚砚没有回头。   大雨。身后是胜利者高声唱着他们自己谱写的歌曲。   “我们杀死了一个男人!我们杀死了一个男人——我们快乐!我们幸福——”   滑稽又刺耳。 第13章 庆功   ·   吊脚楼里,李冀泽摇晃着两只合十的手抵在脑门上,不停的求爷爷告奶奶。   老样子,还是哈莉率先铺捉到一个脚步声。“戚哥哥回来了!”   没过几秒,木门打开。   雨声随之放大。   这感觉像极了他们刚刚见面的场景。只不过,三个人抬头的时候却看见了一只湿透的野兽。   戚砚很少能把自己作成这副模样。脸上有几道细小的伤口,浑身湿透还滴着水。而且……那双本来就疲惫的眼睛竟然有些发红。   “戚砚……”华雪的声音猝然一哽。   身边的傻大个一下弹起来,扶住戚砚的肩膀:“戚哥!你这是淋了多久?!你干嘛往外边儿跑啊?!”   “你冷不冷戚哥哥?”哈莉也直起身子拉住戚砚袖筒外那只冰凉的手。手上有伤口,被温热的小手一碰,有些痒。   戚砚呆住了,望着三个人说不出话来。的确有些冷,不过他习惯了。   倒是有人来问他,他……不习惯。   “我……”   “我什么我,快把衣服脱了烤干!”华雪极其嫌弃的瞥一眼他。   原来想问他去哪儿了,为什么去?顺便再教育他一下以后不能这样。   但是看他回来的这个模样,还是算了……   作为女生,华雪还是拉着哈莉出了门。   门又被关上,戚砚向后抹了刘海,把卫衣脱下来搭在火盆旁边。自己也盘腿坐在那火光旁边。   火苗炽热,火光忽闪忽闪的映在那张被雨水湿润的脸上。雨声未歇,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海岸,巨大的篝火燃烧了那群人所剩无几的底线。   就像是在海上漂浮的落难者,紧抓住了海怪的触角当做救命稻草。   只能被吞噬。没有其他下场。   “戚哥,我在部落居民那里找了酒。你要不要喝点暖身子?”不知什么时候,李冀泽已经出去一趟又回来,手里还拿了只皮质的水囊。   摸摸已经半干的牛仔裤,戚砚离火盆远了一点,伸手接过了水囊。抿了一小口,不禁眉头一皱。辣的,还有些苦。   旁边有人坐下来,看着他傻乐:“我还以为戚哥你会喝酒呢。”   不仅是喝酒,以他对戚砚的观察,甚至以为这位冰箱脸的大佬是什么黑社会里面的传奇人物。   额,毕竟大学看的小说里头都这样写。   光着上半身的某砚却送了他一记白眼。   “烟酒烟酒,有烟就有酒。果然标配这东西不合适你。”李冀泽接着嘟囔。   戚砚合了眼皮,试图湿润一下酸痛的眼睛。忽然驴头不对马嘴的问了一句:“你想离开吗?”   “啊?去哪儿?”旁边这位考生似乎没怎么听懂。   “离开系统。”戚砚把水囊放下,感觉胃里没剩下什么东西了。   离开?李冀泽摸了一下鼻梁,转脸粲然一笑,说:“想是想。不过……这刚进了第一本书。”活不活得下去都说不准。   他倚在墙上,继续:“记得刚分完组的时候,就是那栋木楼。当着雪姐和哈莉的面,我一直忍着,其实打心眼里害怕。”   “还好,高分考生可以离开。”李冀泽眼睛一弯,用力拍拍戚砚的肩膀,“我也是有机会试一试的!”   分数高,就能走。   殊不知这个唯一的“出路”,可能会慢慢把他们逼疯。上一年考试,戚砚见过太多,为了分数自相残杀……   他见的太多了。   他在橘红色的光芒中掀开疲惫的眼皮来,“你们……”   哐哐哐!   扣门声打断了他的话,两人都警惕的看向木门。   就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客人,酋长邀请各位去参加庆功宴。”   ·   顶着蕉叶到了酋长的吊脚楼,里面黑压压坐着两排人。看来所有的考生都到齐了。主位是空的,酋长还未露面。   卫衣还有些潮,戚砚坐的离火堆近了些。火光摇晃着照亮这张脸,几乎是没有表情的面瘫却又在红光里诡异好看。   没坐一会儿,旁边的空位被人填上,火苗轻微的晃动了一下。   “那个……你好。”   试探的声音,胆怯又细小。   他侧脸,旁边坐着海岸边遇见的那个瘦弱男生,黑发潮湿,小脸苍白的低着。   “你……是叫戚砚吗?”可能听见华雪叫过他的名字。   对于这蚊子音量的招呼,戚砚冷着脸嗯了一声。旁边那男生得到了回应,零七散八的开始自我介绍。   可是我们的某位状元根本没心思听,只听到他讲完了,没过两秒就站起来,绕到了发呆的李冀泽旁边,拍了拍他黑色的运动服。“往旁边坐点。”   “啊?哦!好……”神游的人往旁边平移了半米。还是转脸瞅瞅阴着脸的戚砚,“不是要烤衣服吗?”   “干了。”戚砚坐下,拿指尖敲击着地上的草席,视线停在了半关着的木门上。那是酋长经常出入的小门,可能通向休息室。   李冀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木门和黑夜中间夹着火盆散发的光,光芒虽然微弱,却隐隐看得见门后蜿蜒的暗色河流……   难道是……血?!   “我日!那——唔!”叫喊刚迸发出两秒就被硬生生堵回去。   “唔唔!……”李冀泽条件反射的挣扎了两下,脖子却被一条有力的胳膊死死锁住,潮湿又含着雨水味道的布料贴着他的皮肤。   他的脑袋有些疼,耳朵里头嗡嗡发响。那真的是血吗?是……什么血?   由于两人现在的位置在阴影处,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别说话。”戚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又沙哑。   旁边的□□哈莉也听见了这一句话,不知是谁狠狠吞了一口口水。   “等会看见什么,也不要说话。”旁边灰色的身形又开口,压着嗓子。   接着是华雪的声音。“血腥味……很重。”   嗯,是很重。刚来的时候明明没有这股味道,可等候的这半小时里面,味道散发出来,而且越来越重。   李冀泽狠狠点头,那胳膊和手才松开了他。   吱呀——   门开了。   “哦!我的客人们~”这声音浑厚有力,显然不是酋长。   也许是太过粗狂,或许是那身形太过强壮,屋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细小的议论声也立马淹没在哗啦作响的雨声中去。   只有阴影处的一个人没有把脸埋下去,相反的,他眯起眼睛盯着那黑影看了一会儿,嘴里不自觉的念了一句:“猎头。”   那土著大汉笑着,走进屋时旁人才看清他的脸。戚砚瞥了一眼斜对面,那几个考生都吓得一哆嗦。   老熟人了,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围着篝火牵手高歌呢。   不过现在……这群反应迟钝的考生终于回忆起那堆血淋淋的人头来。   “客人们,请问谁是酋长的朋友呢?”土著人的笑脸狰狞,像是随时收了这副面具就会露出一张青面獠牙来。   所有的目光都开始焦急的在潮湿的空气中穿插,他们在找人。这种询问让他们欣慰,有人甚至纷纷伸着脖子望了一周。   被找的人当然是戚砚。   他在阴影处叹了口气,这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把目光吸引过去。   “戚哥。”李冀泽一把抓住戚砚,压低了声音。他没见过猎头,不晓得他们是拎着人脑袋乱晃的鬼魅,可他能感觉出来,那些人很怕他。特别怕。   手里潮湿的灰色布料让他的主人扯了回去,一个修长的身形就走向了光芒最旺的地方。   到了猎头面前,他也就是站住了脚跟,没说话,抬眼看那大汉的眼睛。   其他考生倒抽一口冷气,望着这位已经给众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年纪不大也不够强壮,但他没有怕,或者说是连慌张也没有。   “哦,这位朋友。”猎头笑着看向戚砚。“酋长大人估计来不了,所以委派我来接待你。”   接待?   就算把这个词好好嚼碎了反复理解,现在也没人觉得会是原来意义上的接待。   “嗯。”戚砚把手插进卫衣兜里,微微点头。   除了木柴燃烧的细小声响之外,木屋里全装满了雨声,气压低到极点。   “好,那请跟我走吧朋友。”猎头又笑,眼睛却无意识的望向一处。   对面的人自然捕捉到这个眼神,侧身瞧过去——是那扇半掩着的木门。他抿嘴,正好,不用想着要怎么进去了。于是迈开腿,大大方方的朝那边走去。   “戚——”华雪早就想阻止他了,可声音刚发出来就被土著人一个回眸止住了。那高大的男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裂开嘴笑。“不要这样,客人。”   可惜正笑着就被前头的一只手拉住。   画面似乎定格了几秒,像是卡带一样。被吓住的华雪抬头看去,那个灰色卫衣袖子外是一只骨感有力的手,一个使力就把土著人扯过去。   这位NPC也吓了一跳,毕竟今年刚刚开考。他们作为第一本书,是最好吓唬新考生的。   “走。”少年眼里闪着猩红的火光,平淡的说了一个字。   看起来是急着走,可众人忽然被他这强烈的保护欲震撼到。不过这样……不能惹怒他们吗?这是扣分项吗?   看来这位考生不怎么好吓唬。土著人顿了两秒,还是乖乖跟着戚砚走了。   戚砚径自推门进去,待猎头进来之后一脚带上了最后的光线。   碰!门被摔上。   外面的考生舔了舔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戚砚:要不要去哄哄……   秦墨(委屈巴巴):你说呢 第14章 同化   ·   屋里是浓重刺鼻的血腥味。这让戚砚想起了刚来时闻见的那股腐臭,大概这味道不出两天也会变的令人作呕。   眼前一片漆黑,自从进来之后戚砚就开始跟在土著人身后,听着他的那赤脚踩在木头上的声音,几乎是亦步亦趋。   地上仿佛有什么,黏糊糊的。鞋底每次抬起来都会多花那么一些时间。   大概是血。   “客人,您要见的人就在这里。”猎头已经停下来,开口说完后侧身立于一侧。   ·   等那扇小木门再次打开时,外面坐着的三个人几乎是同时提了口气。   其实没过多久,可自从戚砚进去,门后再也没穿出任何声音。   “客人们,久等了。一起用饭吧~”可惜率先出来的不是他,是猎头。   接着,那扇门后才走出一个人来。   三个人看见了他,只是那张好看的脸上挂了一个罕见的表情。有些担忧。   是遇见了什么特殊的“招待”,或者是……   不怎么敢往下想,毕竟他们认为让戚砚担心的事一定很可怕。   戚砚坐回去,压着嗓子解释。   “阿斯玛特土著,以杀戮为荣耀。”比如丈夫猎头,妻子也能跟着沾光,从丈夫那儿借来项圈戴上,会赢来很多羡慕的目光。   有人往火盆里填了柴火,火光明亮了许多,他皱着眉继续。“部落里随便一间房屋,都会看到很多人的头盖骨。那些上边没有洞的头盖骨,属于正常死亡的死者。而那些太阳穴上有洞没有下颌的头盖骨,便是猎头袭击的战利品。”   “战利品……”华雪抿抿嘴,眼睛却看向那群土著女人。她们手里都拿着一团蕉叶包起来的东西。   “嗯。也可以说……”戚砚撇嘴,冷笑一声。   女人们已经各自站在了一位考生面前。把那团东西小心翼翼的搁在草席上,然后慢慢一层层拨开绿色……   “是美餐。”男声停在这里,伸手捂住哈莉的眼睛。   “啊啊啊啊——”屋里有人尖叫出声。   那绿色下面……是人头。   李冀泽几乎憋的断气,可是口鼻还是被一只手捂住。   华雪眼神一滞,双手抓紧了草席,几乎把它撕烂。她低低眼,便望向戚砚那张冷淡的脸。   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死死瞪着猎头,现在却装着复杂的情绪。似乎有愤怒、有轻蔑、还有担忧。   “唔……唔……”直至他随着声音侧脸看向李冀泽。   华雪自然而然的也看过去。就发现李冀泽涨红的眼睛里渗出了透明的液体。豆大的泪珠一颗颗砸在那只捂着他嘴巴的手上。   在正常不过,二十岁为止,这是他见过最可怕的场面。暴雨里的野蛮部落,黑暗的木屋子,他的晚餐是一颗睁着眼睛的死人头。   “啊——”和他一样的人有很多,有人甚至直接哇的一声吐出来。脸上眼泪和口水混乱着。   “哦!客人!你们在干嘛?!”猎头的笑容瞬间消失,掂起他的竹刀走向那些考生。   [通报考试情况:D考场1区5组,考生王伟,被迫剥离考场。考生……]   广播声几乎是忽然跳出来。这一次,似乎没那么简单停下来了……   那几个考生的头就这样二话不说的被削下来!血液一时间喷洒了好远。   其余考生看的呆傻了,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只发出类似濒死的兔子一般的哭声。有几个胆小的,甚至尿了裤子,身体颤抖到痉挛。   □□李冀泽骤然明白了戚砚之前告诉他们的,“等会看见什么,也不要说话。”   “嘘。”戚砚瞧了一眼他俩,慢慢松开了李冀泽。   [通报考试情况:D考场15区6组,考生……被迫剥离考场……]   “哦,伙计们~不愉快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家一起用餐吧~”猎头一甩,把粘血的竹刀抛在一边,然后又挂上了那副可怖的笑容。   用餐?!   “让、让我们……吃……这个?”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   猎头一个转身往声源处看去,“哦,是有些麻烦,不过我会教你们。”   说完他拿起一个人头来。按着那头颅脸上的伤口剥下头皮,又开始拿一只尖利的石刀在太阳穴处挖着一个小洞。   这个过程像极了地狱里吃人的鬼怪,让在座的人都害怕的几乎晕厥。   可广播声依旧乐此不疲的播报着。这个阶段死的人太多了……   他们甚至连晕过去都害怕。   终于,猎头把小洞挖好了。笑着把那头颅上面的发丝拨开了,仰起脖子就堵住那个洞口!   橘红色火光中,那喉结滚动。发出了吞咽声……   考生们想死的心都有了,有人哭的喘不过气来。   戚砚低头,在哈莉的耳边轻声说:“乖,不要睁眼。”   等女孩点头,他才把手放下。   “听我说……”戚砚的声音算不上太过低沉,不过很好听,辨识度也很高。   在这时候还能保持镇定的声线,像是照亮了恐慌的火苗一般。众人都被这火苗吸引。   可这话只不过是他给自己队友说的。“现在有两个选择。”他说。   “一是学那个傻大个,把其他考生的头拨开皮肉,然后掏个洞。”戚砚抬脸,表情更加复杂。“这是个难得遇见的肮脏习俗,加分。”   “二是如果你们的消化系统足够强大,那就把脑浆也喝了。”他舔舔干涩的嘴唇,“喝的越干净,加分越重。”   木屋忽然安静下来,土著人只顾着喝他的脑浆,并不想打扰这出好戏。   “那……那你……选什么?”斜对面的小男生弱弱的问。   可惜当事人不想回答。   直到身边的李冀泽沙哑着嗓子问他。“戚哥……你会怎么办?”   戚砚才托着下巴环顾四周聚集过来的目光,最后冷着脸看向猎头。“打包。”   打包?   “那你……吃——”   “不吃。”戚砚又冷哼一声。   “可分数……”华雪的话的确是大家都想问的。   要知道,七天一到就开始结算分数。谁的分数低……就会被迫剥离。   现在是个好机会,就算喝不下脑浆,也能把皮剥了挖个洞出来。其他不说,但绝对是个大加分项。   “不需要。”戚砚似乎笑了。这种碾压人性换来的分数,他不需要。   只三个字,华雪却明白了这个人担忧的是什么……   再次回过神来,戚砚已经把自己面前那颗人头用蕉叶包好捧在手里。他站起身来,似乎是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的三人,还是丝毫不做犹豫的朝门口走去。   他的脚步声被开门后的雨声吞并,可影子却拉的很长。   碰!木门被人狠狠摔上。   ·   大雨再一次让那灰色湿透,原本规律的脚步有些乱了。没走几米,果然还是在吊脚楼外站住了脚。   戚砚回头看,那微发着红光的窗口和紧闭着的木门,再也没有被推开的迹象。   看来……他们都选了分数。   这就是他担心的事情。   同化或者剥离。   手里是个年轻女孩的尸首,早已经没了温度。和他现在一样,冷冰冰的淋着雨。   戚砚忽然记起上年,自己从最后一本书里出来,那位主管就凭空出现在面前。他穿着和夜色一样衣服,就那么和自己一起站在大雨里。   那时候我们的状元心情极为不佳,冷哼说:“你们NPC果真没人性,出门不知道带伞。”   “哦,我的错。”对他一向不着调的人竟然真的有些后悔。   伸手捉住他滴水的袖口:“小考生,别生气了。跟我走吧。”   他怎么能不生气。一年前也是,现在也是。只气自己还对希望渺茫的事情充满期待。   要命,怎么又想起那个家伙。   戚砚嫌弃的撇嘴,暗自骂自己疯了。   直到身后忽然出现一个声音。“戚砚——”   接着就有人把蕉叶举过他的头顶。   戚砚回过神,看见华雪带着哈莉跟在后面。李冀泽一只手给自己举着蕉叶,另一只手拎了三个网起来的头颅。   一时间,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还是李冀泽开口,“这操蛋的加分老子才不要!老子又不是畜生!”   虽然很害怕血淋淋的人头,更害怕死。可是他一看到戚砚坚定着离开的背影,就忽然不甘心和对面那群人一样。   他侧脸看华雪,正撞上一束目光。一拍即合,三个人就跟出来了。   “走吧走吧……这人头……我还是有些怕。”帅不过三秒,李冀泽颤声说。   戚砚微微一笑,点头。   四个人到了一处空地,冒着大雨,戚砚和李冀泽拿着石头在地上挖坑。   “你们……你们好。”背后出现一个软细的男声。   四个人都回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瘦弱的男生抱着一个蕉叶裹起的团子,立在大雨里。   “把这个……帮我也埋了吧……拜托了。”那男生颤巍巍伸手,满脸诚恳。   戚砚伸手,“嗯。”   打包就是要入土。   他们把那些头颅放进土坑里,一点点填土,最后成了一座隆起的坟。   李冀泽在水洼里洗洗手,叉腰疏气。   戚砚也起身,一边低头认真的踩踩松动的土壤,一边问:“你为什么来?”   显然这是在问那个小男生   其实他也犹豫了很久,甚至忍着恐惧把刀子贴在了那头颅的皮肤上,可最后还是放下了。他跑出门,找了很久才找到了他们四个。   小男生咬着嘴唇,脸色有些苍白,“就算出不去……也不能做这种事……”   兴许,现在淋着雨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这回,我们的状元终于转身,正脸朝向那男生。“名字。”   小男生一怔,随即才回答:“我、我叫孟一凡!”   对面的人点头,把手插回卫衣兜里。夜色中,那人的嘴角上扬,却还是十分正经的模样。   “明天,跟我们一起。”他说着,拿出张红色的卡片。   “这是——组队卡!”李冀泽的芭蕉叶跟着他雀跃的身形发颤。   [滴——]   [C考场2区,考生戚砚,已使用自由组队卡,正在更新分组名单……]   [更新完成。]   广播声刚结束,就听见戚砚的嗓音透过雨声:“完成任务,一天够了。” 第15章 酋长   ·   雨暂时停了,天空像蒙了块灰麻布片,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戚砚套上烤干的卫衣从木屋里出来时,外面四个人已经像集训一样排队站好等他。   “戚哥你不会没睡吧?”李冀泽大老远就看见他眼眶下的乌青。   那人慢吞吞下楼梯,没回答。   只是揉揉自己的眼睛,然后蹲下把散开的鞋带系上,睡眼朦胧的挥手,说:“走吧。”   也没多问,四个人跟上脚步。   清晨的空气带着沁人心脾的清新,暗绿色的树影上是被乌云掩盖的微微金黄的光芒。一阵杂乱的脚步打破了雨林的宁静。   “昨晚我见过她了。”领头的人望着被灌木拥堵的前路,只得拿手拨开扬起的枝叶。   对了。酋长昨天说过来着,会让他们的戚状元见到部落里最美的女人。   “她长啥样?”李冀泽边走边踢石头,这家伙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的脑袋也被削下来,所以今天起床特别早。   “太黑,看不清。”垃圾系统。以为考生自带夜视镜。   “不过她脖子上戴着一串项链,反光。”戚砚又加了一句。   装饰品这种东西在生产力贫瘠的部落里很少见,这么来说范围缩小了很多。   众人“哦”了一声。还好我们大佬聪明伶俐。   大概十分钟,四个人傻跟着前面那位,也不晓得目的地在哪儿。还是孟一凡挠挠头,不好意思的问:“那个……我们等下需要做什么?”他觉得自己应当准备一下。其实后面只顾赶路的几位都挺想问的。   大概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前面抛来一句话:“跟着就好。”   众人抿嘴。   难道这就是有大佬带飞的感觉?   又过了几分钟,朦胧的视线逐渐变得明亮一些。   “水声。”金发女孩睁着湛蓝的眼睛念了一句。   戚砚点头,伸手向后做了一个停的手势。   五个人隐藏在肥沃张扬的灌木后,向下看去。   有一条小小的河流静静淌着。河流旁边则是取水的土著居民,清一色是女性。   早在昨天中午,戚砚就围着部落转了一圈。主要是不怎么想睡觉,就顺便看看这里的民风民俗。正巧看见一个女人在显摆自己的羽毛项链,这位悠闲的考生就忽然想做个手工。鸟是好抓,凭借他的身手也就是捡块石头的功夫。至于为什么回去那样晚,主要是因为他多观察了一会。   按照系统的仿真程度土著人也是人,需要淡水和食物。跟着一群居民找到了小河,他发现取水的都是女性。仔细数了数,莫约是上百个人。按照这里吊脚楼的数量看,几乎所有部落里的女性都来了。   虽然不知道那位第一美女是谁,可怎么说也在这群人里面。   “这还是有些不好找,上百个人。”李冀泽揉揉发酸的眼睛,又开始挨个看谁戴了项链。“我就看河边的,你们看路上的。”   “好。”   正当四个人发挥着团队协作与合理分配的优势时,刚刚还在旁边站着的人已经两手插着兜走到了河边上。   不是每遇见个人就弯腰看脸,而是有目标的直接走向其中的一个人。   “额,虽然知道他不会吃亏……但是……”华雪扶着额头,“你们懂我意思吧?”   眼睛酸疼的三个人点头。作为队友,还是要在形式上支持一下某位状元的工作。   这四位队友纷纷下了小山坡。   “呦~你的队友来了?”河边石头上坐着一个编了半头脏辫的女人,翘着二郎腿嘚瑟,戏谑的看着面前的人,恨不得抓把瓜子。   不过……这长相?这语气?   华雪抿抿嘴,低声说:“她的长相和其他NPC不一样,亚洲人种。”   除去那种百般无聊又悠闲的模样不说,衣襟旁佩戴的那枚红色胸章也足够显眼。——00012。   其余的两个人都忽然醒悟,“转化NPC?!”   啧,竟然第一本书就能遇见。   两位状元见面,立马变成王者局。   “回答问题。”戚砚实在受不来这种话多的人,一个李冀泽已经够让他头疼的了。   这句话说得不紧不慢,大热天的竟让人感觉冷气十足。   “我说这位……冰箱先生。就不能叙旧结束之后再进入正题吗?”那女人冲着戚砚翻了个白眼,极为不爽又不敢说狠话。   看来是认识。   “你现在是考题,近藤。”戚砚抬起眼皮来。   女人终究是不想惹到这位,只是撇嘴嘟囔了一句。“亏了主管还说你有意思,我看是无聊的很。”   她挥挥手,回答:“高地部落就在南边那座海岛上,我看上的那位NP…男子,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长啥样。”   “不过这才开考第三天,你还急?”近藤朝着河面丢了块石头,溅起水花来。   她可是听说某位零分状元去年临近分数结算了,还在餐桌前面斯文的吃饭。哦,说起来还是他们主管黑着脸找到的他。   “嗯,缺分。”回答很正经。   缺分?她一爪子没控制住,裙子上的草都扯下来了两根……   好吧,你说缺就缺。   带着笑意,近藤抬脸看面前那张正经好看的脸。虽然表情不丰富,可是很经得起雕琢。“不巧,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去见我男朋友。”   “可是题目上说你喜欢那个男人,巴不得马上去找他啊!”李冀泽忍不住这种找茬的NPC了,还是咬牙抗议。   那位NPC摊手,笑嘻嘻地望着他们。   这大概就是转化NPC的特权——作为人,他们可以依据自己的感情做事。   “你想多了。”戚砚总是能在这种时候杀出一句话来,虽然字数不多,却都是骚断腿的剧情转折。   就像现在,他不知道从哪里捡起一块石头,脸上挂着一个极为友善的微笑,开口:“我没说过要寻求你的意见。活的、死的都可以。”   嗯?!   女人的抖腿病瞬间痊愈。   对哦,没说必须要见活的。   再看看戚砚那副认真的模样……   “我、我去!”   众人哑然,这操作实在……骚的很。   在空地上找到船,五位英勇的考生携带一名可怜的NPC入了海。   木船设计的简单粗暴,几根木头拿麻绳捆着,在灰蒙蒙泛着雾气的海面上摇晃。终于熬到了临近海岸,隐隐能看见一条暗灰色的线。   “到了吗?快到了!”李冀泽几乎是欢呼雀跃,船都跟着颤抖两下。   “嗯,已经看见海岸了。”华雪回应着。   “哇,真的诶!”孟一凡实在佩服这个速度。   就连哈莉在这极其不稳的木船上也跟着笑起来,几个人仿佛已经完成了系统任务似的。   在这种气氛下,戚砚却笑不出。并不是因为担心任务,只是目光不小心穿过灰白色,看见海岸边伫立着一个身形。   “看什么呢?”坐在一边的NPC小姐忽然抬头看他。   “没什么。”戚砚不自觉的抿抿嘴,可惜再次抬眼时却发现那团比雾色更深的影子消失了。   难不成眼花了?   看来以后真的要尽量多睡一会儿。   木船靠岸。   一行人跟着戚砚进了雨林。还没片刻功夫,雨雾弥漫。   走在高耸的参天大树之下,抬头不见其端。按理来说,游客是不会轻易这么冒然走入陌生雨林的深处的。   可惜某位考生并不这么想。   “戚、戚哥……”一米八五的大个子青年感觉有些冷,伸出根手指戳戳前面那个人的肩膀。   “我们就这么直接进来…是不是……”   那双靴子停下来。   众人跟着一顿,紧张地往四周环顾。   “有声音。”金色双马尾的女孩眯起湛蓝色的眼睛。   旁边那位被随时监控的NPC撅起嘴。“诶,大惊小怪。直接躲起来算了,这个时间八成使出来狩——”   “不。”戚砚垂着眼皮瞟一眼斜后方。压低了声音。   “等着他们来抓人。”   “……”   好主意,好就好在他@#×……   话音甚至还未落,黑网就从天而降,包裹住了这群密集的猎物。   紧接着一群光着膀子的土著人就从藤条上一跃而下。   “哈莉不怕……”李冀泽的声音有些干。伸手抓住一只冰凉的手拍了拍。   孟一凡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还往戚砚身后缩了半步。   “……”紧张到抓错手。   “会被送到他们酋长那里去。”戚砚终于说话了,“不会就地解决。”   说来这也是找到高地部落的捷径了。   几个土著人果然用藤条把他们绑了,像是赶绵羊一样往自己部落里去。   穿过雨林,又绕过一方潭水。大概走了半小时,他们来到峡谷的悬崖边。   抬头看,是用树搭成的天梯,直通向高处的古老部落。   老藤枯枝斑驳点缀在湿润的路上。   一群人艰难攀援,这峡谷阴湿潮热,天梯上不免有些小动物。一路上都是李冀泽骂娘的声音。   就这样终于登上崖顶。   哈莉刚从李冀泽背上下来就一脚踩进水坑里。   除了某位状元和NPC女士成功踩到石墩上,其余几个人都黑着脸看着湿透的鞋子。   “这……威尼斯?!”   当然不是威尼斯。   所有吊脚楼都建在水里,连通每栋楼的路是石墩组成的。   “死火山。”戚砚把哈莉抱上石墩。手腕上的藤蔓有刺,有些痛感刺进皮肉里,正好是让他清醒的好东西。   土著人接着把他们往里面赶。   “没事儿吧?”华雪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看你有些累。”   戚砚还是那副正经模样,摇头,手指却有意无意地去摸藤蔓上的刺。   他不喜欢在下雨天睡觉。   雨夜对他不怎么友好。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部落中央,这是个圆盘状石台,独立被布置于水中。应该是个集会或者祭祀的地方。   左右两侧是强壮的土著人,中间放着一把类似椅子的东西。   “戚哥……那是……”   戚砚抬起眼皮来。   那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黑色略长的头发被雨淋得有些湿,发尾拿五色绳绑着,单侧面颊涂了两抹赤红色。正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欣赏着舞蹈。   不合适。   哪里都不合适。   视觉撞击般的人望过来,把他那张更具冲击力的脸抬起。   “这不是那天……?”   “和戚哥一起——”几乎是同时。   NPC女士咬住嘴唇,不可置信地摇头,回答:“主管。”   一天之内把都有类型NPC都见全了。   其余人不敢再问下去,因为他们看见原本昏昏欲睡的戚砚有些奇怪。   一向正经没有波澜的脸竟露出鄙夷,甚至还冷哼一声:“装腔作势。”   近藤咂咂嘴,遇见主管,还骂他装腔作势的人,八成仅此一位……   队友们舔舔嘴唇不敢抬头。   座位上的人微微直起腰,把目光落在那张疲惫苍白,却依旧有力气甩他脸色看的面容上。   看着看着就露出一丝笑意来:“见到我不开心吗?小状元。”   戚砚把视线随意移至别处。又冷哼一声。   开心的要死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v●他来了他来了~ 第16章 交卷   ·   “你……真狠心啊……小状元。”   “是吗?”   “嗯。”   回答太过低沉,甚至露出点不留痕迹的委屈来。   倚在墙边的人睫毛微颤,终于从睡梦中清醒。   “戚哥?你没事儿吧?”李冀泽往戚砚身边挪挪,“看你满脸的汗。”   木屋是暂时囚禁这群外来者的地方,几个人商量着怎么逃跑,说着说着戚砚就睡着了。   众人很配合的闭嘴,想让他安静休息一会。   “没事儿。”戚砚抿嘴擦汗,除了依旧面瘫之外,脸色看起来改善了很多。   他恹恹地抬起眼,瞥见脚踝有两处浓绿色。——土著人捆猎物的死结。   几秒后,藤曼碎的满地都是。   “……”   刚刚在圆盘上,系统没有提示音,就说明那群土著人里面没有他们要找NPC。   呵,包括那家伙,也不是。   想着,戚砚心情舒爽,绕过李冀泽,从封闭的窗口里找到条缝隙往外看。   外面似乎没有人?   戚砚敲敲门,外面没有回应。   看来真没有。   “看好她。”   局外人一样的NPC终于获得了少有的重视。   近藤:“你要去哪儿?”   戚砚:“帮你找男朋友。”   众人:“……”   说完,就听见“碰!”的一声,木门被踹开。   几秒后,那残破的木头又被细心的关上。   “……”   ·   路上的人很少的可怜,一名穿着显眼的现代青年沿着石墩路走了大概五分钟,也没被人发现。   还是一个穿着长袍的人忽然出现,从背后抓住前头灰色的卫衣帽子。   戚砚条件反射的侧身擒住那只手,接着往侧面迅速一压。   可刚挥出去的拳头被人硬生生接住,还把他往后扯去。   背脊撞进一片温暖。   “这位囚犯步履匆匆,要去做什么?”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   那位“步履匆匆的囚犯”脸都黑了,压着怒气回答:“帮你的同行找个男朋友。”   秦墨只觉好笑,自从戚砚离开参考区之后,好久都没听过这种冷笑话了。   不过一向在工作时正经惯了的人还是保持着严肃,松开手里的人,由衷评价:“嗯,副业不错。”   戚砚:“……要不要顺便也帮你找个?”   秦墨撩开前额的黑发,“这倒不用。”   并不愉快的谈话结束,戚砚继续往前走,秦墨继续跟着。   解决了几个巧遇的土著人之后,被当成领路导游对待的人终于受不了了。   立在石墩上:“你不是这么闲吧?主管。”   身后那位倒是直接踩上同一块石墩,笑:“介于某位考生存在威胁参考员的行为,为保证系统活力不受损,我接到通知进行监管。”   戚砚撇嘴。   “说来我正在开会,刚听见了你的考号就被弄到这座荒岛上。”秦墨低眼看着自己充当角色的衣服,极其不满。   戚砚又撇嘴。   深棕色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瞟见秦墨那只闪亮的胸针。   血红色的矿石打磨成形,金属渡边。QM——正好是他的名字。   “我还以为主管只做些高级工作,没想到各种小事儿都要亲力亲为。”   我们的主管眯起眼睛,视线把戚砚的脸扫描二维码似的看了一遍。   嗯,看起来失眠至少三四天,怪不得刚刚这么容易就能控制住。   直到扫过了两片淡红的嘴唇,他才回答:“想是想,谁让某些考生不听话。”   “我……”   自以为听话的考生想解释当天的事,却组织不好语言。   “我那天……”   “嘘。”秦墨竖起手指,看不出悲喜:“听。”   隐约能听见不远处有嘈杂的声音,戚砚的记性不赖,知道那方向正是石质圆盘。   “部落有人结婚,正准备举行婚礼。”身后的人随意一句。   婚礼。   两个字在戚砚耳鼓上来回识别了两次,还是被大脑拒绝接收。他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   说是不喜欢,不如说有阴影。   你说巧不巧?还和后面这位有关。   把手插进兜里之前,戚砚活动了一下两只手腕。   接着就要朝声源处去。   “哦?”秦墨依在吊脚楼的木桩边,眼底含笑:“今天这么急?”   他笃定了眼前这位小状元已经知道要怎么找到那个NPC,确实,这对他不算难。   但轻易放弃最省力的方法,可不是某位考生的习惯。毕竟他……很懒。   “为了让你的新队友不那么害怕?”越不熟悉越恐惧,恐惧每一秒没有结束的时刻,毕竟夜长梦多。   戚砚没回答,自顾自越走越远。   ……   石盘上的确有人群集会。此时正是中午,可惜因为天气阴沉活脱脱像是傍晚。   戚砚侧身立在一栋吊脚楼的木桩后,眼神快速扫视着人群。   这个不是、不是、不是……   视线无形地穿梭,像是把利刃划过他们的脖颈。   那“刀刃”飞快流转,终于停在其中一名土著人身上。或者说,是脖子上。   系统是为了筛选而存在的。   筛选的载体就是题目。   既然有筛选这个目的,就一定有解题的线索。   意思就是“女主人公”既然没有考生要的线索,那“男主人公”必须提供出来。   比如——   “项链。”戚砚抿嘴,只有这东西贯穿始终。他猜测这项链也许是两人的定情信物。   他也很清楚秦墨的意思,这不是个行动的好时机。   最保险的方法应该是等待“男主人公”落单。然后打晕、绑走、见面,一条龙服务。   而这时候,就是要把他从一堆土著人里面带走了。   蛮打不是不可以,只是算算时间……也挺长。   不知何时,秦墨已经再一次坐在那把椅子上了。正百无聊赖地支着脸,看前面一群土著人跳舞。   现在跳的是太阳舞,晚上还要跳月亮舞。   戚砚尽量不去看他,把眼神放回那个戴着项链的土著人身上。   要怎样才能把他打包回去见面呢?   利用这里独特的环境……   椅子上的人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一群壮汉跳舞,有意无意地抬起眼皮去找那个灰色的身影。   谁料没找到人,只看见吊脚楼下的水面起了一层波纹。   “狡猾。”   要是搁在别人身上,他可能会说“有点小聪明”。   几秒之后,值得同情的NPC忽感脚腕一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扯入湖水中。   “扑通!”在嘈杂的欢歌艳舞声中并不突出,何况刚入水,强壮的土著人就发觉自己被什么怪物钳制地动弹不得。   此时木屋处。   门边站了两个土著人,心疼的摸摸自家残破的门,叽里咕噜念叨了两句,便朝着里面几个人喊到:“入侵者!你们简直欺——”   “啊!啊!”惨叫声骤然插了一腿,紧接着是两个沉闷的倒地声。   “戚哥哥?!”   又是一只已经湿透的戚砚站在门边。他稍微点头和里面的人示意,目光就直奔这次考试的女主去了。   近藤先吞吞口水,然后咬着牙说:“怎、怎样?!我可是没跑!不然他们能看的住我?”   是看不住,毕竟能做一个考区的状元不简单。   门口的人无视她,反正还在就好。   于是伸手把带来的礼物拽了出来。   [滴——]久违的广播声响起。   [通报考试情况。C考场2区,考生戚砚,考号2018010413,已交卷。C考场2区李冀泽……]   木屋内的气氛瞬间诡异非常。   两位被安排地明明白白的NPC见了面,四名休息了半天的考生被交了卷。   只有戚砚撇嘴,“生火。”   近藤:“恶意毁坏考场要扣分的!”   众人一惊,这不是还要做什么可怕的事吧?   戚砚:“……烤衣服。”   “……”   “不是该打分了吗?系统这么迟钝?!”李冀泽甚至有些害怕这样开挂一样的速度会出问题。   “因为离截止时间还早,结算分数要等今晚。”NPC翻了个白眼。   真麻烦,意思就是说她还要和这个阴险狠毒的状元待在一起,说不定他们主管也会在……   好惨一女的。   旁边烤火的人没吱声,他现在有些混乱。因为秦墨忽然出现,自己竟然做了个不太想回忆的梦。   比起这个。   一般的雨天,他只要入眠就会梦见更不友好的事情。   戚砚皱眉,独自站起身来:“你们可以找些吃的,休息一会儿。”   众人看他已经走到门口,于是都应声说好。   外面还飘着细小的雨丝,他戴上潮湿的帽子,慢悠悠踩着一块块光滑的石头。   没走多久,就坐上石墩,拿出打火机和烟盒来。盒子刚刚湿透了,里面的烟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点了两次没着,就又把烟盒和火机塞进兜里,望着澄澈的湖水发呆。   镜子般的水面倒映着两个身影,除了自己以外,另一个人穿着灰色的长袍,领口有金属光泽。   “别担心,清算完成绩后我就会离开。”这口吻先入为主,像被赶出家门的小朋友。   戚砚平素自认为,秦墨这家伙,虽然偶尔会和他开开玩笑。真正行为举止,除去公事公办外,能表现出的东西极少。   听说转化NPC,也就是参考员,都一致认为他们主管是行走的系统规则。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点头。   旁边的人坐下来,修长的腿随意垂下,鞋底几乎沾上湖水。   “小状元。”秦墨的胳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他脖子上。   还湿着的布料贴在皮肤上不怎么舒服。   戚砚:“能放开吗?”   对方冷漠:“这条胳膊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戚砚抿嘴:……我像是傻子吗?   “你这回考试的态度不错啊。”秦墨似乎是回忆片刻,上年这家伙还是个带领一群考生作弊的刺头,现在也就胁迫了一个NPC而已。   “怎么?害怕新队友被带坏?”   “对,行了吧?”戚砚还是尽量控制音量才说出来的。这家伙总有能耐把他惹火。   秦墨收回手,模糊地笑一声。   两个人就坐在细雨里,沉默了不知道多久。   戚砚甚至在思考自己刚刚说话是不是又有些重,或者语气……   “咱俩也就只能探讨一下书本知识。”正当思考着要不要说话的时候,秦墨倏然开口。   戚砚:“比如呢?”   对方淡淡道:“比如新几内亚土著把数字13视为不详。”   他眉头一松:“嗯……”   秦墨微微一笑:“某位考生正巧是13号。”   戚砚沉默两秒:“真巧。”   主管先生认同的点头。   2018010413。   “再比如,新几内亚东部中央高地的土著部落里,流传着一种离奇的对死去亲人致哀的习俗。”   戚砚示意他继续说。   秦墨:“凡家中遇有亲属不幸死亡时,家里的妇人就要砍下一根手指,以向死者致哀。”修长的手指抬起,手套洁白。   戚砚:“血腥。”   秦墨:“断指方法要按当地的传统方式进行。先让妇人将手指放在石斧下,男子以木棒猛击石斧,将手指切下。”   戚砚:“野蛮。”   秦墨:“由于每个家庭总会有人去世的,所以当地土著妇女极少有人是十指齐全的。”   戚砚:“活——”   “是挺活该。”   语速不快,却成功的拦截了戚砚的话。   “不过有时候想一想,这种最原始的习俗也很有道理。”秦墨拿手擦擦胸前闪亮的字母。   “爱人如血肉,失去了,自当拿血肉祭。”   戚砚不禁被这话吸引,转脸看向他。   那位被系统设定管理所有NPC的主管,一向只是代表规则的人正在盯着自己看。   正此刻,远处传来密密的鼓点声。   “知道这是什么吗?小状元。”问话人的目光流转到了他的眼睑上。   戚砚摇头。   “婚礼进行曲。”那人回答。   “婚礼……”   不过声音尚且动听,络绎不绝的回响在耳鼓:“原始部落就是这样,一切都是露骨的淳朴,都是他们原本的样子。”   “比如某位能力强悍的土著看中了一个可爱的小土著,他就会……”   声音停顿。   正盘算着怎么找机会“道歉”的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觉脑后一疼,视线倏地迷糊起来……   等他毫无意外地倒进怀里,秦墨才收回那只“有自己想法的手”。   低声对意识模糊的人说:“他就会打晕了,直接拖回山洞里。”   作者有话要说:  ●▼●(发出民政局的声音) 第17章 入梦   ·   “你……真狠心啊……小状元。”   教堂里,男人笑的温柔。彩色玻璃折射清晨的曦光,直撒在他的身上。   “是吗?”   巨大十字架之下,那原本坚毅的背脊却是微微弯曲。   好看的眉头皱起,垂着眼皮看对面的人,嘴角终于渗出丝血迹来。   “嗯。”   “你……”来不及解释,莫名的情绪波涛汹涌般包裹住了戚砚。   想伸手,至少扶他一把。   穿着黑色礼服的人,拿套着丝质手套的手背擦去血迹,眼神依旧温柔,甚至还笑着,可呼吸的确变得沉重几分。   他支起腰来,轻轻把手放在圣经上。   “我……罗切斯特,请你……简·爱,做我的妻子……”声色动听深沉,可誓词里含着淡淡血腥味。   “我生命中的伴侣,我……唯一的爱人。”   戚砚只觉得耳畔轰鸣,双手使劲抓住身上这件原本令他恶心的婚纱。   “你没必要这样。”考试已经结束了,还有二十分钟清算成绩。   可惜面前这位新郎,依旧继续。   “我将珍惜我们的友谊……爱你,不论是现在,将来,还是永远。”   “我会信任你,尊敬你。”   “我将……和你一起欢笑,一起哭泣。”   “我会忠诚的爱着你……”   “无论未来是好的…还是坏的,是艰难的还是安乐的…我都会陪你一起度过。”   “无论准备迎接怎样的生活,我都会一直守护在这里……”   僵硬的手忽然被秦墨牵起,蕾丝包裹的手指感受到舒服的温度。   “就像我伸出手…让你紧握住一样……我会将我的生命交付与你。”可惜那声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   一枚精巧的戒指被轻柔的套上手指。戚砚凝视着他嘴角的血色,一时间忘记挣扎。   原来,NPC也会疼吗……   “所以,请帮助我。我的主……”   【滴——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已开始清算分数。】   骤然响起的广播声让教堂内的鸽子受到了惊吓,纷纷扑闪着翅膀飞离。   “真诚的恳求上帝……让、让我不要离开你,或是…让我跟随在你身后。”   “因为你到哪里我就会去到哪里……”   “因为你的停留……所以我停留。”   “你爱的人…将成为我爱的人。”   “你的主、也会成为我的主……”   “你在……咳咳……”   广播声依旧不停,誓词却顿了几秒。   戚砚的表情很不好,可面前的人依旧只是拿手背擦拭掉那抹鲜红,露出绅士歉意的笑来,又继续。   “你在哪里死去……我也将和你一起…在那里被埋葬……”   “也许主,要求我做的更多……”   戴着戒指的手指被握住,那只染了血的手报复性地抚摸他的手面,直让那蕾丝也变得粉红,才把誓词说完。   “但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会有我在你身边……生死相随。请你,做我的……妻子。”   【考生戚砚,考号2018010413,成绩99分,加分项……】   【考试即将结束。】   景象开始破碎,一片片拼图般的分离。   【正在转换场景——】   面前的人极其不满,拉着那只手低下头去。   【三】   “秦、秦墨……”手背竟附上一个温暖柔软的事物。——吻手礼。   【二】   “真不公平啊……”秦墨撇嘴笑。   原本可以听见新娘誓词的。   【一】   几乎是一瞬间,又好像是整个世界毁灭的漫长镜头。戚砚看见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化作银白闪亮的碎片,消失不见。   那个黑色的身形就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自己,没有多余的动作。   【场景转化成功。】   “等、等一下——”戚砚伸出手去……   ·   你有没有做过这种梦。   躺在柔软冰凉的水面上,不断下沉,缓慢旋转。天地消失,时间消失,包括所有人物、场景、声音……   紧接着,有光线打开了你唯一残存的感官。像是洞悉黑暗的使者,你可以选择不理他,继续沉睡。也可以选择接受他,逐渐苏醒。   北欧风的大床,被褥包裹着的修长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落地的深灰色窗帘被风撩拨开一条缝隙。   很久没睡这么好了。   床上的人朦朦胧胧地哼唧两声,仗着起床气又把脸埋进了松软干净的枕头中去。   床边立着一个穿着宽松衬衫的男人,很高,身体线条均匀。   “要水吗?”似乎是出现比那梦中还好听嗓音。   戚砚身体瘫软,迷糊地应:“要……”   嗯?!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那天他坐在石墩上,正困得不行就感觉眼前一黑。   秦墨把他带走了?   听这声音,是他不错。   啧。   “给。”头顶又有声音。   头皮一麻,戚砚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几句白痴,但还是伸出一只手去。——盲抓。   手指碰上玻璃杯,水不算太满,温的。   他起身,又迷迷糊糊望了一遭。   果然,轻奢冷淡的装修配不正经的主人,不搭。   那位主人却搭得很。   两条长腿支着,倚坐在小圆木桌上,手里拿着本卷宗,慢条斯理地翻着。   清醒点,没什么好看的。   毫不客气地喝了两口水放好杯子,戚砚才开口:“怎么,因为考生不听话,所以交卷之后要杀人灭口?”   对面的人好像笑了。   听说这家伙如果笑了,一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戚砚。”   果然,几乎都是听“小考生”、“小状元”之类的称谓。这俩字从他嘴里出来,他甚至萌生了一种看看屋里还有谁的冲动。   “……”秦墨合上卷宗,视线直直钉在他那张松懈的脸上。   “嗯,灭口。”正经地回答。   床上的人嘴角一抽,“灭吧。”   话音还没落,就听见卷宗被拍在桌子上,得到“允许”后的人一步步走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   戚砚嘴角又是一抽,再看秦墨已经来到床边。   “参考员服务区?”灰色卫衣的人赶忙往后退了一点。   “废话。”秦墨拿胳膊支着床头探身。   确实是废话。   毕竟住了将近半年。   “找我有事儿?”戚砚又往后退了一点,他还真不相信主管有时间陪考生闲聊。   眼见着他跟小猫似的担惊受怕,秦墨也是无奈。自己就是看他三四天没好好休息,眼见着人消瘦。   就……想着趁有正事商量,顺便把人弄来,让他在服务区睡一觉。   赶巧,服务区里只有参考员才有独立住处,秦墨斟酌了一下,想必要是送去给别人,这个熟睡的小状元八成会被别人捅几刀。   毕竟住在这儿的半年,“小猫”几乎把转换NPC招惹了个遍。   思来想去,还是把他带来自己的住处。   对,就是这样。   完美地说服(欺骗)过自己。   “有东西给你看。”解释浓缩成一句。   戚砚则是还未“恢复正常”,靠着床头,抬起布着水汽的眼望他,理直气壮:“还要水。”   秦墨舒口气,似乎回到他们半年里的生活般,服软地拿杯子添水又回来。   “小祖宗,给。”   “小祖宗”接过来,喝半杯又递回去。   “……”一杯半,果然还是没变。   止渴后,戚砚才算完全“活过来”,看样子清醒多了。“看什么东西?”   面前的手指往后一戳。   正指着落地窗帘前的桌子。   “卷宗?”他舔舔嘴唇,很自觉地爬下大床朝着小圆桌走去。   皮质的纯黑色封面,打开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两寸照片下是同样熟悉的信息。   考生:戚砚   考号:2018010413   考区:C2   分组:12   状态:重考   翻开第二页,心脏竟猛地颤抖。   戚砚轻轻抽了口气,接着往后翻,可还是有些手抖。   熟悉的面孔。   考生:C1   考号:2018010114   考区:C   分组:   状态:不明   第三页。   照片:……   考生:……   考号:……   考区:……   分组:……   状态:不明   第四页……   “不明?”赤脚站在地毯上,他抬头去看秦墨,向来冷淡的目光却是含着隐忍:“什么叫不明?”   肩膀、手臂依旧不听话地细细发抖,端详着卷宗里的照片,脑海轰然间被回忆填满。   他仿佛听到错综杂乱的喊声。   “戚哥~阿砚。臭小子!”   声音背后是无数张熟悉的面孔。   “呦,要死死一区!恭喜最低分状元~整个考区人都没了,当然第一。”   还有嘲笑。   他紧紧抓着卷宗,道:“我懂了。”   “是让我来欣赏这个伟大的系统是怎么处理他们的?”戚砚咬着牙发狠,把卷宗抛开。   别针松动,白纸“哗啦”一声撒了满地。“别太过头了。”   秦墨没说话,往他跟前走。   “对了,你是NPC。”   他不自觉的就望向那双冷静的眸子。“你不会知道,我看到他们的脸……会有……”   声音低了几分。“会有多难受。”   戚砚低头:“或者,你就是为了拿这个警告我不要在折腾了?”   那人到了他身前,开口:“我不拿你开玩笑。”   为了气他,大费周章。   的确,谁会有这个闲工夫。   想到这儿,戚砚才冷静几分,咬着牙不说话。   秦墨看着眼下的头顶,欺身往前。将一张掉落在圆木桌上的资料举到这位胆子极大的考生脸前。“不明,就是系统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不等“小祖宗”再发飙,又继续:“他们的信息被系统销毁了一部分。”   所以考生姓名也直接用了C1、C2代替。   “信息?一部分?”戚砚眯起眼睛来,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人,“你的意思是?”   对方点头当做回应。   戚砚只感觉脑子里有什么轰的被点着了,一时间皱起眉头来。   被系统销毁信息的人分为两种。   一是高分者可脱离系统,就是分数高被放出去。   二是低分者被迫剥离系统,包含考试中出意外死亡,或者低分者被系统自动清除。   这两种人殊途同归,信息百分之百销毁,即代表他们从这个世界消失。   那销毁了一部分的意思,就是没离开也没死。   秦墨继续:“半年前,由于你们情况过于特殊,所以系统被迫停止了三个月工作,进行自我维护。”   他说地不急不缓,不知情者还以为是什么平常琐事。   可这偏偏是整个服务区的参考员都知道的大事。——一个叫戚砚的考生带着整区的考生作弊,最后把系统搞崩溃了。   据说那群逆天的考生整体平均分有88分。有史以来最优秀的一个区……   优秀得系统被迫停止运作,所有转化NPC集体休假三个月,所有幸存考生集体停考。   而对于集体作弊的变态考生们,系统给出更为变态的惩处措施——扣分。   扣多少?   平均99。   惩罚措施显示在屏幕上的时候,连在场的转化NPC都喊了句日。   明摆着,系统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平均分88,你他妈扣了99?!   C区考生的分数骤降,立马凭借着-11的平均分成为了系统有史以来成绩最差的考区。   按照系统规定,低于60及格线的考生将全部被迫剥离。也就是会死。   “呦,要死死一区。”某位黄色头发的参考员当即发出了看戏的声音。   “不是。”旁边那个满头脏辫的日本女人一巴掌打在男人脑门上。   “还会剩下一个……”   按照规则,还会留下考区状元,转化成NPC留任参考员。   黄头发男人揉揉脑门,撇嘴说:“呵呵,没想到会有个负分同事。”   想想的确有趣。   女人刚想笑,就听见冷冰冰的广播声。   【滴——下面公布C考区最高分。】   【考生戚砚,考号2018010413,总分0。】   不知道是谁又喊了句日,后来便是考场清理。   半分钟,接近千人消失,连哀嚎声哭诉声也没留下。   最后,只剩下一个人形,立在瓢泼大雨里,红着眼睛望他们。   “意思就是…那家伙原来……总分……”周遭的参考员吞吞口水。   女人皱着眉,也笑不出来了:“99。”   系统不限最低分。可最高分上线100。   对比看,绝逼是平均总分99还带着一个考区作弊的同行更可怕些。   “他们呢?”雨中的声音冷淡,白色布料贴着肩头猩红的伤口,勾勒出好看的锁骨来。   众人没回答。   “他们人呢?!”那张脸猛然抬起,声音嘶哑双眼通红,像是一只即将发狂的野兽。   “死了,还能怎么样啊臭小子!”旁边那个纹身男恶狠狠瞪他。   后面的局势就不好控制了。   总之,当秦墨到达考场时,就看见他们那位新状元正按着一个男人的头狠狠往地上撞。   旁边的水洼里还躺着几个,已经失去意识。   “停下。”主管撑着漆黑的伞,从容踏着水洼走入人群。   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被冷藏。   他没去“关心”下属的伤情,而是径自去戚砚身边。   “够了。”没有愤怒,也不是命令。更像是告诉他,这是个事实,他们都清楚的、不能改变的事实而已。   地上的人抬起脸来,一双眼睛湿润不堪,声音在雨中细细颤抖:“秦墨……他们没死对不对?对不对……”   可惜当时秦墨没回答,只是将人揽入伞中。   ·   而现在,他终于点头回应。“没死。”   戚砚眼眶发红,随即拿手挡住眼睛。   没死?   没死?   太好了,没死……   “秦墨。”嗓音喑哑。   秦墨应了一声。   这就是他喜欢和聪明孩子聊天的原因。点一下就懂,不浪费口水。   “谢谢你……”他说。   秦墨怔了两秒,目光落在他身上:“这是我的工作与职责所——”   如果不是身前的温热猛地扑进他怀里,他肯定会把职责所在说完。   “对不起,秦墨……”   肩头的衬衫温热,秦墨还是忍不住撇嘴一笑。“嗯?小状元做错什么了?”   戚砚后悔这样头脑发热的举动,可攀上腰间的手却看破他逃走的意图,把人死死箍着。   耳垂肉眼可见地变色。“我不该……”   “不用道歉。”   现在、以后,都不用道歉。   秦墨腾出手抚摸他的碎发,顾意用   嘲笑的口吻:“我的小状元,你还没问怎样才能救人,这么直接走后门不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杯半水   雨天失眠   肉食动物   起床气超可爱   ——摘抄自 秦总攻的小本本 第18章 女装大佬   ·   “因为提前三天完成任务,最后清算分数的时候加分翻倍。”   “嗯。”对面那人正仔仔细细把胡萝卜从菜里挑出来。   “你是考区最高分。”   “嗯。”接着是零星的黑豆,一颗一颗被夹进旁边的小碗里。   “总分98……特别高。”   “嗯。”西蓝花也不好吃。   “虽然分数高,不过也是有扣分项的,下一本……还是不要那么刚。”   “嗯。”西蓝花挑完之后,盘子明显空了半边。   “戚砚……”   “嗯?”这伙食还和去年一样,还考生餐?远远不如参考员服务区的好。   区别对待。   他咂咂嘴,终于抬头。   华雪摸着额头,“难道这种考试对你来说真的已经简单到一种不屑的程度了?”   挫败感让人头秃。   戚砚又抿抿嘴,认真道:“没。”   桌边低头扒饭的几个人这才好意思顶着宽慰的笑容抬头。   “有难的地方,不过还好。”他咬了一口竹制筷子,眼睛忽然闪过一道光:“你也来了啊?”   这个“你”指的是正乖乖吃饭的孟一凡。——上场考试某名状元用自由组队卡纳入的队友。   不过这从头到尾,人都在饭桌边。   真是个容易忽略别人的家伙啊。   华雪:……   李冀泽:……   哈莉:……   孟一凡:嗯!对啊……戚哥。   戚砚也不是故意的,自从出来参考员服务区,满脑子都是秦墨的话。   “来我身边吧。”   明明是故意说出让人误会的话。   “欢迎。”慢了一个世纪的迎新结束于两个字,他又开始摆弄盘子里的食物。   孟一凡还是脸发红,“我没什么优点,会点电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总之谢谢……”   毕竟是粉丝型队友。   “不,我相信你很优秀。”闷头挑菜的人仿佛随口一夸。小粉丝的脸恨不得埋进盘子里。   “考区还剩多少人?”当然,戚砚并未发觉。   李直男含糊不清地嚼着东西,“没注意听,三万多一点吧。”   这个数字,大概再过两三本就会锐减至一半。   众人都以为他这是担心,孟一凡随即说:“没关系,戚哥肯定能拿优秀的。”   “嗯嗯!”李冀泽哈哈一笑,拍拍孟一凡消瘦的肩膀。   “优秀?”戚砚筷子停顿。   “对对对,很简单是不是?”李冀泽伸手去揽他。   可手还没碰上人,就看见戚砚放下筷子,抬脸。   “我想当状元。”   李冀泽的手指僵硬在空气里。   “嗯……嗯?!”   几个人都听的头皮发麻。   这是……   重操旧业?   不是不可以,但既然那种毫无人身自由的潜规则都已经知道了,何必去蹚浑水?   “戚砚。”华雪憋半天,还是禁不住说:“虽然不知道你现在想的是什么,可你确定自己想,额……”   “我确定。”戚砚带着笑,声音几乎没有波澜:“说不定做个NPC比回去还有趣呢。”   [滴——]屋顶的广播倏然响起。   [离考试开始还有十五分钟,所有考生停止入场。]   华雪还想说些什么,可真不晓得如何开口。   [哔——身份已识别,考生戚砚入场,考号2018010413。考生李冀泽入场……]   系统广播声冰凉,各个音节被紧密的拼凑成一句话。   穿着卫衣的人抿抿嘴。   你说,人这样贪恋温度的生物,怎么能甘心在冰冷的系统规则里活着?   ·   [滴——]   [各位考生请注意。书籍即将开封,请做好准备。]   李冀泽狠狠的拔了两口饭,只希望这回不拖累戚砚。   [正在转换场景。3、2、1——]   倒数结束。四下漆黑。   一回生,两回熟。迅速写了学号和名字之后,大家从餐桌边起身。   和李冀泽的心情一样,只希望这一本书不耽误大佬考试就好。   [场景转换成功。]   [哔——已识别考生戚砚。已识别华雪。已识别考生李冀泽。已识别考生哈莉。已识别考生孟一凡。]   [滴——各位考生请注意。考试即将开始。]广播声再次响起,光芒耀眼。   [2019年第二轮真人入书考试。书籍:《公主与女巫》。本次考试关键词:真与假]   “应该是故事情节考试。”站在光芒四射的背景前,戚砚的身形有些残破。   “要根据故事原本的套路,完成相应的情节发展。”   “也就是说,我们入书之后很有可能会充当故事里的一个角色。”   “这种考试其实对比任务型考试更为简单。一般只要你在故事里活到了结局就能及格。”   这类考试算是普通考生的白月光。   “但为了拉开考生的成绩,结束之后会后一个加分题。”他在光芒中摸摸胃,只希望开考之后能吃点东西。   “加分题?”孟一凡的声音。   “嗯,随机出题,难度大,加分多。”说完,戚砚抬手往后撩开漆黑的头发,正闻见了新换卫衣上的那股香味。   嗯,好像是那位兢兢业业的主管身上的味道。   [正在转换场景。3、2、1——]   戚砚微微露出嘲讽的笑意来,不过垂下眼还是想起来那张脸。   [场景转换成功。]   ·   海浪拍打在岩石上,哗啦一声碎了千百份。   五个人站在空旷的海岸边上,是夜,头顶挂着一轮皎月,星河暗涌。   脚下是木质码头,向外延伸进海水中去。   众人四下望着,紧张的靠拢了一些。   “公主——公主——”远处依稀传来呼喊声   公啥玩意?公主?!   众人脑子一热,可腿却随着海风一凉。   女生还好。可几位男士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脸色和之前大相径庭。   李直男心里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僵硬地底下眼睑看自己。   这不看还好,一看五官就皱成一团,张牙舞爪地喊了一嗓子:“日!裙子?!”   孟一凡也摆弄几下裙子,耳廓微红。   心叹,这谁遭得住啊?!   不,你要知道,总有人遭得住。   就好比旁边的戚砚。   怎么说呢?   举止端庄,丝毫不慌。   只见他两只手左右抓起蓬松的裙摆来,弯腰把绑着蕾丝蝴蝶结舞鞋解开。   “考试开始之后,一组考生要分开完成各自的故事情节。”戚砚慢条斯理的把鞋子脱了。“按照提示进行,不要慌。”   众人都点头。   “放心~就算没有提示也知道故事情节的。”李冀泽哈哈一乐。   虽然是男生,可童话故事也是听过的。   谈话间,呼喊的声音更近了。   戚砚再抬头时,海岸边就只剩下自己了。   分组一般都是两两一组,幸亏落单的人不是哈莉。   “公主殿下。”身前有几个慌慌张张地女人给他行礼。   “国王陛下让您回去,说是有紧急的事情要同您商量呢。”其中一名三四十岁的妇女说道。   整理好裙摆,戚砚点头。   一群人悉数回到城堡。   欧洲中世纪的城堡,华丽且典雅。   脚步停在那扇有侍卫看守的大门前。   几个女仆嘱咐她们的公主,“公主殿下,陛下也许是在休息,您要等传唤才能进去哦。”   “嗯。”公主活动着脚腕。   “那我们就先退下了。”   “嗯。”公主冷着脸。   待那群叽叽喳喳的女人离开,这位公主和两侧的侍卫冷漠地对视了一眼。   可怜侍卫还是些没有结婚的年轻男子,看着这位懂礼数又美丽的公主,不禁面色绯红。   戚砚撇嘴,表情依旧冷淡。   他猜测,侍卫的视角一定加了该死的粉红色泡泡。   “公主殿下,您可以去叫醒陛下呢。”侍卫把交叉在门口的武器放开,红透了一张脸嘟囔着。   明目张胆的放水。   “好,谢谢您。”当事人尴尬抿嘴,推门进去。   夜间的大殿中点满了烛火。   八字胡国王坐在红色靠背的王位上,好像正在酣睡。   睡得再熟也顶不住女儿的咳嗽声。   等他带着一肚子火从睡梦中清醒,想着一定要撕碎了打扰他美梦的元凶时,却看见眼前站着一个可怜兮兮的女孩。   女孩黑色短发,白皙细腻的脸,嘴唇殷红的像血。可能是跑的太着急,正光着脚站在自己跟前。   老国王一口气直接咽下去了,火灭了不说,还陪笑:“我的孩子啊,你来了。”   戚砚点头。   “诶,下次来不要跑这么快,看看你,鞋子都跑掉了。”国王嗔怪。   明明是自己嫌夹脚。   不过他还是点头。“知道了,父王。”   老国王一瞧自己闺女这副听话的模样,拉着他愣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聊了十几分钟。   直到戚砚实在饿了,歪头道:“父亲叫我回来有什么紧急的事儿?”   父女谈话时间到此为止。   老国王又感动自己积了八辈子福,“还是我的孩子有孝心,想让父王早些休息。”   有孝心的戚砚公主舔舔嘴唇没说话。   “你母后要开始筹备生日宴会,正有问题问你呢,你快些去找她吧。”终于说了正事。   “哦。”戚砚扭头提起裙子就走。   说起来自己应该是个颜值高善良可爱有孝心的公主。这……是童话故事里面的哪一篇来着?   额,好像所有公主都是这个人设。   路过几个红着脸的侍卫,三两个打扫卫生的女仆,一只穿着漂亮衣服的牧羊犬,带路的人终于停在了一扇门前。   他朝着戚砚行礼后便退下了。   戚砚想敲门,手刚碰上门就开了条细缝。   门内漆黑一片,黑暗深处藏着幽幽绿光。   有个阴冷的女声断断续续传来。   “魔鬼啊魔鬼……告诉我……谁是这世上最美的人?”   门外的人咬了一下嘴唇。   这是……   王后听到了什么话,心里充满了愤怒和妒忌,脸也变得苍白起来。她叫来了一名猎人对他说:“快把她带到森林里去!她不能留在城堡里!。”   戚砚:即将被谋害的公主   没有任何准备,门被消无声息地推开。   高大的人影遮住戚砚的视线,他才发觉这家伙压迫感极强。   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一小步,戚砚知道系统的规矩。越耳熟能详的故事,它越给你展现地大相径庭。   说不定,猎人也是个厉害角色。   “公主殿下。”那猎人开口。   “……”这个声音是?   戚砚轻轻的“啧”了一声,又后退半步……   作者有话要说:  戚砚:婚纱都穿过,还怕公主裙?   戚砚:婚纱都看过,还怕——公主裙好好看! 第19章 猎人先生   ·   “夜晚,猎人把公主带掳走。   他们到了黑暗森林里,猎人要动手杀死公主时,她哭着哀求他不要伤害她。”   “面对楚楚动人的公主的哀求,猎人的同情之心油然而生,他说道:“你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女孩,我不会杀你。”   戚砚公主黑着脸,自己一次性说出这么多话可真是罕见。“所以为什么问这么白痴的问题?还有,可以放开我了吗?”   面前的人低眸仔细听着。   “可以。”他回答完才慢慢松开了抓住戚砚胳膊的手。“我没看过这个故事,接任务之后补个课。”   没看过?   补课?   他不是怀疑这位先生没有看过有关公主的童话故事,而是怀疑他补课的行为。   于是忍不住冷哼道:“您不会忘记有个模式叫做自动匹配故事情节吧?我的主管大人。”   NPC的自动模式。   为避免对入书任务不熟悉而设定,总之打开之后就像开了挂,全程流畅不卡机。   “不,为了系统安全考虑,我打算不开自动模式。”秦墨眼中尽是认真,直到视线又不禁落在对方的裙子上,才微微泛起一丝波澜。   “毕竟您是个作弊能手,自主模式我才好随机应变。”   审视的目光来来回回把他审视几遍,最后才停在戚砚脸上。   “你知道系统规矩的,每场考试得分最高的考生,下一本书里主管都有角色参与。”   所以你摊上我,也是你自找的。   感受到流转在身上的目光,他打心底憎恶中世纪公主裙。冷哼一声就转身离开。   秦墨轻笑,举起手腕,打开显示屏幕搜索自己的戏份。   [猎人把公主单独留在了黑暗森林里。当他决定不再杀害白雪公主,而把她留在那儿时,尽管他知道在那荒无人际的大森林里,她十有八九会被野兽撕成碎片,但想到他不必亲手杀害她,他就觉得压在心上的一块沉重的大石头落了下来。]   抬眼看,走廊里是个高挑的背影。提着蓬松的公主裙,走三步踩两下裙摆。这种狼狈倔强的模样对他来说不怎么常见。   秦墨抿嘴,还是等人消失在拐角,才继续低头。   猎人善良是假,下不去手是真。   –   按照书里的情节,公主会在晚上会被猎人绑走。   哪天晚上呢?   戚砚饿的实在难受。找遍了公主居室也没看见一点儿想能吃的东西。   最后实在没了办法,黑着脸去果盘里扯了半串葡萄。   一颗一颗摘下来塞进嘴里,他也没闲着,慢条斯理的巡视起这间屋子。   没什么特别的。   该有的都有,该没有的都没有。富丽堂皇的装潢,属于女孩的粉红搭配着闪烁的金色。   墙上挂着一张油画,是个女人的侧脸。乌黑的长发,微微笑着,轮廓柔美。   大概是去世的王后。   柜子里除了裙子就是鞋子,只有梳妆台的小抽屉里藏了一个小本子。被人用细麻绳绑在了抽屉上面的木板上。   一般的确没人喜欢开了抽屉往上摸,除了戚砚……   他打开本子。字迹娟秀工整,虽然没有日期,但内容明显就是日记。   第一篇:“今天很开心才写了这东西。哈哈,其实写字很累,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想,我是说那时候才值得写一写,否则这辈子那样长,一个本子是绝对不够的。”   第二篇:“虽然已经那么大了,但还是会伤心啊。”   第三篇:“莫佳娜来看我了!今天很开心呢~”   第四篇……   “公主殿下,您的宴会礼服做好了。”门外传来的女声倏然打断他。   戚砚合上本子,环顾周围也没什么好地方可藏,就顺手塞进衣服里。   “进来。”   “不了。”可惜对方却不领情,话语间,手就忽然被人握住。   “秦……”戚砚抬头,刚想开口,后脑就猛的遭了一击,手里几颗饱满的葡萄撒了一地。   门口的人按照剧情需要带着根绳子。扶着意识模糊身子瘫软的戚砚坐在地毯上。   三五下把人绑来,那人还扯扯戚砚的裙摆把他两节露出的小腿遮住,之后才将人打横抱起。   等戚砚清醒的时候已经躺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   旁边坐着的就是那位猎人。   他也没挣扎,枕着被捆上的手腕,继续睡。   “小考生,你能敬业点吗?”哪里有从小善良天真娇生惯养的公主被绑了还安心睡觉的?   “那要我怎样啊?”戚砚又饿又困,实在不想搭理秦墨。“困死了……”   原来想说至少装个样子出来,但瞥见戚砚好不容易乖巧一会儿,还是算了。“睡吧,到地方我叫你。”   天知道刚听到这句话时,戚砚愣是反反复复把每个字拆开了嚼碎才敢去理解。   自从那天从服务区回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家伙的看法……有些……   不,他告诉自己。   这只是个错觉罢了。困在系统里时间太久,很多大脑活动连自己也搞不太懂。   他再也没心思睡觉。   又过去莫约半小时马车才停下,戚砚掐准了时间睁开眼。自己跟着猎人下了车。   一段生动感人的舞台剧就此开始:   公主(面无表情):“你是谁,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猎人(无奈):“我是王后的手下,她让我把您带到森林里。”   公主(面无表情):“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   猎人(皱眉)拿出匕首:“我的公主,因为您比王后美,所以……”   公主(面无表情):“我求求你,你不要杀我。”   猎人(温柔):“您是一个人见人爱的……”秦墨一顿,转声道:“请您楚楚动人一点好吗?”   戚砚这才停下了踢石头的脚,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对方满是黑线的脸。   真是少见呢。   他没忍住,露出笑意来。   “还好意思笑?”秦墨拿匕首柄戳他,“谁向我保证好好考试的?”   “咳咳咳。”他干咳两声,冲着对面人嫌弃的表情点头:“知道了,会好好演的。”   主管先生这才稍微满意些,再次举起匕首来:“我的公主,因为您比王后美,所以……”   黑森林里阴暗,这把匕首的寒光是那么晃眼。   公主的瞳孔猛的放大,忍不住后退半步,发抖的嘴唇往后退,道:“不,不要……不要杀我……求你了。”   可惜慌张中可能踩到了路上凹凸的石头,整个人摔到地上。   艹!   石头是没踩上,裙子倒是踩着几脚。   戚砚拿被捆绑起的双手按着湿润的泥土,却是一时间站不起身。   这次,猎人盯着那张惊慌的小脸却是恍惚出神,隔着几秒才开口:“你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女孩,我不会杀你……”   他耐着性子说完台词:“可是您要答应我,往后不要回城堡去,不要让人发现您。”   公主也不再急着站起来,仰头看他,两束目光却又正巧撞上。   于是只得尴尬点头。“谢谢你,猎人。”   秦墨别过脸,道:“完了,你走吧。”   地上的人眼珠一转,干笑道:“好,不过走之前问你借个东西。”   对方的注意力涣散。   “可以吗?我的救命恩人。”他只能拿语言刺激他。   秦墨稍稍转脸看他,视线却被那双软绳捆绑的手腕吸引了去。在迷雾笼罩的森林里,白的有些过分。   看着面前人依旧没回答。   戚砚撇嘴,伸出两只被迫合拢的手。“给我解开也可以。”   只是他没注意到,自己此刻跪坐在地上的光景,继续说:“其实你可以直接把匕首给我。”   反正按规矩公主也有权利,装个可怜让猎人给她些东西。   听到这儿,秦墨终于恢复过来。   既然“景色”好,不如多要些甜头。   于是摊手,“不好意思,公主殿下,我看您的模样不够……可怜。”   他皱眉,不清楚这位又想出什么捉弄人的法子。但也只能顺着:“您认为怎么样才够呢?猎人先生。”   对方眨两下眼睫,“叫声哥哥听?”   戚砚表情凝滞,“开、开什么玩笑。”   然后完全没有说服力地,把被捆的手抬高,声线不稳:“给我……”   秦墨耳畔轰鸣,收起愈发炽热的目光,将匕首丢到地面。   解开绳索,戚砚拾起匕首,“那我…走了。”   那人伫立在马车边。   从始至终也没转脸去看离开人的背影,   森林里起了风。   撩拨着他扎起的长发,耳畔却无树叶婆娑声,只有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   “就不该选猎人,该死……” 第20章 深林巫师   [猎人走了以后,公主一个人非常害怕,她在森林里到处徘徊,寻找出去的路。   野兽在她身旁吼叫,但却没有一个去伤害她。到了晚上,她来到了一间小房子跟前。   她轻轻敲了几次门,确认这间房子没有人时,就推门走进去想休息一下,因为她已经实在走不动了。]   戚砚站在门口转了转脚腕,借着月光警惕的眯眼往里看。   有烛光,随着穿过门缝的风微微晃动。   “撕拉——”他扯下一块裙子上的丝绸细细擦拭着手上的液体,接着是匕首上的。   野兽的确不怎么好杀,戚砚严重怀疑系统故意增加了难度。他明明记得这种白月光考试之前很容易。   握着匕首的那只手藏在后面,轻轻推开门。戚砚将屋子看了个遍。   没人。   他走进去。   房子里的一切都布置得井井有条,十分整洁干净。   一张木头桌子上铺着白色棉麻桌布,上面摆放着几个银制小盘子。   每个盘子里都装有一块面包和其它一些食物,盘子旁边是装满葡萄酒的玻璃杯,刀子和叉子程亮地摆着。   戚砚也只是瞥了一眼,没能仔细去看。   因为现在他又饿又渴。不知道心里把秦墨来来回回骂了几遍。   “就不能让我把葡萄吃完再打晕吗?”他走上前去从盘子里拿了一块面包叼在嘴里,又顺便拿了只装着葡萄酒的玻璃杯。   倚坐在木桌边缘,戚砚边吃边摸摸裹胸里藏着的那个牛皮小本子。   幸亏当时装身上了,不然按照秦墨那家伙,出牌顺序根本不可能给他拿回本子的机会。   吃过喝过之后,他觉得有点倦。心想那个巫师八成是去骑扫把了,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躺下休息休息。   于是来到床前。   把握着匕首的手压在枕头底下,躺上去,才合上眼睛。   反正不久,房子的主人们就该回来了——久居森林的老巫师,弯腰驼背个子矮。   他有强迫症,会点亮屋内所有的灯,然后发现有人动过房子里的东西,两人接着开始对台词……   “谁坐过我的凳子?”或者“谁吃过我盘子里的食物?”又或者是““谁喝过我的葡萄酒?”之类的。   最后。   老巫师向四周瞧,走到床前,叫醒他。   顺便问一问他的身世来历,夸一夸他的长相样貌。从此以后两人就一起过上了……对抗恶毒王后的无聊生活。   事实的确如此。   只是戚砚没有想到,人数……有些不同。   低矮的木门被推开时,不出所料的发出了一声极小的噪音。戚砚向来睡得浅,眼珠一动便转醒,微微睁开一条缝往声源处看去。   只模模糊糊瞧见有人进了屋子。   一个人,非但不矮还很高。进门都得弯腰,这……   按照故事情节,他这会儿应该还不能醒来。   戚砚紧绷着的手又往枕头里藏了藏,合了眼。   那人先是朝着餐桌去了,因为餐桌下铺着一张地毯,所以脚步声没那么清亮了。接着他伸手摸了摸餐具杯盘,瓷器哗啦一声碰撞。然后……   哒、哒、哒。   脚步声向床靠近。   后来一个身形挡住了眼皮外的光芒。   等。这是他以前经常做的事。   等一个足以有□□分把握的时候一举成功赶上情节进度,他最拿手。可这回,对手戏的人似乎有些不配合。   两分钟,说长不长。可对于看见有个不明身份的女人躺在自家床上时……真心是够长了。   更何况戚砚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被盯出来了。   枕头下的手实在按捺不住了,他倏然睁开眼,撑起一只胳膊就朝床边的人打去。   “我的天,多么可爱的孩子呀。”这个欣喜又温柔的声音完全激起了戚砚的怒气。可惜刚才怕破坏故事情节没用几分力气,手腕直接让人捉了去。   戚砚皱着眉头顺着手腕往上看去,“是你!”   这家伙竟然是秦墨???   他不是应该在送别公主之后就出局了吗?   不管是谁,戚砚的确是有些生气,反手抽回匕首推开他。   秦墨忍不住一乐,又凑上前,郑重般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美丽的姑娘。”   这是在开玩笑?   戚砚扯起枕头狠狠砸过去:“无聊。”   就知道是这样。   秦墨抱着枕头,仔细看着那张疲惫正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血色来,才开口:“嗯?哪里无聊?”   戚砚总觉得刚刚丢枕头的行为很不妥,按照这个臭不要脸的主管的个性,肯定心里把他嘲笑过了七八遍。   于是开口的声音也不似平时那样冷漠了,“从开考到现在,我没有犯什么错吧?更没作弊。你不是早该走了吗?”   说到这儿,的确是出了意外他才又回来的。秦墨自然而然地踱步至餐桌边,道:“你自然没犯错,我的戚公主。”   戚砚的脸色黑了一分。   “是我,我的错。”   “是我……”想待在你身边。   秦墨咬了一下嘴唇,仿佛是从不犯错的优等生忽然被罚站了一般,两秒后干咳几声转声道:“总之现在,系统临时派我替换一个角色。”   虽然没犯错,你也必须得接受的那种。   戚砚的脸色又黑了一分。   秦墨把刚拿起的面包丢回盘子里。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白色衬衫的扣子敞开两颗。“小状元。我也很憋屈,刚刚洗完澡连饭都没吃就回来工作了。”   这句话是真的。   满脑子还是某位考生隐忍的脸,他确信冷水澡没什么卵用,就改掉参数重新进到考场。   戚砚的脸色忽明忽暗。   他现在真的很疑惑,那些个转化NPC到底哪里看出来秦墨可怕的?正经的时候总那么短,不正经起来像是个十足的无赖。   可恨倒是真的。   “所以?什么角色?”人在系统下,哪能不低头?戚砚认命。   “还能是什么啊?”秦墨含笑,反问过去。“我都在这儿了。”   年迈、丑陋又矮小的巫师?!   戚砚嘴角一抽。   见鬼的系统。   玩笑开得够了,秦墨走到他对面:“好累,我们赶紧对台词。嗯?”   “等、等一下……”床上的人不自觉的后退了一些。可还没抵在墙上就被人捉住肩头拉近,一双漆黑冰凉的眼睛停留在他面前。   果然,正经起来的确像模像样。   戚砚别过脸不和他面对面,依旧穷追不舍的问:“你、你一个人怎么演七个人?”   “哦,那还真是不好办呢。”秦墨低头看着跪坐在床上的人,离自己近到能感觉出呼吸起伏。   他把手里的枕头随手往床上一扔,问:“那你说怎么办?系统怕是缺人手了。”   视线停在眼下的耳朵上,又微笑道:“所以小状元,快点入职帮忙。嗯?这样好不好?”   话尾几个字听的戚砚浑身难受,他慌忙转脸道:“不好!”   谁知耳廓正擦过一处柔软的事物。时间虽短,触感却极其强烈。   温润又潮湿的嘴唇擦过,就连秦墨抓住戚砚的手都毫无防备的抖动了一下。   戚砚更不必说,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小状元。”兴许过了几秒,还是秦墨开口:“觉着我不合适演老头?还是说你希望这些天,跟别人同吃同住?”   他抿嘴,只觉心里怪异的紧。   “或许,我应该把你的小床友叫来。”   戚砚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说了不是。”   他不悦的抬眼看他:“快点对完台词,睡觉。”   这句话本来没什么,现在说出来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他不晓得什么时候,哪里,出了问题……只安慰自己说完台词就好了。   “你是谁?”   “我是这个王国的公主。”   “你是怎样到我家里来的?”   “我的继母一直不喜欢我……我被她派的猎人绑到了森林里,可他心地善良没有杀害我。我一个人迷路了……”   “如果你愿意为我收拾房子、做饭、洗衣服、纺线、缝补衣裳,你可以留在这儿,我会尽心照料你的。”   可两人还是暗暗觉得这台词也有问题。   “好啊,我非常愿意。”戚砚说完最后一句,总感觉明天开始自己就要过上全职太……呸!太太你妹!   对这个忽然冒出的词语,戚砚惊恐万状。赶忙扯过被子准备直接睡了。   谁料扯被子却好像需要很大力气。   “放手。”他撇嘴,看着秦墨手里另一角被子。   “就一张床。”这句话说的理所当然,道明了用意。   “不行。”戚砚气得肝疼。!   “你又不是没睡过我的床。”秦墨挑眉。“半年多还不习惯?”   “我、我……”戚砚发觉语言已经不能对付这个人了。   “两张床能一样吗?!”   单人小床和双人大床。   “有什么不一样?”秦墨已经坐上床沿,“不是睡得像猪,怎么也叫不醒吗?”   “你才是——”   “好了。”秦墨打断他,终于笑道:“别害羞,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那不叫一起睡吧!”   “都是男人,我相信你的人品,不会对我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戚砚的脸早就红了个通透,听了这话更是恨不得把人给撕吧了。   忍着怒火恶狠狠道:“随便!”随即扯了被子倒头就睡。   “嗯哼,那你往里头睡些,我得吃点儿东西再睡。”   “知道了!”   秦墨笑着抿唇,自己乐呵呵溜达到餐桌边拿起一杯葡萄酒。   说来搞笑,一个小时之前。他还刚让人订了标配的晚餐,准备洗完澡坐在落地窗前望着早看腻了的风景。   现在就换成咬了两口面包,和一位面瘫考生吵完架之后准备睡觉。   啧。   喝完最后一口,秦墨侧身往里看,视线停留在床上那个身形上。不用猜都知道,只要告诉戚砚救人的方法,他就一定会努力拿到高分。   他轻轻熄灭蜡烛,借着月光上床。   被子里的人还穿着裙子,窄瘦的腰好像两只手就能握住。   “睡着了?”他恶劣地凑近,发觉戚砚没有抗拒,伸手把被角扯好后,从背后将那人整个抱住。   “我有些冷,借我抱一会儿。”   戚砚哪能睡着,倒是怕自己又失态,只能由着他的臂弯自腰线环绕。   还冷?分明……是自己的体温低些。   出乎预料,他的身体竟没有任何陌生感,没过多久,意识就有些迷糊。   朦胧中,后脑有什么事物贴近,接着是温柔地触碰。   “晚安,戚砚。”   兴许是下意识,戚砚唇瓣开合:“晚安……”   腰间的手更紧。 第21章 红色丝带   ·   戚砚以为自己醒的很早,他从床上坐起来时天还只是蒙蒙发亮。   直到有人进屋,熟练的拉开碎花窗帘。   哗啦一声,明艳的阳光就在屋里铺开来。   他伸手遮着,眯眼看来人。   “这都十一点了。”秦墨的声音。   他手里拿了只玻璃碗,搁在餐桌上,冲戚砚道:“你到底是落难公主还是睡美人?”   戚砚满脸鄙夷,也不好跟他吵,只阴阳怪气道:“我不像公主,说的你像老头似的。”   都不像,配这个童话刚刚好。   秦墨抿嘴一笑,看着那位小考生开玩笑时都是这一副扑克脸,真心感觉他才是系统的亲生儿子。“好好好,公主过来吃饭。”   吃饭?   嘴里想说我不饿,可是……胃里的确没东西。   戚砚简单收拾了一下,还是坐到秦墨对面去。用还沾着水珠的手拿了一片面包,然后瞥一眼自己跟前的碗。   花花绿绿的,生菜水果……   “怎么了?吃啊。”秦墨拿着杯水,慈母般微笑。   “……”戚砚不想搭理他,冷着脸低头啃面包。   “公主殿下,你们女孩子不是都喜欢吃水果蔬菜吗?”继续微笑。   “……”戚砚眉毛一拧,恶狠狠反驳:“老矮子,你多吃就好。”   “那你比我矮,要叫侏儒公主吗?”   “你……无聊。”戚砚瞪他一眼。   看着这难得的表情,秦墨有点想笑。   只感觉如果没有裙子束缚,对面这位绝对要爬上桌子打自己。   说到裙子……   秦墨表示又爱又恨。   昨夜里,戚砚的裙子总是往上跑,眼见着过了膝盖,还往上撩。   “喂,戚砚?别…别往上掀了。”   穿长裙睡觉的不适感没能使怀里人听话。   裙摆皱巴巴到了大腿中间。   秦墨不敢有动作,压低声音:“小东西,再撩我就失眠了。”   谁料怀里人忽然翻了个身,脸就枕着他的上臂。   秦绅士僵硬的手指因为这个动作,难免下意识地换位置,不怕死地碰着一片细腻的肌肤。   又像触电般逃走。   “……妈的。”简直不让人活。   他有些佩服自己,居然还有心思把戚砚的公主裙整理回原样……   回忆就此结束。   秦墨的叉子戳来戳去,碗底都快出个窟窿。   “……”戚砚单纯地以为,这家伙没食欲。   就在这时候,屋外倏然传来叫卖声。“卖杂货,多好的杂货——卖杂货——”   一个老太太的声音?   记得故事里公主差点死了三回来着,这第一回就是被王后派来的老太婆拿丝带差点勒断了气。   戚砚放下啃了一半的面包起身。   其实这种故事情节很骇人。按照剧本演是保守方法,可系统提出的得分点有个首要前提——活着。   毫无求生欲的由这老太婆勒,万一真交代在这儿了怎么办?   别人还好,他这可是要死三回。   想到这儿,戚砚的手摸向腰间拿出那把匕首来,然后才轻手轻脚的摸到了门边儿。   “想干嘛?谋杀NPC?”秦墨破天荒地没动,就坐着看他。   他的小状元,总能迅速进入状态。   “闭嘴。”戚砚回瞪一眼。   只听见门外有个脚步声,像是故意放轻了力量一般。   叫卖声也没有再出现过。   戚砚暗觉不对劲,伸手把门闩上。   他猫着腰,一步步往门边的窗户走。窗帘方才被拉开了,安静地堆在一侧。戚砚没往玻璃那边走,只是轻轻把窗台上的陶瓷花盆转动。   黑色的釉面,随着转动和光线折射显现出一张丑陋苍老的脸。   那脸上布满了脓包,苍白皲裂。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珠转动,离玻璃更近了些。   刹那间,她似乎看见了什么,咧嘴阴森一笑。   戚砚正不知她要做什么,一根彩色的丝带就如同活着似的穿过窗棂的边缝勒住了他的脖颈。   窗外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公主!!!”   “咳咳咳!咳咳……”戚砚被勒的喘不过气来,双手扯住丝带往回扯。可外面的老太婆显然不是什么正常女人,力气大到他感觉自己的脖子要断了。   “哎呀!看这丝带多美呀,来吧,让我给你系上一根漂亮的新带子!这样你就更美丽了!”   戚砚的匕首就抵在丝带上,可能是因为缺氧,他的脑子有些混乱。   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这个老太婆的出现,她的台词,她……   “你在做什么?!”身后的餐桌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咳咳……”眼眶里竟涌出泪水来。   “自杀吗?!”秦墨抓着水杯的手指按地发白。   “这下你的美丽该结束了吧?!这美丽只属于我了!”窗外声音喊的撕心裂肺。   戚砚颤抖的手终于把匕首的刀锋送上去。   “撕拉!”丝带断裂。   “咳咳咳……咳咳……”他一只手撑着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还没喘两口气,就踉踉跄跄地扶着墙过去,推开门。   屋外早已是风平浪静,窗棂下只躺着一只花篮。   “咳咳咳……咳咳……”戚砚顺着门倚坐到地上,一张脸涨得通红。   可他的视线依旧不停落在面前的景物上。直到扫掠完远处的草木,他才看着那花篮出了神。   戚砚捂着刺痛的脖子,皱紧眉头。“咳咳……”   “喂,戚砚!”秦墨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面前。他直直盯着那握着匕首的手指下的脖子,白皙之上已经留下了一条殷红。   “嗯。”戚砚伸手去吧篮子拿了过来。   秦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咳咳咳……”对方正认认真真的摆弄着那只篮子。   “真的会死,你知不知道?”秦墨胸中升起一股无名火来。   戚砚哪能听不出这语气忽然变得正经又严厉。他慢慢悠悠用篮子里的剪刀又剪下一段血色的丝带来。   “算了,你又不是不懂。”秦墨实在是后悔自己多说了这几句话。   不论是作为题目还好,NPC也罢。他都不该说的这几句话。更何况,去年考了一年这家伙也还不是活蹦乱跳的在这儿吗。   再说……出题的,让他们考试的人又是谁?秦墨极为不着痕迹地皱眉,转身欲走。   可一只手却防不胜防的攀上了他的手腕。   低头就看见戚砚低下的头颅。   “我知道了。”一向是冷冰冰的语气,这次温和了很多。   戚砚把头埋得更深一些,只感觉血气都涌上了面颊。“你……帮我解开吧。”这句话更轻。   秦墨低下眼皮,就看见那白净的脖子上多了一条鲜红的丝带。   怕解不开,特意系成蝴蝶结。   要想得高分,就要在各种刁难下完成更多故事情节。这丝带就算没在脖子上,他也得自己绑回去让小矮人解开。   戚砚放开抓着秦墨手腕的手指,乖乖坐好低头。   那红色与白色放在一起,衬的好看。秦墨靠的进了,弯下腰去。骨节分明的手指摸向红色的丝带,触碰到细腻的皮肤。   丝带顺势滑落,露出被遮盖的勒痕。秦墨的眼睛一时间不能移开。   “嘶……”戚砚倒抽一口气,摸着脖子抬起头来。   对于刚刚那种拿绳子勒着他脖子的怪力老太婆,他确实是遭不住。   秦墨提醒他的他自然都懂,他要这条命还有用,现在还不想给别人。   “你放心,就算是你的题目,我也死不了。”戚砚迎着阳光抬头看他。   “所以……先生。”戚砚抿抿嘴,伸出两只手:“为了不让我那么容易挂掉,能给点金子吗?”   ·   戚砚不喜欢逛街,极其不喜欢,特别是有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实在是忍不住腹诽: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别走太快啊。”耳边响起一个声音,肩头探上只手来。   要不是自己没钱,绝不会让这家伙跟来凑热闹。戚砚看他,皱着眉头真诚道:“你不累吗?还是说这是剧情需要。”   秦墨扯扯他斗篷的帽子,似乎心情还不怎么好:“我就是无聊。”   戚砚把遮住眼睛的帽子拉开,笑:“是挺无聊。”   逛了一路,要用的东西已经备齐。两根鞋带、一把梳子、几个苹果。   最后戚砚拉着秦墨进了一家成衣店。   因为自己的身份特殊,现在王国里的各个地方都有士兵在搜查他的踪迹。很多事果然还是需要秦墨出面。   “先生,请给我拿一套男士的衣裤。”秦墨撑着下巴,正经地站在裁缝柜台前。   “哦,先生。是您需要吗?”穿着碎花裙,梳着两个麻花辫的女孩不只从哪里冒了出来。直贴着秦墨问。   “额,美丽的小姐。是我的一位朋友。”他笑的礼貌,转脸看向穿着斗篷的戚砚。“他得了风寒,不方便露出脸来。请您按照他的身材去拿吧。”   女孩眉开眼笑,几步跑到了戚砚跟前,张手道:“您可以伸开手臂吗?像我这样?”   戚砚撇嘴,把头低了低才伸开手臂。他的视线仅在女孩脸上停留了两秒,就又低下去。   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哦,好的客人。我来给您量一下,方便可以找到合适的。”女孩伸手就从怀里掏出一根粗麻绳,先是测了肩膀与手臂。然后伸手环住戚砚的腰。   “那个。”直到身后那位穿着黑色套服的人止住她。   戚砚也不晓得怎么了,怕被人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也不好抬头。   “我来吧,别传染了小姐。”说着,秦墨就单手拉开女孩,不由分说地拿过那根麻绳。   只感觉比自己更高的身形压过来,随后腰间就多了一两只手臂把他环住。   戚砚没再乖乖张着手,低声问了一句:“你、你做什么?”   耳边呼吸声均匀,“怎么?刚刚被小姑娘抱抱搂搂,可是一点没动啊。”   “无聊。”戚砚把头又低了一些,他只觉着这个家伙越来越恶劣了。   “好了,给你。”秦墨把麻绳打结递给旁边的女孩之后。她便拿着尺寸去了库房,让两人稍等片刻。   两人还没等到衣服,就被街头的吵闹声吸引住了。还没看明白外头是什么,就有一列穿着盔甲拿着盾牌的士兵朝店铺走来。   秦墨转脸去看身后穿着斗篷的人,此刻依旧是面无波澜……   作者有话要说:  秦墨:幸亏遇见的是本绅士。   戚砚:……手没乱摸过? 第22章 女巫之锤   ·   “凯瑟琳!凯瑟琳啊——我的孩子——”头发花白的老裁缝颤巍巍追出门去。而嘈杂的人群也逐渐散了。   戚砚拾起地上的衣服,自顾自去隔间换上了。等他出来时,正看见那老头被两个男人抬回来。   秦墨站在门口等他,已经往柜台上面搁了一块金子。   老头还在哭,几乎要晕过去。等两个陌生男人离开了,他才戴好宽松的斗篷帽子朝门口走去。   “那群人怎么会抓她?”戚砚把裙子里的小本子掏出来塞进上衣的包里,蹲下身把老头扶坐在地上。   老头哭天抢地,一双满是厚茧的手抓住戚砚的衣袖。话说的零零散散,“年轻人啊…我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女巫啊!!!怎么可能是啊……”   女巫?   “这帮人仗着是国王的亲信……还要残害多少孩子啊……我的凯瑟琳——我的孩子——”第二句话说完,老头再次留下泪水来,惨叫了一声便倒地不起。   “喂!您没事儿吧?!”戚砚缓过神来揽住老头,轻轻晃了他两下。   老头已经晕死过去,他的老婆可能听到了消息,从店外跑进来抱着他又是一顿哭。   戚砚被硬生生挤到一边,看着虚空一时间怔住了。   “女巫……”   这次考试的题目是什么?   公主与女巫。   原本以为这仅仅是指公主和她继母,现在看来……可能还有更多人包含在内。   他起身走到秦墨跟前,说了一句:“咱们回去吧。”   秦墨倒是不着急,无可奈何似地拍了一下戚砚的脑袋:“东西忘拿了。”   正满脑子大大小小疑惑的时候被拍了一爪子,戚砚差点忍不住爆炸。可看见被自己遗忘的苹果,还是默默吞了一口气。   “之前做个小土著连苹果都吃不上,现在还不拿好了。”秦墨慈母般微笑摆弄着戚砚怀里的苹果。   “你才是土——”抱着篮子的人语间一顿。   土著?   那个叫凯瑟琳的女孩,上回考试见过。   所以说这次考试的考生还是没有分开,大家只是在这个年代的不同国家被分配了不同的角色。   那李冀泽他们也会在这本书里充当什么角色吗?   “不不不、不对。”戚砚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喃喃自语:“当时我们都穿着裙子,扮演的是女孩子……”   现在想想,他们的服饰和风格明显是一个年代甚至一个王国的。   在这里的几率很大。   戚砚抿嘴,停了脚步,侧脸望向并肩而行的人。   “想问什么?”秦墨很配合的停脚。按理来说他也是NPC,是这本书里的一条分支线,所以作为老巫师,考生有问题时自然要知无不言。   “被关起来的话……”他开口,“会不会出事儿?”   “会。”秦墨点头。   “小镇里的卫兵大概有多少?”可能戚砚自己都不自知,他的眉头已经皱起。   “三十七。”   “一般会在哪里囚禁?”戚砚舔舔嘴唇。   “小镇西面,有地牢。”秦墨又答。   戚砚不禁咬住下唇,沉默。   三十七个卫兵,一座不熟悉的地牢。他现在是被王后通缉的公主,实在是不好进去……   “会不会死,看考生自己的能耐。”   秦墨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正经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无非是跑到系统难题面前送死,还是别人的试卷。   戚砚没说话。系统停止运作的半年里,他虽然跟着秦墨检修考场,却一直想着这个问题。   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英雄病太深,害人害己。   秦墨看他这副模样,抓住那宽松的黑色斗篷,让两人靠的近了些。   “对,是你的错。”   嗓音沉沉,耳鼓跟着刺痛一般,戚砚的眼圈有些酸痛。   对啊,兴许真的错了。   “怪你不够强。”那声音继续。   “如果三回谋杀都已经过了,现在就能去英雄救美,谁让你不抓紧时间?”   “嗯?”戚砚有些意外,抬起眼皮凝视着他。   他的意思是……   万年扑克脸的人表面无动于衷,可不免心里泛起丝丝甜腻。   秦墨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放开手,整理着衬衫袖口,道:“不如多想想怎么活过后面的谋杀。”   这点,戚砚自然是知道的,没命活下去什么也做不了。   他收回目光,乖乖点头,继续往回走。   走过闹市,两人又进入了黑森林。   森林静谧,天空总是比外界暗上几分。又因为野兽凶猛,和各种恐怖传说导致人烟罕至。   “你听说过一个词吗?”戚砚很少的主动搭话惊起枝丫上几只圆滚滚的麻雀。   秦墨:“哪个?”   明明是问话的人,现在倒是敛眉,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说了两个字。   “猎巫。”   旁边的人放慢了速度,“嗯。”   自从有记忆以来就生活在NPC服务区,每天在各种考试中接收各类的知识,可以说是拥有了庞大的知识体系。   戚砚舒口气,别过脸去不看他,吞吞吐吐道:“我也就是了解过一点点,你……给我讲讲?”   秦墨好笑地看着他,只觉着这个小状元不但聪明,思维散发还挺好的。   只是这个模样问他问题,难道不知道很容易就会被捉弄吗?   但这回,还是饶了他算了。   秦墨漫不经心般地开口:“十五世纪的时候,罗马有个教皇。嗯……叫英纳森八世的家伙,谁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颁布敕令说女巫们十恶不赦,随后就发动所有的神职人员参与到镇压女巫的行动中去。”   说起这个,他挑起眉毛,口吻带着无处藏匿的轻蔑:“两年后,两个臭名昭著的修道士,也就是叫海因里奇·克拉莫和杰科布·斯普兰格可能是吃饱了撑的,共同出版了《女巫之锤》一书。但这本书……”   戚砚接着他,道:“但这本书进一步从内容上补充了英纳森八世的敕令。把15世纪流行的关于魔鬼和巫术的知识几乎都概括了起来。原是本胡言乱语的书,却拉开了中欧追捕女巫行动的序幕。”当他说完再次抬眼时就撞上了秦墨含笑的目光。   “带有主观性的讲解可不好哦。”他勾起一侧嘴角。   戚砚往他怀里塞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嫌弃道:“你不是也带了吗?还说我。”   说来刚刚要不是看秦墨那副仇大苦深的表情,他也不会插嘴把自己仅仅了解的地方说出来。   “那你猜猜一般都是什么人会被抓走呢?”秦墨换上了一副哄孩子的姿态。   而戚砚正好很吃这种引导型问题,眯起眼睛,似乎是考虑了一下,就回答:“大多应该是无依无靠、没人为她们求情的寡妇、年老的和贫穷的女人。”   说完之后又觉得不完整,拍了一下手心补充道:“嫌疑最大的多半是医师,因为这个年头用草药为人治病但治疗失败的情况本就多。加上使用药物本就符合平民对女巫的印象。”   秦墨满意地点头,恨不得摸摸他帽子下柔软的头发。“这时候,无论是男是女,是贫贱还是富贵,都有可能成为被搜捕的目标。你说的是一片重灾区,除此之外……”   他顿了顿,“如果长相好看,受别人嫉妒也可能被污蔑。”   毕竟在那个年代,就算是农作物受了霜冻,或是蜗牛、毛虫吃掉了秧苗,人们都会说是巫师或巫婆做的。   好看的人?   戚砚望着前方的视线一转,掠过身边那人的侧颜。   心中暗道:那主管先生下回做NPC时,可要小心才是。   “偷笑什么呢?”秦墨拿着一只苹果抛到空中又稳稳接住。   戚砚被话一惊,发现自己果真挂着个傻傻的笑……   于是耳畔微微一热,又端起了扑克脸。“你接着说,别废话。”   “说什么,都到家了。”秦墨把戚砚的帽子扯下来,抓着他的肩头,说:   “进去吧公主,晚上给你讲。”   走了一路,戚砚穿着厚重的斗篷早捂了满身汗。恨不得马上扒下衣服吹吹风。   可前脚刚进门,二人就听见林间传来一个声音。   “丝、丝带……卖丝带——”   戚砚转脸,抬起眼皮来,轻启嘴唇:“第二次,来了。”   “呦,看你还挺高兴啊?”秦墨啧啧嘴,“准备怎么办?”   “我赶时间,去找他。”回答声音沉着。   可以理解为去找死……   我们的公主却是没感觉到有丝毫不妥,甚至临走之前还告诉巫师他晚上不想吃水果蔬菜,想吃肉。   自然是高兴的。   路上怀疑的猎巫情节还有考生同一个世界考试的事情让他巴不得立马交卷。   现在出来个卖丝带的,正中他下怀。   冲着声源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一个穿着斗篷的人。身材消瘦,仿若纸板扎的小人。   他立在杂草丛生的小路中央,一动不动。叫卖声早不知何时就停了。   戚砚站在距他两三米的地方。   已是黄昏,夕阳如同剥开皮肉的肌肤,血淋淋的光打在两人身上。   那纸扎似的人仿佛听见了动静,扭着难以协调的身子想说话。   可惜还没等他转过来。   就听见背后传出声音,“您好。”   “我买丝带。”   作者有话要说:  戚砚(侧脸):嗯,还是有点好看…… 第23章 泣血少女   ·   森林又恢复了宁静。   夜幕不知不觉已包围了四角天空,那行于林间的人步伐不稳,几次险些跌倒时却又扶着树干站地笔直。   他踉踉跄跄地往森林深处走,似乎没怎么在意前方传来的几声野兽的咆哮。   沾染的血液已几乎凝固,匕首的光泽都暗淡了些许。   直到他闯入了一个小院子,步子才刻意调整了一番。   窗口散发着温柔的灯光,他停在门前,去扣门的手又缩回来。   那只手摘下了自己斗篷的帽子,稍微整理好混乱的领口,才接着探向木门。   “吱呀——”可惜还没碰上,门就自己开了。   开门的人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衬衫,拿块丝绸不慌不忙地擦拭着一只玻璃杯。“回来了?小状元。”   “……嗯。”   秦墨看他进门,仿佛一个放学回家的学生。直到眼睛瞥见“学生”手里紧握着的血刃。   啧,看来上的学校不是很轻松。他想。   “来吃饭。”他不禁有些笑意,又补充:“有肉。”   门口的人刚想点头,却又说:“我……不饿……”说完就要往里走。   为了某人做了烤肉的先生自然不会放他去睡觉,伸手揪着戚砚的衣服,压着嗓子:“不饿也得吃给我吃干净。”   “丝带呢?我先给你解开。解开再吃。”   只看见那脚踝被今天买的长裤遮住,只露出两条半截的红色绸带。   秦墨怔了两秒,猛地扯过面前的人将他打横抱起。   稳稳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还是公主抱。戚砚被吓到。   “你、你做什么?!”就连表情管理也出了问题。   做什么?   戚砚似乎忘记了今日他们俩买来的是两条白色的绸带。   主管先生并未感觉有哪里不妥当,直接把人抱到了餐桌前。轻轻放在椅子上,顺手把桌子上的酒拎起来一瓶。   “裤子,卷起来。”绝对没有玩笑的意思。   “……不用了。”   “那我来。”三分愤怒明显扎耳。   “秦——嘶……”还没叫完整,戚砚就倒抽了一口冷气,也不敢动了。   就看着秦墨蹲下去,把酒啪的一声搁地上,开始掀自己的裤腿。   裤子是黑色的,棉麻布料。听见刚刚的吃痛,他更加小心了。   直到布料被悉数卷上笔直的小腿,那些隐藏在暗色里的伤口才露出来。   一条条新鲜的,冒着血液的口子,像绳子般缠绕上这只脚踝。伤口吃的很深,总共十几条。   更可怕的是当事人还满不在意的把一条绸带直接系在伤口上。   秦墨真地想把整瓶酒浇上去,让他好好疼一疼。这样大概就不会逞强了。   可是真正上手时,手指连一丁点力气也不敢使。   坐地笔直的戚砚被人握着一只脚踝,方才脸上滚烫的感觉又加重。   他不敢说话,生怕秦墨抬头看见自己现在的表情。   “刚刚是想直接去睡觉?”身下的声音语气不好。   戚砚不回他。   可那只手从脚踝一路向上游/走,戚砚心里跟着发毛,忘记了动作。直到手指在他小腿肚上不重不轻的掐了一把。   戚砚的脸轰地一下着了。   “疼死你。”秦墨却继续帮他消毒,似乎只是为了教育他。“难不成鞋带是刀片啊?”   戚砚咬着嘴唇,别过脸去回答:“是……是钢丝。”   说完,他明显感觉脚踝上的动作更轻了。   等秦墨帮他包扎完毕,又将那条腿轻轻放好,手指不免掐着白皙的腿,却发觉触感极好。   戚砚的脸色恢复的差不多,借着包扎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好了,吃饭。”那人坐到对面。   “……嗯。”这回他没拒绝。   烤肉明显是那位亲自做的,因为味道很一般。戚砚终于找到那句“不饿也得吃”的源头。   “会留疤吗?”对面忽然传来声音。   留疤?   一时间不知道在说什么,戚砚反应过来之后才抬头:“还好,我不是疤痕体质,不过多少得有点儿。”   前面半句时还切着肉块,后面半句叉子就戳盘子上了。“知道吗?以后别老是留疤,不好看。”   不好看?   戚砚嘴角一抽,炉头不对马嘴地回:“你又不看,瞎操心什么?”   说完,他肠子都悔青。“……”   靠,说的什么玩意儿。   眼见着对方停了几秒动作。   秦墨才放下叉子,正经地科普起来:“知道被怀疑是女巫的“疑犯”要怎么进行初步筛选吗?”   他继续:“要在他们身上寻找“魔鬼的记号”,也就是“魔鬼跟行巫术的人订下协议后,在他身上留下的可见标记”   戚砚边吃边点头,活像个投了篓子的学生。   “官员会彻底检查他们身上的每寸皮肤”,搜寻特殊的记号,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做。他们会在胎记、疣、疤痕等地方扎一根针,如果被扎的地方没有流血或看来不痛,就会被认为是“魔鬼的记号”。”   戚砚的关注点:疤痕?针扎?   秦墨的关注点:彻底检查、众目睽睽!   “嗯。”   不想做紫薇的戚砚点头。   吃完最后一口肉,他才问:“就这样筛选?所以说,至少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对吗?”   至少被扎不是被砍。   可惜对面的人不配合地摇头,   “他们怎样断定一个人有没有行巫术,其中一个方法是把“疑犯”绑起来,放进一池冰冷的“圣水”中。”   “如果他们沉下去,就会被拉起来,不算有罪。如果他们浮起来,就会被视为巫师或女巫,然后就地处决或被押去受审。”   可是这人啊,特别是死人,很容易从水底浮起来。这测试时间越来越长,有更多人逐渐支撑不了多久,在测试中断了气。   “除此之外还有火刑,烧伤嫌疑人,看伤口形状符合他们的预期吗。还会有烙型,让人坐上一根烧红的铁柱。”   戚砚盯着秦墨,一双眼睛在烛光里忽明忽暗。一会,他失笑般道:“真想不到,这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比任何虚拟系统的规定要恶心多了。   他眼睫微垂,有两小排阴影打在眼下。“那要是承认了呢?”   对面的人放下酒杯,也不知面色是悲是喜,声音波澜不惊道:“一方面,因为这些绅士们是讲证据的,他们更希望听到女巫亲口向大家承认自己是女巫,否则会有损审讯的权威性。另一方面,绅士们也希望女巫能供出她的同谋,这样才能把隐藏的其他女巫一网打尽。”   所以承认了,要么死,要么拉上几个人一起死。   很多人都会选第二个。   正当他蹙眉思索着什么时,秦墨已经不着痕迹地走到他身边。   一只手揽上他的肩头,另一只手向下伸进了腘窝。   “你、你放开,我自己可以。”戚砚这回机敏了很多,两只手应激性地去推秦墨的胸口。   “是吗?刚才谁在哪儿呼吸不稳的?”秦墨还是直起腰将他抱住。   呼吸不稳?   那是因为你的手一直乱摸好嘛?!   戚砚想吼他,却觉着丢脸,没说。就自己嘟囔了一句:“那么远的路我都走过来了。”   “是是是,你厉害。”头顶有声音无奈的回答。说完戚砚便被扔在了床上。   他“啊!”了一声,不是因为疼。   秦墨也“啧。”了一声,凝视着穿了麦色衬衣的人,此时两只胳膊撑着抬头看他。眼框湿润,眼睛微微泛红,嘴唇是淡淡的粉。   真好看,他想。   “那、那我睡了。”戚砚转脸向窗,不看他。   床边的人很配合地去熄灭蜡烛。   与昨夜相同,两人紧紧拥抱着。   “痛吗?”秦墨贴着他的发丝。   “不、不痛……”   “睡吧,晚安。”   “嗯。”   夜已深,窗外星河璀璨。   戚砚像陷入一团迷雾。   梦里,是今日的画面:   嗜血般的天空。   微风习习。   面前的小人儿即将转身之时,却仿佛被什么按住了一般,硬生生又把身子掰了回去。   戚砚眉尾一垮,向前跟了两步。   附近的鸟叫虫鸣不知何时已隐去。森林静谧,只剩下残阳散落满地。   他不愿再浪费时间,拿出匕首两步袭去。出手速度极快,招招皆是冲着大动脉。   那小人似乎被“公主”的进攻搞蒙了,吃了几招之后连斗篷也被人扒了去。   那是一个长发少女的模样,黑茶色的发丝凝固着从她口子源源不断吐出的血液。   她的面色惨白,表情也没有。   像极了一只玩偶。   地面猛然生出几根铁丝,破土而出缠绕上他的脚踝。戚砚不顾及似的进退迅疾,最后一脚踢上对方的肩头。就听见沉闷的倒地声。   他的脚腕汩汩淌着鲜血,因为少女倒地,铁丝刹那化作细碎的泥土。戚砚面无表情,弯腰给自己绑上白色绸带。之后转脸便离开。   可倏然间,却听见那尸体般僵硬的“玩偶”口中,传出一个字。“河……”   他的脚步顿了几秒。   “河…的岸旁……伫立着眺望远方的石像……”躺在草地上的人却哼出零零散散的歌曲。   “少女的……歌声里……藏着飘零于天际的花朵……”这调子仿佛要很努力才能唱出口。   “少年的衣角…似纷飞…的飞鸟。歌、歌声…惊动了……少年的心……飞鸟衔走了少女的、的玫瑰。”   她干皱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嗓音沙哑着。   戚砚转身向后。   只见光冷冷地披到少女身上,使她的发丝打上微红。她僵硬的双手紧扣,小心翼翼地颂唱神赐般的歌谣。   回响的音符刺痛着戚砚的耳鼓。   他仿佛看见,在遥远的战丘之上,有个背生双翼的天使,羽毛渐渐被鲜血染红。   她沉重地呼吸着血腥的空气,踉跄地避开阴险的短刀,却还是没逃过殒命的一箭。   她精疲力竭,双目正在失去生机,快要沉睡时,彼端响起了悠扬的歌…… 第24章 梳子与猫   ·   “已经五天没见面了。”   “今天也不开心。”   “莫佳娜啊,总喜欢生气。”   “阿瑟说他们的王国很美,有清澈见底的小河,典雅神圣的教堂,还生长着成片成片茂密的森林。”   戚砚坐在餐桌边,一条缠着绷带的腿长伸着。他手里端着那本牛皮笔记,一页页翻着,活像个退休老人看报纸的模样。   窗外阴蒙蒙的。   他忽然记起昨晚的梦。   当听完那首让人胸口沉闷的歌时,转身就发现秦墨站在自己身后。   他还是穿着昨晚那件一丝不苟的白衬衫,衬衫的胸口处是深红色的字母“QM”。   “痛吗?”对面的人开口。   梦中,戚砚也能感觉心率在加快。他没回答,故作镇定地摇头。   秦墨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不高兴,两步走了过来,顺势抱起了他。   “秦、秦墨!”戚砚已经怕了这个动作,恨不得跳下来。   可是对方显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还靠近了自己的耳朵,轻声说:“知道吗?以后别老是留疤,不好看。”   “你又不看……瞎操心——”   “你怎么知道我不看?”   秦墨那双含笑的眼近在咫尺,还有开合的唇,似乎随时会吻下来。   戚砚猛地醒了。   完完全全地清醒在一个鸡还没叫的清晨。   他开始嫌弃自己了。   居然会做这种梦。   “喂!戚公主——”秦墨进门正巧阻止了戚砚那双几乎撕毁笔记的手。   “怎么了?在这儿发呆?”他看见戚砚终于回过神,才坐下。   放过手里的笔记本,一双疲惫的眼直直盯着刚进来的人。发狠道:“没什么,想起昨晚的噩梦了。”   “看来真是个噩梦。”秦墨好笑地盯回去,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来。   那是一把漆黑的木梳,梳柄上歪歪扭扭刻了什么,模样不敢恭维。   “哪儿来的?”戚砚眯起眼睛。   “门口捡的。”秦墨把梳子塞进他手里。   捡的?   梳子出现在这故事里真是让人不得不在意。   “不过……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对于一个经常入书做任务的NPC来讲,见得多了什么都眼熟。   戚砚偷偷瞥一眼旁边苦思冥想的人,不动声色地起身到了他的椅子旁边。   “小状元,我好像记起来了。”   那人蓦地凝视他。“你要是求我,我兴许能提示你。”   要想知道这东西是不是魔法梳子,其实简单的很。   戚砚的目光温柔地转到自己斜后方的梳子上。继而又笑的更深,“我要是求你,你兴许能不拿我做实验呢?”   拿着梳子的手一僵,戚砚呼吸一滞,解释似的:“这、这只能让你……”   只是让你睡着。   作为考生,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失去意识。否则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诶,好了。”秦墨就知道他不禁逗,伸手拉住那件米色的衬衣,往自己身边贴了贴。“别让我摔地上就好。”   “嗯。”木梳触及他柔软的发,戚砚倏然担心这种黑科技会不会有痛感。顿了两秒,还是开口询问:“痛吗?”   对方没回答。   却像失去支撑点一样,瞬间失去力气。眼看着就要坐不稳,戚砚伸手去揽,把那摇摇欲坠的身子靠在自己腰间。   看起来真是能让人昏迷的梳子。   他取下梳子,很不明白这个情节是被漏掉了,还是出现了bug。   如果有bug,系统一般会直接通知的是——视线下移,是平静着熟睡般的脸。   呼吸均匀,眉眼温柔了很多。   不过足足有五分钟,人还是没醒。   不是刚拿下来就会醒吗?   戚砚毫不留情地扭动一下酸痛的脚腕,心想总不能从头到尾这样抱着他。   纠结好一会儿,总是升起一股长无名的愧疚。   还是把人扶到床上,自己坐在床边儿上。   窗外飘起雨丝,细细铺在窗台上。   他翻阅着那本笔记,心底沉淀着少有的安宁。   可惜这份安宁不长久。   笔记越翻越少,出场的人物固定在了“我”和“阿瑟”身上。   她写了,阿瑟很喜欢给她买礼物。经常会帮他带五颜六色的丝带、柔顺丝滑的鞋带、玫瑰……   这些东西,不就是对付公主得“刑具”吗?   戚砚抿嘴,脑子里冒出个狗血的想法来。   窗外的雨还在下,越发沉重的声响中,听见有人说话。   “呃……头晕……”   这一声弄的床边的人一个激灵,赶忙低下头去。就算忍着,焦急也掩盖不住的溢出来:“你、你醒了,哪里痛吗?”   秦墨拿手挡在额头,长密的睫毛微颤,偷偷去观察床边的人,失笑道:“嗯,哪儿都痛。”   随即他皱着好看的眉,态度又大相径庭:“小状元,你跟我说实话。”   那眼神似乎要把戚砚活扒了 “是不是趁我昏迷,对我做了什么?”   “没有。”   他重重才合上日记本。   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几句狗东西之后,又瞪了一眼窃喜的人。   没好气道:“睡够了就滚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的公主,考个试而已,不必太过认真。”   “可是烤肉要认真。”烤不好的话,他的晚餐就要泡汤。   一时间,秦墨还难以接受自己全职保姆的设定。舔了舔嘴唇坐起身,瞥了一眼窗外,说:“要出去?”   下雨天。   呼吸也不合适的天气啊。   “嗯。”戚砚轻描淡写地回答。   如今梳子莫名其妙的出现,第三次谋杀也平安擦肩。只剩下最后吃口苹果躺口棺材,最后反杀王后。   在这之前,他必须去趟地牢,确认自己的队友是不是在里面。   算是留道题保底,故事情节全部完成就会自动交卷。   早就可以出发的,只是……想等他醒来,确认一下是不是不小心把主管弄交代了。   “准备去地牢?”秦墨坐起身。   “……”戚砚慢悠悠穿上厚重的斗篷,没吱声。   “想怎么自投罗网?”他漫不经心的整理衬衫,贴近窗口就闻见一股泥土味。   “……”戚砚戴帽子的动作一滞,不耐烦道:“杀人放火,偷鸡摸狗。”   秋雨声势浩大,秦墨怀疑这家伙被雨淋湿过,发芽了。   怎么有点儿……可爱。   “偷鸡摸狗就算了,不合适你。”他下床,站在戚砚对面,一双眼顾盼生辉。“作为主管和状元,应该干票大的!”   等等。   干票……大的?   杀人放火不得让人钉在十字架上?!   “你开什么玩——”   “偷猫吧。”   “……”   “干嘛翻白眼?”   “无聊。”   开玩笑开的多了,容易引起一个效应。具体故事参考狼来了。   据主管先生说。   这猫,不但要偷。   而且要偷黑色的。   “明天再去,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他还补充了一个条件。   “那算了,再见。”戚砚从篮子里拿了一个苹果,直径出门。   “戚砚。”他开口,声色严厉。可目光来来去去,还是停在了戚砚的脚踝上。   真不知道该怎么夸这个小状元善良还是不要命。   舒了口气,他还是扯下衣架上的斗篷。无奈道:“走吧,一起。”   ·   戚砚最恶心的就是下雨天,每当下着雨的夜晚,他都会彻夜不眠,吸完一整包烟。   之前,他不会想象。   在这样大雨、负伤、彻夜难眠的情况下,他被人时刻用臂弯护着,行走在不见天日的黑森林里。   竟然出奇地……感到心安。   幸亏斗篷帽子宽大,两人几乎互相看不见表情。不然戚砚绝不会这样淡定的听着旁边不厌其烦的解释。   “这时候,在欧洲。猫一种极度邪恶的动物,尤其是黑猫,几乎就是巫术的化身。由于猫的桀骜不驯和昼伏夜出,天主教对猫给予了非常差的评价。”   “在猎巫运动爆发之后,这种憎猫情绪得到了更大的煽动,包括《女巫之锤》在内的一系列宗教文献直接将猫称为瘟疫的传播者,并且是女巫最好的朋友。”   “猫的形象还一只与性联系在一起,常常指向女性的欲望和生殖能力。”   “比如……”缠着绷带的脚踝一僵,轻启嘴唇:“英文中的“pussy”。”   既可以指代小猫,也可以指代少女。   “嗯。”秦墨微微一笑。   这个单词很眼熟,碰巧那把黑梳子上也刻了几笔。   两人并肩而行,大雨倾盆。   秋尽了。 第25章 考生违规   ·   地牢潮湿阴冷,老鼠洞边挨着死去的虫蚁尸体。通道仅一条,横冲直撞两个出入口。   “哗啦……哗啦……”铁链声。   “喵……喵呜……”还有奄奄一息的猫叫。   昏暗中,几人走过。   “请问……”中间的人立在通风窗的微光下,开口,声音却冷漠到没什么语调。“可以帮我把手铐拿掉吗?”   厚重的斗篷帽子随着他仰起脸滑落至脑后。   “呵,令人恶心的女巫!你在开什么玩——”领头的队长满脸凶恶,转脸吼道。可惜叫声瞬间没了气势。   “我的天,好美……”甚至说出了声。   对方费力地勾起嘴角,把两只手举到士兵面前。轻声说:“其实也没什么,先生。只是有些痛,这链子太重了。”   他缓缓收回手,低下两排刷子似的眼睫,又道:“如果你觉得麻烦,我可以……”   “不!”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铐。   士兵低着红透了的脸,结巴着回答,“美丽的姑娘,我的意思是…不麻烦。很抱歉弄痛你。”   “咔嚓。”钥匙打开冰凉的铁铐。“哗啦”一声便被队长丢在地上。   “真是谢谢您了,您人真好。”对面的人微微勾唇。   队长的脖子也连带着变了颜色。   就在半个小时前,他在雨中抓捕一只不配合的黑猫。   有个“过来人”给戚砚讲了一个道理。   他说:“公主为什么会被后妈嫉妒?因为她漂亮。猎人为什么放了她?因为她漂亮。巫师为什么同意公主和他住在一起?因为她漂亮。王子为什么会吻醒她?因为她漂亮。所以光善良勇敢没用,你得漂亮。”   “无聊。”他当时是这么回复来着。   可还是用了这个漂亮的办法,省时省力。   缓慢地跟着那个满脑袋冒粉红色小心心的队长,戚砚的视线快速扫过通道两侧的牢房。   三个昏死的老妇……   这是最容易被诬陷的嫌疑人。   五六个失去了眼睛的少女……   听说他们用烙铁按在她们身上,如果受罚者转动眼睛,就是在与魔鬼交谈。   两个被绑在十字架上,满身烧伤的少年……   还有……   “救命啊!!!!”   循声望去,有个披头散发的人猛地扑上栏杆上。她那两只不成型的手畸形地外伸,拼命哭喊:“求你!求你救救我!我、我不想考试了……我要回家啊!求你……救我啊……呜呜呜……”   清澈的泪珠滚落,染了脸颊的浑浊。   只感觉腿脚不听使唤,戚砚的眼眶有些发酸,走不动了。   那个叫卡琳娜女生,以前见过的考生,裁缝店老板的女儿。   “救命!啊!!!”直到几个黑影冷不丁将她拉回黑暗处,她的手才被迫抓紧了栏杆。   他想起来秦墨的话,“不论看见什么,也不要记住。就算记住了,也不要停。你只是要去找你的队友。”   “……”戚砚藏在袖子里的手握地发青,还是路过。   只听见那声音越发细小遥远。   “妈、妈……妈妈……救我啊、妈妈……”   他的手指一转,摸向了腰间。   “啊我、我不想死……你救救我……好不好……好、不好……”   渐渐的,声音湮没在其余的惨叫声里,戚砚没敢回头。   “卧槽!老子不!”   这声中气十足的咆哮是最后一间牢房里传出的。   “我日!我他妈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好看的吗?!卧槽!疼!老子弄死你,你等着……啊!”   戚砚叹气,“这小子。”   果然,离近一瞧,就看见有个“纯良少年”被一群人扒着裙子。   裙子下是匀称的肌肉。   李冀泽。   “咳。”他咳嗽了一声。   ·   让我们去看看另一边的童话故事。   李冀泽说来也背得很。偏偏进了一个疯狂的故事里,当了个挨千刀的配角。   作为一名四有五好新青年,他是真不知道《蓝胡子》讲的是怎样的故事情节。   反正当他作为农夫的二女儿被一个巫师用麻袋扛回家之后,就见到了自己失踪的“大姐”——某个可怜的考生,已经被无视变成了禁室里的尸体。   他当时抱着一枚鸡蛋,傻乎乎地坐在地板上,一时间险些吐到怀疑人生。   眼泪鼻涕啪嗒啪嗒掉时,他机警地选择了向前来搜查“巫师”的士兵求救。   可谁知道非但没获救,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锒铛入狱之后,一群人二话不说,上来就把他绑了,然后开始扒衣服扎针。   他李冀泽是个笔直的直男,真真见不得一群陌生男人笑嘻嘻地对自己上下其手。   想着想着就有了以死明志的心。   就在放弃抵抗的当儿口上,他听见有个人咳了一声。   直把他的心脏咳得乱颤。   “戚、戚哥?”难道是幻觉?   “嗯,是我。”回答出奇平静。   “卧槽!”没错!是他没错!   “接着叫,别管我。”更平静。   “好、好……”僵硬着连声点头后,李冀泽还没开嗓子,就听见通道处传来了几个沉闷的倒地声。   “哗啦。”门锁落地。   “吱呀——”铁门打开。   “你是谁?!”旁边几个哥们儿也没心情扒衣服了。   对方没回答,斗篷里伸出一只手来,迅速靠近。有风在几人的头顶掠过……   几个士兵保龄球似的倒了一地。   “……”李冀泽舔舔干涩的嘴唇,崇拜道:“戚爸爸~”   戚砚收好梳子,瞥了一眼李冀泽的惨相,也没心情观赏,就问:“孟一凡呢?”   “他啊,他这次的角色是我妈妈,八成在家里做饭拖地呢。”李冀泽可怜兮兮地回答。   又加了一句:“戚哥啊,我可被扎了好多针。快给我解开,咱们赶紧走。”他是一秒都不愿意呆了。   “我从那个变态巫师家里带了好东西,等我给你看看。”仿佛忘了痛,他接着笑嘻嘻道:“有个可以召来火焰的小神像,还有两瓶药。”   戚砚拿匕首划开绳索,又把自己的斗篷脱了,递给光着上半身的人。“穿上,走。”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牢门。没走两步,开头的人就踌躇不决地放慢了速度。   “怎么了?戚哥。”后面的人裹紧衣裳。   “……你等我一会儿。”似乎是带着些藏不住的愧疚,他低脸,朝着李冀泽的肩头拍了拍,随即转身往通道另一端跑去。   “!”李冀泽也不敢喊,杵在原地伸着脖子张望了几眼,又把自己关回了牢里。   沿着通道一路向前,迅速解决了直面遇上的巡逻队。戚砚深深喘息了几口,把钥匙从卫兵身上扯下来。   “吱呀——”铁门打开。   十字架上垂死的少女连头也抬不起来。   “滴答,滴答……”从她的口中流淌出粘稠的血液,侵蚀了肮脏的稻草。   阴影下,戚砚脸上的冷静似乎消失了。他跑上前,到处找铁链的末梢。   “唔……”女孩微微睁开眼睛,凝视着他慌乱的脸。   这个人,她记得。   怎么会忘记呢?   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海岸边篝火燃的刺眼。   只有……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加入那疯狂的派对。   他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别怕。”戚砚沙哑着嗓子,拿钥匙串一把一把试着开锁。   “谢谢你……”女孩眼中的恐惧尽失,余下的是一种极复杂的神情,像是感慨,像掺了些决然,无法明了。   “我、我在这……故事里……”她张开满是铁锈味的嘴,笑道:“本来就是……女巫……”   “传说…女巫……”   “不要说了!”戚砚扯下铁链。   可女孩依旧死死贴着那发霉的十字架。他不可置信地寻找着力点,却发现有根铁钉垂直刺穿了她的身体,使她和腐木钉在了一起。   “传说女巫……是和魔鬼…签订了契约的……人……”她的眼前浮现出一座教堂,模模糊糊的藏在一片黑暗的森林里。   “……”戚砚失神地看着那根铁钉,眼睛疼的难受。   他眉头紧锁,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跪坐在地上,咬破手指。   这个世界,是可以和魔鬼签订契约的。只要有……只要有迫切的希望,就能召唤出他们!   七芒星,只要一笔画出七芒星就好了。   [通报考试情况。C考场2区,考生戚砚,考号2018010413,有违规情况。]   违规……   女孩儿看着地上的人。   对了,他叫戚砚啊。   她挣扎着把几乎变形的手合拢:“我的撒旦……”   戚砚手上的动作没停,直线画的歪七扭八。   “我以我的……契约和…我的骨血魂魄……立下深深的诅咒……”   她的那座教堂终于不再被朦胧的光所笼罩,彻底褪去了光华。   一根流血的食指伸出,“在…这世界里……你将、永久失去死亡……”   “与、与……我摒弃的神明……共存……”   她看见唯一一束夕阳好奇地试探着,最终在一片沉寂中攀上了教堂顶端的神恩台。   “不……”戚砚一双眼睛猩红,只看见女孩的手指狠狠垂了下去。   “谢、谢你……回来……”   眼前的太阳,分明被钟楼的塔尖刺穿,永远沉了下去。   “别…你醒醒……”   [通报考试情况。C考场2区,考生戚砚,考号2018010413,有违规情况。]   “醒醒啊!!!”   “戚哥……”李冀泽听见系统广播回去找他时,就看见戚砚跪坐在地上,手指上的血还在流着。   “给我。”他伸手,阴影遮住了面容。   “什、什么?”李冀泽也不懂,又不敢问,只把身上仅有的东西都给拿了出来。   流血的手挑出一只小小的神像,戚砚抬眼,“你先出去。”   “可……”   “出去等我。”他又说。   李冀泽这才咬牙走了。   ·   李冀泽带着前来营救的孟一凡在外面等着,只看见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蜂蛹而出。   而后,地牢燃起了冲天的火。   那火和大雨紧密的衔接在一起,丝毫不减气势,像是从地狱而来……   没过多久,火光中走出一个人形,手里掂了个诡异的神像。   耳边是响彻考场循环播放的广播:[通报考试情况。C考场2区,考场毁坏、考场毁坏……]   大雨中,有一人立在树下。   早已经脱下了厚重的斗篷,白色的衬衫滴着水珠。   随广播声,他身旁出现了一个撑伞的男人,尊敬地递去一样东西。   雨雾中也不难看清,是一枚绯红的胸章,字母“QM”。   作者有话要说:  众多转化NPC(嗑瓜子):这火似曾相识啊~ 第26章 剧情加速   ·   [C考场2区,考场毁坏、考场毁坏……]   [自我保护程序已激活,正在联系管理员。]   “我在。”落地窗前,秦墨脱下黏在身上的白色衬衣。   [已连接管理员。]   [您好,请选择秩序修复方式。]   板面颜色变深,弹出几个选项来。   分明只是处理日常事务,窗前的人视线却停在考生的姓名上。   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刚抬起的手停在虚空,几秒后,才抬起眼皮:“启动自主模式。”   [自主模式常用于系统出现特殊故障,为保证安全,请您再次确认。]   “确认。”回答声毫无波澜。   [正在启动自主模式。]   [自主模式已启动,正在为您转接服务区平道及参考员耳麦。]   [转接完毕,请管理员下达指令。]   “C考场2区还剩多少考生?”他抓起小圆桌上的毛巾擦拭着润湿的发梢。   “报告,截止上一分钟,还剩下12003。”   女声回复:“在损坏考场内的考生还有489人。”   “服务区C栋2层,全员加入。”   “……”服务区C栋2层全员沉默。   “老大,我们这是去?”女声。   “缩短考试时间,降低难度系数,增设扣分点。”   全员缄默。   “我会随机监考,所以各位——”秦墨把白色毛巾放下,拿起椅背上的干净衬衫。“务必认真。”   “是。”全员默默捏了一把汗。   ……   [各位考生请注意,由于考场出现损坏,系统已启动加速考试程序。您的故事情节或任务点将在短时间内出现,请尽快完成提交试卷。]   [本次考试结束将进行统一评分。考生可自行选择是否增加附加题。]   [考试继续。]   雨未停,穿着斗篷的人走在小镇的街道上,他浑身湿透,发梢还滴着水,脸色苍白。   仔细看,缠着绷带的脚踝还渗着血。   血水融进雨水中去,淡的像粉红色的花朵。   戚砚抬起头来,大雨使他的呼吸不太顺畅。他回想起地牢里的情景,那女孩挂在十字架上,像个破布娃娃……   他尽量不去回忆,脑袋又被试题缠上。   不够,一切还远远不够。   被藏起来的日记本、仿若傀儡的少女、凭空出现的梳子、少女口中的歌……   “河的岸旁伫立着眺望远方的石像。”   “少女的歌声里藏着飘零于天际的花朵。”   “少年的衣角似纷飞的飞鸟,歌声惊动了少年的心。飞鸟衔走了少女的玫瑰……”   他逐字逐句的念着,最后停在:“河的岸旁。”   所以说要去河边吗?   河边还剩下什么?   对他来说。   除了题目之外的。   只有——真相。   自从听了秦墨的讲述,戚砚以为,世界各地区各文明古代虐待女性的做法,如果拎出来比较变态程度,欧洲绝对有竞争力夺得冠军。   这可是公开虐杀、全民观礼。   为此,在这里提到“河岸”,他的脑袋里立马蹦出一个词——“测试”   “他们怎样断定一个人有没有行巫术,其中一个方法是把“疑犯”绑起来,放进一池冰冷的“圣水”中。如果他们沉下去,就会被拉起来,不算有罪。如果他们浮起来,就会被视为巫师或女巫,然后就地处决或被押去受审。”那家伙是这么说的。   事实上,由于河流是取水的必要地点,也经常会被人们认定为集会处。   脚步不觉加快了。   等到达河流旁边时,正赶上一群卫兵“清理”嫌疑犯。   都是从火灾中逃生又被抓回来的人。   河边立着用粗制的齿轮挂起的一根根粗麻绳。绳端连着张网,里头装满石头。   一排妇女就被装进了网里,因为石头的重量下沉到漆黑的河底。   连呼救声也没有。   一切都是那么合理,那么常见。   也许是为了泄恨,或者真是为了筛选“嫌疑犯”,河岸边还伫立着稀稀拉拉几个十字架。   细数,共七个。   都是漆黑色,旁边停留着几只觅食的乌鸦。   戚砚上前一步,哑着嗓子念道:“飞鸟。”   “我的公主。”耳畔倏然响起一个陌生的音色。“我终于找到您了。”   他转过脸,之见身后站了三个男人。   中间的人穿着中世纪王子的华丽服饰,衣襟戴着胸针,却被雨水淋了个通透。   剧情加速。   “哇哦~”中间的男人微微一笑,“看我们遇见谁了?”   旁边骑士装扮的两位参考员表情复杂。   “戚砚,对吧?”他往前两步,又笑:“好久不见啊~”   “……我认识你吗?”斗篷之下的人面容冷漠。   “那可能是你没看清吧。”王子装扮的男人撇嘴,前一秒还插在兜里的手已经拔出了剑,直朝着戚砚的脸挥去。   纵有想吐槽的心,为了不淋雨,戚砚还是侧身躲闪了一下。   剑影划过他的身侧,寒意凛凛。   用了十足的力气啊。   一瞬间,戚砚有了回忆关于这家伙的兴趣。说不定他俩就有杀夫仇或是夺妻恨来着。   几招未中,那人气的脸色发寒。   “你们考场的水平,也就这样。”戚砚侧目看他,飞身上前就抵住他的脖子。   匕首泛着光,雨水破碎在刀锋上。   其余二人没上前,站在原地扬声说:“喂,你现在可是考生。”   “……”对方没回答。   “这是犯规的……”两人舔舔嘴唇,其实说到犯规,他们那位“王子”才是先挑衅的人。   “没关系。”戚砚浅笑,一双眼睛漆黑,像宝石般泛着光泽。   “我杀了他,系统还会派人来的,不是吗?”   匕首下的人喉结滚动,他们都知道,面前这家伙不好惹。   “是,没错。”直到又有人加入这场混乱。   三个NPC转脸一瞅,只看见把黑伞,撑伞的人穿着中世纪骑士服,胸前的胸章嫣红刺目。   “主、主管。”   只有戚砚紧握着匕首没有转脸,相反,手里增加几分些力道,那人的脖子上多出条血痕来。   “戚砚。”秦墨走的近了些,“跟我来。”   “主管……”他要是那么听话就好了。   戚砚还真没想听话,可惜手腕被人抓住,拉入伞底。   “你做什么?!”他阴沉着脸挣扎。   秦墨贴近他的耳朵,眼底含着笑意:“乖,别动。”   “……”戚砚背脊发紧,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们三个,结束后去修半年考场。”秦墨留下一句话,拉着人离开。   两人走了没多远,撑伞的人就开始审犯人。   “刚刚想杀人?”   “对。”   “呵,就你?下得去手?”秦墨皱眉。   “怎么不能?”   “因为那几句挑衅?”   “对!”戚砚听得有些烦,甩开他的手。“就是因为那几句,你应该看到了吧?明明告诉我要安安分分,我还是——”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吗?”秦墨打断他,把人往伞里揽了一下。   正发火的人自然不想理他。   “系统在给你增加难度。”秦墨舒口气,“按照规定,作为主管,我只会参与每场最高分考生的下一次考试。”   “小矮人完成任务之后,我本来该走的。”他低眼凝视着戚砚,“可收到系统委派要求,让我在未出场的NPC中再次选择一个。”   原本是为了增加难度。   可……   戚砚抬头,正好撞上他的目光。   这家伙直接说实话,是不是太……   “你懂吗?为了安全,越早越好,交卷吧。”秦墨的视线落在他苍白的面容上。   “不。”   听见“交卷”,戚砚抵触地后退。“我不要和他那种——”   他别过脸,嗓子里一哽,又把声音咽回去。   “听话。”秦墨哄小孩似地抓住他的手。“必须要完成题目交卷,你把考场都烧了,系统还不扣分啊。”   如果不及格……   就再也见不到了。   “不……”不知为何,戚砚眼眶泛红,咬着苍白的嘴唇:“不要和王子……”   让他那种人按在玻璃棺材里吻醒,还不如直接去死。   “好,不要他。”秦墨再次把他拉回伞里,这回一只手圈住他的腰线。   他的手伸进斗篷里去,摸着他身上潮湿的布料,沉声问:“那,要我吗?”   语尾轻扬,戚砚听见自己放大的心跳。   胸腔仿佛也在去涌动着热浪,他完全慌了。“开、开什么玩笑,我可以扣分,然后再去……”   “没开玩笑。”秦墨的视线黏在他的脸上,手指略过温热的腰,拿出他一直藏着的苹果。   没做过多解释,自己就在青色的一半上咬下一口。而后转动手指,把熟透的一半递到戚砚嘴边。   戚砚根本不敢抬头,更不敢张嘴。   可是,手那只不安分的手影响,他的腿在发软。   一定是疯了……   “知道吗?很多童话故事都是假的。”秦墨望着他紧闭的唇,眉目温柔:“蓝胡子是变态杀人犯,鼻子变长的匹诺曹像个怪物,蛇在最后咬死了农夫,人鱼死后变成了水怪迷惑海面上的船只……”   “不、不要说了。”   “如果灰姑娘的鞋子合脚又怎么会跑掉?”接到任务的夜晚,他在服务区翻看这些故事。   那时候他就在想,为什么像戚砚这样聪明的小狐狸,还会相信这种东西呢?   “公主抛弃了照顾自己的巫师选择了王子……”这声呢喃,像带着委屈。“有些互相依靠的承诺只是字面上说说而已。”   哪能是……随便说说。   戚砚眼角染着粉红,抬头望他,只发现秦墨唇角向来挂着的微笑。   他的心脏更不安分。   鬼使神差地缓缓去靠近那只手,在红色的苹果上咬了一小口。   甜的。   [滴——]久违的广播声响起。   [通报考试情况。C考场2区,考生……考号……已交卷。C考场2区……]   络绎不绝的交卷声。   “这可是毒苹果,该闭眼了小状元。”秦墨凝视着他轻嚼着苹果的嘴,提醒似的:“什么时候该醒,要自己感受哦。”   话音刚落,雨水便直径落在身上。   戚砚的脚倏然离地,整个人落进一个怀抱中去。   他看见被丢在地上的雨伞,合上眼睛。   直到被轻轻放置一处柔软的地方,四周皆是花香。   雨声让眼睫湿润,一只手慢慢把他的帽子褪下。   接着是熟悉的压迫感,让他忍不住伸手去推。不出所料,两只手都被稳稳捉住。只是这回被强行举过头顶,压进花丛中动弹不得。   “秦…唔!”   未出口的惊慌失措,混合着雨水和花香,被人含进口中。   “唔…唔!嗯……”   陌生的触感和水渍声让他想逃。   可被雨珠阻碍,一时间不能睁开眼。   刚开口,细碎的声音又被人吞进去。吻加深,舌尖探到来自对方的炽热柔软。   戚砚只觉耳畔轰鸣。   [通报考试情况。C考场2区,考生……考号……已交卷。C考场2区……]   系统通报声依旧响个不停。   接天而生的白色玫瑰花田里,两人纠缠不休的胡乱呼吸着,身上的人不断加深着吻。   “放…放开…唔……”   就算后来戚砚睁开了眼睛,还是被不停地索取着。最后被抽尽力气,躺在地上破碎地叫着那人的名字,乞求似的在窒息中寻找着氧气。   作者有话要说:  戚砚:没什么好说的(脸红红) 第27章 附加题目   ·   [滴——]广播声响起。   [通报考试情况。C考场2区,考生戚砚,考号2018010413,已交卷。]   广播结束后,戚砚踉踉跄跄往河岸边走。   “戚哥——”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声,抬头便瞧见河岸边有俩人朝自己挥手。   待戚砚到了两人跟前,孟一凡才解释说:“因为考场受损,我们考完之后发现可以先不离开,所以就先等你——”   话还没说完却被李冀泽拦腰打断:“诶?戚哥,你嘴咋了?!摔着啦?!”   嘴……   嘴……   浮现在脑子里的是秦墨的脸。   他清楚的记得那双眼睛含着水色望着自己,当戚砚废了好大力气才叫出“放开”的时候,嘴唇猝不及防地被咬住。随后……氧气更少,他险些晕过去。   到现在,口腔还都被他的味道霸占着,嘴唇也是麻的。   “……吃苹果咬了一下。”戚砚伸手触上红肿的嘴唇,皱起眉头来。   [分数计算完毕。情节完成度90%,卷面分92。扣分项:毁坏考场,扣30分。总分62。]   “……”不单是李冀泽和孟一凡,就连旁边几个考生也没合拢嘴。   信息量有些……   92分,残暴。   毁坏考场,残暴。   扣30分还能及格,残暴。   [您可选择返回候考区,或进行附加考试。]   [请注意,附加考试共两题,各50分。答错一题,卷面分数扣50分,反之加50分。]   加分最高100,减分最高100。   如果两题都对了,因为试卷最高分限制,所以只能是100分。   如果一错一对,等于白去。   如果两题都错……减100分。   负分出局。   “戚哥,咱们回去吧。”李冀泽猛地捉住他的手,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焦灼,“62分虽然不多,咱们下回考试再补回来。”   万一要是遇见个难题,有一题没答对或者两题都……   “我觉得阿泽哥说的对,都考了这么多天,体能透支。万一遇见突发情况——”孟一凡不敢看戚砚,低着脑袋嘟囔。   “没关系。”戚砚打断他们,抽回手去拍李冀泽的肩膀。又看着孟一凡发红的眼眶,才放缓了声音:“回去等我,让她俩别担心。”   有些事总这样。   不是对自己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而是有百分之百要去的理由。   远不够坚强,就劝自己去求个真相。   ·   [场景转换成功。]   [请观看考试视频,等待答题。]   站在白色背景下的人把湿透的斗篷脱下来,然后蹲下身去解自己脚踝上的绷带。   四周开始播放从入书之后的画面。   都是些不怎么愉快的回忆。   被绑走被谋杀,进地牢烧考场。   没什么好看的。   他低头仔细看着满是污渍的绷带。松紧正好,瞧上去就知道是有经验的人才能包扎成这样子。   撕开粘上皮肤的那段,戚砚不禁倒抽一口气。   “疼死你。”   也不知道从哪里发出这个声音。戚砚的身子一紧,回望四周。   没人。   “会留疤吗?”   他的骨节发出脆响,意识到视频才是声源。   “呵,戚砚你是不是有病。”自言自语,一把扯开了剩下的绷带。   疼。   “知道吗?以后别老是留疤,不好看。”   “……和你有什么关系?”殷红的血液从伤口里渗出,戚砚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怕疼,竟然一时间眼角有些湿润。   虽然自己是那个落荒而逃的人,可现在总有种他亲完就跑的错觉。   [第一题:本故事内共有几个女巫?]   [第二题:本故事内共有几个公主?]   [考试时间为48小时,请考生自行选择回归情节,并于交卷时间将答案反馈系统。]   [考试开始。]   坐在白色地面上的人苦涩地弯弯嘴角,题目果然不简单。   他解开脖子下两颗衬衫扣子,放松似的伸直了受伤的一条腿。   女巫。   公主。   该从哪个好呢?   衣服湿冷,冰凉的手指伸进衣服里拿出一个笔记本。   他抬起眼皮来,眸子暗沉。“两个一起吧。”   ·   脚下是木质的码头,向外延伸进海水中去。   戚砚缓缓睁开眼,望着碎在岩石上海浪。   空旷的海平面上,是夜幕,满月,星河璀璨。   他选择的是回到初始情节。   两天之内,在那座城堡里,必须找到答案。   “公主——公主——”远处按部就班地传来呼喊声。   “公主殿下。”那几个慌慌张张跑来的女人给他行礼。   “国王陛下让您回去,说是紧急的事情要给您商量呢。”一个妇女说道。   戚砚点头。   回了城堡。   他按照之前的方法进了门。   八字胡的国王依旧坐在红色靠背的王位,像是睡着了。   这回戚砚没再由着他睡,跺了几下脚把人吵醒。   眼前忍着怒意的国王刚刚清醒,还是笑:“我的孩子啊,你来了。”   “父亲叫我回来有什么紧急的事儿?”对台词般,他直接跳过了没用的地方。   “你母后的生日宴会要开始了,正有问题问你呢,你快些去找她吧。”   “哦。”戚砚扭头就走。   就是这里,王后要提问什么?   有点在意。   跟着女仆来到了一扇门前。   戚砚没有直接推门,就静静听。   “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嘿嘿嘿,是公主,我的王后。”   “你、你说什么?!你说是谁?!怎么可能!!!为什么是她?!”女声强忍着怒意,可还是推翻了梳妆台上的花瓶。   破碎声中,只剩下她冷声命令:“快把她带到森林里去!她不能留在城堡里!。”   戚砚知道,这时候就要遇见猎人。所以即使门被消无声息的推开,他还是迅速后退侧身。   “公主殿——”猎人刚开口。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脑后有东西轻轻划过。紧接着视线模糊,失去意识。   “……”戚砚单手把人接住,耳鼓还是在第一时间告诉自己,这个声音不是那家伙。就直接把梳子收好,将人倚靠在墙边,视线扫过那张陌生的脸后还是自己抬手扣了两下门,声音不急不缓:“母亲,您找我?”   屋里的人似乎有些慌,收拾桌子的细碎声响都没有藏得住。   “进来。”回应。   轻轻的“嗯”了一声,他走入了昏暗的房间。   烛火不怎么明亮,里面的女人坐在梳妆台前转身看他,手指略过抽屉时停顿了一会儿。   “听说您有事儿要和我商量?”戚砚不想浪费时间。   女人的脸被阴影遮住了大半,看不太真切。可是那只手,却让走廊外的光芒照的清晰。   黑色的指甲,女巫。   两个了。   “不,没事儿。”王后把手指蜷缩起来,说:“我的意思是,你明天有空闲时间吧?”   不等人回答,她又接着说:“正好,我的生日宴需要采购东西。你眼光好,帮我去看看。”   分明是命令的口吻。   “哦,对了。刚刚出门的——那位骑士,明天会带你去。”王后压低声音,似乎是怕什么人听到一样。   “好。”戚砚轻松地点头,手里的木梳已经准备好。   只要,只要拿到那面镜子就好。   他先前迈了一步。   只要做个测试,就能知道计划行不行得通。   可暗夜里,对面那双眼睛似乎是泛着幽幽绿光。王后缓缓抬起眼睑,依旧看不清面容:“我劝你还是回去睡觉。”   可“公主”的身形似乎没有要动的意思。   “王后,国王想要见您一面。”直到女仆声音倏然响起。   戚砚抓着梳子的手才不着痕迹地松开。 第28章 魔镜魔镜   ·   “那我先回去了。”戚砚收起梳子淡淡开口。   出门正好和那位女仆打了个照面。   没错,这个人他见过,国王的女仆。   多半是要商量两天后的生日宴会。   走过通道,回到公主的房间反锁住门。一模一样的陈设,连果盘里面的葡萄也恢复地分毫不差。   现在这个情况,猎人暂时是不会来找他麻烦。于是戚砚平静地坐在床边,翻开那本笔记。   这回是倒着看。   由于最后一张被撕掉,只能看见倒数第二张的纸页上写着一串歪歪扭扭的字母。   “莫佳娜。”   自从几天前,坐在木屋里的床边翻完这本日记时,他就产生了一种错觉。   莫佳娜,可能是白雪公主母亲最好的朋友。   可随着日记越翻越少,他又发现出场的人物固定在了“我”和“阿瑟”身上。   这个阿瑟一定是白雪公主母亲喜欢的人。   或者,更大胆一点的猜测。   阿瑟就是国王。   可这些并不是真正让他疑惑的地方。戚砚在意的,是日记后半段写了,阿瑟送她的礼物,那些五颜六色的丝带、柔顺丝滑的鞋带、好吃的苹果……   这些东西和谋杀公主的物件吻合无误。   “王后想杀公主,却用国王一直送给先王后的礼物……”戚砚眯起眼睛,往身后转动脑袋,正看见那幅油画。   “三角恋?”   莫佳娜是王后?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狗血。”得不到爱情的女巫,于是杀死自己昔日的姐妹,然后迷惑国王,成为了新一任王后。   起初,她为了维护自己后母的好形象,一直与公主维持着不冷不热的关系。直到今晚,那面镜子告诉她,公主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啧啧啧。   狗血又无聊。   手指摸着本子上那狠狠写下的“莫佳娜”,视线停留在王后温柔的面容上。这是该有多惨?   可能……   先王后病重奄奄一息的时候,小公主尚在襁褓。她趁着无人看守,撑着羸弱的身子爬到梳妆台前,用力写下凶手的名字。   可惜,还没写完,或许是发生了什么,大概是看守回来了。她慌忙地撕下了最后一页,把日记本藏进抽屉里。   而……那一页。   戚砚抿嘴,走近梳妆台。   先王后应该会比他矮。他比划了一下,顺着那个高度只有窗户边的……油画?   第一次靠地这样近,戚砚发现画像人物的额头上有个洞。好像是被人拿尖锐的东西扎进去过。   伸手过去,刚刚碰到画框就感觉指尖刺痛。   不是魔法,只是画框边缘突出了一个倒刺,扎进了戚砚的指腹。   一滴饱满的血珠,啪嗒一声落到地毯上。   拿开画框,眼前却是纯粹的颜色。   “白玫瑰……”   画框后凹陷进墙壁的隔层,满满是玫瑰。   手指扒开玫瑰就触及了一团丝滑。   是绸带。   准确来说,应该是彩带和鞋带。   是谁放在这里的?   放在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那平静的眼底多出几丝光彩,好像故事越来越有趣了。   “哐、哐、哐。”   此时,房门不知被谁扣响。   把手上的画像又原封不动地挂回去,戚砚转身到了门前。   “哐、哐、哐。”   又是敲门声。   摸上门把手的人一顿。   不对劲。   没人说话就算了,连两次扣门的节奏都一模一样。   敲门声不免有些诧异的令人恶寒。   “哐、哐、哐……”   声音乐此不疲再次出现时,戚砚啧啧嘴,迅速拉开门。   可事先准备的匕首停在空气里,面前什么也没有。   视线下移,是一团黑色。   “乌鸦?”   刚才是它一直在用嘴敲门?   漆黑的乌鸦看着破门而出的戚砚,极力扑扇着翅膀飞了一小段。   飞了几米又停下,好像是再等着他跟上一样。   “飞鸟……玫瑰……”   自然而然地,脑海里飘过这两个词。因此,他跟了上去。   这只出场诡异的乌鸦飞在前面带路,每前进一段,都要小心翼翼地转头看一眼后面的人是否跟上。   路越来越熟,戚砚最后停在一扇门前。   是王后的房间。   不,不能进去。   这只乌鸦是谁的宠物他都没弄清楚,不能这样直接进去,他想。   可当戚砚再次去看向停在灯架上的飞鸟时,却发现它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   见鬼。门前的人舒口气,索性去敲了几声门。   没人回应。   看来王后还在国王那里。   门没锁,或者说……是被谁故意打开了。一般对于这种陷阱,戚砚都会选择直接跳进去。   毕竟陷阱旁边蹲守着的人,可能对他有用。   没做过多思考,他推门进去。   房间昏暗,厚重的窗帘完完整整遮住外面的光线。挑开窗帘,就是混乱着用铁钉封闭的木板。   唯一能捕捉住的,是梳妆台前的柜子里。微微拉开的抽屉里,散发着淡淡幽绿色的光芒。   没有直接去碰抽屉,戚砚事先依靠这光线讲四周看了一圈。   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只是……   拉开抽屉。   里面是一面古朴的镜子,漆黑一片的镜面如同黑洞。周围散发着星星光明。   而镜子旁边,躺着一节细圆锥形状,银色金属仿佛和镜子的幽光融合。   “……”戚砚垂下眼睫,一只手拿起梳妆镜,开口道:“魔镜魔镜。”   “您好,我的公主。”镜面传出一个男声,却依旧一片漆黑。   “告诉我,王后是莫佳娜吗?”他的声音冷清,比起魔镜还要像NPC。   “公主殿下,我不能回答您的问题。”镜子冷漠回复。“我只回答主人的问题。”   “是啊,我都忘了。”拿着镜子的人在腰间摸索着。   没过几秒,匕首刀尖抵在镜面上。   镜面起了波澜。   “……”   “我有点好奇,如果没有你,这个故事要怎样进行下去?”戚砚寒着脸,嘴角破天荒地上扬。   镜面起了大波澜。   “……”   “附加题除了答错题以外没有扣分项,就算我砸了你……”声音继续。   “……真不能说啊。”镜子似乎想要逃脱戚砚的魔爪,挣扎了一下还是消停下来。   “不说,可以给我看。”毕竟他也是个大方的考生。   “只能一个问题哦。”镜子有点想自杀。最终迫于肚子上匕首的压力,还是显示出一个“是”来。   莫佳娜,王后。   果然没猜错。   莫佳娜和凯瑟琳是女巫,王后和小公主是皇室女。   两个答案都是“2”?   有点……简单了。   戚砚的手指飞快在镜子上敲打了几下,心想:“这么说来,真的是因为三角恋。所以杀了人,还抢了人家老公。”   附加题会这样简单?   不,不可能。   还剩下44小时,至少不可能简单到这种程度。   总感觉哪里出错了。   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有这种想法了。仔细想想,大概是从……白雪公主第一次被谋杀的时候。   那带血的篮子,唱歌的女孩,白送的木梳……   “放下!”   身后冷不丁的出现一个声音,戚砚的动作凝固般暂停。   是男音。   “你……跟我走!”   在哪里听过。   刚刚昏迷的猎人。   戚砚轻咬了下嘴唇,把撞死的魔镜扣在桌面上,转脸。   “真好奇,这故事要怎样结局。”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   他要根除这个唯一能把“公主”带出城堡的角色。   为保证自身安全,又不能直接杀掉……那就只好……   黑暗中,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肩膀,用力撕开了半边衣襟。破裂的布料下滑,露出锁骨与肩头来。   “……公主殿下?!”猎人嘴角一抽,暗叹情况异常。   “来人啊——”毫无波澜的声线,却在情景内展示出最大的威力。   话音刚出,整条走廊的人都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   眼瞧着美丽善良的公主险些被人染指,众人无不担忧地护住戚砚,怒视着罪魁祸首。“来人啊!把他抓住!”   “不、不是!”猎人有口难辩,被几个卫兵拿绳子五花大绑。   戚砚被一堵人墙保护着,把自己的衣裳又撕开了些。低声道:“我要亲自去父亲面前。”   预计费时二十分钟。   这回,一定要清除危险。   他现在真的有些好奇,如果公主出不了城堡,要怎样大结局。   一群人拥护着公主,强行将猎人带到了国王门前。   “公主”抱着一柄小镜子,低下眼睑,委屈又可怜。   当然,他们的出现打断了里面正在进行的谈话。   对于公主的到来。   王后表示很无奈,国王表示很震惊。   对于白雪公主的“遭遇”。   王后表示很震惊,国王表示很愤怒。   “我的好女儿,不要哭不要哭。父亲给你做主。”   “诶呀,来来来,抬起头说句话啊白雪?”   “怎么不说话?吓到了?”   “没…没有……”这声回应戳着在场众人的耳膜,好像马上要哭出来。   “来人!把那混蛋丢进大牢!!!”国王那还敢再等下去,马上把人办了。   “等等。”戚砚拦住卫兵,才把镜子显露出来,道:“父亲,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梦?”国王眯起眼睛来。   “嗯。”台阶下的人也不遮掩,把镜子摊开在两手中。   “梦里,一只白鸽告诉我,城堡里藏着……”他抬眼扫视了一下王后。   “藏着什么?”国王紧接着问。   “藏着……女巫。”最后两个字简短有力,像极了点燃篝火的第一颗火星。   作者有话要说:  …▼… 第29章 莫佳娜   ·   “孩子,你……指的是?”   “王后。”   “这、这怕是……有什么误会?”   “女儿有证据。”   站在大殿中央的人缓慢踱,停在那位被五花大绑的猎人身边。   猛地看,只是猎人和女儿的一句话就断定王后是女巫,委实难令人信服。   可戚砚既然来了,就说明有足够的把握。   就在刚才,他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比如“猎巫运动”,它的发起并不是单纯因为一本书,或者是天灾人祸碰上巧合。   能让它爆发的,是“恐惧”。   与其说这场运动是主动进攻,不如说是当权者对内心恐惧的反扑。   他们害怕巫术的力量。   诅咒,恶魔,黑暗里盘曲着的成堆尸骨。   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只有一个选择——消灭恶魔。   可惜虐杀不能碰,人性禁不起轻易试探。血腥味闻得多了,上瘾。   运动逐渐扩大,它逐渐打破了人性,冲破了法律,变成了另一种恶魔。   而这个国家也正爆发着惨无人寰的猎巫运动。   他曾想,为什么尊贵的公主,失踪了却没人去寻找。   后来才恍惚明白,贫民或公主,只要是被怀疑成女巫,就已经没有区别了。   都是恐惧的化身罢了。   “辨别”女巫的方法如此多,说到最后,其实最容易被怀疑的,是相貌出众的人们。   无论是哪个世界,都经常对好看的人抱有些许恶意。   说到这里,他不得不联系到王后的镜子。故事中,镜子被问的问题,也始终只有一个:“谁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王后也很怕别人看到这镜子。   在他忽然出现在房门的时候,那一阵慌乱后,戚砚再进去,就没能看见镜子了。   他猜测,这镜子与女巫的身份有关。甚至是国王都害怕的关联。   王后要杀死公主的原因,也不单单是因为谁好看这个排名。   而是……如果有人比她好看,会有怎样的后果。   虽然这个“后果”他还没清楚,但是已经没时间浪费在这里了。   “刚刚想对我不轨的人,恰巧是您的猎人。”   “或许我们可以查一查他的来历,会发现更多巧合也说不定。”   “不,我并不认识王后。”被按在地上的猎人挣扎着抬头,表情有些紧张:“我只是看到了公主……”   “如果您不愿意立马承认。”   少年稍微扬声打断他,把墨镜拎出来:   “我们可以每人问镜子一个问题,看它会回答谁?”   声音冷清,手里的魔镜泛着黑气,圈圈围绕着他的手指。   包括国王,围观人们的眼瞳因惊恐而放大,有些年龄大的妇女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而王后没说话,身姿表情依旧高傲。   “您不愿意的话,要我先试试吗?”戚砚步步紧逼。   那女人在人群的注视中挑起嘴角,不晓得在笑些什么。   过了片刻,寂静成冰的空气让她打破。   “不用了。”她舒口气,拢拢华丽的披风。幽绿色的眸子望着他,“我是女巫。”   “你很聪明。”   她移开眼睛,抬头望着辉煌塔顶,笑的张扬:“可与魔鬼的契约,永久不毁,无论到哪里都没有结尾。”   国王是被狰狞的笑容唤醒神智的,慌张地命令卫兵捉拿王后。   可能是为了让故事勉强有个结局,王后没躲。毕竟,无论怎样改写情节,系统也会让结局雷同。   公主幸福美满,恶毒王后死于非命。   王后冷眼甩开捉住自己的卫兵的手,挺直了身子款步离开。   路过戚砚时,脚步却是慢了些。   “以后,也用这种心活下去吧。”   “小公主。”她轻声说。   依靠这种怀疑与谨慎的心,才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把那魔镜交给教会吧,太可怕了……天呐。我们过几天……不!明天就要公开处决了那女巫!”   “……”女王被带走,戚砚径自站了一会儿,却也是笑不出来。点头,把镜子交了。   回到房间之后,他吃了几口送来的晚餐,还是把叉子放下,走到油画下。   烛光把油画照亮,恍恍惚惚的阴影线条印在画框里。   “两个答案……真的是2吗?”   还有事情没弄清楚,实在是不能就这样结局。   戚砚抿紧嘴唇,直到视线停留在画像的额头处……才忽然想起王后房间里的东西。   那个和魔镜放在一起的银制圆锥。   “不可能……”他皱眉,没有片刻停歇便破门而出。也不顾路上遇见的人,就直接跑到了王后的门前。   正赶上前来上锁的卫士。   不加解释,戚砚一个手刀打在他的后脑,拉着失去知觉的卫士推门进去。   房间一片漆黑,戚砚按照记忆摸索着到了梳妆台前。   随后拉开了第二个抽屉。   唯一一道月光,找到木板封死窗口的缝隙,直直落到那抽屉里。   这才不是什么圆锥,是银制钉子。   额头钉银钉,这是欧洲封印魔鬼的方法。   “用死者生前所爱之物,锁住魂魄……”他们认为这样,就能把魔鬼和人的灵魂一起封死在画像里了。   戚砚握着银钉,脑子里混乱成团的思绪开始拼凑起来。   回避开主观臆造,只有两个假设。   假设一,先王后不是女巫,只是被人构陷。其他是没什么,只有一件事令人疑惑——这钉子是被谁拔下来的?又是以什么心情拔下来的?   第一个可能是国王,可是他肯定是“确定”了先王后是女巫,才能允许钉子的存在。一个如此恐惧并反扑这魔鬼的人,不可能把钉子拔下来。就算是他拔下来的,钉子也不难落到王后手里去。   第二个可能是王后,她有能力拔下钉子,并保留钉子。可是这就与她因嫉妒杀死王后的心情不一致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不但放走了先王后被锁住的灵魂,还一直把银钉保存着不让任何人发现。   如果假设成立,他会选第二个。比起所谓爱情,戚砚更相信生命在常人心中的神圣地位。   毕竟坏人也有精分的可能,或许王后真的是莫佳娜,以为自己夺回了爱情之后就圆满了,没必要再去跟可怜的死者灵魂计较。   假设二,先王后是女巫,她可能在某件事上露出了马脚,被以猎巫刑法杀死,随后灵魂让人封印进了画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还是前面的两个。是谁,以什么心情放出了她?   国王,戚砚自然是不会选。   王后吧……还是有可能。   不过按照先王后是女巫的假设,她们两个女巫之间的爱情保卫战可能就有些复杂了。   黑暗里,戚砚握紧了那根银钉。至少绕过来绕过去,他觉得王后才是唯一知道先王后是不是女巫的人。   如果真的有出入。那么两道题的答案就要改动了。   把钉子带着,戚砚扯下衣架上的披风,匆匆出门。   等他凭借着开了挂的脸,拿着一把梳子轻而易举地越过艰难险阻,到达城堡的塔牢时,王后正端着一小碟水果优雅地尝了一颗葡萄。   还没等戚砚吱声,王后就似笑非笑道:“来看我?还是——”   她轻放下水果,祖母绿般的眼睛看向他,“来看笑话?”   褪下斗篷帽子,戚砚淡声:“都不是。”   王后撇嘴,把眼神收回去,“真是小瞧了你啊。记得我初次见你时,你就那样一小只,躺在摇篮里。我就想,这孩子虽然不好看,至少长大还是个淑女。可你瞧瞧自己的模样,一巴掌就打——”   “我母亲,是女巫吗?”   话匣子是被强行关上的。王后的指甲瞬间嵌进草莓的果肉里去。   这一举一动都被旁边的人看在眼里。   “……”王后沉闷,合上了眼皮。过了片刻,才开口。“这个问题,最好去问你的父王。”   “我母亲,是女巫吗?”戚砚自然不觉得那个方法“最好”。   “……”她抬起眼皮,不耐烦一样剜了这个继女一眼。“是或不是,向来不是我们说了算。”   “是,对吧?”戚砚走近铁质栅栏,“所以要用银钉锁住灵魂。”   隔着几米的距离,他也能看到王后的手掌握成了拳。   “……对,就是那个女巫,都是因为她!”终于,仿佛再也忍不住,她一巴掌推开果盘,喊道:“我变成这副模样都是因为她!那个该死的女人!”   玻璃盘子碎了一地,女声颤抖:“都是……因为她……”   “那为什么还要拔下来?”   “……”女声又卡住了。   “为什么要把这种害了自己的女巫的灵魂放出来?”戚砚步步紧逼,伸手把银钉亮出来。   “……”王后把头转向黑暗的一侧,忽然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了好一会儿,她才厉声问:“拔下它我会有好处吗?”   “有。”想不到对方回答的干脆利索。   还没等王后做出表情,他继续:“因为莫佳娜需要拔下银钉,作为母亲好友的莫佳娜。”   莫佳娜。   好陌生的名字。   王后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你是莫佳娜。对吧?”   随着这句话,王后的表情逐渐消失,甚至在某一刻悲喜全无。   塔牢里安静非常,此刻只剩余一个声音。“我的母亲也许很想见到您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0章 伊丽莎白   “……”王后别过脸去。   “我劝你还是快回去吧,和一个女巫待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事。”   “您是知道的吧?我母亲也是——”   “我让你走!”女人发狠,打断戚砚的话。   不行,还不够。   还不足以确认先王后是不是女巫。   可像受到了刺激,王后的肩膀在昏暗的塔牢里微微发抖。   已到了牢外的守卫到了换班的时间,戚砚拿捏着每分每秒,也只是听见最后一句话。   “可是我,更狠你啊……伊丽莎白……”   不得已,戚砚离开塔牢。   迈过最后那道门槛时,他转脸望了一眼。只见即将迎来黎明的塔顶之上,盘旋着一只漆黑的乌鸦。   ·   伊丽莎白,先王后。   说起来画像左下角的确写着这个名字。   “伊丽莎白。”他似乎听过这个名字。   除了在画像上……   他还能在哪里……   “最早的一宗和猫有关的女巫案件,发生于1556年。”   “一个名叫伊丽莎白·弗朗西斯的女人养了一只黑色的猫。”   “而这只猫的名字就叫撒旦,根据当时的审讯记录记载,伊丽莎白从她的祖母那里得到了这只拥有神奇魔力的猫。作为交换,伊丽莎白需要诅咒并弃绝上帝。”   “据说,这只猫常常会以一种低沉嘶哑的语言和她说话,也会帮她实现愿望,代价是要给猫喝一杯自己的血。”   “小状元?你有没有在听?”   “看着我做什么?有这么喜欢啊?”   是秦墨,那个下着大雨的午后,两人深深浅浅地走出黑森林。   他现在……应该已经回服务区了吧。   黎明时的城堡窗棂前,穿着宽大披风的人不着痕迹地咬了一下嘴唇。   好像有些困。   所以就算是躺上床,也想着这两个故事。   不可能是巧合。   “传说女巫是和魔鬼…签订了契约的人……”他眉头紧锁,又想起了那个死在地牢的女孩。   “魔鬼,撒旦,契约……”他睁着眼睛,喃喃:“猫,完成愿望……”   劳累过度的手去摸自己的衣裳,接着就把那本日记掏出来。   按照记忆,没翻几页,他便停了下来。   “它身上的斑点长得真滑稽。”   “莫佳娜把它染成了黑色,说这样好看多了。”   如果这只猫真的存在,且是签订契约的象征。那它现在在哪里呢?   戚砚又想到塔牢里王后的怒吼,她说自己变成这副模样全是被伊丽莎白害的。   “莫佳娜因为伊丽莎白,和魔鬼签订了契约,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女巫。”   难道,真的和他想的一样?   天已经亮了,还剩下32小时。   “只能走捷径了。”   两只手臂撑着身子爬起来,戚砚合上两侧窗帘。   微弱血色的阳光被阻挡,屋内暗下来。   轻轻于匕首刀刃上点过,指尖划过淡粉色的墙壁。他轻声念着:“我以我的灵魂做贺礼,发誓从此背弃——唔!”   可话还没说完,嘴便毫无防备的被一只手堵住!墙纸上的血色骤停,手指被人握的发疼。   “你疯了?!”耳畔是个压抑的男音。   “……”戚砚瞬间忘记挣扎。   “还和以前一样觉得自己命不值钱吗?!”赌上嘴唇的手掌松开。   “……”戚砚有些怔,对于他忽然的出现,竟然有些发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句:“没有。”   “没有?”对方的回应是一把将他的手提起来,故意举到眼前:“那是不知道贩卖灵魂的后果吗?”   “我知道。”他昂首,正对上那双眼睛,又赶忙低头:“系统在刻意增加难度,我能感觉出来。为成绩,我不能冒险,不能再只靠自己推断……”   秦墨不说话,昏暗的房间里,戚砚看不清他的表情。   过了须臾,才听见一句:“谁说你只有一个人。”   “……”他忽然庆幸自己拉上了窗帘,否则现在这种程度的脸红,除非眼瞎,怕是色弱也能看清。   “其实你早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对不对?”秦墨放开他的手腕,嗓音柔和。   的确有。   只是他心里清楚,那个答案有多荒诞。   “不要否定自己。告诉我,除了拿自己喂魔鬼,你会怎么做?”这句话对此时的戚砚来说,绝对具有着很强的引导力。   “抢镜子,抓乌鸦,还有……”他停顿几秒,“伊丽莎白的猫。”   面前的人抿嘴,正经道:“还以为你要直接拿着刀去逼问国王。”   “……”戚砚嘴角一抽,险些忍不住脑补画面。毫无防备时,手又被对方拉起。就听见他说:“走吧,我陪你一起。”   手掌相触,指尖发麻。   戚砚别扭着跟着前面的人走,心想着这家伙怕不是忘记自己昨天对他……做了什么事。   不避嫌就算了,现在这个表情似乎跟昨天把他按在花丛里时一模一样。   啧,戚砚对视上他的眼睛,却像触电般迅速移开了。   这种感觉……   直到他风风火火闯进教堂,把主教老头按在桌子上,才停止纠结。   老头诶呦呦叫了两声,尝试挣扎无用后,才问:“我的公主殿下,您这是来……”   “东西给我。”男音冰冷。   “东西?什、什么东西?”老头一张脸皱成报纸,惊讶地望着这位向来温柔美丽的公主。   “镜子。”两个字摔在地上。   “镜子?殿下…您的镜子遗失了?”老头撇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殿下,您丢了东西,也不至于……”   “别动。”戚砚打断他,把那两只反扣在脊背的手打开。   “……”秦墨盯着那两只零距离的手,寒着脸说:“松开吧,不是他。”   “……嗯。”戚砚的手指一僵,检查的心思也没了。   手上没有拿过魔镜的印记。   昨夜他就拿了一会儿,黑气都绕着他的手几个小时不散。   “好吧主教,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   “……”秦墨极为不爽,把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   “您问。”主教老头活动着手腕。   “女巫为什么要养乌鸦?”   “乌鸦是恶魔的传讯者,邪恶的东西自然都聚在一起。”谁料老头义愤填膺,立马进入了演讲状态。“它们喜欢撒谎,所以使它们蒙受了天谴!他们永久不能接近水源,只能一直哀嚎!”   “不能接近水源的传讯者。”虽然不敢相信,可答案正在和他猜测的一步步吻合。   “问清楚了就走吧。”   “嗯?”转脸就是一张阴沉的脸,戚砚有些疑惑,还是点头。   教堂外是一片茂密的草坪,空气清新的让人身心舒畅。   “说起来,我一直觉得有个东西很奇怪。”眼睛因为长时间不休息而干涩,他揉揉眼角,说道。   “说。”肩旁人回。   “有一首歌,很奇怪。歌词是……”戚砚回忆似的,摸着下巴看向秦墨。   “河的岸旁伫立着眺望远方的石像。少女的歌声里藏着飘零于天际的花朵。少年的衣角似纷飞的飞鸟,歌声惊动了少年的心。飞鸟衔走了少女的玫瑰。飞鸟啊飞鸟,何时回来啊?少女啊少女,歌声已沙哑。”   “我去过的那个河岸边,有黑色十字架、乌鸦、玫——”玫瑰花田……戚砚不自觉地停顿,回忆起那深长的窒息。   发觉到自己的不自然,他立马接着道:“有玫瑰花。”之后尴尬的咬了一下嘴唇。   “嗯。”秦墨心情好了些,视线流转在他微红的耳廓上。“是有玫瑰花来着。”还很香。   “……我是说,我问过小镇的人。那条河是人工开凿的,就在先王后和国王结婚的一年后。”戚砚又伸手揉揉眼角,“我说的这么混乱,你能听懂吧?”   “嗯,你继续。”   “……其实我有个问题问你,就是刚刚主教说乌鸦不能玩接水源。”   “啧,那老头比我懂得多,你不如回去问他。”   戚砚似乎知道这家伙刚刚为什么不高兴。于是随意开口道:“他哪里有主管先生厉害?”   “……”秦墨撇嘴,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受用。   于是开口:“大洪水的传说总该知道吧?里面写着,主说:沾染了罪恶的血肉不能接受天主的圣宠。所以,天主为了要给人圣宠,一面召来洪水,一面命令诺亚进入方舟。”   “在洪水退去后,诺亚先放出一只乌鸦。乌鸦没有飞回来,他又放出一只鸽子。鸽子却衔着一根橄榄枝飞了回来。”   “水,木头和鸽子,就是指血肉犯罪的污染要浸入水中洗清,所有的大罪都在水里被埋葬。”   所以鉴别女巫也有水刑。   “就像耶/稣被钉在十字架的木头上,为众生受苦难。”   也有钉在木质十字架上的鉴别方法。   “按照《圣经》的记载,天主圣神是凭着鸽子的形象降临,赐予你灵魂的平安和精神的安宁。如果你恒心遵守天主的诫命和效法义人的榜样,那么,那只放出去不再飞回来的乌鸦,便是你的罪的象征了。”   “所以对于它天谴就成了不能靠近水源。”戚砚停下脚。   秦墨顿首。   “不。”他抬头望着秦墨,苦笑道:“我错了。”   镜子,乌鸦和猫,都不用找。   “我要找的,只有伊丽莎白和莫佳娜而已。”   找到她们,就可以结束这一切。   “直接写答案就好了。”秦墨有些心悸,毕竟他的小状元最爱闯祸了。   “你认为——”戚砚抬高了声调望着他,问:“最好的故事结局是什么?”   眼前人的白色衬衫被微风撩拨着,五官好看的像这个世界的王子。   他抿嘴,说了一个词:“永远。”   戚砚怔了怔,望着他深深的笑意。   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一是永远为你而生,二是永远为你而死。 第31章 白玫瑰   ·   “所以你从来没见过猫?”女巫不可置信地啧啧嘴,“公主啊公主,对于你而言,猫可不应该是厄运的化身,也不是什么魔鬼的信使。”   她抱着那只胖胖的斑点猫,笑嘻嘻地盯着秋千上的女孩,说:“其实你很想摸它一下对不对?”   公主缓缓荡/漾着秋千,可还是被女巫递过来的手吸引过去。   “它是我奶奶送给我的。”女巫顺势把胖猫塞进公主的怀里。   “……”   “不,你应该这么抱,它会不舒服。嗯……对,手放在这里。”   “……”   “我以前感觉它的模样挺滑稽的,看看这几个斑点,像不像奶牛?”   “……”   “哈哈哈哈,可爱吧?”   “嗯。”   “呦?现在承认了?”女巫坐到公主旁边的草地上,“这家伙可是有魔法的,懂吗?”   她坏心地笑道:“就是那种黑魔法,可以把你变成一个不能说话的洋娃娃。”   “它胖胖的,很乖。”公主望着它:“应该不会吧?”   “喵呜~”   “可能不会吧。”女巫挑眉,伸手去摸猫咪的脑袋:“这家伙告诉我,它很喜欢你呢。”   ·   “如果渴望得到每个人的理解,那得普通成什么样子?”满身夜色的少女坐在接天盛开的大片玫瑰花田里。   她缓缓伸出手指,一只漆黑的乌鸦盘旋而下,轻稳地停在那白皙之上。   “可我母后说过,作为女孩要拥有最纯洁的心才能得到庇佑。”公主立在不远处。   “庇护?”女巫自白色花丛中起身,涂了血红色的嘴唇笑地张扬,“谁的庇护?上帝吗?”   不等公主回答,女巫朝着她的方向走去:“别单纯了,我的公主。”她手里捏着一朵刚摘的玫瑰。“你可以看着,待你遇见危险了,你的上帝会不会来救你。”   第一回看到她这样的神情,公主有些害怕,却只感觉额头一凉,那朵玫瑰就缀在了发髻。   女巫面无表情的走过,身后跟着一只漆黑的飞鸟。   花田里只剩下公主形单影只。   怔了好久,她才听见远处越发靠近的呐喊声。   “公主——公主殿下——”一群卫兵跟着几个老仆奔到她面前时,她才发现女巫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殿下,您还好吗?”   “有没有伤到哪儿?我的天……”   公主许久没说话,闷着头看不清表情。   会不会来救我?   那时候,哪里会奢望有人来救我……   “霍利斯夫人。”终于,她皱起眉头,抬起一双琥珀似的眼睛盯着来人:“你说……上帝真的会保佑我吗?”   作为公主启蒙老师的霍利斯夫人,简直不敢相信她的殿下会问出这种问题。她捏着一把小丝绸扇子,有些为难道:“殿下,您是受到了惊吓吗?”   毕竟生日宴会中忽然被一个女巫掳走了。   显然,公主并不满意她的回复。满眼只是更深的疑惑。   “殿下。”霍利斯夫人为公主仔细地整理着衣裙,直到裙子上没了褶皱,她才随手将那朵玫瑰丢掉,为她戴好了王冠。“您要相信,上帝是会保佑善良的公主的。您温柔又美丽,没有人不祝福你的。”   “……”公主依旧皱着眉,眼睛不知不觉就望了一眼地上的玫瑰。像是自言自语,她念道:“真的吗?”   你真的……会庇佑我吗?   公主抿着嘴唇,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刚话说重了。可今天的生日宴会,确实是毁在了她朋友的手里。   那个骄傲的小女巫,真的是……要该怎么办啊?   她颔首,轻轻拢起裙子,弯腰将地上的玫瑰拾起。捧在手里端详了片刻,又握紧了,才道:“回去吧。”   ·   城堡的塔楼里,公主远远望着一处虚空,手里的诗集已经停留在一页很久了。   直到霍利斯夫人注意到很久没有听见回应,才到她身边轻轻扇了几下扇子。   “哦,抱歉夫人。”公主回神。   “不,殿下,没关系。您在看什么呢?”   “我在……看风景,没什么。”公主又转脸朝向窗户。   你说,森林里美吗?   那可是女巫们的居住地。   自从半月以前的争执,她们到现在都没见过面。   “您继续朗诵吧。”   直至夜晚,她还是不能入眠,赌气起床在窗边的桌子上写了一封信。   又叫来了最相信的仆人克里,“帮我把这个送到……”   “……送到森林最旁边的一棵树下,然后就回来吧。”她说。   夜长,日出之前迷雾笼罩在远处的绿色之上,公主撑着下巴坐在窗边,莫名的想等着那雾散开。   直等到霍利斯夫人拖着裙摆敲响她的门,那雾也没有散。“我的殿下,您坐在窗前会着凉。”   “下雨了……”   飘起细密雨丝的天空中,盘旋着一只黑色的飞鸟。   雨声均匀的变大,节奏感和潮湿感让她感觉困了……   城堡最高的窗里,断断续续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朗读声。   “尘埃也好,星辰也罢,世间情意皆存于你眸子之中。”   “白日也好,黑夜也罢,天堂圣音结存于你唇角之畔。”   ……   遇见时,她们还小。   那是小公主第十个生日,宴会结束之后,她一个人躲进满是礼物的阁楼里。除了克里送她的一朵白玫瑰,被别在耳畔。那些东西都太常见了,金光闪闪又沉甸甸。她不喜欢这些礼物,   比起这些,不如和克里一起玩捉迷藏。   可惜克里在游戏方面一向不在行,每回都是她半个身子故意露出来,才能被抓住。   小公主觉得,这次不能再这样“放水”了。她必须要得到一次“公平”的游戏。   捉迷藏是她最爱的游戏项目,因为她很会躲。也越发觉得,在被找到的一瞬间,并没有过多的失败的落寞,反而欣慰更多一些。   但公主在草丛里蹲到双腿麻木,也没等来这份欣慰。   直到一双鞋停在她眼前,接着一个啃了几口的红苹果摔到草地上,轱辘到两人之间。   “灌木精灵?!”   “……”小公主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就是精灵吗?!看起来果然和我们不怎么一样。”那个黑裙子女孩捉住她的手。   “不,我是说……”   “你也会飞吗?和我们一样?”女孩满眼泛着小星星一样,张开纤细的双臂。   “不,我不能——啊!”公主捂住了嘴巴。   是一对黑色的羽翼,凭空出现在女孩背脊。   ……   “今天是你的生日哇?额……我只有这个,送给你。”   “苹果?”   “嗯!很好吃。”   “那我……我把我的发带送给你。   她记得霍利斯夫人说过,互赠完礼物之后,就是好朋友了。”   “朋友吗?”   “对,朋友。”   ……   “我不是精灵,是……女巫。”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害怕我?”   “没为什么,笨女孩。”   ·   戚砚死死抓着那把木梳,前方的路已经被秦墨清空,他几乎是一口气没换就上了塔顶。   与清晨隔离开的塔牢,依旧昏沉。   “人呢?”   可惜铁门里只有孤零零的桌椅,王后已经不见踪影。   “这个,应该是她留给你的。”秦墨轻轻拾起桌子上的东西,递给了戚砚。   “……”他接来,却发现手指抖得厉害。   也是这时候,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撞击着封死的窗棂。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直到有风涌进来,一阵扑扇声下,两人看见了满天盘旋的漆黑飞鸟。   戚砚走的近了些,伸手出去……   一只乌鸦盘旋直下,衔起他手心的白色。   那朵白玫瑰,已经枯萎。   再也配不上她记忆里的少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鞠躬躬~ 第32章 七芒星   ·   我们经常会被匪夷所思的固有思维蒙蔽,选择你认为是真像的答案。   就像这个问题:   当你恐惧某样事物时会怎样?   其实除了大肆消灭之外,还可能有另一个选择。   ——成为它。   河岸旁的宽阔刑台边,远远围了一圈人。他们有拿着十字架项链的妇人,也有端着武器的卫兵,几个小孩子不吵不闹,看着台子中间的人。   他们听见自己的母亲或父亲虔诚地祷告:“主啊,请惩治这个恶毒的女巫吧……”   那是个穿着华丽黑色长裙的女人,面容精致美丽,头顶的王冠在阴沉的天气中泛着金光。   她款款走上石制刑台,表情像是平静的多瑙河。   有人上前去想取下她的王冠,却被那眼神骇到了,久久不敢再迈出一步。   黑色的十字架下,她一人伫立,在人群寂静的时刻,转脸朝向河水,也不知道在告诉谁:“的确不合适。”   接着,一只手抓起那沉甸甸的王冠,随手就丢出去。宝石碎了一地,金色的卷发上多出一朵白色的玫瑰。   主持刑罚的大臣吞吞口水,抱着厚重的《圣经》到了众人面前。“诸位,我代表神圣的主与皇室,宣读对女巫的……”   他读到了一半,却忽然发现光线更暗了些。   人群压抑的安静,空气凝固般。   只有一个童声:   “妈妈,天上是什么?”   ·   公主让克里送走了第七封信的那个晚上,城堡里正在做祷告。   她换了白净的睡衣,赤脚坐在床旁,倏然就听见“啪”的一声。   是窗旁传来的。   公主警惕的走了过去,看见窗台上多出了一只白色的玫瑰。   她鼓起一边脸颊,伸出脑袋四处望了望。   没人。   拾起玫瑰,公主打算不赏脸参与这无聊的恶作剧了。   “我关窗了。”她喊了一句。   “啪!”一枝玫瑰落到她头顶上。   公主抬头一瞧,看见一只肥肥的乌鸦,嘴里还吊着两枝玫瑰,正把眼睛迷成月牙,心虚地扑扇着翅膀。   想都不用想,除了那个人,谁家的乌鸦能养这么胖?   “……”窗户被狠狠关上。   可公主刚一转身,就看见床上多了一个人。“小公主,想我了吗?”   “……”公主忽然觉得,至少女巫都很狡猾一点,绝对没冤枉她们。   “嗯?怎么不说话?”女巫背着手,挑起一边眉毛看着走过来的人。   “……”可惜公主只想把她请出去。   “今晚没吃饭?”她明显不想走。   “做祷告不能吃东西。”没好气。   “规矩真多。”小声哔哔后,女巫伸出手。   是个苹果。   “我晚饭都没吃,看见那个送信的男孩就跑来了。这几天大女巫不让我出门。”女巫不满意的撇嘴,却迷眼笑着在苹果上咬了一口,才递给公主。   公主接下苹果,发现那毫不客气的一口,全咬在了青色的一边。又瞧着跑去给乌鸦开窗户却怎么也打不开的人,不禁笑了。   ·   “你说森林?好看是好看,不过野兽多,下次我带你去。”   “我看不必了!”霍利斯夫人的声音忽然冒出来。   紧接着,一群卫兵包围了两人。   “保护公主!抓住女巫!”   女巫看着惊慌的公主,不免有些责怪似地扫视了一圈。却被卫兵手里的银制十字架吸引去了目光,眉头一皱。   你知道生来就贩卖灵魂的人吗?总会被这些小玩意烫出泡来。   女巫握紧了拳。   听见公主的哭喊声:“走…快走!”   ……   “啊……”   “说吧,接近公主的目的?!”银钉刺穿血肉的时候,似乎能听到划过骨头的声音。   女巫倒抽一口冷气,散乱的长发下露出一张好看的脸,还挂着明艳的笑:“你说呢?我家……小公主,那么好看。”   “殿下那般纯洁善良,怎能是你能接触的!”话语间,教父狠狠把银钉按深了。   “哈哈哈哈……要看她能不能看上你们这些杂碎?”女巫原本笑的喘不过气来,却在黑暗处看见栏杆外站着一个穿斗篷人,已经满脸眼泪。   她忽然难受的不得了,趁着下一根银钉刺破皮肤之前,压着颤抖的声线,自言自语般道:“笨女孩,不疼的……”   可说完之后,那人就跑走了。   “跑什么……”说不定,这一次,就是最后一面了,也不让我看清楚一点…真是笨。   女巫行火刑的那一天,半路就被各种水果白菜砸了个遍。   她却一直抬着头四处张望,生怕错过了人群里的某张脸。   可直到她站在了十字架下,也没找到。   黑色裙子上的血迹并不明显,可她却连站也站不稳了。   抓着腐蚀手掌的十字架,她才能直起腰,又看了一圈围观的看客。   还是没有。   “我就说,不要跑……”   记得奶奶告诉过她们,女巫的灵魂早已投喂了地狱。死,就是消失。   你说看不清最后一面,是不是什么也不剩了?小公主。   她闭了眼睛,笑的张扬。   “啪!”   脚边发出一个声响。   “啪!”紧接着类似的声音频繁的落在不远处。   四周爆发了了恐慌。   女巫抬起眼皮,只发现天色变得暗沉,大批大批的乌鸦盘旋于空中,遮蔽了微弱的阳光。   这是……   有人收了黑色的羽翼,停在十字架旁。   女巫的嘴唇有些颤抖。   不可能吧……   不可能的……   她穿着和翅膀颜色突兀的白裙子,琥珀色的眸子变成幽绿。   捡起女巫脚边的白色玫瑰,别在了她沾上血色的发髻上。   “小女巫,想我了吗?”   女巫失神地望着残破的四遭,心忽然拧成一团。“你…你……做了什么!”   公主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一只手摘下了王冠,在她耳畔轻声细语:“我们,一样了。”   终于,一样了。   我试了好几个晚上。   一笔画成七芒星真的很难,血容易凝固,伤口结痂之后再剥开比第一次要疼很多。   可是灵魂被取走的时候,我看见了很可怕的地方。那……是不是地狱啊?   那你很小的时候,是不是就见过了?有没有害怕啊?   不过别担心,以后,我就和你一起了。就连灵魂也是一样。   “不……不、不行……”女巫原本就无力的腿刚迈开就一个踉跄。“为什么……为什么!”   公主稳稳地接住她,微微笑道:“没有为什么,笨女孩。”   哪有为什么?   就是太怕了。   ·   王后站在刑台上,看也不看破碎的王冠。   她感受着遮天蔽日的黑暗,总觉得这结局早已经注定好。   从很久之前的某一天开始,她就永远失去光了。   乌鸦盘旋着,与阴森的空气交织缠绕,发出悠久久不绝悲鸣。   十字架下,有人开口轻轻吟唱:   河的岸旁伫立着眺望远方的石像。   少女的歌声里藏着飘零于天际的花朵。   少女的衣角似纷飞的飞鸟,歌声惊动了少女的心。   飞鸟衔走了少女的玫瑰。   飞鸟啊飞鸟,何时回来啊?   少女啊少女,歌声已沙哑。   少女啊少女,何时归来啊?   飞鸟啊飞鸟,为我传信吧。   王后伸开颤抖的手臂,即将去拥抱那漆黑的十字架。   恍惚间,她看见那梦中的城堡。它终于不再被朦胧的大雾所笼罩。   城堡前接天盛开着白色玫瑰,隐隐约约有个身影奔跑而来……   想不到,死之前真的可以看见最想念的人呢。   “伊丽莎白——”   有人喊了一声。   “后面!躲开啊!”   作者有话要说:  女巫:啊哈,我的小公主好飒~ 第33章 以你之名   ·   “戚砚——”   伸向前的双手只触碰到了柔软的棉麻,一瞬间就扑了空。   “戚砚!!!”   血腥味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开,让秦墨的眼睛变得发红。   会死的。   常年和系统生活在一起的他,见惯了各种各样的死,早已经对死亡没了恐惧感。   可是这一次,他几乎在意识到手里没有温度时就开始发抖。   他的瞳孔剧烈颤抖,每个细胞都叫嚣着:“会死的!”   “他会死的!”   “怎么办?”   “怎么办啊……”   眼前是什么呢?   被乌鸦遮住日光的阴森刑台上。国王高举着银锥,狠狠刺穿了挡在王后身前的少年的心房。   “戚砚……”   王后于惊慌中回头,正接住了下坠的“公主”。   “不可以……”   她不可置信地摇摇他的肩膀,“不可以……”   怀里的人只是吐出一大口鲜血,剧烈的痛感让他身体不由地痉挛着。   “不能死……”   王后伸手去拔他胸前的银锥,皮肤刚接触到就听见滋滋的烧焦声。   同样的声音与痛感,在戚砚身上放大了千万倍。他的心口也传来了同样的声音和痛感。   “伊…丽莎白……”他开口,气管因为灌了血而发出杂音。“我母亲……很想你……但她想…让她的公主…活下去。”   伊丽莎白。   很久之前,这是她的名字。   漆黑的飞鸟盘旋于天际。   血液染红了公主的衣裙,她躺在王后的怀里,眼睛逐渐失去光亮。   地上还躺着一只白色玫瑰,旁边破旧的牛皮日记本被风胡乱翻着。   即将失去呼吸的公主,却把脸转向了另一边。   真想不到,还是忍不住……   再多看你一眼呢。   那个地方,别人看着空荡荡。   然而只有他能看见,那位向来无畏的主管先生,竟然再发抖。   “连接系统,C考场2区终止考试。”   [管理员,您好。经排查,C考场2区并无违规或其他情况。请您再次确认。]   “重复一遍!C考场2区终止考试!”   ·   根本没地方可去了。   那就来吧,来这里。   哪里?   森林。   公主背着奄奄一息的女巫走进了大雾弥漫的森林。   她幽绿色的眼睛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布满细小伤口的手掌紧握着一把断剑。   有人追上来了。   她的感觉如今灵敏的可怕。   要怎么办?   要……杀了吗?   公主低头盯着手上的鲜血,眯起眼睛。   杀了吧!   “伊丽莎白……”   可惜肩膀传来的沉重喘/息声让她紧绷的神经猛的一松。   她慌张地把女巫放下,让她安稳地靠在树干旁。   “你怎么样?”公主再也不像以前一样不顾及自己的裙子,直接跪坐在满是露水泥土的草地上。   “没事……”女巫伸手摸摸公主的手指,安抚似的。   公主终于放下断剑,眼眶通红。“我准备带你去邻国,我认识那里的王子。”   她紧紧抓住女巫的手,轻抵在额头上:“阿瑟答应了,他说会替我照顾你一段时间。我保证,我马上会去找你……莫佳娜。”   “我、我母亲昨夜病了…我就回去一趟……”   “好。”女巫微微一笑,“我等你…伊丽莎白。”   “殿下。”克里匆匆驾车赶来,下了马后恭恭敬敬向公主施礼。   “克里,送莫佳娜去阿瑟王子那里。”公主没有再去看莫佳娜,她伸手拔了一根小草,幻变成一只乌鸦。   “跟着它,它会保护你们的,我先…走了。”她捡起断剑,头也不回。   莫佳娜被克里扶着站起身,看着远去的人,紧咬着的嘴唇还是松开。“伊丽莎白——”   远处的背影停下,还是没有转身。   一时间,森林安静了。   女巫学着人们的样子双手合十,声音不大也不小:“愿你,与我摒弃的神明共存……”   ·   “所以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知道你的名字呢?”半年里,阿瑟一直都很想知道她的名字。   那个被朋友寄托在自己这里的女孩。   喜欢穿黑色的裙子。   不喜欢说话。   看人冰冰凉凉。   她喜欢吃苹果,喜欢好看的彩色丝带,养着一只胖乎乎地猫。   最爱白色玫瑰。   他喜欢她。   可是……   “她什么时候来?”还是这句。   她好像,更在意他的那位朋友。   阿瑟抿起嘴,舒了口气:“她啊,可能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城堡外落着大雪,女孩乌黑的长发及腰,伸出手就接住一只乌鸦。   那只乌鸦满身霜花,显然从远方来。它什么也没带,只是叼着一枝白色的玫瑰花。   可是,那足以让她露出笑容:“乖,回去吧。”   太碍眼了,那只乌鸦。   阿瑟轻轻地皱起眉头来。   ……   乌鸦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有多久呢?   “两年,十个月,五天。”女孩一双眼睛已经越发无神。   “伊丽莎白公主远嫁了。”阿瑟捧着一簇新开的白玫瑰,一枝枝插进窗前的瓶子里。   还剩下最后一枝,他犹豫了一下,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别等了,好不好?”   “远嫁……”对啊,她已经二十岁了。我的公主,该嫁人了。   可是,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再走啊。   阿瑟点头,“我知道你想她。可是……我……”   “我很想你能够,给我一个机会……”   女孩抬起眼来,视线停留在他手中的花朵上,夕阳把半透明的花瓣映成血红。   “殿下想娶我吗?”她问。   “……你…我愿意!当然愿意!”   “那就娶吧。”她答。   ……   王子大婚与加冕礼都在同一天。   她的长相完全配得上这些隆重的仪式。一切都按照预想进行。   只是,当主教宣读完誓言时,却哽住了。   要怎么称呼呢?阿瑟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竟不知道妻子的名字。   “美丽的……”主教吞吐道。   “伊丽莎白。”女孩开口。   “美丽的伊丽莎白小姐……”   ……   “您最好笑一笑,这样画像才更好看。”画师微笑着提醒她。   端坐着的人望着画师,盯着他心口的十字架,忽然笑出声来。   “你,相不相信?”   “嗯?您说什么……”画师愣住。   “我现在有些信了。”她的嘴角上扬,“出卖灵魂,果然会有报应。”   画师几乎是以最大限度的能力按捺住打颤的胳膊,画完了就准备走。   “等一下。”却被这位奇怪的王后叫住了。“帮我写个名字。”   画师连声说好,擦擦额头前的汗。写下了一行字母。   伊丽莎白。   ……   “你确定要我生下孩子?”   “亲爱的,你——”   “我是女巫。”   “……我知道。”   “公主。”   “你说什么?”   “我们的孩子,会是个小公主。”   “……嗯。”   漫天飞舞的雪,干干净净的。   希望她能从地狱里逃出来,那里,太黑了。   兴许是因为快要生产,有段时间多梦。   夜晚,拿出伊丽莎白给她的本子,再一次从头看到了尾。这家伙的日记一向写的像账本。   看完后,她放了几只乌鸦出去。   乌鸦是魔鬼和女巫的眼睛,这样可能梦也会改改口味吧。不再是那个单调的,离开的背影。   能看见什么呢?   教堂、大片的森林、风车旁的农房、玫瑰花田还有……一条把森林分割成两半的河。   河畔空地上,还立着几个漆黑的十字架。   怎么会有河?!   人工开挖的河?   如果有水的话……   乌鸦就飞不过来。   因此,女巫的视线也被局限了。   只能隐约看见对岸河滩边有一条杂乱的“黑线”。   尸体。   满满是乌鸦的尸体。   仔细看,黑色里揉杂的是星星点点的白色。   白玫瑰和黑乌鸦。   就在这时候,一个黑色的点又在试图飞向河岸。它极力地震动着翅膀,向上空飞了好一段,还是撞上了阻碍一样,被弹了回去。   它惨叫一声,又狠狠撞击屏障。直撞得血肉迷糊,才顺着透明的墙滑了下去。   连同嘴里的玫瑰一起,落进腐烂的尸体中。   “果然,和国王说的一样,邻国的女巫真想害死我们!”   “你们说,那个女巫是不是脑袋坏了,天天派一群乌鸦来叽叽喳喳,又没用。”   “哈哈哈哈,去死吧!臭鸟!”   “等等!你、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啊?没有啊?”   “不会是、是传闻里那个…女巫的歌声吧?!”   “嘘!听!”   几个醉汉下意识地噤声,就听见自河的对岸,断断续续传来声音:   “河的岸旁伫立着眺望远方的石像……少女的歌声里藏着飘零于天际的花朵……”   “伊丽莎白……”   她汗淋淋地从梦中惊醒。   想去找她!   想见她一面!   这次我真的想你了,小公主。   我想告诉你,我其实!其实……   可下腹猛烈的剧痛,使她没力气走出房门。只能沉重地喘着气,双手胡乱地扶住墙壁往窗户靠近。   一条深色的血痕蜿蜒曲折,她趴在地板上,撕下日记本空白的一页。歪歪扭扭地写了几笔,就别在了一只乌鸦的腿上。   “少女的衣角似纷飞的飞鸟,歌声惊动了少女的心……飞鸟衔走了少女的玫瑰……”   那只乌鸦飞上窗台,拼命地撞击着关死的窗户。   “咚!咚!咚!”   “飞鸟啊飞鸟,何时回来啊?   少女啊少女,歌声已沙哑……”   “咚!!咚!!咚!!”   “少女啊少女,何时归来啊?   飞鸟啊飞鸟,为我传信吧……”   “咚!!!”   “亲爱的!你怎么样!”阿瑟冲进房门时,被满地的鲜血吓得面色苍白。   他几乎是跪在地上,抱起血泊中的人。   可那个人并不去看他,只是直直地、久久地望着,敞开的窗。   “我不是灌木精灵。”   “没为什么,笨女孩。”   “森林?很好看吗?我也想去看看呢。”   “霍利斯夫人说,“永远”是最美妙的词语。”   “爱啊,就是……永远为你而生,也永远为你而死。”   “走……快走啊!!!”   “想我了吗?小女巫。”   “我们一样了。”   “莫佳娜~”   “莫佳娜。”   “莫佳娜!”   我摒弃的神明啊,你能听得见吗?   泥沼一样的时间与生命。   我不再奢望有一丝幸运与希望。   只求你。   保佑我的公主。   能再长夜漫漫里,窥见一斑天光。   远方河畔,公主怀抱里的猫骤然变成了一根干枯的木头。   她的目光越过冰一样的河流,只看见对岸拔地生出无数巨大的藤蔓。   它们疯狂的生长着,没过片刻就吞没了原本的翠绿色。   黑色的森林。   黑森林。   公主眼眶发酸。   倏然记起很多年前。   ——死是什么啊?小女巫。   ——死……就是河水停止流动,森林全部凋零。   “不……不会的……不会的!”公主倒退了几步,手足无措地抹干眼泪。   “莫佳娜——”   “莫佳娜!!!”   ——死,就是再也见不到你了。笨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4章 中断考试   ·   “你想救她吗?小公主。”   “想,我想!”   “那就把你的灵魂卖给我。”   “灵魂?”   “嘿嘿嘿没错,只要给我你的灵魂,我就给你大女巫才有的力量。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为什么…是我的?”   “人有美丑之分,灵魂也一样。你的灵魂很好看,价钱也就高得多。”   “……”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明天早上,她可就要执行火刑了。”   “成交。”   血迹斑斑的地板上,是猩红色的七芒星。   公主直视着面前的魔鬼,琥珀色的眼睛慢慢闭上。   “哦,不。别着急,我的公主。”魔鬼转动巨大的眼珠,嘿嘿笑着:“要到你十八岁那一天,我再来取。美丽的公主的灵魂当然要等到成熟最好吃。”   十八岁。   还有一年。   “随你吧。”公主睁开眼,把墙壁上悬挂着的剑拿下。   “为了防止你违约,要一直拿着这个。”魔鬼张开嘴,吐出一面冒着黑气的镜子来。   公主胃里一阵恶心,却是想也不想就接下了。   “嘿嘿嘿,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魔鬼自言自语一样。   可那面诡异的镜子却忽然浮现出一张诡异的人脸,阴森森开口:“是伊丽莎白,我的主人。”   “哦,好吧。我的公主,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魔鬼看着有一丝惊慌的公主微微一笑,消失了。   ……   “跟着它,它会保护你们的,我先…走了。”公主捡起断剑,不敢多看一眼身旁的人。   她捂着藏在衣服里魔镜,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伤心。   没关系,阿瑟人很好,一定会照顾好她。   一年,就一年。   一年之后马上去找她。   没关系的,对吧?伊丽莎白,没什么可伤心的。   “根本,没什么可……”   “伊丽莎白——”背后传来的声音阻断了所有信号,公主那对比普通女巫还要灵敏的耳朵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感觉森林安静了。   只剩下小女巫的嗓音:“愿你,与我摒弃的神明共存……”   视线模糊了。   公主默默摸向脸颊,深吸了口气,“我已经开始想你了,莫佳娜。”   指尖,液体透明微凉。   ……   “你说什么?!”斗篷宽大的帽子被公主一把扯下。   “阿瑟王子,他……把我赶回来了。”克里自责地皱着眉头,“公主殿下,我尝试过回去,但是进城的大门都有人把手……我……”   “……没关系,克里。这不是你的错。”公主抬起眼皮,原本温和的面容倏然冷漠下来。   果然,没过一会儿,数十只黑色的飞鸟聚拢过来。   “去看看。如果阿瑟有意伤害她……”女声停顿了一下,“就杀了。”   幽绿色的眼眸,分明比寒冬还要凉。   乌鸦们应声飞离的时候,她又召回了一只。   “把这个带上。”手心里躺着一枝白色玫瑰。   直到子夜,公主也没见一只乌鸦飞回来。她忍不了,打算亲自去瞧一瞧。   不巧,那晚正好是她十八岁生日。   魔鬼把逃跑的晚餐捉了回来,用一根铁链紧紧缠绕住公主的脖颈。   像是想要把她撕碎一样的眼神,凑近那张因为缺氧变的通红的脸。   “美丽的公主从来不违约哦~”   公主死死盯着它,憋出一句话:“要…吃就快点!”   “啧……”真是个疯女孩,撕碎灵魂这种事情,可会让你哭得流不出眼泪来。   这一点,魔鬼的确没有骗人。   黎明时分,公主倚着树干跪坐在河岸边时,确实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怎么会……”   怎么会有条河?   目光顺着河岸边的尸体继续前进,就看见显眼的十字架。   她只感觉浑身的皮肤都绷紧了,瞳孔地震般的抖动着。   “魔法阵……”   两只瘦弱无力的手撑着身体想要站立。   “殿下!殿下……”克里很想阻止她,却被伊丽莎白一个手势制止了。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那个魔法阵是大女巫也冲破不了的。   只是想……   细长的手指触碰到了透明的墙壁,火一样的灼烧感霎时间顺着指尖蔓延到每一寸皮肤。   只是还想要试一试。   真的打不开,打不开啊。   她低下头,金色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伊丽莎白……”你真是愚蠢。   以后,要带着一颗怎样的心,才能继续活下去啊。   ……   “殿下,阿瑟王子加冕礼时迎娶了一位王后。”   “……”   “听闻那位小姐,容貌极其美丽。”   “……”   “她……自称……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吗?”   “是的殿下。”   “……克里,今晚陪我去河岸走一走吧。”   “好的,殿下。”   ……   “这些乌鸦,死了还有玫瑰陪葬,真是让人嫉妒呢。”   “……”   “克里,你说我变了吗?”   “不殿下,您没有。”   “……这几天,我一直在做噩梦。”   “可能是您太累了,殿下。”   “下雪了。”   “现在是夏天呢。”   “……不,有些不对劲。”   “您怎么了?”   公主怀里的猫冲着远方叫个不停,这是莫佳娜留下的猫。   “喵呜~”   幽绿色的眸子上,映着漫天破碎般的白色碎片。   像雪一样。   “魔法阵失效了?!殿下。”   不知为何,心脏开始不安分的跳动。   她看见对岸的天空之上,盘旋着几只漆黑的乌鸦。   它们在布满迷雾的森林上掠过,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莫佳娜……”公主怀抱里骤然失去了重量,那只猫变成了一根干枯的木头。   无星的夜晚,河流对岸拔地生出无数根黑色巨大的藤蔓。它们疯狂的生长着,毫不留情地吞没了原本的翠绿色。   森林,凋零。   这些,意味着什么来着……   伊丽莎白嘴巴微张,嗓子不知道被什么哽住了一样,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   莫佳娜!   莫佳娜!!   “莫佳娜!!!”   ……   “殿下,信使说王后她昨夜里……可是那位诞下了小公主。”   “……”   “殿下,您节哀。”   “……”   “殿下,您要去看看吗?”   “看谁?阿瑟的女儿吗?”   “……”   “……克里。”   “是,殿下。”   “你说……莫佳娜会不会埋怨我?我没能去找她。”   “不知道,殿下。”   “你说——她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呢?”   “殿下,您该休息了。”   ……   “您是谁啊?是仙女吗?”   “……”   “您很好看。”   “……”   “您是精灵吗?”   “精灵?”   “是的。”   “……我不是。”   “那您是谁呢?怎么会出现在我母亲的房间里?”   “我……是莫佳娜。”   “莫佳娜?”   “嗯。”   “你也很漂亮,殿下。”   “谢谢您。”   “……”   “您要离开了吗?我、我还能见到您吗?”   “也许……”   伊丽莎白王后去世的第五年,沉沦已久的阿瑟国王迎娶了新王后。   她穿着华丽的黑色礼服,一双眼睛如同翠绿色的宝石。   “亲爱的……”   “莫佳娜。”   “亲爱的莫佳娜小姐……”   小公主在一旁仰头望着她,那是一张接近完美的脸庞,没什么表情。她总觉得,似乎在什么时间,见到过。   “在看什么?”王后低下眼帘。   “……再看……您。”   “为什么?”   “……您很好看,没有为什么。”   “……”   “您怎么了?”   “我……真的很讨厌你!小公主。”   “您……哇呜呜呜……”   ……   “克里,你觉得我很凶吗?”   “不,殿下。”   “大家都传言我是个恶毒的后母呢。”   “殿下对公主的爱只是表面看不出来。”   “她越大越像她了。”   “是的啊,殿下。”   “克里,你没想过离开吗?做个仆人或是猎人太委屈你了。”   “没有,殿下。”   “……为什么?”   “没为什么,殿下。”   ……   “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是小公主,我的主人。”   “……不…克里!她、她今年多少岁……”   “十七岁。”   “不行!不……快把她带到黑森林里去!她不能留在城堡里!。”   “是,殿下!”   ……   “魔鬼要害她……你把这梳子送到她门前,一定……一定不能出事…小公主。”   “是,殿下。”   克里接下魔法梳子。   是公主殿下那位好友最喜欢的黑色,木质,刻着“猫”的字母。   原来,那只胖猫也放心不下小公主啊。   ·   “你醒醒!醒醒啊!!”   “醒醒!!!”   “你醒醒……不要闭眼!我再也不给你脸色看了……再也不派克里把你赶出去……你醒一醒啊!”   “谁来救救她……”   [哔——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管理员请求加入考试。正在连接。]   [连接成功。]   [管理员您好,您已加入附加题。请选择人物。]   [您好,无匹配人物,请重选。]   [您好,无匹配人物,请重选。]   [您好,无匹配人物,请重选。]   “手动输入。”   [管理员您好,已启动应急手动输入。]   [您已成功选择新人物,魔鬼。]   既然无法强制中断考试。   秦墨失神的望着四周,视线唯独不敢触及王后怀里的人。   “不能死……”   “戚砚……”   那就只好,把故事结局删了。   删了结局会怎样呢?   不,他不知道。   掌背,黑紫色暗纹熠熠发光。   他的目光有些涣散,伸出手指在虚空中划动。   [滴——]久违的广播声响起。   [通报考试情况。C考场2区附加题,考生戚砚,考号2018010413,已交卷。]   秦墨的动作凝滞一般。   心脏剧烈地撞击着胸腔。   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连转脸也不敢。   “咳咳咳……不要怕,我没事……”   一个少年的声音。   “太好了……我的小公主……”   怎么能这么容易死呢?   戚砚抬起眼来,望着头顶那个画了一半的魔法阵,自言自语似的:“你这么爱我,我舍不得死。”   ·   “戚哥哥,我很想知道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哈莉坐在华雪怀里,一双眼睛通红,可怜巴巴地问。   “纸条?”   “就是乌鸦带走的纸条,莫佳娜写给伊丽莎白的纸条。”   写着什么?   戚砚嘴巴抿成一条线,考虑了一下。   见状,李冀泽揉两下鼻子,摆手道:“总之不是下辈子还做朋友的傻话。”   “为什么?为什么不做朋友了?!阿泽哥是坏人!”   “因为,舍不得做朋友。”戚砚第一回显得这样健谈。   因为纸上写着:   我爱你,伊丽莎白。   ——莫佳娜。   作者有话要说:  比心心~ 第35章 情书   ·   听说人之将死。过去所经历便会化作碎片,于眼前飞速略过。恍若烟火,在气息凉透了的黑暗中,粲然发光又转瞬即逝。   任凭并不好的回忆扑面而来,戚砚只是神色黯淡的望着。   直到闪过了一个人的面容。   “不能死…戚砚……”   那双眼睛里才迸出一丝光彩。   看来,该醒了。   ……   视线依旧模糊不清,胸口撕裂般的疼痛正在慢慢消失。   戚砚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那个画面。   地牢里,十字架上的女孩向他伸出一根手指:“我的撒旦,我以我的……契约和…我的骨血魂魄……立下深深的诅咒。在…这世界里……你将、永久失去死亡……与、与……我摒弃的神明……共存。”   “谢、谢你……回来……”   也谢谢你,凯瑟琳。   他睁开眼,看见半边天被黑紫色的魔法阵覆盖着。视线下移,就看清秦墨立在人群中。   像是濒临溺死的人抓住了一根锁链,戚砚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视线移不开了。   “你这么爱我,我舍不得死。”更不清楚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考生提交答案为“0”“4”,答案正确。总分100。]   两人的视线终于在广播声后,穿过人群的空隙交织在一起。   愣了几秒,他像触电一样避开了。   [考试即将结束。正在转换场景。]   [三、二、一。]   没有公主,只有四个女巫的童话王国终于化作碎片。   从空白中起身,戚砚撑着虚弱的身体准备等待候考区的大门出现。   忽然,一只手从背后揽住了他的腰。   并没有准备,他的腿一软,就撞进一个怀抱。   耳边,是温热又略显急促的呼吸。   戚砚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上涌,开口道:“秦……”   “你很会惹人生气,小状元。”背后的声音听起来并无波澜。   “……”一时间,他竟说不出话来。   “你知不知道……”秦墨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反而双手揽住了他:“你差点就死了?”   戚砚原本想提醒他放手,但不断上升的体温告诉自己,倒数三秒的时间肯定过了。   那该怎么开口呢?   回答他,这种事儿当然是想好了退路才会做,不用你担心?   或者说,反正很多回了不差这一次?   他有些混乱。   开口:“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回答完,戚砚明显的感觉耳后的呼吸更沉重了。   “……好,乖一点。”随着回答,那只本来安分的左手向上前进了一些,直停在了他心脏的位置。   戚砚发觉空气干燥,可能只需要一个微弱火星,自己就着了。他不敢动,生怕这颗不争气的心脏会出卖自己。   片刻后,才听见广播声。   [场景转化成功。]   ·   提醒考生准备入场的广播播报完之后,戚砚才忍不住放下手里的书,转脸问李冀泽:“我的脸上贴了金子吗?”   自从昨天回来之后,一屋子人吃饭聊天都把视线黏在自己身上。   被点名。   李冀泽放下水杯,笑着:“有、有吗?”   “没有吗?”戚砚眯起眼。   “额……”总不能说因为昨晚你回来的时候眼神木讷,满脸泛着桃花红。今天还破天荒的吃了一口蔬菜吧。   “就是……”也不能直接问,昨天候考区因为附加题出了故障,停了两秒电是怎么回事。   “那个……”直觉告诉这个直男,问者必死。“戚哥你没看过《情书》啊?”   “……”戚砚把书合上,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我就是有点惊讶,以为戚哥是个行走的搜索框呢哈哈哈……”对面的人强行缓解尴尬。   行走的……搜索框?   戚砚放下杯子,忽然想着这个外号挺合适秦墨。   “没看过这本。”其实无论是书名还是作者名,他听都没听过。   “怎么?你们都看过啊?”   不巧,的确是这样。   “上班的时候……比较无聊。”华雪回忆了一下。   “上课的时候……比较无聊。”孟一凡回忆了一下。   “上……比较……反正就看了。”李冀泽回忆了两下,最终放弃。   除了哈莉,都看过。   “因为这本小说太火了,就……总之很好看!我记得当时很快就看完了来着。”华雪如是道。   其余书迷纷纷表示赞同,并且准备开始安利。   戚砚舔了舔嘴唇,有一瞬间很想把厚一公分的实体书砸过去。   算了,按照系统一贯作风,这次考试八成是全组行动。   侧脸避过几个狂热的书粉,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离开考还有十分钟。   又转过脸来,说了一句:“把这本书上所有的故事情节浓缩成十分钟,你们谁可以?”   “我!”三重音下,戚砚再次合上书,伸出三根手指:“三分钟,每个人讲一遍。”   终于,最后。   离开考还剩一分钟时,他听完了三个不同的故事。   [2019年第三轮真人入书考试。书籍:《情书》。本次考试关键词:信号]   [正在转换场景。]   [场景转换成功。]   考试,愉快的开始了。   ·   操场的风是炙热的,吹过一行人宽大的校服。   [考场时间:2019年。考场地点:S市第十二中学。]   [下面宣读考题:原《情书》女主于昨晚更换,请各位考生在规定时间内找到新女主。考试时间:7天,加分项:找到“信”越多加分越多。减分项:任何违反校规的行为。]   戚砚坐在跑道旁的树影下,有些不适应的推推镜框。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可举起手来,穿过指缝的光线又这样刺眼。   还有……   “啊啊啊啊啊!男主的学校!”   几个穿着校服的男男女女抱团尖叫,惹得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纷纷侧目。   揉揉眼角,戚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名牌。十二中高二(5)班戚砚。   还以为会是张三李四路人甲。   等那几位考生欢呼完毕,才聚到一起。   “咱们竟然不一个班?”华雪第一个说。   大家这才互相看了名牌,戚砚和孟一凡5班,其余人6班。   “原女主和男主都是6班。”戚砚又推了一下眼镜,提醒到。“大家注意搜集信息,每个大课间或者午饭时间互相交换。”   “好嘞。”李冀泽拉开上衣拉链,呼扇着风。乐呵呵问:“你们猜我发现自己有什么?”   “……”众人不捧场。   “手机~”他阴阳怪气道,“我记得男女主都用手机,估计着校规里头没这一条,你们应该也有。”   “中午可以互加个好友。”孟一凡接话。   “嗯。”戚砚应声,视线把临近的人群扫了一遍。   又把校服裤子往下扯了扯,勉强遮住脚踝上的纱布后才站起身,说:“我随便走走,集合的时候喊我。”   “好。”孟一凡乖巧点头。   温度,大概是六月初的样子。   时间,手表指针是早上九点半,第二节 课。   操场上大概有五个班的样子,除了5、6班还有其他三个班。   老规矩,这次考试主管依旧要参与。刚刚人群里没有秦墨,那他……   “啧。”戚砚停下脚步,感觉自己疯了。为什么要第一时间找他?   烦躁。   扯开拉链,他继续往前走。   可能是眼花了,他远远看见篮球场里坐着一个人。有点像……   “同学,不好意思。”身后有人轻轻扯住他的校服。   戚砚回眸,是群女生在打羽毛球。他尽量保证以往的从容不迫,一把拿过女生手里的网球拍扔向了不远处。   球拍落地,树枝上的羽毛球也跟着飘下来。   他没心思再看旁人,又转脸张望篮球场的身影。   不见了。   “戚哥——集合了——”身后又传来孟一凡的声音。   戚砚松开眉心,原路折回去。   “我的天,那那那是哪个班的男生?!”   “5班的班长戚砚,以前怎么没发现,太帅了啊!”   集合完毕之后班级解散。   几人靠在栏杆旁边。   “日,这次考试简直真实的可怕。”刚被老师叫去义务整理体育用品的李冀泽恨不得洗个澡。   “不亏,刚刚旁边的妹子都夸你身材好又有责任心来着。”华雪挑眉。   虽然但是,他还是打算去买瓶水,让其他人先回班了。   戚砚走在最前头,踩着有些柔软红色橡胶,步子散漫的回了教室。   也许因为身高原因,座位在倒数第二排,靠窗,有阳光洒满了书桌。   穿过课间打闹的同学,他安静的坐下休息。   孟一凡在书桌里找到了手机,眉飞色舞的跑过来给他看。他才摸出了自己的,两人先互相留了号码。   “戚哥,你上学的时候成绩肯定很好吧?”旁边的人没有要走的意思,坐在空位上笑望他。   “还好。”戚砚随意翻开手下的书。   大佬总是回答还好。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   孟一凡啧啧嘴,徐徐道:“还真的有些怀念高中啊。我先回座位了戚哥。”   戚砚应了一声,目光又把教室过了一边,却依旧双目如潭。   怀念吗?   不,还是算了。   没过半分钟,一个画着浓妆,职业包臀裙的人踩着高跟鞋进了门,扬声喊了一句:“同学们,上课。”   扫一眼课程表,是数学课。戚砚抽出一本书来,准备睡觉。   “班长~”前桌的女生转脸向他,小声道:“喊起立啊班长~”   抬起眼皮一看,连同老师,全班都在回头看自己。   “起立。”戚砚有些不耐烦,站起身,合着拉长的“老师好——”   “报告——”有个男声错杂进来。   顺着声源,只能看见一个被人体遮挡住的侧脸。   “秦墨,又迟到?”   “刚睡醒就到第三节 课了。”   戚砚有些发怔,瞥了四周一眼,只有自己的同桌是空的。   他微微低头,发现心跳再一次不安分的加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看着存稿箱瑟瑟发抖   看来要快点码字了(哭哭)   是我爱的校园篇啊^O^ 第36章 你谁   “同学们请坐,上次课讲了……”   戚砚坐下的动作轻缓,数学书随手翻了一页,就侧过脸去望窗外。   身旁有人坐下,是陌生的气息。   有些像柠檬。   因为体育课,后两排都安安静静的耷拉着脑袋,耳边只有老师讲课的声音。   难道没什么话要讲吗?   还在生气吗?   戚砚咬了一下嘴唇,余光瞥向身旁。   阳光洒满的桌面,男生拿一只骨感修长的手遮着眼睛,睡得昏昏沉沉。   原来松垮的蓝白校服,穿起来也能这么好看。   说起来,戚砚也不知道这位主管先生高中时是什么模样。   大概……贱兮兮又不正经,很受女生喜欢。   “喂。”眼下那只手放下,拖着懒散的腔调,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班长,你看着我干嘛?”   “……啊?”戚砚一晃神,没说出话来。停了几秒,又躲开了对面的目光,正正经经的念了一句:“那个……上次考试的事,对不起。”   总感觉应该要再说一次才放心。   旁边的人怔住,望着他为难的脸又噗嗤一笑,“嗯?考什么试?傻了啊?”   随即抓起一本书卡在两人的书立中间遮住阳光,道:“我先睡了,下课叫我哦。”   傻……了?   “死主管。”戚砚有点想拍桌子,本来不带表情的脸黑了一个色号。可当他的眼睛被什么反光刺痛了一下,才发觉有些奇怪。   耳钉?   秦墨的耳廓上带着一枚黑色的耳钉。   衣襟上的胸针也没戴。   不可能。   换了旁人可能还要回忆一会儿,可他却立马眉梢皱起,轻轻“啧”了一声。   这个人……是秦墨吗?   本来就没兴趣听课,戚砚盯了那耳钉半小时,还是给孟一凡发了一条信息。“你们下课去交换联系方式,我有事要处理一下。”   对方秒回,一个表情包“OK”。   十分钟后。   下课铃声刚响,就看见孟一凡蹦蹦跳跳地跑出了门。   “……”戚砚起身要走,又停住动作,一手把挡在两人之间的书抽了出来。   明艳刺眼的阳光穿过眼皮,桌上的人清醒过来,胡乱拿手遮挡着,嘟囔道:“啊……班长,你能不能温柔点叫醒我?”   “下次尽量。”他转脸就走。   教室在三楼,走廊也堆满了金色的光。戚砚慢慢走着,几乎没怎么看路。   按理来说,那家伙这次担任的角色和自己一样是小说里的路人甲。   没理由装不认识。   还有胸针……   秦墨在考场向来都戴着。   “啪!”一沓试卷掉落在脚前。   “同学,能帮我——”   戚砚已经弯腰捡起,随手拍在那人满当当的怀里。   “啊,是戚砚啊,谢了。”   他抬起眼睑,这家伙名牌上写着路平生。   ——男主。   对啊,这才是该关注的人,而不是那位可恶的——   “路平生!你小子上回打球没叫老子?!”   戚砚刚回头,就看见一群勾肩搭背的男生浩浩荡荡地往这边走。   打头自称“老子”的,就是秦墨本墨。   他正好看了过来,嚷嚷道:“呦,班长,一起去厕所吗?”   啧。   戚砚暗叹一句自己多事,恶狠狠地剜了一眼过去,走了。   “诶……你们班长今天有点不一样。”男主探头看着他的背影。   “害,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嘛。”秦墨如是道。   快上课时才回班,戚砚实在搞不清楚那些转化NPC是种怎样的存在。   嫌他们碍眼的时候哪哪都是,现在想找一个却连半只鬼影也见不着。   “隔壁班的女生给你送了水。”因为带着耳机,秦墨的声音有些大。   桌上放着一杯柠檬水,透明的杯子旁凝结满满的水珠。   李冀泽买的,华雪送的。   他“嗯”了一声,坐下。   旁边的人摘了一只耳机,凑过来问他:“怎么?她在追你啊?”   “……”戚砚本来想喝水的手收回来。   “就问问嘛。”秦墨笑着,又凑近,小声道:“班长你今天大姨妈来了啊?脾气这么不好。”   “……”去你的大姨妈。   看他不说话,秦墨又开始BB:“隔壁班那小子还问我呢。说来,他们最近有没有叫你去球场?你上次不是被球砸了一下吗?”   “不想去就别去了,就说我找你有事儿。嗯?听见了吗?”   戚砚有些恼,推了一下镜框。   “啧啧啧。”旁边那位拿胳膊肘戳戳他,“总感觉你今天比以前帅很多。”   帅你个鬼。   他无视掉前所未有的称赞,拿出手机。   页面弹出消息提示:您已进入群聊魔仙堡。   魔仙堡……   点开群头像,显示自己的头衔——游乐王子。   “……”   [魔仙哈莉:女主原本就坐在男主前桌,可是那个位置是空的。]   [魔仙华雪:是不是说明下一个坐在那位置上的女生就是新女主?]   [黑魔仙小孟:要是这几天都没人坐那个位置呢?]   [古娜拉黑暗之神:戚哥你觉得呢@游乐王子]   “……”现在退群还来得及吗?戚砚抿嘴,指尖飞速打了几个字。   [游乐王子:就算没有女主,我们也得帮他找一个。]   [古娜拉黑暗之神:膜拜大佬jpg]   [魔仙华雪:+1]   [魔仙哈莉:+1]   [黑魔仙小孟:+10086]   “……”   有些想把群通知屏蔽。   页面上又弹出一个消息。   [学长:中午球场等着我们。]   点开头像,不认识。   戚砚在魔仙堡里头问了一句。   [小说里的重要任务线有高三的吗?]   回答是没有。   他随手就把消息删了。   往下翻了翻本来就不长的列表。   里面躺着一个“同桌”。   他眯起眼,把备注改成“垃圾秦墨”。   等戚砚睡醒时,群里聊的正欢。   [古娜拉黑暗之神:放学一起吃饭啊戚哥。]   戚砚回了个好。   [垃圾秦墨:下午实验课能不能帮我请个假?(可怜巴巴jpg)]   戚砚回了个爬。   同桌的人“啧”了一声。   ·   下课铃响过。   一群人终于聚齐,散散跟着大流往食堂去。   “杨果果不会是病假吧?”孟一凡插着兜踢起一块鹅卵石。   “不不不,我们问了,班里压根没这号人。那个位置也是有人转学走了才空出来的。”李冀泽低着头,指尖飞速的走位。很久不用手机,游戏还是意外的上手。   “原著里,他们是因为值日遇见的,在一棵老槐树下面。”华雪接着道。   哈莉的两个辫子晃来晃去,说了一句:“看起来不像更换女主,像是女主消失了一样。”   耳机里的歌声音极小,戚砚脚步一滞。望着哈莉,“嗯,我也这么想。”   “额……其实我不清楚,你们说的是?”孟一凡有些懵。   “要想办法去趟教务处。”戚砚把耳机扯下来。“要去确认一下,杨果果是被换掉了,还是根本不存在。”   如果是被换了,应该在学校某个班里面。   如果不存在,那真正的女主还会按照故事情节与男主相遇。   几人买了饭,又絮絮叨叨给戚砚讲起了原著。   “高一开学因为值日认识之后,男主就对女主一见钟情。军训时就各种互撩撒糖,选座位时,男主特意和其他人换成了女主的后座。”   “女主的字很好看,班里很多人去找女主誊写各种诗词之类的。后来到晚上下课的时候,男主就把自己的书给了女主,让她随便写点什么。”   “第二天,男主发现书的扉页写着:傻瓜路平生。”   “诶呦甜死了。”   “……”戚砚听着发毛,挑胡萝卜的心都没了。   “后来女主参加运动会,男主是志愿者。女主长跑时摔了一跤,男主放下水就跑去背女主去医务室。”   “可怜我们男二,学生会主席只能在主席台上默默心疼。”   “女二还装晕来着,男主也把她送去了医务室。”   “……”戚砚放下筷子,“等我去买杯水。”   说是买水,实则是看见了一个熟人。   ……   “我也不清楚,除了开会,平常根本见不到主管。”白衬衫啧啧嘴。   上次听同事说,这位大佬在白雪公主里,差点把王子杀了。   还是离远点儿好。   “所以主管本人如果不想来的话,有没有可能系统重新虚拟一个他?”戚砚抬眼,盯着这位来食堂用餐的老师。   “这个啊,主管要是累了的话,也许……可能……大概……”   “你知道点有用的吗?”手里的塑料杯子有些变形。   “近藤也来了,或许你可以问一下她。”   听见近藤的名字,戚砚才放过了他。“角色?”   “校长。”   怪不得办公室里找不到,原来是校长。   这个时间,食堂已经没那么拥挤。戚砚拿起果汁,咬着吸管瞎溜达,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吵吵。   “学生会就能插队啊?”   “嘘,别说了。”   “老子不就是赶时间吗?一群傻B瞎嚷嚷。”   “喂,学生会的。”听见这一声,戚砚不免下意识地往声源看。   “你急着去投胎吗?”就看见秦墨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去凑热闹。   “你说谁?!”对面的男生愤愤看着他,“哦,你就是5班那个小混混?!别管太宽了吧?”   “小混混?”秦墨一根手指拉开的可乐拉环。走近了,“小混混脾气可不好,别顶嘴啊。”   戚砚远远看着这么鲁莽冲动的人,眼底尽是笑意。   小恶霸。   手机震动了几下,他低头一看。   弹出一条消息。   [围观,C栋有人要跳楼!@全体成员]   作者有话要说:  (づ ̄3 ̄)づ╭?~ 第37章 难度   戚砚路过C栋时往上看了一眼。   那个女生立在五楼楼顶,黑长的头发被风撩拨着遮住面容。   围观人群黑压压一片,学校老师叫了119和救护车,都还未赶来。   几个胆小的女生在啜泣,分不清谁的哭声里夹着一个名字。   “杨果果。”   一群考生大脑错乱了半分钟。   这人是不用找了,可……系统是要杀了原女主?   华雪收回目光,咬住了饮料的吸管:“不可能——”   “闭眼。”   “啊!!!!”   身躯似乎跟随着尖叫僵硬了数秒。紧跟其后的是沉重的落地声,分明是极低的音调,一时间却在他们的耳鼓里回荡不绝。   凝固的空气让血浆味乘虚而入,寂静之后爆发混乱。   “把刚刚在哭的两个女生找到。”戚砚的眉头拧在一起,沉声对身旁的人道。   “哦……好、好……”   他眼神虚空地望着水泥地面上触目惊心的颜色,直待有人来清场了,才连着后退了几步。挺直的脊背不堪累赘似的微微弯曲了一会儿,长长舒口气。   又摸出手机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帮我向老师请个假,下午的课可能去不了。]   ·   路的尽头是办公楼的后门。   戚砚把早被自己捏变形的杯子丢进垃圾桶,站在防盗门前抬头愣了一会。   粉刷成灰白色的墙壁上,大大写着“激扬青春”的字符。   他没带什么表情,把校服脱了,才拉开门进去。   看过一楼指引牌,直接上了五楼。   电梯门打开,只见那扇紧闭的办公室门前聚满了人。他的出现没引起什么瞩目,只是几个中年男人加大了讲电话的声音。   戚砚直径到了门前,伸出手有条不紊地扣了几声。   “同学,你没课吗?哪个班的啊?”   里面没人回应。   “校长现在都快忙死了,别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   那只手只是又加重力道。   门旁的讲话声都不禁变小了。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里头探出一张年轻帅气的脸。“都说了等校长——”   话音未落,戚砚就拨开他的手走进去,顺势又带上了门。   “我有问题要问你,校长。”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手里的番茄酱还是挤了一桌子。校长为难地把脸从文件里露出来,堆满了笑容,“来了啊?戚砚。快坐、随便坐。”   “不了。”对方拒绝的干脆,开门见山:“我来就是想问你,关于秦墨的事。”   戚砚瞥一眼她的薯条可乐,又道:“不会打扰您享受生活吧?”   近藤咧嘴一笑,满头的脏辫像只爆炸的刺猬,对秘书挥手,说:“这怎么会?金秘书你先出去,我有事要谈。”   等门再次关上,她才站起身,把身上西服的褶皱拉平整。“原本打算明天找你来着,因为这件事也没那么重要。”   没那么重要?   戚砚抬手推推镜框。   近藤搓搓手,改口:“这是主管的原话,可不是我说的啊。”   “真心没什么,就上回考试,其实结束之后主管让我们做了一个难度评估,结果发现……”   她溜达到空调面前,连按了两下减号。“数据表明,C考场2区整场考试,特别是附加题,难度系数远远高出了系统平均水准。”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我们做了好几遍测试,都是这个结果。”   是不可思议,这说明系统坏掉了,或者是飘了。   “维护程序检查显示正常,主管还去筛查了其他可能性,最后……他认为……”近藤磨得后槽牙发响愣是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认为是系统在故意刁难某个人,才这样增设难度。”戚砚心里早有了底。“我知道,所以我问的是他的事。”   冷风里的女人啧啧嘴,“NPC有个自动模式,你应该知道吧?”   她舔舔嘴角,模棱两可道:“主管说为了让系统平复稳定性,他得开一局自动模式。”   说完,又仔细观察着戚砚的表情,加了一句:“哈哈哈哈你看,没什么大事吧,自动模式省心省力,系统和主管都能休息一会儿,多好~”   戚砚别过半张脸,对着窗户不说话。   “他让我告诉你这一本书也当休息几天来着,上场你是不是受伤了?我这里有医务室的卡,你回去的时候就拿——”   “是什么感觉?”   “嗯?你说……什么?”近藤捋直舌头。   “自动模式。”他把脸转过来,说不清眼里装着什么。   这回换近藤缄默了,她扯出一个笑,良久才回答:“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身体不受控制,情绪不受控制而已。”   眼睁睁看着画面闪过去……怎么也抓不住……   明明是自己,却陌生的不认识。就是这种感觉。   果然是多嘴了。   她干笑着,把医疗卡塞进戚砚被抓出了褶子的校服口袋里。   “还好,习惯了就好。”   “为什么要习惯。”戚砚沉声,声音却有些沙哑。“没必要习惯这些东西。”   一言罢,他转身便走。   “戚砚。”近藤倚在办公桌旁叫住他。   “不是我多事,要想想清楚……你现在是考生,为什么要关心我们NPC?”   为什么?   戚砚后脊一紧,把门狠狠关上。   为什么吗?   他避开拥挤的电梯,顺着楼梯缓慢往下走。   他倏然记起一年前,同队大叔被考生失手杀死后,戚砚就脱离了队伍。   有场考试,是在爆发瘟疫的欧洲农场。   瘟疫下的人性禁不起考验,就连他这样能打的人拿回抗生素时也已几乎走不利索。   第一个有幸见识他暴力的肌内注射技巧的人,就是秦墨。   “你这是浪费资源。”黑暗中,只能看见他胸前闪亮的别针。   “闭嘴。”戚砚的嘴唇因为出血而红润。   那是他第一回觉得,原来这个NPC也有痛觉。不知不觉就拿了两只抗生素。   路走尽了,回忆也截止。戚砚烦躁的咬了一下嘴唇。   手机又传来震动。   [刚刚校长打电话来给你请假了。]   他回了一个好,又看见一条提示。   [学长:是不是这几天对你太好了?你最好马上过来!]   啧,看样子是几个撞上枪口的学长。   戚砚穿上校服外套,却把自己的名牌摘了下来。   ……   泡着枸杞菊花茶的老校医把眼睛按在袖口上擦了几下,才为难道:“同学,你这是几天前的伤口了,自己包扎的?”   病床上的人点头,“是。”   “啧啧啧,年轻人啊,就算身体好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老大爷拿着绷带缠了又缠,最后又拿了些药膏给他。“好了,常换药。”   “嗯。”戚砚动动脚踝,活动了一下微红的手指,“医生,麻烦给我拿点创可贴。”   指腹摩擦间,带着些干涩的红。   他才记起方才那群人里,有人带了耳钉。划破也正常。   耳钉……   莫名的烦躁感又隐隐烧的心口火热。   他接下药袋子,刷了卡,把镜框戴上,脸色阴沉地出了医务室。   走到拐角就遇见一群胡乱搀扶着的男生,见到了他像是受了刺激,都停下不动了。   还是戚砚路过时,朝着其中一个人伸出手。   语气不冷不热道:“耳钉,摘下来。”   “啊!好、好……”嘴角淤青的人连忙把耳钉摘下,递给他。   戚砚交换似的,回赠一盒创可贴,走了。   散漫地蛇形至教学楼,看时间离放学还有一节课。他多走两层,上了楼顶。   下午四点多的阳光已经不那么热,余温烘烤着脚下的水泥地面。   对面的楼顶被警戒线封了,听刚刚那群闲谈的老师说,杨果果什么也没留下。   看样子是要按学习压力大导致自杀处理了。   戚砚从兜里摸出几样东西来,对着逐渐变色的阳光看,这对红色的耳钉妖艳又廉价。   不禁又想起今早,某人漂亮的耳垂上,那一点墨色。   他心里倏然有些痒。   把耳钉扔了之后,手指熟练地夹出一支烟,在火焰上停留了片刻。戚砚依在栏杆上,暗叹那几个混小子的烟还可以。   怎料一只手忽然把嘴里的烟夺了去,有人轻声笑道:“高中生可是不能吸烟哦。”   戚砚抬头,之见自己那支烟被人夹在指缝间。   “被我抓到了吧?”   他得寸进尺,笑地张扬:“班长大人。”   “不是我多事,要想想清楚……你现在是考生,为什么要关心我们NPC?”   为什么?   戚砚看地出神,“真想反问问你,为什么。” 第38章 暗示   “我爸总跟我说,少玩一点,等你毕业工作了,想玩什么玩什么。”秦墨熄灭了烟,自觉地往戚砚身边靠。   “可我一想,如果长大了,肯定不想看动漫了,也不想打游戏了。不值,实在是不值……”   他装模作样地咂舌道:“有一天罚站的时候,我仔细琢磨了一下他的话,也就除了吸烟有害健康这句没骗我。”   戚砚忍俊不禁,从这张嘴里面听见类似的话实在是难得。   “我可没有内涵你的意思啊,像班长这种人,可能爱好就是学习考试。对吧?”   考试?   “要看是哪种考试。”这种真人刷题的玩命考试就很不喜欢。   “诶?我看你最近有点儿怪,是不是厌学了?厌学就算了,还猫过来抽烟?”   面对他一副陪考家长的姿态,戚砚推了一下镜框:“……”   “你看看今天跳楼的那个女生,就是学习压力大。为了这半星名利,咱可不至于啊。”秦墨吞吞口水尽量轻松地道。   “嗯。”戚砚这次真的笑了。   “笑屁,你可不是成天年纪第二,能不压力大嘛。”他撇嘴,剜了一眼他。   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惊呼了一句:“你手怎么了?!”   手?   戚砚不自觉地手指僵硬,还没找到个合适的理由搪塞,手腕就被人抓起。   “流血了,怎么弄的?”对方皱着眉头凑近了,仔仔细细地观察。   虽然知道这个人现在是开了自动模式,但戚砚的脸还是一点一点红了。   要是换成之前,他可能会立马抽回手。   可午后橘色的落日撒在那人脸上,真的有些好看。   同样的,如果近藤问他的问题放在去年,他最多说一句“人道主义精神”。可现在……或许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就是划了一下,咳咳……”戚砚手心汗都被握出来了,却破天荒地使了个小心思,表面真诚实则是暗示,道:“刚买了创可贴。”   “你是傻了吧?买了不用?”秦墨直男地嚷嚷着。   他示弱似的,还是不动:“不好贴。”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伸手就去摸他的校服口袋,嫌弃满满:“笨死你得了,放哪儿了?我帮你。”   达到目的。   戚砚没动,乖乖让他搜身。   “你这是买了多少药?还有哪儿破了吗?”他还没嚷嚷够,松开手去撕创可贴。   “没、没有了。”戚砚迅速瞥了一眼自己被校服裤遮住的脚踝。   还好,遮住了。   “手。”秦墨托起他的手,熟练地贴上创可贴,指腹又轻轻按了两端。“这玩意贴久了闷得慌,晚上回寝室睡觉前看看结痂了就撕下来。”   戚砚几乎没听清下半句,凝视着两只交叠的手。   “果然,高材生都是生活废。”对方自然没发觉,喋喋不休。   “哎,今天让你帮我请假也不答应,现在又在这里可怜巴巴。”   可怜巴巴?   有吗?   “我安分守己上完了三节课才跑出来。看来只能逃晚自习了。”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手机震动了两下。   被松开。   戚砚拉长袖口,像吃独食的小孩子一样,把手往里头藏了一些。   秦墨接通电话,表情跟着传来的声音消失。从头到尾,就最后说了一个“好”。   虽然有想去问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   眼见着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对自己扯出来一个笑:“班长,那我先走了啊。”   “嗯,好。”等戚砚想起自己的手机时,已经有了三个未接电话。   他回拨了过去,是李冀泽的号码,旁边推推捏捏四个人。   最后还是华雪的声音:“额……戚砚,那两个女生的号码阿泽要来了。”   “嗯。”   “只有明天约见面,看能问出点东西吗。”对面又道。   “可以。”他回应。   “还有,我们发现……”李冀泽的声音有些吞吞吐吐:“学校有人开始传言,说杨果果跳楼不是因为什么压力大,而是……”   “是因为诅咒。”   “……”戚砚摘了镜框,揉揉眼角。他望着失去了太阳了天空,逐渐变成了落寞的深蓝。   电话那头已经开始了唯物、唯心主义的辩论。   他转脸,往C栋的楼顶看了一眼。三两个警察正在撤警告线。   “明天问的时候稍微提一下路平生,看她俩什么反应。还有——”   声音变得小了一些:“雪姐晚自习请假跟我去个地方。”   ……   戚砚没去食堂,叼着贩卖机买来的餐包,坐在空旷的教室里刷学校论坛和各种群聊。   搜索框里输入“诅咒”。   他进了一个点赞最多的帖子。   [血液诅咒(图):如果你怀着好奇心打开视频,即中了厉鬼的诅咒。每个安静的夜晚,都能看见那血色的女鬼。她匍匐在你身上,尖利的指甲插进你脖颈的皮肉,苍白的嘴唇靠近你的耳畔,轻声细语:“我回来了。”]   匿名帖子。   回复一般都是鬼故事接龙。   戚砚嘴巴抿成一条线,自动屏蔽了血腥配图和搞笑评论,思绪停留在“我回来了”这句话上。   一般对什么人才能说“回来”呢?   至少是见过的人。   再看看掐脖子、女鬼。   应该是,至少见过的仇人。   手指飞速打字,匿名跟了一个帖子。   [你在哪儿?]   ·   或许是因为主管NPC开了自动匹配模式,这次考试对考生莫名的友好。   比如扣分项——任何违反校规的行为。   如果按照流程请个病假,根本没什么违规的需要。   而且……就算今天戚砚稍微活动筋骨,教育了一下那几个高三小屁孩,也没有听见系统违规提示音。   他猜测,只有被老师抓住了的违规才算数。   单讲扣分项目的话,这次考试说不是放水,倒有点像泄洪。   C栋五楼只有三个班,通往楼顶的楼梯旁是个空教室。拐角的灯也没开,黑漆漆地。   两人拿了小手电筒,没开,就摸着栏杆上楼。   “怎么忽然找我一起?”华雪一只手检查着电池。   旁边的人在显眼的校服外套了件黑色棒球服,没着急回答。只等转过拐角,才道:“专业性比较强,当然要找你。”   她的动作慢了一拍。   “雪姐。”戚砚停在那扇新加的铁门前,淡声道:“学姐是警·察,对吧?”   华雪屏住了一口气,有些警惕地抬头看他。“我……”   他并没想得到正主的回答,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来。解释道:“第一次见面就感觉是,毕竟有些无意识的动作了。”   戚砚强调:“先说好,这把钥匙是从一楼阿姨那里……借来的。”   身后的人似乎没之前紧张了,舒口气回答:“放心,没手/铐。说是偷来的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戚砚赞同地点头,拿出手电筒来。   关了铁门后,两人才按下开关。发蓝的光束,一寸寸扫过空荡荡的水泥地面。   没走几步,他们便停下了。   华雪的灯顺着不远处事发的地点逆向走来。又蹲下把四周看了个遍。   良久,才说了一句。   “奇怪。”   “哪里?”   “是没有打斗或者争执的痕迹,也是当着我们的面跳下来的。但她站在楼顶那么久,就是为了等人聚齐再跳吗?”   “下午我用阿泽的号码给杨果果的那两个朋友聊了几句。她们说她是第四节 课上课前拿着手机出教室的,结果放学的时候被发现站在楼顶。中间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她都在楼顶吗?”   “而且……”   “阿泽说的“诅咒”传闻,也不全是学生随便编的。第一是因为,杨果果的手机消失了,没有跟着她一起摔下楼,也没有被警察找到。”   “还有就是听说在我们赶去之前,杨果果一直在楼顶大叫。”   戚砚摘下镜框,侧目望向女孩下坠的位置。   就听见夏日炽热的晚风里夹杂着女声:“她不停喊:你在哪儿——出来!!!”   可能是因为冷色调的光束,本就寂静有风的楼顶霎时间显得阴森。   好巧。   戚砚揉揉眼角。那句话,他今天还借用回了个帖子来着。   “雪姐你觉得手机在哪儿?”他依旧盯着那个位置。   华雪沉吟,“约她来楼顶的人,或者——”   她抬起眼皮:“女鬼。”   听了回答,他没说话,只是点头。   “感觉只要解开原女主死因的谜团,八成就能知道新女主是谁。”几场考试都是这样,剥离出了故事主线,主角自然而然就会浮出水面。   “嗯,差不多。”戚砚应着,往前走了几步。   “怎么了?”   直走到角落里,把灯光按到最亮,他弯下腰:“有个……”   华雪也跟过来,直接在并不显眼的排水管道旁,有个金属光泽。   戚砚把它拾起,“……”   “是耳钉呀。”   一只漆黑的耳钉。   简单却不大众的款式。   “没有多少灰尘,看样子刚掉不长时间。”华雪啧啧嘴,“看起来所有凶手都逃不过俗套的“遗落证据”梗啊。”   戚砚没多少表情,把耳钉握紧了。沉声说:“不是凶手,他不是。”   不管那个少年在这次的角色里拥有怎样的三观。能在阳光里安然入睡的人,都不会太坏。   就在两人专注于那枚小小的耳钉时,却忽略了铁门再次被人打开。   身后跳出一个声音。   “班、班长……”   作者有话要说:  戚砚(点烟):可怜巴巴……我有吗? 第39章 寝室   背后的声音让两人下意识地回头。   夜色厚重。   只见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高挑身形立在门边。   “这不是……主管?”在看清来人时,华雪才惊呼出声。   戚砚呆呆望着他,差点忘记把耳钉藏起来。   “你、你们……”秦墨舔舔嘴唇,好看的脸上尽是不可思议。   你们?   “额,打扰了!你、你们继续!”那人仓促说完,随即迅速关上门,走了。   戚砚轻轻的“啧”了一声。   两人石化似的站了几秒,还是旁边的华雪为难道:“你,不去……追一下?”   他倒是想,可是追上了说什么?   说你误会了,我俩只是革命友谊,晚上来探案的。   “……”还是算了。   不过说来,秦墨这家伙现在还真是个十足的小朋友啊。   只是看见他俩站一起,说话都结巴。   貌似比以前……好欺负多了。   想到这儿,戚砚把眼镜带上,整个忽然精神了,嘴角不免露出笑意,道:“雪姐,我先回去了。”   华雪继续石化了一会儿,望着消失在门后的背影,也轻轻“啧”了一声。   ……   戚砚下楼梯时给孟一凡发了消息,让他课间帮忙把自己桌子上的药送出来。   手指又滑到秦墨的头像,一个傻乎乎的派大星。   没来由地,他主动发了几个字。   [逃课逃到楼顶了?]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结果半分钟才回复:[抱歉,迷路了。]   呵,迷途的羔羊。   到了三楼,他感觉有些热,才想起把黑色的棒球服脱了。   脱完之后,就看见秦墨又回了一句。[那女生看起来有点凶,你俩合适吗?]   他有点想笑,[不合适。]   页面上方又是“正在输入”,片刻后:[难道你拒绝她了?]   戚砚抿嘴,听见嘈杂的下课铃响起来。[就是不敢一个人上去,两个人好点儿。]   对方显然不怎么赞同,秒回。   [女生说怕黑都是借口,都多大的人了?还专门找人陪走路?]   “戚哥,我来了——”有人手里拎着药袋子跑过来。   戚砚离开原本倚着的栏杆,伸手接过药:“谢了,我先走了。”面色说不上温柔,但肉眼可见的比平时开心。   孟一凡乖巧地招手,自然猜不出这“开心”的源头。   [不,是我怕黑。]   戚砚坏心眼地发送之后,对方就没回复了。   个字再高,也是个高二小朋友。   他在班群里翻出了最古老的公告,里面有新生开学时分配寝室的名单。   点开图片,加载,往下滑——   寝室是四人间,那张表格上就孤零零地躺了两个名字。   1220,戚砚、秦墨。   大脑还没来得及做出点反应,屏幕又弹出一条消息来。   [哦?那晚上,我抱着你睡?]   脑袋里好像有什么轰的一下着了。   局势因为一句话被扭转,要不是现在系统情况特殊,戚砚严重怀疑秦墨把自动模式关了。   他没回复,面红耳赤地刷掉那条消息,往学生公寓方向走。   一栋二楼。   因为晚自习还没下课,楼道里安安静静。   1220。   直到站在门前,他才发现自己没有钥匙。   且首先想到的竟然是:秦墨有钥匙。   他堵气一样轻轻抓了一下门。   “……”不,不该是这个脑回路。   戚砚背靠着门,心想这种情况找宿舍阿姨效率最高。   可惜还没准备走人,门就像忽然消失了一样,他整个人倏地向后仰去。   本来至少准备好了摔一跤,谁知瞬间就被一只手抄起来。   中间只不过隔了几秒,又有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腰。   “我艹!”耳畔是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急促紊乱的呼吸,触感还有些潮湿。“你干嘛呢?练功夫啊?!”   后腰一阵麻,戚砚条件反射似的站住了。转身就看见头发还在滴水的秦墨,看来是刚刚洗完澡。   不敢多看,他装作气定神闲地道:“我没拿钥匙。”   对方也不知道怎么就来了兴致,阴阳怪气道:“我说怎么听见抓门的声音,原来是只回不了家的猫。”   猫?   似乎是挑起眉,他扒开秦墨,径自进去坐下。   等那家伙关了门,才转脸,幽幽道:“班长大人,是想让我坐你腿上啊?”   戚砚看了一眼仅剩下有被褥的位置。   果然,二选一总会选到错的。于是就破罐子破摔,不说话了。“……”   对面的人穿了件宽松的T恤,露出半截锁骨。此刻,收了笑意,朝他走过来。   虽然尽量控制住了,但手下的药袋子还是发出了一丝声响。   秦墨靠的极近,能感觉出来自对方的呼吸。   “怎么?好像是我逼你一样?”嗓音说不上低沉,可却是少年独有的音色。就在他耳鼓边。   “……”耳廓还是没出息的发烫,戚砚急忙侧过脸,“我有事情要问你。”   秦墨倒是没感觉哪里不对,懒懒散散坐到桌子上。“嗯”了一声。   “你刚刚去C栋楼顶做什么?”手插进口袋,捏住那枚耳钉。   对方耷拉着脑袋,随口回答:“还能干嘛?去找东西呗。”   末了,还加了一句:“怎么了?你约会不会挑地方怪我啊?”   “……”戚砚不想再讨论“约会”的事,直接问:“找什么?”   “我……”对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他,嘴唇微微张开。   却还是搪塞:“没什么。”   “好吧。”没必要追问。   他换了问题:“你认识杨果果吗?”   “算认识,不熟。”并没多想,对方回答。   “那……路平生认识她吗?”   “……”秦墨的眸子兴起了波澜,望着他好一会儿,才说:“何止认识。”   话音刚落,床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页面,安抚道:“好了,查户口的。去洗个澡吧,我接电话。”   ……   等洗完了澡,戚砚才发现自己……没带睡裤。   “……”总不能穿校服裤吧。   “……”又不想喊他拿。   “戚砚——你傻了吗?裤子放椅背上,是想光着出来吗?”   他还没开口求助,浴室的推拉门就被人拉开了。   还是全部拉开的那种。   戚砚望着门边那位热心肠的好人,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   纯白色的T恤,刚刚遮住一小节大腿。   笔直的腿,被水汽氤氲着的流畅线条,泛着莹白暴露在对方眼中。   “你不会敲门吗?!”他拽过自己的裤子,欲盖弥彰地挡了一下。   那人有些意外地没收回目光,皱眉道:“别遮,挡着我了。”   “……”   “啪!”戚砚一把将门合拢了。   再看镜子里的脸,红的滴血。   可两条腿刚进裤筒,门再次被人拉开。   有完没完?   迅速提上裤子,真想给他一脚。   可还没抬起腿,就被一个力道从浴室里拖了出来。   接着整个人就被按着坐在了那张没人用的桌子上。   戚砚被一连串的动作搞得七荤八素,忍不住叫了一声:“秦墨你是不是——”   还没说完,一只腿就被抓住,被迫抬起,他的叫声戛然而止。   原本姿势就奇怪的很,戚砚的表情更是比平时丰富多了。   “脚怎么了?”秦墨背对着寝室白炽灯的光芒,表情覆盖在阴影下。   脚?   他这才明白,是自己上次考试时的伤口。于是轻描淡写回了一句:“没什么,快好了。”并试图让他放开自己的腿。   “是不是那群混蛋?”看似平静地寻问,却和方才冲动的举措对比鲜明。   腿立马不敢继续动了。   对面的人松开手,生气又没地方发火。于是就去桌子上拿了药。   虽然不能马上明白他的话,戚砚也能猜出来他误会了,试图解释道:“其实这是我不小心……”   “闭嘴,腿抬高。”   喉咙忽然发不出声音一样,他乖乖咬住嘴唇。   四下安静,在旁听自己心跳的同时,他看见托着脚的手指微微泛着红。   是少年的模样。   “都快好了,这些是以前弄的了。”   “……”那人只顾着涂药,闷头不说话。   “也不是很疼,你以前都帮……”   “?”脚踝的棉签顿住。   “帮……帮别人涂药的吗?看起来挺娴熟。”   “没。”他简短的应声。   戚砚看他小心翼翼地模样,还有刚刚生气的表情。   要是没开自动模式……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上次考试的气消了没。   要不,等这场结束之后去承认个错误?   “你今晚和隔壁班那个女生……”秦墨倏然开口,声音闷闷的。   “我是说,你要是没那个心思,就不要答应过去。”   话题理所应当地折回来。   戚砚还没回答。   就听见他继续说:“其实发给你的消息……你可以不要在意。”   可能指的是单方向认为他们不合适的话。   “她……是挺好看的。”   “听说成绩也好。”   “我是说……你笨头笨脑的,总是受欺负,如果真想和别人在一起,可不要让她再心疼你了。”   那只手温温热热的,指腹柔软。   碘酒味道挥发地满鼻腔都是,戚砚把镜框摘下搁在桌面上。   两根手指伸下去扯扯那人的衣服。   力道不轻不重,扯得人心里一紧。   “那你……”他用少有明媚的目光盯着秦墨。音色也是恰到好处:“那你心疼我吗?”   正在盖碘酒瓶的手明显抖了抖,暗黄色液体弄脏了那只微红的手,空气中的味道更浓。   戚砚盯着他发红的脖子和耳朵。可能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傻事。   于是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我就是……开个玩笑。”   “……嗯、嗯,我去洗手。”   秦墨逃避似的,起身就进了洗手间。   接着是水龙头打开的声音。   戚砚坐在桌子上没动,看了一眼被包好的脚踝。   原来大家都有怂的时候,他想。做旁观者的时候说地多么在理在句,到了自己身上却都不够坦诚。   “真想和你去楼顶坐坐……”   顺便把你推下去。   在你滑到屋檐的时候拉住你,问你爱不爱我。你说爱,我就不松手。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转个圈圈~ 第40章 冲突   “多巴胺   化学式 C8H11O2N   分子量 153.18   熔点218~220℃   沸点337.7℃   水溶性易溶。   密度 1.247g/cm3   外观白色或类白色有光泽的结晶体。   应用药物治疗。”   枯燥的化学课,戚砚托着脸翻了翻铺满符号数字的书本,忍不住瞅了一眼身旁。   秦墨拿一本书立在最前头,早已睡死过去。两排睫毛的阴翳下,泛着淡淡的黑青色。   昨晚没睡好?戚砚想着,手指转动地笔停了下来。   其实是根本没睡。   看的正认真,那双眼睛却微微掀开眼皮。他也没躲,还这么看着。   “戚砚……”声音沙哑。   “嗯。”他回答。   “……”两只手被压地麻木,秦墨眼色朦胧地望着他。没再说话,就安安稳稳小幅度地伸了个懒腰,继续睡了。   可手指还是碰倒了那本立着的书。   “哗啦”一阵声音落在地板上。   戚砚有些警惕地抬头,发现安静的课堂上,老师黑着脸砸过来一个东西。   然后脸更黑地看着他轻松接住……   粉笔头。   “你...”   “应激性。”   “他...”   “身体不舒服。”   “可...”   “我下课教他。”   紧接着“下课”这句话,铃声响了。化学老师夹起书,怒气冲冲地摔门离开。   全班张着嘴回头看,就看见班长一个优美的抛物线把粉笔又扔回了讲桌上,护犊子似的眯眼清扫式地看了他们一圈。   整个课间,大家能用手语解决的尽量都没发出声音。   又过了一节语文课,等秦墨睁开朦胧的睡眼又把自己的杯子推下桌时,一抬头就发现半个班都在回头看自己。   他疑惑地望了一眼旁边乖巧高冷的同桌。   “……怎么了吗?”沙着嗓子问了一句。   戚砚微微摇头,“没什么,你杯子掉了。”   哦,杯子掉了。   他伸了个懒腰,无奈地看着前面几个女生又带着起床气嘟囔了一句:“看什么看?!”   “……”戚砚忽然明白,这本书里秦墨的设定,一定是个因为脾气暴躁而浪费了先天资源的单身汉。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秦墨讪讪一笑,一只手揉着脸上的压痕。   “……”对面的人看着看着忽感安心,道:“没什么,该吃饭了,我先走了。”然后扯上一脸懵的孟一凡去找同伴汇合了。   据说这次午饭,李冀泽凭借着自己阳光帅气,约到了杨果果的两位好友。   天有些阴,一大片乌云压在头顶。温度非但不低,还更加闷热。   两人前脚刚跨进食堂门,就看见李冀泽拎着两杯奶茶冲他们招手。   走近之后,那人才凑过来,虚着声音说:“那俩妹子都是杨果果和同班,听说还一个寝室。”   嗓门是不大,鼻子都变尖了似的,如果有尾巴,八成是要翘到天上去了。   “不亏了阿泽哥出卖色相。”孟一凡啧啧嘴。   “咳咳咳,没关系。以后这种事儿包在我身——”   “人呢?”戚砚沉声打断他,可能是因为空气闷热,心里未免有些急躁。   “哦!跟我来,雪姐和她们坐一起呢。”李冀泽把鼻子收回去,乐呵呵地带人往二楼走。   是窗旁的桌子。   他迅速将那两个人打量了一遍。   校服明显是改良过的,少了宽大多是修身。头发染着不太显眼的咖啡色,化了妆。   “不好意思啊,路上遇见朋友了。”李冀泽轻车熟路地坐过去,脸上挂着一个灿烂的笑,真诚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5班的戚砚,还有孟一凡。”   “……”戚砚抿嘴,点了个头坐下。只等着他们聊开了之后,自己再顺变问些有价值的信息。   六个人,出来戚砚闷头喝水,大家都有说有笑。   娱乐八卦,小道消息。小说电影,恋爱搅基。戚砚听着听着就走了神,一只手摸着口袋里那枚小小的耳钉。   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不禁在意。   这东西究竟是不是那个人的。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他会过去找。   如果是的话,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楼顶。   有点想知道。   “啊,你的手没事儿吧?”   不管和故事情节有没有关联,也想知道。   “额……”   等戚砚意识到这沉默和他有关时,窗口忽然响起雨声。   他抬起眼皮,望着手上的创可贴,为数不多地笑了笑:“不小心划到了,不碍事儿。”   “啊,那就好。”长头发女孩笑出星星眼,“刚刚就想问……”   “嗯。”戚砚按捺着心里的急躁。   “就是戚砚你有没有……”女孩摸摸头,小声:“女朋友。”   女朋友?   队友们吞吞口水。女朋友是没有,可是……   几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都聚集到那张正在删除表情的脸上。   八卦,不容错过。   “没。”戚砚几乎没思考。   “啧。”华雪很想接着问一问,比如换个性别,之类的。   “啊,真的吗?我以为像你这样优秀的男生都有——”   “不,你看路平生也没有,对吧?”戚砚拦腰斩断女声。   听见男主的名字,各位考生终于记起今天一起吃饭的目的。   “路平生啊……”那个叫陈佳琪的女生眼色一暗。“也是,要不是因为果果……”   “果果要是在的话,他们也许就会在一起吧。”旁边短发的女生咬着嘴唇。“会长和平生都挺喜欢果果的,但是大家都感觉果果和平生更合适。”   所以说路平生追过杨果果?   他倏然明白了秦墨昨天晚上的那句“何止认识”是什么意思。   “我也觉得他俩比较合适。”戚砚放下果汁,同情道:“但是杨果果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呢?”   短发女生看了看旁边,低声说:“说实话,平生追果果的时候受了很多冷落,我们都感觉果果有些过分了……大概,她是不想让平生太容易追到。”   “啧,陆露,这话说的,好像你是果果似的。”陈佳琪明显不赞同这种说法,拿胳膊肘戳她。“明明也有那个转校生的关系好嘛!”   “但是平生他又不喜欢转校生,而是一心一意追果果。”   “你不会是也喜欢路平生吧?!”   “你说什么?!过分了啊!”   “你才是过分!果果她刚走!”   因为实在没心思再听下去,李冀泽只能插嘴:“露露,琪琪,那路平生最后也没和杨果果在一起对吧?”   露露琪琪?   戚砚感觉起了鸡皮疙瘩。   “嗯……”   陆露托着下巴,道:“我看平生也是可怜,到头来什么也没有。”   “对,一定伤心死了。”陈佳琪舒口气。“说实话,我真的有些不敢相信。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果果接了个电话,出了门就……”   “谁的电话,你们知道吗?”华雪把询问尽量显得随意一些。   “不知道,看起来挺普通的,我们以为是拿外卖去了,就没问。”   “就是,昨天晚上听隔壁寝室的女生说,有人听见果果在女厕里疯了一样骂人。”   “后来就……去了楼顶。我感觉我们还是不要再提起这件事儿了,好害怕。”   戚砚整理了一下有用的信息,点头和声:“也是,下次我们再一起吃饭的时候可以聊聊别的。”   比如……诅咒视频之类的。   手机很合时宜地震动,让他有个恰当的理由离开。   滑向绿色。   还没开口,就听见对面一阵呼吸声:“戚砚!你、有肖文号码吗?!”   肖文,刚刚那位被提起的学生会长。   男二。   “我朋友说、秦墨他、他跟学生会的打起来了!你给肖文说,让他找几个人去看看!”电话那边一通杂音,“秦墨是个傻的吗?看不惯也不至于啊!就一个人过去了!”   “不说了不说了!我先去找几个人!你别忘了打给肖文!”电话挂断。   戚砚实在挂不住刚刚的微笑,拨通了一个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   可能真是个傻的。   既然是自动模式,身体素质也会自动转化成角色水平。   这就说明,他要吃亏。   戚砚握着依旧是忙音的手机直径往雨里跑。   “没必要担心……”   可雨水还是打乱了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校园篇的感情进度突飞猛进! 第41章 心疼   ·   镜片被水珠模糊着,他透过自己沉重的呼吸,听见了不远处一阵混乱。   果然,抬头就望见了操场角落处的人影。   似乎是足够迅速分辨身形的能力,当目光锁定在一个白T恤上时,戚砚蹙起了眉头。   那是雨帘后的少年,身体匀称却略显薄弱。正摇摇晃晃从塑胶地面上爬起来。   他身上的纯白色染了些地上的污渍,由于雨水紧紧黏在皮肤上。   “艹!疯了吧!!!”   几个穿着高三校服的男生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靠近了一些看他。   戚砚恍然觉得自己在此之前见过这个背影,在他参加过的众多考试中,一般来说不论在任何场地或者时间,主管都是系统所偏袒的。   而眼前那白色的,伤痕累累又挣扎起身的身影,几乎要把阴森的背景撕破般。   似乎是在某个瘟疫肆虐的农场里,当时四周很黑,酒窖只有一扇小窗户。   这个人就这般虚弱地躺在自己身旁。   当看见煤油灯映在他眼瞳独特的反射弧时,一时间就让自己的惊慌无处安放。   那时候,他心头发颤。   不,不可能吧。   主管不会……这么脆弱吧。   “我……再说一次……”   秦墨站住了,线条好看的手臂抵住对面人的下颚。“别、再去招惹他……”   “招惹?你他妈管的到挺多!以前是照顾他了一段时间。怎么了?忽然良心发现来维护公平正义?”   “哈哈哈哈哈哈,对啊对啊,你现在肯定以为自己伟大的不行呢。那可不行,现在~我们可要提醒你,你其实和我们一样!”   “……”   “哈哈哈哈哈哈生气了?那个日本人死的时候你好像也这么跑去和别人干了一架,还不是照样挨了处分。”   “……闭嘴。”   “别假惺惺做英雄了,我的学弟。”   “闭嘴!”   “呦~这不,他来了~你说你们俩不愧是朋友,都喜欢一对一。”   “……”   戚砚看见那个背脊似乎在雨中一颤,随后转脸过来。   额头被什么东西划了一条口子,血色沿着太阳穴蜿蜒至耳后。   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骨节的脆响。   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愤怒的源头像被血液刺激到,怦怦地冲击着心腔。   “滚回去……”   可对方嗓音尽是不悦。   戚砚没说话,边走边把自己的名牌取下来。“处分,一般第几天能开出来?”   秦墨有些站不稳,“干嘛?怕我被开除啊?”   “……”   他并没细听,只是看着那说话的嘴唇。沾了雨水的,淡红色……   “好吧,两天行了吧!滚回去,这没你事儿。”   两天。   他失了神般注视着他,“啊,两天之内结束就好。”   对面的人比秦墨还要懵,骂骂咧咧几句就要上手。   只是拳头还没碰上戚砚的校服,就被稳稳接在手里。   接着掰开一根手指,顺势向后,腘窝又是一击。   速度极快,闷响和惨叫声一度重合,强壮的体育生就被他擒住手单膝跪在了地面上。   只看见他又把那根手指往后掰了几度,也不顾上对方的惨叫,腾出一只手把眼镜摘下来塞进口袋。   抬起的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刚刚,谁的脏手碰到他了?”   “好像都碰了,怎么了书呆子?!”   “……那就好好去医院洗吧。”   ·   路平生慌慌张张赶到时,那片水洼里能站着的人就只剩下一个了。   “啧……”   可他似乎并没有想停手的意思,冲着最后倒下的人补了几脚之后又踉跄地挨个低头看了一遍。   后来,终于在其中一个人旁边停下了,抓着地上人衣领,把他重新拎起来。   “戒指,取下来……”   可惜那位神智显然已经不足以支持他去摘戒指。   “……我让你取下来!”   “秦墨——”   路平生一看噱头不对,赶忙奔过去,生怕再打就要出人命。   谁知道一听见这俩字,骑在别人身上的“秦墨”猛地回头。   “秦、戚砚?!”路平生下巴差点掉地上,更不用说他身后的几个人。   巧了,都是上次有幸挨过他一次教训的人。   戚砚看来人,眼色依旧黯淡,继续扬起拳头干他的正事儿:“戒指……”   跟着男主来救场的几个小混混后背一凉,上次是耳钉,这次是戒指……   到底是什么奇怪癖好的怪物。   “好了好了,戚砚!”路平生强行按住他的手。   “别打了够了,戚砚。”   “戒指……”划破了他的额头。   “秦墨呢?怎么、怎么变成你了?”   “医务室,刚刚晕过去了……”戚砚执着地打掉路平生的手,粗暴地把地上那只手上的戒指摘下来。   “……”众人就呆呆望着他站起来,面无表情的把那枚金属抛进水洼中,看也不看。   “打120,好像有人骨头断了。”他把地上掉落的名牌拾起。   “额好……那咱俩去看看秦墨?”路平生话音还没落,就感觉戚砚的眼色变了。   “我去看。”他把“咱俩”变成了“我”,还是重音。   “啊……好、好……”   戚砚没感觉有什么不妥,径直往医务室走。   要不是害怕秦墨出事,他绝对不会让刚刚经过的女生把人带走。   湿哒哒的到医务室门口,戚砚想都没想就闯进了老校医的问诊室。   “十五不、十七八分钟前,有个男生昏过去了,额头还受了——”   “隔壁躺着呢。”老头扇子一指。   戚砚没有停顿,转身就推开了旁边的门。   “啊,你来了。”   女生小脸惨白,看见是他之后便从床边起身:“我、我只知道他是五班的秦墨,记录单要填学号……”   “好,谢谢了,你先出去吧。”眼神直直盯着她身后的蓝色床帘。   “啊,好的好的。”女生一个激灵,小跑着出去还贴心地关上房门。   戚砚小心翼翼掀开一角背光的帘子,自己走进去。   人自然安安静静在床上躺着,他忽觉自己可笑,总害怕人跑了似的。   笑是没挤出来,特别是看见额头那处纱布时。就算他靠近了,也只是举足无措地伸手摸着他皮肤上方的虚空。   “是以为我被人欺负了,对吧?”   “不是告诉你,那是我自己弄的吗。”   声线颤抖,眼泪合着雨水,落在白色的被罩上。   “终于承认心疼我了,对吗?”   “嗯……”   一只手倏然按住他的后脑,没有防备地,整个人就被紧紧箍进潮湿的怀里。   那双眼近在咫尺,似乎是盯了戚砚几秒,才不满地把他的眼镜摘下,随手丢在枕边。虚弱开口:“所以你也心疼心疼我,亲亲我好不好?”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秦墨,终于感受到来自胸膛的、一丝微乎其微却令人窒息的摇晃。   猜测索吻无望,秦墨正后悔没有直接“投怀送抱”,嘴唇就被人稳稳含住。   是青涩的、冰凉的、含着雨水气息的唇齿,颤抖着摸索着亲吻。   他发觉自己早已沉沦,不忍心打破这样的爱意。   任由对方的味道侵入口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鞠躬躬~ 第42章 弯了   ·   “没事儿吧?”路平生拿着一杯红茶在一尊石像眼前左右晃了晃。   “……”石像把红茶夺去,抬起眼皮来,惊慌道:“我完了!”   路平生:“好好的晚自习不上,让我来医务室,就为了听你说你完了?”   “艹!你不懂!”病床上的人咬住吸管,剜了一眼他:“我、我梦见!”   “嗯哼?”   “梦见!”   “……”   “操!”   “……”路平生满脸姨妈笑,利索地把历史书卷起,起身就要走。   “喂,路平生。”   病床上的人把黑色卫衣的帽子戴上,直着背靠在床头。   “别叫唤,我可不想听你废话了。”男主怎么说也是有脾气的。   “你说…总是隔三差五梦见一个人,正常吗?”他把嘴巴抿成一条线。   “男的女的?”路平生随意跟了一句,“哗啦”一声拉开床帘。   “男的。”   “正常的要死,我还隔三差五梦见你呢。没什么大事儿我就先——”   “我在梦里亲你了吗?”   “……”窗帘“哗啦”一声被拉了回去。   “亲的哪儿?”   “嘴。”   “……”路平生又坐回了床旁椅。   “还是我死乞白赖求他亲的。”   “……”   “最重要的是,我非但不恶心!还有点开、好吧,是很开心。”   “……”   “我告诉你啊,感觉湿湿甜甜的,要不是浑身没力气我当场就——”   “好了,打住打住!到底是谁把您迷成禽兽的?”   “戚——其、其实我也没记清脸。”舌头差点打结。   “我懂了。”路平生伸出一根手指,笑得比哭还难看,“你没完,只是弯了而已。”   “……”   等戚砚借着“病假”到医务室时,正瞅见秦墨侧身握着别人的手。   他满脸黑线地拉开帘子,映入眼帘的就是两只连体婴儿般粘在一起的手。   “诶,戚砚来了啊?!”   路平生急忙抽出自己的手指,像见鬼一样。   “嗯。”   他语气不怎么友好。特别是瞥见床上那位躲闪的眼神。   “额……刚刚就是…秦墨说梦见有人亲他,你说可笑不可笑?”男主咧嘴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   床上的人几乎忘了呼吸,甩手就给了路平生胳膊一巴掌。   “是吗?梦见谁了?”戚砚微微笑道。   秦墨丝毫没去看他,梗着脖子喊了一句:“还能有谁!当、当然是路平生——”   路平生着实不敢乱动,只感觉戚砚的眼神落在身上都有些疼。“拜托大哥…你别带上我成吗?”   戚砚没带什么表情,“嗯”了一声。   转脸走了。   他低头看向手里的化学书,已经被自己抓地满是褶皱。   白织灯惨白,光滑的纸业有些反光。   肯定是哪里出错了。   一路没停,直接去了行政楼的校长室。   近藤正吸着肥宅水追剧,就被连着砸了好几个问题。   “这个嘛……你先别激动。”   她放下杯子,舔舔嘴唇:“你确定看见的人格是主管,不是书里的人物形象?”   “确定。”   书里的人格才不会忽然按着头搂着他的腰还脸不红心不跳,虽然亲上去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的说。   “额……因为我比较忙着追咳咳工作,也不知道主管是怎么进了医务室?”   他大致描述了几句。   听完,近藤点头,从沙发上起身道:“那只可能是一种情况了。”   “哪种?”   她满屋子踱步:“你知道吗?这件事儿我从没给别人说过,也不晓得其他人发现过没。”   “其实……我感觉,系统虽然是按照理性逻辑思维整理内部任职和考生的。可是,有一个人就被排除在外。”   戚砚完全明白这个人指的是谁。   去年进考场的时候,他就怀疑过系统内部唯一不合规矩的人其实就是唯一的管理者。   “或者换个说法,我曾经发现……系统除了“偏袒”主管之外,还会“惩罚”他。”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会默认主管可怕。因为在他强悍的综合能力之外,他本身还和系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惩罚?”   “对,虽然次数极少。”   近藤停住脚,望着漆黑的窗外道:“记得几年前,有一次他参加任务回来之后,在服务区修养了半个月才露面。我还是去准备任务交接时过去,发现他桌上有注射器和药盒子。”   “他……怎么了?”   “应该是在考试里染了什么病,不过后来痊愈了。”   “……”   “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系统无论如何也不会对管理者下手来着,才发现偶尔还是有这么一两回。后来我发现主管他……”   近藤哽住喉咙,转脸望着戚砚,道:“好像和我们一样是被迫在系统任职的,或许他曾经也想过各种离开的方式。”   各种方式,离开?   包括自杀式吗?   戚砚不敢继续往下想。“我懂了。所以可能是以前,他曾经利用过自动匹配模式来……了结生命,所以系统有了预防性措施,对吧?”   就是检测到管理者遇险时,系统会被迫解除自动模式。   只是这次明显危险系数降低的太快,自动模式又重新开启了。   “可以这么说,但也只是我的猜测。唯一知道原因的,也就只有他本人而已。”近藤抿嘴,又转脸朝向窗户,自言自语一样:“赶紧考完这场吧。”   “……”戚砚没回应,舒了口气开门出去。   他想起刚刚那人难得一见孩子气的脸。   可是怎么会记成别人呢?   早知道应该更恶劣一点,咬一口,或者留下点伤口……   电梯里,他拿出手机,打开便签。   里面躺着唯一一个文件,标题是《情书》,简简单单几行字:   原主角:路平生,杨果果(卒)   现主角:路平生,未知。   配角:肖文,陈佳琪,陆露,秦墨,匿名发帖人,转校生。   人物关系(杨果果中心):   路平生:追求未果。   肖文:暗恋未果。   陈佳琪,陆露:闺蜜(并不见得)   秦墨:追求者的朋友。   匿名发帖人:未知。   转校生:疑似情敌。   电梯门打开时,他又加了一行:“人物关系(路平生中心)”   两天结束的话,就要抓紧时间了。   刚走出行政楼,就接到了华雪的电话。晚自习下课,她和哈莉已经回了寝室。   “明天就是双休日了,我看班群的留校名单没有男主名字。阿泽说陈佳琪也不留校,只剩下陆露。”   “嗯。”   “还有,我们今天问了班里的同学……其实、路平生前面的位置本来不是空的。”   “嗯?”   “那是她们口中的转校生原来的位置。”   “所以空出来是因为?”   “她死了。”   戚砚倏然记起那群小混混的话。   “……那个日本人死的时候你好像也这么跑去和别人干了一架,还不是照样……”   不会这么巧吧?   他转身走进小路,避开放学的人流。“雪姐,我忽然觉得迷信有时候也很有道理。”   对面的人站在空荡荡的阳台上,“你是说“诅咒”?”   “你肯定遇见过比这更奇怪的杀人方法,对吧?”   “是有过,什么撑死饿死、暗示自杀。而且,听他们说杨果果应该算被“诅咒”害死的第二个人了。”   “想办法查查贴吧的帖子,有几个关键词,“诅咒”、“楼顶”、“转校生”、“跳楼”、“女鬼”……”   戚砚微微一顿,又加了一个,“还有“日本人”。”   “好,交给一凡绝对可以搞定。不过戚砚,你现在是还在外面?听说你今天打架了?还淋——”   “额,我马上就回去雪姐,先这样,我挂了啊。”挂断电话,屏幕弹出一条消息来。   是校园吧的帖子。   [那天楼顶的风很大   阳台上有斑驳的金属气味   阳光的背面是阴影   少女的尸骸沉进灰白枯黄的树叶里。]   下面回复各种瑟瑟发抖。   再抬头时,他已经到了教学楼下。   阴沉无月的天色,学生已经散去,只有不远处的路灯微微发着淡黄色的光。   戚砚把手机塞进兜里,利索地拿钥匙打开了C栋大门。   楼道里更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紧急出口的标识散发着不明显的绿色。   过了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了黑暗。他尽量不拿照明物,一一按照顺序去看班级牌。   到了杨果果班门口。   他停下,转脸朝向深不见底的走廊。   当时,就是这条走廊。   她接到电话,拿着手机从这里出去。   往前走。   她很生气,步伐肯定快一些。   到了厕所。   她又接到一通电话。   戚砚转身,看看颜色更深的楼梯。   “然后直接上了五楼吗?”   不,还有二十多分钟。   上楼梯根本用不了几分钟。   那剩下的二十分钟呢?   她去哪儿了?   想也没想,一只脚就踩上楼梯。   不可能随手扔在路上。   再往上?   如果去了其他班也该有人见过。   还有什么地方比较隐蔽,甚至是个封闭的空间。他们约好了在那里见面。   空教室还是……   “储物间。”   在四楼最里面的一间教室,放了旧书,多余的教材,大扫除工具之类的杂物。   门未锁,他轻轻推开门,闻见一股淡淡的霉味儿。   如果是这里的话。   她如约到了之后——   他们争执起来,甚至有一些肢体接触。她的手机掉到地上,人去了楼顶。可是对方因为着急离开也没有在意……   应该掉在……   身后忽然发出一丝声音,戚砚警惕地转身,却撞上一个结实的身躯。   “你是……”   黑夜里,看不清那人的脸。   还来不及反应,两只手就被擒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鞠躬躬 第43章 旧账   反手抽出胳膊,顺势把人推到墙边。   储物间一阵混乱的掉落声。   几个乒乓球清脆的弹跳。   哒、哒、哒……   “谁?”他死死盯着那个和夜色融合的身形,手掌贴上身旁的桌面。   对面那人似乎没缓过来,闷着声音哼了几声:“日……劲儿还挺大……”   秦墨?   戚砚愣了几秒,“你怎么在这儿?”   “还不是因为你,啊…疼死……”   倒在一堆器材里的人摔得呲牙咧嘴,还不忘教训道:“消息不回,电话不接,想造反啊?!”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掏出手机,页面显示有十条未读信息。   [你干嘛去了?]   [喂,刚刚怎么忽然走了?]   [今天下午没伤着哪儿吧?]   [我说你怎么不回老子消息啊?!]   ……   最后是条语音,他点开:   “再他妈不回来查寝的人都来了,电话也不接!你、你好歹回个消息成吗?十点半了大哥!”   “……”语音回荡开来,秦墨意识到自己竟然普通话都说不利索。   “我没看见。”   想起那位下午才受了伤,戚砚才慌张地过去扶人。没迈开两步就踩上了什么,整个人扑了上去。   “啊!”地下的人刚想爬起来,又被撞了回去。“操……戚砚……你站不稳吗?”   “有人!”   他压低声音,转过脸去,果然看见一双脚停在门前。   正觉疑惑,那黑影已经准备离开。   “嘭!”地关上了门,接着是门栓刺耳的合并声。   唯一微弱的光源瞬间被吞噬,无窗的储物室变成黑洞。   “……什么情况?”   垫底的人实在反应慢几拍。   “不知道。”总不能说这是破案必经事件,让他忍耐。   一回生两回熟,秦墨也不喊疼了,愣是感受着怀里的人磨蹭着自己的臂弯,欠打道:“蹭够在起来,别客气。”   “……”戚砚倒想起来,可惜发现脚动不了。   下面那位反应了一会儿长发现他倒吸一口凉气,忙把人的脸抬起来:“怎么了?”   下巴被托着,他故意往里头缩,嘟囔了一句:“脚……”   “脚?脚怎么了?歪着了?”秦墨侧过身子顺着他的侧腰盲摸了好阵子才找到脚。   “没事儿……”戚砚后腰发软,声音也跟着抖。   秦直男眉头一皱,以为事情很简单。坐直身子又开始毛手毛脚:“很严重?声儿都打颤。”   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妈蛋,地板坏了,卡着那可不是得疼。”   幸亏光源刺眼,所以没往他脸上照。   戚砚低下头,“嗯。”了一声,手心儿就被塞了个手机。   “别动啊,我给你弄出来。”不由分说,两只带着伤口的手就去掰木板。   小心翼翼地把脚踝护出来,又检查了   一番。   白色的光束穿过关节淤青的手指。   “你先坐着,我去看看。”   说完不悦地咬了一下嘴唇,起身走向门边。   不出意料,锁死了。   进来时记得是反扣门栓,撞开也不怎么现实。   “寝室门禁时间过了,找人过来也不可能。”秦墨泄恨似地拍了两下门。   “疯了吗?哪个狗东西恶作剧?”   恶作剧不见得,怕是跟过来的。   “不过你大晚上来这儿干嘛?”那人借着灯光避开地上的乒乓球,稳稳坐到他身旁。   “我……”戚砚回头望了一眼周遭,只有满满当当的黑色,视线回到他脸上。“丢了东西,来找。”   “那可不好找,这儿东西又杂又乱。”对方没多问,把手机拿回去。轮着光束四处照了照。   “没关系,反正……一时半会儿出不去。”说着,他就起身,着手去翻桌子的抽屉。   秦墨也跟着站来,在旁边乖乖举着灯。“这都是不用的旧桌子,后面还有好多张呢,都要找一遍啊?”   不,当然不用。   抽屉里塞满了旧书本,没有关严实的下头落了薄薄一层灰。   戚砚低下头,靠近了桌面:“可这张桌子一点也不旧,对吧?”   “额……”举着灯的人仔细瞅了瞅,点头:“嗯,那搬到储物室不是白费力气嘛。”   “不。”他眼睫微闭,吹了一口气,细小的尘土装满了那束明亮。   桌面上字迹也显露了出来。   那些痕迹是用记号笔写上去的没错,却是又拿什么擦试过许多遍,只留下迷迷糊糊的印记:残疾人、死女人、去死吧、日本杂种、笑脸……   毕竟某些人认为可以把自己的丑陋藏起来。   戚砚把抽屉里的书本都一一搁到桌面上,又摞起来七八个皱皱巴巴的信封。   第一本,是高一数学。   扉页只剩下边缘残缺的一小角,更不用说能找到名字。   结果没翻几页,就找不到页角了。   他才发现这本书像是被浸泡之后没及时晾干一样,张张黏在了一起。   第二本书比较幸运,还能翻开。   第三本……   能算得上完整的只有语文书。   几乎每一篇课文的标题旁,都写了几排工工整整的小字,全是日语:   “她们不喜欢我。”   “啊,中文有些难写。”   “我没做错什么事情,也不是坏女孩,为什么要受欺负?”   “为什么没人帮我呢?我那么辛苦……”   “我做了个梦啊,梦见我消失掉了,大家都以为我死了。我的葬礼盛大而沉默,好像全世界都不喜欢我。可你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人,别人数着指头跟你掰扯我有多恶毒、多刻薄的时候你总是冷眼望着她们。可是啊,我总盼着能再次梦见你,那时候你愿不愿意挡在我身前?”   “你也……放弃我了吗?”   最后一页,变成了字迹潦草的中文:   “在所有读过的书页上,在所有空白的纸张上……   石头、墙壁、围栏或灰烬上,   我写下你的名字;   在漆黑的夜幕上   在苍白的大地上,   在一成不变的日子里,   我写下你的名字;   在我被破坏的牢笼,   在我倒塌的灯塔上……”   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的是系统冰冷的提示音。   [2019年第三轮真人入书考试。书籍:《情书》。本次考试关键词:信号]   直到上一秒,他才恍然大悟。   关键词应该是“求救信号”。   手摸上抽屉,戚砚感觉自己的肩膀一热,一只手落在上面又移开。   “别找了。”   “这张桌子里没有你的东西,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吧。”嗓音微微颤抖,却好似请求。   他有些莫名其妙的压抑,眼睛又瞥见书页最后的空白。   “在我已流血的的手心上,写上你的名字。”   合上书,他微微侧脸去看秦墨。   那人就站在身后,半条胳膊把眉眼遮盖住,胸口一起一伏。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待了一会儿。   他才发出沉闷的声音来:“你是个学霸对吧?”   “……”   “不像我,一般选择题只会蒙。”   “……”   “可一般选错了的话,也不会后悔……之前,我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考完了,出了成绩之后,我怎么这么……”   “你的话……也会后悔吗?戚砚你,不是最会考试吗?”   “……真是个笨蛋。”   戚砚把他依旧举着的手机胳膊按下来,双手勾住他的脖颈,两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   “高二了,还想哭不成?”   “你、你懂什么,戚砚,我害怕再选错了,你也会……”   倏然间,戚砚想着马上要结束考试,真是有点舍不得怀里这只“主管幼崽”。   “不会的。”他轻声,“你不是挡在我前面了吗?”   那个白色的、单薄的背影,很勇敢的挡在了前面呢。   “那你都知道了?”   “嗯。”   “是不是感觉我很没用,如果也像对你一样就好了……一年前……”   “不,不是你的错。”   戚砚不想让他继续胡思乱想。“我会陪着你的。”   不等回答,他又继续:“故事里还是故事外,我都会陪着你。”   如果可以,和你一起去到系统外,真正的世界里,也会陪着你的。   灼热感慢慢下降的夏夜,他们在漆黑的房间里翻到一本旧账和一本旧书。   账本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可是书的主人公还在。   “怎样算欺凌?”   “十人欺负一人算欺凌。一百个人欺负一人也是。”   “那么一万个人呢?”   “是正义啊。”   ——《世界命题》   选择题,他是会做的。   不过你应该知道的。   你所谓的价值观,有些时候只是敷衍趋势。你所谓的观点态度下一秒就大相径庭。   命题即错,何来正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O^ 第44章 明日   “她叫明日香。高一开学半学期来的转校生。”   “平生和她关系不错,所以也算是我的朋友吧。”   戚砚把手下的书放在地板上,靠近了一旁的人。   “听说她是中日混血,因为父母离异从日本回国,长相好看,只是少言寡语,不管你跟她说什么,她也只是笑笑回应。”   “因为这个,我还去逗过她。集体值日的时候拿虫子吓唬她,结果被路平生教育了一顿。也就是那时候……我发现……”   “她的声音有些奇怪……”   黑夜更深,男生的嗓音不急不缓。   “这就是明日香不爱说话的原因,她的声带先天性发育不好,有个破孔。声音沙哑而且大声喊叫就会疼。”   “我和平生没觉得有什么,甚至直到她……我们才发现,她受了很大委屈,很多人欺负她。”   “骂她是残疾人,让她跑腿,逼她用日语说一些奇怪的话……”   “她来找过平生,算是求助……可惜因为当时他忙着竞选学生会会长,所以没有……”   ……   “文学社啊?嗯,很合适明日香。”路平生靠在围栏上,伸手触摸着微风。   “对对对,还可以多学学汉字。”秦墨叼着一根棒棒糖,朝着旁边的女生眨巴眼睛。   明日香抱着语文书站在两人中间,慌慌张张掩饰自己红了的脸。   “谢谢平生和秦墨!我、我会努力的!”   “说不定哪一天就成了当红作家!”   “也不要太累,尽力就好。”   “是,平生。”女孩大幅度鞠躬。   “哈哈哈哈明日像路平生手下的小兵一样,哦说来也是,他后面会准备竞选学生会会长,那可不是你的上司吗?”   “秦墨你的嘴什么时候能……”   “啊,是吗平生?你也要加油啊!”   望着明日香崇拜的星星眼,路平生梗着脖子,说不下去了,就把手插进兜里,耳廓微微变了颜色。   ……   “杨果果就是最爱欺负她的人?”   “嗯,还逼着她喝过辣椒油……”   “那路平生还去——”话说了一半,戚砚没敢往后想了。   就看见秦墨满脸错愕,良久才点头。“没错,和你想的差不多。”   路平生去追杨果果,是想找到明日香被欺负的证据。   “其实那家伙跳楼的那天,我和平生都挺惊讶的。”秦墨的眼色没有多少波澜,“因为,在前一天,她刚刚发现我们的目的。我怕平生控制不住情绪,就一个人把她约到楼顶。”   ……   “哈哈哈哈哈哈哈秦墨,你别告诉我跟我想的一样。”杨果果手里夹着一根烟,笑着吐出一口烟雾。   “不好意思,还真的是。”他走近,一双平日里阳光明媚的眼睛,此刻阴森地紧逼着她。   女生退到了边缘,后背撞在栏杆上。“你、你想做什么……”   他没有要回答的意思,靠的更近。   压迫感让她的双腿开始发抖,“喂!难不成你还想让我陪她去死不成?!是她自己不想活了!又不怪我!”   一只手擒住杨果果的手腕,把她僵直的手指掰开。   烟掉在地上,被一只脚踩灭。   “为什么欺负她?”   女生气的嘴唇颤抖,挑眉道:“为什么?哪有为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清楚楚,好玩就行,不需要原因。”   “那你呢?现在觉得好玩吗?”   “……我,当然了。”她扯出一个笑容,不自然地摸摸口袋。   “因为她,我可是……很久没睡一个好觉了。”   烟盒只剩下最后一支烟,她再次点燃了,颤巍巍着吸了一口。   “她根本没死,你知道吗?!”   杨果果转脸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我每天都能看见她,明明没有死…你们都被她骗了。昨天晚上,她还说自己要回来杀了我呢,怎么能死了呢?”   “你们不就是想要我录的视频吗?她跪在地上求我的视频。我告诉你……”她抬起头来。   “就在我手机里呢,可惜密码只有我知道。我要把它们都发出去,这样平生就不会再喜欢那个残疾人了。”   “删了。”秦墨丝毫不想在跟她浪费时间。“我让你现在就删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杨果果夹着烟,另一只手拿出了手机。   翻出视频,点开分享。   “你最好停手,我不想打女生!”   “啊,想打我?”她没有去点“确认”。把手机举起来,在秦墨眼前晃了晃。   “啧啧,脾气真是和听说的一样不好呢。”   “不发也可以……”她眯着眼睛打量着他。   “你给我道歉,我就不发。”   “杨果果!”   “哎呀,算了算了。以后也是要见面的人呢,那这样……”女生把烟丢了,伸手摸上秦墨的脸。   一根手指点了点他的耳垂,“这耳钉你天天戴着,谁送的?”   对方没回答。   “取了,给我。”   杨果果微微一笑。   “啊,我只要一只,另一只你要留着,这样才能天天都记起另一边被我拿走了呢。”   ……   摸脸摸耳垂?   戚砚的眼色越来越不好,“她真的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呢。”   秦墨没来由地揉揉他脑袋,“结果第二天,她就跳楼了,从她录视频的那个楼顶跳下来。”   “所以那天晚上你去楼顶,是为了找耳钉?”他转脸道。   “不然呢?你以为是为了破坏你的约会?”   不,是以为你去回顾案发现场。   “都说了不是约会!”   戚砚忍不住推他。   结果手指被对方满满包住。   “好了好了,别闹。你就不困啊?”   他没抽回手指,讷讷点头。   “谁说我不困。”   话音刚落,一只胳膊就把他圈进了怀里。“那就睡一觉吧,大概要明天早上才能出去。”   他也没挣扎,不着痕迹地往更温暖的地方钻。   结果先说要睡觉的那位,怀抱着出奇乖巧的人,却怎么也睡不着。   特别是回想着医务室里的梦,满脑子都是自己搂着戚砚的腰索吻的画面。   那个吻……味道真好。   趁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秦墨低眼望着熟睡的人。   望着望着就停在了那颜色微红的嘴唇上。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一只手轻轻摸上去。指腹顺着一边的嘴角,再到另一边。   “嗯……”怀里的人被骚动,微微张开了嘴。   结果秦墨就从动手变成了动嘴。   他慢慢俯下身,含住他的唇,得寸进尺地用牙齿轻轻咬着。   莫名熟悉的触感,就和梦里一样好。   “唔……”睡梦里的戚砚推了推他,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   却被人抓住机会,加深了吻。   秦墨全身心地品尝着,差点忘了自己怀里的人还在睡觉。   还想要,要更多。   他试探着,松开了他被吻的通红的嘴唇,埋进了白皙的脖颈中。   ……   “狐狸看着贵族手里的枪,只能先一步将匕首捅向他的心脏。   心想果然看错这人了,还好有防备。   殊不知枪里没有子弹,他手里的袋子装的满满是糖。   之后,它离开森林,去过很多地方。   可北上看到冰原,想到的是他。   南下追寻极光,想到的是他。   西去流浪略览经幡,想到的是他。   东去皈依翻阅佛经,想到的也是他。   狐狸哭哑了嗓子,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森林里。它拿出珍藏了多年的一颗糖,剥开糖纸放进口中。   可惜,糖好像变质了,难吃的很。   恍惚中,狐狸记起老僧人告诉它的话:世不遇你,生无可喜。”   这是明日香写的,最后一个故事。   人生最好的三个词:久别重逢,失而复得,虚惊一场。   如果可以的话,我多想你就是那个“失而复得”,我们久别重逢,在黑暗中拥吻。   你告诉我昨日皆是噩梦,虚惊一场后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   作者有话要说:  秦墨:害,考试真好~ 第45章 女主   ·   路平生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他妈妈说过,“你啊,不管是什么,努力一下就会得到的。”   至少在十六岁的短暂半生中,他深信不疑。   高一那年,是夏末。   班里转来一个女生。不爱说话,喜欢笑,校服穿起来松松垮垮,就坐在他前面。   她的缺点可真多。   说中文有股怪味,声音像感冒了,汉字写的歪歪扭扭。   “今天学校大值日,你跟我们一组。就在宿舍楼前面的草坪集合,不要迟到。”   “啊好!”她猛的抬起头来,两只手捂紧了下头的书,脸颊飞速蒙上一层绯红。“不、不好意思,您可以再说一遍吗?”还是沙哑的声音。   “记得宿舍楼前面的那棵榕树吗?在下面集合,值日。”路平生没带表情。   明日香狠狠点头,没说话。   结果值日快做好的时候,明日香才慌慌张张跑过来。只对着大家连连鞠躬,什么也说不出口。   路平生眯起眼睛,打量着阳光下脑袋快杵到草丛里的她,说了一句:“你们走吧,正好明日香留下来,还有个地方没打扫干净。”   只等着那人鞠走了所有人,才小跑到他跟前,刚弯下腰就被他托住额头。   “对、对不起!我不熟悉这里来晚了…请问我要做什么?”   “别鞠躬了,对不起和您也不要天天挂在嘴上。”路平生放开手,瞥见她紧握着的拳头。“不想说话也可以不回答。”   他收回迈开的腿,“其实声音没那么重要,不然哑巴怎么活?”   明日香却没有直起腰来,久久地保持着那个姿势。“谢谢你…平生君。”   等她抬脸时才发现,初秋无云的天,阳光会这么耀眼。   ……   “平生,我想跟你说个事情……”   “嗯?什么事?最近有些忙,很急吗?”   “不、不是很急!你忙吧,我去趟食堂……”   “好。”   ……   “明日香,你的书呢?”   “啊…让我放寝室了。”   “好吧,那你看我的书。放学有空吗?秦墨说让我叫你去球场,说好久没看见你了。”   “我、我和果果她们约好了…一起去吃饭。”   “果果?谁啊?”   “其他班的,在文学社认识的。”   “哦,好吧。那下回啊,我等会儿就先走了。”   “嗯……好。”   ……   “呦?明日香?怎么我天天来,看着你桌纸天天换?”   “我……不小心弄脏了。”   “那我先去找路平生了啊,他在准备竞选的演讲稿。看来晚自习老子只能逃课去帮他参谋参谋了。”   “嗯,加油啊。”   “诶?你上回在校报上连载的故事怎么还没写完?”   “啊…不打算……”   “我可等着呢,路平生那家伙每回都去找你的名字。”   “我、我下回就投稿。”   “哈哈哈哈好啊,给小狐狸一个好结局啊!我走了~”   “嗯。”   ……   “脸上吗?因为……长了痘痘,所以贴了消炎。”   “我下课去给你买药?医务室应该有——”   “不!不用了……我放学去。”   “……嗯,别忘了。”   “不会忘的。”   ……   “这是妈妈寄来的,送你们。”这是三个人近日久违聚在一起。   路平生把奥数题丢在长椅上,摸摸自己的耳垂,“我怕会丢,没耳洞。”   秦墨啧啧嘴,一把将两只黑色的耳钉抓了去,“这不是有我吗?我帮你戴着,等你打了耳洞就还你。”   “放心,到时候不给的话,我会抢来的。”他撇嘴。   “平生你下周一就要参加竞选大会了,好好准备啊。一定可以成功的!”   明日香就在一旁坐着,仰头望着落尽了树叶的榕树。   “我周六要回家一趟,今天晚上我们去吃火锅吧?”   “火锅?好啊!走起!”   “明早就回去吗?我们去送你?”   “不是,今天晚上就走,吃完饭就走。”笑着笑着,一片枯叶翻飞落在脚边。   那天傍晚,远处的天边染着淡粉色。   等他们磨磨蹭蹭从火锅店里出来时,天色已经成了深蓝。   路平生说忘记拿包了要回趟学校,秦墨和明日香一前一后下楼。   “秦墨。”她叫住了他。   “嗯?”前面那位喝了些酒,整个人晕晕乎乎,走路都要扶着墙。   “喝多了就不怕回不了家?”明日香上去搀住他。   他有些结巴:“不怕不怕,你们女生别这样就好……”   “也是,你是那么开朗的人呢。是我见过的最阳光的人。”   “那是因为他们太丧气了……”   秦墨拍拍她的肩膀,道:“学校里没教我们开朗乐观、积极向上……也没教我们不要把真实感情压抑在心里,我们当然得……自学。”   自学吗。   “可是我……比较笨。”   老师教的,你看啊,我照做了,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啊?是吧,活的,好好的……   “秦墨,你不是想要看故事的结局吗?我写了……不过也让她们抢走了。”   只是对不起。那只狐狸,没有得到一个好结局。   它孤独地活着,活了很久很久。   把人送上出租车之后,天色已经黑下来。车水马龙的街道,声音喧泄嘈杂。   等路平生拿了包走出校门时,就看见明日香一个人伫立在人行道旁。   “怎么还没回家?说了不用等我过——”   “平生。”她静静望着他,开口嗓音沙哑。   “嗯?”路平生的眉头微皱,把手里的校报往后藏了藏。   明日香歪头冲他笑:“世界で一番好きだよ!”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转身跑向了车水马龙。   那身影愈加模糊,和巨大秋日的背景融为一体。   ……   周一竞选大会的时候,路平生收到了一通电话。   秦墨的。   他说,明日香没了,她在家自杀了。   “三号,路平生。”   开什么玩笑?什么叫没了。   “路平生,到你演讲了。”   怎么可能……没了呢?   “路——”   “我弃权!”   自杀?怎么可能?   他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向教室,看见的却是一张空桌子。   “不、不可能……”   五楼楼顶上,也是空荡荡的。   “什么自杀……”   寝室前的榕树已经枯了。   “明日香!!!”   他立在风声呼啸的草坪上,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却只能听见一阵阵刺耳的轰鸣。   路平生低头看着颤栗的双手,忽然开始怀疑起了自己一直深信不疑的话。   真的能得到吗?   贵族被自己开枪打死了。   怎么还能抱得到?   他发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真实,线条和颜色扭曲到一团,随即被黑暗覆盖。   只能听见深渊更深的地方,有个沙哑的声音:“世界で一番好きだよ!”   那是什么意思呢?   好像是……   世界上最喜欢你了。   ·   “所以……女主叫明日香?而且已经去世了?!”李冀泽难以置信的看着对面的人,原来找了几天,新女主也是个死了的人。   “是系统的秉性。”华雪啪嗒啪嗒按着圆珠笔头,“这种答案完全符合它变态的标准。”   “那我们要试着答题吗?戚哥。”   空旷的自习室,戚砚微微抿着嘴,没马上回答。   还有事情他没搞明白。   比如女主的角色能不能由一个死人担任。   比如杨果果死之前收到的电话。   比如论坛沸沸扬扬的恐怖诅咒。   再比如……   “当然不能交卷——”倏然,有个陌生的男音穿过虚掩着的门。   众人有些诧异,抬头看去。   只看见一个高瘦的身形有条不理地进了门。“不过你们要是想做炮灰,我也不拦着。”   离近了还是认不出,只觉着脸长得挺不错。   “我说你谁啊?”李冀泽不耐烦地打断他的出场方式。   “肖文。”戚砚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对方扯了个笑,冲着他道:“记性不错啊?”   虽然是学生会墙上贴的,但是因为上回秦墨打架,路平生来跟他要肖文的号码。事后他心里不爽,路过那面墙的时候狠狠看了两眼。   戚砚收回眼神。   表情都不带,“我不喜欢插队的人。”   众人愣了,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听见那位肖文又笑:“不愧是上一场满分的考生,哈~这样吧,我们合作好不好?”   “哦!”李冀泽实在受不了他的假笑,伸出手来,慢吞吞指向门。“这位NPC先生,出去玩。”   “不。”   戚砚眯眼,“他是考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戚砚:我要交卷我想交卷。 第46章 肖文   “考、考生?!”   戚砚没表态。   倒是那位肖文挂着笑脸,挑眉:“嗯嘛。”   “等等,信息量太大……”李冀泽舔舔嘴唇。   “这样吧,不管我是谁,先说说女主是谁——”他看向人群最中间:“你觉得呢?戚砚。”   直到目光又交集在他身上。   他才停止滑动鼠标,“我可能不需要你的帮助。”   众人都感受得出,他们家状元这无厘头的反感。   可惜唯独正主不在意,倚坐在讲桌旁边,开口:“你是不是在想几个问题?”   “女主的角色能否是个死人?杨果果死之前收到的是谁的电话?校园论坛的恐怖诅咒是谁在操控风向?啊……还有一个。”肖文啧啧嘴:“那就是昨晚,谁把你锁在了教学楼?”   他说的是没错,可戚砚像是只顾着看电脑屏幕,没理会。   “就算我不跳出来,你也不会让你的小队友交卷的。因为在尚有疑点未解开时,你是不会贸然交卷的。”   “其实这几个问题随随便便解开一个,其他的顺藤摸瓜就好了。你现在看的东西,是论坛IP地址吧?想从论坛开始?”   “不是我说,现在的孩子最喜欢隔着屏幕瞎吵吵,你查了也没多大用处。”   “这几天你们查到的东西我可是一样没落下,要是求我给你个提示的话,我也是能……”   “喂,干嘛不理我?”   “你好吵哦。”哈莉从嘴里拿出一直叼着的棒棒糖,不满道:“戚哥哥才不会求你好嘛?”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大早就坐在这里吗?”戚砚松开鼠标,托着脸打量屏幕。“等人。”   他微微抬起眼皮来,声色平淡无波:“不是你。”   “……那你等的是谁?”   “女主。”   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   过了半分钟,那位“男二”才话里带着锋芒,问道:“你都想清楚了?”   不然怎么会知道女主是谁。   “你指的是什么?你的身份?你来的目的?还是那四个问题?”   看来还是得多说几句话。   肖文没说话,敲着讲台的指尖一滞。   “那就顺着你的心意来,我们先说疑点的事情。”毕竟不怎么像被周围这种震撼的眼神注视着了。   “你说的没错,四个问题随便解开一个,其余的疑点就会迎刃而解。”   “刚刚我看的,也的确是论坛帖子的IP地址。”   “不过我没有想过拿这么不精准的数据去找人。”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答案有没有错。   “首先第一个问题,女主能不能是个死人。其实这个问题我没浪费多少时间。不是因为太简单,而是因为太难。”   “我不是系统,你也不是。所以我直接跳过了。”二分之一的概率,这个险还是不要去冒。   “第二个问题,杨果果死之前收到的电话是谁的。”   “不论就结果还是过程看,绝对不是为了杨果果好。”   “主要目的是把她激怒,让她走出教室,进入圈套。”   这个圈套,他可能花了不少精力在里面。   “主要有几个嫌疑人,分别是路平生、秦墨、论坛发帖人。”   “路平生和秦墨可以排除,因为当时他们在食堂,满满都是人,场地不符合标准。”   “所以我认为,打电话的那位和发帖人……是同一个。”   这样就能说得通了,一直苦心经营恐怖氛围来影响杨果果,时机合适了再打电话把她叫出去。   “从NPC的口供里,我们一致认同的路径,就是昨晚我去走的一条。”   “收到电话后的杨果果气急败坏,走出教室,两分钟后,她到达了女洗手间。那里也是除自杀外,她最后公开出现在大家视野的地方。”   “有女生说她在洗手间里骂人。注意这里只是骂人而已,就是说……”   “路人下意识觉得她在打电话的行为,有可能是接到电话、回拨电话或者是——”   “自言自语。”   “这一点我们先不说。接着,杨果果冲出洗手间再也没人见到她,直到午饭后她出现在五楼楼顶。”   “去掉路途外,中间还有二十分钟,杨果果去了哪儿呢?”   “从她跳楼后的场地勘察中,我们发现少了一样东西,也就是手机。”   “厕所、楼道、楼梯、楼顶都没有的话,恰恰说明有个人在间隔时间内,还见过杨果果。或许是他拿走了手机。”   “这里,大致有几个可能。路平生、秦墨、打电话给杨果果的人,也就是论坛煽风点火的人。”   “路平生和秦墨可以排除,如果是他们俩,当天就会把手机交给警察。所以只剩下发帖人。”   “刚刚我看了孟一凡找到的,论坛发帖人登录的IP地址,是校内。”   嗓音停了几秒,戚砚微微垂眸,带着笑意,也不知道在问谁:“所以能猜到是他谁了吗?”   肖文轻轻的抽了一口冷气。   “首先要知道他的动机,绝对不是在维护杨果果,也不是单纯的为明日香。”他拧住眉头:“谁会合适这个角色呢?”   孟一凡接着道:“如果是路平生他们,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就会给警察。反过来就意味着,他是有不能交给警察的理由。”   “那就是因为……”   “他也在视频里。”肖文眯眼。   “在视频里的只有两种人,加害者与受害者。明日香是受害者,那他就是……”   加害者?!   “可能不全是。”肖文拿手敲敲桌面。“按照他的做法看,有可能是个帮凶。还是个自明日香死后,不停收到良心谴责的帮凶。”   戚砚听着他们的话,在华雪手跟前点了一下:“雪姐,记得我给你的语文书和三封信吗?”   这句话提醒了她,“对了,我看了书上的字和信封里面的字,不是一个人的。”   警局经常会根据提供样本与检材的字体字形、字迹大小、文字布局、大小搭配、书写水平、熟练程度等一般特征以及相同单字的运笔、笔顺、连笔、笔画长交叉位置比例关系、各组成部分的搭配关系、笔力轻重变化等细节特征等多方面进行比对,就会得出结论。   就算再模仿,上述各特征方面都会存在一定的差异。   “信封里的是明日香死前未来得及投稿的小说。根据秦墨讲述,他和路平生并不知情信封的存在,所以帮忙写字的人肯定不是他们。”戚砚满脸“我只能提示到这里了。”   对面的肖文才忽然拍了一下桌子,道:“我明白了!”   “明日香之前就经常投稿,按照我在学生会获得的信息,文学社收稿都是要求提交手写纸质文章进行筛选的。明日香因为学写汉字没多久,肯定不会自己写,她找的一定是认识的,而且写字好看的同学。”   “除去男主男二,就只有她在文学社认识的人了。杨果果也是其中之一,除了她之外还有……”   “陆露和陈佳琪!”   李冀泽震惊道。   孟一凡也想起来那两个女生,确实有些奇怪的地方。“表面上她们是杨果果的闺蜜,可是在她跳楼后没多久不哭也不闹,还想着问戚哥有没有女朋友,这就有点……”   “但是依据上回我们吃饭时的谈话内容,她们明显不喜欢明日香诶,怎么会帮她抄文章?”   “不一定。记得上回吗?我们只是问到了杨果果和路平生,有一个人直接就把话题转向了“转校生”。”华雪这么一说,大家都记起了那天。   ……   “但是杨果果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呢?”   “说实话,平生追果果的时候受了很多冷落,我们都感觉果果有些过分了……大概,她是不想让平生太容易追到。”   “啧,陆露,这话说的,好像你是果果似的。明明也有那个转校生的关系好嘛!”   “但是平生他又不喜欢转校生,而是一心一意追果果。”   “你不会是也喜欢路平生吧?!”   “你说什么?!过分了啊!”   ……   她的确是第一个提到转校生的人。   再后来叙述杨果果接电话出门的事情,也是陆露一个人。陈佳琪根本没开口。   “嗯,现在没错了。”戚砚认同的顿首,看向肖文:“你不是问我谁把我锁在教学楼的吗?”   “昨晚我第一次发现的人,其实是你,没错吧?”能大晚上和他想到一起,然后去教学楼探一探的人,目前而言也只有他了。   对于这个“指控”,肖文没有否定。   “可是把我锁起来的人却不是你,虽然当时很黑,但我还是能分辨那双脚踝是女生。”戚砚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鼠标。接着道:“这周日陈佳琪报了离校,陆露是留校。”   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全部是论坛的有关诅咒、视频、女鬼、转校生、残疾、日本人的帖子。   每一个帖子下面,都出现了一个新回复:   [那天楼顶的风很大   阳台上有斑驳的金属气味   阳光的背面是阴影   少女的尸骸沉进灰白枯黄的树叶里。]   [回复:你总是问我在哪儿?你在故事结局,而我永远停留于开始。]   “所以那个人是……”   “陈佳琪。”   这句话不是回答,而是在迎接。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找去,就看见门边多出一个面色苍白的女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47章 真相   ·   真相躲闪于平常的角落   如同黄昏将幻象紧紧拉扯   弱肉被冰冻着   正义无力去反驳   懦弱任你继续沉默   踉跄的脚步遭到恐吓   怎么跋涉过幽暗的沼泽?   邪恶没有退缩   黑幕如狂雨咆哮着 在穷追不舍   谁么能抵挡梦魇的来客?   唏嘘声不甘示弱   无止尽的路外 是大雨滂沱   ——明日香 投稿   ·   昨夜戚砚在储物室里找到的,明日香总共留下了七个信封。   其中五封信的字体都是同一个人的。行云流水的楷体,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她本人。   那个“代写”,就是陈佳琪。   “啊,是又怎么样?我是文学社的,书法还可以,经常有人找我帮他代抄。”   “所以,你是再说自己和明日香不熟?”李冀泽有些愤愤不平意思。   “嗯,我今天只是过来拿东西。倒是你们一群人,在文学社的自习室干嘛?”女生毫不示弱,一根手指戳向门的方向:“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就请出去。”   “我们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儿。”戚砚赶在旁边那位直男发飙之前,开口:“但是你有吧?”   “……”女生没回答。   “来拿东西的?”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手里的笔。目光落在对面的连衣裙上:“……手机?”   “你什么意思?”陈佳琪皱起眉头。   “杨果果的手机是你拿走的吧?”   他也不想兜圈子。   “你从很久之前就开始给杨果果发恐怖短信,在贴吧大肆宣传女鬼的存在。杨果果因此变得很敏感,情绪变化快,易怒失眠,到后来甚至出现幻觉。”   “我和果果是朋友,怎么可能这么做。”   孟一凡撇嘴,道:“朋友死的第二天就能和其他人约饭谈心,真是很好的关系。你这一句话拆开了揉碎了,也没半句是真的。”   “……”   “短信的内容,大概就是:猜猜我在哪儿?”戚砚语罢,就看见陈佳琪的瞳孔一缩。   她又回忆起杨果果跳楼的中午,回荡在楼顶尖声呐喊:“你在哪儿!!!!!”   还有某个湿冷的夜晚,自习室里传来的敲门声,站在走廊最尽头也能听得见:“你在那儿……”   陈佳琪倏然笑起来,勾起嘴角看着四周的人。“好吧,我承认我不喜欢杨果果。她死她的,我开心我的,不冲突。”   “是不冲突。后来,你不满足于仅仅是发几条短信。开始拿学校里的公用电话,换着打给杨果果。你知道,她很熟悉你的声音,所以全程,只是一眼不发,等着对方快被搞崩溃的时候把电话挂断。看着她每天萎靡不振又精神敏感的模样,你很高兴。”   “那一天,你又给她打电话……她生气地冲出教室,去了卫生间开始谩骂。随后,杨果果就上了楼。中途遇见在储物室的你。你们可能发生了争执,她的手机也被你拿走了。”   “然后,我就把她从楼顶推下去了?”陈佳琪的笑僵滞在脸上,眼底多了几分晦暗:“你是不是刑侦剧看多了?”   “刑侦剧讲证据。”戚砚拿着手里的笔,随意指指四周:“你拿走了她的手机之后,没过多久她就跳楼了。警察取证也没找到手机,你慌张的把它藏进口袋。但是对于这个解不开指纹锁的手机,你会把它放在哪里呢?”   “带在身上总觉得是定时炸弹,放寝室不安全,所以你就只能把它放在一个不容易被轻易察觉的地方。”   那个地方就是文学社。   “其实昨晚你就想把它拿走,可上楼却发现有人跟着你。”那个人其实是肖文。   “你把他甩掉之后,自己已经在四楼。又发现我在储物室,你以为我是那个跟踪你的家伙,就顺手锁了门。”   “可是当你又想去拿手机的时候,察觉楼道依旧有人。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楼管锁门的时间了,你只好作罢。所以……”   那只笔随意晃动一圈:“杨果果的手机还在自习室里。”   “……”沉默。   须臾,陈佳琪的脸色变了又变:“好!我承认我做了。”   “我发短信打电话,我在论坛宣传女鬼,她上楼的时候确实遇见了我,撞了我一下手机掉了,我只是捡起来。可是她跳楼……我……”   “你也没想到。”戚砚语速放慢:“的确,你没说错,不是你推她下楼,而是别人。”   “是、是谁?”   “明日香。”   “……你说谁?”陈佳琪缓缓低下头,看不清表情,可声色颤抖。   “陈佳琪。”戚砚淡淡道:“承认和明日香是朋友,很难吗?”   女生深深默哀般埋着脸,几颗水珠止不住的掉落。她边擦边摇头,变成了嚎啕大哭。“不、不是的!不是不想……”   ……   还记得大家都开始针对明日香的时候,所有人都把孤立她当成乐趣。   陈佳琪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讪讪躲着。   直到有一天,同班的杨果果约她去楼顶。   “当然是好玩的事情,佳琪,你记得那个……叫什么来着……”杨果果边走边拧瓶盖,耳机里播放着的音乐,让她的音量极大。“啊,就在那儿~”   杨果果率先走过去,抿嘴俯视着地上那个人的头顶。   似乎是盯着眼前的鞋子看了好一会,那个被人包围住的女生才仰起脖子。   陈佳琪立在铁门前,看清了那人的脸:“明、明日……”   “对,是叫明日香来着。”杨果果朝她挥手:“佳琪,过来~她居然认识你诶~”   她深深吸口气,走过去。   好不容易扯出一个笑。“我来了。”   “她刚刚叫你的名字诶,你们俩又不是一个班的。”陆露在跟前拿着手机乱晃。   “……”陈佳琪不着痕迹地向下瞟。   坐在地上的那个人,真的是朋友吗?那么丢人的、窝囊的被人欺负着的人。   如果自己说是,会被看不起吗?   也会……被这样对待吗?   只是一瞬间,她的头皮发麻。   认识?   抬起头来,环顾周围人审视的目光。陈佳琪后背一紧,心砰砰地撞击着胸膛。   不,不可以。   不能认识!   “不,不认识。”她说。   “哈哈哈我就说,那我开始拍了啊。大家准备好果汁。”陆露拍两下她的肩头,往后退几部,端平了镜头。   陈佳琪知道那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可她不敢低头。   杂乱的笑声,果汁顺着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蜿蜒至脚边。她白色的鞋被染了些颜色。   那晚,她回寝室脱了鞋使劲刷。   可是怎么也洗不净。   一团橘色深深浸进布料里,只要到了早上,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   “是不配……”陈佳琪怎么也笑不出来,“明日出事之后,我真的…真的很想告诉警察她被欺负的事情。可是……证据在杨果果那儿,而且……”   “视频里也有你。”   “……嗯。”所以她才开始从其他途径上“报复”杨果果。   陈佳琪望着他们,“杨果果死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惊讶,她本来就该死!明日会把她拖进地狱的!我、我也应该去的……”   那双眼睛饱含的火焰在消失,慢慢空洞下来。“我、我对不起她,我也该死……”   氛围倏然有些不对,众人有些慌。   “明日香留下了七个信封。”戚砚提高音量。   “……”   “有几封的内容是投稿文章,是你写的吧。”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破烂的语文书,把书里夹着的东西拿出来。   昨晚他在想,陈佳琪究竟是因为少年的优越感才和明日香成为朋友,还是其他原因。   “里面有一封信,可能是给你的。”除了投稿文章外,就只有这一封不同。   戚砚起身,走过去把书和信塞进她手里。   一行人懵懂地跟着他往外走。   就听见背后的人几欲要跟上来:“我、我会把手机交给警察的!”   “额……”肖文咬了一下嘴唇,道:“早就没什么视频了,杨果果把它删了。”说完,也跟着出了门。   就像论坛里跟风不停复制的帖子一样,罪恶感会跟着一同复制粘贴。像病毒一样侵袭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让人夜不能寐。   杨果果恐惧见到关于自己罪行的任何一个画面,更看不得那像病原体一样的视频。   [滴——]广播声响起。   [通报考试情况。C考场2区,考生戚砚,考号2018010413,已交卷……考生……]   “喂,戚砚。”广播声下,是絮絮不停的声音。“我们做个交易吧?”   “不做。”   “你看,你也知道我刚刚一直看戏是为了看看你有多大能耐,对不对?现在我相信了,只有我俩能做这个交易。在怎么算我们也是一起考过试的战友了。”   “不熟。”   [C考场2区,考生王霁,考号2018123115……]   “啊,我叫王霁~”   戚砚听的头脑发昏,让队友们去把他轰走。“我先去找个人,可能要今晚才能回服务区。”   “找谁?戚哥,你就不饿吗?也没吃饭?”李冀泽怀疑他是铁做的。   华雪戳戳他,“诶呦,就你话多,走了走了。”   ……   你们总是说希望世界没有暴力。   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不可能消失的。   所以,总是信口开河有什么意义呢?   超级英雄能拯救地球,是因为只有一两个坏蛋。   如果成千上百,亿万人都是凶手,那……这个命题该如何去解呢?   陈佳琪坐在阳光明媚的教室里,把信纸慢慢铺平了:   请你一定要相信自己   一定可以变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一定可以成为自己真心喜欢的人   如果你想要做的   不是别人控制你的模样   不是社会规定你的模样   请你一定要勇敢地为自己站出来   温柔地推翻一个又一个谬论   然后慢慢把世界变成我们的   作者有话要说:  《情书》篇马上结束,下篇书名保密(啊我码字太慢了) 第48章 告白   ·   戚砚掏出口袋里不停震动的手机。   提示还在疯狂弹着,备注肖文……   按捺着重新揣回去的冲动,他点开来看。   [戚砚,做个交易啊~]   [相信我,你买不了吃亏,绝对值。]   [不然我们一步一步来?]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就一个简单的问题……]   一堆全是废话。   他往下翻,只看最后一条。   [你告诉我我怎么能出去,我告诉你你怎么进来的。]   的确,这个人有问题。   刚知道考场里还有别的考生时,戚砚就在想,主管出现的考场是要上场最高分才可以的。   要说李冀泽他们是因为与自己一组,那王霁呢?   就算他也是上场最高分,那他的队友都去哪儿了?   把手机放回去,他抬头看看不远处的医务室。   考试结束,考场却还没有瓦解。   难不成还有考生在里面?   还未到门前,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忽然下起雨来。   “这是……”戚砚不禁抬头看。   依旧是太阳和蓝天。   看来是考场里已经没有考生,真的到了该瓦解的时候,所以天气才会发生错乱。   王霁的队友,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全都已经死了。   快走几步,他推开医务室的门。   迎面就撞见近藤。   “啊,是戚砚啊。”她面色有些惊喜,拿爪子够着他的肩膀:“我、我先撤了,主管在里面。”   “他恢复了吗?”   戚砚想多问几句,近藤就凭借自己的身高优势,猫着身子挤出门。   “没、没有!我看还得休息休息。哈哈你进去看看,我还有事儿。咱们回见!”   突如其来的北京口音合着她冲进太阳雨中的画面,冲突得戚砚甩手关紧房门。   ……疯了吗?一大早的。   把沾了雨水的眼镜取下来,走近屏风后的病床。   今早两人被楼管大叔解救出来之后,戚砚忙着和队友去找女主,就与秦墨分开了。   直到进了文学社的自习室,才又忍不住问了他在哪里。   “还是喜欢在医务室睡觉。”类似无奈般的口气。   床上的人睡得很浅,兴许是因为窗外新增的雨声,睫毛微微颤抖。   不知道来做什么。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在病床边呆呆看了好几分钟。   好像该回去准备下场考试。   戚砚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枚黑色耳钉,安静摆在桌上。   猝然间,后退的半步又被人抓回去。   那个力道大,故意把这幅身体往床上按。没来得及反应,戚砚已经跨坐在对方身上,膝盖陷进柔软的床垫里。   氤氲着水汽的视觉撞上眼睫,他急促地喘着气,心口滚烫。   “你……”   “啊,好失望。”   床上的人再次按住要起身的他,把几乎贴着的距离又拉进。   “我还以为你是想清楚了。”   秦墨抿两下微红的嘴唇,拇指抚抚戚砚的头发:“打算告白。”   胡乱呼吸几口,戚砚别过一张染了绯红的脸,不满道:“才、才没有。”   “啧,好失望。还以为看了那么久会看出感情来。”   他瞳孔缩了一圈,再想起身离开时却发现两人的手已经紧紧握住。   “放手。”是软了的声音。   “放手你就跑了。”秦墨微微眯起眼打量他。   等把人又看的面红耳赤,才故意仰起脖子,凑近了低声道:“想白/嫖啊,班长。”   还是不禁直视,戚砚囫囵吞枣一样观赏了一遍这张脸。   那双眼旁刻着几处细小的伤口,睫毛端头粘了自己发梢落的水泽,水珠颤颤巍巍。   原本应该是极其冰冷严苛的目光,却这么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快忘了。   “怎么傻了?小状元。”   秦墨丝毫不在乎还骑在他身上的人哪里坏了。撩上瘾了似的,抬手去摸进他宽松的校服外套。   等等,小状元?   “你、你变回去了?!”   “不然呐?还想去荼毒人家高二学生?”边说,手也没闲着,直接摸上棉质衬衫表面,使些劲掐两下。   感受到跨在两侧的小腿跟着打颤,心情更加愉悦。   “我没,你放手!”原本还害怕这家伙因为被剥夺自主权而难过,戚砚鼻子有些发酸。   秦墨抬头,眸子满是动容:“心疼的话就亲亲我,好不好?”   他的动作迟了好几拍。   “虽然没有主动权,可因为意外,也被放出来了一小段时间。”当主管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时,就会出来应急。   “所以…从那个时候,你就变回来了?”   “嗯。”索吻的人,恰好是他。   “所以看你亲都亲了,刚刚还以为要被告白。”   “滚开,放——唔!”   呼吸怵然交融,戚砚的唇齿跟着心底打颤。   “唔…嗯……”   待到抗议软化成小声哼哼。   她已经没了力气,整个人瘫软在对方怀里,深深喘着粗气。   才听见耳畔的人开口:“原来穿校服也好看。”   布料湿沉,衬得那不怎么柔软的指腹滚烫。“跟我说实话,上学的时候谈过几回恋爱?”   “没、没有。”即使撩拨地七荤八素,可还是会认真回答问题。   “嗯?”   “一次也没有。”回答完之后,耳侧的呼吸声变沉。   “那——”过了一会儿,那人才把他扶起来,坐好。   抬起眼来望着,认认真真问:“有没有喜欢过谁?”   “……”   戚砚咬住下唇,生怕答案自己跑出来。“我、我们还是先回去。”   手指被人握紧。   “或者可以……”   手指被握得微微发疼。   “……”   可手指被秦墨松开地刹那,他立刻应激性地把人又抓回来。   不敢开口,更不敢放手。   他沉默着,掌心渗出一层薄汗。   果然,早晚要承认的。   “喜欢……”   在酝酿中,戚砚的眼角更红,慢慢调整分贝:“喜欢你,秦墨。”   “我只喜欢你。”   话尾几乎还没落,就被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看不清秦墨的表情,只感觉那双胳膊正在细细颤抖,有人小心翼翼放慢了语速。   虔诚而尊重:“我爱你,戚砚。”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咳咳过多内容还是大家脑补啦ㄟ(▔▼▔)ㄏ   感谢观看~打滚~   下章直接进入新一场考试,希望喜欢。 第49章 病房   ·   青年屈膝跪坐在病床上,两只手被束缚带捆住,端头连着床档。   他的皮肤白,淡青色血管像极了树枝,慢慢顺着手背向上爬。   白炽灯管发出刺痛眼睛的光芒,与窗外阴蒙蒙的天空划出界限。   与病床相对的是面镜子,稍微直起腰就能与自己对视。   也就是一眼,便撞见宽大病号服露出的锁骨上,斑斑点点,像是沾染了粉色的颜料。   他垂下眼皮,为降低高度不再对视镜面,把两条长腿伸直。   于是蓝白条纹的裤管里,又伸出两节脚踝。骨感而美的线条上,有淡淡几条伤疤。伤疤上,是微红的牙印。   耳垂不意间便烧起来。   戚砚只能下意识发散思维,暗叹这回进考场的模式诡异。   大概过去二十分钟,依旧没有任何广播。   只有空荡荡的病房,和勒紧的束缚带。   手臂在发紧。   他承认,现在自己由内而外全是紧绷着的。毕竟这场考试,连书名都没给。   关于话少的考试,他其实遇见过。   一年半之前,欧洲某个不知名的农场,爆发着不知名的瘟疫。   成百的考生和NPC被空降进去。   没有关键词、时限、加减分项目,甚至连题目也只字不提。   唯一的,是入场瞬间,系统冷声念出的书名:《黎明》。   毫无头绪的考生,在缺水少粮后渐渐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先是耳后和手臂上生出小而红的湿疹,紧跟着是背脊、胸膛、大腿,直至遍布全身。   它们没有凸起或凹陷,却自深处散发着   痒。   戚砚见过一个人活活把自己的手砍下来,凝视着泉水般的血流,脸上居然挂着舒心的笑容。   当然,他也不能幸免。   刚开始还能忍着,后来必须用水泡半小时,才能出去继续找题目。   到后来,红色斑点出现在锁骨上时,他让人把自己的两只手捆上了。   那人正巧是秦墨。   他当时闭着眼依在酒窖的沙发上,是除戚砚外,方圆二十米唯一体肤完整的人。   那时候,至少戚砚很讨厌这家伙。   他拎着条粗糙的麻绳,自觉坐到秦墨身旁,两只手腕并拢伸过去,手指勾着绳索。“喂,帮个忙。”   对方深吸口气,掀开眼皮,直直望着他的眼底。浑身上下写着烦躁:“没用,自己忍着。”   “……”戚砚想把他掐死,可惜体能消耗殆尽,只能把绳子搭在自己腕上,张嘴咬上。   缠上一股后,也不知道秦墨哪根筋搭错,两只大手把他拉近,黑着脸把他捆了。   后来,戚砚用这两只被束缚的手,搞来几瓶注射液。   先给秦墨推一针,才扎进自己大腿。   蓝色液体进入血管时,异物刺激地痛觉使他意识模糊,连拔针的力气也不剩下。   最后,身体倒入一个温暖的地方,才迷迷糊糊喘口气。   也就是那时候,系统广播提示响起。   考试结束。   或许,题目是想尽办法活下去。   活下去,才是黎明。   ……   戚砚抿着嘴,回忆如同大雾般溃散。   这次不同,他想。   因为……   视线触及,是束缚带。   他竟然解不开。   这只能说明,这场考试,完全限制了考生的自身参数。   换个说法,也就是,他现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病人。   那其他人呢?   他们也在这家医院吗?   戚砚微微转动手腕,侧目去看乌云。或者说他观望的,其实是即将来临的暴雨。   ……   这幅躯壳极其虚弱,一整天只是干坐着,都像是被抽空棉絮的布娃娃。   大雨倾盆而下。   硕大的雨珠碎在玻璃窗上,发出密密麻麻的闷响。   戚砚依旧强行让自己清醒,相反的,他的脑袋像被灌了铅,沉重地抬不起来,耳骨膜边的雨声忽大忽小,有时候还能听见一些杂音。   疼。   说不出是哪里,好像遍布全身,有仿佛无迹可寻。   该死的替换参数,角色八成正巧患有精神疾病。   还是说……   “这是精神病院?”   门是在这时候被撞开的。   “咚!!!”的一声,几个人性混乱着跌进病房。   戚砚根本没力气抬头,只能听见谩骂声   :“艹!还他妈敢打人?!”   “明天不给药,保准你跪地上求老子!”   “日,衣服都被扯破了!”   “走吧走吧,看见他们就烦。”   “床上那位呢?不解开啊?”   “解开等着被打吗?勒截肢活该。”   “也对,绑两天就听话了。”   门“嘭!”地被摔上。   唯一被留下的人慢慢靠近,走到他的床尾处停了下来。   暴雨声吵着戚砚本来就不太清醒的头脑,他好像忘记了,要怎么抬头。   那人的病号服两侧,拳紧握。   “你……”戚砚费力张嘴。   却忽然被人捉住手腕。   宽大的肩膀遮住白炽灯刺目的光,可胸口处依旧有什么事物,星星般闪烁。   束缚带让力道活生生拉松开,破皮的手腕被指腹轻轻摩擦。   戚砚好不容易才看清。   眼前红色的字母。   QM。   “秦墨……”   “嗯,在这儿呢。”来人仿佛僵硬片刻,才解开他的束缚,又用手臂重新困住。   戚砚微微勾着嘴角,话语声透过窗外的暴雨:“怎么一副我得了绝症的样子?”   病号服满是消毒水的味道,他感觉有只手伸进自己柔软的黑发。   “白血病男主?还是癌——”   后脑的手指下滑,轻握住脖颈,低头埋进肩窝。   “嗯!”   齿尖嵌入皮肤,啃咬撕磨。   “戚砚。”温热的气息刺激着毛孔。“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秦墨低下眼睫,望着自己的杰作唇角上扬:“跟我一起走吧。”   染湿的皮肤暴露于空气中,可能是突如其来的凉意,或者说是因为这句话,戚砚的后脊微微颤抖。   “你、你开了自动模式?”他没力气扯回衣领,半个肩膀还能感受到凉意。   “啧,没。”秦墨捧起他的面颊,两人终于对视。   “没睡好吗?”戚砚的目光流转,只被对方眼下的青黑吸引去。   “嗯,想和你私奔,不小心失眠了几天。”手指故意捏着两边本来就没多少的肉。   他才对上那漆黑的眸子,无奈:“等考完试,就跟你走。”   “可是我等的有些急。”   戚砚听得发怔,“……我尽量快点儿。”   病号服又被往下扯,整个肩头褪去遮挡,一览无余。   “喂,别闹。”他想伸手拦,可惜四肢几乎不停使唤。   “唔!”只能任由皮肤被寸寸侵占。   似乎只是一瞬间,戚砚咬着嘴唇的牙齿倏然松开,喉咙挤出破碎的声音:“嗯……”   对于这种陌生腔调的喘息,他的脑袋无不留着些印象。   不,或许说,这种刺激性的片段,他无比熟悉。   “嗯…啊……”因为一心思考,戚砚没有分神再去阻止嗓音。   怎么这么迟钝呢?   他无力的手腕被秦墨挂在肩上,红痕下已经有些青紫。——至少被捆了三天。   “啊……”视线移开,恰巧与镜面相遇。哪有医院,会把镜子挂在床尾处的?   “看清楚。”秦墨的手滑进宽松的上衣,“镜子里的你。”   “什、什么……”   “看清楚。”指腹恶劣地划过胸口,惹得他眼角绯红。   镜子,束缚带,手腕……   医生,药物……   “疯…人院……”   戚砚颤抖着,左手无力地从秦墨的肩头滑落。   ……   这貌似是被那群医生捆在床上的第四天。   他有病。   每天晚上记忆都会自动倒退至入场前。   第一天,甚至连自己是谁也记不清楚。险些把一个医生的胳膊拧断后,就被一群人绑在这里。   更不用说秦墨了。   他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   “离我远点儿。”这是第一句话。   “艹!你他妈离我远点儿!”第二句。   秦墨哪能受得住戚砚把自己当陌生人,当即就把人按住,把第三句变成:“哈啊……你……离我……”   “还不认识我?”   “不…不认识……”   “现在呢?”   “啊……”   “那晚穿着校服说要在上面,今天说不认识我?”   把人整个儿弄地瘫在床上,从头到脚“重新熟悉”一遍。   戚砚最后才喊出来:“秦…秦墨……”   可第二天,依旧是冷着张脸问:“你是谁?”   秦墨真心想再欺负他一回。   可惜中间就看见戚砚额角冒着冷汗,一双渗着泪水的眼望着他。   “你……别皱眉……我心里难受……”   “好啊……”秦墨吻去滑落的泪珠。   “你喊我的名字,我就不皱眉了。”   “……”戚砚深深望着他,似乎想把人刻入眼瞳。   想不起。   “……没关系。”   蓝白条纹的棉衫上,唯一的艳红。   “QM……”   “……”   “秦、墨……”   “嗯,我在。”   这是第四天。   “嗯……秦墨……你别……”   “别怎样?”   “我不是……刚刚……啊……”就喊了名字的嘛。   “诶呦,不愧是小状元,厉害厉害。”秦墨应付着,嘴唇又去吻锁骨。   “别、闹了……”   “我哪敢?”锁骨被咬出颜色新鲜的痕迹。“万一又让我滚,说不认识我怎么办?”   “我、不是……故意……”   “嗯,说的也是。”   秦墨终于老实下来,欣赏着气喘吁吁的人,说:“没关系,我比较大气。”   手指离开戚砚精瘦的腰,触碰嘴唇。“亲一个,就原谅你。”   恍惚间,戚砚记起,前三天每个晚上,这家伙都会轻手轻脚爬上床,抱住他。   嗓音里满是疲惫:“跟我一起走吧,去哪里都好。”   他甚至没思考,自己送了过去。   唇舌相接,温柔又仔细。   可惜没攒多少力气,吮两下就把头倚在秦墨肩上,耳后连着脖颈烧起来。   结果又被“大气”的秦先生捉住重头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趴~ 第50章 角色   ·   [滴——]   [下面宣布考题:请填写以下内容。]   [1.请填写患者病状( )]   药效褪去时,窗外的暴雨依旧没完没了。   戚砚活动完手腕,拎起床旁桌上的花瓶,侧身立在病房门边。   他刚刚让秦墨按床头的呼叫铃,那家伙直接把按钮砸了。   现在床头上还向外吊着两根冒火星的彩色电线头。   “怎么,想砸考场?”   “嗯哼。”秦墨倚坐在床旁桌上,毫不避讳。   “怎么又是这间?!毙了天了!”病房外,走廊把回音处理成3D循环。   “和那个疯子一个德行,不愧都在重症区。”   “这回绑紧点儿,看他还能够得着呼叫铃?”   “要我说,就该用链子拴上,那小子长得还不错哈哈哈哈!”   戚砚听着,表情几乎没变,只是数着脚步,扬起花瓶。   脚步声按时停在房门前,“吱呀。”   男人进门,手还没松开门把手,就感到面前有阵风。   “啊!”额头被掰过去,撞击着膝盖骨。男人几乎是当场昏过去的,可那人还不罢休,眉目露出些狠戾。拳拳冲着要害。   “艹!谁——”另一人刚进房门,也被拉过去。   “等、等一下!”戚砚缓过神,才发现秦墨几乎是想把人弄死。这哪里是打架,分明是单方面施暴。   “秦墨。”他只得扯住那人的衣角,声音说不清的有些软。   秦墨是在听见名字的瞬间停手的,转脸便跌进那比风暴还混乱的眼中。   “可以了。”那双眼躲闪着,又忍不住看他。“再打,就问不出东西了。”   “嗯。”他险些忘了,自己也是NPC。可听见有人提戚砚……他控制不住。   想想也不准。   戚砚这才松口气,拿脚踢踢那位要给他栓链子的男士。   昏过去了……   于是只得对另一位捂着鼻血的人笑笑:“抱歉,吓到你了。我家那位,下手不知轻重。”   那男人惊恐地后退,“我、我……”   “嘘,回答我的问题就好。”戚砚啧啧嘴,“你说的疯子,在哪儿?”   “他、他在顶楼……”   “他得了什么病?”   “人格障碍……天天说自己是造世主…其他我真的都不知道!”   戚砚抿唇,“衣服脱了。”   ……   “猜猜看,这是本什么书?”   “……”   “你只是个角色而已。”   “……”   “知道吗?世界中心其实从来都是一个人。”   “如果主角死了呢?”青年抬抬眼皮,白大褂衬着眉眼漆黑。   他继续说:“这个世界还会存在吗?”   对面的男人动作夸张,双手捂住嘴巴,狂笑好阵子才说:“不行,你太笨了。”   戚砚的指尖点着桌面,没吱声。   “当然会存在。”男人猛地站起,上半身几乎完全贴紧灰黑色的桌子。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快和他对上。   “世界永远存在,只是我们没有注意到而已。主角死之后,整个世界就会湮灭在时间海,慢慢的——慢慢的——继续发展,继续存在。”   “你呢?”戚砚并没对他的疯狂表现出任何看法。“你是主角还是配角?或者说,作者?”   他似乎能肯定自己进了本怎样的书了。   头疼。   男人坐回去,因为旁边那位“医生”似乎不太高兴。“我……我现在没法确定。”   “不然我帮你确定一下?”秦墨的笑容灿烂,像是问:不然我帮你自杀一下?   男人没理他,只跟原主说话。   “这个只能自己感觉,别人不能帮忙。”   “你感觉出什么了?”戚砚腾出一只手覆上身旁人的手背。   对面那位吞吞口水,往四周看。病房空旷,只有一张床。墙面布满坑坑洼洼的纹理,组成行行文字。   男人踉跄地拉开椅子,跑到床边把窗帘合紧后又回到两人面前。   声音警惕又隐忍:“我可能知道如何去辨别,自己的身份。”   “我想听听。”   男人缄默着,暴雨声中,房间里的灯忽明忽暗。   没人催他,就连秦墨配合地沉浸在摩挲那只手中。   十分钟后,男人才开口:“额……我只能简单告诉你,一些。”   他开始讲述:“我猜,我是作者。”   “怎么说呢?比如吧,我能感受到故事的发展线。也就是各个人物登场的顺序,还有离场时间,由此,也能猜出情节转折与高潮。”   “嗯……就像你们两位。”   男人托起下巴,扫二维码似的将两人打量着。“你们就是……两个可有可无的配角。”   戚砚顺着他:“嗯,作者先生,那你打算让我们什么时间离场呢?”   “不不不,没那么快。”男人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的眼睛。“我还没有得到情节。”   所以,让这疯子得到想要的故事请假,他们就可以去下一间病房了?   “你想要什么。”戚砚抬眼。   可惜男人并没有成全,那张干瘦的脸上,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嘘,你猜。”   他忽然后悔没让秦墨给他一脚。   “……”   戚砚决定继续保持文明的参考态度,于是看似随意地扯出个话头:“作者先生,你待在这儿多少年了?”   “嗯……这重要吗?”男人打算耍赖。   他起身,装模作样地伸个懒腰,演技浮夸道:“哇,墙上这些字都是你写的?”   秦墨几乎没忍住,对着他家小状元眨两下眼睛。   戚砚接着演:“嗯,你的字并不怎么美观,他们都没提供你纸笔吗?”   提到墙时,男人已经开始兴奋起来。   “两三年?或者更久,作家先生才能写出这么多吧?”   “三年半。”男人挑眉。   所以,他进医院三年半了。   “啧。”秦墨怀疑所有男人都有善待崇拜者的坏习惯。特别是……好看的崇拜者。   崇拜者1号并没听见他的感慨,语气漫不经心:“在这里不会寂寞吗?很少有人,或者说角色,会来找你交谈吧?”   男人耸肩:“还好。”   “你的家人呢?”戚砚走进窗台,那地方放着个木质相框,玻璃凄惨地按照对角线裂开。   “我没有家人。”   照片上是三人合影,一个中年女性和未成年的女孩,剩下的男人脸被记号笔涂成黑洞。   看来这位作家并不喜欢合影。   “啊,是我的问题。”   “应该称呼她们为——你笔下的角色?他们呢?离场了?”   男人的指甲抠着桌面,脸上却是坦然自若的模样。“嗯哼,完成情节后,自然会离场,我又不能把她们都写成主角。”   所以考生完成相应情节后也可以离开。   “嗯,你说得对。”戚砚赞同,目光黏在镜框上:“再厚的书,也不能把所有角色都留住。”   雨水的气息被双层玻璃阻拦,只稍稍渗透进一些细不可查的味道。   青年的嗓音遁进大雨中去:“可是主角的一生,却无不因为他们的存在而丰富多彩。”   丰富多彩?   “哈哈哈哈哈哈!她们的存在,就像……”男人上半身趴在桌面上,剧烈的颤抖使他的肌肉挛缩。   “你根本不懂小鬼!什么丰富多彩!就像我的女儿,我可是掐着她的脖子,她快断气的时候,才相信我的话!”   他的双手紧紧抓着桌角:“我就这么掐着她,她不停地喊我爸爸……可是最后,她还是改口喊救命。看见了吗?她终于相信我不是她爸爸了……”   “她就是个配角,可有可无,甚至自生自灭……”   “只有主角,才能永久地,永远地,像整个世界那样永恒存在!那才是真正的丰富多彩,真正的……”   “那相片不劳你保存。”戚砚单手推开窗,狂风席卷而来。   那只手捏着破碎的相框,被昏暗的背景包裹着,在虚空中摇摇欲坠。   “你根本不懂……你扔吧,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把结局写得圆满温馨吗!!!”男人几乎是咆哮。   碎发遮住他漆黑的眉眼,那只干净骨感的手毫无预兆地松开!   “不!!!”男人红着眼睛冲过去,一把将戚砚推开,迎着迅猛地疯,往下张望。   可除去肆意妄为流动的空气,还能抓住什么呢?“啊啊啊啊啊!”   “……”秦墨坐在原地,远远望着窗口衣襟翻飞的人,露出一丝笑意来。   男人哭嚎着,跌跌撞撞地转脸看向房门。   他要出去,一定要。   “你不是说没关系吗?”戚砚挡住他的去路。“三年半,应该是个不长的时间段。”   “作者先生只要写一笔,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都不成问题的对吧?”   “……你不懂,你不懂!”   “我是不懂,你能比我好哪儿去呢?”戚砚按住男人,一只手提起张照片来。   “……”男人猩红的双眼,终于找到焦距。“我马上就可以出去……我们就能再见面了……”   “为什么?”男声沉沉落在耳鼓。   “……因为…我们还有交集。”   戚砚把照片拍进男人怀里,那张极易破碎的纸背后,露出几排歪歪扭扭的数字来:503。   他转脸,直直朝桌边的人走去。   “小天才,知道是什么了吗?”秦墨抓住他被冷风变冰的手。   “嗯。”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朝生暮死。”   [滴——]广播声骤然出现,穿破暴雨。   [通报考试情况。C考场2区,考生戚砚,考号2018010413,已答题。]   [恭喜考生获得新卡片——入梦。]   [情节完成度10%,卷面分10,扣分项:无。请继续完成得分点。]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会穿插一些两人的过去~   感谢观看~ 第51章 回忆   ·   两个高挑的身形出现在空荡荡的电梯里。   “做什么呢?”戚砚侧脸去看旁边人。   秦墨正对着蓝色板面,脸色发黑:“骂系统。”   不等他继续问。   对方已经发出几条信息。   戚砚只瞥见四个字——“难度系数”。   “近藤应该告诉你了吧?上场考试要稳定难度系数,我才开了自动模式。”   虽然一不小心多了个男朋友的说。   “嗯。”   那只手收起板面:“系统最近出毛病了,刻意增加难度不说,还总是从各个方面调取考生信息。”   电梯停在五楼。   “你说的是考生未进入考场之前的信息?”   秦墨眯眼看他:“……嗯,聪明。”   “不是我聪明,而是系统太光明正大。”   戚砚嗤笑:“比如这家医院,就来自于我的记忆。”   “啧。”对方抿嘴。   系统的小算盘打到男朋友身上了怎么办?   “主管先生,别杵在电梯门边上了,不安全。”戚砚抿嘴,把人扯走。   “它在筛选影响因素。”作为陪伴系统最长时间的参考员,秦墨对它也是熟悉。   系统在自救。   “这实在是提醒了我,种种情况都说明,bug是个考生。”说不定就在C考场。   “我原本也猜是你。”秦墨捏着他的肩膀,把人往身边带:“看来系统也在怀疑你呢。”   戚砚嫌弃满满:“我可很久没违规了。”   话音落,他倏然明白了秦墨的意思。   说明还有个人……正在对系统做出过激行为。   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人来。   ——王霁。   “怎么了?”   503就在第三间房,身前的人却顿住脚步。   “想到个bug。”戚砚整理着衣服,眼底下闪闪烁烁尽是白炽灯的光芒。   “嗯?”   “附加题他应该也去了,满分。所以我们在《情书》里遇见了。满嘴胡话。”   “男的女的?名字?”   “男的,叫王霁。”   男的。   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防备……   “嗯?还能被我们戚砚记住。”   秦墨瞬间起了兴趣,甚至还想见见。   “嘘!”   醋味刚冒出来,就被一只手捂住嘴唇。   秦墨也不挣扎,乖乖站着。   “有声音。”   ……   “你放过他!你们都不要再插手我和他的事了好不好?”   “哥哥……我求你…我会自己解决的……”   “求求你们都不要再插手……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会听话……”   “哥哥……”   “求你……好不好……”   “锵——”   沉默后,是金属与大理石摩擦的尖锐声音。   门外二人对视。   秦墨拉开戚砚,自己后退半步。   提脚,收脚。   “嘭!”   门锁错位,随之大开。   “啧。”眼前的景色并不美观。   光滑的白色瓷砖上,躺着缩成一团的青年,额头边开了个血口,艳红色顺着重力势能向下,嗒嗒落着。   戚砚信步过去,率先把人扶起。   “喂——”   喉头却忽然被什么卡住一样。   这家伙不是NPC,而是……   “刘燃?”他拿袖口捂住那额头上的伤口。   男人由于头部受到撞击,整个人迷迷糊糊,下意识地想往外逃。   “操…放开……”   却被戚砚不由分说地扯回来:“你不认得我?”   刘燃的伤口还在人家袖口底下,隐隐的痛觉依附着神经蔓延。   “你是……”   难不成也要失忆几天?   难办。   “你是戚砚?!”   谁料他又像是见到了救星,一个壮汉眼见着钻进戚砚臂弯中去。   “没错。”又被旁边不爽已久的人拉开胳膊。   “……”刘燃顺着扼住自己的力气看,差点没被秦墨礼貌性的微笑吓昏。   “你你你!你是——”   “好了,别逗他了。”再受到惊吓,额头上的血八成要飙出来。   戚砚把白大褂脱下,“自己按着。”   然后径自坐到病床边,开始审讯嫌疑人:“你怎么在这儿?刚刚那声音是你的?头上怎么回事儿?”   礼貌三连问让刘燃感觉不只伤口疼,现在脑仁也疼。   “额……”他尽量避开旁边的参考员,把目光放在戚砚身上。   “我来考试啊。”   “一次回答完。”秦墨冷不丁出现在视野里,遮住了身后的人。   “好、好的。”   刘燃只能放空双眼,“刚刚的声音可能就是我挣脱绳子时不小心磕着了。”   “头上可不就是摔着了嘛。”   回答完毕,如释负重。   戚砚听着,扫视地板。   ——束缚带。   难道他没听见刚刚说话的声音?   “怎么啦?”刘燃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捂着脑袋。“我说戚砚,你不会怀疑我是个NPC吧?苍天可鉴,我是个根正苗红的好考生。”   “……”不,NPC你不够格。   “不然我给你表演个开锁?”对方拦不住地想证明自己。   “不用了。”戚砚被他吵的心烦。   “我都进来好几天了,系统什么都不给说。”刘燃试探性地看向秦墨,笑呵呵问:“那个…参考员先生,是不是系统哪儿坏了?”   “你说呢?”   秦墨眼底含笑,却摆出张无可奉告的模样。   地板上的男人肉眼可见地颤抖。   为避免再次惊吓,戚砚把秦墨扯到身边坐下,“地上不冷?起来说。”   刘燃获救般搬张椅子来。   “戚砚,他们都好吗?得亏那个小女孩儿在你们队里,不然真够呛。”   “嗯,都还好。”   “我那一队考生,现在只剩下我和一个小混混了。这考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戚砚没办法回应,去看玻璃窗上斑驳的雨珠。   “他们都在这个考场里吗?”   “可能在。”那些水痕交错着,汇聚成一颗大而饱满的珠子,下滑。   在男人絮絮叨叨的谈话中,他倏然记起刚进考场时,和自己一队的大叔。   那是个不眠的雨夜。   染着黄毛的老痞子大叔以为他是因为太害怕而失眠,就叼着烟坐过来。   “小子,看你模样大学没毕业?”   “……”戚砚几乎没表情,别过脸去。   哪知道,这被误以为他被吓哭了,大叔赶忙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几声后,说:“别害怕,你要是不见了,叔去找你!”   后来呢?   戚砚不得不记起那个场景。   去年的第七场考试,名字叫[末日之后]。   ——末日、丧尸、变异、屠杀。   半月内杀完所有丧尸保命。   “大叔!”   戚砚举枪,对准男人身后的变异人。   “咔!”   弹夹空了。   “大叔!躲开!!”   “啊!”血管被咬断时,是会听见声音的。   他冲过去,扑倒肤色惨白的变异人,抡起□□砸上那颗脑袋。   一下!两下!三下!   腥臭味溅到他脸上。   戚砚单手捂住大叔肩头,另只手把袖口扯烂。   “艹!臭小子……你会不会……包扎……”   “闭嘴。”他警惕地四下扫视,手上捆着他的血肉。   “啊!别费劲了…又不是被狗咬了…你没看过…丧尸片啊?我会变异……懂不懂?”   “没看过,不懂。”戚砚把男人扶住,“我带你走。”   “去哪儿?”两人已经筋疲力尽。   “工厂。”那是他找到的补给站。   “不…不用了……我怕到时候……控制不住,可能会害了你们……”   “不会。”戚砚咬着牙,抬头看破烂的路标。   头顶的烈日烘烤着干裂的地,公路前方躺着零星尸体。   男人强撑着血液里翻涌着的热浪,苦笑:“咳咳……臭小子,我可没你那么…能耐…”   眼见着戚砚发迹的汗水滑落,碰上柏油,瞬间蒸发不见。   “你要是变异,我就把你锁上。”   “你要是咬人,我就塞上你的嘴。”   “你要是——”   “我要是死了呢?”   “……”戚砚险些没站稳,下嘴唇被自己咬地发白。“你骗人……”   “你说过的,要是我不见了,你就会来找我的……”   大叔笑着:“诶呦…终于像个孩子啦?”   你们大人最喜欢骗人了……   “没骗你…咋还不高兴了?”   “闭嘴。”戚砚继续托着他往前走。   ……   “他可以恢复正常。”   “可是戚砚,队长他马上都快完全变异了,还锁在工厂,是不是……”   “一天。”戚砚推上弹夹。   “我会把抗体拿回来。”   “抗体?注射之后就不用怕被感染了吗?”   “嗯。”   “你要去哪儿找?”   “基地。”   “……这样啊,不然——你一个人去?我们帮你看着队长?”   “好。”   ……   基地建在阴冷的地下,是研究变异人的起点。里面空无一人,只有系统做统一控制。   当他终于引爆了系统主机,带着装有抗体的恒温箱出现在工厂时。   却发现自己的“队友们”半死不活的躺在门口。——被丧尸咬断胳膊。   再往里走,就是锁着大叔的地方。   “……”   那里,哪里还有人?   只剩下一团被机枪扫射成筛子的烂肉。   戚砚已经忘记,当时是怎样踉踉跄跄走过去,伸手摸上大叔被子弹穿透的脸。   他的口腔里——一点血腥也没有。   果然……   人类最擅长谎言。   “大叔……”他低头,紧紧拥抱着那不成人形的,已经冷掉的血肉。   “你没咬他们。”   到最后,你还是以人的身份离开的。   “可是我该怎么办呢……”手里的恒温箱依旧保持着人体温度。   “我…我该怎么……”   嘴唇跟着细细发抖,眼底快溢出的冰冷又因为仰头倒流。   戚砚拎着恒温箱,再次折返至工厂大门。   “求你……给我抗体……我我不想变成怪物……”   苟延残喘的几个考生纷纷望着他。   他把拎着的空油桶随手丢弃,木着脸抬手。——恒温箱在众多目光中敞开,反转,装有液体的玻璃管直径掉落。   碎了满地。   “你们早变成怪物了啊。”   青年掏出口袋里的东西,朝背后抛去。   那是老烟鬼大叔的打火机,碰上混凝土上的湿痕,却燃出火光。   这场火灾,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直到广播声再次出现。   [C考场2区,考生戚砚已交卷……]   ……   滴答。   水珠破碎在窗台。   “我会去找他们的。”他抬起眼皮,对着满面愁容的刘燃。“别担心。”   男人仿佛是慢了一拍。   “……嗯。”   戚砚微微眯眼,似乎是深吸口气。   “刘燃,我需要你帮个忙。”   “你可能需要睡一觉。” 第52章 裂缝   ·   “其实你不用陪我一起来。”戚砚收起入梦卡,垂下眼睫。   对方犹豫着,还是把放在他侧腰上的手移开。   “……”   那只手却只是换了个地方,换成钳住他的下巴。   “!”   两人的目光避无可避,交织汇聚。   “说什么话呢?”   秦墨早发现人不对劲,只是没想到,小家伙不高兴还开始赶人了?   放大的眉眼拉近,睫毛还微微打颤。   “说的……假话。”   心脏被这只字片语戳中,就连呼吸也跟着深厚。   真是要命。   秦墨捏着他的下巴,低头吻住戚砚的唇。   这回,没有再欺负人似地将空气夺走,而是细细地抿着。   像口中含着一块糖,舔罢上面的味道后,又去含另一处。   等糖缓缓软化,甜味完全和自己的唇齿纠缠,才能轻轻咬碎,拆骨入腹。   “唔……”   戚砚完全沉浸其中,甚至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嘤咛着地讨要糖果。   甜的,温柔的。   他伸手环上秦墨的脖颈,在对方的唇准备离开时,微微仰头,布满水色的唇张开。   “还要……”   秦先生再次被几个字吃死。   笑着埋头,继续做糖果。   等戚砚开始没空隙喘息时,他才凑近他的耳垂,用被撩拨地沙哑的嗓音提醒:   “这里可是你朋友的梦,再继续就要跑题了呢。”   发觉怀里人的耳廓变色,他又添了把火:“其实他应该不介意。”   霎时间,戚砚只感觉刘燃漆黑一片的梦境里在放烟花。   不,刘燃十分介意。   “有心事?”秦墨也不着急,把正要后退的人拉回来。   “嗯。”他乖乖承认。   “想起大叔还有那场末日考试了……”   话说出来,才发觉秦墨可能不认识,又补充道:“他是我们组的队长,你可能不认识。”   “我记得。”   戚砚抬眸,诧异道:“说来那场考试好像是我唯一没遇见你的一回。”   “我……”秦墨欲要开口,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你没关系吧?”   ——听起来是个男人。   接着,墨色之中破开一道口子。   散发着淡淡白光。   –   “没关系的哥哥。”小女孩从地板上挣扎着爬起来,转身去关窗户。   “啊,都说了我不饿,不用进了送东西。”“我”被什么东西禁锢着,似乎是根断掉的电线。   女孩手里攥着一只红色的塑料袋,里面散散碎碎装着什么。 “都两天了,能不饿吗?快,我先把你松开。”   “等、等一下!”“我”压低声音,警惕地朝前方看去。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我的寒毛却不由自主地竖起。   “怎么了哥哥?”女孩儿在身旁蹲下,把红塑料袋随手放在脚边。   “咔!”   玄关处传来的细微声响,让“我”的瞳孔紧缩。   “臭小子!死了没?!”紧接着,是个粗犷的男声。   是他……他回来了!   “回去,快!”“我”催促着女孩,恨不得她马上从窗口逃出去。   四周又恢复漆黑。   画面模模糊糊,甚至从头到尾看不清“我”的脸或者是女孩的模样。   但是这种紧张感,和由内而外渗出的恐惧感,让戚砚感觉自己的腿在发软。   幸好,一只手托住他的腰。   “怎么样?好点儿没?”秦墨把人揽住,安抚着。   “呼……”想不到如梦卡的效果一点儿也不含糊。   他们现在体会的,是同睡梦者本人的情绪。   他还是有些站不稳,伸手抓着秦墨黑色的衬衫。嘴上喘着:“他…很害怕……”   “嗯。”秦墨托住他的腰。   “我也感觉的到。”毕竟身处他人梦中。   “女孩是刘燃的妹妹?”   “也许是。”   戚砚站住脚,不满意地咂咂嘴:“看起来是连续剧,要很久。”   说的不错,毕竟做梦总是这样断断续续。有用的、没用的大脑也控制不住。   “嗯哼,而且梦境越深,时间比率越大。”   第一层梦可能是十分之一。   睡一小时等于梦里十小时。   第二层梦就会是百分之一。   “不能是梦中梦吧?毕竟很少有人会做这种梦。”戚砚微微皱眉。   他不是很想在这里了解刘燃同志的前半生。   秦墨眼中噙笑,“没关系,出去的时候还能赶上晚饭。”   这句话听完,戚砚已经径自坐在地上,还自然而然地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坐,让我靠一下。”   “收到。”对方模糊地笑着。   戚砚没理会,毫不留情地倚着他的肩头。   “腿还软?”   “不是。”合上眼皮,他舒口气:“刘燃那时候还小。”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   秦墨听得明白。   刚刚出现的画面里,男孩的视线只能看到窗外的天。——个子不高,最多十岁。   “明明看起来,是那么一个……”阳光又直爽的人。   “嗯。”秦墨揉揉戚砚的头发。   “有时候,我真得不明白,系统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戚砚没睁眼。   “他似乎不只是想筛选考生。”男声一如既往的低沉。   它考验着我们,摧毁着我们,又无时无刻不再重建着我们。   让人们反复分离,又不断重逢着。   秦墨没继续下去,把话头偏向刘燃。   “我猜,这次我们从梦里出去时,他就有能力直面这样的恐惧了。”   戚砚应声,手摸到他膝盖上,摊开来。   “牵手,因为黑。”   秦墨笑着把手递过去。   虽然黑,但由于两人是外来者,可以真切地看见彼此。   “我没怎么听你这么认真评价系统诶。”两人的手指交叉又握紧。   他笑出声,“因为这地方不受系统控制,随便骂。”   说的好像平时没吐槽过似的。   不过……不受控制?   “那趁着电视剧还没开始,你给我讲讲故事吧?”戚砚轻轻把头仰起,正好能看见他的侧脸。   “讲故事?”秦墨低眼看他,没拒绝:“小朋友,想听什么?”   “想听你的。”他摩挲着手中温热的指腹。   “……”似乎有那么一刻,秦墨有些意外。   “怎么了?主管大人。”   “还真没什么好故事。”他仔细筛选着,“那时候不认识你,没意思。”   戚砚稍微使劲,掐了下他的手。   “嘶……”秦墨倒抽口气,“让我再想想,别急着灭口。”   “一分钟,快。”   “我想想……”他苦着脸,好看的嘴唇抿成一条缝。   “给你讲讲我第一次参考吧。”秦墨满脸从容赴死的表情。   “那场考题是我出的,名字叫《裂缝》。”   “你出的?”   “嗯。”秦墨飞快地挑下他的下颚。   “书里主人公是个小男孩,患有精神疾病。”   就不能是个平平凡凡的男孩。   “其实题目也简单,就是让考生待在一间屋子里,把手里所有的东西放到指定位置上去。”   “……没了?”   “没了。”   “……拿着什么东西?”   戚砚眼里多了一份探究的意味。   对方失笑:“玻璃杯、玻璃球、镜子,就这三样。”   还都是易碎物品。   这家伙害人不浅。   “碎了会怎么样?扣分?”   “不,时间加速。”   比扣分还可怕。   他不想评论,捏着秦墨的手指。   “说吧,什么病?”   仅仅是物归原位,未免过于简单。   那人垂下狭长的眼眸:“感知觉障碍。”   戚砚怵然,“恶毒主管。”   这种病症,患者眼中的,空间、距离、大小都是扭曲的。   还端着玻璃杯放回架子上   走稳已经很好了。   挨骂的主管哑然,“好好好,我恶毒。”   自嘲完,又笑道:“开考时,满屋子考生蠢蠢欲动。可惜几位先驱者都……咳,总之最后,通过的人不多。”   不然呢?   难道还要自己把自己治好再考试吗?   “诶,小戚砚,你什么眼神?”   “没什么,觉着你恶毒罢了。”   “……”秦墨眉头一垮。   秦恶毒自愈能力不错,继续讲:“就是在那场考题里,我遇见了近藤。”   “那小矮子当时就跟个套娃似的,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直到有人的玻璃杯碎了,看中她怀里的那只……”   考生视觉,除去bug存在般的考生之间可互相识别,整个房间就像是万花筒里光怪陆离的色块。   迈出半步,画面便跟着旋转、扭曲。   “她看出来那男人的意图,可两人不管是体型还是力量,差距太大。”   “我当时认定,这小矮子肯定有什么办法活下去。”   “但是没想到,她直接当着男人的面,把自己的玻璃杯摔碎了。”   不愧是参考员中的前辈。   “接着是玻璃球。”   “全场缄默。”   “时间加速的系统提示音连续播放两次。”   要是男人抢走最后的镜子话,就要承受迅速出局的压力。   “于是在五分钟倒计时内,全场考生眼瞧着她把镜子放回原位。”   戚砚抬起头望着秦墨,“近藤八成是最野的参考员。”   这种一言不合就开玩命模式的女人,可怕。   “不过……”   他撇嘴:“这算你的故事吗?”   “……算吧?”秦墨大方地继续恶毒下去。   “……”   “你就不好奇她怎么把东西放回去的?”   “并不。”戚砚冷漠脸。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秦墨那时候多少岁,进系统多久了,有没有人陪着他,会不会感觉孤单……   身旁的人仿佛猜不到这心思,只是噙着笑看他:“近藤啊,闭上了眼睛。”   既然分不清虚实真假,索性不看。   那个满头脏辫的矮个子女生曾经告诉秦墨:“老大,生活在系统里,连世界都是假的,能不在意的就别在意。”   恍惚中,戚砚好似明白过来,为什么这本书要叫“裂缝”。   在这里,空间和时间都是虚拟的,难以分辨真伪。看似汹涛骇浪,对于某个人来说,却毫无关联。   他伸出另只手,让秦墨低下头来,迫使他直视自己。   这声音不大不小,带些戾气。   “我是真的。”   “你给我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近藤打了个寒战…… 第53章 惩罚   ·   秦墨勾着唇角,“小状元,快别这么看着我了。”   肩头那位愕然,舌头打结:“怎、怎样?”   引来的是耳畔的呼吸:“想吻你,不怎么好忍。”   闻声,戚砚猛地起身,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   “咳咳…”也没让你忍啊。   似乎是特意来救场,刘燃同志的意识里又隐隐显示出微弱的光。   两人再次被画面包裹。   ……   “醒醒,臭小子。”   手脚好麻……   “操,你倒是起来啊?”   眼皮沉重,“我”甚至没办法看清人脸。   来人不再着急呼唤,反而坐到“我”身旁。   “听她说,你有几天没吃饭了?”   “不是告诉过你要学会反抗么。”   “怎么?打不过你爸爸?”   “别当他是爸爸,自然就打过了。”   “这多年就学会个开锁?要是他不拿链子改用绳子了,那你还不是横竖一个死。”   “你就是被她教坏了……”说到这儿,那人声猛地压过来,“不然……”   男声似乎是从脑海里蹦出来。   “我帮你把她干掉怎么样?”   不,不能。   “我”像个坏掉的机器,把下巴从冰冷的水泥地上抬起来,“不…不行…”   那可是唯一留下的……   “啊,你看看自己,都快窝囊死了还装善良呢。”   “啧啧,好,我们打个赌吧。”男声带这些笑意。   “就赌我和你,谁先死。”   ……   画面结束。   戚砚伸手摸着心口底下。   饥饿感。   胃是空的,只有胃酸控制着内壁痉挛。   真他妈不是滋味。   他把秦墨的衬衫抓出几条褶皱,等酸痛感逐渐消退,才闷闷发声:“虽然没公布第二题,但现在能确定几点。”   “刘燃童年有被虐待的经历。”   比如捆绑,关小黑屋,有施暴可能性。   “施暴者目前只能锁定一人,身份或许是他爸爸。”   “刘燃有个妹妹,年龄差不是特别大。”   “还有个……可能是兄弟,他们三人之间关系不是很好。”   “嗯,暂时应该没有其他的。”   在戚砚徐徐念叨着观看感时,秦先生只是简单回应,专心做他的事。   “你有没有听啊?”   “有的,已经熟读并背诵。”秦墨抱歉地低头,讨好似地蹭蹭他的头发。   “哦。”戚砚拍掉头顶上肆无忌惮的爪子,满脸冷漠。   “不过,画质不怎么样啊。”   戚砚:“……”   你还想要多高清,又不是看电影。   “声音辨识度还可以,你仔细回忆一下。到现在为止,真实出现了几个人物。”   真实出现了几个人?   这还用思考吗?   不就是刘燃、妹妹、爸爸还有哥哥吗。   “声音。”   对,是他主观臆造答案了。   第一幕玄关外出现的嗓音不一定是“爸爸”,也有可能是别人。   或者说,甚至是“哥哥”也说不定。   “两个男音不是同一人。”   戚砚微微皱眉,意识到是自己太过着急判断。   “对。”秦墨把他的手指捉去玩。   “这样才能确定是四个人物。”   “嗯。”他歪头,视线略过对方眉梢。   “喂,拿什么眼神看我呢?不能装成崇拜地凝视么?”   “在想你要是个考生,分数应该挺可观。”戚砚索性摊牌,反正现在没什么事儿做。   辣鸡儿考题。   不如多和男朋友增进感情。   此话一出,秦墨竟然动作慢了两拍,捏着戚砚手指的动作都跟着停下。   两秒后,才命令道:“别想。”   “不过……如果队友是你的话。”   嘴上不让别人做,自己脑袋转的倒快。   秦大主管随脑想象了几场考试。   孤岛求生、深海航行、鬼屋。   这些书如果配上小状元的话……   孤岛蜜月、航海旅行、投怀送抱屋。   算了,哪有心思答题。   “抱歉。”他接着把玩那只白净的手,正经道:“我可能会得零分。”   “……”戚砚总觉着自从在一起之后,他们的智商都在肉眼可见地跳楼。   大概沉默了有两分钟。   秦墨笑着发问:“无聊吗?”   搁着之前,还真有些。   可现在……   戚砚瞥一眼自己那只被当做玩具的手,还真的——不无聊。   “咳咳…无聊。”   也不知道怎么,或许是发现他耳垂微红,秦墨低头笑道:“没关系,我好玩儿着呢。”   这是什么流氓回复。   “有问题问你,别不正经,好好回答。”   “嗯。”   “上回考试,你不是自动匹配了人物吗?”那个高二的幼稚学生。   “嗯。”   “按理来说,你们进入模式后不再有自主活动对吧?”他小心翼翼露出动机。   “嗯,对。”   “那当天。”戚砚斟酌着断句。   “就是故事里的秦墨因为打架,被人送去医务室的时候。”   故事外的秦墨悉心听着。   “我就……路过,去看了看你,然后……”然后正巧碰上你苦着脸求亲亲。   “啊,我记起来了。”对方顿悟般,“你趁我当时年龄小,淋过雨昏昏沉沉的,就跑过来强吻我。”   “……”   戚砚不搭理他,正色问:“那时候你有自主意识对吧?”   “……嗯。”   这事儿不得不承认,否则容易产生夫夫矛盾。   他干笑两声,“但不是从头到尾都有,你听我解释。”   卑微秦墨,在线解析。   “我情况有一点点特殊。”   “系统偏袒?”   “……你听谁说的?”   “近藤。”   “……”那小矮子话还挺多,不是开考前告诉过她不要乱讲话吗?   “是我跑过去问她的。”戚砚承认。   “然后她就一五一十把我家底子抖出去了?”   “对。”还外加着感情问题分析业务,否则他哪能告白。   再不济,也得等到被亲断气儿了才能逼出口。   “看来小矮子工作还不够多。”秦先生并不知道近藤为他的爱情付出过什么,想着回去就扔她去检修考场。   “主管遇见生命危险时,会启动应急系统?”   啊,男朋友好聪明。   “嗯,也就是很普通的行为吧,毕竟我死了,会增加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系统会重置几年之类的。   回答轻描淡写,戚砚只能直接抛出真正的问题:“那它会惩罚你吗?”   声音顿了两秒,又继续。   “如果你不服从,或是想要离开系统的话。”   话尾落地。   秦墨的动作完全停下。   “想带我私奔啊?”   虽然自从上场考试结束后,戚砚一直想找机会问问他,可是出发点并不是“私奔”。   但是他这么一提。   戚砚垂下眼睑,睫毛跟小刷子似的映出两排阴影。   如果能一起出去的话,让他做什么都好,去哪里都好。   “嗯,想。”   不久前,当他从秦墨口中得知,只要再考一回状元,成为转化NPC,就可以去系统主机检修,把参数改掉,去年那些“作弊”的考生就能再次回来了。   那时候,他只想到这一步。   剩下的,只道是无所谓。   可现在不一样了。   戚砚反握住那只手,不再说话。   “……偶尔会。”十根手指扣紧。   “不过几乎都是很多年前遭的罪了,那时候我最不怕的就是死。”   他口吻轻松,表情没流露出丝毫在意:“也就是给我安排个容易受伤的角色,考试结束时半死不活地出考场。”   “啧,因为这些,当年被小矮子教育过好多回。”   “或者就是检修被自己炸毁的考场,因为数据破坏,总能冒出点稀罕东西。”   “这个,你应该不陌生,咱俩也遇见过。”   检修考场。   重考前的半年,这是戚砚一直被他带着去做的事儿。   当时就是,考场破坏太严重,数据和另外一场不知名的考试混杂在一起。   当他们行走在荒野山村时,树丛间蹿出两只巨大的生物。   ——变异生物穿插进荒野求生。   他们手无寸铁,最后是靠着两块石头活下来。   戚砚很嫌弃满身绿莹莹的血液,冷着脸朝他喊:“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甘愿和系统过一辈子吗?!看见了吗?这里连世界都是假的!”   秦墨扯住他的手腕,歪头笑:“如果你在的话,我兴许愿意。”   当时,他以为这是玩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秦墨:玩笑话?不,我只说情话。 第54章 妹妹   –   “哥哥哥哥?听得到我吗?”   “嗯。”   “哥哥,我看见他留下的纸条了。”   “谁?”   “……大哥。”   “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哥哥。”   “啊…那就好,那就好。”   “可是哥哥。”女孩的情绪低沉,似乎是踌躇不决,道:“你真的那么…不开心吗?”   “我”握着刀,手底下是洗净的菜。   “……没有。”   “哥哥。”   “嗯。”   “杀掉他吧。”   “……”水龙头还开着,哗啦哗啦的声响不断放大,冲击着“我”空白的大脑。   再看水柱,像极了滚烫的、深埋皮肉之下的血管。   “我”扬起刀刃、又落下。   –   “臭小子,怎么样?”   “我”擦去嘴角星星血迹,没说话。   “啊,怎么?还没卯足劲儿?”   “我这是再给你机会,不然早趁着你不在把他弄死了。还这个眼神看我,操。”   “别说话。”   “我”起身,踉跄地跑去洗手间,打开水龙头。   “小畜生,你这种模样,简直已经窝囊到我不想碰的地步。”   “闭嘴。”   “我”捧起冰冷透明的水。   “她也告诉你了吧?她都同意了,你还在磨磨唧唧什么?”   水还没碰上脸,便从指缝滴滴答答跑走。   对啊,他们都同意了。   甚至连最善良的妹妹也……   “可他是我爸。”   男人的口哨声变成沉默。   “你他妈就是个受气的贱命。”   “……我,我也想勇敢点,可他不是别人!他是我爸爸!”   “你爸爸是人!你就不是吗!!!”   “我”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直直望着镜面。   眼睛、鼻子、嘴巴……   对啊,我……我也是人啊。   只要是人,犯错必须得到惩罚。   只要是人,就有资格反抗。   “你好好看看自己,还有点儿人样吗?小畜生。”   大大小小的瘢痕,淤青,伤疤。   这不像人啊。   “啊…呜呜……呜呜……”   滚烫的泪水从干涩泪腺溢出。   “我”却紧紧合住眼皮,无处安放的双手扯着头发。   “不看!不想看……呜呜……滚!”   –   嘶。   这一刀,还挺疼。   戚砚没发出声,轻轻咬一下唇肉。   “这家伙连刀都拿不稳,我看还是算了吧。”   眼前伸来半截手腕。   “帮我吹吹,有点疼。”秦墨飞速挑一下他的下巴。   戚砚没办法说话,怕沉重的呼吸溢出。   “那过来。”那只手捉住他。   “我帮你吹吹好不好?”   –   “哥哥,能打开吗?”   “嗯,可以。”   “哥哥,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   “最近我联系了大哥。”   “……”   “他好几天没来,你们是不是吵架啦?”   “……没。”   “大哥他很凶很情绪化,可原因你也明白,对吧?”   “……嗯。”   “所以还是希望,你可以原谅他。”   “如果他说了过分的话,我可以道歉,哥哥。”   “不,是我的问题。”   “……哥哥,我可能有段时间不能来找你,你好好照顾自己。”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可能需要休息吧,每晚起来给大哥写纸条太累了哈哈。”   “嗯,那你好好休息。”   “我会的,可是哥哥跟大哥要和好哦。”   “嗯,会的。”   –   “所以找我做什么?”   “……”   “还他妈哭丧个脸,再不吱声我走了啊。”   “别、别走……”   “……操。”   “我找你、找你道歉。”   “……”   “是我的错…我错了。”   “抬头。”   “……”   “哭什么?”   “没、没哭。”   “再哭就滚。”   “唔…嗯……”   “对,清净多了,接着说吧。”   “我…我明白了,他是有错,我不能纵容他。就算——他是我我爸。”   “……”   “家暴是犯法的。”   “然后呢?”   “然后……然后杀人也、也犯法。我不能变成和他一样的人,你也不能。”   “臭小鬼,说得什么屁话!”   “我说……你不能变成那样,你是人!”   “你再他妈说一遍?!”   “你、你是人……”   “……小畜生。”   –   “我”孤零零坐在书桌边,桌面上的笔记本敞开着,还是昨晚那一页。   空白。   “我”像块木头,一动不动。   我在等一个人。   她是我妹妹。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年纪,也……不知道她的声音。   我只知道,她是我妹妹。   我爱她。   作为哥哥,我从未保护过脆弱的她。   相反,是她一直保护着我。   “我”把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   这是她半年前写下的几行小字。   原定计划:好好活着   突发情况:好好活着非常难   改变计划:今年别死   “我”感觉,有些冷。   窗口的冷风毫不留情地灌进来。   下雪了。   –   “她有来找过你吗?”   “没。”   “她半个月没来找我,我……”   “害怕?”   “……嗯。”   “喂,抬头。”   “……”   “闭眼。”   “……”   “她就站在你身后,我也一样。”   –   “刘燃的呃……父亲,难不成是个变态杀人犯?”戚砚心里五味杂陈。   画面掠过太快,情感波动也跟着反复变幻。   “你觉得妹妹可能被他父亲杀害了?”秦墨问回去。   “一点点。”他没避讳。   “不过……”戚砚微微皱眉,回忆起这几段画面。   “有三段没有画面,全是黑图。”   “嗯。”确实,只出现对话。   “难不成是刘燃把当时的场景忘了?”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事儿。   “不可能。”戚砚抬头,似乎是站在主人公的大脑里,试图与他对话。   “他不会。他甚至连水流的声音,蔬菜的品种还有关门的声音,都记得清清楚楚。”   “嗯。”   “抛开他妹妹被杀害的问题不讲,现在能确定他妹妹消失了,可能是……”   原因很多。   上学?父母离异?生病?   但的确是消失在刘燃视线里。   “嗯。”   “他和大哥,似乎是挑唆与被挑唆者的关系。”   “目前看,有点。”明摆着教唆犯罪,脾气暴躁,反社会人格。   “可能,或许还有点别的……”   “哦?”   “没什么。”戚砚松开眉头。   “不过咱们进门前的对话,八成可以猜出来主语是谁。”   “无非就是他大哥和妹妹在插手他爸爸的事,刘燃很苦恼,求他们不要再继续这样。”   秦墨顿首:“还是感觉有地方挺别扭,对吧?”   几乎不是疑问句。   摆明了看透戚砚的心思。   他们三人的关系,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如果是兄弟与兄妹,为什么生活在同样的家庭,性格天上地下。   而且,貌似这场旷日持久的家暴,受害者只有刘燃一个。   他爸爸会挑着一个打?   其次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表面上没什么问题,自信看就能看出点儿东西。   与妹妹,是互相依偎。   与大哥,是主导与被主导。   简单说,他妹妹成天好像就是为了保护哥哥存在的。   他大哥,又好像是专门给刘燃生活做“向导”的。   简单又复杂。   再加上那面镜子,笔记本……   “搞不懂。”戚砚舒口气。   –   “我”能感觉出来,妹妹出事儿了。   “不,不可以……”   夜晚,房间里的空气冰冷。   窗外飘着零星碎片,白亮亮的。   冷。   可“我”浑身是汗,衣服已经湿透。   “我”紧紧抓住被子,抱紧膝盖,缩进墙角。   这副模样,要是被大哥看见,肯定会挨骂。   可是没关系了,现在我很难过。   没来由地难过。   心脏扑通扑通跳着,可以数清频率。   有什么东西,好像是手术刀,又像是冰……顺着血流进入心房。   狠狠割开。   “还给我……”   它剜出一块鲜红,像极了妹妹那天送来的红色塑料袋。   可惜当时还没来得及藏,就被爸爸一脚踢开。   “不行…还给我……”   “不要走……”   “我”的视线里出现一团红色,如同逆流的河,倒灌进眼瞳。   那颜色让“我”胃里波涛汹涌。   高耸的浪头湿润着夜色。   我看见她的背影,出现在结霜的玻璃上。模糊不真切,可我确定那是妹妹。   类似于过年张贴的窗花,剪影在缓缓剥离。   不行…不可以……   “别走…呜呜……别走!”   “别走……求你……”   “我”看见她唇角开合:   “哥哥,要好好照顾自己。”   “别、别走……”   不要离开,好不好。   可惜她未曾听见我的呐喊,随着大雪,纷纷扬扬,再次落入世间。   “啊——”   –   [滴——]   [下面宣布考题:请于所有回忆播放完毕后,填写以下内容。]   [2.本次回忆内共死亡( )人。]   所以,妹妹究竟有没有死。   眼前的画面是暗示妹妹坠楼?   戚砚擦去额头的汗水,衣服依旧紧贴在皮肤上。   “没事吧?”秦墨替他撩开额前湿润的刘海。   他倏然发现,这人衬衫的布料,似乎也变潮了。   按理说主管是不受影响的。   戚砚的视线终于停留在这人的胸口。   –   我失去一个人。   她是我妹妹。   我曾与她住进同间房子,看过同样的黄昏,走过同样的雨季,停留过同一个路口。   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年纪,也……不知道她的声音。   我只知道,她是我妹妹。   我爱她。   作者有话要说:  戚砚:边看电视剧边默默磕CP 第55章 哥哥   –   “我”生于泥沼。   当别人不甘心过着普通生活时,我却在千方百计地、努力地……活下去。   窗外的雪越发苍白汹涌。   玻璃蒙上红蓝交织的光,闪闪烁烁,如同星河滚烫。   “嘭!”   男人破门而入,恶狠狠掐住“我”的脖子。   “刘燃!你真是长大了还学会报警?我是你老子!你是想死吗!!!”   “我”手脚无力地蹬着床单,似乎是昏过去的前一秒。   “我”听见哥哥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   “……”爸爸惊恐地望着他。   “咳咳,怎了…不认老子吗?”   “小畜生——”   “我是人!”他侧脸看向卧室的那扇门。   黑暗中,奔来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别动!警察!”   –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就快忘记,自己曾经多么讨厌大哥。   他这个人脾气差,性格阴暗,满嘴脏话还喜欢打架。   整天无所事事,最喜欢的就是教育“我”。   “刘燃,你给劳资听着,你才不是什么父慈子孝的小羔羊。”   “听见没,把刀捡起来。”   “我让你捅他!你他妈划自己几个意思?!”   “操。你嫌不疼,我还疼呢。”   “别他妈哭,不会包扎倒有本事下手?”   “劳资早晚弄死你刘燃。”   “那老家伙之后你也跟着走得了。”   “毙了天了。”   “闭嘴。”   “合眼。”   “臭小鬼。”   “叫哥哥。”   “这么讨厌我?老子还不待见你呢。”   “滚滚滚。”   –   “呜呜…啊……”   “别哭,听着烦。”   “呜呜…我控、控制不住……”   “忍着。”   “不…唔,你让我哭一会儿……”   “你是男人吗?”   “哥哥…哥哥……”   “……操。”   “呜呜他被抓走…我没有爸爸了……”   “嗯,多好。”   “我见到妈妈了,她说会带我离开……”   “哦,你不是很多年没见她了吗。”   “我想…带妹妹和你一起走……”   “妹妹她……回不来了。”   “不、不会的,你不是还在吗?”   “……她没了。”   “唔……”   “我也——”   “哥哥……”   “嗯?”   “别走…好不好?”   “……”   –   青年的手微微蜷曲着,在漆黑的地面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   “刘燃的父亲几乎可以确定是入狱,所以他没死。”   “刘燃现在还好好的参加考试,也没死。”   “妹妹消失了,刘燃看见或者梦见,她从窗台跳下去了。”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刘燃家里并没有女生的衣服、鞋子,而且他在洗手间里,也没看见有皮圈或者长发梳子。”   秦墨似乎在想些什么,简单回应着:“所以说,妹妹已经死掉的可能性比较大?”   “嗯,现在我这么认为。”   特别是他亲眼看见妹妹消失不见时,那种心情,像窒息。   大哥和刘燃同时这么认为,与其说妹妹走了,不如说是去世。   这个答案似乎才足以配得上那种心情。   “大哥说的是,她没了。”   嘴上说得平平淡淡,其实心里早已隐隐感觉,这回考试太过诡异。   “……总之需要接着观望,刘燃大哥似乎也有事情要做。”   大哥的意思是他也要离开。   可为什么要在“爸爸”入狱,皆大欢喜后离开呢?   他要去哪儿?   或者说,他会不会……   “那家伙真的是刘燃的大哥吗?”   正当戚砚苦恼时。   身旁的人开口:“能够随时随意出现在他家里,洗手间、厨房,甚至卧室,这样看的话,似乎是的。”   说的也是。   如果他们并非是一家人的话,那种爱好酗酒家暴的爸爸,根本不可能允许外人留在家里。   但是,怎么总感觉……   “哪里不对啊。”戚砚往后撩一把刘海,沉默着眯起眼。   –   妈妈让“我”回来收拾些行李,下午就离开。   “我”把那个崭新的行李箱打开,开始翻箱倒柜寻找可以带走的物件。   该带些什么呢?   要是妹妹还在的话……   “我”跪坐在地板上,趁鼻酸前赶忙合住眼睛。   闭嘴,你很吵。   大哥没回这么说,“我”都可以忍住的。   再翻遍衣柜,拿旧衣服把行李箱塞满之后,“我”终于下定决心,主动去找他。   “在吗?”   “我桌上那两个笔记本在哪里,你看见它们了吗?我们应该把它保留下来。”   “你——在吗?”   “……我是刘燃啊。”   没回应。   “我”的大脑似乎缺氧,心脏疯狂地撞击着皮肉。   不可能,不会的!   就算迟早有一天……那也至少会通知他一声啊。   “哥哥——”   “哥哥!”   “老子在,吵死了。”   “呼哈…哈啊……”呼吸极度紊乱,“我”试图调整,却发现憋回去的眼泪又淌出来。   “哥哥……呜啊……”   “啧,别每次都哭着叫我哥哥,操。”   “呜…哥哥……你还在……”   “说了不要叫,你丫还上瘾?!”   “唔…你别走……和我一起……”   “老子又不是你妈,你有病吧?”   “不要妈妈也可以……呜……要你……”   “……你就是个傻子,刘燃。”   “呜啊……”   “你盼了那女人十年,她现在终于来接你,你又想反悔?”   “不…呜…但是……我也想要你……想要!”   “他妈的,傻逼刘燃。给老子闭嘴。”   “呜不……就不……”   “……那两个笔记本被我烧了,趁你睡觉烧的。”   “……”   “小鬼,就像你不再需要它们,有一天,甚至说明天,你也可能不再需要我。”   “瞧你现在的模样,跟个乞丐似的。啊,这么多年我教你的,全都白费。”   “呜……别,我需要你……”   “还哭?老子真想死之前把你弄死。”   “呜…好……”   “……滚蛋!你他妈欠抽是吗?!”   “操!要你死你就死?!我现在让你从这儿跳下去你还真跳?”   “呜…你…不会……”   “……”   “别吵吵,自己拿手捂着,脏死了。”   “唔呜。”   “闭嘴。”   “唔。”   “合眼。”   “……”   “感受一下,我就在你身后。”   “像十年前,也像十年后。”   “我一直都在,妹妹也是。”   “别忘记我教你的,你要抬起头,做个人。不许…再被别人欺负。”   “深渊太黑,不许再……回来。”   “……别睁眼。”   “唔…唔!……”   “呜…唔!”   不受控制。   神谕般的命令,“我”的双手依旧死死捂紧嘴巴。   直到听见那个声音。   “叫声哥哥听……”   “乖……”   “呜啊……呼…咳…咳咳……”   “哥哥……哥哥……”   “我”睁大双眼,惊恐地从地板上爬起来,无措地举目四望。   ——空荡荡。   “哥哥!哥哥!!!”   –   “呼……”戚砚深深喘着粗气,右手撑着地名,胸口上下起伏。   撕裂、破碎,而后融化,每个细胞都感受得到这种侵蚀似的痛苦。   “他、死了?”   两只手紧紧攥住秦墨的衣袖。   事到如今,可能连主管也不能确定答案。   系统莫名其妙窥探考生入场前的私人信息,导致大量数据随之更新。   所以答案是2?   不,哪里不对劲。   并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妹妹和哥哥死了,同样的,反证的理由也不充分。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戚砚。”身侧那人将他的手握住,似乎是在抚慰。   “记得我说过的吗?”   “嗯?”   “画质不怎么样。”   “……”闻声,戚砚再次倒带。   画质、画质?   妹妹与哥哥的容貌……貌似从来没看清过。   他不得不想起,那些看似普通的对话。   “没什么,我可能需要休息吧,每晚起来给大哥写纸条太累了哈哈。”   “操。你嫌不疼,我还疼呢。”   第一次看见妹妹时,刘燃被饿了三天。洗手间里大哥让刘燃看镜子时,镜面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画面。   本该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兄妹三人,却从未在同一时间出现过。   三人的对话方式,如果越过刘燃本人,只能依靠半夜写在笔记本上。   同样拥有家暴的父亲,却只有刘燃受到虐待。   同样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妹妹善良温柔、哥哥是个暴躁疯狂、刘燃懦弱胆怯。   妹妹在与大哥达成共识之后,于一个普通的雪夜消失了,而这并没引起爸爸的注意。   大哥在刘燃的父亲伏法之后,也跟着消失了,他们的妈妈却好似毫不知情。   这么来说的话,只剩下一个可能。   “虽然可能性比较小,但只能这么解释。”秦墨舒口气,抬头望着刘燃漆黑一片的梦境。   貌似已经到了交卷时间。   戚砚伸手,黑暗中悬浮着的题目连触感   也没有。   所以答案是——   [滴——]   广播声撕裂寂静。   [已识别正确答案。]   [通报考试情况。C考场2区,考生戚砚,考号2018010413,已答题。]   [恭喜考生获得新卡片——客串。]   [情节完成度30%,卷面分30,扣分项:无。请继续完成得分点。]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高视线。   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数字正在随着幻境分崩离析。   那个空虚的、仿佛不存在的0。   作者有话要说:  秦墨:小状元,叫声哥哥听? 第56章 钥匙   –   刘燃的父母离婚时,法院把他判给了爸爸。   他当时年龄不大,只对一点持怀疑态度——为什么当时拼命花钱打官司留下自己抚养权的人,会不喜欢他呢。   刘燃苦思不得其解,难道是他成绩不够好?或者是长相不好看?   半年后,他迷迷糊糊觉得,爸爸应该是喜欢喝酒,才没空喜欢他的。   再长大一点,他终于找到唯一可以与爸爸相处的途径。   ——挨打。   每当他醉酒回家,对自己拳打脚踢完之后,心情就会大好。   甚至第二天还会买糖回来。   可这个牺牲太大,他不喜欢疼。   他从心底渴望,如果有一个善良的、温柔的人能够陪伴自己,那该有多幸福呢。   这个愿望藏地太深太久,刘燃攒足了好几年的生日愿望。在一次挨打之后,他躺在杂物室的地板上,闭上眼。   “你快点出现吧,我等得有些急。”   就在那瞬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陌生的音色。   “你好啊~哥哥。”   刘燃有些想哭。   “你、你好……”   “我是你的妹妹,以后寂寞的时候,请务必找我呀~”   “妹妹吗?真的可以、随时找你吗?!”   “嗯!可以的哥哥~”   “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真的吗?爸爸出门的时候,你也会在吗?”   “嗯,我一直在的哥哥。”   “……谢谢你。”   –   “去死吧,臭小子!”   上个问题解决后,刘燃又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下一个上——为什么当时迎接他来到世界的人,会想让他死掉呢。   他扶着墙壁走进洗手间,褪去沾着鼻血的衣裳。   “嘶……”   镜子里的脸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温热的液体顺着闭合的唇滑落,经过下巴,再到胸口。   “为什么要我死。”   没人回答他。   为什么……   他打开龙头,捧着冰冷的自来水靠近脸庞。   为什么他生来就这么低贱。   伤疤、淤青,黑暗的储物间,究竟该怎样逃出去。   到底该怎么做?   “当然是杀掉他。”   “谁、是谁?!”刘燃惶恐地往四周看。   什么也没有。   只能听见水柱哗啦哗啦的流进下水道。   “要叫哥哥。”   那男声听起来分明沙哑又低沉。   “小东西,哦不,是小畜生。”那人的口吻露出不屑隐藏的嘲讽。   “挨打上瘾了?”   “不…不是,我没有!”   “啊,你好吵小畜生。”   “我…我不是畜生。”   “不是?”男声似乎靠近,随即贴在他的耳侧,声色具戾:“抬头。”   刘燃有些崩溃,却还是随着声音抬起下颚。   “看清楚。”   “这伤疤好看吗?”   “不…不好看……”   “被那家伙打出来的?拿皮带?”   “嗯…嗯……”   “小畜生,想不想打回去?”   “……你、你说什么?”   “问你想不想把伤疤放在他脖子上。”   “……不、不想!”   “没品味,真想亲手掐死你。”   “唔……”两只本来无力的手顺着胸口往上,慢慢拢住脆弱的脖颈,一点点发力,阻挡空气流入。   “嗯!嗯……放开……”   “放开可以,说你想。”   “咳…咳……唔……不……”   “快说,掐的我都有点疼了。”   “咳咳…我…我想……”   手指骤然放松。   “咳咳…咳咳咳……”   “脖子还挺细啊小畜生。”   “咳咳咳……”   “别咳了,真吵。”   “你…你到底……是谁……”   “我?”陌生的嗓音后带着笑,“我是你哥哥。”   哥哥?   “不…咳咳……我没有——”   “唔!”   “对,闭紧嘴。”   刘燃的肩膀阵阵颤栗,竟无法张嘴。   “我是来通知你的,从五分钟前开始,我就是你的哥哥。”   “嗯……包括你身体里那个小姑娘,都一样。”   “不过放心,我还是对你的兴趣比较大,妹妹那东西可有可无。”   “而你要做的事情就是——”男声顿住。   “听话。”   后背发紧,可能是因为口鼻被自己的手遮着,他的泪腺不由自主地分泌出些湿润。   “唔……呜……”   “……操,还会哭?”   难道你不会吗?变态!   “抱歉,我还真不会。”   “哦,忘记告诉你,我碰巧可以听见你的心声。”   那你快、快放手。   “嗯,好主意,不过连自主呼吸都做不到,可是连畜生也不如。”   放手…难受……   “难受就接着哭,看看眼泪有没有用。”   放手…求你……   “想用什么求我?拿咱俩共享的身子下跪?”那还不是自己跪自己,多没意思。   不行了…放手…哥、哥哥……   “……操,小畜生。”   两只手终于离开,刘燃深深吸着空气,苍白的脸色慢慢恢复红润。   “啧,有点儿累先走了,记得把自己洗干净。”   “咳咳…变态……变态!”   –   刘燃总感觉自己是个精神病,他偷偷去学校的心理健康室里做过咨询。   可当他答完问卷,老师却告诉他,你是个健康的孩子。   不可能。   健康的人会拥有三个灵魂吗?   健康的人会被别人控制吗?   “哥哥别担心,你很好。”   “是你啊。”   “我昨天给你讲的故事,今天继续吧。”   “好啊,这两天爸爸不在家。”   那晚,他按时端着一碗拉面坐在饭桌旁。   等来的却是一个男声。   “什么意思?我不如那个丫头?”   “不…不是。”   “妈蛋,刘燃你个畜生。”   “……”   “我要吃生菜,别挑出来。”   刘燃的筷子很听话地换了个位置。   “不喜欢生菜。”   “我什么时候问你喜不喜欢了?”男声没什么波澜,依旧是平日里的命令:“吃下去。”   “……”   啊,这个疯子。   “啊!”牙齿咬上下唇,生菜里夹杂着铁锈味。   忘记他可以听见……   “没关系,下回咬地痛一点,争取记住。”   “……”他乖乖吞下生菜。   “你来做什么?”   “没什么大事儿。”   “来教你怎么杀人。”   “咳咳……”   “操,吃饭都不会了?想呛死老子?”   “咳咳……不……不是。”   –   “臭小鬼,她来找我了。”   “我们动手吧。”   “你还犹豫什么?她那种人都觉得老东西该死!”   “废物!”   “不要犹豫了,乖,把刀捡起来。”   “我要你亲手割断他的喉咙。”   “不、不可以。”   “不可以?他把你当人了吗?”   “就是不可以……”   “为什么?!你他妈告诉我!不然我今晚就去弄死他!”   “因、因为…因为你也是人啊!”   “你在说什——”   “我说你也是人!不是畜生!”   人天生就有条底线,任何时间,都对生命抱有崇高的敬意。   “……”   “哥哥,我求你,我会自己解决的……”   “求求你们都不要再插手,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会听话……”   “哥哥……”   “求你好不好……”   “……我不想再看见你。”   “……”   手中的水果刀落地,耳畔再无声音。   不想再……看到我?   心口被什么牵扯着,酸痛地难受。   –   再见,是妹妹消失之后。   “她有来找过你吗?”   “没。”   “她半个月没来找我,我……”   “害怕?”   “……嗯。”   “抬头。”   “……”   “闭眼。”   “……”   “她就站在你身后,我也一样。”   刘燃有预感,这个人……也要离开他了。   –   “……你就是个傻子,刘燃。”   “他妈的,傻逼刘燃。给老子闭嘴。”   “那两个笔记本被我烧了。”   “瞧你现在的模样,跟个乞丐似的。”   “还哭?老子真想死之前把你弄死。”   “……滚蛋!你他妈欠抽是吗?!”   “闭嘴。”   “合眼。”   “感受一下,我就在你身后。”   “像十年前,也像十年后。”   “我一直都在,妹妹也是。”   “……别睁眼。”   “叫声哥哥听……”   “乖……”   “哥哥……哥哥……”   –   “我”拎着那个崭新的、空无一物的行李箱准备离开那里。   从迈出第一步起,注定孤注半生。   妈妈已经在催“我”。   可是……   “我”不安地盯着那扇门,始终没有抬起脚的力气。   不行……   真的、真的、好想他。   “小燃?怎么哭了?”   妈妈出现在大敞着的防盗门边,惊愕地奔过来搂住“我”。   “乖,别哭别哭,妈妈在。”   不…那个可以阻止我、命令我把眼泪憋回去的人,已经死掉了。   “我…呜……我想你……”   “妈妈不是在这里吗宝贝。”   不,他不在。   他们都不在。   “呜……好想你……”   我讨厌的哥哥。   你在我身体里住那么久,粘连了太多器官,延伸至血管,冲击到神经。现在真的要把你的灵魂连根拔起……   真会要了我的命。   –   我失去一个人。   他可能是我的爱人。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年纪,也不知道他的声音。   我只知道,他曾经住在我的血肉里。   我爱他。   但我于今日失去了他。   这是种什么感觉呢?   我不是能很清楚地表达出来。   我独自生活着,直到十五年后的某一天午后,有人托我帮他打开一只保险箱。   里面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冰冷的铁板上放着本孤零零的书。   那时候无聊,于是随手翻两页。   可在视线与发霉的纸张接触时,那一刻,泪水便夺眶而出。   小巷   又弯又长   没有门   没有窗   我拿把旧钥匙   敲着厚厚的墙   ——顾城《小巷》   作者有话要说:  临近大结局啦~   感谢观看~ 第57章 电梯   –   妹妹抬起头看着他,神情恍惚:“我不敢相信你。”   “啧,某些方面,你和那个小畜生还挺像兄妹。”   “……”   哥哥偏头,抬头望着漆黑的虚空。   “还记得刘燃小时候,特别喜欢听你讲的那些故事。”   “嗯。”   “那段时间他每次发现来的人是我,就忍不住在心里骂几句。”   “呃……”   “然后我只能让他哭着全部复述一遍,讲不完,不准睡。”   “……”   “啊,别这么看着我,好像我是个变态似的。”   “……”有点儿像。   哥哥偏头去看妹妹:“有段时间,我也挺想变成你来着。”   虽然是在笑,但妹妹看得出,哥哥此刻的话无比认真。   “为、为什么?”   他收回目光去。   “因为你讲故事的时候,他会笑。”   片刻后,哥哥又道:“而我往往没说几句,他就哭到抽搐。”   “但是最近,我还是觉得做自己比较好。”   他继续说,嘴角挂着点儿笑:“至少我可以改造他,让他有一天也可以不仅仅因为一个故事而笑。”   “这就是我的动机。”   妹妹发觉耳畔轰鸣,虽然他们住在同样的身体里。   原来,这就是大哥让她自杀的原因。   没错,她这层人格过于懦弱,除去能送给刘燃微乎其微的安慰,从没有生出改变他的力量。   “原来只要有我在,哥哥就没有勇气。”   “我想让他亲手砸碎锁链,走出牢笼,然后去看看真正的蓝天。”   “……”她双目无神地呆在原地。   沉默。   沉默。   良久,黑暗中传来个女声:“好。”   妹妹抬起脸来,快要哭泣的面容却忍着没落一滴眼泪。   “一定要成功啊,哥哥们。”   哥哥垂下眼,抬起那只手,轻轻吻上。   “嗯。”   –   “最后一次了,想请求大哥一件事。”   “嗯。”   “别告诉他。”   “……真相原本就是把尖刀。”   “可是哥哥他,会哭吧。”   “淤血放出来,才会痊愈。”   “……也许吧。”   “你遇见我这样的哥,真挺倒霉。”   “不是的。”   “……”   “这不是哥哥的错,更不是大哥的错。”   “我啊,原来就是为了让他得到安慰而存在的,现在算是死得其所。”   “……那我呢?”   “……”   “那我以后……该怎么面对他?”   真的就,只有离开吗。   –   刘燃刚睁眼,就瞅见床尾处那人面如凝霜地注视着自己。   “怎么了这是?”   那人竟没收回目光,缓缓试探他眼底:“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   “呃,不怎么样啊,出什么事儿了?”   看来想多了,原来只有持“入梦”卡的人会产生情感共鸣。   戚砚揉揉太阳穴,“啊,没什么,做题的时候遇见了你的熟人,以为你醒来也会记起。”   熟人?   “你是说跟我一队的小混混?”   不,是你哥哥。   “呃,叫王霁的那个?”刘燃伸完懒腰,掀开被子下床。   “你说的是王霁?”旁边那位黑色衬衣的人听够了这个名字。   察觉出男声充满敌意,刘燃吞吞吐吐:“没、没错,就是我跟戚砚说的那个,我最后剩下的队友。”   戚砚只让他收拾收拾准备一起走,便拉着秦墨先出病房。   两人坐到走廊的白色长椅上,夜已深,四下安静地如同没有生气。   “那个王霁有问题。”   “上场考试他能分在你的考场,说明附加题参考得了满分。”秦墨从上衣口袋里把胸针拿出来。   “刘燃作为他的队友,也应当会被系统默认同场。”   但他没有。   所以这个王霁应该就是系统正在寻找的bug。   “他之前说要跟我做个交易,让我告诉他他要怎么出去。”   这个问题炸一听没问题,稍微想想就充满漏洞。   “作为考生,我们都知道只要考高分就能离开。当然,除去考区状元留任。”   他既然直接这么问,那就说明……   “说明他无法通过普通途径离开。”秦墨打开控制板面,毫无回避地点击信息库。搜索:王霁。   “啧。”乱码的数字掺杂着字母,疯狂地往上顶。   系统数据什么的,果然不是人看的。   良久,秦墨又打开联系板面,输入:小矮子。   板面之上投影着对话框。   “主、主管?!”近藤正稳稳挤着的番茄酱“噗呲”一声落到地毯上。   “你不是去找你老婆了吗?怎么——操,戚砚也在……”   老婆?   戚砚干咳两声。   “哈哈,那什么,找我有什么任务?”小矮子放下薯条,尴尬笑着。   “去资料库查查一个叫王霁的考生,考号发给你了。”   “收到!不过……”   她面露难色,“多派几个人呗?资料库的备案比山还高,我一个人得找到明年……”   越说话尾越没底气。   “一个人去,不许透露风声。”   “啊,好吧好吧,马上去。”   秦墨了然挂断,把手探到他侧腰:“小状元,你很幸运啊。”   “……”并不觉得。   “啊,别这幅表情。还记得我告诉你的救人方法吗?”   戚砚拨开腰上揉捏的手:“每年都会筛选参考员进入总控区。”   “对。”   那只手契而不懈地放回去:“原本还要考三场才会清算总成绩,但现在不需要了。”   因为这次,系统貌似无法自己清除bug。   或许它需要个靠谱的人去总控区删除些东西。   “所以你想做什么?”他皱着眉,捉住秦墨的衬衫。   对方眼中含着笑,却放轻声音:“没猜错的话,本场考试交卷时会卡顿一分钟,当然是去帮帮系统,顺便……”   那双眸子里划过一抹暗沉:“放把火。”   云淡风轻的嗓音之后,戚砚倏然感到背脊发紧。   “他妈的,这雨没完——”   刘燃同志推开病房门时,正巧看见长椅上的两人,还有某人那只意味不明的手。“没了……”   操,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   “嗯,走吧,时间比较赶。”戚砚率先起身,低头瞥一眼手中的牌。   那张牌上写着“客串”两字,背后印着数字——304。   紧急出口标识在暗沉的天色下散发着幽绿的光。三人行走于空荡的走廊中,影子拉的很长。   “你队友是个怎样的人?”显然,戚砚指的是王霁。   刘燃虽然不明白这俩位大佬为什么同时对一个小混混感兴趣,但也没保留:“他说自己是个街头混混。”   “身手挺好,脑子也灵活,就是脾气不咋样。”   “而且我能看出来,他其实是部队出身,虎口还留着薄茧。”   “那他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这个…”对方垂下眼,支支吾吾:“他以前说要见参考员主管,算不算?”   戚砚没来由的放缓步调,被阴影遮住多半的脸,看不出此刻的表情:“当然,算。”   看来那家伙,比想象中还要了解系统。   见主管?   当着刘燃的面,他抓住身侧人的手。   想得美。   刘燃:!   电梯门合上。   “戚砚,你们……打算把他怎么样?”琢磨着适才两人的表情,他实在猜不透……   “他人还不错,不会是你们仇人吧?”   听到这儿,秦墨感受着自己被紧握的手,他确认,王霁确实人还不错。   “那倒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   刘燃刚长吁口气,抬头又扬起眉毛:“怎么还不动,电梯坏了?”   “不。”戚砚转眼去看楼层按钮,“因为我们现在就在三楼。”   可电梯根本没下降。   隔着电梯门,似乎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不会是遇见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不是不可能,是不像。   “□□的声音。”秦墨垂下眼眸与戚砚对视。   他抓住身体僵硬的刘燃,声色平静:“我们出去看看。”   “什、什么玩意儿?”   不等拒绝,戚砚按下开门键。   硫磺的味道瞬间涌进鼻腔。   衔接着映入眼帘的,脚边的瓷砖被□□炸的坑坑洼洼,散落着些许空弹夹。   [滴——]   [下面宣布考题:请完成以下任务。]   [3.请考生于24小时内正确使用40发7.62mm口径子弹。]   [4.请考生于24小时内正确使用30发5.56mm口径子弹。]   [5.请考生于24小时内正确使用5类急救用品。]   [6.请所有考生于24小时内占领制高点。]   子弹、急救、制高点?   刘燃有些糊涂,欲要求助。   转脸却见身侧两人眼中露出些“兴奋”的神色。   然后他……彻底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第58章 医院   –   “放疗室”字样的塑料牌,只剩下最后一根螺丝钉,歪歪扭扭耷拉在墙面上。   越过玻璃往外看,楼道惨白的光下,行走着几个人。   他们的四肢极不协调,步伐诡异。   离得稍微近一些,就能看见,打头那位的五官早已腐烂,左边眼珠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哪儿去了。   “嘭!”清脆的枪响。   “咚!”子弹不歪不斜地穿过他仅剩的右半边眼球,后坐力带动那副身躯仰面到底。   “漂亮。”黑衣青年朝子弹源头处吹了声口哨。   戚砚稍稍歪头,闭上一只眼睛。   两秒后,连续两声枪响。   远处的丧尸成双发出怪异的叫声,随即躺平。   他收起□□背在身后,“没瞄准器真麻烦。”   刘燃眯起眼:“……”   进场半小时,大概是因为并非考生身份,怕丧尸数量不够,那位参考员主管只捡了把匕首,便开始放风。   而另一位……能看见的人头都拿了,十五发子弹,十五个盒子,轻轻松松。   吃瓜群众很难看出哪儿麻烦。   三人走到还冒着绿烟的走廊拐角。   “枪只要口径对的上的,子弹你多装点儿没事儿。”   “M416,用这个。”   说着,正无聊的秦墨把步/枪塞进刘燃手里。   “大、大哥,这让我怎么用……”   “就跟打游戏一个样。”他拾起弹盒,赫然标着5.56mm。   金属质感沉重,压着男生心尖儿:“……怎么能一样。”   戚砚拎起盒子里的全息瞄准镜:“正确使用,应该是要求子弹拿下的人头达到规定数量。”   “所以……急救物品也得真的受伤才能用吗?”   他又把瞄准镜拆掉,嫌弃地丢到地上。   “可能。”   必须挨枪子儿???   刘燃:“难不成还要自己打自己?”   拾起手/雷,戚砚正色:“兴许是被别的考生打。”   刘燃愕然,顺着他的目光往另半边走廊看。——满是尸体与木箱子。   显然,是有个枪法不错的考生路过。   秦墨扫视附近的墙壁,又看向地上横七竖八的家伙,“R45手/枪,杀伤力大,持枪高度差不多到一米六,这种近战,射杀率还挺高。”   难道是雪姐?   职业吻合,可身高……   “一米八五左右。”   华雪要站在尸体堆上才能凑出来。   戚砚蓦然记起刘燃说的,那个想见主管的……就是部队出身。   他不自觉地揉揉太阳穴。   听见身侧的人拔枪:“有人。”   两人顺着秦墨的枪/口看,正瞅见通往四楼的楼梯口处,露出半截阴影。   接着,那小块儿黑色藏回去,露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来。   “啊,哪来的小弟弟?”刘燃端着枪就要秃噜。   “孟一凡。”   男生双手握着把枪,脑袋缩回去,埋进双腿。“走开!我…我开枪了!”   戚砚已经走近,哑然失笑:“嗯,你打吧。”   “打、打就打!!!诶?!戚哥??”孟一凡恍惚出神,抬起苍白的脸来。   “嗯。”他靠近。   “戚哥…戚哥!呜……你终于来啦……”对方猛地伸手抱住他的腰,声音欣喜又委屈。   “队友情深。”秦墨盯着那两只胳膊,撇嘴。   孟一凡这才发现不只他戚哥,旁边还有俩人:“你…你不是那个、那个……”   “咳咳就你一个人吗?其他人呢?”戚砚打断他,把人从地上捞起来。   “阿泽哥和我一起来着,可是刚刚走散了。”他抹抹眼角,擦的脸上生出两道黑痕。   “戚哥,阿泽哥说如果走散了就让我来这儿等他。可我等了好久,他……”   眼见着那水汪汪的眼眶里又要渗出泪珠。   “没关系,那小子命硬。”戚砚只能这么评价李冀泽。他抓住孟一凡瘦弱的肩头,问:“不过这里既不隐蔽,又不好攻击,阿泽怎么想的?”   要是他的话,八成会找个小房间。   楼梯口这种地方是上下楼的通道,容易被发现,也更容易被两面夹击。   “不知道。”对方低下脑袋,喃喃说了句:“他好像对这地方很熟悉。”   三人都有些惊愕。   刘燃吞吞口水,“做梦梦见的?”   “不是。”戚砚抬眼,声色冷冽。   “他也来过这家医院。”   哦。   等等。   “什么叫……也?”   秦墨望着他,似乎是猜到些什么。   “他的意思是,这家医院,在你们原来的世界里,真实存在。”   “戚砚和李冀泽都去过这家医院。但……”   男声停滞片刻,带着些喑哑:“这家应该是研究区的医院。”   戚砚没打断,扯住秦墨的手。   “有些……巧合了。”   走廊到处是应急灯和警示牌,却没有张贴任何普通医院的路线图、卫生指导或者是门诊专家简介。   办公室里挂着C战区直接颁布的优秀单位奖牌。   “如果说这场考试里,系统在调去各个考生的身份信息,不如说……是有人正在拨开系统的皮肉。”   系统,正慢慢露出它的骨骼来。   旁边两人听得迷迷糊糊。   可戚砚却微微一笑,把防弹衣脱下来,套上孟一凡的脑袋。   “穿上,我们找个安静地方说。”   –   “C战区直属国际联合组织。”   “我出生在那里,因为父母都在研究院任职。”   戚砚伸直一条长腿,把身上的二级包摔到地上。   “这家医院直接隶属于研究区,接收研究人员及其家属的诊治工作。”   “我应该算是常客,因为爷爷是研究院院长,也常年在医院后方建设的养老区住着。”   他抬头,神情依旧:“话说回来,你们都记得自己怎么进的考场吗?”   孟一凡眯着眼,似乎是回忆着:“呃……前一秒还在复盘,后一秒就昏过去了,然后就……”   旁边的刘燃记得比较清晰:“一伙儿人找我开密码箱,说什么里面有几个笔记本,开锁之后给我多少钱啥的。”   他捯饬了半天,刚听见“咔嚓”声,就感觉天旋地转。   “之前雪姐告诉我,她当时刚参加完前辈的葬礼,眼泪还没干就进了考场。”   戚砚微微侧脸,观望着窗外的大雨,不着痕迹地舒口气:“我跟她有点儿像。”   “去年爷爷刚咽气,我就进了考场。”就是这家医院,他甚至连门牌号,几点几分,旁边摆着怎么仪器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医院很特殊,墙壁里埋着五六层防弹金属,炸都炸不开。”   “小时候,老头儿曾经告诉我,如果制高点被人控制,需要一个营的火力才能勉强打下来。”   “我去……”刘燃的眼皮抽搐一下。   “前几题都还好,最后一题的话……”   他收回眼神,淡淡道:“需要集合现在医院里,所有的考生,才可以勉强一试。”   一试就算了。   还勉强?   “所以,我们现在要备齐物资,然后再去个地方。”   “去、去哪儿?”   “总控室。”秦墨应声,丢掉空弹夹,又歪头看向办公室的门:“不过外面那位考生,是想一起吗?”   门外的影子在毛玻璃上晃过。   “怎么?不是说想见我吗?”   那人闻声,又停下来。   一支手/枪推开门,接着是条长腿。   “啧,早知道是你的话,上场考试就该打个招呼。”   作者有话要说:  考试周,后面几章更新会慢(请原谅秃头学医咕)   老脸一红,木啊~ 第59章 反对   –   青年往后撩着刘海,倚在门边。   “我纳闷,你怎么还会为了个普通参考员打架。”他说:“敢情是为了走后门。”   紧接着,就发觉自己要见的主管先生,眼底涌出些晦暗。   王霁不打算评论下去,朝自己的老朋友看去,干咳两声:“喂,戚砚,好歹给个面子,至少按照提示去304啊,害我找了半天。”   对方没带什么表情,拎起背包:“秦墨,咱们走吧。”   适才某位露出“穷凶极恶”表情的主管,立马改成副温柔的模样。   且无任何异议:“好。”   还……咱们?   众人纷纷拎起枪药,跟上去。   王霁:“……”   出门后,最前头的人放缓脚步,似乎只有几秒:“先帮我找个人,再谈交易。”   人?   “谁?”他烦躁地皱眉。   “哈莉。”戚砚微微侧脸,说:“安全带过来。”   –   “戚哥,刚刚那个人……认得出哈莉吗?”孟一凡抱着几瓶止痛药,跟上步伐。   就算是上回考试见过两三次,目前这种人员分散的情况,也不至于答应这么爽快。   “可以。”戚砚举枪,瞄准对面三楼正在行走的人。“我只是想看看,他会花多久。”   旁边的人忍俊不禁,随着枪响,偏头道:“啊,没中。”   果然,远处大楼里刚刚倒下的人形又站立起来。   “给你。”他收枪,塞进秦墨怀里。   对方没拒绝,朝下压住枪口,边望着漆黑夜色对面的楼道,边好心科普:“你们戚哥他可聪明着呢,别担心。”   金属壳落地,带着消音的子弹飞速弹出。   “既然那个王霁都能把我们引到这儿,说明他还是有两下子。”秦墨抬枪,笑着望向身侧。   戚砚眼见变异人倒下,却听着这句意外的“称赞”,没好气地接过AKM。   “引过来??”后面俩人摸不着头脑。   “嗯。”他们继续向前,又回到楼梯转角。   那有副铁质的构造图,上面标记着各个重要地点位置。   “他是个bug。”   视线锁定到地图地红心上。   总控室。   “这家医院隶属于研究院,编号C8。”他瞥眼具体楼层,踏上楼梯。   “一般被内部人员称为中八区。既然王霁轻车熟路,又是研究员出身,说明他极大可能也任职于C战区。”   “那戚哥你呢?也……”是C战区的人?   前方的脚步稍稍沉重,“我……应该不算。”   “准确说,我和阿泽类似,是家属。”   他拍下楼梯转角处的栏杆,“阿泽说让你在这里等,是因为我们都知道,拐角处人流量杂乱,每层都会安装无死角监控。”   “这样啊,那……王霁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既然你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好人坏人?   他缄默片刻,似乎是有些出神。   “或许是能帮你们出系统的人。”   秦墨说的不错,王霁的出现对于他来说,的确是个达成目的的好时机。   可他现在担心的,不单只是救人心切,还有……怎样才能把这个人也偷回去呢?   “怎么?”身侧人稍稍垂眸:“这么看着我?”   这口吻依旧带着笑意,戚砚没心情笑回去,踏上四楼走廊。   前方夜色笼罩。   灯管似乎被刻意毁坏,碎玻璃散落满地,与微弱的绿色荧光滴滴点点掺和着。   “啧。”秦墨弯腰拈起一块碎片,冲着楼梯的光眯起眼睫。   有组织有纪律。   “难道是一组考生?”刘燃往戚砚身后躲,嗓音压低。   “不是。”他抛开那枚沾着粘液的玻璃。“是变异人。”   一群本该丧失精神活动的丧尸,组队把四楼的灯管砸了?   “看起来他们可以听从某个家伙命令。”就像低级生物中的国王。   “会不会是系统?或者王霁?”   “不是王霁。”系统,倒也说不准。   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四楼有间会议室,用的都是防爆玻璃。”戚砚开始往前走,道:“你们俩先进去躲会儿,现在不能冒险。”   两人猛点头,紧紧跟上。   没两分钟,众人停在门前,刘燃同志摸到把低级的锁链,盲开。   戚砚就倚在门侧的墙上,合住干涩的眼皮。   并排立着的人把手/枪拆了又卸,靠得极近,“小状元真会疼人啊。”他慢悠悠继续:“那有时间的话,不如也疼疼我?”   尾声轻挑,勾的人心神一荡。   戚砚耳廓发烫,不敢回应他,只心里暗自庆幸周遭能见度极低。   “啪!”随着链子被抽离的哗啦声,不知是谁拍亮门内的应急灯。   操。   白光映出他的侧脸,耳上纤细的血管微微发红。   戚砚只感到血气一股股上涌,干咳两声:“我们先走了。”   “好,注意安全戚哥。”孟一凡歪头,只望着急匆匆躲开光线的侧脸。   “最好把灯关上。”秦墨失笑,勾起嘴角:“不然你们戚哥不适应。”   “……嗯,好、好的!”   –   夜视仪透着暗绿色,中心处的小小红色十字落在远处攒动的脑袋上。   “嘭!”   秦墨拨弄着身旁人的发梢,恹恹道:“十五。”   明明是十三来着。   戚砚舒口气,坐上办公桌补子弹。   对方极其自觉地坐过去,凑近:“我是说,你有十五分钟没跟我说话了。”   “……”他抬起眼睑,声音细不可查:“别闹。”   “好好好。”秦墨索性拉开物资包里的饮料罐,递过去:“辛苦了,长官。”   少了队友跟着,两位完全没顾虑,几乎是在四楼里横行。   随随便便进房间,扫物资,拿人头,然后继续散步。   为保证考生拥有足够数量变异人来完成任务,秦墨自始至终只是跟着做报时器,无聊地调戏着自家那位。   “小戚砚。”终于,得到个帮人补子弹的工作。“看你一直不太高兴啊?”   其实也还好,就是自从王霁那货出现。   戚砚微微眯眼,想起那家伙进门时,目光直直盯着秦墨的脸……   “没有。”易拉罐微微变形。   对于冷冰冰的回答,秦墨哑然失笑:“好,你说没有就没有。”   他咬了下后槽牙,仰头把饮料喝完:“你怎么看他。”   谁?   还能是谁。   真要秦墨说实话,简直是感情增进外挂。   “哦……就那样。”他面不改色,如是说。   戚砚透过变色的“滤镜”看他,愤愤:“你就不在意他为什么偏要见你?”   一个考生,就算来自研究院,凭什么找主管?   何况那时候开考没多久,就知道主管的存在,单单这一点,足够说明这家伙有问题。   操。   烦躁。   “不在乎。”耳侧嗓音极近,夹着呼吸声:“我更在乎他为什么在找不到我的情况下,要去跟你做交易。”   耳后那片皮肤,被热气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   戚砚却没躲,忍着后腰传递到大脑中枢的麻,问他:“那…那你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秦墨抬眸,扫一眼天花板。   嗯,没有摄像。   办公室的私人保密做的不错。   “这就需要大把时间了,小考生。”   他蹙眉,“又不是没给你……”   “时间”未出口,耳后那块皮肉猝然贴上柔软的唇。   戚砚整个人跟着一凝。   “喂、你……”   “别紧张。”对方轻啄着那片泛着粉的区域,模糊不清地笑:“这样听地清楚。”   不紧张可以试试。   清楚就……不太清楚了。   “他为什么去找你,原因不用我来讲,不然,你说说吧?”   确实。   开始怀疑王霁来头时,他就能猜到多半。   “因、因为……”   湿热的唇舌含住耳垂。   “唔……”戚砚抿住嘴,夜视仪里的画面布上层水汽。   “他…也是研究院的……”   显然,结果并没有让秦先生满意,他轻捏着他的下颚:“呐,这个我知道。”   埋头下去,含住那凸起的喉结。   “秦、秦……”他尝试发声,致命处被人弄得颤抖。   “哈啊……”防弹衣的边缘,挤进两根修长的指节。   秦墨放开一片水色的喉结,帮他摘下碍事儿的夜视镜,接着就忍不住去吻他疲惫的眼角。   温柔的照顾完两边,才继续道:“因为他是研究院的人,所以他知道,戚家是当年唯一反对开启清理者计划的家族。”   反对者之首,便是他的父母。   话毕,戚砚呼吸跟着一沉。   “你…你怎么……唔……”   预料中的吻,深入着。   虽没用几分力气,也让人无法逃脱。   发烫的舌抵开打着颤的齿关。   搅乱仅剩的空气,汲取着其中的甜液。   “唔……嗯……”   喘/息声愈发甜腻,灵活的手指也将层层衣物撩开。   戚砚接受着,有些懊恼地抓着他的衣袖。“停…一下……”   抛开对方会不会真得放开。   没过几分钟,就连他也完全沉溺其中。   “秦…嗯…秦墨……”   破碎的视野之间,是精致俊郎的面容。   “乖,再叫下去,我可就真停不下来了。”   戚砚半眯着湿润的眼睫,挑衅地望着他:“怎么……你还…打算停?”   话音落,再抬头,便跌进比夜色更沉的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  秦墨:什么?绅士风度?   秦墨:不不不,在老婆面前做个人,已经足够为难我了。   咕咕我悄悄伸出脚脚:原谅我,考试令人头秃~ 第60章 计划   –   [因内部争议,C研究区于昨晚紧急公布绝密计划……]   [据悉,国际知名学者对该计划持怀疑态度,并公开表示反对。]   [迫于压力,计划制定方向民众公开部分内容……]   [为保证绝大多数地球人的利益,国际联合组织将面向各国开展民意调查。]   [……支持率在某国,甚至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本台报道,全球瞩目的清理者计划于今日正式启动。]   青年将放映机关上,微微合住因熬夜而干涩的眼皮。   墙壁上横七竖八贴着些报纸与公文,被红色记号笔连接着。正中心却是张白纸,空荡荡地戳着人的视线。   “报告。”   门外传来个男声。   沙发上的人不为所动,直到外面的声音继续:“科长,教授要见您。”   他才起身,恹恹地走到玄关:“在哪儿?”   显示器里映着门卫处士兵的军帽:“中八区钟楼顶层。”   “好。”   关闭画面,他又原模原样地回到沙发边,弯腰在茶几最底下翻找着什么。   大概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手指勾出个装咖啡豆的空袋子。   “啧。”看来找个时间应该出趟门。   他冷着眉梢,点燃一支烟,闷着嗓子吸了口,才抬头往厚重的窗帘处看。   ——阳光明媚。   “……”再次抽出根烟,咬住。   视线依旧带着些模糊的重影,因此,他去冲了个冷水澡,才换上身休闲服。   临出门前,又折回来,塞兜里两包药剂。   –   车停在C8医院的侧门,那地方人流量少得多。   接人的副官跑过来替他拉开车门,“您来了,教授在等您。”   青年没做声,颔首下车,灰色的连帽衫搭配着牛仔裤,看上去像极了普通学生。   虹膜识别专用通道后,两人乘着电梯直达顶楼。   副官在电梯门前止步,“教授要单独见您。”   他垂眸,问了句:“老头心情看起来怎么样?”   对方抿着嘴巴,考虑后:“看上去不太好。”   “……嗯,麻烦了。”   说罢,他行至门前,破天荒地按了下门铃。   门里传来个愠怒地吼声:“兔崽子!还知道过来?!”   副官背后发冷,替门前那位抹了把汗。   谁料于电梯门合住前,听见:“不是你让我来的吗,那我回去了?”   副官:“……”   “滚进来!!”   “哦。”   –   中八区之所以坚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医院主楼前身原为关押罪犯的监狱。   门敞开,巨大表盘背后,铺着艳红的地毯。   老人从成堆的文件中抬头,边摸索着办公桌上的眼镜,边道:“兔崽子,熬夜没?”   “……没有。”   “来来来,帮忙点根烟。”   “好。”他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打打火机与烟盒。   动作熟练,点燃后地递过去。   老头夹住烟蒂,好像笑了:“装得还挺像。”   “……”   “得,我也不说你了,别本脸啊。”   “没……”   “都成扑克了,还没?”老头吐口烟,伸直曲着的腿。“也不来汇报工作,想骑到老子头上当家了?”   “不是。”   “也对,你整天忙得够呛,怕是连去基地办公室的时间都没有。”   “是我能力不够。”   “能力不足是有点,可在其位谋其职,这点,不用重新教你吧?”   “嗯。”   “还在找他们吗?”   “……”   两人沉默了。   大概有半分钟,老头才再次开口:“别查了。”   “……为什么?”   “因为没什么可查的。”   “您指的是什么。两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他垂下眼睫,继续道:“还是说那个破计划的反对者,在计划实行第二天就全部接到任务,然后再也没回来?”   “你也说了,是执行任务而已,不是凭空消失。”老人不吃这套:“多少年的旧事儿了,还钻牛角尖对你不好。”   “可是,也要告诉我他们去哪儿了啊,我…我甚至不知道他们还活着么!”他压抑着怒火,拳在打颤:“这不公平。”   面不改色地整理完桌面,老头叼着烟起身:“公平?”   这孩子,居然在说公平。   “研究院的教材是不是要改版了,多大了,还开这种玩笑。”理整齐泛白的头发,他继续道:“抛开反对计划者不谈,连昔日的支持者,都没有得到所谓的公平对待。”   “我不管。”可能是重新穿上了上任前的衣裳,他破天荒地“耍无赖”:“他们失去的只是官职、前途。那我呢?”   “我失去的是父母……这不公平。”   老人踱步到玻璃前,瞅着楼外的春光:“趁着这两天不下雨,好好睡个觉吧。”   这些年,两人都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但既然已经提起这壶开水,不如破罐子破摔。   “你知道实情的对吧,他们死了。”   “如果我说是呢,你要怎么做?把基地炸了?”   不等回应,老人嗤笑:“可那里面的人,系着千万人,甚至更多的人的安全。”   “我不说你也清楚,分歧这玩意,不是绝对有一方完全错误。”   “大家考虑的方向不同罢了。”   “……”   “从小到大,我都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可现在看来,小兔崽子还是太嫩。军人啊,哪有保护小家的私心。”   “其实,当时你父母也在犹豫,在多数人支持与少数人反对中,究竟该怎样选择。”老人眯起眼,透过流光溢彩的玻璃,似乎望着蓝天:“当年,你父亲曾经来询问我的意见,我问他,如果现在让你亲手启动计划,你愿意吗?”   “他啊,立马说不愿意。说完之后,怔住好半天,转脸就跑去开了记者会。”   “那小子公开表明自己反对,闹得国际联合组织满城风雨。”   “但后来你也知道,计划还是启动了。”   “小兔崽子,其实你挺聪明。我看过你收集的资料,马上把人家祖宗八代都查了个遍。但你有没有注意到最简单的表象。”   “要是你父母真是由于某个科学观点败北,你还会上任吗?我还会在这儿吗?”   老人转身,沉沉望着惊愕的眼前人,把烟熄灭:“他们是自愿走的。”   “这个世界即将面临巨大的、未知的危险,各国联合造就了清理者系统来自救。而不愿加入其中的人,自然要去寻找其他的自救方法。”   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些欣慰:“说实话,你爷爷我也不看好那个玩意,指不定哪一天就会失控。”   “……那为什么不毁了它。”沉默以久的嗓音,带着沙哑。   老人眯起眼,打量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没尝试过。”   “你失败了?”   “算是吧,至今派去系统的,没人成功。”   “我去。”   背后的时钟骤然敲响,老头讶异地望着他,声色里不知掺着怎样的心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戚砚。”   作者有话要说:  戚砚:不但要完成任务,还打算解决自己的单身问题。   将将将将~咕咕来更新啦~   今天居然收到了开学通知(震惊) 第61章 特训   –   “然后他说:你想都不要想,除非我死了。”   戚砚垂下眼眸,刚刚褪去潮红的面容上勾勒着一个笑,“结果半年后老头突发急病……”   “我查了,他的死没前兆,但也无任何证据证明蹊跷,和我父母的离开如出一辙。”   “说实话,走出墓地时我腿都是软的,谁料一脚踏空,摔进系统。”   语罢,他把脸从对方肩头抬起,靠地有些近:“听起来是不是有些可怜。我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主管先生……”   这嗓音方才经历过□□,染着浓重的哑。   秦墨趁着微若的光,也能发现他为了下面这句话,耳垂连着后颈都爬上粉色。   “您要…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呢?”   不知是为了表明对爱人的诚意,或者说是其他什么,他用上敬语。   一起走,去更真实的那个世界,拥抱那个更真实的我。   筹谋以久的邀请与示爱,令戚砚的呼吸声加重。   他不会知道,自己现在这幅领口半敞着的模样多么让人心惊肉跳。   因为如今,他满脑子想着的,无非是对方现在的表情,以及呼之欲出的答案。   表情,失去夜视仪的人没办法观察。   而答案……   万一得到否定,要死缠烂打吗?   房间沉寂,一秒、两秒。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   濒临窒息的人倏然捕获到对方的嗓音。   同时,一只触感熟悉的手捏住他的下巴,拇指趁机抚上略微红肿的下唇。   “什、什么?”戚砚开口,指腹意外地触及更柔软的区域。   仿佛猜到他会露出这种表情,秦墨低声笑道:“亲爱的,我们的结婚誓词你都不记得了吗?”   “结婚誓词……”戚砚意识到,是一年之前的那场考试。可还没来得及说更多,唇角便细细落上轻吻。   对着爱人认真的思索,秦墨失笑,轻轻揽住他的后脑,两人的额头贴合。   他将语速放缓、放慢,似乎贪婪地想要对方深深刻进脑海:“我将我所有的青春、血液、泪水,连同生命,一并交付与你。”   所以,你不用询问我、试探我,索取就好。因为,甚至在你未曾承认前,我便已归你所有。   敲门声正巧是这时候响起来,伴随个并不受待见的声音。   “喂,在里面吗?戚砚先生?主管大人?”   “啧,真在。”王霁上半身贴上玻璃。   秦墨:“……”   啊,果然这家伙很碍事儿。   –   “那小女孩我可放刘燃那儿了。”   王霁倚在走廊开裂的墙壁上,边拆卸弹夹边抱怨:“啊真是服了,找谁不好,偏偏是那么小一只,往柜子里一钻根本看不见。”   身边人正吞吐着浓白色的烟雾,两根修长的手指又将烟送到口中,“所以才让你去找。”   华雪毕竟是刑警,李冀泽再不济也是个军区长大的体育生。倒是哈莉不一定可以保全自己。   “你倒也真有点儿本事,这种考生也能保下来。”而且还保到了现在。   “……”戚砚不觉得他的称赞给自己贴金,反而是在滔滔不绝的阔论中往走廊另一头望。   王霁似乎是发觉了什么,咳两声:“别看了,又不能跟那女人跑路。”   戚砚:“……”   他自然不必担心秦墨跟近藤跑了。   “啧,看在还抽着我烟的份上,别这个眼神看着我,挺瘆人的。”他歪头,夜视仪里透出的目光跟着抬起。   “我想趁着夜色不错,我们应该谈谈交易了,不是吗?”   戚砚不再走神,低头摆弄着袖口那粒纽扣,双眼垂着,透着寡淡。“好。”   得到回应,王霁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这样吧,为表诚意我先来。”   “关于你是怎么进来的,现在算不上什么筹码,因为你也能猜个七八。”   “那我们说点儿别的。”   他也摘下多余的夜视镜,点燃只烟:“清理者计划的开启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世界出了点难搞的岔子,频繁地震、森林大火、冰川融化……这些看惯了的灾害后,航天安全局探测到,无人区出现了强大的生命波动。”   “未知生物成群结队地出现在,各国终于开始忙着自救。”   “所以。”戚砚有些想笑:“他们自以为是的自救方法,就是把某些所谓能力强些的人丢进系统,选拔出其中的佼佼者,组成敢死队?”   “……嗯,我知道你父母从开始就反对,可谁愿意参与全民反抗呢?不如同意计划启动,让少数人去送死。”这也是民意调查支持率飙升的原因。   “少数人送死,真好……”   “说实话,那时候我还小,听大人讲过之后,我无比赞成。我甚至不明白,电视里那个男人,为什么要公开反对。难道一百个人死换一千个人活下来,这么简单的问题他都搞不懂吗?”   “我父亲他……一向数学不好。”   “可能吧。但计划还是启动了。可当天晚上,我妈妈就在客厅哭着跟我爸吵起来。”   “她说:凭什么要为了所谓的体面,把那孩子送去参训。”   “她要求我爸去找当时清理者系统的负责人,也就是我的舅舅,嚷嚷着如果不打他两耳光让他把孩子送回来,她就死给舅舅看。”   王霁仰起头,也不清楚心里那翻出些酸涩:“后来,我去舅舅家做客,发现我表哥不见了。”   “特训选拔?”这件事戚砚记得,可作为少有的“反对者”家族,他并没有机会加入。   “对,系统虽然强大,可它缺少一个统治思维的存在。”王霁吐出口烟,嗓音变哑:“这个思维,需要极其坚强,更重要的,是必须纯粹。”   “越单纯的初衷越强大。”戚砚眯起眼,他终于明白当年发生了什么。   “对。”   “所以……”他转过来,眉头拧起:“他们想要从一波小孩子中选拔,然后把他作为系统统治思维植入?”   “嗯,当年强制挑选了五百名。他们必须健康、高智商、拥有坚强的意志,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系统的第一批考生。可是——”   王霁与他的目光对视:“尽管他们再怎么优秀,系统也永远只能拥有一个思维。”   所以,五百分之一存活率的生存游戏,开始了。   剩下的,只有王霁絮絮阐述的声音:“进系统之前,我看过资料,第一场考试,就有一百多孩子死亡。”   “他们当时不过十多岁,体力与各方面知识都不足。于是,我们深明大义的官员们,为他们制定了特殊的规则。”   “允许自杀。”   “允许自相残杀。”   “活着,成了他们唯一的思想。这就是唯一配得上系统的,那种最原始、最纯粹,又最强大的精神。”   “生存的欲望……”戚砚轻声自愈。   “听着都觉得丧心病狂不是吗?”王霁继续道:“听说前几年,研究院还存着那场特训选拔的视频资料,可后来主机被黑,可能是有人看不惯这种脏东西留着,所以把视频全部清空。”   “我倒是看过一小段。”他感觉嘴唇干涩,表情正经的连自己也没想过:“有个带着防毒面具的男生拒绝参与厮杀,他甚至愿意一个人走进森林,独自面对变异生物。”   “可是当他爬上铁丝网的时候,脚踝突然被人握住。”   “是几个结盟的人,想把他从高处拖下去。”   “他说:就算放我进去,我也活不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那几个人中的老大说:万一你活下来了呢,我们必须亲眼看见你死,才可以。”   “那个男生的眼神,我现在还记得。”   “好吧,我承认,那个人就是我表哥。要是别人,我才不稀罕看呢。”王霁弹掉烟灰:“你知道他怎么做的吗?”   戚砚微微抬眼,似乎换位思考下,才道:“跳下去,拧断抓着脚踝的那只手。”   “……呃。”对于这个答案,他貌似从中找到了亲切感:“差不多。他跳下来,不光那只,在场几个小垃圾的手腕都顺便一起折断了。”   “然后,他再次爬上铁丝网,如愿以偿地翻越,走进森林。”   “不错。”戚砚又从盒里抽出跟烟,“这样死总比跟一群疯子打架好。”   王霁没说话,多半默许了。   “不过……按照你说的,那些孩子都不是普通人。”不然早哭断气了,更别提通过考试。   说罢,戚砚居然回想起一句话。   那是他爷爷说的:“抛开反对计划者不谈,连昔日的支持者,都没有得到所谓的公平对待。”   “他们都是支持者的孩子,从小就开始接触体能训练与枪药。”王霁证实了他的想法。   啊,当年他是怎么反驳爷爷来着?   好像是说:“他们失去的只是官职、前途。那我呢?我失去的是父母!这不公平。”   特训选拔中的孩子,何止失去了父母。   一时间,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不光是为了这份本能制造心理平衡的对比。   更多的,是他倏然意识到,所谓的系统统治思维,也就是成功获得了五百分之一存活率的人——秦墨。   当年,不、应该是这么多年,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能渡过系统里冰冷的每一天呢?   “看来你的筹码……”戚砚舔舐着干涩的唇,道:“是我男朋友并不愉快的过去。”   男朋友。   王直男背后一紧。   “嗯,我很受用。”   对方依旧泰然:“所以关于你的问题,我可以顺便说两句。”   也就是他出系统的方法。   “你能引导我们来这里,又在短时间找到哈莉,作为系统正在寻找的bug,还是不错的。”   他咬住烟蒂,“但这些能力的代价,就是你不能以寻常考生的方式出去。”   “嗯,没错,所以不管是作为考区状元,还是作为戚教授最得意的长孙,你没理由说无计可施吧?”   王霁凑近,又道:“毕竟,戚教授作为反对者阵营的坚固后盾,可是一直在研究系统。”   “是有办法。”戚砚微微后仰,视线却径自与面前人相对:“跟我一起,把系统炸了。”   王霁:“……”   什么玩意儿?   没错,方法简单粗暴。   可问题在于……   “是这么个理儿没错,但我要是有这本事,还犯得着找你吗??”   戚砚探身,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最后半盒烟:“你当然没有,但我可以试试。”   说完,他于夜色中转身,透过玻璃望向医院钟楼的黑影。   脑海里,是当年他与爷爷的对话。   ……   “为什么我不能去!你的学生哪一个比我更合适吗?!”   “那倒是没有。”   “所以,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哈哈哈,不必担心,你爷爷我可是花了好大力气,送进去个宝贝。”   “什么……”   “自毁程序。”   作者有话要说:  戚砚:啊不想说了,近藤那个小矮子到底把我男朋友带哪儿去了?!   犯错的咕咕转了个圈圈[挠头] 第62章 监控   –   “听着,我们现在没多余时间,所以你最好配合我。”戚砚将烟熄灭,开门见山:“谁派你来的。”   对方紧抿着的嘴唇松开,暗自不满这开门见山的问法,嘟囔着:“啧,就这么跟你说吧。”   搞不懂为什么要问这么清楚,王霁有些不耐烦:“现在外面又分裂出两个阵营,昔日的支持者发现系统强制录入考生,越发没有规律。所以呢,有人翻出你爸的那一套,打算借此终止计划。”   终止计划。   而且看王霁的样子,似乎不是直接毁掉系统。   他只是想见主管,然后寻找出系统的方法。   所以他们是想把主导思维带出去,这么操作,系统也算是瘫痪一半了。   “那里面的考生呢?”戚砚微微眯起眼,指甲掐着烟盒里的滤芯。   这个问题似乎超出对方的预想,“上头的计划没写这些,考生嘛——我还真没……”   真没想过会怎么样。   望着整个一愣头青的王霁,他有些想骂人。可嘴刚张开就听见背后的脚步声。   “抽烟呢?”   三个字压得低,可话尾挑着,径直把戚砚的话按回去。   他似乎是记起了什么,探手把烟盒塞回对面人的口袋,接着手不着痕迹地离开。   秦墨带着近藤,已经走到他们身边。   “咳咳。”趁王霁还不知所以,戚砚后退小半步,拉开点距离,道:“他抽的,我没。”   王霁满脸无辜,舔一下嘴唇,把烟按上墙。   这谎话说得太自然,要不是手指还留着烟草味儿,连自己都快信了。   回想《情书》交卷那晚,两人折腾到半夜,戚砚撑着酸软的腰去摸校服兜里的烟盒。   结果还没摸着就被人捉住手腕。   “啧,小状元还有力气抽根事后烟啊。”   接着是腰腹,“以后少抽烟,多做事,好吗?”   那只手坏心眼地往薄被里探,戚砚却丝毫没有反抗的意识,“好……”   再睡下时,落地窗外的半边天已蒙蒙泛白。别说抽烟,他连说话的力气也不剩。总之,他答应了少抽烟。   秦墨绕是把人脚下露出的半截烟蒂看了两遍,才笑:“嗯,乖。”   王霁:……   近藤:……   得到夸奖,戚砚心虚地干咳两声,侧脸往女生那儿:“怎么样?”   近藤听出来他想说什么,答:“嗯,都是真的。”而后朝旁边的主管点头,继续:“除此之外,我们好像知道系统上赶着找他的原因了。”   “你身上绑定着另一个系统,对不对?”她的视线黏在王霁脸上,道:“只是最近,它失去了与外界联系的功能。”   当事人倒没否定,诚实地眨巴眼,手指在自己耳垂上点一下。“啊,说起来这东西差点被系统偷走当道具呢。”   发丝半掩着的地方露出,一粒漆黑的耳钉露出来。“除去联系外界,还能在研究院数据库里查找系统数据,不然我怎么能找到那个小女孩。”   “清理者检测到其余系统,开启自动保护模式,截断了你的信号。”秦墨边说边把戚砚的夜视仪从背包里拿出来。“但你的系统也配备了保护系统,所以清理者目前还找不到你。”   他捏着手腕把人带到身边,“你唯一能出去的途径,就是在本场考试结束时,把自带系统的保护程序终止。”   终止。   王霁:“……这样的话,会被系统检测到吧?”   秦墨:“嗯。”   王霁:“然后……会怎么样?”   秦墨:“把系统格式化,当然包括使用者,也就是你。”   王霁:“……”   霍,还不如直接死。   “不过——”戚砚享受着身侧人细致的“服务”,嗓音带着点儿哑:“理论上,会先处理系统,然后才是你。”   哦,那还有机会。   王霁弯着眼,望向主管:“这还差不多,所以在那之前……你们会救我,对吧?”   为戚砚调整好可见度的主管,满意地勾起嘴角:“试试。”   近藤从头到尾脸都黑着,“啊,所以你们……三个人。”她扶住额头,“真打算造反啊?”   二十分钟前,她找到主管送资料,原以为工作暂时结束。   谁料顶头上司看完那几页纸,拍着她的肩头,徒然宣布:“最迟48小时后,清理者会清空。”   日,失业了。   “我知道你们能力强,不过——”她依旧低着头:“不过系统它哪能这么容易毁掉。”   似乎是深吸口气,近藤才扬起下巴:“万一、我说万一,失败了……该怎么办?”   死吗?   “小矮子。”秦墨抬手拍她的头顶:“你要相信自己老板,嗯——还有老板娘。我向你们保证,所有参考员与考生,都能出去。”   [滴——]   尖锐的提示音划破要停不停的雨声。   [3.请考生于24小时内正确使用40发7.62mm口径子弹。已完成。]   [4.请考生于24小时内正确使用30发5.56mm口径子弹。已完成。]   [5.请考生于24小时内正确使用5类急救用品。已完成。]   [6.请所有考生于24小时内占领制高点。未完成,倒计时,17小时23分。]   “应该是加上雪姐和阿泽的完成度。”戚砚拍两下近藤的背:“走了,要抓紧时间。”   –   [这里是总控室,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根据监控显示,主楼五层有大量变异人聚集,具体数量应超过一千。]   [请幸存考生寻找该楼层急救室,使用通讯电话与总控室取得联系。]   [听到请回答。]   “是雪姐的声音。”戚砚跳下办公桌,“大家继续找,我联系下他们。”   “你要去急救室?那可不近啊。”王霁怎么说也是在军区长大的,对中八区的结构门儿清。   对方撇嘴,扒开书柜里的医学杂志:“院长办公室里,哪还缺通讯设备。”   极为轻松地摸到连接按钮,他后退半步。   蓝色投影映照在虚空上,[请选择连接主机。]   “总控室。”   [总控室,连接成功。]   首先出现的是李冀泽,愁眉苦脸,额角还冒着汗。   看见显示器上“院长办公室”的窗口是戚砚时,眉毛差点竖起来:“诶?是戚、戚哥!”   “嗯。”   “戚哥,你们都没事儿吧?”   “嗯,除了你和雪姐,都在一起。”戚砚尽量让他放轻松,“你们看起来还不错?完成考题了。”   “嘿嘿也就…雪姐比较厉害。”对方摸摸鼻子,恍然记起什么:“对了戚哥,给你看看监控。”   “嗯。”   窗口转接监控画面:   原本宽敞空荡的走廊人头攒动,一排排形态诡异的行尸紧紧挨着。   灯管被破坏,只剩下应急灯闪闪烁烁,映着快要挤出窗口的人体。那通往高层的楼梯,依旧有黑影源源不断涌来。   “他们这是在……”众人凑过来,讶异地望着影倬的画面。   戚砚抓着身旁人的衣袖。   正听见他说:“在集结队伍。”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被yw气到了(原谅我心态不好)   表打我~咕咕爱你们木啊~ 第63章 五楼   –   与最先踏上四楼时的猜测一致,这群变异人的行为在受某个首领的控制。   “堵五楼?看来知道我们都在四楼。”华雪把哈莉抱上办公桌,摸摸她因惊恐而颤栗的背脊。   “可中八区制高点钟楼,在十二层,真的有必要把考生卡死在五楼吗?”李冀泽举着只手电筒,嘟囔道。   手电筒的光束照着张图案复杂的纸,一支笔正戳着大大小小的对勾和叉。   旁边正接受近藤研究的王霁,无奈开口:“那是为了控制考生的火力值。”   “关卡上升多少,就等于白给我们多少弹药。”   反而言之。   秦墨挑起半边眉梢,止住那人握笔的手:“一到四楼,是我们所有的资源。”   “嗯。”笔尖停滞于五楼,戚砚补充:“利用仅有的资源,必须清空五楼。”   “那还等什么,走走走舔装备去!”王霁伸展腰身,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间办公室。比起一推人窝在一起翻找图纸,不如出去转悠转悠。   他接过李冀泽手中的电筒,嘱咐出门的众人。“尽量搜干净。”   毕竟,变异人应该不只一千。   ……   “近藤也跟着我们闹?”他坐上皮质沙发,端详着布满注释的图纸。   秦墨抬腕,捏着光束源头,失笑:“不然呢?成天水工资,不如跟着玩玩儿。”   水工资……   戚砚微微一笑,无奈道:“做参考员真挺自由。”   不单工作有趣,还有足够的私人时间,工资待遇看起来还不错。   “小矮子本来就不按照常理出牌,不用担心。”对方看透他的想法,语气漫不经心:“她既然来了,就撵不走。”   确实。   “说来,你还记得成为参考员的第一天吗?系统会允许考区状元提项改善意见。”   当然记得。   “猜猜小矮子提的什么。”   “提供免费的薯条和可乐?”他只能想到这些。   “啧,比这个过分多了。小矮子那天的意见,是把主管换掉。”   戚砚笑出声来。   “还笑?当时我可是个没成年的小朋友,近藤是不是很过分?”   戚砚边笑边点头。   “嗯,这很好笑?”   戚砚边笑边摇头。   秦墨哪能知道哄他家小状元笑的方式这么通俗简便,视线黏在笑脸上无法转移。   操,真好看。   “她是第一批考生,那时候年龄比你大,当然看不惯一个小朋友阴着脸教育自己。”并不知情的戚砚继续笑望他,仿佛也曾被这个小朋友教育过似的。   “年龄小怎么了?”秦墨的拇指蹭过那布满红印的后颈,毫无防备地贴近道:“《情书》里,高二小朋友也能把大哥哥你亲哭呢。”   小朋友,大哥哥……   他猝不及防地深吸口气,吞吐道:“谁、谁哭了。”   说罢,就看见对方的嘴角得意忘形地勾起。   “不过,那时候你几岁?”虽然王霁说了初入考场的是一群孩子,但究竟多大呢。   “……忘记了。”虽然是不想提及的过去,但如果说拿给戚砚听,他还真不介意。“大概就十三四岁?”   “十三四岁,这也太小了……”寻常孩子,也只是被宠着惯着的年龄。   秦墨伸直一条曲着的长腿,脚跟正好架上矮茶几:“也还好,不然考试那么浪费时间,再大点,考完该成老头子了。”   似乎是怕对方不理解,他继续道:“比如《天才在左,疯子在右》里有这么一个章节,名字叫朝生暮死。”   “朝生暮死。”就是戚砚最开始通过的小题。   “嗯,我没进系统多久,评定考试难度系数,还真来过这本书。”秦墨转脸看他,像个写记叙文的小学生。   “这种嗯……病。”他把戚砚的手捉住,带了些笑意:“我也得过。”   “朝生暮死,每天都崭新如初。”   不光是记忆,甚至知识、体能,就算锻炼了三五年,只要夜晚来临,参数就会自行修改。   “你在那里,呆了多久?”戚砚把手握紧几分。   三四月?   “三年。”   倏然间心头一荡,他抬起眼。   三年……   “听起来挺吓人的对不对?”这句话带着自嘲的笑。   戚砚没吱声。   应该是,听起来……挺心疼的。   “那时候我还小。”仿佛是为了给自己平衡心理阴影,秦墨首先为自己找出个“借口”。   说着,还扯起半边衣襟。   ——那枚胸针熠熠发光。   “小状元,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年前就在思考这东西是什么了吧?”   话不错。   戚砚答:“谁让系统太张扬,每个参考员都要带。”   秦墨舒口气,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猜到了多少?”   戚砚瞥他一眼,“近藤他们的胸针是编号,无非是参考员排序,或者系统识别身份的凭证。而你的比较特殊……”   刚认识他时,其实就注意到了,毕竟很明显。   “直到前几天我都觉着……这是名字缩写。”   秦墨眼底含笑,“那现在呢?”   “……”   戚砚一只手遮住额头,看起来并不想发言:“咱们刚认识的时候,我问你叫什么,当时你就指着胸针。”   语气里尽是埋怨。   一年多前,他俩谁也看不惯对方。   当时秦墨除去讽刺他以外,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我当时不就随口……说了俩字吗。”   然后秦墨就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还故意强调,他的“墨”,是“笔墨纸砚”的“墨”。   “怎么了,我觉得挺好听。”   是好听。   如果戚砚没猜到这是他瞎掰的话。   “我当时还说,是不是系统里能凑齐一套文房四宝。”   黑历史,戚砚实在没法厚着脸皮听不下去。   “其实我挺喜欢这个名字的,比主管好多了。”秦墨摸摸他的头发。   “哪儿好了……”他没法拒绝这种亲近的动作,耳垂染着红,只剩下嘴硬。   “很像人。”   戚砚抬眼看他,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可自己却猛地回神:“QM,质量检测与管理……”   “嗯哼。”秦墨毫不避讳。   “怎么样?是不是没有秦墨好听?虽然我好像真的姓秦来着。”   不是好不好听的问题。   原来……只是系统设定的代号。   ——毫无生气的、冰冷的角色名称而已。   他忽然记起近藤的话:   “系统虽然是按照理性逻辑思维整理内部任职和考生的。可是,有一个人就被排除在外……”   “或者换个说法,我曾经发现系统除了“偏袒”主管之外,还会“惩罚”他。虽然次数极少……”   “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系统无论如何也不会对管理者下手来着,才发现偶尔还是有这么一两回。后来我发现主管他好像和我们一样是被迫在系统任职的,或许他曾经也想过各种离开的方式。”   戚砚的视线粘在他的脸上,一时间无法移开。   真喜欢让人心疼,这家伙是故意的。   所以呢?   其实在他之前,很久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只是看见这个代号缩写,就称声主管而已。   仿佛那人的出生是为了系统,死亡也只能交给系统。   看似权力最大的系统bug,其实是被束缚最紧的人。   “怎么了?看看你快哭出来的表情。”秦墨伸手揽住他。   “我…没什么……”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他继续说。   “从少年时参加特训选拔至今,大多记忆就是在系统里的生活。跟随着系统初始命令,完成各场考试的难度检测。”   好像是在讲别人的半生。   语气懒散。   “我猜,那时候系统肯定不成熟,有几回都差点儿被搞崩溃了,当然,我也没剩下几口气。”   “这么说,我算是系统的第一批考生。虽然不怎么能记得其他考生的面,可我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   活下来,就成了主管。   再也不能离开。   “啊,后来我长大了。有一天喝醉了,想着还不如没挺过选拔,死了也比在系统里给人家当管理员好。”   “说实话,我也曾经享受过做考题,没事儿还能为难为难考生,然后跟新任职的参考员比试比试。”   “有时候也想过逃避,炸个系统或者自杀式参考。后来都被这个见鬼的系统送进考场坑了一把。”   “就这么过了……”   他停顿。   “系统时间,应该有好几十年了。但真正的时间,我猜也就十多年吧。”   “这个胸针,自从通过考试之后就戴着。时间长了,我真怀疑过自己原来就是个货真价实的NPC。”   “我美好的生活,浑浑噩噩又兢兢业业,度过数不清维度的时间、空间,没想到被你拦腰斩断。”   戚砚听得难受,嗓子早就喑哑地说不出话来。   秦墨只好笑着看他,凑地更近:“有场考试是在一个牧场,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   他想叫停,因为心里难受。   “满是瘟疫,身上还会长红色的疹子?还记不起来?”   “……早忘了。”   “行吧,那我只好自己回忆喽。”   秦墨似乎是笑着:“那场考试也算是系统惩罚吧,说实话当时我躺在那个酒窖里,还真想就那么死了。”   可是后来……   作者有话要说:  秦墨:啊我好可怜,要戚砚亲亲才可以继续炸系统 第64章 惩罚   那算是最近一次系统惩罚。   原因是主管先生看不惯一个内设考场的答题方式。   然后随手把人家删了。   ……   “那可是系统初始值,你想改就给改了?!”直径找上门的近藤气到扯头发。   “没办法,看着扎眼。”他边说边脱去漆黑的训练服,棉白的内衬上渗出点干涩的红。   “……没事儿吧?”   “没。”他拦住女生靠近的手。   “呐,以后就算觉着什么碍眼,最多趁着评估难度系数的当改改,也不能直接删完。”   “哦。”他倚上沙发。   “还哦?我看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接到系统委派任务,必须参加某场考试。”   “滴——”   秦墨打开板面,“这不,来了。”   近藤:“……”   为了修改参数,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觉,而候考只剩下二十分钟。   系统果然没人性。   “小矮子。”嗓音有些沙哑。   女生十分不悦:“干嘛?没事儿我就去工作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违背自己长期以来的习性,冒着危险去删除一个考场。   “你他妈就是疯了。”近藤没好气地飙脏话,转脸去替他倒水。   “可能真是这样。”秦墨笑不出来,继续道:“怎么就……心软了呢?”   “喝点儿水,下场考试不知道怎么样。”   他垂下眼,盯着玻璃杯看了会儿,“那场考试,这杯水足够让一群考生杀红眼。”   说完,合上眼皮。   沙漠、公路、丧尸……还有那个拖着队友的小考生,满脸要哭出来的表情。   其实那个人他还算熟悉。   从开场就霸占第一的位置不说,骚操作多了去了。   遇见那么多回,脸上除了“生人勿近”就是“在座各位都是辣鸡”。   秦墨不怎么喜欢这类考生,因为再怎么欺负,也不会哭吧?   可那天,他那双眼眸里的水,就那么要掉不掉的含着。   “你要是变异,我就把你锁上。”   “你要是咬人,我就塞上你的嘴。”   “你要是——”   “我要是死了呢?”   “……”那人险些没站稳,下嘴唇被自己咬地发白。“你骗人……”   “你说过的,要是我不见了,你就会来找我的……”   秦墨的心尖骤然发颤。   近藤看着冥想还皱眉的人,道:“不会看上哪个小姑娘了吧?”   沙发上那人把玻璃杯握紧了,睁开漆黑的眼:“怎么会?就他?”   “不是吧……还真有?”八卦心驱使她继续问:“难不成上次考试把我们主管老婆欺负了?”   老婆?   秦墨险些没拿稳杯子,整个人有些意外的紧张。   难道……   他删除考场的源头,都在那个小考生身上?   “你倒是反驳我啊,怪、怪吓人的……”   离开考还剩十五分钟的警示音响起。   他满脑子却是那个小考生的声音。   “大叔……”他低头,紧紧拥抱着那不成人形的冰冷的烂肉。   “你没咬他们……”   “可是我该怎么办呢……”小考生的额头因为基地爆炸,被碎片划出一条细小的伤口。   他手里拎着恒温箱,半条胳膊露在干燥的风中,莹白色。   “我…我该怎么……”嘴唇跟着细细发抖,眼底溢着透亮的水儿。   所以呢?   秦墨的头有些发胀,尽管不愿回忆,画面还是铺天盖地袭来。   那人把拎着的空油桶随手丢弃,木着脸抬手。   ——恒温箱在众多目光中敞开,反转,装有液体的玻璃管直径掉落。碎了满地。   他掏出口袋里的东西,朝背后抛去。   ——打火机,碰上混凝土上的湿痕,却燃出火光。   [C考场2区,考生戚砚已交卷……]   画面结束。   秦墨猝然坐起,有些懊恼地把满杯冰水一饮而尽。   “怎么可能,我只是不想系统弄哭他。”就算要哭,也得他亲自捏着那张脸,命令他发出怎样的声音。   近藤搞不懂这到底是反驳还是承认,索性不再继续问。   –   不知名的欧洲牧场里,爆发着不知名的瘟疫。   考生和NPC跳伞入场。   没有关键词,没有时间限制,不提示加减分项目,甚至连题目也不给。   唯一奢侈的东西,居然是入场瞬间,系统报出的书名。   [书籍:《黎明》。]   秦墨自认为,这是场开玩笑的考试。   入场两天,所有考生们行走在建筑物与牧场中,小心翼翼寻找着所谓的“考题”。   直到他寻到一处地下室,抬脚踹开暗门,木香混合着红酒味儿涌入鼻腔。   是酒窖。   把门合住,他漫不经心地开始在各个酒架穿梭,挑选着喜欢的一瓶。   地下有些潮湿,酒窖只开了一个小窗,环境不怎么好,可还算安静。   这瓶似乎还可以。   他弯腰,把玻璃瓶抽出来,下沉的视线却发现,木架后方的单人小床上,躺着个人。   他绕过去,丝毫没考虑熟睡的人,鞋底将地板踩出嘎吱声。   床上的人却没有转醒,或者说……   床头放着开瓶的酒。   “喝醉了?”   现在的考生都这么胆大的吗?考着试还有心情睡觉。   “唔……”床上的醉汉有些不满,迷迷糊糊翻过身,半拉解开的衬衫露出一截锁骨来。   秦墨微微眯起眼。   床上这个满身酒气,眼角绯红的人,是戚砚?   “操。”怎么又遇见了。   这一声儿过后,醉酒的人睁开眼。   似乎是拿胳膊下意识遮挡什么,他才撑起身子,“你……谁啊……”   看来醉的不清。   秦墨扫一眼酒瓶,明明只喝了一点,怎么会醉成这幅样子?   难道度数高?   他觉得身为主管,或是随便什么理由,都有必要检查下这人。   于是靠近,抬起床上人的下巴:“你真是戚砚?”   问句废话。   对方半眯着眼,整张脸透着粉色,连声音也被酒精软化似的:“嗯…戚砚……”   说完,头颅毫无预兆地下垂。   那只敬业的手,理所应当地粘上一片水润。   软的。   大脑传递这样的信息。   他呼出口气,耐着性子:“你队友呢,怎么一个人?”   戚砚歪歪扭扭往床上靠,笑着:“我…没队友……”   听到这儿,秦墨意识到,他的队友联手杀死队长,八成不是葬身火海,戚砚也与之决裂了。   “嗯。”放开手。   “你…你呢?你的队友……在哪儿?”断断续续的声音,透着酒香。   刚迈出的脚步又收回,秦墨认命地坐上床:“我也没有。”   “那、那…做我队友怎么样……”戚砚晃悠悠靠近,整个人挂上他的肩头:“这回……会好好保护的……”   脖颈出细细被呼吸打着,发痒。   “把你……交给…我吧……”   “交给你?”他有些想笑,自己居然跟酒鬼聊天:“为什么不是把你给我呢?”   怀里人似乎在笑:“就你?细皮嫩肉…看起来就…不耐打…”   细皮嫩肉?   不耐打?   秦墨暗自当他现在眼神不好,可能只看见自己的皮肤。   “那你现在呢?”   他把人按住,凑近:“身娇体软,看起来就不耐操。”   “嗯……”戚砚似乎没听清,无辜地抬起脸。却眼见着后知后觉地人,面颊爬上暧昧的红。   还“嗯”?   秦墨起身,推开他,懊恼地走去斜对面的皮质沙发。   刚刚那算什么?   一定是待在系统里的时间太久。   他拔去玻璃瓶的木塞,灌两口红酒。   之前考试的画面好不容易忘掉,现在又满脑子是……   “那你现在呢?身娇体软,看起来就不耐操。”   “嗯……”   瓶子空了。   可惜没有得到期待的醉意。   看来,是那个小东西酒量太差,兴许拿什么,只要是沾着一星半点儿酒精,也是一杯倒。   这种人,要是绑起来灌酒,会不会呛得喘不过气,任人欺负呢?   秦墨意识到自己的心情时,烦躁地抬起手臂,不愿再看床上的人。   那个考生,总能控制自己的心神。   ……   “你怎么在这儿。”   秦墨醒来时,搭眼就看见小考生那张冰湖般的脸。   他正在盛酒的木桶旁,两条胳膊伸进去,用冷水刺激着皮肤。   “借住行了吧,倒是你,昨天晚上醉的不清啊?”   对方似乎猜到什么,半张脸却被阴影遮着,“我…我没有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吧?”   秦墨放心了,看来他醉后会断片。   “啧,我要是说有呢?”   “哗啦。”   戚砚的手臂从酒水里出来,搭上木桶边缘。声音跌落,细如纤尘:“我…那我给你道歉。”   道歉啊。   有点儿想听。   虽然昨晚是自己说出了那样冒犯的话。   “想怎么道歉?”秦墨有些玩儿上瘾,眼底多出晦暗不明的光。   “用嘴?还是——别的什么?”   边说,边观察那人的动作。   “我可以道歉,但你要告诉我,我昨天做了什么。”他转脸过来,漆黑的眉眼依旧刻着认真。   “也没什么,只是扑过来,抱住我。”秦墨玩味地凝视着面前的人。“乱摸一气,还——”   这声停顿,着实把戚砚拿捏住。   “还让我做你的人。”分毫没有说谎的模样,毕竟这些话半真半假。   “我、我……对不起。”   慌乱。   口不择言。   秦墨原本想告诉他最后一句是“做你的队友”,可惜还没来得及,那人就急匆匆跑出门了。   “啊,脸红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秦墨:没什么好说的,我简直是个绅士(禽兽)。   近两章回忆,主攻视角多(高亮) 第65章 黎明   不愧是瘟疫,秦墨垂下眼帘。   漆黑色袖口处露出的半截手腕上,是斑斑点点细小的红色。   指腹划过,没有凹凸的手感,像红疹般的存在,还……有些痒。   与旁人不同,他明白,自己的痛觉神经因为长期训练而衰弱。   如果说他可以感觉到的程度,那个小考生八成已经……   所以,是因为受不了奇痒才喝酒?   不过这样也算是一杯倒的优势啊。   “怪不得一大早起床拿冷水泡胳膊。”   “哐哐哐。”   铁箍的木门被扣响。   看来是小考生回家了。   秦墨将手腕遮住,缓步过去开门。   “这么早回——”   是陌生面孔。   门外瑟瑟站着个小女孩,半边脸沾着血,瞳孔乱颤。   “抱、抱歉,我可以先躲在…这里吗?”   他往外远远望一眼,路上满是逃窜的考生。才低头:“你们在哪儿受伤的?”   女孩儿伸手指方向,“空地上有空投,大家都因为那个……打起来。”   所以终于有个答题线索出现?   这么容易倒不像系统的作风。   “里面装着什么?你看见了吗?”秦墨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个东西。   她舔着干涩的嘴唇,喃喃:“是肉,各种动物的肉。”   “有人说不能碰,必须放火烧掉……可还是被大家抢光了。”   递去的是把钥匙。“这条路向前,第二个路口右拐。”   末了,又加句:“这里不方便。”   –   枯黄的草场燃着火光,灰烬深处奔来一个欣长的身形。   兴许被迷雾伤了眼,跌跌撞撞往人怀里逃:“咳咳你怎么在这儿?!”   秦墨不太想立刻回答,伸手把他的卫衣往上扯起,堵住口鼻:“捂着。”   下一秒视线就烙上那半截腰,疹子散散生着,红白相衬。   “咳咳…后面。”   收回目光,他将人后腰的衣服拉下,遮住皮肤,才抬头。   戚砚指的,应该是这几个拎着枪丢脸的参考员?   为首的是个壮汉,半个肩膀都是纹身,满头黄毛惹眼。   “哥,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好不好的,上场考试差点没被那小子放的火烧死,打一顿不过分吧?”   “前面好像有俩人?”   “主、主管?!”   为了让放火归来的小考生多呼吸几口,秦墨按住他的背。   “手生了?”   “主管……”   “五个考区第一抓不住一个考生。”男声之后,掺着火苗扩散的噼啪细响。   “不、不是……”   “那去就检修考场好了。”撂下不冷不热的一句,秦墨把人带走。   ……   远离火场后,空气终于恢复正常。   身旁人咳嗽着,胳膊遮住双眼。   这副罕见的模样,应该挖苦两句。   “抢肉抢不过别人,放把火又把自己呛个半死,你还真是个可爱的考生。”   “咳咳…你、你才——”才可爱。   戚砚几乎咬着舌头,他并不喜欢这种词用在自己身上。   于是换句话说:“肉有问题,瘟疫蔓延的速度会加快……”   哦,原来阻止考生抢肉的人是他啊。   除此之外,确实没其他人会做。   向饥饿的考生投喂受污染的生肉,饮鸩止渴,像那么回事儿了。   这才是熟悉的系统。   不过会加重病情吗?   比如更痒之类的。   看来需要找一位普通考生仔细观察。   想着,秦墨眯起眼,指腹去撩被选中的小考生的袖口。   “你…咳咳…离我远点儿……”   结果被拒绝了呢。   “痒吗?”他非但没生气,心里生出偏要看个完完全全的意图。   两人已经到达酒窖门前,钥匙被秦墨藏着,小考生避无可避地被围堵在木门前。   “咳咳……”轻轻咳着,手臂高抬。   “拿下来我看看。”不由分说,他用力捏着人的手腕按上门板。   眼前露出对方的双眼,因为烟雾缭绕刺激过的泪腺,不断渗出生理性的泪水。   边缘有些红,应该被手揉过。   “我碰过那些,会…传染你……”   嗓音喑哑。   这人还是那个无聊又碍眼的戚砚吗?   一时间,秦墨喉节滚动。   “啊,是吗?”借此,他顺势松手,好像真有点儿隔离病原体的味道儿。   ……   可刚推开门的功夫,又跑去给人送东西。   “吃吗?”拎着的是半包不知名的红色果子,八成是那个小女孩送来的,就放在门边儿。   “哪儿来的?”   他有些不耐烦:“捡的。”   “不想吃。”   秦墨:“……”   还嫌弃。   似乎是察觉出什么,床上人盯着他的手看了几秒,而后“出尔反尔”。   手指伸进包里,捏出一小颗鲜红色的果实:“够了。”   秦商贩抿唇,凝视着对方细细吞着红果的嘴。   有点儿好看。   发觉到这一点后,索性连果子带包都丢上床:“吃完。”   “不。”   戚砚少有地瞪他,“难吃。”   他有些想笑:“给你吃就不错了。”   转身想走,却又被人抓住衣角。   “给。”   骨节分明的手捧着鲜艳的果实,声色依旧冷清:“接着。”   两人僵持半分钟,戚砚也没有撒手的意思。他只好伸手接住,才能离开。   “吃完。”   秦墨:“……”   啊,这个小东西。   鬼使神差的,当着小考生的面,他真就捏起一个来尝尝。   没有特别难吃,看来是挑食啊。   –   不出所料,身体症状愈加严重。   红疹朝后颈延伸,且痒意似乎是之前的几十倍。   道路上开始出现皮肤溃烂的考生,他们双手沾着自己的肌肉组织与血液,四处寻找锋利物品。   对比床上未醒的小考生,秦墨甚至怀疑身上隐隐作祟的痒意源于心理暗示。   傍晚,寂静的酒窖里传来几声半死不活的虫鸣。   睁开眼,正好能看着斜上方的小窗户。   ——黑蓝色的背景,点缀着几颗微弱的星星。   他舒口气,起身去木架挑瓶酒。   就目前形式看,考试应该快要结束于考生全员死亡。到时候,只需要手动结束考试,出考场即可。   所以接下来……睡一觉就好。   “唔……”   秦主管拎着酒瓶,朝睡眠迈开的脚步稍作停留。   半分钟后他垂下眼,才发觉自己正穷凶极恶地坐在人家床头,压着小考生两只不安分的手。   顺着那只手往下,手腕上赫赫印着几条红色的指甲印。   简直等同于无意识自虐。   算了,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他。   “戚砚,醒醒!”   再不醒,爪子就该把胳膊挠破了。   “痒…唔……”   “能不痒吗?手别乱动,又喝酒了?知道自己一杯倒还考试喝酒。”   “你…放开……痒……”   秦墨憋着半肚子火,边把身下人的两只手腕固定边懊悔不已。   怎么偏就跟他扯上关系呢?   不对,谁和他有关系?!   “让我放开?好,我现在就放手,你是死是活都——嗯……”   心脏扑通扑通击打着胸腔,可能是因为两人过于暧昧的姿势,或者说是身上惹人的痒意。   “痒……唔……”   感受到腰腹传来的摩挲,秦墨整个儿人僵硬了几秒。   “别蹭…戚砚…”   意识到小考生正动作着,秦主管那张没人时半点表情不带的脸,居然渗出些红色。   “让你别蹭了。”声线因用力而压低。   身下那人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不配合地胡乱挣扎,本就因红酒而朦胧不清的眼,急得布满水色。   秦墨的眼底划过一抹暗沉的光,终于埋下头去……   把人敲晕。   “戚砚啊戚砚。”   他从床上起身坐直,挫败似地垂下两只手,视线扫过自己漆黑的实训裤。“你的本事可真大……”   拎酒瓶,躺上沙发。   拔瓶塞,灌酒,闭眼。   一气呵成,完美的睡前习惯完成后,秦墨依旧没睡意。   按捺着足足三天痒意的自控力,全被那家伙击垮。   “啧。”   幸好把人打晕了,不然真没控制住要怎么办?   嗤笑声过后,他“自暴自弃”地闭上眼。   ……   天色更暗,不用看,隔着眼皮也会感觉出来。   那种慢慢吞噬光芒的颜色,不是闭上眼就能回避的,相反,越逃离越看地真真切切。   “喂,秦墨?”   这声音出现在深渊来临的那刻。   他险些要应激性的睁眼。不过还好,到底是忍住了。   “还在睡觉吗?”   不然呢,闭着眼跟这儿装死?   “你身上痒吗?”   不痒,热。   “我知道你没睡着。”   深吸口气,他还是掀开眼皮。   小考生拎着条粗糙的麻绳,自觉坐在自己身旁,两只手腕并拢伸过来,手指勾着绳索。“喂,帮个忙。”   直直望着面前人垂下的眼眸,他浑身上下写着烦躁:“没用,自己忍着。”   戚砚一副想把他掐死的表情。   可惜体能消耗殆尽,只能把绳子搭在泛着冷白的腕上,张嘴咬上绳索一端。   秦墨想骂人。   那个人指的是他自己。   原因是他竟目光灼灼地凝视着那咬住麻绳的口齿。灯光微弱,柔软的唇与粗糙的草制绳索……   缠上手腕一股。   秦墨感觉脑子里有什么神经被人这么咬着,牵扯住,胡乱系紧,肆意研磨。   然后,“啪!”地断了。   没给人反应,两只手把小考生拉近,几乎让他坐入怀中。   “别乱动。”   没控制好情绪,声音带着命令的意味。   半分钟后,秦墨黑着脸把人绑了,又补句:“去吧,外面有声音,应该是飞机到了。”   戚砚微微发怔,在他怀里意外地乖巧:“我、我知道。”   说罢,从沙发上起身,跑出门去。   大半夜来物资飞机,绝对有问题。   秦墨再次合眼,暗自预料,已经到了考试末尾。   ……   星星缓慢地随着地球自转移动,直到它超出小窗到范围,终于看不见。   沙发上的人才隐隐有些担心。   现在外面怎么样?   小考生手被绑着,会不会吃亏?   不不不,其他人应该连手都没了。   不过那种考生应该最危险,濒临死亡,放手一搏,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   应该猜对了,这回考试的题目,就是让考生活下去。像刚进系统参加特训一样,考生必修的,就是千方百计地活下去。   戚砚那家伙并非普通考生,这种垃圾考试过不去,以后也得死。   啧,死?   “要是敢,就操/死你。”   ……   门是被撞开的,青年微曲的背脊后,杂糅着错乱惶恐的尖叫。   秦墨侧脸去看来人。   正撞见他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走来。   “戚砚。”   灰色连帽衫上满是污渍,嘴角处有些淤青。   居然又受伤?   啊,这小东西是故意的吗!   “你是没睡醒吗?能被那些杂兵弄成——”   “闭嘴。”小考生无力地瘫倒在沙发边缘,张嘴咬开手里的东西。   “嗯!”针尖刺入大腿肌肉,接着是蓝色的注射液。   秦墨有些惊愕,低头看见那两只被束缚的手间,是两管抗体。   “傻了吗,我可是参考员……”   就算不注射这东西,系统也不会放任他死。   看来戚砚没打算回话,接着给自己来了一针。   “嗯……”异物刺激地痛觉使他意识模糊,连拔针的力气也不剩下,濒临虚脱的身体便失去支撑。   [滴——]广播声响起。   [通报考试情况。C考场8区,考生戚砚,考号2018010413,已交卷。]   是种怎样的感受呢?   秦墨稳稳地把人揽住,感受着他在自己怀里迷迷糊糊喘着气。   抗体灭菌能力极快,全身体征迅速消退。可偏偏是这样,胸口那块儿的的痒更为突出。   他轻轻抚着怀中人柔软的发,忍不住抬头向上。   小窗,深蓝泛黑的天色,微微透出些其他模样。明明是最苍白无力的颜色,却毫不犹豫地撕碎黑夜。   那就是黎明。   作者有话要说:  秦墨:总之,我就是这样被小考生勾引(折服)的。   戚砚:……看你可怜。   看,咕咕带着四千(四舍五入)更新来啦~   主攻视角暂时结束 第66章 爆破   –   钟摆滴答响着,与办公室的装潢倒是格格不入。   “我以前问过爷爷,为什么不把办公室搬去顶楼。”   戚砚合上图纸,手电筒的光束落上墙面,补充:“也就是那个钟楼。”   “一开始,他说这是自己刚进中八区就待的地方,熟悉了,舍不得搬走。后来,我发现并不是这样。”   秦墨歪头,视线顺着白光找到“荣誉墙”上的一张合影。   ——坐着轮椅的老头笑眯眯跟护士出去晒太阳。   “这位,是你祖母?”   祖母?   戚砚笑出声,虚声答:“我猜是老头的女朋友。”   说来,这间办公室,隔壁就是护士站。   两人相视一笑。   他继续道:“说正经的,其实钟楼一直是个特殊存在。中八区在研究院后方中心,钟楼又在中八区中心。”   同心圆的圆心,还是制高点。   “啊,听起来是这样。”秦墨拿过他手底下的图纸,“如果是我我会在这个易守难攻的地方,藏点儿什么东西。”   比如……自毁程序。   此时,队员间的通讯器里传出人声儿。   “通风口,安装完毕。”   “氧气管道,安装完毕。”   “隔离墙,安装完毕。”   “……呼,天花板也好了,每个爆破点距离2米。”   “戚砚不是说至少保持1.5米么。”近藤手里捏着个遥控器,踢着块儿碎玻璃在楼道晃悠。“不然哪能炸下来?”   “大姐,那也得有物资。”王霁磨着后槽牙的回复在通讯器里回响。“这里面还有我自制的,不然别说两米,两米五都到不了。”   确实,众人都没想到一至四楼爆/破物资短缺到炸个走廊都勉勉强强。   “普通医院没准儿可以,但这是中八区走廊……”   “日,不然直接端着冲/锋/枪去上面突突得了,这火力根本不能把他们弄死。”   “对,隔着防爆楼板,最多炸个窟窿。”   “戚砚?主管?”   戚砚揉着眉心,打开传声器,已经连续一天一夜没休息,手指下的眼角微微泛红。   “我没打算炸死他们。”   简短一句,方才嘈杂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没打算炸死?   “留着过年么?”王霁目瞪口呆,瞬间觉得自个儿刚费劲安的雷全白瞎了。   “不是。”   嗓音依旧保持着平静,继续道:“留着帮我们攻制高点。”   众人:“???”   –   按照老头的话,攻克制高点需要一个营的火力。   ——把他们一个人当两个用,也凑不出那么多量来。   “完了完了,戚砚疯球了。果然,我就不该进系统……”   “我看你才是快疯了,考生都巴不得出去,你还跑进来。”李冀泽大大方方翻个白眼,端着□□的胳膊垂下。   王霁倚在楼道口的墙上,长吁短叹:“要不是为了找——”   “嘘!”刘燃将两人即将展开的口战拦腰截断。“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声音?   两人这才闭嘴,探身细听。   右侧的半截走廊内黑压压汇聚着行尸,头顶楼梯的脚步声逐渐停下。   “他们停了?”李冀泽眯起眼,半个身子收回来。   “可楼道还没装满,就这?”王霁撇嘴,又往外探出些角度。   这个位置,足够使视线与不远处的队伍撞上。   几秒后,他幽幽转脸,声音压地极低:“好像是他们的头儿来了。”   三人纷纷感到背后发凉。   医院昏暗的走廊里,成群结队的行尸安静地集结着。   “都别动,我们还是问问戚哥。”李冀泽咕咚吞下口水。   还没打开自己的通讯器,就听见个期待的声音传出。   “队伍停了吗?”   “停了,戚哥,王霁说可能是他们的老大来了……”   “嗯,这就对了。”   “啊?”哪里对……   “三十秒后,氧气管道方向的炸/药会被引/爆,你们做好准备。按照之前说的行事就好。”   “爆、爆破?”   通讯器的声波似乎随着空气动荡,巨大而沉闷的声响伴随着地面摇晃,“嗯。”   “操。”头顶掉下写些灰白色石灰片,三人晃晃悠悠靠近墙。   爆炸声由近及远,高浓度氧气顺着管道形成火蛇,点亮了东方。   走廊因为突如其来的爆破声乱成一团,行尸失去领导方向,纷纷朝着声响涌去。   果然,连眼珠都没有的丧尸,是靠声音辨别敌人位置的。   所以,戚砚这是要……   “啊!不会变成聋子吧!”李冀泽不知道该扶着墙,还是捂紧耳朵。   索性抱着枪贴紧裂缝的墙壁。   “准备——”王霁单手掏出弹/夹,提高音量:“补子弹,检查消音——”   怪不得说目的不是要炸死这群家伙。   三人降低重心,从西面摸上走廊。   纷纷一前一后,藏身在门框的掩体之后。   地面摇摇欲坠似的,随着爆破声晃动,行尸却面朝爆炸方向,蜂拥而上。   剩下的,或者说是欲要往反方向逃离的人就是……   三人打开夜视仪,瞄准镜的中心闪烁着红色的十字。   “首领来了。”   震耳欲聋的背景音,昏暗的走廊上,出现一个人形。   他踉跄地扶着墙壁逃跑,双手应激性地保护着头颅不被重物砸中。   跟普通行尸的区别,还真大。   王霁眯眼,歪头瞄准,等待猎物进入绝对可控制范围。   嘴上还少不了嘟囔:“戚砚啊戚砚,真有你的。”   把首领控制,就意味着可以控制整个行尸队伍。   看看这数量,别说钟楼,中八区都能给你打下来。   通讯器里传出声音:“注意,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丧尸。”   三人眯起眼,耳鼓又传出声音。伴着总控室的监控的滴答声,秦墨的嗓音与视线同步清晰起来。   “总共三个全歼,只留首领。”   “王霁左,李冀泽中,刘燃右。”   “三秒进入控制区。”   “三。”   “二。”   “等等!”   三人紧绷地神经险些断裂。   通讯器里传来戚砚的嗓音:“哈莉呢?!”   李冀泽舔舔干涩的嘴唇,额角的汗水滑落至下颚。   “首领抱着个人……”   明明送去会议室,怎么会被……   “都别动,我马上到。”对方的回答明显压着怒火。   “戚砚,开枪吗?”王霁深吸一口气,提醒:“我们没时间准备第二轮爆破。”机会只有一次。   “你他妈疯了!不能开枪!”   “哈莉就在那家伙手里!”   “后面又出现一队丧尸,目测……十   五。”秦墨与戚砚离开总控室,这回报告的人是近藤。   “王霁。”戚砚沉声,“我可以相信你的命中率吗。”   王霁咬紧牙关:“你这是?”   “击毙首领。”   “戚砚?”他惊呼出声,“还剩下几小时考试就要截止了!你知道这意味着——”   “击毙首领。”   这句话是秦墨说的,毫无商量的余地,“给你五秒。”   稀奇的是,王霁不再犹豫。   瞄准,扣动扳机:“嘭!”   爆头。   随后,其余三个“随从”也纷纷倒地。   “啧……”王霁直起腰,懊恼地换把/枪:“李冀泽去救人。”   “其余人也换/枪。”戚砚改变方向,继续道:“近藤,把电梯换成手动。”   换冲/锋/枪,意味着比例不对等的近战。   李冀泽背着哈莉起身,刚抬眼就撞上前方的景象。   “丧尸又回来了。”   “别后退,到电梯口来。”   “戚哥,你…你确定?”这意味着要他们冲进丧尸群。   “嗯。”   “走吧,愣着干嘛?”王霁一把将刘燃拽过去,“咱俩开头,让他带着小姑娘在后面。”   ……   “喂!左边儿!王霁你瞎啊!它都马上咬着我了?”   不明液体溅到脸上,李冀泽皱着眉踢开身侧的尸体。   “啊啊啊啊!这他妈……刘燃你后边儿!”   冲/锋/枪的子弹壳噼里啪啦落到瓷砖上,火/药味弥漫着。三人跑跑停停,能用的东西都用上。   “闭嘴!你好吵!”   “我吵?你跟你队友就不吵?”   “操,你俩别逼逼!”   匕首划开丧尸干巴巴的脖颈,子弹穿过散发恶臭的胸膛。   “还有二十米!戚哥!我们看见电梯口了!”   “李冀泽!带着她先进去!刘燃,你左我右,后退!”   电梯门打开,一只手伸出来托住女孩儿:“进来。”   看见他戚哥,李冀泽牙冠发颤,半句话说不清:“哥,我们是不是又闯祸了。”   “没有。”戚砚迈出一条腿,朝外扫视战况:“你们俩退进来,大部队马上到!”   “操!老子也想啊戚砚!”   王霁低头瞥一眼自己被抓破的实训服,满脸憋屈地勒住侧方咬上来的行尸:“从小到大!就没打过这种架!”   戚砚拿过李冀泽的弹夹:“总控室汇合。”   还没出电梯口,就看见有人率先一步,挡住他的路。   “秦、主管!”王霁差点儿咬到舌头,傻呵呵望着那条踢开行尸的长腿。   “打架的时候。”秦墨把人往后带,手上多出个燃/烧/瓶,“闭上嘴。”   “好、好!不过你还是去救我队友,我一个人可以的!”   那只手拉开燃/烧/瓶塞,顺势向上抛去!   玻璃破碎,火苗星星点点散开。   还没来得及告诉王霁,自己是为了这边的用电箱才来的,下一秒眼前就多出层雨帘。   应急火警响起,走廊上方洋洋洒洒落下水来。   拉开变压器的铁门,秦墨扯下两根电线来“你们俩,进电梯。”   “好!”王霁转身去拉旁边的人,却扑了个空。   “刘燃!!”   再看那人已被几只手抓住脚踝,压倒在地板上。   “啧。”秦墨眯眼,手里的电线靠着干燥的一边。   也不晓得在跟谁说话,口吻带着些压抑:“你再不出来,刘燃就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来晚啦(脸红) 第67章 私心   –   “以你的身手,怎么就不能救下他?”   “要是我不在呢?”   “小畜、刘燃他就等死吗?”   总控室里,刘燃警惕地后退半步,目光却是毫不避讳地戳着办公桌前的人。   “说得你好像会放任他死。”当事人还未发话,王霁就率先垂范。   默默围观的戚砚这才抬头,把玩着卡片的手指停滞。   啧,这家伙倒是挺护着秦墨。   “都别吵了。”音色冷清,比窗外要停不停的雨寒意重。   近藤忍不住吐槽:“对,这还剩下三个小时,你们倒是有闲情逸致。”   这届考生,真得是正常人类吗?   “戚哥,监控画面的辨识度只能调成这样了。”孟一凡往一侧靠,把显示屏露出来。   戚砚凑近:“地上的人,面部放大。”   ——走廊破碎的地板上,尸首额头处多出个血窟窿。   “真是他。”秦墨揽住他的肩头,似乎是早已料到。   首领居然是五楼那个疯子,嚷嚷着自己能写出旁人命运的家伙。   “他说自己可以出去。”戚砚恍然明白,“我以为他说的是疯人院,其实是系统。”   “嗯。”秦墨凝视着显示屏上的那张脸,又道:“所以丧尸聚集在五楼,也有首领在那里的原因。”   众人听得糊里糊涂。   还是刘燃缓过神,横冲直撞问:“所以我们现在失去了首领,要怎么攻制高点?”   话音刚落,总控室安静下来。   不可否认,攻制高点已然成了当前最难解决的问题。   不论火力还是人力,他们都没可能致胜。   “方法是有。”秦墨伸手去摸鼠标,语气中带着笑::“要看你们戚哥想用哪一种。”   戚砚嗔怪似的看他,安抚众人道:“给我五分钟,要重新想想。”   语罢,拎起欲要贴近显示屏的王霁,“跟我出来。”   ……   “我说戚砚,你还没忘记那张卡吧?”王霁没来由地想去口袋掏烟,却忘记自己半小时前已经把烟盒丢了。   无处安放的手重新插回兜里。   那张卡指的是“客串”。   上个题目回答完毕后,考生会获得一张能力卡片。   顾名思义,“客串”就是能够随意充当某个人物,拥有他的能力与地位。   放到这儿,不得不与丧尸首领联系到一起去。   “没忘。”   戚砚瞥眼他的小动作,语气不怎么和善:“但我不打算用牌。”   不打算用?   “不、不是……你没开玩笑?”除去用牌来充当死去的首领,从而操纵丧尸去攻击制高点,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   “没。”戚砚那张仿佛天生没开过玩笑的脸,给了对方无比直面的回应。   但似乎是考虑到王霁身份特殊,需要把命压这儿,他又补充道:“你放心,原本我就没打算把所有筹码放在首领身上。”   毕竟有合作与不合作的可能性。   “那……”   “让你们在那里等着狙首领只是其中一个目的。”他仰头,手指揉着眼角。   “我只是想试试,爆破的强度能不能给丧尸群制定新路线。”   能,那最好。   不能,还剩下首领与客串卡。   “啧,够谨慎啊。”   只可惜,首领半路绑架个队友。   “因为答应你了。”他应声,继续:“另一半爆破路线可以达到十楼,再往上,就会触发钟楼的自我防御系统。”   自我防御开启后,钟楼的高塔会扫射侵略者。那个声音,足以把行尸队伍再次牵引过去。   “两小时内,可以把制高点攻下来。”   有内味儿了。   王霁是皱着眉心听完的,最后还不忘“称赞”:“自己杀自己,够阴啊。”   “攻陷钟楼的瞬间,按照之前的计划,你要把自带系统的保护功能关闭。”   戚砚撑开眼皮看他:“这样系统会自动定位到bug存在。”   然后,清理者会尽自己所能消灭bug。   那时候,就是进入核心区或者启动自毁程序的最佳时机。   一旁,王霁却是默默起了浑身鸡皮疙瘩,“如果是要进入系统核心区,我不得不提醒你,那里面根本不是人待的地儿。”   这一点,王霁的确有发言权。   “在进入系统前,我经历了严格训练,其中也包括那个系统心脏。”   因为电流与虚拟空间错乱交杂,正常人进去之后,身体上会出现应激反应。   主要体征多是头晕眼花、毛细血管破裂、视网膜充血,接着缺氧、窒息、休克、死亡。   “总之,我最多停留十秒。”红着兔子眼,抹掉鼻血,还是住了半个月院。   所以这就是秦墨那家伙说的原计划吗?   戚砚烦躁地咬了下牙。   明明告诉他的是,进入核心区后改个数据就好。   如果王霁没说,他就打算这么进去,然后半死不活的回来吗?   “嗯。”所以,准备两种方案的人,往往不会太过被动。   没有任何选择机会。   他绝对、必须找到自毁程序。   “我有个问题。”戚砚眯眼,“需要你回答。”   这种话,果然没有可以回绝的余地。   “你坦诚的信息是很多。”包括来历、自带系统与合作要求。   “可是从来没有明说过,你究竟为了什么进系统。”这嗓音低,语尾勾着人的神经。   对方先是怔了几秒,才笑答:“不是说了,跟你一样,炸系统呗。”   戚砚侧脸看他,提醒似的:“或者说,你的私心,究竟是什么?”   “……”王霁的神情里流露过一丝惊愕地,而后便回避过审视的目光,正经道:“我…没有……”   “小状元,你们还没聊完?”   关键时刻,秦墨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扯着长声来要人。   “聊、聊完了。”王霁扯出个笑,转脸钻进门。   “啧,这小子天天火急火燎。”来人大大方方伸个懒腰,揽住戚砚的肩膀。   戚砚:“……”   “别本着脸啦。”   猝不及防,秦墨两根手指捏住他本来就没多少肉的脸颊。   触感意外的不错。   “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一开始就没用‘客串’卡,但是只有你想,就有道理,对吧。”   道理很简单,准备了两手而已。   可是……   被捏着脸轻晃两下的人,居然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反而看着对方的笑脸,倏然感到鼻腔发酸。“嗯。”   眼眶莫名其妙泛着红,戚砚似乎找到了绝对能让这位主管听话的方法,稍稍抬眼,问:“你等会儿陪我去钟楼找个东西,好不好?”   对方因为这温软的询问声怔住,两根手指明显放松,“不然现在就去。”   不由分说,牵住戚砚的手腕就走。   “可…我还没告诉他们——”   “没关系,我早受够跟你一起你待在人多的地方。”秦墨正经地吊起眉梢,好像跟其他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边走,另只手边打开通讯器:“近藤,告诉他们,我跟戚砚先去钟楼了。”   “嗯,我看看时间。预计二十分钟后,我们会到达钟楼内部,那时候你们引爆所有导/火/索。”   “跟进就好。等丧尸堵上枪眼,你们再上,保持距离。”   “按照系统规则,所有考试踏入钟楼大门的时候即为答题成功。”   “先别让王霁进来,等我们找到东西后会通知大家。”   “啧,我没打算去炸钟楼,你声音小点儿,耳朵要聋了。他在啊,就在我旁边儿呢。”   戚砚只管跟着走,直到听见近藤的声音跳出通讯器。   ——“我看是你乱来,戚砚呢?让他说话,你们真在一起?!”   他刚要开口,就听见旁边这位爽快地回答:“他在,正脸红呢,说不出话。小矮子你盯着点儿他们,都别受伤,我们走了。”   关闭通讯器。   啧,真有他的。   ……   四楼之上,全是未知。   唯一能够进入楼顶的机会,就是停止运行的电梯。   “怎么猜出刘燃大哥的人格没死?”戚砚反握住那只手,分散注意一样问。   “他说的不错,如果他当年真的死了,今晚刘燃根本活不了。你就不怕自己猜错?”   对方滑动这湛蓝的板面,回应:“这么说吧。”   板面上滚动着各个考场结束考试的时间。   “人格分裂,不如说成多重人格。”秦墨转回正主,“每个人格都独特的记忆,独特的身份,独特的生成条件。”   “之前有个案例,某个十几岁的美国女性患者,拥有着四十多岁的阿拉伯男人的人格。她从未去过阿拉伯国家,甚至没有遇见过真正的阿拉伯人,但是,她的人格却能熟练说出阿拉伯语。”   “嗯……你应该知道,针对多重人格者,学界里有‘寄生’与‘共生’两种观点。”   “大家各有各的理由,各有各的实验证据,但是不管怎样,结果对于患者都不重要,不是吗?”   “患者也是独特的。他们把其他人格当做累赘,那就完全可以去治疗,送走那些家伙。”   “反之,如果他们产生了某种……情谊,那就公正的接受对方。”   秦墨设置好各个考区的考试结束时间,转脸看沉默的戚砚:“回归正题。”   “如果我也不存在。只是这个系统里的数据,外界不认同我有灵魂,有人权,甚至说存在的意义。”   “你觉得我会默默自杀,把你让给随便什么不认识的人吗?”   “我不会。”   自问自答,再从容不过:“因为我也有私心,就算时间与空间不打算承认,我也想留着你身边。”   这就是那层人格、那个灵魂,宁愿深藏自己,也不离开的原因。   对啊,看起来复杂又难以推断的结果,其实用最简单的私心就可以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趴~   感谢小天使地营养液~感谢在2020-05-12 11:06:25~2020-05-18 15:4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醉挽江河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争吵   –   钟楼直通电梯门打开,一条长腿迈上铺满红毯的通道。   “轰——”   由下至上的声波中,铁链哗啦响着。   “看来成功引爆了。”秦墨拍拍手上的沾染的灰渍,随之也榻上走廊。   戚砚已经停在那扇大门前,抿唇凝视着显眼的密码输入框,不假思索道:“生物识别只对老头一个人有用,我记得密码应该是……我的生日。”   【滴——密码错误,请重输。您还剩下2次机会。】   一旁欣赏满墙荣誉奖章的人凑过来,笑问:“不然试试爷爷那位,嗯……女朋友的生日”   啧。   他咬了下嘴唇,闷头又输入。   【滴——密码错误,请重输。您还剩下1次机会。】   “哇哦。”   这位贴在他身上还不忘感慨的先生,压着嗓子提醒:“看来是失宠了呐。”   戚砚:“……”   居然也不是爸爸妈妈离开那天,老头的密码都是这几串数字来回换,看来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再错就必须从时钟进去。   手指重新输入八位数,确认。   【滴——已识别。】   果然,老头那个记性,只能勉强记住这几个数。“好了,走吧。”   “戚砚……”身后人却徒然捉住他的手,转脸便看见那双漆黑的眼眸,似乎充盈着复杂的情愫:“你刚刚输入的数字,是什么?”   是什么?   或许让他回答除此之外的,任何一个代号密码,都能解释两三句。   “我不太清楚,但爷爷很喜欢用它当做密码。”细细想来,实验室、家里装着文件的保险箱的密码,都是这个。   “如果看成日期的话,是……十五年前。”等等,十五年前,还没到系统开始运转的年份。   按理来说,这个信息不该出现。   “先进去,别急着本脸。”秦墨舒口气,把人往里推推,背手合上大门。   室内的陈设令戚砚感到有些诧异。   “是不是感觉没怎么有印象?”背后的人轻声道,却不带一点儿疑问的语气。   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嗯。”   戚砚围着灰白色的墙壁看了半圈:“所以说,这地方可能是我小时候的装修摆设。”   当年他年龄小,可能来过一两回,也只是在门外等老头出来。   兴许在门缝里撇了眼室内,但这么多年过去,几乎快忘得差不多。   “你刚刚输入的密码都是对的。”秦墨捏起办公桌上的相框,指腹划过小男孩的脸:“只是十五年前,你爷爷还没用那个。”   “所以,它到底是什么日子?”关于他的事,戚砚不想旁敲侧击。   “其实没什么,就是特训开始的日子。”   对面的人举起相框,抬头看看他,又低头瞅瞅照片里穿着校服的男孩儿:“小戚砚笑起来真好看,可惜,长大以后不给人看了。”   “意思是……”   “嗯,就是我们进系统的日期。”回答云淡风轻,甚至因为手上拿着某人儿时的相片,还带着笑意。   戚砚深吸口气,说不出话来。   “好啦,来。”秦墨望着他那张失笑,张开半边手臂要人过来。“不是要我陪你来找东西吗?”   他颔首过去,拿着他手里的相框放回桌面:“主管先生,那……你知道我要找什么吗?”   “咳咳,我猜猜。”   那位先生回答地倒是从容:“嗯,莫非是自毁程序?”   没等他开口,秦墨又道:“其实我早听说过这东西的存在。就像王霁可以与外界联系,外界也尝试通过一些途径告诉我,系统可能面临威胁。”   但对于当年的他来讲,根本不把系统死活当回事儿,自然看过就抛到脑后。   不过这种情况的话,或许可以缩短搜寻范围。   “那你第一次收到消息是什么时间?”   “大概是成为系统思维后,考完两三届。”秦墨说着,绕去办公桌另一侧,拿起桌上的日历。   翻回封面:“如果按照现在的时间,应该是三到四年后,我才会收到消息。”   三到四年。   “当年爷爷告诉我,他早送进来一个好东西,但也没提准确研制成功的时间。”如果是他,一定会立刻送进系统。   而不论任何时间段,最容易进入系统的东西,就是考生。   “是人。”戚砚说出两个字,又卡在了“人”上。   究竟程序本体是个人,还是说仅仅是派人携带进入考场的呢?   而且,进入考场这么多年,自毁程序为什么踪迹全无?   身旁的人放下日历本,转脸朝向五光十色的巨大玻璃。   时针依旧沉重地拨动着,与越来越近的爆破声混合着。   “参考员。”秦墨喃喃自语。   当年那个带着自毁程序的考生,十几年来悄无声息,很有可能是成为了系统的一部分。   “50个考区,头三年的状元,总共150人。”这样的话,范围会迅速缩小。   秦墨打开控制板面,搜索出150人的信息后,不断添加着关键词:“为了躲避系统的查找,一般会为考生制造出完全干净的身份。”   “非研究员,无官方联系,排除军队、警务人员、医务人员、科学家……”   [总共搜索到,32条信息,已按照分数排序。]   “因为受到本身条件限制,不论自毁程序是人还是芯片,都可能触发清理者的自我保护。”   “所以换成实际效应看,就是……”   [正在搜索违规处理。]   泛着丝丝蓝光的板面,列出一排名单。   首位是。   ——近藤里奈。   两人:“……”   几秒后,戚砚揉着眉心,道:“综合考虑,还是有其他因素会影响结果。”   “嗯,毕竟不只有参考员这一种可能性。”秦墨看见榜首后,也是脑子疼。   “比如像你这样的,也说不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打算保留可能性,在这里好好翻腾下其他信息。   “老头跟别人不一样,虽然承接着系统研发,但基础资料他从开都只保留纸质文档。”算是用最简单的方法防止黑客盗取。   两人分头行动。   倒腾着各个可能存放档案的地方。   十分钟后,秦墨倚在书架边,手里是本比砖厚的重生武侠小说,不禁问:“爷爷他老人家,有什么爱好?”   戚砚从保险箱里找到几瓶酒,无奈回答:“武侠小说、喝酒、麻将,然后是跟护士跳舞……”   “额,是个……有趣的人呐。”所以,这位有趣的老头儿,会把机密文件放在武侠小说当书签?还是放在某个漂亮护士那里?   他真心有点儿想知道,戚砚爷爷打麻将,真会按照常理出牌吗。   “听外面的声音,扫射装置启动了。”戚砚拎起酒瓶浏览着年份,边说:“半小时内,应该可以攻陷钟楼。”   那时候,离开时结束,还剩下三十分钟。   不知何时,秦墨已经到了身后:“这段时间内找出自毁程序,确实不太……不然我们直接去炸核心区算了。”   不等他皱眉,那人又继续:“刚看见你那个表情就知道,王霁是不是说核心区没法呆会死人?”   “他说的是没错,但再怎么样我跟系统也算老交情。嗯……你应该知道,清理者对管理员的性命极为看中。”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把管理者当做自己的一部分。   “要多长时间?”戚砚转脸,扯住他胸口的那块布料,平淡的声线泛起波浪:“如果进核心区,要多久能出来?”   那块儿黑色的布上还连着一处红色的QM,像心脏的颜色,惹人眼。   “三十分钟?”   “二十分钟也行。”   眼见着自己的衣服被越抓越紧,秦墨未免不忍,歪头看他:“十五分钟,好不好,小祖宗?”   合着跟他砍价呢。   他咬了下口腔的软肉,不满:“王霁说十秒到极限,十五分钟你还好意思拿出来吆喝?”   “操,居然还说了时间。”   这回压着的火彻底冒出来:“所以你是打算不找自毁程序,赌自己命硬不硬吗?”   “不,戚砚,我没那个意思。”   “我冤枉你了?”   “也不是。我就是怕你又往火坑里跳,除了你爷爷,谁都没见过那玩意儿,危不危险,我们无从判断。”   “我往火坑跳?得了吧,谁想去找死?”   “啧,那你敢说自己留着那张卡,不是为了充当系统主管,计划着一个人去送死?”早在他否定用卡是,秦墨就猜到这颗小脑袋里萌生了什么念头。   “我又不傻,留着你和那个王霁一起说说笑笑吗?!”   “……啊?和、和谁?”   “秦墨!”   “啧,怎么就生气了,别生气。”   “我没生气。”   “嗯!”胸口处被指甲掐着,秦墨妥妥服输,笑着:“吵架还家暴?”   “我……”戚砚不看他,别过脸去把酒瓶一一扶正:“不想吵架,不想对你发火,可是……”   “我知道。”   可是必须得有谁出来,结束这一切。这样才能把世界还给所有人。   总共十九瓶,底下还压着张小票。   “这个日期……”秦墨拾起那张不起眼的纸。   最后一排黑色小字,映入眼帘。   “这是特训开始的时间。这天,他买了很多酒……”   似乎是一瞬间,两人纷纷意识到,自毁程序研制成功的日期,可能比想象中要早的多。   比如……系统初次接纳人员进入时。   秦墨曾经感慨过,初入系统时,清理者好像还不太成熟。操作与开始过程中,经常会出现bug。   各国联合公测,怎么会出现频繁的低级错误呢?   “因为,可能那个时候……自毁程序就被带进来了。”   所以呐?   戚砚只感到耳畔轰鸣。   所以迄今为止,唯一存活的特训生,也是最可能携带自毁系统的人,是……秦墨。   “不,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啊,码完啦[叉腰] 第69章 陷落   –   早在计划落成之前,反对派就开始着手准备“自毁程序”。   “爷爷,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   “有吗?啊好吧,我承认,是因为那边儿的老头子倒戈了,来来来,咱祖孙俩喝一杯!”   “……我还小,不能喝酒。”   “这有什么,男人嘛!”   那边儿的老头子,指的是“清理者”系统的原设计师之一。   系统雏形构建成功后,他终于发觉在此之中运用了大多并不人道的理论。   于是,他默然退出支持阵营,找到了研究院戚院长,希望在得到保护的同时,共同研制一种,拥有扭转局面力量的事物。   两人共同制造了自毁程序。   十五年前,清理者系统开启特训。   几百名少年被迫进入考场,从中选拔系统“主导思维”。   不论是媒体或民众心中,反对阵营彻底失败。   被撤职、吊销研究证,派去极端地区。   他们还是动用所有的力量,送自毁程序入场。   所以……   自毁系统可能是人吗?   ——不,不会的。爷爷不是那样的人。   为了结束这个疯狂的计划,所有反对者都在拼死挣扎,万一,他们真的用了呢?   ——不,反对者之所以存在,本质上就是反对清理者“牺牲小部分,保全全人类”的理论。如果他们真得用个孩子做自毁系统,那……   “又有什么区别呢”   错综复杂的思绪在脑子里乱窜,戚砚甚至逃到了无人的窗台。   他冷静不下来。   各种设想与恐惧蜂拥而至。   也就是说,王霁口口声声来炸系统、找主管,就是这个意思?   因为两者的关系是互为必要条件。   十三年前,濒临绝望的反对者们得到一个惊天消息。   ——当年存活的主导思维、那个五百分之一的存活率,竟是他们联手送进系统的携带自毁程序。   于是,他们又燃起了希望。   派人进入考场,准备触发程序,了解一切。   啊,真讽刺。   “那我呢?”以为完全正确的努力方向,到头来是让自己的爱人以身殉葬?   愈加逼近的爆炸声中,他听见骨节因紧握而发出脆响。   害怕。从里到外,所有的结局他都过了一遍,可还是害怕。   好不容易,才等到的人,少一根头发他都舍不得。   阳台的玻璃门被扣响。   “出什么事儿了,这么着急?”   有人单手推开门,倚在灯光分界处,也不知道怎么还笑得出来:“跟个被甩的小姑娘似的。”   兴许是看他没有反应,对方又道:“还是说,你怀疑我就是自毁系统?”   戚砚徒然转身,控制不住地贴近,几乎没有思考,抬头便咬住秦墨的下唇。   对方模糊地轻笑,接受着爱人急切的亲吻。   “嗯,被我猜中了?”   什么叫猜?   事到如今,也没有发现第二种可能性说得通。   “不……”戚砚瞥见自己紧抓着他的手,居然在细细打颤。   这种极为陌生的情绪,来得猛烈又汹涌。波涛伴随着夜幕中的雨,随时可能击垮某处。   两只瑟瑟的手臂,攀上面前的脖颈,又抬头送去唇齿。   戚砚吮咬的毫无章法,只顾着用力。换气时,竟尝到了些腥甜。   多年来,他失去的东西太多了。可这一回,拼了命也要抓住。   ……   秦墨走近栏杆,就停在他身边。手伸进装着弹夹的包里,拿出半盒烟来。   那是王霁的烟,刚听说主管不喜欢别人抽烟,就忙着上交了。   两根修长的手指捏出一根烟卷,变点燃边问:“小戚砚,谁教你抽的烟?”   满脑子的混乱情愫,被眼前人几个细微的动作冲淡。   “是……我爷爷。”   应该早有料到,对方在把滤嘴送到带着伤口的唇边,不禁勾起个笑:“嗯,那时候多大?”   “十八岁。”他答,眼神不禁抬起,趁着室内的光线,注视着那根被咬住的烟。   这个小动作,又被人捕捉去。   “烟瘾犯了?”秦墨又将烟卷捏在指尖,轻轻弹掉些尾端的灰烬。   戚砚尝试不去看他的唇,无果,嘴上否定着:“不、没有。”   身侧人在注视下,轻轻舔舐过唇边的伤口后,尝试着吸了口。   又故作不经意,眼神移到蓝黑色的雨幕。“啧,还是呛人……”   评价完后,笑道:“抽烟学得有模有样,喝酒怎么是个半吊子?真想以后每天晚上灌你一杯酒。”   云淡风轻的话,在戚砚脑子里放着烟花。“你……别胡说。”   “没胡说。”秦墨熄灭烟蒂,凑近些,“每到雨天,你晚上都睡不着。”   似乎在认真回忆,“但是那次,把你打晕了带回去,你居然睡着了。”   成功被带歪,戚砚接了句:“都说了把人打晕,还诧异?”   “啧,根本没使劲儿。”对方无奈,“看你脸色白成纸,我能舍得?”   戚砚抿嘴,遮着发红的耳畔,絮絮说:“小时候的毛病了,其实挺矫情的。”   “嗯……有天晚上,下着特别大的雨,我爸妈说要出差一趟,让我乖乖在家等他们。”   “十几年,人没等到,还落个毛病。”   忽略掉所有关于等待的形容与描述,他只能给出这样简单的回复。   语罢,四周倏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长鸣,紧接着多种语言循环的播报。   [钟楼即将沦陷、钟楼即将沦陷,请迅速撤离,请迅速撤离。]   戚砚垂下眼,最后往夜幕看了看,握住身旁人温热的手。   “我们一起去核心区,好不好?”   “……好。”   –   “我不同意。”王霁蹲在电梯口,眉毛马上要竖天上去。“除非我也去。”   “怎么去,帮你办张客串卡?以为是公交卡啊。”李冀泽开口就是怼。   “你懂个屁!里面儿多危险你知道吗?”   “是是,就你懂。”   “戚砚呢?我得见他!”   “我在。”钟楼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来人微微掀起眼皮:“你说。”   众人闻声,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这种语气,少见。   “没找到那个吗?”王霁来不及分析什么语气,直接冲过去问。“现在还有时间,找不到我们可以帮忙一起找!”   “找不到的。”   “什么意思……什么叫找不到?”他的表情有些僵,“还有半小时才交卷啊,你不是戚教授的孙子吗…什么叫找不到?!”   爆炸声早已停息,此刻四下寂静。   “就是这样,我们才打算去核心区。”戚砚垂眸,控制情绪,舒口气道:“你放心,就算我们出不去,也会毁掉系统,大家——”   “戚砚!”   王霁抓住他的衣襟,双眼通红。   “喂,你这是在干嘛?放手!”华雪试图拦在中间,却让人阻止。   “雪姐,让他说。”   戚砚看着这个特意来执行任务的人,真有些想知道,为什么事到如今要摆出一副愤懑的表情。   “我告诉过你吧,里面有多危险!我没有开玩笑,你们不能乱来!”   “这是最好的办法。”他答。   “狗屁办法!!你们能保证好好回来吗?!”   “为什么在意,我们的死活。”   “你在说什——”   “完成任务,出系统,你会得到无限荣耀。”   “见鬼去吧!狗屁荣耀!老子不稀罕!”   “那你稀罕什么。”戚砚没带多少表情,看向他湿润的眼底。   问:“秦墨吗?”   “操。”王霁低头,却看见眼下多出一双鞋。   “手松开。”   众人又打了个寒颤。   秦墨身后的近藤,甚至事先抓住了他的胳膊。   闻声,王霁的动作先是慢了半拍,随后猛地松开力道。   戚砚叹口气,不想再多说什么。   刚准备离开时,却倏然停住脚步。   “啪嗒。”   是一滴水珠,实实在在落到红地毯上。   王霁他,哭了?   “算我求你……”   带着浓厚鼻音的男声,跟他一贯的作风大相径庭。   男生抬起脸,视线落到秦墨身上:“这回……让我去,好不好?”   戚砚倏然记起自己曾经问过他的话。   ——你进系统的私心,究竟是什么?   现在……   王霁带着哭腔,开口:“哥……”   终于找到了。   四下沉寂。   足有十几秒。   视线聚集处的人,才看了眼他。   不满道:“眼泪擦干净。”   “你…哥,你…没把我忘了?”对方的眼泪却一发不可收拾,越擦越多。   “嗯。”秦墨望着众人复杂的表情,最后,视线停在某人的领口上。   于是敛着眉,伸手去整理戚砚的衣裳。   嘴上还正经道:“不然你以为,自己的手还能好好的么?”   哥哥与男朋友的区别。   “我……”王霁跟顺了毛的猫似的。   “我就是担心……绝对、绝对没有下回了。”   “咳咳。”戚砚觉得自己有义务,稍微提醒某人对弟弟不要太过严苛。   毕竟,也是自己句句话把人逼着。   “嗯。”秦墨这才把自己的手从男朋友身上拿下来,揉揉王霁的头顶:“都别担心,等我们回来。”   这才像句人话。   大猫整个儿被摸头整傻了,脸红成灯笼:“好。”   “到时间了。”近藤划开控制板,“王霁准备关掉自带系统,戚砚准备用卡。”   “好,三、二、一。”   [滴——]   [滴——]   [C考场2区,考生戚砚,已使用客串卡,正在更新数据……]   [警报、警报,C考场2区,检测到系统漏洞。启动清除程序。启动失败。正在连接管理员……]   [更新完成。]   [连接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先尖叫一会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正文快要完结啦!   感谢观看,鞠躬躬~ 第70章 红色森林   –   昂头喝完了最后一口水,捏变形的塑料瓶被丢进身边的废弃物堆起的小山上。他终于从地上站起来,将自己被雾水打湿的刘海撩开。   也许是进入核心区没几日还未适应,消瘦使他的脸廓更加棱角分明。   亚洲民族的模样,鼻梁却高而立体,略微泛着棕黑色的眼廓,眼睑下睫毛密而长。   从废墟开出来的车早已经因为没了汽油,而被停在某个不知名的小镇废墟上。剩下的路要靠着两条腿走了。   当然他早知道这里不会有什么加油站,事实上也做好了徒步的打算,并且已经走了大概十几公里。   凹凸不平的马路和荒草长成一体。   楼房只剩下框架,铁锈正腐蚀着这里曾经的样子。   虽然以前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听王霁说,与其说核心区不存在,倒不如说当时的设计师怀着私心,将它设计成某个真实存在的地区。   比如故乡,或者另外什么地方。   戚砚完全认同这个观点。   因为在他在跋涉两天后发现:周围的荒草里有个游乐场,那栋玻璃碎完了的建筑是医院,还有前面好像还有个公园……   他扶着额头,转动几下酸痛的脚踝后,终于捡起地上沉重的包,打算继续赶路。   核心区内果然不是普通的三维空间。   简单来说,就是时间空间并没有意义。   进入之前,他与秦墨都随身携带着一个通讯仪,时间显示,他忙碌于驾车与行走的三天,只不多让时间推进了三分钟。   的确,是该承认这地方邪门得很。   特别是一睁眼,就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地站在一间病房里。秦墨不知去向不说,还有个金发女人抓起自己的手就喊“亲爱的”。   啧,想着挺别扭。那家伙都没这么喊过他呢。   戚砚意识到自己“愤懑”的心情后,就打断了并不美好的回忆。   因为他的脚踝告诉自己,现在竟然感觉到有些累。   拿出从病房抽屉里带出来的地图,铺开。   ——再往西北方向十五公里就是重点隔离区。   至于这个未知名的隔离区为什么存在,他的主治医生说是因为一个大事故。   原来的核电站周围30公里范围被划为隔离区,附近的居民被疏散,庄稼被全部掩埋,周围7千米内的树木都逐渐死亡。而那些凋亡的树木,也许是因为辐射树叶全部变成了橘红色。   “红色森林。”大胡子医生就是这么说的。而且据他所知,因为那次事故,整个欧洲都乱成一锅粥。   毫无头绪,戚砚只能按照系统指示,计划前往唯一的提示地点。   至少,系统很想把他带过去。   不管是为了什么,或许,没准儿核心区也是场考试也说不准。   而他本人也是被从那个隔离区里面扛回来的。   据那位“女朋友”所说,当时他被救回来的时候胸口被一只熊一爪子搞出了一个大洞。   抢救了几个小时,昏迷了一个礼拜,才侥幸捡回性命。   “刚醒来就问我,你的军装怎么被脱了。哦,亲爱的,我为你骄傲,你真是个好战士。”金发女人试图扑进他怀里,戚砚冷着脸把床档拉起。   戚砚说,并不记得这一切。   也忘了为什么会一开口就问这种蠢话。   那个大胡子医生却满脸同情地安慰他:“哦,小伙子,不用急着回忆,因为遇到事故,所以你很有可能得了失忆症。”   “呵,失忆症……”戚砚甚至露出些笑意,“什么鬼失忆症。”   系统又想搞什么花样。   ……   抬头望向西北方向的天空,淡粉色的云慢慢变成橘红。   “橘红色……”他站住了脚。脑中来回闪过他逃出疗养院那天晚上做的梦。   是什么来着?   那个催促他在梦醒的夜晚打碎了玻璃窗,逃离医院、推开“女朋友”,然后一心想回到辐射区的梦。   是什么?   片段一闪而过:   一片橘红色的森林。   带着防毒面具的人。   耳边全是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还有传声机里面的命令。   然后呢?   为什么会醒过来呢?   他记得模模糊糊。但是不怎么愿意去回忆那张更模糊的脸。   嗯……就像是你考试之前复习的绕口句子,唯独卷子上面唯一的空格忘记了是什么。   戚砚啧啧嘴。   的确,这滋味不怎么好受。   比如两天前,他记得他把金发女人的车从开出疗养院大门的时候。   她正好从拐角的值班室里面出来。   她跑过来,完全没有像以前那样照顾自己的淑女形象,焦急的拍打着车窗大喊,“你要干什么去啊?!Sam?!”   “找东西。”嗯,就是这么回答的。   梦醒之后,戚砚确定此刻的这个自己,自从被救回来之后就丢了什么东西。   根据心痛程度,猜测可能是什么比传家宝和勋章还要重要的物件。   找到它,成了唯一通过考试的方法。   天边已经变得绯红。夜幕不久就要降临。可距离那片红色森林还有不近的路。   没有GPS,甚至没有人可以问路。   仔细想想,秦墨那人进过的考场,可能是他的几十倍,总不至于现在就遇见什么要命的危险。   还是应该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于是他向小镇深处走了走,找到一座曾经的修道院。   修道院门前是一尊高大的缺了一只手的神父基里尔的雕塑,周围是已经荒废的葡萄园。   等等!那雕塑……上面有人?   夜幕已经四合,戚砚皱着眉头仔细看了一会才看清楚了。   ——原来应该是左手拿着王冠(可惜左手没了),右手拿着一只巨大的十字架。可那十字架上多出一个影子来?不是飞鸟,更不是野兽。   就在这时,那身影在十字架上站起身。戚砚更清楚的意识到,那个修长的身形是个人。   怎么会有人?   黑夜里,那人从高大的十字架雕塑上面一跃而下。   “怎么也是二楼的高度……”戚砚默默观望着,不知这位核心区NPC,是敌是友。   有点不对劲。   这人的行为表现,哪里像个普通返回故乡的原住民?   等等!他……走过来了。   这段距离,夜色浓厚,视力也并非常人。   “伙计……”戚砚伸出左手无力的摇了摇,“晚上好。”右手摸向腰间的枪。   可惜那人已经到了他面前不到五米处。   ——男人戴着遮住面容的防毒面具,冷色的眼同天光暗淡。   两人就这么都站着不动,莫名其妙的僵持着。   “跟我来。”竟然是对面那人先说了话。   虽然心里并不想跟他走,但出于从中获取更多的信息,戚砚也只能一边保持着距离,一边跟着男人走进入修道院的大教堂。   几十米的路途,他不由自主警惕地盯着领路人。   奇怪的是,从这个方向看,那透着寒意的防毒面具,与残破的教堂呼应,更像是诡异的邪教信徒。   大门吱呀一声闭拢。   戚砚转身,踢了一块碎掉的彩绘玻璃碎片抵在门缝下。   为自己留好后路之后,他转过脸来……   正对上那人拿着点燃的蜡烛站在面前。   烛火光芒忽明忽暗,兴许是在烛光最亮的一瞬间,戚砚看见了他仅漏出的眼睛。   这双深邃的,略显疲惫的眼睛,是蓝色的,如同大海。   他向这个奇怪的男人讲述自己前往隔离区的意图:“我祖父,留下了东西,为了完成他的遗愿,我必须把那个……嗯,传家宝,找回来。”   男人表示自己对他的传家宝并没什么兴趣后,又说了句:“原来真有傻子会回来找东西啊……”   戚砚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顺着话头问:“难道还有其他人来找东西?”   男人顿首。   半晌,道:“也许……也是他的传家宝。你说对不对?”   戚砚故作友善地扯嘴笑着。   蒙面男人并没有感觉可笑,就冷淡地盯着他,看不出面罩下是什么表情。   戚砚坐上教堂的长椅,手指迅速的敲了几下木质扶手。   “那你呢,为什么留在这里?”出于套点有用的话,也因为自己疑惑,他问到。   这地方虽然不在隔离区范围之内,但是也预制相距不远,所以附近小镇的居民都搬迁移居。   男人正在点燃第二支蜡烛。   听到了话音后,拿着火柴的手倏然一颤。   戚砚看地再清楚不过。   “你……”   想得到蒙面人的回答。   于是,他压低嗓音,诱导般问:“你也是来找东西的吗?”   那人终于成功点亮蜡烛,却没再说一句话,就离开了这个房间。   或许猜对了?   或者是懒得否认他的话?   但是总得来说,针对这种敷衍,戚砚心里有些不舒服。   所以,在犹豫了几秒后,戚砚顺着刚刚那人离开的脚步声,成功来到面罩男的房门外。   门是开着的,烛光晃晃。   男人盘腿坐在有些残破的地板上,手中拿着的是一张破损的白纸。   他正趁着明暗不定的烛光,出神地端详着那张不足半个巴掌大的纸片。   肩头细细颤抖、双手捧着、生怕某个动作会伤害它似的。然后小心翼翼地贴近自己的心口。   ——像个虔诚的信徒。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表演个转圈圈鸭~求评论求收藏~   感谢观看,举高高~感谢在2020-05-27 14:29:16~2020-05-29 13:5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新酒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白色森林   -   “可以听见吗?重复一遍……”   谁在说话?   戚砚睁开眼睛。   红色的森林映入眼帘。   耳边是某人的命令声,“……注意周边环境。重复一遍,全体人员前往隔离区中央,注意周边环境。”   隔离服里面是紧张到苍白的脸,隔离服外是橘红色的凋零的森林。   跟随队伍深入森林深处。   大概二十个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银白色服装。这么看,他一个也不认不出。   “已前进十公里,周围无未疏散人群,辐射值增大,辐射值增大,大家注意检测周边环境……”   呼吸声更沉重。   戚砚只感觉眼睛蒙上层水汽。   大概这是个清晨,森林的大雾还密密地围着这片红色树梢。   白茫茫的森林,白森森的队伍,还有……   “前面是什么?大家注意——”   浓雾中间,出现一个小小的移动物。   “可能是熊,大家小心一点。”   “队……长……队长!那、那不是……”   似乎与这声颤抖的否认同时出现,那物体破开浓雾,露出来原本的模样。   很低、很大、爬行动物。   但不可能是熊。   “这声音……是什么?”也不知是谁又说了一句。   大家都竖起耳朵去听,真的听见一阵诡异的“吱扎”声。   戚砚尝试眯起眼,努力去辨认这东西。   可就在这时候,那物体移动的速度忽然增快!   所有人都不禁拿出枪来。   可在白色的迷雾中,那个模糊的斑点忽闪忽现。   戚砚只感觉颅内一阵剧痛,这画面就如同播放电影一般在眼前闪现。   只能看,分明身处其中,却也不能篡改电影分毫。   “嘭!”   身前的某人开了一枪!   打破僵局的声音伴着一□□味。   戚砚心头一紧,只感觉呼吸不了。   耷拉的头抬也不抬不起来,只是清晰地闻到一股血腥味。   看来是打中了。   合着枪响声是未知动物的嘶吼,就一声,便倒地不能动弹。   众人似乎都心想着皆大欢喜,就在此刻。   一侧的人惊恐地失声呐喊:“不、不止这一只!快聚拢!大家聚拢!!!   白茫茫的雾显得阴森恐怖,头顶是红色的针叶林。   大雾之下,藏匿着越来越多的爬行物。   越来越痛。   甚至呼吸也快要变得困难。   他艰难的支撑住身体,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四周胡乱蹿。   好不容易抬起头,只发现有个比自己高的身体早已经挡在面前。   明明不是很大的“遮挡物”,戚砚确觉得他只身隔离了整片白色森林。   “大家聚拢!把枪拿好!它们来了——”面前那人喊着。   手心的汗渗出一层又一层。   终于,那些东西仿佛约定好了一样,瞬间改变方向,朝着人群袭去!   “呼叫总部……呼叫……啊!!!”   画面便开始模糊……   戚砚隐约记得充斥鼻腔的铁锈味二,还有散开的人群在森林中隐约传来的惨叫。   “啊……”胸口传来剧痛,戚砚甚至怀疑胸膛的血肉被撕下来。   “Sam!Sam!!!”不远处的人急匆匆顺着他的叫声跑来。   “嘭!”又是一声枪响。   双手死死抵住的长满毛发的东西忽然没了力气。但是同样的,他也感觉自己没了劲儿,手重重的摔在地上。   “Sam……”那个声音伴着慌张的脚步声靠近。   “Sam你…你坚持住……”   可惜视线已经比浓雾还要朦胧。   戚砚只觉得面前有张脸离自己很近很近,那人检查了摸摸他的面罩,便把他的面罩取下来套在自己头上。   “呼叫总部,呼叫总部。请求支援!请求医疗支援!!”   那人的手死死按住他被覆盖了的伤口边缘。   “Sam…Sam……”   滴答。   有温热的液体掉落在脸上,他想睁开眼睛却没有力气。   可能是因为胸前开了个大洞,他只感觉心疼的难受。   ……   戚砚猛的睁开眼。   此刻,他蜷缩着的身体正在发着抖,额头部着一层细汗。   空气有些冷,但他还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教堂破碎了的玻璃窗折射进屋内一束光。躺在木质长椅上的人伸出手,颤巍巍地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来。   趁着散发着彩色的光芒,更清楚的看到那照片仅仅是半张。黑白的合影照,只有他一个人。   这就是金发女人说的,那个他一醒来就问的东西。戚砚一直怀疑,自己扮演的这个角色,不可能单纯为了什么狗屁礼仪,刚睁眼就想着那套衣服。   果然,他从那件衣服里找到了这半张照片。   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   那满脸挂着傻笑的年轻男人肩膀上搭着一只手。   “真是个混账…傻子。为什么要自己拿着自己的一半?以为光看手就能认出来吗?”   戚砚只感觉心口堵得慌,心里来回思索着,万一自己找了很久发现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呢?或者万一是个什么已经死了的救命恩人?虽然这么想了,但是他总觉得不是这样。   那白色森林里挡住他窥探目光的身影。   模糊不清,又挥之不去。   他不禁记起王霁描述的画面。   很多年前,系统特训选拔开始时,也出现了一片茂密的针叶林:   男生,戴着如出一辙的防毒面具,薄凉的视线抬起,望着远方笼罩地平线的大雾。   他的半张脸被阳光抚着,青葱般的手指抓住生锈的铁丝。   不想继续下去了。   想翻越这铁网,然后有尊严地、安静地死去。   他探身,朝着空无一人的森林伸出手。   可就在这时,有更多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那些手无不沾着同类的鲜血,穷凶极恶地叫嚣着,试图把男生扯下来。   所以啊,永远也不能重逢。   男生沉默着跳下铁网,神色不辨悲喜:“迷失的人,只会溺死雾海。”   戚砚咬了下嘴唇,努力不去想秦墨的脸。   “所以你是谁啊……是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  做任务都想起男朋友的一天   感谢在2020-05-24 13:53:02~2020-05-29 18:3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新酒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黑色森林   –   发梢挂着几颗细小的水珠,肩上装着食物和水的背包沉重,皮革做的靴子并不避开地面的水洼。   湿润了的碎发贴在脸上,顺着他刀刻一般的脸廓在下巴汇聚出一滴水珠砸向地面。   戚砚眯起眼,冰凉的空气里是大大小小的雨滴,稀疏的落进枯黄的草丛。对于刚从梦中醒来就没了睡意于是直接出发的他来讲,这里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不是什么雨水和泥土混合的味道,也不是辐射区危险的粉尘味。就如同他的梦,白纸黑字一样的报纸味道。   他决定继续前进,不做休息。   因为戚砚发现,就算睡着了,现在的自己也一心想要回到那片森林去。   特别是自从梦到那一滴眼泪然后,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的那一刻开始。他仿佛下定决心,就算这回没有找到那个人,他也会耗尽他的后半生奉陪到底。   ……   在戚砚于病房醒来之后,没什么人来看他。   但是却有一个“清理者”住在过离他很近的病房里。   事故发生后,政府派出了十几万人参与请理核污染的工作,用来制止灾难的蔓延,他们被称为“清理者”。那个叫做克拉西尼科的男人接到的任务是帮中疏散临近小镇的居民。   “我曾经去过那里,并且被委派了队长。”   “那地方可怕吗?听说辐射区和平常的地方不同啊。”   “自然不同,荒凉的像死城。在爆炸之后,辐射区周边的动物都回归了森林……”   “哦,我的上帝。”旁边的人皱紧眉头。   那人接着说:“去年刚开始派人进去的先锋队就遇害了。听说啊,被变异的动物袭击…无一生还…”   饭后体能训练结束,戚砚正巧溜达到那病房门口,驻足听见这几句。最后那个词听得他起了起皮疙瘩。   “无一生还……”   每当他回想起这句,连带着中枢神经,牵扯的痛感便会袭即全身。   那片森林,果然是Sam的黑色回忆。   戚砚心知肚明,如今最该引起重视的是,“变异的动物……变异?”   系统核心区的环境与情节,与当年研究院致力开发系统时,如出一辙。   所以,这个地方难道真的存在,或者说是设计者的初心吗。   倏然间,他记起自己为寻找父母下落而搜集的信息。   主设计师是个具有亚洲血统的天才科学家,六十多岁、男性、终身未婚。   “所以他是Sam?又或者是合照的另一半?”   抛开这些不谈。   仅仅针对眼下的故事情节看,如果Sam与好友两人遇见的也是变异动物,两人极大可能是“清理人”。   而且根据自己梦中的回忆,当时并没有人预料到,森林里会出现那些生物。   换句话说,他们极有可能是第一组被派进去的队伍。   比如先锋队。   “不可能,不是无一生还么。”戚砚咬紧嘴唇,“但是,Sam是怎样活下来的呐?”   不知不觉,再抬起已经看见了区分两地的隔离网。   银白色的铁网零零落落的脱了漆,生出来红色的铁锈来。   他走进一些,正看见脱落了一颗螺丝钉的铁牌子。   放射符号旁边,斑斑驳驳写着“维多诺夫”。   “看来我到了。”   恍惚间,他又想起来梦中人模糊的脸。那么高大威猛的军人,在他身边跪着,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那些来自记忆森林的泪水,重重的砸到他心上,Sam本人,可能也在这时忽然清醒。而后,便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向北的路。   夜晚忽如其来的梦,仿佛和这森林都约好了,要在今天见面。   “如果Sam能活下来,为什么他不能呢?”   瘦高的少年在雨中缓缓蹲下,双手握着那半张残破的照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这些天过去,他了解到的事情都零零碎碎拼到一起,可关于那个人的事情他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戚砚死死闭上眼,只感觉耳畔全是巨大的嗡嗡声,“所以你到底是谁?是谁啊……”   这时候,原本静谧的森林中隐隐传来一阵异响。   “吱扎……”   戚砚警惕地抬起眼皮,视线略过四周茂密的针叶林!   可惜的是,这幅身躯却对怪声起了反应。   尽管这对于他没什么,但心脏还是不禁紧缩、剧烈跳动。   “吱扎…吱扎……”声音越来越近。   他起身,从腰间抽出抢来。   “这个声音……”戚砚顺着咖啡色的袖子看,发现自己的手,竟不受控制地细细发抖。   “吱扎……”声音更近,不远处的灌木丛摇摇晃晃。   他后退了一步。   眼睛死死盯着那灰白色枯死的灌木。   忽然,那团颜色不动了。仿佛刚刚只是风在作祟一般。   默然放下枪,戚砚等待两秒。   “吱扎……”   声音刚响,枪口抬起、偏转角度、连开两枪。   果然从另一边窜出一团白色!   又朝着白色放了一枪,可那动物的体格比想象中大得多,加上心理作用,戚砚竟被那东西扑倒在地。   “吱扎!!吱扎——”它尖利的牙齿和爪子被手钳制住。   这次,他总算看清,这东西分明就是一只巨大的老鼠!   受而辐射变异的老鼠。   枪早已经在倒地时被甩到远处的荒草丛里。他只能换做一只手拼命的掐着那老鼠的脖子,另一只手胡乱在地上摸着。   “吱扎——吱!!”指尖触及一块硬物,他狠狠地抓了石头来,砸向老鼠的头。   也不知道砸了多少下,只感觉有血溅到脸上,戚砚才停了下来。   “照片……我的照片。”似乎是记忆作祟,他推开巨鼠的尸体,从地上费力的爬起来,寻找着刚刚连同手 枪一起掉落的半张照片。   尽管,他知道自己不是Sam。   终于在草丛中找到,他才舒了口气,拧紧的眉头松开了半分。然后将照片捡起,倚靠着一颗树干坐在干枯的草地上。   被雾氤氲的冰冷的空气,举着枪的带着巨鼠毛发的手,毫无生机的森林中传来的吱扎声……一切都那么吻合。   像沉进了海底,所有的记忆像海底隐藏的暗流,波涛汹涌间袭来。   ……   Sam和Alan出生在一个拥有大教堂和葡萄园的小镇。   从小那个人就比他优秀。   家庭,成绩,学业……   他们在毕业分别前,曾经在小镇的火车站照过一张合影。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合影?Sam你这家伙脑子里都是什么?!”Alan没有想象中开心。   “人我都找好了,就拍一张。你配合一下嘛。”Sam拉过旁边金发少年的手,硬生生按在自己肩头上。   “啊哈哈,好了好了,笑一个嘛,离开镇子后又不能待在一起了,大学开学前留个纪念嘛。”Sam扎起自己的头发,那时候他刚刚留起半长齐耳的头发。柔软的头发被扎起,碎发散落几根,显得莫名的清秀好看。   Alan顺着那耳朵和脖子看过去,目光到达自己放在Sam肩上的手,不自觉就挂上舒心的笑。   “咔嚓。”帮忙拍照的人按下快门。   照片拿到之后,Sam也很“吃惊”。   “Alan,你笑起来比现在还要好看啊!诶呦,等到咱们毕业回来,抢着跟你结婚的女孩儿得有多少啊。啧啧,我看这照片我留着,等以后给你介绍女朋友用。”   Alan瞟了一眼那黑白的照片,然后毫无预兆的夺了过去,撕开。   “你干什么!Alan!你撕了做什么!”   “喂!你还给我!Alan!”   “你给我!”   Alan塞给旁边暴跳如雷的孩子半张照片。“你的,留好。这半张我自己会妥善保管,比如用于找老婆这事。”   “小气……”Sam撇嘴。   分别时,Sam是有些开心的。   童年阴影般的对比对象,终于摆脱掉了。   可惜“好景不长”,一年后,研究院联合各国,组织一支拥有武装力量的科研组。   Sam被推荐进入后,才发现Alan做为不可多得优秀学生,也被自己的学校推举入队。   更可怕的是,他还凭借出色的科研头脑,与优异得体能数值,被认命为队长。   ……   两人重逢那天,没有拥抱,而是狠狠地吵了一架。   “你不该来。”Alan依旧本着脸,声色俱厉。   话音还没落地,Sam的笑就挂不住了:“你什么意思?!”   对方望着他剪短的黑发,深吸口气:“你,不合适这个组织。”   不合适?   Sam显示怔住两秒,才咬着牙别过脸去,甚至拉开两人的距离:“啊,对啊,只有你合适。我这种人……怎么能配跟天才待在一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Sam。”Alan似乎想解释什么,“你很好,我——”   “我什么?”他抬起头,笑道:“你一直觉得我是你的陪衬,这我知道。我也清楚,有你的地方,我永远只能是第二。可是!”   “你不能把我第二的位置也抢走啊!”   Alan整个人傻了,因为他发觉Sam的眼眶泛起红色,从未见过的泪水,就要掉不掉地溢着。“我、你不要哭。”他不受控制地弯腰,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庞。   “不要碰我!”可Sam避开了,甚至就用那双眼,这么悲伤地望着他。   “Sam……”   ……   作为综合排名最高的学生,Alan经常本着脸教训犯错了的Sam,因为没有在规定时间睡觉就拉他起床罚跑,军事教育课开个小差就会罚体能,射击训练第一个被点名挨骂的也是他……   Sam有时候真的想趁着这个家伙睡觉然后拿枕头闷死他。   可惜两人还在冷战,又迫于身高和体能压力,一旦失手……总之就没有敢试过。   “你是惹到队长了吗?”有个不知内情的队员问过他。   “不。”Sam摇头。   “没有吗?”队友一脸错愕。   “是不知道。”不知情的当事人这样回答。   可那被撕成两半的照片他们都没有再离过身。   直到接到了第一次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  木啊~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704902、十八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0-05-29 18:36:39~2020-05-30 22:5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八、37704902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灰色森林   -   维多诺夫核电站爆炸,作为先遣队,他们被派去辐射区勘察情况。   刚开始进入森林没多久,Sam就感觉头昏脑涨,不过直升机早已经离开,他们也远离了临时基地。因为不想独自折返,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雾很大,空气湿冷。   有队友说明天可能会下一场雨,那时候更不好前进,还好今天任务结束就可以回去了。   Alan走在最前面,一贯的探路作风。   一边汇报着情况一边提醒着队员。   Sam走着走着便成了队伍最后那个。   看着最前面那个人的背影,他只能强装着镇定地亦步亦趋。   忘记走了多久,他听见有人在讲话。   因为呼吸急促,一句只能听个半句。   大家慌乱地惊呼,求救。   直到一声枪响。   他才抬起耷拉着的脑袋,同时,闻见了血腥味。   “……不止一只!大家快聚拢!”是Alan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他抽出自己的枪,可是发现自己的胳膊竟然在发抖。   真是要死,偏偏这时候……   Sam皱着眉费力探头,想看清前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发现原来在一侧的Alan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他面前。   “雾太大,跟紧我。”前面的人压低声音说。   Sam想笑,这大概是Alan第一次搞“区别对待”。   但是流了一身冷汗而且呼吸急促,他却是笑不出来。   他“嗯”了一声,但是过了十分钟。在血腥味与尖叫声中,他发现自己不能再跟着Alan了。   “你走……Alan,不要管我们了……支援队伍再快速度过来,我们也早就被这群怪物……给撕吧了!”Sam捂住自己破损隔离服下面的伤口。   再这样下去,根本没有人能活着出森林。   相反的,如果Alan放弃根本不能存活的队友的话。以他出色的身手和枪法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谁料到,Alan拨开他的手自己捂住伤口,依旧没好气的说,“我没打算管……”   原本就呼吸不来的Sam差点断气……   对啊,生死关头了,谁还在乎这些队友。   片刻后,他们跑到枯草丛中准备寻找射击的好地方,Alan一边调整呼吸,边道:“我很清楚…这些东西……根本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对付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这么说。”Sam抓紧他衣服上的破口,总怕辐射多了一点点,他也有可能变成这些可怕的东西一样。   “我很清楚…如果这样下去……我可能也会死……”Alan朝寻着气味向他们走来的巨鼠开了一枪。   Sam能感觉到手掌下,受伤的手臂因为开枪轻微的痉挛了一下。   可当事人并没有在意一样,反而侧脸看向自己,接着说:“但是如果你因此可以有机会……等到支援队伍的话……何妨一试。”   Alan的话使他的脑袋瞬间炸开了锅。他愣了几秒才发现Alan已经抽出随身带的军刀站在了那巨鼠不远处。   再看脚下,是被丢掉的空弹夹。   “Alan……”他想喊,可是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雾包裹住那个斑驳的影子。   心脏,疼。   “没有子弹的话,根本……该死,不要硬撑了,Alan……”Sam撑着身子站起来……   当他好不容易在死去的队友身上找到了子弹,然后在大雾中找到Alan时,正看见他从巨鼠的尸体里拔出了最后一刀。   鲜红的血溅到他的脸上,似划破浓雾唯一的颜色。   “Alan——”他叫了一声,把弹夹使劲扔了过去。   蹲着地上的人抬头看他,却忽然睁大了眼,声音嘶哑地喊:“Sam!!!后面!”   后面?   他没来得及反应,转身过去就有东西深深地嵌进了皮肉,把他整个人罩到地上。   “Sam!Sam!!!”Alan疯了一样喊着他的名字。   “嘭!”又是一声枪响。被他双手死死抵住的老鼠忽然失去力气。   但是同样的,他也感觉自己的肌肉没了任何支撑,手重重垂下。   “Sam……”那个声音伴着慌张的脚步声靠近。终于没了以往的责备和严厉。   “Alan,进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出问题了……根本撑不住了。”   可惜跪在身边的人并没有听一样的,闷头给他简单处理伤口。   还仔细的检查了Sam的面罩后,把他自己面罩取下来捂住他的口鼻。   头也不抬道,“你的面罩坏了,辐射引起的反应而已,回去治疗就能痊愈。”   可是那伤口太大太深,血止了些,但Sam的脸色已经如同白纸。   “Alan……你走……”他知道现在的情况,那些变异的巨鼠随时可能从哪个方向出现。   Alan没理他。   甚至直截了当的把自己的隔离服脱了,从衣服的口袋里抽出一条黑色的手帕来围在脸上。然后用手死死按住他被覆盖了的伤口边缘。   “疼吗?”也许是脸上围了东西,Alan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那帕子是Sam圣诞节送给他的,还多亏了买一送一。   Sam很想嘲笑他,但是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只能看见一团颜色在面前。   他还是费力开口回答,“不…不疼。”   “……”Alan没说话,低下头去。   滴答,滴答……   几滴温热的透明液体打在Sam的面罩上,他感觉这个人在发抖,连肩膀也在抖。   他,哭了?   Sam努力让自己睁开眼,正看见那唯一露出的好看的蓝色眼睛,不停的落下泪来。   “是我…不好……”Alan说,“我向上帝发誓过,要保护你的……Sam你坚持一下…回去了就不痛了……”然后伸手摸一摸他柔软的头发。   “是我不好,我应该让你走的……不该为了跟你见面……”   Sam想让他不要再哭了,但嘴唇已经没办法开合。   兴许是因为他的胸口开了个大口子,一看见Alan流泪的眼睛,自己心脏就疼的难受。   “吱扎……吱扎……”似乎听见这声音从不远处传来,Alan看着地上无法躲避攻击的人,于是拿起枪,又擦去匕首上的血,站起了身。   “等我回来。”   那时候,他天真地以为,他的Alan还会像以往那样戴着荣誉归来,然后下了直升机就偷偷跑到训练场监督他训练。   可是那片森林如同大海,吞噬了他们所有的眼泪。   “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救援队即将到达,请不要关闭电波……”面罩里的通讯器传来声音时,Sam已经分不清是谁在讲话了。   他声音微细,“不要……哭了……Alan……”终于磕上双眼。   “报告,地面仍有幸存队员!准备着陆,准备着陆。”   作者有话要说:  儿童节快落鸭!   感谢观看~鞠躬躬~感谢在2020-05-29 01:02:41~2020-05-31 23:5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704902、十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新酒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蓝色森林   –   依着树干的人感觉有些冷,许久才发现自己肩头渗出了些血。   “何妨一试……”怪不得当年Sam能活下来,而Alan却连尸骨也没找到。   知晓了种种原因,戚砚依旧开心不起来。   他似乎猜到主设计师为什么会把这里当做系统核心区了。   不论是实际意义上的“清理者系统”,又或是现在的他,都只是Sam渴望找到Alan的工具。所以,核心区存在的意义,就是“寻找”。   想要核心区瓦解,也就是要找到Alan。   他确信,当年Sam也如同自己这样,从医院疯疯癫癫般逃出来,驾车往北。   一路来到隔离区。   然后,他终于回忆起一切。   “找尸体。”真不是个简单的活儿,特别是几十年前的尸体。   腐化成白骨也就算了,可根据Sam的记忆,当年在这里丧命的人数量不少。   总不能把所有尸骨都扒拉出来然后一一辨认吧?   再说了。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白雾笼罩的针叶林。   ——再往里走,兴许会碰到更多变异生物。   这个时候,或许应当……戚砚再次拿出那半张照片来。   “把自己当做Sam。”   ……   当年,Sam回到隔离区。   手里就握着这张照片。   “明明……就是……”   看着手中那半张照片,他再也无法承受,猛抽了一口气,就流下泪来。   “你个蠢货……你怎么能忘了他!”   抽泣声从压抑变成了发泄般的嚎啕大哭。“你个蠢货!混账!啊…你把我的……我的Alan……还回来……还给我啊!!!!”   清晨的森林,诡秘而冷清。   Sam不敢想象,当年那个疲惫的身形,是怎样被巨鼠包围着,浑身是血地站在中间。   他的子弹已经用完,只拿着一把匕首。就在他筋疲力竭的撑不住身体时,印着熟悉符号的直升机离开了这片森林。   只剩他一个人。   没准儿。   还可能,他挨到了第二天。如同队友预料的,森林里下起了大雨……   他的Alan无助地倒在水洼中,北半球高纬度的秋雨,冰凉刺骨。   想到这些,Sam几乎崩溃。   正此时,身旁又传来巨鼠的奔跑声。   “吱扎……吱扎……”   可是他一点都不想躲。   “吱扎……吱扎……”   Sam清楚地感觉到,有东西在靠近,可他却只是抓紧照片,闭上眼睛。   “吱扎……吱扎……”   越来越近。   “嘭!!!”   预想的痛感没出现,代替的是一跃而起的巨鼠,于一声刺耳的枪响后重重摔在地上。   戚砚心头发颤,听见踩着水洼靠近的脚步声。   他睁开眼,面前停了一双靴子。   那人弯下腰,耳畔传来一个带着厚重呼吸声的嗓音:“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他不敢抬头,刚刚平息的抽泣又开始泛滥。   那人接着说,“我梦见你说疼,我心里难过,就醒了……”   “居然是你啊……”   早就该猜到的,那块绑在面罩旁侧的面巾像极了Sam以前送给Alan的手帕。   而那张破损的白纸……   他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在那个雨天里,紧紧握住这半张照片……   ——以至于它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那人低头,从口袋里拿出另外班长破损的白色卡片。   戚砚终于抬头。   正对上的脸被黑色防毒面具遮盖着,仅仅露出一双眼睛。   蓝色的,如同大海。   –   贫瘠的想象力,无法设定Alan是怎样活下来的。   可Sam确信,他从小到大的英雄,一定只是被自己遗忘在北纬那片隔离区里了。或许有一天,他把怪物都全部杀死,就会回来。   Sam一无所获,只身自维多诺夫回到疗养院。   接受治疗,三个月后,他出院了。   组织给了他一大笔丰厚的慰问金,足以支撑他过一辈子物质富足的生活。   某晚,他拿出地图,铺开。   笔尖将隔离区与家乡小镇连线、然后仔细计算中间值。   最后,Sam在一个靠近运河的小镇居住下来。他没有回家探亲,甚至没去参加Alan的葬礼。   他万分确信,总有那么一个机会,迷失的人也能在机缘巧合下重逢。   作为研究院最有天分的科研人员,也有人慕名来镇子找过他。   阁楼的门推开时,来访者甚至不相信,这个邋遢的酒鬼,居然是“清理者”先遣队排名第二的队员。   “您好,请问是Sam先生吗?我是国际联合组织的特派员,想邀请您……”   “滚。”   “……先生,不论是出于任何方面考虑,我都希望您能够听完我的话。”   “我不想听。”   “我们了解过您,也知道某些国家的组织也曾来打扰过您。可此次,我们的项目,您兴许会有兴趣。”   “十几年没做科研了,早废了,回去吧。”   “我们希望由您来设计一个选拔系统,集结队伍,然后前往维多诺夫。”   “……维多诺夫?”   “是的,先生。我知道系统设计的难度极大,或者说可能会是您十几年的心血,但还是希望您可以考虑——”   “我同意。”   不就是下一个十五年吗。   我愿意。   ……   “组长,各国的支持率显著上升,看来系统正式启动的时间也近了。”   “嗯。”   “额……我是想说,您夜以继日地研究,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期,也休息休息吧。”   “……看今天的新闻了吗?”   “啊,您指的是?”   “知名学者公开反对计划实施。”   “这个我知道,那个年轻人,还是中八区戚院长的儿子。不过您有什么看法吗?”   “他……很像一个人。”   Sam摘下眼镜,两根手指揉着眉心,回忆道:“他说这个计划不合适世界时,那个表情,就跟Alan说我不合适先遣队时,一模一样。”   助手不清楚,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学者口中的Alan是什么身份,于是只能满脸错愕地说:“那位前辈,或许是您的对手?”   说完,年轻的助手便后悔了。   因为他分明看见,一向脾气古怪又刻板严厉的组长,眼角霎时留下两行泪水。   老人声线止不住地颤抖:“没错,是对手来着……”   他走了,我终于赢了。   可是已经二十多年了,为什么还是在期待他能够从那片森林里走出来呢?   不管是老了,还是丑了,他依旧希望他的Alan能摸着他的头顶,把另外半张老照片递过来:“Sam,我喜欢你啊。”   我也喜欢你,Alan。   所以,你什么时候来看看我呐?   我现在,已经在一条看不见光的路上,走得太远,大概没办法独自回去了。   “清理者。”   “您说什么?”   “系统代号,就叫清理者。”   “好、好的,我们马上准备发布会。”   ……   “先生,特训选拔的孩子都到了,您要去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   “可是先生,上头还是希望您能够……”   “不看。”   “……嗯,好的。”   兴许那个公开反对的年轻人是正确的。   Sam把刀叉放下,空荡的房间里,金属与瓷盘碰撞的声音也显得如此突兀。   那群孩子,与他们当年一样。   体能、智力、综合指标的至高者。   想到这儿,他忽然扯起嘴角笑了:“那么活下来的孩子,是不是就与Alan一模一样呢?”   多年没再泛起波澜的心房,终于流过某种诡异的兴奋感。   五百个佼佼者,唯一可以活下去的,就是他的Alan啊。   ……   “第一场考试结束,数据已经导出来了,您要看吗?组长。”   “前三名的资料,我看看。”   根据要求,助手将数据对比表打开展示,之后又播放了一段简短的视频。   “前三名选取了结盟的方法,他们三人各有长处,相互配合,再加上人数上占优势,所以目前分数领先。”   一旁观看的Sam,却没表现出任何兴趣,耷拉着眼皮嘟囔了句:“劣质,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这类轻蔑的评语一直持续着,到第二场、第三场。   直至某一天。   视频上出现了这一幕:   清晨,大雾弥漫,广袤的针叶林边,铁丝网之上,少年垂着两条长腿。   他戴着与Sam年轻时训练中,如出一辙的防毒面具。   薄凉的视线抬起,望着远方笼罩地平线的大雾。   半张脸被阳光抚着,白净骨干的手指抓住生锈的铁丝网,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翻越这铁网。   那只手,朝着空无一人的森林伸出。   可就在这时,有谁抓住了他的脚踝。   男生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于是无奈道:“就算放我进去,我也活不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结盟的老大势在必得,回答:“万一你活下来了呢,我们必须亲眼看见你死,才可以。”   在场的研究员们,深深记住了少年的神情。   冷静又张扬,似乎带着吞噬在场所有人的模样。   他沉默着跳下铁网,音色难辨悲喜:“迷失的人,终究会溺死雾海。”   少年几乎没有表情,折断那些牵制住自己的手。   屏幕前的Sam心头一荡,一时间,竟又哭又笑:“这才是他……哈哈……”   所以啊,跟这孩子说的一样。   ——迷失的人,永远也不会再重逢。 第75章 透明森林   –   “怎么不躲开,你是想吓死我吗……”来人自上方环住他,手臂发紧。   戚砚来不及平静呼吸,半边脸的泪水印在他衣服上:“第一回当考题,确实有点难呢。”   在秦墨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终于明白。   自从进入核心区之后,他就被系统内设成为了“参考员”。   ——拥有考题主角的记忆,会因为完全不属于自己的阴影而应激性颤抖、哭泣,甚至没办法控制自身行为。   起初戚砚并没在意,暗自腹诽是由于记忆驱使情感活动。   但当巨鼠扑过来的刹那,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没办法躲避。   Sam不断告诉他:死吧,反正再也见不到Alan了,那就死吧!   直至划破薄雾的刺耳枪鸣出现,戚砚识破了真相:他是考题,秦墨才是考生。   原来你开自主模式,是这种感觉……   对方已经将放毒面罩取下,轻轻捂住他的口鼻,下颌还沾着因奔跑而渗出的汗水:“它把你当Sam了。”   这不是明摆着吗。   不单把他当Sam,设计师还一直把你当Alan。   “怪不得系统偏袒主管……”戚砚咬了下嘴唇。   因为主设计师早把当年唯一存活的男生当场Alan了……   秦墨却没注意,整张脸透着寒意:“系统是不是把Sam的记忆给你了?”   他愕然,随口回答:“可能吧……”   说着扶住身后的树干,准备起身。“所以系统这回是给你出题,你现在是——答完题了?”   对方深吸口气,把人来回检查一遍,脸色依旧不好看:“把Alan的记忆给我,然后试图让我主动来寻找Sam,没想到Sam就是你。”   “啧。”戚砚站住脚。   “而且,Alan的设定还是因为辐射而失忆,记东西模模糊糊。”更为甚者,自己多年来要找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都无法辨认。   啊,真是有点难度呢。   “那你怎么确定是我的?”靠半张失去颜色的照片?   秦墨把人揽住,语气尽量不那么严肃:“你出现在葡萄园时,我就记起了Alan的故乡,那里也有一片葡萄园。”   “跳下雕塑时,你身后藏着东西,跟我打招呼,我又记起某年圣诞节,有个人送了我一个礼物。”应该是那块手帕,买一送一的廉价货,却被Alan记了半辈子。   “我带你走进教堂、你坐在长椅上、你的脸被烛光晃着、你装作开心的模样与我攀谈……”这些细微的动作与画面,无不可以勾起Alan的回忆。   “晚上,我做了个梦。”那个梦稀里糊涂,所有画面都不清晰,夹杂着秦墨自己的,与Alan的。   “大雾、森林、眼泪……”他醒来,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去长椅上找到昨晚初次见面的陌生男子。   “可是你不在那里……”长椅是空的,连背包也没了。   “这题目,说难挺难,说简单,也跟小孩子做题的思路一致。”只要能给你更多信息的那个,就总以为是答案。   “我认定你是答案。于是沿着唯一一条马路来到了隔离区。”这地方,总会把人不美好的过去一股脑从潜记忆里剥离出来。   他看见一个人在枯树下掉眼泪,分不清楚究竟是他的戚砚还是Alan的Sam。   就是想抱抱他。   可惜还没跑到跟前,就眼见着巨鼠朝着同一个方向扑过去。   “拔枪与射击的速度,甚至超出了我的预想。”   戚砚微微露出些笑,抓着他衣服的手移到秦墨脖颈出抚摸着。“听起来是个好男朋友呢。”   好男朋友并没承认这份殊荣,因为方才的危机把他开玩笑的心彻底浇灭了。   “啊,别生气了。”戚砚自然看得出来,“我不是好好的吗?”   “没生气。”对方抿嘴,牵住那只手,也仔细检查。确认没有伤口后,才放心,“既然系统把我们带到这里,无非是想让我们重新走一遍当年的路。”   “嗯。”他低头笑:“那我们该怎么办,主管先生?”   秦墨无奈,把人护住:“你要做的就是,别乱动。”   说罢,单手摸出枪来。   线条流畅的手臂抬起,枪口对准的方向,正是不远处的灌木。   “吱吱……” 第76章 雪后森林   –   这是与Sam记忆中一般无二的血腥味儿,饶是戚砚只管观战,也觉着像时刻经历着多年前那场厮杀。   秦墨说的不错,系统把他们带到这里,无非是想让两人重蹈覆辙。   演一出悲情又动容的故事,主设计师才会得到心理安慰。   可惜,他抬起眼皮,望向前方那游刃有余的人。   “啧……”看起来Sam没预料到,当年那个男孩早已远远超过了Alan的素质。   “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秦墨叹口气,伸手将他拉近。   “嗯。”戚砚挑起嘴角,坦言:“你都来了,他也快了。”   要说系统有个功能开发的过于完美,那必须是真实性。   为了将场景模拟到极致真实,一般会把真实存在的地点,所有的参考值输入。   地理环境、植被,甚至温度、湿度。   这就等同于,危险值也是复制过来的。   “变异鼠类伤害不到我们,或者说被我们全部杀死,那隔离区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话音未落,头顶徒然响起那个合成女声:[滴——核心区参数异常、核心区参数异常。]   接着,系统又会陷入紧急状态。   在处理外来系统的同时,再次遇到这类级别的威胁,它只能求助……   [正在链接管理员。]   身侧人划开控制板面,和声道:“我在。”   [异常数据已发送至您信箱,请选择修改方式。]   “手动。”   [已为您启动应急通道,修改方式,手动。]   数秒后,周遭场景逐渐透明,如同浸湿的画布,颜料在水中瓦解、稀释。   巨大的透明森林内,只剩下流动的代码与数字。   莹绿色,像极了它们最初的模样。   “找个考场与核心区连接,然后让它们自我消化。”秦墨心里仿佛早有计划,指尖飞快地点击着,输入字符:末日之后。   这个考场,两人都再熟悉不过。   其中存在单个系统不说,火力支持也相当大。   最佳选择之一。   –   [考场连接成功。]   场景转换太快,森林破碎,隔离区化作细小的纸片,于电流声中消散。   两人眼前出现一处亮光。   [身份识别中。]   [已识别管理员。]   信号灯闪烁绿光,银灰色隔离门缓慢打开。   前方是条通道,金属质感的墙壁泛着冷白。   “走廊尽头是台大型计算机,运算然后传输各个考场的数值。”秦墨抬眸,看眼不远处的识别孔,又道:“也就是大家口中的系统主机。”   戚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所以前面五十米,是用来搜身的?”   也是。   否则,这段距离就太多余了。   “嗯,类似安检,检查人员有无携带违/禁/品。”秦墨又道:“可能是设计系统时,防止研究人员里面有内鬼,当然,顺便防我。”   虽然因为核心区与想象中截然不同,但听王霁说过这个地方。   进系统前,那家伙就是被这里面的玩意儿差点分尸。   “比如你把弹夹抛向走廊。系统会在0.01秒做出反应。然后,你会立刻听见,那个熟悉的机器合成的人声……”   作为知情人员,王霁当时善解人意地为戚砚解释:   “[检测到危险物品。]   [正在销毁。]   识别孔瞬间弹射出红色切割线。   网状旋转、聚集、铺上整条走廊。   弹夹消失。   准确说,应该是在肉眼还未做出反应时,就被切割成粉末。”   戚砚啧啧嘴,问王霁什么办法可破。   对方答:“不拎点儿炸/药去,还能用什么炸毁核心计算机。用爱吗?还是责任?”   想到这儿,他歪头去看秦墨。   只见他掏出别再腰间的枪来:“小状元,连线题会做吗?”   “嗯……”他整个人还有点恍惚,没回神时,就发现秦墨已经扣动扳机。   子弹正中识别孔。   倏然间,其余切割线铺天盖地地包裹住那颗子弹。   顺带识别器,瞬间化为乌有。   啊,不愧是十几岁就参加特训的考生。   两人枪法极好。   比肩而立,射击速度完全重合。   没几分钟,走廊最后一个识别孔也失去了基本能力。   两人收枪,大大方方穿越识别区。   “我刚刚把末日之后考场里的自毁系统打开了,正在倒数,半小时后就可以完全启动。”所以,这半小时,只要保证系统不能再次求救外援就好。   识别们敞开,巨大的计算主机出现在眼前。   戚砚记得这台设备,与Sam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其实你也找到自毁程序了,对吧?”率先摆弄起操作页面的人,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   一时间,他没办法说话,就稳稳点头。   “别担心,你爷爷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人总是会轻易猜中他的心思。   戚砚深吸口气,道:“我也希望是这样,但是——”   但是没办法证明老头的清白。   那个程序,就是哈莉。   “要不是看见绑架哈莉的老头也是设计师的一员,我真可能忽略掉了这个不合理的行为”那老头,哪有必要去抓个普通考生。   那时候,戚砚才发现自己也难逃灯下黑。   在系统一年半,他也仅仅遇见过哈莉一个未成年考生。   系统挑选考生,还真不至于把年龄下放成这种程度。   “所以,她是在特训时进入系统的。”秦墨安抚道:“跟我一起进考场,到现在还是个孩子,你认为她是真人?”   戚砚只管听,等着他解答。   “她是AI,类似于机器人。仿真程度高到与真人无异。”对方继续,“但由于某种原因,可能当年系统的防护程序太强,她只能关闭系统,进入自我保护期。”   “嗯,真简单啊,我却没想到。”似乎在自嘲,他答:“没关系,我也答应了哈莉,一定会把她带出去。”   [有外部信息,请查收。]   提示音截断两人的话。   “能直接联系核心区的,只有主设计师团队。”秦墨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些晦暗。   抬起时,发现空中出现一块冰蓝色的投影。   “是……Sam。”戚砚端详着画面,不自觉道。   但是主设计师在两年前已经去世了。   所以这是……   [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画面里胡须花白的男人开口,目光黏在秦墨身上。   戚砚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头。   “是吗。”青年侧脸去看四周,继续道:“但把这些自主意识输入主机,不如留口气写医嘱。”   [你还是这样。]   男人浑浊的眼瞳里,似乎流露出些喜悦。   “我不想和你废话。”   [不要这样看着我,亲爱的,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开心。]   “他不是Alan。”连戚砚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扬声打断他们,甚至语气还夹着明显的愤怒。   果然,对话的两人朝他看来。   “你要想说遗言,想叫什么亲爱的,我警告你换个人。”   [不,小伙子。我要告诉你,他就是我的Alan,我亲自挑选的人不会出错的!]   啊,这老头,八成是单身久了。   戚砚忍着怒意,“你挑的?明明是他自己跑过来替换自己表弟,这就是你口中的亲自挑选?”   [你说什么……]   “我说,你挑的人,都死了。没一个活下来,这个人,不是什么系统工具。他是我的,我一个人的!”他只管反驳,不理会一旁的秦墨要怎么管理表情。   [不,亲爱的!你告诉我、告诉我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太想你了,我想你和我,永远留在这里……]   永远留在这里?   留你妈妈。   戚砚黑着脸,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主机炸了。   “他说的对。”秦墨似乎思考着,口吻中尽是欣慰,道:“当年,我只是想帮弟弟考试而已,所以准确来说,你一开始就没找对人。”   沉默。   还是沉默。   须臾后,画面才重新传出人声。   [不可能……Alan……]   “你心知肚明,我不是Alan。”他低头,指腹轻触屏幕。“我现在,以后,都属于刚刚那位先生。当然,亲爱的这种称呼,也只能他喊。”   [您好,请选择广播对象。]   “全系统。”   [请选择广播内容。]   “各位参考员、考生们,系统将于二十分钟后自毁,请所有人员准备离场。”   语罢,秦墨才轻松地仰起脸,对着投影里那张呆滞的面容,道:“Sam,你知道Alan当年为什么让你离开清理者吗?”   [……不,你不是Alan,你不要说。]   “当然不是因为看不起你。”他与那双眼对视:“是因为清理者的下一步目标,是消灭变异人种……”   [不,你闭嘴……]   “他不想让你参与其中,就算是变异人的血,Alan也不愿它沾染上你的手。”   毕竟,Sam是Alan从小到大,发誓要守护的人。   因为情感波动太多强烈,Sam的投影有些迷糊。   他不可置信地捂住嘴,但还是发出呜咽声来。   他记起很多年前,Alan在落着雪的街道里,接下他手里那块手帕时的表情。   Alan说:“不冷吗?还去排队买这个。”   “不冷,来来来,快收下,送你了。”   Alan:“咳咳…那就谢了。”   “你耳朵怎么这么红?感冒了?”   Alan:“嗯、嗯没错儿,所以明天,一起去晒太阳吧,Sam。”   “切,明天哪有太阳,连续暴雪好嘛?”   Alan:“那就后天,或者下个星期,总会有的……”   “好好好,赶紧走吧,看你脸都红了。”   Alan:“你的圣诞心愿是什么?”   “当然是毕业考个好学校,混蛋。那你的呢?”   [系统主机损坏、主机损坏,修复失败。]   [重启失败,正在自毁。]   [请所有人员撤离,倒计时。]   Alan抬眼望向他,兴许是空气太冷,眼底布满湿气:“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去晒晒太阳……”   [三……]   等雪停了,你躺在树下晒太阳,总会迷迷糊糊入睡。   [二……]   那时候,我才能偷偷亲吻你的面颊。   [一。]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感谢观看。 第77章 万里   –   一道闪电划开深不见底的夜幕。似乎是足够照亮整个地球的白色光芒,让所有酣睡的人们蹙起眉头。   “轰隆隆——”   没过几秒,爆炸般的轰鸣让他们完全清醒过来。   就连深夜未睡的人,也吓得几乎丢掉手里的东西。   人们恍然觉得自己从小到大、不论在任何地方或者时间,都没听到过这样暴躁又刺耳的雷霆。   那白光几乎要把深色的窗帘撕破,映着人类眼瞳独特的反射弧,一时间惊恐无处安放。   ……   C8后方的家属区,青年举足无措地望着虚空,终于感受到来自心底的、一丝微乎其微的摇晃。   他盯着地板上那只泛着寒光的尖刀,深深屏住呼吸。   似乎是怔了几分钟,赤着脚,举步维艰似地往窗前走。   窗未关拢,灰黑色的窗帘的疯狂地拍打着墙壁和临近的高脚圆木桌。   雨声肆虐地霸占着听觉,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盯着桌面上的相框,声音疲惫又倔强:“差点忘了……”   左手去握紧了右手腕,触感温热又粘稠:“你们不会回来了……”   相框里,嵌着一对夫妻的照片。   白蓝色的西服与婚纱,眸色淡。   摆好相框,他走去客厅,跪在低矮的柜子旁翻腾了快十分钟,才找到很久之前买的绷带。   手口并用地胡乱缠了几圈,把血止住。   静脉果然表浅又脆弱。   研究院的老师没骗人。   伸直腿,他终于瘫坐在地板上。   长达数年的独居,让他的皮肤显得极其苍白,眼底青黑,眼中满是红血丝。   西服裤露出的脚踝上,还有训练时留下的淤青。   [滴——]   茶几上的电子钟模仿着人声。   [晚上十一点整。]   “……”眯起眼睛,忍不住撇嘴,他心里跟着暗骂了一句。   还剩下两个小时。   转脸看向漆黑的玄关处。   十五年前,他们就是在凌晨一点离开的。   大雨、夜幕死沉,然后再也没回来。   “不会回来的…都不会回来……”他扯下上臂那根黑色绸带,满脑子是今天葬礼上亲朋好友的安慰。   小声的念叨终于慢慢变成呜咽。   “为什么你们都要走……”   –   “戚砚,来担任你父亲的职位吧。”   “可我不想”   “为了家族,你别无选择。”   “我不想,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最合适。”   “……”   –   “戚砚,既然大叔死了,你就来当队长吧。”   “我不想。”   “为什么,你是想让我们都死吗?”   “我只是不想。”   “可你最合适!”   “……”   –   “戚砚,你帮我出系统吧。”   “……”   “只有你可以,你会帮我吧?”   “我……”   –   “戚砚,来我身边吧,嗯?”   “……”   “快醒来吧,好不好?亲爱的。”   “……”   “别哭了,我心疼。”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爱你。”   “……”   不是因为最佳选项……   是因为热爱。   –   中八区病房内,心电监护“滴滴”响着,戚砚掀开酸涩的眼皮。   朦胧中听见,床边的护士惊呼喊人。   “兔崽子,醒啦?”   他没怎么有力气,记忆与混乱的梦境交错,让人不敢辨认真实。   “爷爷……”   “嗯,感觉怎么样?我就说嘛,怎么这么不禁炸。”老人哈哈一笑,坐上椅子。   “您……过的好吗?”自己这是,死了?   “好好好,天天喝茶打麻将,时不时去找人跳舞。”   “嗯…那爷爷,我得回去了,有人在等我。”戚砚吞口唾沫,酸软的手臂试图支撑上身重量。   “往哪儿走?”   “我…得活过来,有人在等我,爷爷。我不能陪您了,我必须……”   “啧,兔崽子,就那么急着去谈恋爱。”   “不、不是,爷爷,我…不能死咳咳咳……”戚砚管不了这么多,掀开被子就下床,胸口的监护贴片扯的七零八落。   老人这才按住他,无奈命令道:“给我躺下,谁说你死了,慌个屁。”   “那他呢?咳咳…他在哪儿?!我不能留在这儿!”问到一半,眼泪就不听话地砸到床单上。   “不是,居然哭了?兔崽子,老子死的时候你可是一滴眼泪没掉。那家伙死了,成了吧。”   “死了?咳咳咳…不、不可能……”   老人怎么也没想到,床上这个躺尸半月的乖孙子,听到后直接跳下床,往病房门跑。   “嘿,你瞎跑啥?!”   病房门被人拉开,戚砚抹掉眼泪,脚下泛软,整个人就落进个怀里。   “怎么哭了,嗯?”   正想推开来人的手,就这么僵硬在原地。   “秦、秦墨……”他抬起头,恍惚出神地望着眼前这张脸。   眉毛、眼睛、鼻子……   没错,是他。   “嗯,是我。”秦墨把人轻轻揽进怀里,指腹摸上他脸庞的细小伤口。   “刚醒就哭鼻子,这么想我啊。”   “谁想你…我……”   “咳咳。”老人扯住戚砚宽松的病号服后领,似乎是不满:“滚回去躺着,老子出去了再倒贴。”   “爷爷!”   还未反驳,他就被人拦腰抱起,平稳放回床上。“先让医生检查一下,别闹。”   戚砚的火瞬间熄灭,乖乖让人摸头顶。“嗯。”   “好,那我去送送爷爷。”秦墨失笑,给人掖好被角,才直起腰。   等等,所以爷爷没死?   不过……   他目送两人有说有笑的背影,不觉有些迷惑。   直到几个医生轮番检查后,他瞥见了记录单,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小半月。   等护士换掉空液袋也离开,秦墨正巧被簇拥着进门。   “戚哥你醒啦……我还以为王霁又唬人。”李冀泽嚷着。孟一凡探出脑袋,眼睛红的像兔子。   “我哪敢拿这事儿开玩笑。”王霁拎着果篮跟在他哥身后,白眼翻上天。华雪压根不想理他们,将床旁桌上半枯的花一根根换掉。   看来他们每天都会来。   戚砚最后才去看被挤到一边的人,倚在蓝色窗帘前,半边被晨光轻抚的脸,不爽地看着围满病床的众人。   “哈莉呢?”他收回眼神,再看身边时,却发现大家的脸色一凝。   对啊……   自毁程序,谁会留给“一次性用品”回来的方法呢。   “她在研究院。”   陌生音色的主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病房门口。   那青年穿着研究院的黑色制服,一张脸上没多少表情:“院长嘱咐我来告知您,还有这个。”   他走近,递来一只小盒子。   “总部意外发现,在系统自毁之后,携带自毁程序的AI依旧还有信号。我们找到了她,在她衣服上发现了这个。院长说,您可能认得这是什么。”   戚砚打开纸盒,眼底闪烁,没把东西拿出来,而是笑着答:“嗯,认得。”   “是什么啊?戚砚,你倒是拿出来看看。”王霁舔舔嘴唇,伸着脖子张望。   又意识到他哥在旁边看着,收敛几分,去揽研究员的肩膀:“咳咳,话也说完了,走吧兄弟,我送你。”   研究员冷着脸甩开他的手。礼貌得向戚砚与秦墨点头,径自出门去。   “日,你等等我!”王霁跟着跑出去,半条走廊回荡着他的声音。   “咳咳,那我们也先出去,你们聊。”华雪找准时机,扯住其余两人,二话不说也离开房间。   戚砚顿首,往窗边望了一眼难得老实的人:“不过来?”   对方抿嘴,坐到病床边,口吻轻松:“感觉怎么样?喝水还是吃水果?”   “营养液输多了,吃橘子。”他盯着面前人因熬夜而发红的眼,又说:“感觉不怎么好。”   秦墨剥橘子的手往后移,“我去叫医生……”   那只手背上的还沾着些敷料的痕迹,针孔愈合得倒是不错。   “进去的时候就没带?”戚砚也没力气兜圈子,把纸盒打开。   “嗯。”对方承认得爽快。   “那时候就猜到哈莉的身份了。”在她被变异人首领抓住的时候。   “嗯。”秦墨眼神飘忽。   纸盒打开,里面躺着的东西再熟悉不过。“所以把胸针偷偷给了哈莉,自己进去冒险。”   “……不,当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好好的,什么事儿没有。戚砚……”   “出来后住了几天院?”   “三五天…好吧…一周。”   “……逞英雄。”   “是我逞英雄,亲爱的。”   戚砚微微避开他含笑的目光,说实话,自己有些生气。   但同时,又很欣慰,秦墨保护了哈莉。   “不生气了,嗯?”   他刚要回头继续教育,就被人从身侧罩住。   均匀炽热的呼吸撒在耳后,“你这回睡得有些久,说实话,我也有点生气。”   戚砚还来不及反驳,脸便被捧住,接着让人撬开唇齿。   “唔……”柔软的舌滑入,空气稀薄。   “等等……秦墨……”   听见愈发急促得心电监护声,秦墨才清楚,为什么怀里这位牙冠打颤。   他瞅了眼仪器上的数字。   150。   “哈……再高医生就要过来了,亲爱的。”   几秒后,数值被“亲爱的”问候到159。   “秦…墨……”戚砚一只胳膊挂在他肩上,另一只因为有留置针,被人小心握在手心儿里。   医生护士推门进来时看见的只是,病人满脸泛红的窝在家属怀里。   那位模样绅士的青年,无意识般地擦擦唇角的小伤口,道:“抱歉,我男朋友生气时,一般都这个心率。”   医生护士愕然,教育两人都还是病人,不要有太大情绪波动,才又退出门去。   戚砚消了气,又往怀里蹭蹭,迷迷糊糊有些犯困。   眼前蓝色与金色重合,分不清是天色还是什么,映照在床旁的白色玫瑰上。   “秦墨。”   “嗯。”   “外面天气真好……”   “是啊。”   “等明天……一起去晒晒太阳吧……”   “好。”   我们终将重逢,阳光万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个小剧场:   王霁追上前面的研究员。   “你就给我说说里面装的什么。”   “……”   “你什么眼神?”   “……”   “操,你是哑巴吗?刚刚怎么跟戚砚说话的?”   “……他是我学长。”   “学长怎么了?我可是去年综合素质排名第一的,信不信分分钟虐地你叫爸爸?”   “……你很吵。”   “嫌我吵,好好好,你叫什么名字?”王霁试图去看他的工牌,可惜滑面反光,等到那人上了专车,也没得到个答案。   车内,戚院长瞥见窗户边炸毛的王霁,叹气:“跟他哥的性格差太多了。对吧?向啟。”   青年最后扫一眼后视镜,似乎是笑了。   ————————————   没错!这就是另一个故事啦~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些结局只是新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