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狙谁》作者:夜初寒   文案:   当刚枪大神遇上苟分大神   *本文偏攻,直掰弯会很久,真的很久,对受党互宠党极不友好,建议互宠党入坑专栏另外两篇被盖章互宠偏受的小甜饼,谢谢合作。   本文文名文案灵感提供@甜饼太郎   封面感谢@天良永动机   她们是神仙!!!!!   -高架桥上两个,近点来人我能解决,下一个狙谁?   -狙你。   -来,往这儿狙。   阮玉尘指着心脏如是说。   不打职业赛,只是描写普通玩家的PUBG电竞文。   暴躁毒舌美人攻x温柔宠溺腹黑受   纪淮x阮玉尘   雷萌自取:   1.主攻,受宠攻。   2.有副CP助攻,不会喧宾夺主。   3.结合端游与手游的特点,含私设。   4.作者是端游云玩家,手游跳伞玩家,考据党勿入。   除了聊天大厅和打字交流借用手游设定,其他尽量贴近端游。 第1章   纪淮心情复杂地看着电脑屏幕里穿情侣装的一男一女两个角色给他比了个心,然后恩恩爱爱地坐上越野车,毫不留恋地绝尘而去。   “徒弟你和4号慢慢玩,我跟你师娘荡秋千去了。对了,下把别拉我,我要和她激情双排。”   他本来不想爆粗,看到4号挂机不动之后,纪淮终于忍不住骂道:“操,这才开局五分钟,就剩我一人拿头打?”   纪淮果断地扔雷与挂机的4号同归于尽了。   退出战场,他拿起键盘一顿噼里啪啦在聊天大厅打字:“收个徒弟,有志气做师娘的。上一个太有志气,成了我师娘。”   大厅冒泡的人太多,纪淮的消息很快就被淹没,他也没打算真收徒弟。   想到上个徒弟,纪淮就火气直冒,气得把可乐罐都捏扁了。   他辛辛苦苦带出来的人,从kd0带到kd1,只因为在人群中看了他师父一眼,就跟人跑了。   “师父……这真不怨我,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喜欢穿五花肉时装的爆炸头黑人的……”   纪淮:“?”   合着游戏角色的形象默认等于本人形象呗。   正当纪淮想下线时,突然接到一条好友申请,他瞅着那人的ID有点眼熟就点了同意。   [Jihuai]:你哪位?   [Snow]:我是刚刚和你一起四排的4号。   哦……纪淮想起来了,那个挂机的。   [Jihuai]:有事吗?   [Snow]:收徒吗?   纪淮点开他头像看战绩,数据并不算差,甚至可以称得上优秀。   [Jihuai]:你这不是和我差不多水平吗?   [Snow]:战绩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当师娘。   [Jihuai]:?   [Snow]:不好意思开个玩笑,看你好像很伤心的样子我就想逗逗你。   纪淮立马拉下脸,他深呼吸几口保持微笑。现在还打不着他,淡定淡定。   [Jihuai]:都看到了?不是在挂机?   [Snow]:我只是接个电话,回来就死了,还得谢谢你和我同归于尽呢。   纪淮左思右想都觉得这话阴阳怪气的,他当场就下战书。   [Jihuai]:来一把?   [Snow]:正有此意。   纪淮开的是双排,两人相顾无言在出生岛等待上飞机。   阮玉尘这边倒是热闹得很,电脑界面疯狂滚动弹幕。   [来了来了,尘哥又要撩小哥哥了]   [那可不,尘哥出手天下我有]   [……不是,你们真能忍受那一坨行走的五花肉吗?]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对面小哥哥的衣服把我看饿了]   [还好今晚看了直播,上把的狗血剧情笑得我头都没了。尘哥实力宠粉,居然还有后续,i了i了!]   阮玉尘打了个哈欠,拿起冷饮喝了几口,惬意地咂嘴:“我以为他会把我炸死然后舔我包里的三级套,没想到直接和我死一块了。感动,真感动。”   他们上了飞机后,纪淮开麦道:“我们各跳各的,你别跟我。”   是纯正的青年音,如同盛夏夜晚的微风,自然舒适。   弹幕瞬间炸开了锅,阮玉尘也有一点点心动。他自认为声音颜值都很能打,于是也心安理得地开麦:“都听你的。”   纪淮是刚枪流,他喜欢去地肥人多的地方收割人头。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搜物资哪有取快递来得轻松?   这把航线离机场近,他毫不犹豫打开地图标点机场,然后随意瞄了一眼阮玉尘的点。   是个小山村,与他几乎相隔大半个地图。   纪淮轻嗤:“这要是有缘,待会决赛圈见?”   阮玉尘不以为意:“那也得等你活着从机场出来才行。”   短暂交流几句,纪淮已经跳了伞。他粗略估计了下,和他一起跳机场的不下十人。   如果不苟的话,他得灭五个队才能冲出机场。   纪淮打算落K字楼,开伞之后把视角拉向四周,有两个队去了航站楼,一队在小雷达房。   他决定从三仓开始清人。   K字楼有三个点容易刷枪,纪淮的运气不是很好,他从正门进去,捡了把喷子。   这时他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果断转身躲在纸箱堆后面卡视角,刚躲好就看到从门口刚冒出一个光秃秃的脑袋,纪淮几枪下去直接倒地。   [Jihuai使用S12K霰弹枪击倒了Dogsun]   迅速舔好包在房间里搜刮一圈,纪淮翻窗下楼。他没装消音器,刚刚的枪声暴露了位置,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的队友很快就会过来救他。   纪淮静静蹲在墙角堵人,左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等对方推门的瞬间,他冲出来腰射两枪,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爆了头,然后纪淮不紧不慢把第一个人补掉。   [Jihuai使用S686霰弹枪淘汰了Dogegg]   [Jihuai使用S686霰弹枪击倒了Dogsun]   纪淮从两个包里舔到一把M416和耐久60%的二级甲二级头,以及若干药品饮料。   他竖起耳朵细听,航站楼那边正打得热火朝天。   纪淮打开地图想看看阮玉尘的位置,发现他从山村出来了,标点在野区。   真能苟啊……纪淮不禁咋舌,他没有丝毫迟疑,扛起枪就冲向航站楼。   既然都在那里,说明其他地方已经被搜得差不多,是时候去取快递了。   [Jihuai使用M416淘汰了Grass]   [Jihuai使用98K淘汰了Ding]   ……   [Jihuai使用98K淘汰了Eighteen]   被击杀公告刷屏,在敌方闻风丧胆的同时,纪淮的队友——阮玉尘眼中也迸发出惊艳的光芒。   他不用看弹幕都能知道这群鸡笼女孩在疯狂尖叫,什么小哥哥打的不是人头,而是她们的心脏。什么小哥哥拿的不是枪,而是丘比特之箭等等。   阮玉尘的土味情话就是跟她们学的。   此时他好像也有那句话描述的感觉,心脏砰砰直跳,频率也越来越快。   纪淮的枪打中的是他的心脏。   “1号你是职业选手还是主播?这击杀天秀啊。”   纪淮本来就对这个莫名其妙的2号有些反感,尽管他在夸自己,但想到他那么苟,纪淮就嫌弃得要死。   于是他没好气地怼了句:“我是你爹。”   阮玉尘:“……”   阮玉尘:“你可不可以文明一点。”   纪淮:“我是您爹。” 第2章   第二个圈刷出来,两人都在里面。纪淮把机场清完,打开地图看到阮玉尘坐上了车,他也搜到一辆吉普,往圈中心开去。   自从纪淮激情发言后,阮玉尘就再也没说过话,纪淮懒得想他是不是被怼到无言以对,总之耳根清净了许多。   另一边的阮玉尘确实还没缓过神来,他本来瞅到有人蹲在草丛中,打算丢个手榴弹过去,结果手一抖差点自雷成盒。   谁知对面也是个苟王,听到声响立马就跑得比兔子还快。   阮玉尘漠然无视狂笑的弹幕,打开地图预判下个圈的刷新位置,搜到一辆摩托车飞驰前往最近的房区。   “你怎么还不过来?”纪淮心大神经粗,不一会儿就把方才的不愉快抛到脑后,对队友表示友好慰问,“是物资不够吗?过来给你。”   阮玉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三级套,以及从空投里舔到的AWM狙击枪,忽然玩味地笑了。   [这个邪魅的笑声让我感到毛骨悚然,我觉得尘哥要搞事情了]   [请你自信一点,去掉我觉得三个字,尘哥明显是要干坏事]   [有点心疼对面小哥哥,但我觉得好刺激怎么办!]   阮玉尘压低声音开麦:“我这儿有AWM,你要吗?”   纪淮一听到这把枪,眼睛都瞪直了:“卧槽,你舔到空投了?”   “你要不要?不要我扔了啊。”   纪淮忙不迭点头:“要要要要要,别丢,千万别丢。”   AWM,狙枪之神,只能从空投箱中获取,极其稀缺的一把狙。   没有哪位狙击手能够抵挡它的魅力,它拥有最长的射程,最高的伤害以及最佳的精度。   只要你驾驭得住,就能够在百里开外一枪爆头。   纪淮突然觉得手中的98K不香了,他跳上路边的吉普车,直奔阮玉尘的坐标。   当纪淮赶到时,第三个圈也刷出来了,阮玉尘挑的这个位置还在圈里。   纪淮感觉自己似乎有点低估这个队友。   容不得他思考,径直冲进门口奔向阮玉尘:“枪给我。”   阮玉尘的声音漫上笑意:“你总得拿点东西和我换吧?”   纪淮闻言,不假思索地将仅有的两把枪扔在地上,包括一堆子弹和全部药品。   他实诚地说:“全给你。”   阮玉尘沉默了。   这种突然被戳心窝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你清醒一点啊!他只是馋你的AWM!   阮玉尘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药你自己留着用,M4给我就行了,我想要另外的东西。”   “什么东西?”纪淮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阮玉尘忽视他语气中的怒气,温温柔柔地问:“你多大呀?”   一句“关你屁事”即将脱口而出,话到嘴边立马转了个弯,纪淮干巴巴地回答:“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大学生。”   看到纪淮吃瘪的模样,阮玉尘先前被怼的郁闷顿时烟消云散:“到P城再说,你来开车。”   纪淮:“?”   [尘哥好坏我好喜欢]   [小哥哥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   阮玉尘瞟到这条弹幕,认同地点点头:“嗯,我也觉得他很可爱。”   然而他忘记关麦,被纪淮听到了。   “什么?”纪淮莫名其妙地反问。   阮玉尘淡定地解释:“我说这辆车很可爱。”   纪淮:“?”   他现在很暴躁,只能加快车速以发泄心中的不满,这时纪淮忽然听到右边的山坡上有换弹的声音。   战斗欲直窜脑门,纪淮下车架好枪对着山坡开镜一看,有个人趴在山顶露了个脑袋也在瞄他们。   只听身旁砰地一声,显示出系统公告。   [Snow使用AWM淘汰了Lee]   纪淮压着火气,咬牙切齿地说:“你不是喜欢苟吗?”   阮玉尘故作无辜:“我虽然不忍杀生,但也不能让自己被别人杀了呀。”   纪淮心态炸了,这明显就是故意抢他的人头。他不再理会阮玉尘,跳上车独自开离开原地。   “哎,这AWM我用着也不怎么顺手,又占地方,要不还是扔了吧。”   阮玉尘的嗓音带着南方人特有的绵软,轻飘飘的如同细雨般落入纪淮耳中。   这话他也说得出口,身后背着的三级包是摆设吗?   纪淮一拳砸在桌面上,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室友,他深吸一口气,老老实实地把摩托车开回去。   “上车。”纪淮言简意赅,不愿意多费口舌。   阮玉尘慢吞吞地上车的时候,已经开始刷圈了。   他喋喋不休地和纪淮拉家常:“你上大几了啊?”   “大二。”   “那我应该比你大四五岁。”阮玉尘抽空看了眼弹幕,按水友的要求问,“那你得叫我声哥。”   纪淮皱眉,不悦道:“我凭什么叫你哥?”   阮玉尘突然语塞,弹幕一片欢声笑语。   “你们就想看我栽跟头是吧。”他关麦轻声训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水友,转而又把注意力放在游戏中。   纪淮越想越恼火:“我是想认真玩游戏才没送你去下一趟飞机,好好玩,别给我蹬鼻子上脸。”   阮玉尘惨遭职业生涯滑铁卢,收集直播素材这么久,头一回踢到这么硬的钢板。不过为了群众的观看体验,他决定采取迂回战术将战争进行到底。   “对不起,待会进圈我把枪给你。三级套也可以给你,甲和头都是完好无损的。”他的语气委委屈屈,带着些许撒娇般的呢喃。   他乖乖道了歉,纪淮也不好意思再甩脸色:“不用,决赛圈刷出来之前去抢一个空投,我就什么都有了。”   阮玉尘这才有玩游戏的样子,他收敛笑意,认真分析地图,在野外标点:“决赛圈应该会刷在这里。”   纪淮却不认同,他反手将点标在防空洞:“我觉得是这里。”   “决赛圈顶多还剩3-5人包括独狼,防空洞肯定有人苟,圈大概率刷在没人的地方。”   说话间,纪淮瞄准对面草地开了一枪,是个吉利服伏地魔。   阮玉尘惊叹:“可以啊。”   不知为何,比起自己的预判,纪淮好像更相信阮玉尘。他正准备带人去标点处,发现阮玉尘欢天喜地地跑过去舔起包来。   纪淮被可乐呛了一口:“……你已经拥有成熟的物资了,真的不缺那点东西。”   阮玉尘迅速换上吉利服转了几圈:“你不懂,就像你们狙击手对AWM的渴望,吉利服也是我们苟王的渴望。”   他这样一对比,纪淮就理解了。   “等等。”阮玉尘蓦然出声,“你看头顶。”   纪淮抬头一看,湛蓝的天空云层缭绕,一个降落伞绑着红蓝色箱子缓缓降落。   空投贴脸。   “下个圈会刷在附近。”   话音刚落,倒计时结束,果然又是个天命圈。   纪淮对阮玉尘的看法由轻视变为平视,最终化作崇敬。   能精确判断出三个天命圈,两次空投贴脸,这种程度即便只是苟着,也绝对是大神级别的技术。   “那个2号,你下一把还玩吗?” 第3章   纪淮喜欢单排和四排,但是今天他和2号足足打了整晚酣畅淋漓的双排。   2号对地图和物资刷新位置的熟悉程度,以及对航线与安全区的预判能力,苟到这个分段确实是情理之中。   所以游戏结束时,2号问纪淮要vx号,他也欣然同意。   下游戏不出几分钟,纪淮手机就收到了好友申请,他刚好去浴室洗澡,因此晾了对方许久。   等纪淮边擦头发边走出浴室拿起手机,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阮玉尘……”纪淮盯着验证消息,轻轻念出他的备注。这三个字在唇齿间辗转,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难怪游戏名叫雪,原来名字就有雪。   说起来纪淮也是南方人,相比阮玉尘清润的吴言侬语,他的语气听起来就急躁得多。   这跟他的长相有关。   纪淮从小就长得精致,没少被认成女孩子,后来他一气之下剪了寸头,还去学习各种柔道散打搏击。气势是练出来了,模样却依旧令人惊艳。   只是再没人敢说他貌美如花。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纪淮的室友都睡成了猪。他把毛巾晾好,瞥了一眼手机没看到新消息,懒洋洋地爬上床准备睡觉。   正当纪淮半梦半醒即将进入深度睡眠时,床头的手机剧烈震动了几下。他猛然被惊醒,心脏狂跳不止。   眯着眼睛点开未读消息,是阮玉尘发来的。   [睡了吗?没睡的话聊会儿天?]   纪淮刚想说睡了,阮玉尘的消息接二连三地发过来,震得他心烦意乱。   [你们宿舍有没有窗户?]   [你宿舍难道没窗户???]   [你把头伸出窗外看看]   纪淮此时睡意全无,火气倒是不少,他闭上眼睛酝酿片刻,来到窗前。   宿舍在五楼,楼下一片漆黑,只看得到一排排绿化带。夜幕暗沉,既没有星河也没有月华。   夜风袭来,纪淮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面无表情得掏出手机啪嗒啪嗒打字。   [看见了,你妈在飘]   阮玉尘聊天窗口的输入框刚好打完字还没发送,他看到纪淮的回复沉默了。   [我亲了风一口,等会儿它就带到你脸上啦!]   还好没按下发送。   [你是被我吵醒了吗?]隔着电脑屏幕都能感受到阮玉尘的小心翼翼。   纪淮耐着性子回复:[是的,再逼逼双删拉黑一条龙服务]   [我以为当代大学生的作息时间应该是和我一样的没想到你们这么养生我向你表示真诚的歉意]   [对不起,打扰了,这就走,晚安]   纪淮将手机熄屏,慢腾腾地回到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上完课,纪淮想着去社团玩几把桌游再回宿舍,刚走到部室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哎,你玩绝地求生是不是挺厉害的?”   此人名为尤铮铮,寓意铁骨铮铮。性别男,性取向男,与纪淮的相识是一段孽缘。   那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是社团招新的日子。他们同时走到摊位前打算咨询入社的事,接待纪淮的是一位身型高挑的学长。   尤铮铮的视线就没从人家身上离开过。   两人都进了社团,临走时尤铮铮斜过来的眼神毫无善意,用不轻不重恰好能让纪淮听到的声音说:“嘁,不就比我漂亮那么一丁点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后来他才知道纪淮是24k纯直男,并且非常讨厌被人评价漂亮。   于是尤铮铮满腔敌意化作情比金坚的姐妹情,单方面宣布和纪淮义结金兰。   因为他的性取向,纪淮也没法把他当成兄弟来对待,所以尤铮铮成了唯一能克制住他的人。   “怎么,你想入坑?”纪淮反手一撑,坐在部室门前摆放的课桌椅上,狐疑地打量尤铮铮,“你不是只玩女性向游戏吗?”   “我要追男人。”尤铮铮用胳膊肘捅了捅纪淮,压低声音说,“咱们隔壁体校的大一新生,我打听到他喜欢玩绝地求生。”   纪淮无言以对:“你上个月不是还喜欢我们学校计算机系的学长么?”   尤铮铮极其风骚地冷哼一声:“姐很高贵,渣男不配。”   纪淮更迷惑了:“那你可以让喜欢的人带你啊。”   尤铮铮义正辞严地拒绝:“那不成,他的段位会掉的。”   纪淮:“?”   纪淮:“你有考虑过我的段位吗?”   尤铮铮理不直气也壮地昂首挺胸,“坑姐妹的事能叫坑吗?那叫同甘共苦。”   “我……”   “你不答应我就骑小三轮在学校每隔一栋楼就用喇叭扯着嗓子宣传你的美貌,让你成为当之无愧的校花。”   纪淮:“……”   晚上九点,纪淮如约上线,认命般把尤铮铮拉进队伍,带人双排。   “哎呀怎么能双排呢?被人看见误会了怎么办?”尤铮铮嗔怪道。   纪淮淡定地反击:“你是不是对双排有什么误解。”   照尤铮铮这么说,他昨晚和阮玉尘排了一个晚上就是共度良宵了?   想到这儿,纪淮打开好友列表无意识扫了一眼。阮玉尘也在线,不过是单排状态。   “那你要四排吗?我再拉个人?”   “还是算了,我得先熟悉熟悉游戏流程。”   带了个累赘,为了他的游戏体验,纪淮不再跳刚枪地点,而是选择R城猥琐发育。   这把运气不错,R城没有别的队。纪淮落地就捡到一把SCAR,等他搜完大半个城,尤铮铮才慢条斯理地从一座平房中走出来。   “我在这户人家找到了一把称手的兵器。”尤铮铮举起P92手枪,洋洋得意地说,“像我这样的美女,就适合用这种小巧的物件。”   纪淮当场就想冲到尤铮铮宿舍给他来一拳。   “我这把SCAR给你,装个红点就行,倍镜你会压不住枪。这边我搜完了,咱们开车进圈。”   纪淮如同老妈子似的,苦口婆心地给尤铮铮上课,他时不时哼哼两声表示自己听懂了。   “听到枪声和脚步声就赶紧往我身后跑,别离我太远。”纪淮话音刚落,一枪崩掉躲在墙角准备阴他们的对手。   “哇,淮淮真厉害。”   两人有幸摸进决赛,可最后刷出个天谴圈,几乎要跑大半个地图。纪淮用头发丝想都知道,从这个距离来看,高架桥上绝对有人堵路。   正如他所料,尤铮铮在桥上光荣牺牲,纪淮大杀特杀冲出一条血路,在进圈前一秒被苟在草地上的伏地魔给阴了。   纪淮排名第二,吃了个鸡屁股。   由此可见,纪淮讨厌苟王并非没有缘由。   游戏结束,他刚回到大厅就收到了阮玉尘的好友消息。   [Snow]:双排吗?   纪淮顿了几秒,回道:   [Jihuai]:不了,我在带人,你不嫌弃的话进我的队来四排吧。 第4章   阮玉尘从单排出来就一直盯着纪淮的组队状态挪不开眼,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猫腻。   而后,他做了个自己都没想到的举动。   从仓库里挑出最贵最帅气的家当穿在身上,在纪淮退出战场的第一时间给他发消息。   得知人家果然是在带妹。   这种好事怎么少得了他呢,阮玉尘想也不想就回道:“拉我。”   他进队后不紧不慢地打开直播,和粉丝们打声招呼,暗中计划该怎么制造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戏剧性修罗场事故。   尤铮铮见到有人进来,上上下下从里到外把阮玉尘端详一阵,随即极其嫌弃地对纪淮说:“乍看不觉得你丑,爆炸头甚至还有些可爱。但是当这位兄弟映入我眼帘,再反过去看你……小别致你可长得真东西。”   阮玉尘眼皮一跳,纪淮带的居然是个男生。   他清了清嗓子,和善地打招呼:“你好。”   场面陷入短暂的沉默,尤铮铮咋舌道:“淮淮,这位朋友的声音好好听,他比你更像我的好姐妹诶。”   阮玉尘:“?”   剩下的空位,纪淮开自动匹配排到一个路人。   阮玉尘坐直了身子,看好戏般询问纪淮:“打算跳哪?”   他倒要看看,刚枪大佬会不会为了带妹向苟分妥协。   纪淮默不作声地标点Y城,物资相对比较丰厚,房区多,方便藏匿。   他认为一带一的确需要特殊照顾尤铮铮,但有阮玉尘在,能为他分担不少。   “我杀人,你带他苟着。”纪淮言简意赅地陈述,随后跳伞。   周围有两个队打算攻Y城,一个队往马路对面飞过去了。纪淮跳伞精准,落地是三个队伍中最快的,拿到了先手优势。他随意在双拼房里搜到一把M16,换好弹匣,站在角落屏息凝视细听周围的动静。   蓦然,后侧方传来急促的枪声,他看向地图,是1号路人所在位置。   纪淮单手侧身翻过墙,小跑到交火地点。对面两个人,一人拿着UZI冲锋枪,一人拿着AK,准备把1号补掉。   不容他思考,对准那两人的脑袋就是一阵扫射。   [Jihuai使用M16A4淘汰了Angel]   [Jihuai使用M16A4淘汰了Kiko]   他没有急着舔包,而是先把1号扶起来问:“你有急救包吗?”   1号没有开麦,沉默地摇头。   纪淮打开背包把唯一的急救包丢给他:“先用着。”   “淮淮,给我也留个包,人家超怕死的。”尤铮铮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纪淮有些头疼。   “我只有一个。”   “什么?”尤铮铮泫然欲泣,“你居然把唯一的急救包给路人,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纪淮云淡风轻地说:“这好办,你过来我丢手榴弹把你炸残,待会我找到再给你。”   “你在外面果然是有狗了,呜呜呜……”   “闭嘴,再叽叽歪歪把你骨灰盒都打穿。”   这招对尤铮铮好使,他立马跑阮玉尘那边安安静静地当吉祥物。   于是四人队被分成了两组,纪淮和1号清理人头,阮玉尘和尤铮铮负责舔包。   一番攻城下来,四个人的装备也都差不多齐全了。   2号将视角拉开,一眼就看到远处缓缓降落的空投箱,他指向性非常明确地说:“60方向有空投。”   正在开车的纪淮二话不说调转车头直奔空投位置。   1号有些迟疑,他默默打字:“空投位置在圈里,待会肯定有很多人。”   纪淮死死盯着空投箱,按下加速键,嘴角扬起势在必得的笑:“空投没人抢的话,还叫空投吗?”   他的声音明朗,犹如火焰般肆意燃烧,既潇洒又张扬。   此时唯一处在状况外的只有尤铮铮,他像个参加春游的小学生,时而感慨景色宜人,时而对自己的好姐妹吹彩虹屁。   “我看到车了!”尤铮铮发出猪叫,“卧槽,一二三……三辆车!我活这么久没见过这么多车!妈妈我要死了!”   纪淮被尤铮铮嚎得差点听不见敌人方位,他一字一顿威胁道:“行,待会下车我来结果你,也好过给对方送人头。”   “对不起爸爸我错了我立刻闭嘴。”   阮玉尘这边开了直播,弹幕都被纪淮他们的相处逗得满屏哈哈哈,但他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味。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纪淮把车停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后面。   尤铮铮安静不过三秒,又开始浪了:“你不是喜欢刚嘛,停在这里看戏呢?冲冲冲!”   纪淮意有所指:“只会刚那叫莽夫,看情况苟才叫技术。”   先摸到空投的队伍成了其他人的活靶子,物资还没捂热就纷纷成盒。   另外两队已经交锋,各个方位的枪声不绝入耳。纪淮趴在地上匍匐前进,利用敌方乱斗的间隙,躲到近点的树后面暗中观察。   阮玉尘见状,像是得到心电感应,也慢腾腾爬到另一个近点隐蔽处。   在剩下的满编队上车的瞬间,纪淮对准司机一枪爆头,阮玉尘丢了三颗手榴弹将载具炸毁。两人通过天衣无缝的合作,成功拦截巨额物资。   空投物资分散在一地盒子中,纪淮找半天没看到AWM,但找到了一把M24,也算是劳有所获。   “吉利服给2号吧,你比他会玩。”纪淮放低声音和阮玉尘商量。   阮玉尘突然被哽住,电子竞技菜是原罪,凭什么让着新手?   想归想,他还是老老实实只拿了个三级头。   尤铮铮舔包舔得不亦乐乎:“我不要吉利服,我刚在盒子里翻到了裙子。从现在开始,我不是普通菜鸡了,我是个花里胡哨的菜鸡!”   [哈哈哈哈哈2号太可爱了!]   [想点一首处处零送给2号姐妹]   [3号小哥酷盖本盖啊,尘哥是时候展现你真正的技术了!]   阮玉尘一目十行地扫过弹幕,无奈地说:“对付这种性格我还真没辙,前几天听信你们的鬼话用卖萌来加深感情,还被友好地问候了。”   [我是显示器,我在现场,尘哥说的是真的]   [那晚我笑到方圆十里的小学生以为天亮鸡打鸣起床背起书包上学校]   [尘哥可以试试从2号入手呀,他真的好有梗]   有道理。   阮玉尘思忖几秒,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开口:“那个2号,你也是想上位当师娘吗?”   尤铮铮:“?”   纪淮:“?”   1号: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第5章   下线没多久,纪淮看到游戏官网出了个比赛预告,全民娱乐赛。   这次比赛只有四排模式,全服玩家都可以报名。经过六天角逐,筛选出积分排在前一百的玩家进入决赛。   纪淮第一时间想到了阮玉尘,于是他敲开对话框,单刀直入地说:“你看到官网公告了吗?我想和你组队。”   阮玉尘这会还没关直播,聊天窗口赤裸裸呈现在粉丝面前,杀伤力比上次被问候还要大。   [哇哦,尘哥是不是要上位成功了?]   [请问自己当自己的师娘是种怎样的体验?]   [我记得尘哥想拿第一的,应该不会和路人组队吧]   阮玉尘的手指停留在键盘上,还没来得及回复,纪淮的消息再次发送过来。   “你的预判能力很适合当队伍指挥,到时候我们再招个侦察兵。”   像这种全民参加的娱乐赛,职业选手一般都看不上。但主播不同,有些主播甚至能靠这场比赛一炮而红。   所以阮玉尘的计划是和专练各个位置的主播朋友一起夺得头筹。   纪淮的技术的确算数一数二的强悍,但定位不明确。他的突击与狙击都很优秀,没有办法择一而用。   阮玉尘犹豫几分钟,干脆利落地拒绝:“不好意思啊,我和朋友约好了。”   纪淮倒是不意外,毕竟他俩目前算不上朋友,他回了个“好”就洗漱睡觉去了。   阮玉尘关掉直播差不多十二点半,手机屏幕被他按亮又熄灭,反反复复许多次,他给纪淮发了条消息。   [这样吧,初赛前这段时间我抽空陪你训练一下你的走位和预判怎么样?]   阮玉尘平时逗弄调戏纪淮完全是出于节目效果考虑,因此没有直播的时候面对纪淮,他都会保持正经。   阮玉尘以为纪淮已经睡着,没想到当场就收到回复。   [嗯,决赛见]   [谢谢]   纪淮这两个方面的确相对薄弱,阮玉尘不过和他玩一周就能找出他的弱点,对方的实力恐怕还不止这些。   第二天是周末,纪淮一大清早就被尤铮铮的夺命连环call给惊醒:“快起来!陪我去体院看帅哥打篮球,和咱们学校的友谊赛!”   “你自己去。”纪淮的起床气十分严重,此时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见哪个公主出游不带个护卫或者小丫鬟的?”   纪淮做了几个深呼吸,面沉如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我知道你有起床气,但姐妹你看看天,是不是感觉太阳公公格外灿烂?”或许是爱的加持,尤铮铮临危不惧,甚至还教训起纪淮来,“傻逼,都九点了,再不起来我追你了啊?我追你了?”   纪淮浑身竖起来的刺给他薅没了:“你可以的尤铮铮。”   他们来到体院校门口,大老远就看见体育馆前乌泱泱一片,好不热闹。   “我倒要看看哪些小婊砸要跟本可人儿抢男人。”尤铮铮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挤进人群,还占到了两个视野开阔的位置。   平心而论,尤铮铮的眼光极好,无论是和纪淮做姐妹还是想和学弟谈恋爱,无一不体现了这点。   顺着尤铮铮的目光看去,纪淮看到那个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男生。   深邃的眼窝,刀削般的侧颜,脸上洋溢着青春且自信的笑容。   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照在场地内,交错的光影将他的肌肉线条显现得淋漓尽致。   “啪”的一声,三分球精准入框,全场沸腾。更有大胆的女生扯着嗓子喊他的名字,包括尤铮铮。   “宁绪之!宁绪之!啊啊啊——”尤铮铮双手作喇叭状放在嘴边,边跳边喊。   夹杂在此起彼伏的清亮女声中,尤铮铮的破锣嗓子无疑是最抢耳的,宁绪之的助跑动作明显顿了顿,侧头往他们的方向瞟了一眼。   “他看我了他看我了,他一定是被我黄莺般的嗓音迷住了。”尤铮铮喊得太用力,大脑有点充血,双颊通红喘着气。   纪淮一时语塞,终归也没人认识他们,就随他去了。   比赛结束,尤铮铮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上去给宁绪之送饮料,而是拖着纪淮走出体育馆,穿过花坛来到男生宿舍楼下的林荫道。   “来这里干嘛?”纪淮一头雾水。   “我这么清纯不做作,当然要来必经之路堵他啊。”   纪淮还想说点什么,手机蓦地响了起来:“喂?”   “大魔王在群里发通知要补课,你赶紧回来,待会要是答到我们可帮不了你。”   纪淮挂断电话,语重心长得握了握尤铮铮的肩胛:“我上课去了,你好自为之,加油。”   尤铮铮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他大大方方地摆手:“去服役吧,等我的好消息。”   大魔王是纪淮的专业老师,五十来岁的小老头,为人刻板严苛,上他的课起码要丢大半条命。   “天呐,这么多作业,晚上还补课,今天可是周六啊……”大伙在教室不敢有怨言,回到宿舍就一片哀嚎。   纪淮也很忧愁,阮玉尘还约他四排来着。   他不喜欢抱怨,于是不动声色走到阳台拨通阮玉尘的手机号想解释一下放鸽子的缘由。   “今晚我要补课没法上游戏,老师下周有事出差,所以只能占用周末时间补课。”   阮玉尘的声音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让他的郁闷消散了些许:“没事,学习比较重要。”   可能是邻家暖心哥哥的形象深入人心,纪淮下意识有了倾诉欲:“好多同学都在骂老师,我觉得没必要。”   阮玉尘尾音上扬,发出一个缠绵的单音节:“嗯?”   “我是学美术的。既然是本专业课程,严格一点才是为了我们好吧,不然还选这个专业做什么?好看?”   阮玉尘默然,敢情原来他是个搞艺术的小朋友,难怪脾气这么爆。   “你说的有道理,但有你这个觉悟的大学生可不多哦。”   话音未落,耳边平地惊雷般响起震耳欲聋的哭喊声。   “呜呜呜呜淮淮——我失恋了!”尤铮铮旁若无人地冲进纪淮宿舍,拉开阳台门就抱住纪淮大腿痛哭,眼泪鼻涕全往他身上蹭。   “呜呜呜……我的原则是不碰直男,可我真的好喜欢他嗝……”   纪淮翻了个白眼,手指握紧手机,青筋立显。   阮玉尘哑然失笑:“嗯……你那边是不是有事?那我们下次联系吧?”   “好。”   纪淮挂断电话,拎小鸡似的揪住尤铮铮的衣襟,面色不虞:“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尤铮铮看起来伤心欲绝,哭得直打嗝:“宁绪之的取向和你是一样的呜呜呜嗝……”   “你直接告白了?”纪淮瞪大了眼睛,惊诧地问。   “我、我哪敢啊!”尤铮铮抹泪抽泣,“我没有自报家门,就是套他的话嘛……”   “然后呢?”   尤铮铮继续哭:“然后我不甘心,我和他说我玩绝地求生很厉害。”   纪淮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问我游戏ID,我说我叫纪淮。”   纪淮:“?” 第6章   纪淮最近只要一有空就泡在游戏里训练,偶尔跟着阮玉尘打打双排四排,套路基本上摸得差不多了。   “你性子太急,要记住能苟就不要莽,那些伏地魔老阴比最喜欢偷袭你这样的刚枪玩家。人头只是为了追积分的,积分落后可以拼一把,其他情况没必要。”   “组队要专人专攻,不能半吊子。指挥最难找,实在不行你就自己上,剩下的你看着挑。”   阮玉尘的悉心指导让纪淮醍醐灌顶,他拿出高考的劲头,卯足了劲提升自己。   玩的套路也越来越有阮玉尘的影子。   此时距离初赛夜也只剩下短短一周时间,纪淮组的队伍还差两人。   尤铮铮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纪淮要打积分赛,跑到他宿舍来嚷嚷着也要参与:“你不是缺突击手吗!我可以啊!”   纪淮狐疑地反问:“你哪里可以?”   尤铮铮理直气壮:“我是突然被击倒的对手,四舍五入也算突击手吧。”   纪淮气得头疼,随后面无表情地拎起尤铮铮扔出门外。   他从容不迫地回到座位,戴上耳机登录游戏,准备开几把单排。   这时,他收到了一条意外的消息。   [Xuzhi]:你打算参加积分赛?   纪淮手上动作微顿,转头睨了一眼攀着门把手泪眼汪汪幽怨注视他的尤铮铮,淡定地打字回复。   [Jihuai]:对,怎么了?   [Xuzhi]:还缺突击手吗?   纪淮眼皮一跳,斟酌良久,并没有急着答应。   [Jihuai]:我是要冲总决赛的,先看看能不能磨合吧。   纪淮没有明确质疑对方的操作技术,而是委婉提出适应双方的游戏节奏,就是担心人家甩脸色不组队了。   要放在纪淮自己身上,但凡有人质疑他的技术,他一定马上拉人进游戏边虐边嘲讽。   [Xuzhi]:好。   尤铮铮不知何时搬了把椅子坐在纪淮身后看到聊天窗口惊愕地捂住嘴,“卧槽,你和宁绪之打游戏……”:   纪淮头也不回地说:“第一次打,试试他的水平。”   尤铮铮邪魅一笑:“他肯定比你厉害。”   纪淮不以为意:“我拉他进队了。”   尤铮铮登时闭嘴,听话得宛如幼儿园小朋友。   直到上飞机,纪淮才打开语音:“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能。”   “既然你打突击位,那咱们就刚一点,跳自闭城怎么样?”   “可以。”   自闭城其实叫做训练基地,雨林地图里人人都闻风丧胆的存在。由于占地面积大,高级物资丰富,是刚枪大神的不二选择。   因为有50%的几率落地成盒,使玩家心态爆炸,所以被称为自闭城。   纪淮和宁绪之玩雨林地图目的在于想看看他的真正水平。积分赛只开放海岛地图,所以一般人都不会浪费时间研究雨林地图的打法。   这次的航线不偏不倚正在自闭城正上方,这就意味着跳这里的人会比其他航线还要多。   纪淮跳伞之后拉开视角,周围密密麻麻全是降落伞,他目不转睛地紧盯电脑屏幕,准备抢物资。   “去中三层楼。”纪淮说着便落了地,周围有两人与他同时落地。他眼尖地瞥见左前方有手枪,立马疾跑上去抢在两人前面拿到了枪。   [Jihuai使用R1895手枪淘汰了Light]   [Jihuai使用R1895手枪淘汰了doge]   这两个盒子空无一物,纪淮没有逗留舔包,刚跳下天台就看到窗户口有人影一晃而过。   “1号,十点钟方向白楼窗户,小心被阴。”   话音刚落,屏幕上显示出队友击杀公告。   [Xuzhi使用S686霰弹枪击倒了Beer]   [Xuzhi使用S686霰弹枪淘汰了Beer]   “谢谢。”   纪淮翻进屋里总算凑够一级套,还把手枪替换成UZI冲锋枪,语气都轻快了不少:“不客气,这是你应该谢的。”   宁绪之:“……”   默默观战的尤铮铮憋笑憋得脸色通红,差点气绝身亡。   两人配合打得还算可以,虽然不及阮玉尘那样娴熟,但就也剩磨合问题。   眼见物资基本充足,纪淮不再恋战,简洁地下达命令:“走。”   他们开车恰好赶到桥头,安全区也在这时刷了出来。   纪淮预判对了。   他的瞳孔倒映出屏幕的光亮,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语调微微上扬:“我们堵桥。”   纪淮把吉普车停在停在桥中间有障碍物的位置,然后趴在车顶开镜观察。   宁绪之突然出声:“130方向山顶来了一辆车,满编队。”   “OK。”纪淮换上98K,虎视眈眈地盯着桥头。车灯冒出来的瞬间,他对准司机的二级头扣下扳机。   [Jihuai使用98K击倒了King]   [淘汰×1]   说时迟那时快,宁绪之当机立断帮他补掉人头,拿了个助攻。   “漂亮。”   车辆猛然失控冲向防护栏,巨大惯性和冲击力推动它继续行驶,金属刮擦出点点火星,车尾已冒出滚滚浓烟。   车上剩下三人连忙跳车一通胡乱扫射,但纪淮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掏出一颗手榴弹悄无声息地扔在敌人跟前。   轰的一声巨响,三个盒子整整齐齐摆放在汽车旁边。   从盒子里挑挑拣拣几个称手的配件,两人回到原地故技重施,刷圈过程中灭掉三个队。   不过纪淮的头和甲被打烂,不换掉的话有点危险。   纪淮往圈里瞟了一眼,三下五除二跳上车对宁绪之按喇叭,轻笑道:“兄弟,去追梦吗?”   宁绪之愣了片刻,乖巧地说:“行。”   尤铮铮在一旁抓心挠肺,忍不住捏纪淮的胳膊肘,拼命朝他挤眉弄眼。   纪淮慢条斯理地关掉语音。   尤铮铮终于解除了封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们打游戏怎么给我品出CP感来了呢呜呜呜……”   纪淮最听不了女生哭,而尤铮铮在他心里的定位和女生没差多少,他一听就头大。   “别嚎嚎了,他是想进我的队伍参赛,你刚不是也想玩?干脆趁这个机会摊牌得了。”   纪淮在短暂的时间内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到底是兄弟的感情重要还是游戏重要。虽然在那么一刹那纪淮想到自己对阮玉尘的承诺,但他毕竟只是网友。   谁知尤铮铮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成,远离直男对我和他都好,我可不想拉人下水。”   纪淮一时语塞,所以尤铮铮是对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才敢堂而皇之地做朋友。   他莫名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   后期因为尤铮铮分散了纪淮的注意力,他在决赛圈被人偷屁股狙死,只拿到第二名。   回到游戏大厅,宁绪之忽然没头没脑地提了一嘴:“你打游戏的手法有点像我喜欢的一个主播。”   纪淮随意回道:“谁啊。”   “Snow。” 第7章   赛前一周,纪淮与宁绪之的默契度练了上来,另外两个队友也是与他们旗鼓相当的水平。   初赛晋级几乎毫无悬念,纪淮小组积分排名前三十,个人积分相对靠前,总的来说开了个好头。   在一个安静祥和的周末夜晚,总决赛开启,激战在即,一百支队伍摩拳擦掌准备力逐首席。   这场比赛一共三轮,同样是按积分排名。吃鸡50分,每击杀一人得10分。三轮结束积分最多的队伍不仅能获得高额奖励,还有幸与GW战队的选手见面。   GW是god of war的缩写,寓意战神,他们的存在是个神话。近些年来各个电竞俱乐部或由盛转衰,或新人崛起,只有GW十年如一日保持着巅峰水平。   期间也发生过重大意外,差点造成战队解散。好在他们挺了过来,近些年虽然发展得不温不火,但也算老牌战队了。   晚上八点二十,距离开赛还剩十分钟,纪淮收到了阮玉尘的问候。   [你一定要活到最后啊]   [你也是]   上次从宁绪之那里得知阮玉尘原来是主播,纪淮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所以那些似撩非撩的暧昧对话,其实只是为了剧情需要。在不知不觉间被动成为演员,虽然心生不爽,但更多的还是安心。   他可不想被男人惦记。   八点半一到,纪淮准时进入游戏,他清了清嗓子,开麦道:“大家检查一下设备和网络。”   1号:“完美。”   2号:“OK。”   宁绪之:“没问题。”   纪淮喜欢打游戏,校园网延迟太高,所以他用的是校外的网络,这些个队友也通通对校园网避之不及。   能进总决赛的队伍,就算达不到职业水平,自然也不可能是等闲之辈。纪淮决定放弃自己习惯的刚枪打法,避开P城N港这几个物资充足的地方,标点R城。   R城离航线远,最多两个队伍跳这里。   不出纪淮所料,在他们右边上空晃悠悠荡着几个人。   纪淮落在山顶仓库,弯腰拾起霰弹枪,顺便看了一眼宁绪之,他也拿到枪了。   搜完仓库他就跳下山坡打算攻下三连房,这时耳机里传来侦察兵的嗓音。   1号趴在东侧房区窗口处沉静地报点:“3号那栋楼有两人准备从正门上楼。”   宁绪之问道:“能解决吗?”   纪淮苦笑:“我只有一把S686。”   S686弹匣容量只有两发子弹,他没有把握将两人都淘汰掉。   “好,那我过来。”宁绪之蹲身装弹,而后摸着围墙从容不迫地猫腰翻进屋里。   纪淮仔细分辨脚步声,由沉闷逐渐变得清脆,这是离他越来越近的信号。   “两个人都上二楼了。”   他守在楼梯口卡视角,这个位置刚好能把他们的行动尽收眼底。   “来了。”   对面两人都戴着一级头,纪淮还没搜到头和甲,他当机立断瞄准拐角处露出来的脑袋,砰砰两下,系统公告刷新。   [Jihuai使用S686霰弹枪击倒了QAQ]   [Jihuai使用S686霰弹枪击倒了Dream]   换弹的同时,宁绪之及时赶到,帮他补掉这两个人。   2号在搜物资的过程中顺便标了个点:“我这里有M4。”   纪淮看了眼位置,离他不是很远,他想赶紧换掉手里这把喷子。   “还有两个人没动静,你们小心点,卧槽……我被打了,这人拿的是M762。”1号被打掉半管血,二级头也烂了,他迅速转移位置,以围墙作为掩护警惕地打药。   M762,传说中的猛男枪,伤害极高,满配的情况下几乎近战无敌。唯一的不足是后坐力太大,不容易压枪。   [Weisheng使用98K击倒了Stars]   2号趴在远处房顶上狙中敌人,可惜他倒下后立马爬到墙后面,无法补第二枪。   “应该是在救人。”   1号的语气有点急促,“我走还是你们过来?”   纪淮已经在过去的路上了,他握紧鼠标淡然道:“我和4号过去,你尽量别暴露位置。”   说时迟那时快,纪淮刚打开门就迎面撞上正欲离开的敌方二人。   纪淮凭借风骚的走位与精准的枪法,成功把对方绕晕,而后击倒击杀一气呵成。   宁绪之的声音漫上笑意:“我这还一枪没开,你就把他们搞定了,一开始真不是谦虚?”   “真不是。”纪淮老老实实地回答,“你没见我换枪了吗?”   灭完这一队,几个人在R城又搜了几分钟,安全区刷新,是个天谴圈。   “运气似乎不太好。”纪淮打开地图拧起了眉,安全区位置距离他们天远地远,要是没有载具肯定跑不过去。   “你们刚才搜的时候有看到车吗?”   “有,但是被打爆了。”   纪淮沉吟道:“那就只能沿马路找找看了。”   跑了十多米看到路边停着一辆三轮摩托车,纪淮思忖片刻,指挥他们撤退:“你们仨先走,进了安全区再派个人来接我。”   宁绪之不假思索地跳上驾驶座,轰鸣的引擎声响起,摩托车拖出一道灰色尾气绝尘而去。   纪淮收起枪支绕过房区,贴着山坡往安全区内跑。山坡凹陷处是视觉死角,高处的狙击手很难发现他,而房群则能遮挡另一边敌人的视角。   但是,跑出R城就是平坦的草地。   纪淮打开背包清点物资,有两颗手榴弹和四个烟雾弹。如果在草地被狙,他只能拿烟雾弹作掩体搏一搏了。   然而墨菲定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越是担心什么越会撞上。   纪淮瞥到百米开外的陡坡上有人头晃过。他喉咙一紧,有人在瞄他。   他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呈S形走位前进。与此同时,耳边骤然响起狙击枪射弹声,几乎贴着耳朵擦过。   纪淮拿起枪打开八倍镜边走边瞄,砰的一声枪响,山头喷溅几滴红色血液。   没有击杀公告,也就是说纪淮打中了却没有击倒对方。   那人用的是M24,纪淮只有一把98K,硬拼肯定手不过。   念及此,纪淮边跑边扔烟雾弹,借助白烟的掩护躲进厕所等队友来接他。   [Snow使用M24击倒了你]   “我操。” 第8章   纪淮忍不住爆粗,宁绪之都快到了结果他倒了,打他的还好死不死是阮玉尘。   绝地求生玩家只能看到队友的名字,无法查看敌人的名字,只有被击倒或者被击杀出公告才知道对方是谁。   “原来是你呀。”阮玉尘的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些许意味深长,“不是说好决赛圈见的吗,怎么赶着上来送呢?”   “别逼逼叨叨的。”纪淮自己技不如人他得承认,但不代表他能接受阴阳怪气。   阮玉尘好像格外高兴,他语气温柔,像在哄闹脾气的小朋友:“不补你了,让队友来救你吧。”   说话间,宁绪之已经把纪淮扶了起来。他声音颤抖,透着无法言喻的亢奋:“是Snow……你认识Snow?我最近太忙没看直播居然错过了这么劲爆的消息。”   纪淮面无表情地开镜看向阮玉尘的方向,他已经起身离开了开枪位置。   不知道阮玉尘是太得意还是太轻敌,他竟然堂而皇之地把后背暴露给纪淮。   是以为他队友还没赶到?还是认为纪淮打不中他?   远距离移动靶对于狙击手而言是最考验技巧的靶子,不仅需要预判对方的走位,还得考虑空气阻力和重力影响抬高准心。   当移动靶变成阮玉尘时,纪淮反倒不怎么担心了。   毕竟他的走位技巧都师从阮玉尘。   [Jihuai使用98K击倒了Snow]   纪淮心里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他打开全部麦喊话阮玉尘:“猜猜看我会不会补你?”   阮玉尘干笑道:“怎么说我也放了你一马,总不能以德报……”   [Jihuai使用98K淘汰了Snow]   “我操。”阮玉尘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自己身边那个盒子,紧接着屏幕灰了下来。   弹幕开始疯狂嘲笑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头刚装回来又给笑掉了,暴躁小哥诚不欺我]   [尘哥光速打脸哈哈哈哈哈哈,气不气就问你气不气?]   [对面:想不到吧!.jpg]   阮玉尘深吸一口气,微笑面对现实:“没事,这才第一把,后两把我会杀回来的。”   给这个涉世未深的臭小子一顿社会主义的毒打。   “你还淘汰了他?”宁绪之震惊到破了音,平时的镇定自若消失殆尽,只剩下对偶像的狂热,“信息量太大我一时半会消化不良。”   纪淮不悦地皱眉:“他很厉害吗?”   “还行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宁绪之一边开车一边给纪淮介绍阮玉尘的生平事迹。   阮玉尘从四年前开始直播,刚开始他的人气始终上不去,后来赶上首届官方积分赛,他带领的队伍在总决赛脱颖而出小火了一把。   此后每年的积分赛,阮玉尘要么就不参加,只要他参加,排名几乎毫无悬念。   不过真正让他跻身为中上档主播的是一次偶然的虐菜局直播,他以41击杀打破了外国主播36杀世界纪录。   纪淮对宁绪之的彩虹屁持保留意见:“这么厉害不去打职业跑来当个小主播?”   宁绪之不以为然:“打比赛没有直播赚钱吧,况且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从上面退役的选手呢?”   这纪淮还真不知道,他玩游戏喜欢自己研究打法,说难听点就是闭门造车,所以对这些个主播和职业选手一概不知。   不过阮玉尘确实厉害,他以后还是对人家客气点好。   纪淮与队友在P城相遇,第三个毒圈刷在M城。   1号骂骂咧咧道:“又他妈是个天谴圈。”   纪淮倒淡定不少:“没办法,继续跑吧。”   现在还剩56个人,目测这一波会降到40人,但也过于密集了。   跑毒的过程中,纪淮率先发现他们后侧方有另一辆车正在飞驰,他把半个身子伸出窗外对准后方扫射。   后面那个队也不是吃素的,在纪淮察觉的同时,他们也开了枪,这个时候就考验司机的开车水平了。   双方你追我赶,在草原上演着紧张刺激的速度与激情。子弹打在金属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枪火交战的画面刺激着纪淮大脑分泌出多巴胺,他的吐息都变得急促起来。   纪淮缩回来做了几个深呼吸,酝酿半晌再次把枪架起来,只听砰的一声,击杀公告刷新。   [Jihuai使用98K击倒了Linlin]   对面司机倒地,车辆失去控制,如同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纪淮立即下令:“趁他们还没跳车,把车扫爆。”   [Add引爆载具淘汰了Qianduo]   [淘汰×3]   让纪淮万万没想到的是,车子驶入安全区还能轧倒一个伏地魔。   纪淮惋惜地咂嘴:“好像是独狼啊,别压了,让他慢慢等死吧。”   “好,现在去哪?”2号开着车在草地上转圈圈,他们已经到达圈内,周围也没有其他声音,只好询问纪淮接下来的行动。   纪淮想了想,在N港标点:“先过桥,我觉得圈会刷在桥对面。”   一分钟倒计时结束,正如纪淮所说,安全区在对面。   他们的车才刚上桥头,现在这个时机,极大几率有人堵桥。   纪淮下意识抬头望向高架,仅一眼就看到两人趴在钢筋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加速冲过去,别和他们打,位置不合适。”   敌人当然不会就这么放他们走,几颗手榴弹从天而降。由于车速过快,待他们反应过来时,车辆刚好停在手榴弹的位置。   纪淮瞳孔骤缩,提高声音道:“下车!”   众人立马跳车寻找掩体,轰得一声巨响,完好无损的吉普车被炸毁。火光冲天,黑烟滚滚。   既然走不了,就只能开打了。   纪淮二话不说跳到废铁上面与他们刚枪,哪里露头打哪里,打出了六亲不认的气势。   最后以丝血险胜。   抬头看看其他人,一个都没倒,就是头和甲都没了。   纪淮轻笑:“换好物资就撤。”   到决赛圈还剩15人,纪淮用头发丝想都能想到待会的枪战有多激烈。   只要不碰上老阴比,正面刚他都没在怕。   [Gugugu使用AWM击倒了你]   纪淮:“?”   “人在哪?”不止是纪淮,1号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纪淮语气低沉地说:“1号封烟救我,2号4号架枪。”   他把血回满,摸到石头后面开镜找人。来来回回转好几圈,终于瞅到一堆形状诡异的枯草。为了与草地融为一体,那个人甚至丢掉了背包。   纪淮薄唇紧抿,他果然很讨厌苟王。   几枪下去轻松报完仇,山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此时最后一个圈刷在他们这边,而人数还剩下6个。4对2,接下来的走向毫无悬念。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第9章   总决赛排名当晚就统计出来了,阮玉尘的队伍毋庸置疑拿下第一,但个人积分排名却让所有玩家都瞠目结舌。   纪淮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挤掉各个公司的主播,毅然排在第三名的位置。   几个临时凑齐的队友向他发来祝贺,之后包括宁绪之在内也没有再一起打游戏。   经此一战,很多人都在打听纪淮的信息,更有直播公司向他伸出橄榄枝。   纪淮总是不胜其烦地拒绝一波又一波,明确表示要以学业为主。众人见他意向如此坚定,也只好作罢。   然而他偶尔用来紧跟热点的微博,相关消息依然每天都有99+。   看到暴增的粉丝数,纪淮终于忍不住发出第一条原创微博:“不直播,不露脸,不发动态,不需要关注。”   结果评论下面依旧一片欢乐的氛围。   [小哥哥好酷哦我好喜欢]   [在尘哥那儿看了几天连续剧,终于摸到刚枪大佬的微博了,这波不亏]   [从尘尘那边爬墙过来的,酷哥的语录真带劲]   [一分钱一个粉,1w起卖,不是活粉全额退款,加我xxxxxxx]   纪淮挑了个热评用户头像,点开私聊问道:“你们尘哥直播房间号是多少?B站ID是什么?微博名是哪个?”   对方有点受宠若惊,啊啊啊了十多条消息才把问题逐一回答清楚。   纪淮默默将这些账号全都加关注,把阮玉尘的视频全都扫了一遍,而后给阮玉尘发消息:“今晚有空游戏吗?”   阮玉尘回得很快:“还没被我虐够?”   纪淮本来在画老师布置的速写作业,看到他的回复,手指猛地用力。碳素笔尖被折断,在画纸上按下漆黑透亮的凹陷。   他回想起总决赛后两轮比赛被阮玉尘耍得团团转的傻样,羞愧得想切腹自尽。   “只要你敢来,我就敢爆头。”   纪淮压低声音发了条语音过去,原本清澈的青年音变得醇厚而沉闷。这种刻意为之给人的感觉就像刚满十八岁的小朋友偷偷穿上长辈的正装,头发抹油向后梳起,实际上却连领带都系不好。   不过,才读大二的话……年纪确实不大。   “和我组队苟着吃鸡不香吗?为什么要打打杀杀呢?”   “我说过,我讨厌苟王。”纪淮冷着脸敲打键盘,力道大到几乎要把手机屏幕戳烂。   阮玉尘戏谑道:“哦?讨厌苟王是因为被打出阴影了?”   纪淮:“?”   纪淮:“出来打一架?”   阮玉尘笑得更开心了:“你是在邀请我面基吗?”   纪淮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强烈的嫌弃:“所以你什么时候把我的出场费结一下?”   “好啊,你来我这儿,我请你吃饭。”   “手机没油,我先挂了。”   阮玉尘看到纪淮的最后的消息忍俊不禁,紧接着,他就去微博发了条预告。   [今晚的直播大家也一定要来捧场哦]   晚饭过后没有课,纪淮打算去操场跑两圈再回来玩游戏,经过水果摊时突然偶遇满面愁容的尤铮铮。   他机械性地拿起几个橘子放进塑料袋里,最后甚至想把摊主的电子秤都塞进去,还好及时被纪淮制止。   他喊了好几声,尤铮铮才回过神来,呆滞的目光逐渐聚焦。   “怎么了这是?”   尤铮铮嘴唇一瘪,在摊主如火炬般犀利的眼神下扫码支付,然后和纪淮一同往操场的方向走。   “直男真的好不避嫌。”尤铮铮叹了口气,垂着头踩在透过枝叶缝隙洒落在水泥地面的光亮上,“我告诉过他,有什么事就在游戏里说,但他还是会私下和我聊天。”   前面篮球场稀稀拉拉两三人正在练习投篮,两人不知不觉走到长椅边坐下,纪淮没有出声,静静等待下文。   “暗恋太他妈苦了。”尤铮铮靠着椅背仰头望向夜空中闪烁的星星,而后将手臂遮住眼睛,语气沉闷而忧戚,“淮淮,你能给我靠一会儿吗?”   纪淮还没说话,尤铮铮就自嘲地笑笑:“算了,怎么喜欢个男人还把自己整得跟绿茶婊似的……不至于吧尤铮铮。”   纪淮在思考一个问题,会不会宁绪之与他打游戏有种直男间的惺惺相惜,所以才会对尤铮铮这般哥俩好。   由于性格原因,纪淮从来都不会安慰人,他憋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要不你直接和他说你是gay。”   尤铮铮板着脸道:“你试试看你敢不敢说?”   纪淮实诚地回答:“我代入不了。”   坐了五分钟,纪淮低头看了眼时间:“别想了,是游戏不好玩还是觉不好睡?走,回去打游戏,我带你吃鸡。”   尤铮铮拍了拍脸蛋,努力扯出微笑:“对,能让我伤心难过的只有我自己。”   他回宿舍之前,郑重地拍纪淮肩膀,用老父亲的语气说:“这袋橘子就当买给你的,好好拿着。”   纪淮总觉得好像被占了便宜。   他回到宿舍登录游戏就把尤铮铮拉进队伍,刚想邀请阮玉尘,界面弹出入队申请,他直接点了同意。   进队不经意瞥到对方ID,场面异常尴尬。   宁绪之。   “看到你有队,我就申请了,这位是?”   纪淮发现尤铮铮悄无声息地关了麦,他干咳几声:“我学妹,不怎么会玩,就带带她。”   这时,又一条入队申请跳出来,是阮玉尘。   纪淮清楚听到宁绪之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尴尬的场面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今天挺热闹呀,还有个新面孔。”阮玉尘的声音犹如溪流在耳边流淌,温润而轻柔,“我猜猜看,是你积分赛队友对不对?”   纪淮拿起手机火速给阮玉尘发消息:“我和他说我朋友是学妹,你帮忙打掩护。别问缘由,问就是无可奉告。”   阮玉尘盯着消息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可以。”   为了照顾尤铮铮的游戏体验,纪淮开的是雪地地图,物资比海岛多而且雪地吉利服隐蔽性也更高。   尤铮铮今天格外矜持,纪淮也乐得清净,不过宁绪之相比平时明显不太一样。虽然依旧话少,但他跟着阮玉尘屁股后面就没离开过。   “跳哪?”纪淮问的是尤铮铮,毕竟今晚得把他老人家伺候开心才行。   尤铮铮在公屏打字:“豪宅。”   阮玉尘差点把刚喝下的可乐喷出来:“学妹这么刚的吗?”   宁绪之激动地问:“尘哥也是美院的?”   “不是,我和纪淮是朋友嘛,2号是他学妹所以也就是我学妹。”   宁绪之哦了一声,随即转向纪淮,期期艾艾道:“纪淮,这个周末咱们去网吧开黑吧?我还没和你面对面玩过游戏呢。”   尤铮铮:“?”   阮玉尘:“?”   纪淮:“……” 第10章   接下来几天,纪淮每天都给尤铮铮恶补大量游戏理论知识。   “我发誓我当年高考都没这么拼命过。”尤铮铮瘫在床上叫苦不迭,“就算我消化了理论也打不了实战啊,他可是要开黑!”   纪淮把他从床上拽下来:“白痴,随机应变懂不懂?”   尤铮铮似懂非懂地摇头,随后眼睛慢慢瞪大:“对哦,只要见了面,玩游戏还是约会都可以协商嘛。”   他刷的一下站起来,握住纪淮的手深情款款地说:“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说完便一溜烟跑出宿舍,没有丁点留恋之情。   “哎等等,你今晚来不来游戏?”   “来啊,不然太容易露馅了。”尤铮铮在门口探出半个脑袋,疯狂对纪淮抛媚眼,“有你这个助攻在,我决定振作起来观望他的态度,啾咪~”   纪淮手上还残留着尤铮铮的温度,又被他折回来的反应惹得打了个激灵,心底一阵恶寒:“赶紧给我滚。”   不知不觉间,纪淮早已成为阮玉尘直播间的常驻嘉宾。只要两人没有一起玩游戏,粉丝们就会化身复读机询问纪淮的去向。   [今天有酷哥吗今天有酷哥吗今天有酷哥吗]   [我捶不动尘哥只能把厚望寄托在酷哥身上了嘤嘤嘤]   阮玉尘满头问号:“你们别是我黑粉吧?别家粉丝一口一个妈妈爱你,怎么到我这儿就全是损色。”   吐槽归吐槽,对于纪淮的组队,阮玉尘还是很期待的。要不是打比赛的队伍满了,他一定要把纪淮纳入麾下。   阮玉尘八点开的直播,和队友打了一个小时四排,准备再开两把单排练。他扫了眼电脑右下角,计算着纪淮大致上线时间。   单排主要练枪法,阮玉尘都是随便打打。   大部分混电竞圈的玩家超过二十五岁之后,手速会越来越慢,尤其是职业选手还会出现各种职业病,既无法回到数年前的巅峰,也无法继续提升。   况且阮玉尘还刻意隐藏实力,偏居一隅,安心当个悠闲的小主播,日子过得倒比以前滋润得多。   他喜欢苟的原因在于放松心情,自从认识纪淮后,放松的渠道又多了一条。   一路走到决赛圈,阮玉尘都没掏过枪,有人他就跑,跑不过就躲。   这时,他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上面显示新消息提醒。   纪淮:[晚点上线,我得带人。]   阮玉尘的心情产生了一丝不太和谐的阴霾,就在他走神的瞬间,蓦地被远处山坡上趴着的人用AWM爆头。   [???这走向不太对啊?尘哥你要是被绑架就眨眨眼,哦对你不露脸]   [按照正常流程,尘哥应该换好吉利服沿毒圈边趴下,能不提前跑就不跑,能偷人头就偷]   [尘哥刚才居然直接站桩给人当活靶子,活久见……]   阮玉尘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该如何向粉丝解释,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为自己狡辩:“我是突发奇想,打算冒充平平无奇的女大学生看有没有人怜香惜玉。”   他没有进行过多解释,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给纪淮回消息。   阮玉尘:[带谁?那个小学妹?]   纪淮:[别阴阳怪气,宁绪之不在没必要装,你明明知道他是男生。]   阮玉尘:[???]   如果说刚才他心底只是起了阴霾,现在就凝聚成黑压压的乌云,下一秒就会爆发电闪雷鸣。   阮玉尘做了几个深呼吸,心平气和地放下手机不再理会纪淮。   纪淮这会也没注意有没有收到回复,他扭头看到尤铮铮大义凛然地点开4399网页,挑了个公主换装小游戏。没忍住一巴掌拍他头上,给他拍得眼冒金星。   “带你来网吧熟悉环境,你给老子玩这个?”   尤铮铮捂头委屈地嘟哝:“还不让我有个兴趣爱好了……”   纪淮感到血压上升,他扯下耳机,面色不虞:“所以你自己都不在意,我干嘛费尽心思管你的破事。”   尤铮铮见纪淮欲走,连忙抱住他的胳膊肘哭天抢地,“爸爸别走我错了!咱们这就开黑!”   磨蹭许久总算组好了队,阮玉尘格外贴心地问:“要拉上次那个同学吗?”   纪淮:“不要。”   尤铮铮:“不要。”   阮玉尘静默三秒:“行,那我开了。”   可能今晚三个人都水逆,航线距离目的地十万八千里远,只能落在马路边找车再开过去。   刚好看到脚底下有一辆蓝色轿车。   纪淮以为他们这么背时,应该不至于碰到有人抢车。念头还没消散,他拉开视角观察四周……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右下方一队,上面一队,并且下面那队和他们同时开伞。   这个情况,只能拼手速了。   但谁能想到,率先抢到驾驶座的竟然是尤铮铮呢?   纪淮挥拳打到落在他身边的敌人,转而攻击其他人,同时扯着嗓子对尤铮铮喊:“开车轧他们!快!”   尤铮铮手忙脚乱地打方向盘,撞了个寂寞。   然而最惊悚的往往是下一秒,纪淮和阮玉尘通通没有挤上车,尤铮铮身后坐的是两个敌人。   至于他们俩是不是一队,无从得知。   “我……我撞不死人呀!”尤铮铮的嗓音颤抖,隐约还能听到牙齿打架。   [KBB使用拳头击倒了你的队友Snow]   “操。”纪淮向阮玉尘跑去,同时对尤铮铮说:“不要往R城开,别让他们拿到枪!”   纪淮连忙蹲下来救援阮玉尘,救到一半被人用拳头打断,原来还有两个人没死。   纵使身手再好也难以一敌二,阮玉尘成盒没多久,纪淮也下去陪他了。   两个盒子整齐地躺在路边,宛如梁祝化蝶,凄凄惨惨戚戚。   阮玉尘终于憋不住笑出声:“哈……我还是头一次死在别人的拳头下。”   纪淮出乎意外的也没有动怒:“全新体验,值得录屏。”   “在直播呢,几十万人见证了我们俩憋屈的死法。”   “等等,我朋友还没死,我去观战。”纪淮切进队友视角,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尤铮铮堂而皇之地把车开到R城,后座两人已经跳下车搜到了枪,他还一动不动坐在车上。   纪淮瞳孔地震:“你赶紧开车跑,越远越好。”   幸亏那两人不是一队,这会已经打起来了。   纪淮起身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发现尤铮铮拿着一颗手雷冲向刚枪的两人。   [Zhengzheng使用手榴弹淘汰了Lihua]   [淘汰×2]   “这波同归于尽给几分?”阮玉尘带着笑意的声线细细入耳。   “你教的?牛逼。”   “淮淮你们玩吧,我先撤了。”尤铮铮摘下耳机,手还在小幅度颤抖,“我得把老师布置的PPT做完,明天好专心面基。”   “好。”   “面基?”阮玉尘捕捉到谈话重点,一个合理的猜测呼之欲出。   “对,是他和宁绪之见面。”   阮玉尘心里下过特大暴雨之后,终于雨过天晴挂上彩虹。 第11章   “淮淮你陪我去吧,我有点担心暴露身份……”尤铮铮已经软磨硬泡了一个上午,纪淮还是纹丝不动。   “你再怎么模仿我也总会有差异,但他只知道我们之间其中一人的存在,这种差距就能被潜意识忽略。”   尤铮铮满脸呆滞不明所以。   纪淮一巴掌拍过去,骂道:“你的智商都用来换颜值了吗?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出现在他面前,那咱们之间的差异会被无限放大,到时候就离掉马不远了。”   尤铮铮嘿嘿一笑,也不知道听懂没有:“我不介意你天天这样骂我。”   纪淮撸起袖子冲过去,尤铮铮连忙捂头逃窜:“我知道了!我这就走!”   打发走尤铮铮这个祸害,纪淮和室友换上衣服一起去食堂吃午饭。下楼梯时突然收到来自阮玉尘的友好问候:“早上好,吃了吗?”   纪淮抬头瞅了一眼窗外,艳阳高照,碧空如洗,几层薄纱似的白云半遮半掩。   他善意提醒:“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一点,这是又在录素材?”   阮玉尘那边传来被褥摩擦声,嗓音带着刚起床的慵懒与沙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其实我是想八卦一下你那朋友,他是不是喜欢你队友啊?”   纪淮脚步微顿,他摆手示意室友先走,然后独自在一棵巨大的榕树旁停下。成片成片的榕树须犹如瀑布般垂落,将炎热都屏蔽在树荫之外。   “是的。”虽惊讶于阮玉尘的敏锐,纪淮也没表现得太明显,“队友喜欢玩绝地求生,朋友不会,所以朋友借我的名义去追求他。”   “……能具体点吗?”阮玉尘觉得他可能是老了,完全看不懂这些年轻人的骚操作。   “用我的技术引起队友,也就是宁绪之的注意,让朋友本人去和他见面。我和他只在游戏里交流,线下我朋友用小号和他聊天。”   阮玉尘捋许久才把思路捋顺,他静默半晌,鬼使神差地提议:“宁绪之好像是我的粉丝吧?要我帮你们吗?”   纪淮:“?”   阮玉尘也无比困惑,如果只是单纯收集素材,没必要渗入对方的朋友圈。而他现在却下意识想更多地接触纪淮,想更多地了解他。   目前看起来似乎不太妙。   平日为了节目效果也没少撩妹撩汉,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不知所措的情况。   阮玉尘早就知道自己半弯不直,但真到深刻认识的时候,反而怯了场。   “那敢情好。”短暂的狐疑之后,纪淮脱口而出,“我再也不想给尤铮铮当妈了。”   “晚上游戏?”阮玉尘恰到好处转移话题,语气透出少许不易察觉的希冀。   纪淮小跑着来到食堂门口,胸口轻微起伏:“不了,有聚会。”   阮玉尘先是一怔,随即低头轻笑。他倒忘了,大学生的日常本该这样现充。   “你下午有直播吗?”纪淮走进食堂四下张望寻找室友的身影,扫了一圈才发现几个人坐在角落对他挥舞手臂。   “有,怎么了?”   纪淮咧嘴一笑:“我下午有空,想去看看你的直播,顺便可以给你刷点礼物。”   阮玉尘:“……”   这种突击查岗般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下午两点,阮玉尘如期打开直播,心里却始终七上八下不着地,连开场白都忘了说。   [为什么我总觉得主播今天状态有点奇怪]   [你不是一个人,尘哥都不讲段子了]   [?你们是新粉吗?人家都还没进游戏就槽状态?]   弹幕撕逼是常有的事,如果不是太过分,阮玉尘不会管。毕竟谁都需要宣泄,只是方式不同。   下午玩的人不是很多,阮玉尘开单人四排都吃到了鸡。打了两把就变得索然无味,他反反复复滑动好友列表,没有想拉的人。眼神时不时瞥一眼弹幕,看看有没有疑似纪淮的用户。   阮玉尘心里泛起一阵失落,淡到忽略不计的程度。   可能不来了吧,   这样想着,阮玉尘点击匹配路人。   按下匹配键的同时,阮玉尘的电脑屏幕上飘起送礼特效,价值一百块的礼物连续送了五次。   他呼吸一窒,取消匹配顺手点开用户头像。是个新注册的账号,关注列表只有阮玉尘一人。   “纪淮?”阮玉尘小心翼翼地喊道。   “嗯。”纪淮在公屏打字,很快就被淹没在弹幕大军里。   纪淮不怎么看直播,听室友说打赏主播满多少元就能领牌子,以此证明是对方的粉丝。他想着反正生活费也够用,就顺便卡个牌子。   不过能在这么多人中被一眼认出来的感觉还挺受用。   [纪淮???等等,是我想的那个纪淮吗?酷哥?]   [我觉得可以有!酷哥的ID就是这个音!]   既然纪淮来了,阮玉尘只好老老实实开单排。他将衬衫衣袖卷起来,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语气含笑:“今天我打算在刚枪大神面前班门弄斧,秀一下荒废多年的枪法。”   阮玉尘此刻的心理如同一只企图吸引雌性注意的花孔雀,变着法子卖弄风情。   纪淮平时和阮玉尘打游戏,只见过他要么伏地要么藏房区的模样,实在迫不得已动手,也是站在几百米开外拿狙爆头。   今天见他跳P城刚枪那种遇神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震惊得纪淮说不出话。   不怪他震惊,阮玉尘刚枪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连老粉都不一定见过,今天粉丝们能大开眼界都是沾了纪淮的光。   从阮玉尘落地拿下第一个人头开始,礼物特效就没有停过。他花十多分钟把P城攻下,轻松灭掉两个队伍。   这时的流水量已经把他的直播间顶到了首页,还在持续上升。   纪淮十分不解,按照阮玉尘的技术,倘若一直采用刚枪的方式打游戏,他不可能只有现在的成绩。   他到底在隐藏什么?   纪淮当然不会傻到在公共场合询问这种隐私问题,他见礼物榜一的位置被人抢走,二话不说又刷了几个礼物。   阮玉尘轻斥道:“你还是学生,不要超额支出。”   纪淮不以为然,“可我有钱啊。”   阮玉尘:“……”   进入第三个安全区,周围没有动静,可以稍微放松一下,阮玉尘又起了逗弄纪淮的心思。   “纪淮还在吗?我带你去个地方。”   “在,去哪?”   “我家户口本上。”   弹幕肉眼可见地停顿片刻,紧接着以成倍的趋势递增。   纪淮没有在直播间发言,而是敲开阮玉尘微信聊天窗口:“怎么着,你是要当我儿子吗?” 第12章   纪淮没想到的是,阮玉尘的微信是电脑登录。也就是说他原本为了照顾人家的面子而选择私聊,实际上却是公开处刑。   尽管阮玉尘打开窗口只看一眼,弹幕仍然滚雪球似的刷了起来。   纪淮有些懵逼,暂时又想不到补救措施,手机不小心脱手砸在键盘上发了一堆乱码出去。   [xswl酷哥被吓得脸滚键盘了?]   [酷哥你别害怕,尘哥不是什么好人]   纪淮不敢再随意发言,他关掉直播登录游戏,掐准阮玉尘打完一局的时间,发送入队申请。   “晚上没空,不过下午可以陪你玩一会儿。”纪淮简单地说明来意就直接进入正题,“双排还是四排?”   “双人四排?”   “可以。”纪淮稍微舒展四肢,准备就绪。   这次纪淮没有刻意与阮玉尘分开,而是选择和他一起在M城降落。M城资源说不上多好,也不算太差。与R城相同,是介于刚枪与苟分之间中庸玩家的首选地点。   落地碰到其他人在纪淮意料之中。   纪淮落在三层楼房顶,从上往下搜完整栋楼只有一把M762和二倍镜。他听到四周脚步声,迅速上楼靠窗卡视角,开镜就看到对面餐厅有两个人堂而皇之弯腰捡物资,丝毫没有察觉他们已经被盯上了。   [Jihuai使用M762击倒了zxcvb]   [Jihuai使用M762击倒了popo]   [淘汰×2]   “你那边有人吗?”纪淮低声问道,他们分别在马路两边搜物资。刚才没有听到其他方位的枪声,按理来说应该还有两人。   耳边骤然响起消音器的声音,右上角显示出队友击杀公告。   “嗯?”   “没事。”纪淮果断闭嘴专心舔包,这波下来肥了不少。纪淮换上M416安装配件,又捡起一百多发子弹,背包很快就满了。   M城搜得差不多,阮玉尘开车过来接纪淮跑毒。一路安安全全到达圈里的小平房,阮玉尘围着纪淮转了一圈,眼巴巴地开口:“你有M4啊,我拿98K和你换好不好?”   说着,阮玉尘点开动作,虔诚而卑微地下跪。   “不换。”纪淮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的提议。   “好吧。”阮玉尘对门开了几枪掩饰尴尬,“98K也挺不错的,我不馋。”   这个房区正对草地,视野极好,刚好卡在毒圈边上。要是后面有人跑毒,那简直是一枪一个小朋友。   纪淮蹲在角落时不时开镜看一眼背后方向,画面风平浪静,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啊对,我刚刚在城里捡到了信号枪,现在这个位置好像不错。”   “打吧。”   阮玉尘跑到外面的空地对准天上发射信号枪,完事就继续回房区蹲守。等待良久,只听轰隆隆的飞机声愈来愈近,几个降落伞绑着空投箱从高空缓缓降落,箱子上隐约冒出黄色烟雾。   超级空投。   这种空投与普通空投的区别是多两把稀有武器,当然,觊觎的人也更多。   信号枪发射成功,附近的敌人会闻声而来,届时又会引发一场激战。   但这是属于他们的箱子,别人要想来抢,也得掂量自己的斤两。   “走。”   空投箱在空中摇摇晃晃还未落地,两人就冲出房屋。纪淮边跑边注意周围的动向,蓦地发现一辆轿车正飞驰而来,看速度似乎是想撞死他们。   纪淮一边走位,一边架起M416疯狂输出。打了三十多发子弹卸掉汽车轮胎,车子翻滚几圈,后车座冒出火星与浓烟。   倒了一人,剩下三人以废车为掩体集火纪淮。   纪淮还剩一层血皮时,终于把车子打爆,一次性拿下四个击杀。   二级套都被打烂,纪淮跑过去换了些有用的物资,而后发现阮玉尘居然没开一枪。   纪淮愤怒地转头,只见阮玉尘舔空投舔得正开心。   他对准空投箱哒哒哒一通乱扫,阮玉尘直起身子犹豫再三,屁颠屁颠向纪淮奔来。   纪淮瞅见他背上的武器,好家伙,一把GROZA,一把新出的DBS霰弹枪。   “我想不抱希望地多问一句,箱子里还有东西吗?”   “有啊。”阮玉尘理直气壮地说:“多着呢,你的头甲不是被打没了嘛,我还特地给你留了三级套。”   “好。”纪淮走到空投箱前,定睛一看傻了眼,三级套是安安静静躺在里面,但武器连带子弹都被舔得一干二净。   纪淮心态崩了,他就不该相信阮玉尘。   “咦?”阮玉尘故作惊讶,“奇怪,空投里原来只有一把M4吗?”   纪淮心中的火山即将喷发,他拼命暗示自己,这只是作为特邀嘉宾的节目效果。   “你做个人好吗?”纪淮压住怒气,面色不虞地朝下一个安全区出发。   阮玉尘跟在身后阴魂不散地嚷嚷:“怎么不捡啊?你不是喜欢M4嘛,拿两把多有排面。”   纪淮头冒青筋,他停下来用枪指着阮玉尘的脑袋,语气低沉:“别逼我。”   “对不起我错了,你想要哪把枪我都给你。”阮玉尘再次虔诚而卑微地下跪。   然而纪淮置若罔闻,果决地对准他扣下扳机。   “喂……不至于吧?我都道歉了,给个面子嘛。”   随着枪口的火花炸裂,一连串子弹擦过阮玉尘的耳边,划破空气径直射向趴在他身后草丛里的伏地魔。   [Jihuai使用M416淘汰了TTTT]   “刚才你说什么?”纪淮明知故问。   “我说给我个面子。”阮玉尘打太极。   “上一句。”纪淮步步紧逼。   “你想要哪把枪我都给你。”阮玉尘败下阵来。   纪淮心满意足地翘起唇角:“我要DBS。”   DBS是双管霰弹枪,近战无敌,适合决赛圈刚枪。它不仅射速快,弹匣容量大,而且伤害惊人,近距离只需一枪就能秒掉二级头,是刚枪玩家的不二之选。   此时安全区刷在他们的位置,幸存人数还剩七人。   最多一个满编队。   现在只需要死守这个房区就行,刚好纪淮想试试新武器的手感。   纪淮和阮玉尘俩分别守在窗口和门口,猫着身子窥视外面的情况。   只听西南方打响第一枪,霎时,枪声如同狂风骤雨般噼里啪啦不绝入耳。   他们被夹在中间,颇有几分四面楚歌的悲凉。   短暂的枪战结束,还剩五人,其中三人正在逼近房区。   纪淮沉心静气瞄准打头阵的人,利用掩体迅速把对方击倒。没有给他们扶人的机会,纪淮一声令下,与阮玉尘配合完成整队击杀。   “还剩两人,你觉得是队伍还是独狼?”纪淮喉结一滑,手心隐约有些濡湿。   “队伍,除非是像我这样的苟王。”   突然,有什么玩意从窗口丢进来,纪淮大惊失色:“我操,扔雷了!”   轰一声巨响,两人纷纷成盒,队伍排名第二,游戏结束。 第13章   月凉如水,树影婆娑,盛夏夜晚的北溪公园格外宁静。燥热的微风夹杂着栀子花的清香扑鼻而来,空气中氤氲着香甜。   公园中心是由霓虹灯拼成的城堡,就像跟随爱丽丝掉进兔子洞而误入的仙境。周边的树枝也挂满串串彩灯流苏,点点星光唾手可得。   城堡前的地面用蜡烛摆了个巨大的心形,围栏边绑着几束粉色气球,画面老土又不失浪漫。   这就是纪淮今晚没空的原因,眼前这些布置全都出自他和室友之手,为了帮宿舍长追女孩。   纪淮是宿舍的老幺,平日大家对他挺照顾,否则他也不会大晚上为了别人的终生大事跑公园来喂蚊子。   平时大大咧咧的宿舍长,这时倒忸怩起来,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目光时不时飘向公园入口。   “舍长,那妹子不会临反悔吧?”老三是个口直心快的主,说话不经大脑。最后一个字节还没吐完,就被老二拍得趔趄了几步。   “胡说八道什么呢?”   纪淮懒洋洋地蹲在长椅旁哈欠连天,似若桃花的眼瞳隐约荡漾着泪花。   他无法理解这种人类求偶行为,有谈恋爱的闲工夫不如去想如何赚钱来得实在。   忽然一抹倩影点缀在浓郁的夜色中,身穿淡紫色连衣裙的女孩姗姗来迟。顺滑的长发随她的步伐而舞动,每根头发丝的弧度都很美。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她眸若星辰,倒映出彩灯的光芒,但里面看不到丝毫惊喜。   “没事,那个……”宿舍长憨厚地挠头,脑袋垂到了胸前。   “然后我想说的是对不起。”女孩礼貌而疏离地打断宿舍长未说出口的话,在场的每个人包括纪淮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我有喜欢的人了。”   纪淮打到一半的哈欠硬生生被咽下去,下意识看向宿舍长,只见他眼中的光芒如同残烛般逐渐熄灭,变得比夜色更深沉。   “我不知道你说的惊喜是告白,如果事先知道,我是不会过来的。”女孩拒绝得十分果断,根本不给宿舍长反应的机会。   他哑然良久,随即讪笑道:“是我没说清楚,给你造成了困扰。”   纪淮几人缩在阴影里尽量降低的存在感,把舞台留给两位八点档选手。   女孩张口欲言又止,终是什么也没说,只道:“那我回去了。”   “我送你吧,女孩子独自走夜路不太安全。”宿舍长脱口而出,随后又发觉有所不妥,连忙改口,“或者让我室友送你?就纪淮吧,他打架厉害,有安全感。”   突然被cue的纪淮:“?”   女孩松了口气,语气听不出喜怒:“谢谢。”   纪淮满头问号,架不住疯狂对他使眼色的宿舍长,只得从命。   女孩名叫谈妙,学校离美院稍微有点远,但也在大学城范围内。   纪淮没有太多弯弯道道的花花肠子,刚走出公园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喜欢的人是谁?我们认识吗?”   相比与宿舍长相处的拘束,此时的谈妙像是卸下重担,释然许多。   “我说喜欢你,你信吗?”   “不可能。”纪淮想也不想就否认,“我们压根就没接触过几次,哪有什么都不了解就能喜欢的?”   谈妙噗嗤一笑:“我发现你们宿舍都是同个模子刻出来的,又死板又耿直。”   谈话间经过路口红绿灯拐弯,纪淮很自然地转换位置走到谈妙外侧,靠近车流的那边。   “不愿意透露也没事,反正我也没觉得你俩能成。”   谈妙云淡风轻地拢起耳边的碎发:“他会遇到合适人选的。”   纪淮把谈妙送到公交车站,直到人成功上车,他才不紧不慢地离开。   一路走走停停来到地铁站,纪淮总觉得自己今天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事情。   这个时间点的地铁站还有不少人,纪淮随人流挤进车厢。他单手握住吊环正对门口,看到个灰色人影三步并作两步从电梯上狂奔下来。   纪淮觉得这个人长得有几分面熟,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青年前脚刚跨入车厢,滴滴声就响了起来。纪淮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低声提醒:“超重了,等下一趟电梯吧。”   青年噢了一声,乖顺地退出去站在黄色警戒线外,然后眼睁睁看着车门关闭,表情慢慢从平静转化为错愕。   地铁开始启动,窗外的景象飞速后退,纪淮望着漆黑的地道,才反应过来刚刚做了什么傻逼事。   舟车劳顿回到宿舍,一进屋就感受到无比压抑沉闷的气氛。宿舍长默默坐在桌子前发呆,桌面放着一罐啤酒,铝皮包装上的水珠颗颗分明,看样子是从冰柜里拿出来很久了。   纪淮语走过去重心长地拍宿舍长的肩膀:“都会过去的。”   宿舍长一脸期许地仰头:“你有问出什么消息吗?”   “没有,死心吧。”   纪淮刚准备拿衣服进浴室洗澡,宿舍门被粗暴地踹开,传来惊天动地哀嚎:“纪淮——”   他浑身一僵,终于想起自己忘记的重要人物是尤铮铮。   纪淮把衣服扔回床上,冲到尤铮铮身边拖着他上天台。   天台风很大,吹得尤铮铮头发狂舞,他甩开纪淮,作出防御姿势倒退两步,的:“你干嘛?终于忍不住想杀我灭口了?”   纪淮:“……你没发现我宿舍氛围很奇怪吗?”   “没发现。”   “算了不说这个,你今天约会怎么样。”   尤铮铮娇羞地捂脸:“没有穿帮,我们去网球俱乐部打了一个下午的球,而且分开后还有联系。”   “那还挺好的。”纪淮有些心不在焉,话痨容易传染,听完尤铮铮叽里呱啦说一堆,他倾诉欲顿起,不吐不快。   “我刚刚在地铁站……”纪淮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光线昏暗也没注意尤铮铮越来越黑的脸色。   “原来是你这个小混蛋。”尤铮铮银牙暗咬,一字一句从齿缝里挤出来,“那个人是宁绪之!就因为你这么一出,他现在还没回到学校!”   “你们一起出去没一起回来???”   提到这个,尤铮铮更是怒火中烧,他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骂:“老娘还不是怕你饿着,为了给你带心心念的酱板鸭提前赶回来,谁知道你们全宿舍都不在!”   “对不起!”纪淮双手合十放在头顶,“酱板鸭在哪?”   尤铮铮幽怨的眼神近乎要将他刺穿:“你的不注重细节,毁了我好多温柔。”   两人还在拌嘴之际,纪淮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划破寂静的夜晚。   “忙完了吗?我想和你说说话。”   纪淮:“?”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怎么一个个的赶着趟儿跟他吐苦水? 第14章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场国际邀请赛的赛后采访,接受采访的是GW战队的教练。   “对于这次主力队员发挥失常,身为教练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教练托起黑框眼镜,对镜头歉意地笑道:“希望他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人总是会失误的,大不了下次再战嘛。反正我们还年轻,GW的路还很长。”   是的,不仅队员年轻气盛,教练也才三十岁左右。   “有人说他很有六神的风范,但却担不起六神的名声,你怎么看?”   教练怔了几秒,随即哈哈大笑,“我也希望能出现第二个六神带领GW冲上神坛。”   六神全名是六出,其作战方式指挥能力以及枪法走位,几乎无人能敌。那时只要是混电竞圈的玩家,一听到这个名字就会感叹:六神啊……别人是祖师爷赏饭吃,他是被追着按头吃饭。   空有一身技术还不足以达到他的高度,据说他还有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六出18岁出道,巅峰时期在20岁,他的颜值吸引了大批女友粉姐姐粉,她们亲切地称六出为花露水。   但这些只是昔日辉煌,自五年前的假赛风波之后,六出就迫于舆论压力宣布退役,自此远离电竞圈,再也没有出现过。   网上关于他的消息也越来越少,直到最后连一张照片都搜不到。   他面色阴沉地关掉视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无意识将大拇指塞进嘴里啃咬指甲,似乎这样能让心情平静些许。   阮玉尘现在很想找人说话,脑海里当下就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脸,继而越来越清晰。   纪淮。   他们是未见过面的游戏好友。没有利益纠纷,没有感情纠葛,充当个完全客观的树洞再好不过。   尽管纪淮已经成年,但尚未步入社会,仍在读书,犹如一张无瑕的白纸。   终归是招惹了他,继续招惹也无可厚非,反正人家没放在心上。   况且阮玉尘还有个阴暗的私心——他想让这张白纸渲染上墨汁,好让对方明白人心的险恶。   “忙完了吗?可以陪我说说话吗?”   然而话刚出口,阮玉尘就后悔了,他没必要把情绪发泄到别人身上。   “你要说什么啊?”纪淮与尤铮铮做无声的道别,随即各回各的宿舍。   “没什么,就是一整天没见,想看你还有没有活着。”   “你说的这是人话?”纪淮半只脚悬空,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阮玉尘亲切地笑,“你这破脾气能安然无恙长大应该挺不容易的吧。”   “我的人生我做主,指手画脚妈入土,懂?”   阮玉尘语塞一阵,无奈地示弱,“不逗你了,早点休息吧。”   没等纪淮回应,他就匆忙挂断电话,好像生怕连呼吸都会透露出什么东西。   接下来几天,阮玉尘就跟没事人似的,照常和纪淮玩游戏。偶尔加上宁绪之和尤铮铮,不在乎kd的话玩得还挺开心。   上次那个没头没脑的电话让纪淮牵肠挂肚了好久,自那之后无论他怎样威逼利诱,阮玉尘都不肯过多说一个字。   纪淮觉得这人忒神秘,他的一堆破事被挖得七七八八,阮玉尘空手套素材倒玩得挺溜。   “下午两点半打游戏吗?”   消息来自宁绪之,这是他和尤铮铮面基后第一次叫纪淮打游戏。   “没课,OK。”   宁绪之踌躇许久,心心念念地问,“把Snow也叫上?”   纪淮默默翻白眼,又是被当作工具人的一天。   “行。”   下午约定的时间,他们依次上线,余下的空位肯定没法叫尤铮铮,于是纪淮对他俩说:“你们再拉个朋友吧。”   话音刚落,有人申请入队,一个穿着粉色连帽兔子卫衣的双马尾女性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看到宁绪之的队伍刚好三缺一,菜鸡玩家不请自来。”   是个女生,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耳熟。纪淮将脑子里所有画面都翻了个遍,再看看ID,猛地一拍桌子。   这不就是谈妙吗?   谈妙原来和宁绪之认识,难怪宿舍长没戏。   “开雪地?”阮玉尘向来是比较会照顾新手的,他的问题明显指向队伍里唯一的女孩子。   谈妙无所谓地答道:“我都行。”   阮玉尘打开地图标点中心的野外,雪地地图不比海岛地图,很多看起来大的地点物资甚至不如野区。   “打野?”纪淮按耐不住体内蠢蠢欲动的好战因子,“那也太无聊了。”   阮玉尘耐心解释,“顺着这条路往矿场走,等他们打完出来直接收快递,不爽吗?”   纪淮如梦初醒般长长地哦了一声,似乎十分满意。   纪淮本来还担心谈妙不会跳伞,谁知她落地居然是四个人中最快的,不禁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他们俩同时进入一个房区,面面相觑几秒,纪淮默默把房子让给谈妙,转身走出门外。   这里还会有三个房子,不够四人分,纪淮目前只拿到一把手枪,此时矿场方向已经交火,枪声如同新年的鞭炮停不下来,战火极其激烈。   等枪声停止,几个人已经来到火车轨道附近看看有没有捡漏。   “先别动,我听到有人在仓库里喝饮料。”纪淮蹲在窗口,给枪装上四倍镜暗中观察,左侧仓库门口有个人影若隐若现。   “120方向有人,不知道是几个。”   “看到了。”阮玉尘也架起枪瞄准纪淮所指的方向,“他肯定也听到我们的声音了。”   “我数321,我们一起开枪。”   纪淮拿的是SKS,即使打中也没办法爆头,只能配合操作。   “3、2、1。”   砰砰两次枪响,对面应声倒地,击杀公告显示。   [Tanmiao使用98K击倒了Boom]   [淘汰×1]   纪淮万万没想到自己只能拿到个助攻,他看向谈妙的眼神都变了。他自以为是带妹的大神,现在看起来人家似乎不需要被带。   “啊对不起,我是不是不小心抢人头了?”   纪淮被哽了一下,“没事,你做得很好。”   还有两分钟刷新安全区,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将人堵在矿场,纪淮决定兵分两路。   他们刚刚打死的很有可能是独狼,通过方才战斗激烈程度来看,应该是三个队在抢夺资源,不排除有队伍避免交战提前离开。   现在至少还剩一支队伍,只要解决掉那几个敌人,才能养肥纪淮四人。   [Xuzhi使用SCAR-L淘汰了Eli]   找到他们了。 第15章   从矿场出来,恰逢火车经过。   雪地火车并非动态模型,而是真正行驶的列车。车上也有一定资源,玩家不仅可以搭乘火车直接进入安全区,还可以利用火车作为掩体与敌人战斗。   可以说是最强载具也不为过。   “试试铁道游击战怎么样?”雪地火车加入地图以来,纪淮还没有玩过,他此时已经跃跃欲试了。   “你想在车上打架?”阮玉尘挑眉,不置可否,“说不定正有人埋伏在里面等我们自投罗网呢。”   纪淮张狂地抓住车头扶手,踩着铁皮阶梯攀爬上去。踏进车厢的瞬间,眼前乍现星点火光,耳边传来装了消音器的98K枪声。如同订书机装订的声音,不仔细听根本注意不到。   他躲闪不及,被打掉三分之二的血。但由于对方没有装消焰器,枪口的火光暴露了他的位置。   “打先手能赢也要看看面对的是谁,你说对吧?”   [Jihuai使用SKS淘汰了Youli]   他火速走过去换上98K,其余物资一概没动,紧接着转身蹲下,以座位为掩体屏息听声:“第三节 车厢有人在换弹,他应该在车厢连接处的红门后面。”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悄无声息地对准了他们。   “冒头了。”纪淮言简意赅地提醒,随后扣下扳机对准二级头就是一枪。   [Jihuai使用98K淘汰了Doge666]   对面开枪比纪淮慢,在被淘汰之后子弹才打中他,系统会判定无伤害。   “最多还有两人,直接突吧。”   身为突击手的宁绪之早就摩拳擦掌,听到纪淮的命令立马冲到队伍最前方。纪淮换上SKS紧随其后,加上谈妙的补刀,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下了火车。   阮玉尘安安静静充当个行走的四级包,等他们打完才慢条斯理地过去舔包。一路走来连枪都懒得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观光旅游的。   不过维寒迪的雪景确实很美,四处雪山连绵不绝,山顶漂浮着常年不散的白雾。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形成一条条具象的光束,让人如置云端。   纪淮和宁绪之知道阮玉尘的实力,但谈妙不知道,她绕到阮玉尘身边低声说:“你不太会玩吧?不要怕,他们在前面开路,我来保护你。”   阮玉尘失笑,他是懒得动手,也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只能谦虚地应和:“好,谢谢。”   “他……”宁绪之刚想开口为阮玉尘解释,冷不防被纪淮打断。   “该换的换,该捡的捡,马上到G城了。”   火车每次靠站会停十秒,矿场过后第一个站点就是G城。   这里可是比矿场还肥的地方,算算时间,如果还有人在的话,现在必须得进圈了。   “嘘,有车来了。”谈妙紧张地靠在窗边四下张望,手上的M4蓄势待发。   纪淮皱起眉头,紧握鼠标的力度不由得增大:“那辆车都冒烟了,轮胎还起火,再打几枪准能爆炸,可是这个角度不太好扫啊。”   宁绪之淡定补充:“停车了。”   只见小轿车在雪地上停留片刻又发动引擎,但没有走远,一直在附近转圈,似乎在等火车进站。   阮玉尘从容不迫地战术后退:“很显然,他们也知道自己的车血量不足,打算搭火车进圈。”   纪淮一时无语,他腾出手拿起电脑旁的可乐拧开瓶盖。随着嗞的一声,小颗气泡纷纷沸腾着在水面炸开。   他猛灌几口,惬意地吐气,继续进入警备状态。   然而事态宛如脱缰的野马,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狂奔而去。   纪淮本以为接下来会有一场恶战,实际上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火车终于进站,小轿车却开出了一段距离,他们连忙急刹车,调转车头重新开回站点。   “就现在。”纪淮找好角度果断端起枪对准轿车哒哒哒一通乱扫。   霎时枪声四起,雪渣飞溅,扰乱了敌方的阵脚。有人慌乱跳车,毫无悬念地摔成残废,队友只好停车救人。   十秒的停站时间很快就到了,火车开始徐徐沿轨道前进。   纪淮仍然没有放弃,想拿下他们的人头。他再次转换位置到达下一个窗口,还没来得及开枪就眼睁睁看着小轿车疯狂加速然后——   撞上正在行驶的火车。   轰隆一声巨响,轿车眨眼被撞成废铁,黑眼腾起,火光冲天。   四个盒子杂乱地摆放在地上冒出幽幽的绿光。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众人沉默许久,直到盒子消失在视野中,纪淮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们是来搞笑的吗?”   阮玉尘意有所指地轻笑:“还有可能是在拍素材。”   阮玉尘觉得纪淮对他而言是命中注定的贵人,行走的素材库。有纪淮在的场次就算自个队没有素材,敌人都能把素材送上门来,而且他还没忘记初次组队那场伪NTR狗血剧情。   随着深入接触后,阮玉尘更是收获到不少意外之喜。   纪淮就像一个紧闭的神秘魔盒,你永远也不知道打开魔盒的下一秒会看见什么。这种未知对于普通人的吸引力是致命的,而阮玉尘也是普通人。   阮玉尘嘴角不经意上翘,心脏轻飘飘的像在荡秋千。在悠然行驶的列车上,阳光正好,天色放晴。   这局游戏打得格外轻松,倒不是虐菜的轻松,而是氛围,这主要得益于卧轨自杀的那个满编队。   所以尽管止步决赛圈,大家的心情都不算糟糕。   回到大厅后,谈妙第一反应就是搜索纪淮的ID加好友,申请通过才放心地下线。   她关掉电脑爬上床铺,抱着枕头盘腿而坐,拿起手机兴致冲冲地给宁绪之发消息。   [好巧,原来你也认识纪淮啊,你们关系怎么样?]   宁绪之这会也趴在床上正在等消息,等的人却并非谈妙。看到屏幕上蓦然出现新的小红点,宁绪之冷峻的面容变得柔和。   他回复完小红点才不紧不慢地点开谈妙的聊天窗口。   [就线上打打游戏,线下没接触过,不清楚他的为人。]   宁绪之停顿半晌,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和他朋友见过一面,挺有趣的。]   谈妙有点失望,但仍旧坚持交换情报,[我琢磨着他人不错,心思细腻对女生又照顾,最重要的是游戏打得好。]   [……所以?]   [而且他应该是异性恋,所以他那边比你更光明。墙头再见,我移情别恋了。]   宁绪之默默盯了这句话许久,斟酌再三,还是没把冷水泼出去。   你又怎么知道他照顾女生就是纯异性恋了。 第16章   安然无恙地度过火葬场般的期末,广大学子迎来梦寐以求的暑假。   宿舍长已经从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找了个文静内敛的女朋友。老二老三目前也有正在暧昧的对象,只有纪淮风雨不动安如山。   他不是没考虑过找对象,好不容易起了念头打算带个徒弟玩养成系,结果被师父拐走变成师娘。   前些日子纪淮又碰到他们了,师父的kd直坠到0点几,与师娘肩并肩组成花里胡哨的神仙眷侣还乐此不疲。   纪淮不禁后怕,还好当初没得手。否则按照这个速度掉战绩,又不能喷女朋友,他恐怕得气绝身亡。   综上所述,纪淮更加坚信那句至理名言:电子竞技不需要爱情。   室友都是考完就回家,纪淮却在学校待到最后一天的早晨,他把宿舍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才收拾行李踏上归途。   纪淮循着登机牌找到自己的座位,他特地选的是靠窗的位置,看不到窗外的景色会让他感到压抑。   广播响起空姐温和甜美的播报,飞机沿跑道滑行良久,然后平稳地飞向天际。   清晨的阳光没有滚烫的温度,洒在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机舱内冷气很足,即使直接暴露在太阳底下也不会觉得热。   纪淮浅咖色瞳孔在暖光的晕染下流光溢彩,倒映出窗外的浮云,宛如缪斯降临。   和其他人不同,纪淮归家的心情并不迫切,与其说不迫切,倒不如说是沉重。他反感那个冷冰冰毫无人气的建筑物, 更厌恶在从那里孕育出的残缺童年。   以及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   飞机准时落地,纪淮没有让家里来接,随便招了辆出租车报上地址,继续瘫在座位上目光呆滞地注视来来往往的车流。   正当纪淮昏昏欲睡时,手机铃声忽的把他惊醒,接通之后,电话那边传来温婉的女声。   “小淮到家了吗?不好意思啊,妈妈在欧洲取材,要过段时间才能回去陪你。”   “不用了。”纪淮的手肘支在窗口,语气波澜不惊,“您忙您的,我能照顾好自己。”   池烟迟疑不决:“你这个学期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总得看看你瘦了没。”   纪淮静默许久,周围的喧嚣繁华全都置之脑后,他内心平静如一潭死水。   “好,我会等您回来。”   承诺的可信度是有下限的,倘若说者每次无心的承诺都无法兑现,那么闻者眼中的期冀也终将熄灭。   回到家整理好行李正值饭点,纪淮走到厨房想看看有哪些食材,结果发现冰箱里空空如也。   他挑了挑眉,丝毫不惊讶,默然合上冰箱门。拿起钥匙打算去一趟附近的超市买点速食便当之类的东西。   刚走到外面就撞见风尘仆仆的唐祁州,纪淮顿时黑了脸。   “纪淮!好巧啊,我也今天刚放假回来,听我妈说你回来了,这就来找你了!”   此人名叫唐祁州,是纪淮十二年同窗发小,直到大学两人才分开。   高中毕业那天,烂醉如泥的唐祁州抱着纪淮的大腿哭了个通宵,他们感天动地的同窗情至今还在学校传为佳话。   唐祁州是那种很受女孩子欢迎的类型,剑眉星目,长身玉立。   此时他的双眸迸发出的欣喜恍若实质,闪得纪淮差点睁不开眼。如果他身后有一条尾巴,此刻的摇晃速度堪比螺旋桨。   虽然唐祁州对纪淮热情似火,但纪淮对他却嫌弃得紧。   缘由得回溯到十多年前,那年他们七岁。唐纪两家互为邻居,中间只有一墙之隔。   某天唐祁州心血来潮攀上围墙,恍然间看到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低垂着头坐在藤蔓编织成的秋千上。她身穿黄色蓬蓬裙,及耳短发乌黑油亮,后脑勺绑了个红色蝴蝶结。   唐祁州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就像迪士尼的小公主那样可爱。他当即就从围墙上掉了下去,磕破了脑袋也不自知。他摇摇晃晃走上前,软软糯糯地问:“你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下一秒,唐祁州就被小公主揍翻在地。小公主拎起他的衣领,用稚嫩的童音威胁道:“不准说我好看。”   唐祁州鼻青脸肿地回到家里之后仍在发愣,不知是为人家的美色还是为战斗力而出神。   被女孩子揍趴挺丢脸的,唐祁州不好意思和家里告状,只能支支吾吾地说自己爬围墙摔下来,结果又被他爸狠狠揍了一顿。   第二天去学校才得知小公主是他同班同学,花名册上的性别是男。   唐祁州小小的心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自此之后就陷入痛苦无比的挣扎。   一方面,他潜在的颜狗属性驱使他与纪淮交好,另一方面他年幼的认知遭不住如此巨大的打击。   最终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智,小公主身边多了个小跟班,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小公主挺身而出保护小跟班。   唐祁州一直很想问纪淮,为什么从小学到初中都要男扮女装。可每当提到这个问题,纪淮周身就会散发出浓烈的阴郁气息,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将他包裹在内动弹不得。   久而久之,唐祁州便将疑问深深埋在心底,直到现在,他也不敢问出口。   “你现在是要去买菜吗?”见纪淮不言语,唐祁州继续唠嗑。   “嗯,我妈不在家。”纪淮回答得十分简洁,似乎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要不去我家吃吧?池阿姨给我妈打过招呼了,她让我来叫你。”   纪淮脚步微顿,随即转身注视唐祁州,表情阴晴不定:“不用麻烦了。”   “怎么会麻烦呢,阿姨也是关心你……”唐祁州的话戛然而止,他看到纪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小心翼翼地转移话题,“那我去你家给你打下手,一个人吃饭多孤独啊。”   纪淮眉头深蹙,不是很认同:“从学校回来第一天不在家吃饭,你让阿姨怎么想?”   唐祁州理直气壮地抬头挺胸收腹:“我妈巴不得我不在家呢,省得给她找麻烦。”   纪淮不再说话,迈步走到路边等候红绿灯。趁十几秒间隙,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有新消息,是阮玉尘十点多发来的。   [听说你们学校放假了,今晚不战个通宵?]   纪淮单手飞快地打字,[不打,心情不好。]   阮玉尘嗅到了八卦的气息,[怎么了?谁又惹我们刚枪小霸王生气了?]   [我妈。] 第17章   午饭是简单的三菜一汤,纪淮的手艺不算顶顶好,只到入口保证饿不死的程度。唐祁州倒是十分给面子一顿猛夸,风卷残云般把饭菜扫光,还魇足地打了个饱嗝。   纪淮眼中的震惊掩饰不住,他心情复杂地放下筷子:“大可不必……”   “什么不必?”唐祁州拍拍滚圆的肚子,“你的手艺挺好的,绝对不是奉承。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看我妈做的饭,好家伙,我能长这么大真是个奇迹。”   纪淮被哽了几秒,而后起身收拾餐具去厨房,唐祁州则帮忙擦桌子搬椅子。收尾工作结束差不多接近两点,唐祁州却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   纪淮按了按太阳穴,神色无奈:“你今晚打算住我家?”   唐祁州猛然抬头,咧嘴傻兮兮地笑:“可以吗?”   有这么个活宝在,纪淮心底的阴霾消散了不少,有点精力想想其他事了。   他下意识想到上午阮玉尘发来的消息,纪淮的回答点到为止,阮玉尘也心知肚明地没有过多询问,只是留下一句等你心情好就拉我。   这种感觉有些微妙,就好像有那么个人一直站距离你恰到好处的位置,不逾越也不疏离。无论你以怎样的态度对他,他都始终如一,不曾远去。   纪淮从没体会到过这样的待遇,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思索半晌,为难地说:“可以是可以,不过我玩游戏可能会打扰到你。”   “我也喜欢玩游戏啊,我可以看你玩。”唐祁州热情不减,双眸如同小狗般清澈。   于是整个下午,唐祁州都顺理成章地赖在纪淮家没有回去。   纪淮也稍微能理解他的想法,唐祁州的父母常年在家。年轻人总想着有点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比如独居或者与朋友同居。而纪淮家就正好符合这个标准,不怪唐祁州喜欢黏着他。   晚上洗漱完毕后,纪淮换上睡衣擦头发,他头发很短,随便擦擦就能自然风干,很少用到吹风机。   刚走出浴室的纪淮脸上湿答答的还在滴水,连睫毛根部都挂着宛如眼泪般的晶莹水珠。皮肤被热气蒸成粉红色,睡衣松松垮垮穿在身上,隐约可见水珠缓缓从脸庞滑落,滴在锁骨凹陷处,再慢慢滑落进包裹在睡衣里的胸膛。   唐祁州的喉结肉眼可见滚动了一下,只觉得血脉贲张。尽管知道纪淮无论哪方面来看都是个纯爷们,但这副美人出浴图也是真的养眼。   “你去洗吧。”纪淮从冰箱里拿出一袋冰镇牛奶,撕开包装纸叼在嘴里走进卧室。   启动电脑的时间,纪淮给阮玉尘打语音通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   “还知道给我打电话,你心情好点了?”   纪淮在键盘上操作一通登录游戏:“好多了,你那有空缺吗?没有的话我就组野队。”   阮玉尘意味深长地说:“怎么会没有呢?我这儿随时都给你留位置。”   纪淮嗤笑:“可别跟我说你连通话都要公之于众。”   “倒是有这个想法,但我怕你顺着网线过来把我给砍了。”阮玉尘看向屏幕上的弹幕,上把他走的是人狠话不多的实力派人设,所以冒泡的弹幕大部分都在正儿八经研究战术。   但身为主播空有技术也很难出头,尤其是阮玉尘这种不露脸的主播,所以只能靠素材取胜。如果说是幽默风趣是加分项,那么卖腐就是捷径。   阮玉尘相对于其他小主播算是比较有原则的,他会首先观察对方适不适合开玩笑。   不过纪淮貌似是特例,阮玉尘总想逗他发怒。   队伍里只有阮玉尘一人,他习惯性询问纪淮的意见:“双排还是四排?”   “双排吧,过段时间好像有双排赛。”   阮玉尘一怔,随即暧昧地调侃:“这么早想和我组双排了?你已经拜倒在我的沙滩大裤衩下了吗?”   吃瓜弹幕在漫长的潜水后终于迎来了涨潮,技术弹幕默默隐退为它们让路。   [哈哈哈哈哈哈操,贱啦吧唧的尘哥已上线]   [酷哥:我枪呢?]   纪淮差点把牛奶全喷出来,他面色铁青,“你想把我气死好当孤儿?”   阮玉尘:“……”   [哈哈哈哈哈我笑到转个360°原地蹦迪右手握左脚左手比boogie一个前翻完美落地]   [请问在哪里可以买到酷哥的著作?]   然后两人匹配进游戏到上飞机,阮玉尘都没说一句话。纪淮犹豫片刻,决定打破沉默,尽量让语气和缓:“生气了?”   阮玉尘实际上闭麦在和弹幕聊天,听到纪淮这么问,当然不能错过大好机会。他清了清嗓子,开麦:“嗯。”   纪淮的认错态度极好:“对不起,我有时讲话不经大脑,你别往心里去。”   阮玉尘提高声调,伪成柔柔弱弱的正太音:“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好。”   纪淮:“……”   他被恶寒得脚趾能在地面抓出三室一厅,疯狂搓掉手上的鸡皮疙瘩,不假思索地退出飞机。   直播间一片欢声笑语,节目效果是出来了,但阮玉尘却隐隐开始担心纪淮会不会真的不想再和他玩。   一场游戏的素材和以后每场游戏的素材库,到底孰轻孰重,阮玉尘尚且分得清楚。因此队友ID消失没多久,他也紧随其后退出本场游戏。   “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再来和我玩游戏。”   纪淮没有走,这让阮玉尘松了口气,他立马中规中矩地说:“我冷静好了。”   纪淮半信半疑:“要是进地图了你突然给我来这么一下,就算打不死你我也会自雷。”   “不皮了。”阮玉尘俨然变成那个乖巧跪坐的小人表情包,“我随你跳。”   这回两人都安全着陆,落点G港。   他们在游戏里认识也有半年了,两个人的作战方式都有被对方互相影响,取长补短。正因为如此,阮玉尘才不愿意真正被纪淮嫌弃,同样的,纪淮也不会真正嫌弃他。   落地捡喷子是家常便饭,不过好歹比手枪伤害高点,纪淮抬眼就瞅见仓库里进去了一个人。他跳下集装箱,迅速疾跑过去,进门就把视角旋转360度,发现杂物堆侧方露出小撮头发。   纪淮冲过去怼脸开枪,不费吹灰之力就淘汰了还没来得及捡枪的敌人。   这时,唐祁州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扯着嗓子喊道:“纪淮,你家吹风机在哪啊?”   阮玉尘听到这个声音,连带直播间几十万粉丝一起,瞳孔地震。 第18章   由于学校是集体宿舍,纪淮担心打扰到室友,特地给电脑配置了耳机,所以只要室友不大吼大叫,阮玉尘那边就听不到杂音。   但家里不一样,偌大的房子常年只有纪淮在家,音响基本外放。   刚才唐祁州那一嗓子,不但震惊了阮玉尘,还震惊了纪淮。他慌乱关麦,恼羞成怒地扭头瞪去:“你就不能小声点?”   唐祁州哑然,随即焉头耷脑地嘀咕:“我这不是怕你打游戏听不清吗……”   “洗漱台抽屉里。”   纪淮听他翻箱倒柜半天还没找到,把鼠标一摔,黑着脸走过去帮他找吹风机。   “游戏已经开局,你给我耽误的这几分钟如果影响到战绩,我就把你连同被子一起扔出去。”   他可没忘记阮玉尘正在直播,那么多双耳朵听着,到时候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虽然纪淮对这些东西不是特别在意,但唐祁州毕竟对他有童年阴影。   纪淮默默扫了一眼在浴室哼歌的唐祁州,再收回目光开麦:“G港搜完了吗?”   阮玉尘酝酿许久,答道:“搜是搜完了,我苟在集装箱里面没人发现。”   “那我们也走吧。”纪淮随便捡几个漏,跑到马路边寻找载具,“你沿虚线直接进圈,我去找车。”   “那个……纪同学,我应广大网友的呼声,想采访一下你。”阮玉尘对粉丝几乎有求必应,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都会尽量满足,宠粉主播名不虚传。   主要是,他也好奇那个神秘男声的身份。   “什么?”纪淮跑了一百多米,好不容易找到摩托车,刚骑上去就开始缩圈了。   “刚刚那个声音……”   “我朋友,来我家住一晚。”   阮玉尘明显存疑:“就这么简单?”   纪淮被问得更加不解,“不然呢?”   这么光明磊落又无辜的反应,倒衬得阮玉尘心理阴暗胡乱揣测了,他头冒冷汗,二两拨千斤把话题翻页:“这样啊,你快来接我上车。”   弹幕对纪淮的回答很失望,但阮玉尘不打算深入挖掘对方隐私,他们只好继续口嗨。   正说着,纪淮骑摩托车破空而来。他不知什么时候一改往日爆炸头黑人恶搞形象,换成高大英俊的亚裔面孔。戴着黑框眼镜,身穿白色西装外套,衬衫微微敞开,斯文与狂野气质相互融合,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摩托车准确停在阮玉尘所在位置,尘土飞扬。   阮玉尘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在这个瞬间有片刻的心动。   纪淮压低嗓音,如同一杯醇厚浓郁的美式咖啡,微苦微甘,酸而不涩。   “如果是你粉丝好奇我的私事,那么无可奉告。如果是你,下播之后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阮玉尘的鼠标猛地一颤,差点从飞驰的车上跳下。他左手按压狂跳不止的心脏,看到滚雪球似的弹幕头晕眼花。   直男对于基佬最致命的吸引力就在于撩人而不自知。   是的,阮玉尘是个纯gay。属性是遇0则1,遇1就跑的0.5,并且他的基佬雷达能够感应到纪淮是个暴躁的钢铁直男。   “我们去哪?”阮玉尘脑子晕乎乎的,搅成了浆糊,空有一身撩汉手法此时全都化作泡影,只有缴械投降。   “我装备还没齐,一瓶饮料都没有。要么咱们就去杀人,要么就再搜其他地方,你想去哪?”   阮玉尘恍然有种儿子长大了的欣慰,纪淮终于把选择权交给他了。   “杀人吧。”阮玉尘的脸有些发烫,他抓起冰凉的可乐罐贴在脸上降温,他需要进行刺激的项目来舒缓心里的躁动。   纪淮把摩托车停在废墟,从车库开出小轿车,正纠结去哪,突然看到天空闪过耀眼的红光。   “有人打信号枪,我们去抢空投,敢不敢?”一说到打架,纪淮的语气不由自主带了点雀跃的尾音。   “走。”   发射信号枪的位置距离他们仅仅只有五百多米,纪淮开车绕他们所在的房区转圈,还嚣张跋扈地疯狂按喇叭。   飞机缓缓驶过,抛下空投箱。纪淮粗略估计箱子落下来还得两三分钟,他决定在三分钟之内把对面灭掉。   轿车停在远处,纪淮找到一处斜坡,他趴在坡上用红点瞄准器死死盯住窗口。   他们开车过来肯定惊动了里面的人,但看这架势,对方似乎不打算动手。   忽然,窗边一道影子忽闪而过,纪淮看清敌人的装备微微犯难,是个三级头。他手里只有一把AK能用,但AK后坐力太大,他没办法保证自己能顺利击杀。   一旦击杀不成,面对二对二的境况,他就极有可能被反杀。   眼看降落伞离地面越来越近,纪淮手心开始冒汗。   “你开枪吧,我帮你补伤害。”阮玉尘拿的是标配M4和SCAR,“可惜我没有狙,不然可以给你一枪爆头。”   纪淮笑得肆意,有种少年人特有的轻狂:“就是要在劣势地位逆风翻盘才配得上游戏的名称啊。”   比起绝对碾压,纪淮更喜欢绝境逢生。这不仅是对技术的考验,更重要的是获胜之后翻倍增长的成就感,如同罂粟令人上瘾。   有阮玉尘做后盾,纪淮底气十足地冲向门口,抄起家伙就是干。里面两人一左一右蹲在窗边,被纪淮虚张声势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扫射。   子弹太过密集,纪淮很难全身而退,被打掉半管血才翻身跳窗。   那两人以为纪淮没有队友,十分迫切想拿人头,于是放下戒备追了出去。结果刚出门就被埋伏已久的阮玉尘双双击倒,纪淮则拿下两个助攻。   空投箱终于落地,里面有纪淮的梦中情狙AWM和阮玉尘心心念的吉利服。   为防止有人过来偷袭,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把物资替换成顶配,开车绝尘而去。   今天幸运地没有碰到老阴比,后面两人又打了几场四排。除了一场落地成盒,其他场都打架打得很痛快。   纪淮的游戏体验十分良好,整个晚上一句脏话都没说。这让阮玉尘生出几分不适应,他又想到那句暧昧不明的话,逃离现场似的急匆匆下线。   纪淮揉揉发酸的脖子从电脑桌前起身,转头看见唐祁州呈大字型霸占了整张床。   他面无表情拿起枕头一阵猛揍:“你给我起来,谁允许你睡我床上的?”   唐祁州半梦半醒地哼哼,翻了个身继续睡。   悠扬的手机铃声适时制止了这场暴力行为,纪淮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打来的。   “喂。”他接通半天那边都没说一句话,传来的只有匀长的呼吸声,再看看睡相极差的唐祁州,纪淮胸口窜上一股邪火,伸脚把他踹下床。   动静惊动了电话那边的阮玉尘,他连呼吸都凝固了,艰涩地问:“你们……睡一张床?”   纪淮沉静地回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19章   唐祁州第二天是在地上醒来的,纪淮还特地给他盖了块毛毯。大夏天倒不至于着凉,就是腰酸背痛脖子酸。   他醒来后满屋子找纪淮,却不见人影。正发愣时,纪淮打开门从外面回来,他戴着蓝牙耳机,呼吸粗重,脸色透着运动后的红晕。   “醒了?”纪淮扔给唐祁州一个包装精致的透明礼盒,而后搓搓自己的寸头,“跑步途中经过蛋糕店给你买的早餐,吃完赶紧给我滚回去。”   不等唐祁州接话,他就走进浴室打开花洒冲洗身上黏糊的汗液。   狭窄的浴室雾气腾腾,精瘦的胴体若隐若现。纪淮闭上双眼仰起头,花洒喷出温热的水柱从头顶流下,滑过凸起的喉结,既诱又欲。   他以为洗完澡出来唐祁州大概已经走了,结果推门就见他面露难色坐在床边,嘴角沾了几粒蛋糕渣。   “怎么了?”纪淮心底升起一阵不安。   “下周班长要组织一场同学聚会,班主任也会到场。那个时间大家能回来的都回来了,大概没几个缺席的,你去吗?”   “高中还是初中?”   “初中。”   初中那三年,是纪淮经历过的最煎熬的日子,唐祁州也因为他受到不少牵连。   一开始,大家都对纪淮非常友好。因为他每天都被母亲打扮得漂漂亮亮,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没有人会不喜欢跟美人做朋友。   课间休息时间,纪淮的课桌周围总会围着一堆爱美的女孩,叽叽喳喳像小鸟似的向他提问。   “你的裙子在哪里买的呀?”   “你的头发是妈妈扎的吗?真好看。”   “你皮肤好好哦,不像我,吃辣就长痘。”   “你的睫毛也太长了吧,好可爱呀。”   每当这时,纪淮就会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一一解答。   当然,男生们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少年人表达好感的方式很幼稚,通过惹女孩生气来吸引她的注意。   所以他们也是这样对待纪淮的。   每次戏弄无非就是扯头发抢发圈,或者斥巨资买个假蜘蛛扔纪淮课桌里。但纪淮始终风雨不动,从来都没有将注意力分给他们。   男生们觉得拂了面子,又眼红唯一跟在纪淮左右的唐祁州,就自发组成小团体想堵在唐祁州回家路上给他一个教训。   那天的晚霞很美,男生们也被打得很惨。   纪淮的裙子被蹭破好几处,沾满血迹和灰尘,脸上也挂了彩,左眼肿得只有右眼一半大。他毫无形象地和唐祁州一起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多年来积压在心中的郁结终于得到舒缓。   “他们居然敢招惹你,太想不开了。”唐祁州也好不到哪里去,想笑又扯到嘴角的伤,痛得嘶了口气。   “不是招惹你?”   “你可别给我扣帽子,明显是嫉妒我和你走得近才打我。”唐祁州捂着肿胀的脸蛋,叫苦不迭。   “我这不是给你出气了吗。”纪淮起身拍掉裙角的灰尘,弯腰向唐祁州伸手。   唐祁州抓住他借力站起,狐疑地问:“你为什么现在还穿裙子啊?不怕被人误会?”   纪淮登时变了脸色,他处变不惊地拿下摇摇欲坠的橡皮筋咬在嘴里,低头用手指将长发捋顺,随意扎了个高马尾。   “该回家了。”   纪淮推开家门就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此时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客厅的灯没有打开,几乎是踏入家门的同时,耳边平地惊雷般响起池烟没有起伏的声音。   “小盼你干什么去了?”   灯光骤然亮起,刺得纪淮眼皮生疼,冰冷的白光让他的狼狈无处遁形。   “你打架了?”池烟拖鞋也顾不上穿,赤脚走到纪淮面前,不可置信地重复,“你打架了?!”   紧接着,突如其来的耳光打得纪淮眼冒金星,他脸上很快就现出红色巴掌印。   “小盼,你是女孩子,要优雅可爱,怎么可以打架!”池烟打着打着就哭了出来,神色凄厉哀恸,“他会失望的……他会失望啊!”   除了痛到极致的闷哼,纪淮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承受母亲的发泄。   过了半个小时,池烟终于打累了,垂着头跌跌撞撞跑到卧室,重重关上门。   纪淮趔趄着从地上爬起来,嘴里的铁锈味让他恶心想吐。他恍若无事地将家具搬回原位,走到玄关处熄灯,一瘸一拐地进卧室。   一切又归于寂静。   裙子被扔进垃圾桶,纪淮忍着剧痛将身上的污渍洗干净,行收走肉般上床睡觉。   刚闭上眼就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池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他睡着才走进来坐在床头。纪淮满是伤痕的胳膊被托起,几滴带有温度的液体滴落在他裸露的肌肤上,湿润了他的眼眶。   膏药味若有若无地钻入纪淮鼻尖,冰凉的触感袭来。不同于刚回家的灯光,现在的冰凉让他感到舒适。   “对不起……是妈妈不好。”擦完药后,池烟在纪淮额头落下蜻蜓点水般的吻,继而轻轻离开房间。   第二天纪淮起床看到餐桌上贴了张便利贴,池烟又要出国写生,没来得及给他做早餐。   纪淮打开衣柜,满满都是粉嫩的小裙子,没有一件男装。他麻木地换好衣服,然后背着书包去学校。   纵使唐祁州再不拘小节,他也能察觉到第二天的纪淮和以往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   他们没少被人找麻烦,每次痛快打一架之后,纪淮都会露出鲜有的笑颜,这也是他迟迟没有向父亲告状的原因。   但这次的纪淮并没有压力释放的快意,而是愈发阴郁寡言。   唐祁州哪里见得他委屈,既然找不到超话的根源,那就找导火索出气。于是唐祁州放学回家和父亲提了一嘴。   参与打架的学生被全校通报,纪淮和唐祁州的名字被摘得干干净净,众人这才明白这两人不好惹。   早读课前,纪淮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班主任是个平易近人的女性,和他母亲差不多年纪,嘴角总是漾着温柔的弧度。   班主任的目光在纪淮身上扫过:“妈妈还是那样对你?”   纪淮低头不语。   班主任轻叹,对纪淮招手示意他坐下:“昨天你也参与打架了吧?”   “是他们先动手打的唐祁州。”纪淮倔强地抿嘴,浅咖色的瞳孔有着少年特有的沸腾热血。   班主任拍了怕纪淮的脑袋,力度不大,透露出长辈对晚辈的疼爱:“我不太清楚你们家的情况,但你是我的学生,我不会放任你不管。”   “纪淮?纪淮!发什么呆呀,你到底去不去聚会?”   纪淮从回忆里缓过神来,眼中暗芒闪烁,语气笃定:“去。” 第20章   班上总共四十个学生,除了国外留学回不来的,剩下二十多个全都来了。众人AA订制的大包厢刚好坐下,不密不稀。   纪淮对于初中班级没有任何怀念之情,他只不过想来见见班主任。   他没有和唐祁州一起来,还没走到包厢门口就听见里面热热闹闹的交谈声。推门的瞬间,所有声音戛然而止,大家的目光纷纷落在纪淮身上。   有惊艳的,有不屑的,有嫌恶的,就是没有善意的。   班主任还没到,他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这些人。   纪淮目不斜视地走到靠墙角的位置坐下,也不打招呼,自顾自低头玩手机。他仿佛自带屏障,整个人坐在那儿就是效果奇佳的制冷器。   唐祁州来的时候,场面没有刚开始那么尴尬,就连当年打过架的几名男同学也都对他颔首微笑。   唐祁州拉开纪淮身旁的椅子坐下,小声嗔怪:“你怎么不和我一起来啊?”   “因为他们反感的是我。”   他不想再次连累唐祁州。   等了莫约十多分钟,班主任姗姗来迟。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意气风发,与当年几乎无异。   她眼睛笑得像个月牙,连带皱纹也好看得紧:“对不住,我来晚了。”   班长连忙摆手,“不晚不晚,您来这儿坐吧。”   班主任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座每个人,最终停在纪淮脸上:“纪淮也来了呀。”   纪淮连忙起身,双手不自觉收紧:“嗯,来得匆忙,没给您准备礼物……”   “你现在还是消费者呢,带什么礼物,等以后能挣到钱再说。”   委婉的拒绝让纪淮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班主任自然没错过这个小变化。她亲切地拍拍班长的肩膀,莞尔道:“这里正对着空调出风口,太冷了,我还是坐角落吧。”   说完便径直走到纪淮身边落座。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班主任对纪淮的区别对待,几十年如一日从未改变。   这也是他们厌恶纪淮的原因之一,凭什么他那么古怪的性格与癖好能得到青睐,他明明就是个怪咖。   纪淮的面色稍霁,可惜在座大多数人都与他互相看不顺眼,这顿丰盛的晚餐吃得依旧味同嚼蜡。   饭吃到一半,有人提议喝酒助兴,大家一致同意,让服务员搬上两箱冰啤酒。   有了酒精的催化,刚开始那一抹微妙的不和谐感烟消云散,甚至还有几名女同学向纪淮敬酒。他虽然无感,但出于礼貌还是喝了几杯。   至于唐祁州,早已被灌得烂醉如泥,趴在桌面打起呼噜来。   几杯酒下肚,纪淮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始终不得劲,脑袋也有些晕乎。其他人也都喝高了,要不是班主任拦着,他们还想再搬几箱啤酒接着喝。   酒足饭饱后,纪淮与班主任简单告别,然后扛起唐祁州在马路边叫一辆出租车把他送回家。他自己则打算散步走回去,吹吹夜风也好醒酒。   只是他没想到今晚的节目还没有结束。   兴许是酒精放大了人的喜怒哀乐,刺激着人的六根六识。曾经与纪淮有过矛盾的人,至今仍未放下,反而如同被蛛网绞杀的飞虫,在负能量中越陷越深。   纪淮走到距离家门口百米处驻足,头顶路灯投下的影子被他踩在脚底,却有另外的黑影缓缓逼近。   这几人已经尾随了他一路,还丝毫不知道掩饰。   纪淮斜靠路灯,双手环胸,扬起下巴倨傲地注视来人:“一、二、三……怎么还是以前的配置,没意思。”   “你这种恶心的贱人为什么还不去死啊?”他们借着酒意,肆无忌惮地破口大骂,“真是臭水沟里的老鼠,命也太硬了。”   纪淮摸了摸有点扎手的寸头,语气波澜不惊:“可以,我今天就让你们看清楚到底谁是老鼠谁是爹。”   五六个人凶神恶煞地冲上前来,纪淮借力打力抓住冲在最前那人的肩胛弯腰一记过肩摔,将人掀翻在地。   与此同时,另一边有人双手架住他的胳膊不让使力。纪淮从容地伸脚踹开迎面跑来的人,利用惯性与身后人一起倒地,接着用手肘猛烈撞击他的脑袋。   但对面人多势众,有人趁纪淮不注意,朝他脸上狠狠打了一拳。纪淮被打得趔趄了几步,痛意袭来,嘴里涌上浓浓的铁锈味。   他偏头吐出血水,活动活动关节,再次冲刺上去与他们搏斗。   这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拿出拼命的气势,宣泄着多年来积压的不满,非得把这根眼中钉肉中刺拔出来才肯罢休。   后来不知是哪个路人报的警,他们还没分出胜负就灰头土脸给带去派出所了。   “都是大学生啊?那也是成年人了,还这么冲动!怎么着?嫌我们一天到晚闲得慌,特地找点事做?”   每个人脸上挂了彩,不过好在都是无伤大雅的轻伤。走进庄严的派出所大厅,他们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做完笔录后,六个人背靠墙壁低垂着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乖巧接受教育。   “念你们是初犯,还是学生,打电话叫家里来接。”   纪淮死死攥紧口袋里的手机,一下又一下摩挲光滑的屏幕,迟迟没有动作。   池烟身在国外肯定叫不回来,如果麻烦唐祁州爸妈,可能会透露给她,纪淮不想让池烟知道自己打架斗殴。   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他依然希望母亲能够开心,哪怕只是一点也好。   踌躇许久,纪淮翻遍整个通讯录,最后决定将这通电话打给阮玉尘。   阮玉尘这会刚开始新一局游戏,跳的还是刚枪点。就因为瞬间的分神,没有拿到枪,被敌人一枪爆头。   他不气也不恼,和直播间水友打个招呼就走到阳台接通纪淮的电话。   “哥,我因进派出所了,不是什么大事,警察让家里来领人,你方便过来吗?”   这一声“哥”叫得阮玉尘当场愣在原地,手机差点脱手:“我不方便,问问警官能不能通融?”   “你和他说吧。”纪淮说完就把手机递给负责训话的警察,继续回到原来的位置面壁思过。   不知道阮玉尘说了什么,警察同意让纪淮回家。他走出派出所十多步远,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显示出阮玉尘的名字。   “受伤了吗?严不严重?为什么打给我,你父母呢?”   纪淮没想到阮玉尘会关心他的伤势,语气稍微放缓:“很感谢你能帮我解围,但今晚的事与你无关。” 第21章   回学校当晚,尤铮铮欢天喜地请纪淮吃晚饭,一口一个淮淮叫得可亲热,活得像古代青楼花枝招展的老鸨。   请吃饭地点定在学校食堂。   此时食堂冷冷清清,窗口只有几个人。纪淮无语地注视面前大碗麻辣香锅,辛辣的气味激得他打了个喷嚏。   纪淮吸吸鼻子,抹去眼角生理性泪花,满脸困惑:“你怎么笑得像在偷鸡摸狗似的。”   尤铮铮双手托腮,笑而不语,一双狐狸眼直勾勾盯着纪淮,让他十分不自在。   “我听说唐祁州整个暑假几乎都赖你家不走?”   纪淮动作一顿:“你听哪门子说?从哪听说的?”   “他自己说的啊,特自豪地朝我炫耀,我就差顺着网线过去把他打一顿了。”尤铮铮夹起一根方便面优雅地咀嚼,面露嫌弃之色,“当初我真是加了男神滤镜才看上他,现在觉得这人忒傻不拉几,还是宁绪之好。”   纪淮微微挑眉,不经意问:“你还喜欢宁绪之呢?”   尤铮铮的墙头极多,他就是那棵长满红杏的枝头,心情好了跳出墙看看,心情不好了退回墙内呆着。   两年前唐祁州趁国庆长假来学校看望纪淮,尤铮铮对人一见钟情,天天念叨个不停。后来纪淮无奈之下,和他透露了点唐祁州小时候的黑历史,比如被狗咬过屁股,再比如曾经喜欢女装纪淮等等。   之后尤铮铮就对他粉转黑,再也没爱过。   “我和宁绪之现在是兄弟。”尤铮铮挑出一颗西兰花,满足地塞进嘴里,“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纪淮嗦了几口面,琢磨着这句话似乎另有深意,听起来尤铮铮依旧贼心不死。   他咽下方便面,笃定地说:“你这次是真喜欢上了。”   “先不说我,我还听说你被阮玉尘捉奸在床了?”   纪淮:“?”   尤铮铮意味深长地啧嘴:“之前我就觉得他对你有那么点意思,现在看来……啧啧啧。”   “这你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我是谁啊,八卦小记者的名头是吹出来的吗?耍嘴皮子还没人比得过我,阮玉尘找不到你打游戏来问我的时候,我就顺便把话给套出来了。”   “他是主播,打打擦边球吸引流量再正常不过。”纪淮觉得阮玉尘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下意识解释。   尤铮铮把筷子含在嘴里,嘟起嘴口齿不清道:“我立个fg吧,如果你被阮玉尘掰弯了,我就去追宁绪之。”   纪淮一本正经地反驳,“……我是直男。”   尤铮铮狡黠地微笑:“人家回形针都弯成那样了都有直的部分,不是吗?”   纪淮不再和他打辩论赛,专心埋头吃饭。等两人吃得差不多时,放在桌面的手机通知栏出现一条推送。   绝地求生官方双排积分赛日期定在平安夜,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与此同时通知栏又弹出消息,来自阮玉尘。   “上次四排赛因为提前有约拒绝了你,这次双排赛有意向和我组队吗?”   纪淮大致瞥了一眼就把手机收回口袋,抬头就对上尤铮铮别有深意的目光:“啧啧啧……又开始了。”   纪淮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冷脸威胁道:“你再想东想西,我就敲开你的脑袋把脑子拿出来洗干净再装进去。”   从食堂回来,纪淮躺在床上给阮玉尘回消息,接受了他的组队邀请。   纪淮始终认为他们属于淡如水的君子之交,都默契地不跨越对方画出的分界线。但现在他愈发觉得,阮玉尘起了越界的心思。   说不上多反感,在明确阮玉尘并无恶意的前提下,纪淮对他比普通朋友更加松懈。   上次从派出所出来的对话也没有因纪淮的拒绝而终止,阮玉尘似乎是下定决心非要弄清楚缘由。   他不可能将事情全盘托出,轻描淡写地说明家人出差,至于打架斗殴的导火索只字不提。   纪淮的反应让阮玉尘有点生气,他想与纪淮交好,以为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纪淮也把他当朋友。到头来,好像全是他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暑假期间,阮玉尘单方面宣布和纪淮冷战,愣是十多天没找纪淮打游戏。   纪淮全然没放在心上,有时和宁绪之玩,有时带带尤铮铮,再不济也能组个野队。   没有纪淮做队友,阮玉尘直播也提不起劲,总觉得没人逗弄少了点乐趣。直播间的水友也整日哀嚎,询问酷哥在哪里。   [尘哥和酷哥是不是闹矛盾了?]   [酷哥得有二十天没出现在尘哥队伍里了吧……]   [新粉报道,请问酷哥是谁?]   [一个打游戏厉害性格又很酷的小哥哥]   阮玉尘起手崩掉近点露头的人,顺利完成击杀,继而心不在焉地回复弹幕,“没闹矛盾,就是最近想一个人玩。”   [尘哥的语气怎么有种莫名的幽怨]   [我惹女朋友生气时,她说没事让我去忙,也是这样的语气]   […………前面那位兄弟,一旦接受这种设定,简直震撼我妈]   阮玉尘将步枪换成狙击枪,开镜对上远点山坡上的黑点射出一枪,那人立马缩回去。阮玉尘没有收枪,继续蹲点,只见那人不死心还想和他对狙,阮玉尘直接带走了他。   淘汰敌人后,他瞥见刷圈时间,翻身跳上摩托车猛踩油门跑毒进圈。   他这把打的是雨林地图,草木茂盛,可玩性强。阮玉尘本来就没什么斗志,又要分心与弹幕互动,眨眼就被人偷袭从车上掉下来。   屏幕变灰,阮玉尘放下鼠标,身子放松陷进电脑椅里伸懒腰。然后无意间瞥见弹幕在讨论双排赛,心底隐隐有了主意。   这些天来阮玉尘一直在思考为什么纪淮对他的态度若即若离,没把他当朋友。或许因为他本身做的还不够,没有付出哪来的回报。   尤其是对于有故事的人来说,比如纪淮。想攻略成功,起码要把自己的真心先双手奉上才行。   想通这个方面,阮玉尘决定一步一步来,先定个小目标,和纪淮见面。   手机嗡嗡震动几下,阮玉尘连忙拿起点开消息,见到纪淮的名字,他嘴角露出不自知的浅笑。   [好,明天开始训练吗?]   [也不是很急,你可以怎么开心怎么玩] 第22章   双排赛毕竟不如四排赛那么隆重,阮玉尘既然选择和纪淮组队,就没想过争第一。纪淮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玩游戏的频率和往常一样。   游戏频率等同于和阮玉尘联系的频率。   又是一个周末午后,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潮湿又闷热。受制于天气原因,大家都窝在宿舍百无聊赖地网上冲浪。   纪淮原本打算和阮玉尘双排,结果尤铮铮和谈妙几乎同时给他发消息问玩不玩游戏。问过阮玉尘的意见后,他把三人拉进队伍开始快乐四排。   尤铮铮一看到队伍里有比他还花里胡哨的人物角色,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这人是谁?淮淮,你又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谈妙:“……”   “你正常点,人家是女生。”纪淮低声提醒道,语气却存了几分看戏的味道。   “哦抱歉姐妹,我以为你是狗男人。”尤铮铮大大方方地道歉,一点儿也不忸怩做作。   “没事,冒昧问一下……”谈妙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们俩是?”   尤铮铮:“姐妹。”   纪淮:“朋友。”   尤铮铮切了一声,又抢着回答:“反正不是情侣。”   被完全忽视的阮·人肉背景板·工具人·玉尘好脾气地没有理他们,默不作声开启雨林地图。   全部麦有人在唱歌,还有人脸红脖子粗地叫唤:“飞机上的人给我听着,待会自闭城刚枪,够胆的就来!”   阮玉尘嗤笑:“无脑莽夫,纪淮你可不要学他。”   纪·刚枪小霸王·莽夫·淮一反常态,乖顺点头:“好。”   “所以我们跳码头吧。”   此话一出,队伍陷入诡异的沉默。   码头的物资不比自闭城差,由于在地图右下角位置,航线很少在这边,跑毒也不方便,因此平时飞码头的玩家不是特别多。   但航线在这边,局势就不一定了。   “码头和自闭城有什么区别?”谈妙积极提问,“这个航线……不都跟下饺子似的吗?”   “当然有区别,我不想和飞机上的那些人落一块。”阮玉尘顿了三秒,声音染上意味深长的笑意,“而且纪淮喜欢和人对刚,跳人多的地方让他玩得开心点。”   坐在电脑前的谈妙右手一抖,慌忙闭麦,然后与双手按住太阳穴碎碎念:“我的个老天鹅……他俩这互动我寻思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与她有同样想法的尤铮铮也惊得虎躯一震,虽然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不妨碍他吃瓜。   “我和纪淮跳相邻两个大仓,2号带4号去对面货轮。”阮玉尘标好位置,跳下飞机,纪淮紧随其后。   尤铮铮跟着谈妙跳伞,在空中颇有怨念:“还别说,这破游戏除了打架,其他的都给我摸出了门路。也就花98块钱买个跳伞模拟器的事,不亏。”   纪淮看到周围五颜六色的降落伞,不由得眉头紧锁:“那边单独仓库落下一队,还有一队去了后方山坡打野。”   一开始三队人马井水不犯河水各搜各的,当纪淮捡到98K和UZI,他就按耐不住了。   阮玉尘一眼看穿他小心思,话里含笑:“去打架?”   “等等。”纪淮走到门口又退回来,朝货轮望去,“谈妙在二层甲板上?有倍镜吗?”   “对。”谈妙把一层让给尤铮铮,前往二层搜完物资就蹲在护栏后面。这里视野很好,能将港口概况一览无余,“有个四倍。”   “好,那你多注意下敌人的方位,待会给我们报点。”   纪淮走到集装箱附近听声辩位,对方的脚步声忽远忽近,不太坚定,似乎在犹豫该不该与他们正面应战。   “出来两人往中间封闭仓库过去了。”谈妙压低声音,静静地将枪口对准目标。   纪淮挪动步伐,卡在集装箱边沿死死盯着那两人。他眼中倒映出荧屏光,轻咬嘴唇:“必须在进去之前干掉他们,否则我们就会处于劣势地位。”   三个仓库的门都面向港口,并且中间的封闭仓库有且只有一个小门。倘若被敌方占领,他们要想打进去,很有可能变成葫芦娃救爷爷。   纪淮蓄势待发,趁他们转身之际,卡住视角盲区从背后偷袭。35发子弹堪堪打完,那两人也英勇成盒,可怜他们连枪都没掏出来。   “他们队友从仓库绕到后山跑了。”   纪淮刚从包里舔到SKS,闻言动作停顿片刻,直起身来换好弹匣。随后折回原地,跳上集装箱望向后山,“你刚刚说后山还有一队,对面能闯过去吗?”   话音未落,击杀公告刷新。被淘汰两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从码头跑出去那两个。   码头已然没人,谈妙带尤铮铮跳下货船跑过去舔包。纪淮和阮玉尘的原则一致,盒子里的东西再多,也只拿自己需要的,从不多拿。   即便是三级套这样的稀有物资,也并不贪婪。这种做法不仅是因为涵养好,更是对自身实力的肯定。   “山坡打野那队刚才肯定听到我开枪了,如果他们把余下两人淘汰,应该会杀过来。”   话音未落,耳边响起装了消音器的短促枪声。   [GUJTD使用98K击倒了你的队友尤铮铮]   “卧槽他是狗吧。”尤铮铮屈辱倒地,忍不住骂道,“我露头了吗?露头了吗?”   纪淮嘴角抽搐把他救起:“你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不狙你狙谁?”   阮玉尘忽然换了个位置,走到边角处:“刚刚的枪声是从这边传来的,他们果然要冲过来了。”   只见他干净利落地抬枪收枪,击倒一个。只不过那人狡猾得很,找到掩体把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让阮玉尘没法开第二枪把人补掉。   “那里已经很近了,可以扔雷过去。”纪淮掏出一颗手榴弹拉开保险栓,对准刚刚溅血的位置扔过去。   轰得一声巨响,击倒淘汰双杀。   “莽。”   冲过去才发现对面只剩下一只独狼,他的操作和尤铮铮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见人来了也不跑,对着天上疯狂开枪。   四个人齐刷刷蹲下,把舞台让给这位选手,观看他的华丽演出。   尤铮铮目瞪口呆:“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我平时也是这样吧?”   纪淮把枪收回去,抽出腰间的平底锅快刀斩乱麻,把人给活生生拍死,嘲讽力Max。   [Jihuai使用平底锅淘汰了Wow]   “自信点,去掉不会吧三个字,你他妈平时就是这么坑。” 第23章   攻下码头没多久,安全区刷新, 他们还在圈里。纪淮决定沿航线一路往圈中心走,搜点野外的物资,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碰到人。   他言简意赅地把想法说出来,遭到尤铮铮的强烈吐槽:“你说的这是人话?什么叫运气好能碰上到人啊?我得烧高香祈祷我碰不到人好吗。”   纪淮脚步未停,大言不惭道:“我们三个带一个,你怕什么?”   “我怕被当靶子啊。”尤铮铮委屈地咬手绢,“跟你们打游戏又不能苟,又抢不到人头。你们开镜就能看到人,我还跟傻逼似的一个劲问哪呢哪呢。”   纪淮思忖半晌,停下脚步等尤铮铮追上他,语重心长地说:“行,待会看到人我标个点给你来打。”   一行人跑进前面的小房区,还没搜就听到远方传来激烈的枪声。   阮玉尘来到窗口,往那边标了个点,沉静道:“310方向房区,窗口两个,房顶趴着一个,距离300多米。”   “我来我来,我刚捡了把98K!”尤铮铮兴致冲冲地装上纪淮丢给他的四倍镜,蹑手蹑脚蹲在窗户边,探出半个身子开镜找人。   恍然听见细微声响,待尤铮铮回过神之际,已经被爆头了。   [Xuzhi使用M24命中头部击倒了你的队友Zhengzheng]   缘,妙不可言。   “靠,宁绪之!”尤铮铮被救起之后怒火中烧,他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摆好姿势,“你们都别打,我一定要打中他,好挫挫他的威风!”   谈妙小声逼逼:“你朋友也认识宁绪之?这也太巧了……”   纪淮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长地摸摸下巴:“说起来你们还是情敌呢。”   谈妙:“?”   沉浸于战斗的尤铮铮没有听到他们的讨论,一直在喃喃自语:“妈的死直男,今天你必死。”   [Xuzhi使用M24击倒了你的队友Zhengzheng]   尤铮铮卑微地趴在地上:“哥哥姐姐救救我,等我起来他必死,你们信我,最近我经常泡训练场。”   谈妙心情复杂地把尤铮铮救起来,他立马川剧变脸,迅速回满状态又去对狙。   [Xuzhi使用M24击倒了你的队友Zhengzheng]   尤铮铮:“……”   饶是阮玉尘很少喜形于色,这会也没忍住轻笑出声。   “他完了!他死定了!他今天不死我不姓尤!”尤铮铮打急了眼,蹲在角落放狠话。结果发现急救包用完了,二级甲也马上报废,咬牙切齿地说:“老娘残血和他对刚!”   “要刷圈了,别玩了。”纪淮拦下尤铮铮,在他原来对狙的位置蹲下。这个位置很合适打狙,尤铮铮打不过宁绪之的根本原因在于开枪太慢。宁绪之已经开枪,他还在瞄准。   三番五次打中同一个人,想必宁绪之也有点懵逼,这时候换纪淮上场就可以完美收官。   纪淮拿的是98K,伤害比不上M24,因而只能以手速取胜。   [Jihuai使用98K命中头部击倒了Xuzhi]   纪淮三下五除二换好弹匣,在宁绪之爬进房间之前,又开了一枪直接爆头带走。   阮玉尘在旁边看纪淮秀操作,露出老父亲般的微笑。弹幕也全在刷666,他看到水友往死里夸纪淮,心里还有点暗喜。   “厉害吧,不愧是我带出来的。”阮玉尘的语气中透着些许自豪。   [尘哥这是把他当自家人了吗,啧啧啧]   [谁还能想起当初尘哥还想拜酷哥为师?]   [每日一问,尘哥今天上位成功了吗?]   “也没差,我已经成功打入敌人内部,胜利指日可待。”   纪淮朋友圈的底细已经被阮玉尘摸得七七八八,目前还没有比他更厉害的玩家,所以他一定是纪淮玩游戏的首选队友。   打到决赛圈还剩十多个人,通过阮玉尘的预判,他们早早进圈埋伏在背坡草丛中。   纪淮一开始是拒绝的,但众所周知,人们终将会变成自己讨厌的人。尝到阴人的甜头,他觉得还挺刺激。   游戏结束,他们也如愿吃鸡。   第一次吃鸡的尤铮铮开心得跳起舞来,一个手抖,又氪了发时装:“淮淮,我送你套时装,赶紧把你身上那件蟹棒大衣给我脱了。”   纪淮有其他衣服,但就是对蟹棒五花肉大衣情有独钟,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直男审美吧。   “那个……”谈妙弱弱地发言,“你们玩,我有事先走了。”   “姐妹等等!你玩得太好了,咱们加个好友吧!”   谈妙与尤铮铮互换联系方式后便下了线,她想求证一件事情,八卦是女生的天性,她也不例外。   她关掉电脑,推开门走到外面阳台,手肘贴在护栏上,拨通宁绪之的号码。   “还在玩游戏吗?”   “没有,怎么了?”   “我今晚和纪淮在打游戏。”谈妙故意说话只说一半,吊企图吊吊宁绪之的胃口。   “难怪没我的位置……我混的野队,还被纪淮打死,他跟着Snow越来越厉害了。”宁绪之的羡艳之色几乎溢于言表,但丝毫不好奇队伍配置情况。   谈妙无聊地用食指卷弄自己的头发:“他给我透露了个劲爆的消息。”   宁绪之这才来了兴致,“什么?”   “他朋友也在队里。”   宁绪之那边传来撞翻水杯的声响,继而陷入诡异的沉默。   谈妙很满意他的反应,继续添火:“就是被你击倒三次那个人,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那确实挺意外的。”   “别急,惊喜在后面。”谈妙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道:“纪淮和我说,我和他朋友是情敌。他可是认为我喜欢你的呀,情敌的话……喂?喂?”   电话里头只剩一阵忙音,谈妙善解人意地把尤铮铮的名片推送给宁绪之,继而单手托腮望着夜空中的皎月:“哎,年轻真好。”   临近熄灯时间,纪淮退出游戏拉开椅子准备上床睡觉。宿舍门猛然被巨大的冲力撞开,尤铮铮红着眼睛满脸惊恐地冲到纪淮面前抓住他的肩膀。   尤铮铮颤巍巍拿出手机指纹解锁,映入眼帘的是灰白的微信界面,他结结巴巴地说:“我完了,宁绪之加我大号了,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聊天窗口此时只有一条消息。   [你好,听说你是纪淮的朋友,我想认识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第24章   夏日的奶茶店是大学生绝佳避暑场所,课余时间点上一杯奶茶,在店内待几个小时消磨时间,一个下午眨眼就过去了。   店员忙前忙后为顾客制作奶茶,三五成群的学生凑成一桌打桌游,也有情侣说着悄悄话,整个画风都相当和谐。   除了纪淮这桌三人行。   距离宁绪之把他们俩叫出来二十分钟有余,奶茶表面漂浮的奶盖也逐渐凹陷,几个人依旧纹丝不动。   纪淮终于憋不住,他双手环胸微微后仰,一脚踹在桌角。桌面的奶茶晃动了一下,溅出几滴奶盖。   “有事说事没事解散,别在这里给我打哑迷,我没空陪你耗。”说完,他朝尤铮铮投去暗示的眼神。   尤铮铮眼睛一闭,咬咬牙豁出去道:“宁绪之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因为你对绝地求生感兴趣所以我才假借纪淮的名义接近你实际上我只是想和你学打篮球!”   纪淮:“……”   “是这样吗?”宁绪之将信将疑地把视线从尤铮铮那儿挪到纪淮脸上,试图寻找可疑之处。   “不……”纪淮刚想否认,脚背突然被踩住,狠狠碾压,话到口边疼得他变了个调,“嘶——不、不错,他想强身健体。”   “那也没必要隐瞒身份吧。”宁绪之慢条斯理端起水果茶,搅动几乎化掉的冰块轻啜一口。   纪淮十分无语,尤铮铮胡编乱造的理由简直把人当傻子玩,宁绪之会信就有鬼了,还不如坦白从宽。   尤铮铮身为头铁战士,面对自己挖的坑自然也得义无反顾地跳下去:“我觉着吧,接触你喜欢的领域能表达我的诚意。这游戏我现在也在玩,就是技术太菜不敢找你。”   宁绪之闻言露出见面以来第一个微笑,浅淡得如同他手中冰冰凉凉冒着小气泡的水果茶。   “没事,我可以教你打篮球。”停顿几秒,他又道:“也可以带你打游戏。”   “不了不了。”尤铮铮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想都没想就拒绝,“我突然对打篮球没那么大兴趣了。”   他拿出手机假意看了一眼,拍拍额头惊叹:“哎呀,我还得去社团活动室借点东西,先走了,你们聊哈!”   说完,他脚底抹油,头也不回地抄起奶茶就跑,只剩纪淮与宁绪之坐在那儿大眼瞪小眼。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那个……今天就到这?”纪淮挪动屁股,也有了离意。   尤铮铮的反应明显是铁了心不想让宁绪之知道他的心思,纪淮若是继续交流难保不会说漏嘴,况且他和宁绪之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躲我就算了,你没必要躲我吧?”宁绪之察觉出纪淮的用意,抬起眼皮凝视他,“好歹我们也是一起打过比赛的队友,还是说你在避嫌?”   “避嫌?避什么嫌?”纪淮忽然觉得嗓子眼有点干,端起奶茶猛吸几口,浓郁的液体流入喉咙,带来丝丝香甜。   “怕snow误会?”   “咳咳……”纪淮被呛到,他捶打胸脯剧烈咳嗽,“什么玩意?”   “没什么。”宁绪之话锋一转,手背撑起下巴,若有若无地道:“我应该算snow的老粉了,他收集直播素材很少有和对方接触这么密切的情况,你是第一个。”   纪淮抽出纸巾擦掉嘴边的奶茶渍,颇有兴致地坐直身子:“所以?”   “所以,你不好奇他的事情?”   纪淮扯动嘴角,不为所动:“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一点。”   宁绪之面露无奈之色,只好换个角度:“你没发现你朋友他都认识吗?换而言之,他正在融入你的圈子。”   “那不是挺好吗?多他一个也不多。”纪淮无所谓地摆手,“行了,我知道你身为粉丝想向路人安利全世界最好的哥哥,尤铮铮也经常给我安利他喜欢的爱豆,你说吧我听着就是。”   用心良苦却被误会的宁绪之沉默将近一分钟,才艰难地将阮玉尘的出道经历娓娓道来。   阮玉尘踏入直播行业那年是22岁,宁绪之是他最早的一批粉丝。   起步阶段的主播生涯是最难熬的时期,曝光率不够,粉丝数不够,整天下来可能都在自言自语。许多人会因为忍受不了而放弃,但阮玉尘一直在坚持。   平日有人点进直播间,他就礼貌地说声欢迎,没人就专心玩游戏。阮玉尘的技术说不上多好,就是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诡异感,枪法了得但走位却宛如萌新,搭配起来极其不和谐。   宁绪之是个不怎么喜欢说话的人,也从不在直播间冒泡,偶尔送点小礼物给阮玉尘增加流水量。   阮玉尘就这样不温不火地播了好几年,与他同期的主播要么靠套路要么靠段子,基本都飞升不少,只有他始终如一。   一如既往地糊。   似乎是真心喜欢电竞,心里总憋着股清高的劲,不愿随波逐流。   直到两年前,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学其他主播一样说说骚话,调戏路人,直播间热度蹭蹭往上窜。   刚好击杀打破世界纪录与官方四排赛登顶在同一年,阮玉尘一炮而红,直到如今也保持着调戏路人的习惯。   “后来的粉丝很多都不知道snow性情大变,以为他一直都这个样子,少数老粉知道也没有到处乱说,毕竟都是铁粉了。”   店里的客人换了一波又一波,空调出风口轰隆隆呼出白色冷气。纪淮将见底的奶茶杯推到一边,静默良晌,缓缓开口:“你想让我试试能不能打听到他性情大变的原因?”   “嗯,snow没什么朋友,既然对你另眼相待,应该是把你当朋友吧。”   听宁绪之这么一说,纪淮也对阮玉尘产生了好奇。   下午茶时间结束,纪淮与宁绪之告别回宿舍,趴在床上拨通阮玉尘的电话。   他的语气有些疲惫,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与沙哑:“喂?”   “你不会睡了一天吧?”听到他迷糊的嗓音,纪淮打好的腹稿变得难以启齿。   “昨晚失眠,通宵直播凑时长了。”阮玉尘捂嘴打了个哈欠,翻身爬起来,走到洗手间刷牙洗脸。手机就放在洗漱台上,打开免提。   “也没什么大事,日常问候而已。”   听到纪淮的声音,阮玉尘脸上的阴霾消散许多。他睡觉之前忘记关电脑,此时屏幕发出幽幽的光芒,停留在邮箱界面。   [很抱歉这么晚才联系您,关于5月20日总决赛额外奖励GW战队见面会,将在本周六早九点举行,地点俱乐部一楼大厅,期待您的到来。]   四排赛冠军奖励早已发放,见面会却迟迟没有动静。虽然知道需要确定战队选手的时间,但这都过去四个多月,再拖下去甚至可以和双排赛奖励一起发了。   阮玉尘早就忘记还有这茬,昨晚收到这封邮件一夜无眠。   他挂断纪淮的电话后,忽然心生一计,骨节修长的手指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打字回信。   [我那天没空,名额可以转赠给朋友吗?]   [可以的。] 第25章   GW俱乐部位于M市,与纪淮所在的N市距离不过一个小时的高铁车程。   见面会名额总共只有四个,阮玉尘把名额转给纪淮,他当时就懵逼了。   “我们认识有大半年了吧,我觉得你人挺不错。况且我是真不知道该把名额给谁,朋友就只有三个队友,他们都会去。”   “不是,你为什么不去啊?”   “我没空。”   不管阮玉尘是否真的没空,纪淮就这样稀里糊涂接受了这份沉甸甸的转赠品,只身一人踏上前往M市的高铁。   M市的电竞行业发展相对其他地方而言更为迅速,许多老牌战队的总据点都在这里。比起以美食旅游著名的N市,生活节奏也更快。   纪淮周五晚上抵达M市车站,随便挑选一个离目的地较近的酒店办理好入住手续,舒舒服服地洗好澡,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纪淮的作息时间一直都很有规律,即便是自然醒也不会超过八点。第二天起床悠闲地吃完早餐,还有富余的时间,他又陷进被子睡了个回笼觉。   不知过了多久,还在睡梦中的纪淮陡然被手机震醒,他轻拍剧烈跳动的心脏,面色铁青:“喂。”   “不要睡懒觉,该出发了哦。”   “你有毒吧,这么重视干嘛不自己参加?”说归说,纪淮的动作却毫不懈怠,他迅速捯饬行装,走到玄关处抽出房卡关门离开。   阮玉尘轻笑一声,答非所问道:“把酒店定位发给我。”   “干嘛?不是有专车来接吗?”   “来都来了,你不想顺便见见我?”   纪淮嘴唇紧抿,口嫌体正直地挂掉电话,点开阮玉尘的聊天窗口把定位发了过去。   他刚乘电梯下楼,远远看见酒店门口广场停了一辆印有logo的商务车。   车上已经坐下四五个人,纪淮一一扫过他们的脸,其中除了两名工作人员,剩下三个大概是阮玉尘的队友。   正当纪淮犹豫该怎样打招呼时,一个蓄胡青年拍上他的肩膀:“你是snow的朋友吧?他不止一次向我们说过你,没想到我们比他更早目睹你的真容。”   纪淮身为高贵的绘画艺术家,并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否则也不会养成用拳头说话的破脾气。闻言他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你好。”   眼前这人是个话痨,全然没有初次见面的自觉:“我记得你当时积分排名第三吧?好家伙,甩开第四名几十分,我们公司HR还想把你挖过来,你怎么不同意呀?”   “我想以学业为重。”纪淮的回答刻板而官方,以此来暗示自己并不想交流。   另一个队友望向窗外轻声打断正欲开口的青年:“到了。”   他的注意力立马就被巨大招牌吸引了过去,按耐不住满心雀跃,眼巴巴地说:“今年的额外奖励不知道要眼红多少主播。”   商务座在俱乐部正门前停下,纪淮抬手遮住阳光眯起眼睛端详这栋小洋房。气派是气派,只是有点老旧。   “GW”字母上刷的白漆剥落得差不多,能看出翻新过好几次,总体颜色斑驳,体表不平。玻璃门上的铁制部件也锈迹斑斑,轻轻一蹭就会刮落满地铁锈。   若非橱窗里摆满了象征昔日荣光的奖杯,充其量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复式楼房。   一楼的大厅被布置成小型派对,投影仪正在播放GW的比赛视频。白色长桌陈列着花花绿绿的甜点和香气扑鼻的小食,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接待他们的是俱乐部经理,他笑容可掬地说:“你们好,我是GW战队的职业经理冯丁,接下来由我来给大家介绍场地构成。俱乐部一楼是队员的活动地点,有健身室和棋牌室,有时用来接待外宾。”   “二楼是训练室,三楼是宿舍,见面会不予开放。”冯丁推了把眼镜,目光在四人之间来回审视,最终停留在纪淮脸上,“代替队长出席的是……”   “是我。”纪淮盯着冯丁身后油光发亮的烤鸭,吞了口唾沫。   冯丁嘴角的笑意更甚,他轻击手掌道:“在座各位都是从总决赛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也是GW的客人,今天就敞开了玩吧。”   走完流程后,选手和教练依次下楼与他们问好。纪淮兴致缺缺,坐在角落安静地当个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   “你是snow的朋友?”说话人穿的是战队T恤配浅色牛仔裤,不到三十的模样,看起来似乎人畜无害,但给纪淮的感觉不太好,有种道貌岸然的错觉。   纪淮嘴里塞满了披萨,他没有立刻回话,咀嚼几下将食物咽进肚子里又喝了口汽水才慢腾腾开口:“对,他没有空,又不想浪费名额,就让我来了。”   他点点头,向纪淮递名片:“你好,我是GW的教练程杰。请问纪先生是否有意向加入我们战队?”   不等纪淮反应,程杰又道:“不必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为了保证选手安全,核对信息是必要的。我认为你非常有天赋,如果经过专业培训,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电竞圈黑马。”   “抱歉,我不感兴趣。”纪淮礼貌性接过名片,拒绝得相当干脆。“玩游戏是兴趣爱好,一旦把它当作职业就变了味,没意思。”   程杰怔忪片刻,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轻笑:“是这么个理……”   程杰转身欲走,没走几步又折回,他压低声音道:“那么可以把snow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纪淮寻思他被自己拒绝应该想退而求其次,他爽快地卖了阮玉尘,完全没有身为手下败将的自觉。   几个小时的见面会下来,其他人又是合影又是拿纪念品,开开心心地满载而归。纪淮吃得也挺满足,刚好是个难得的阴天,他打算徒步回酒店消消食。   纪淮走过红绿灯,穿越绿化带到达酒店正门的广场,迎面就与一位青年四目相对。   他穿着干净清爽,头发扫在白皙的颈间。嘴角漾着若有若无的浅笑,是非常标准的仰月唇,温柔如清风拂柳,月华泻地。   此时恰逢阳光穿透乌云,淡淡的光辉笼罩在两人身上,整个人都在发光。   纪淮看到他的第一眼,下意识就想到了那个脱俗的名字。   阮玉尘。 第26章   阮玉尘大老远就注意到纪淮从马路对面过红绿灯再走向酒店,他实在太过耀眼,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纪淮深邃的眼窝镶嵌着浅咖色瞳孔,宛如一汪盈盈春水。嘴唇是好看的樱花色,谁也不曾想到这么好看的唇形会日常口吐芬芳。   阮玉尘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酥酥麻麻的,停滞一秒后狂跳不止。   随着纪淮愈近的脚步,阮玉尘下意识按住胸口,生怕距离太近而暴露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这张脸简直就是按照阮玉尘审美长的,满足他对另一半的所有幻想,把他的萌点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你就是阮玉尘吧,呸、你好,我是纪淮,不是……算了。”阮玉尘舌头打结,话也说不利索,干脆自暴自弃地闭嘴。   “你和我想象中的样子有点出入。”纪淮自然地向他伸手,虚握片刻便松开,“在网上那么游刃有余,怎么见面就怂了?”   阮玉尘本着生命不息,作死不止的原则,毫不吝啬赞美:“因为你太美了,我没做好心理准备。”   纪淮明媚的表情瞬间垮掉,他横过去一记冰冷的眼刀,把阮玉尘甩在身后,走进酒店。   阮玉尘心思细腻,擅长察言观色,乍一看到纪淮的反应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踩到雷了。他立马话不多说紧随其后试图挽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纪淮仰头注视电梯上跳动的数字,不为所动:“我吃得很撑,还没消化完。”   “那你晚点回去,我带你逛遍M市。”   纪淮侧身靠在墙上,双手环胸,神色狐疑:“你不是连参加见面会都没空吗?”   阮玉尘垂头摸摸鼻尖,干笑道:“你大老远过来一趟,我总得招待周到吧。”   纪淮眉头紧拧:“你是故意的?”   没等到阮玉尘的回答,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门,两人几乎同步跨进电梯。   狭窄封闭的空间使原本就尴尬的气氛愈发尴尬,尤其是纪淮自带冷场效果,按下楼层键就安安静静站在那儿。   阮玉尘暗忖,纪淮绝对是他见过的人当中最好看的,这种美几乎超越了性别限制,直击灵魂。他可以不做任何修饰,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只可惜长了张嘴。   “下午有什么安排?”阮玉尘不是个被动的人,他会绞尽脑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现在,他想与纪淮更进一步。   不满足于游戏好友,更不满足普通朋友,而是更加亲密的——   恋人关系。   难得遇到一个人,能让他沉寂多年近乎萎缩的心脏再次产生悸动的感觉,他不会允许机会从指缝间溜走。   “睡觉。”   电梯抵达目的地,纪淮穿过昏暗的走廊,从身上摸出房卡打开房间门。开灯的刹那,拘束感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回归领地的惬意。   纪淮脱鞋上床盘腿而坐,他俯身把枕头抱进怀里,下巴抵在枕头边低头玩手机,像只无辜可爱的小狗。   阮玉尘见到这一幕,仿佛被98K精准击中心脏。   太可爱了!   “天气也不热,还是出去玩玩吧。”纪淮身旁的床垫凹陷下去,是阮玉尘坐了上来,他轻声细语地哄劝纪淮,“就当陪陪我,好不好?”   纪淮歪头看了阮玉尘一眼,抓起枕头丢给他:“既然你真心实意地请求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阮玉尘接过枕头,然后腾出手摸了摸纪淮的刺头:“你为什么留寸头呢,头发这么软,留长多好看。”   纪淮:“……”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在他的雷点上反复横跳。   纪淮面沉如水地拍开阮玉尘的手,垂下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霾:“管好你自己,别管我。”   直面纪淮的暴躁要比网上有冲击力得多,毕竟文字没有语言所包含的感情。被怼之后,阮玉尘先是花几秒钟适应,随后开始思考纪淮的雷点。   从导致纪淮两次变脸的话语中提取重点,阮玉尘才明白过来,他是不愿意被人评价好看。   虽然不能理解他的怪癖,但阮玉尘想到古往今来的艺术家或多或少都带点性格古怪,严重点的还有精神方面的缺陷。他对纪淮就格外包容,认为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M市与N市距离较近,口味也相差无几,都好甜辣口。不管人们讨厌的东西有多千奇百怪,终归不会讨厌吃,于是下午阮玉尘带纪淮去逛了M市著名的美食街。   美食街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烟火味十足。来往的行人中,有穿汉服和Lolita的小姑娘,也有穿裙子戴假发的男性。无论老少都不会投去异样的目光,仿佛这样的打扮再寻常不过。   更有甚者,满脸期待跑过去礼貌地询问他们是否可以合影。   这是一座包容性极强的城市,看到眼前风格迥异的画面,纪淮忽而想到了彩虹。   纪淮正盯着与行人合影的女装大佬发呆,阮玉尘蓦然向他凑近,覆在他耳边轻声说“我觉得你女装绝对比他更受欢迎。”   纪淮翻了个白眼,转身捏住阮玉尘的两腮把他推开,语气阴沉:“我觉得你也不赖。”   或许是感受到人们的善意,纪淮这回没有前两次那么不爽,但他还是想给阮玉尘一点教训。   阮玉尘被捏成了金鱼嘴,口齿不清地抗议:“没大没小的臭小子,放开我。”   纪淮轻嗤着放开阮玉尘,望着他两边脸颊毅然出现明显的红印,忍不住笑出声来。   发自内心的笑宛若初春的暖阳,融化眼底的冰封,只剩万千柔情。   阮玉尘都看傻了,他别开视线掩饰窘迫,抬眼就瞧见前方不远处有个卖冰糖葫芦的复古小摊。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串糖葫芦。”   阮玉尘买好后小跑着回来,只不过他手里拿的不是冰糖葫芦,而是冰糖草莓。   “草莓比山楂好吃,尝尝?”阮玉尘将草莓送到纪淮面前,晶莹剔透的糖浆包裹硕大通红的草莓,看起来就很甜。   纪淮伸长脖子正欲咬一口,阮玉尘突然收了回去,他隐约觉得好像被耍了。   “你吃第二个,比较大。”   纪淮微怔,心里五味杂陈,既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愧疚,也有被真心对待的舒适。   以及疑惑,男生之间体现哥俩好还可以这样做的吗? 第27章   纪淮玩得很开心,吃得也很尽兴,在外面晃荡到吃完晚餐才回酒店。   阮玉尘把他送到酒店门口,惋惜地轻叹:“可惜今天没法一起玩游戏了。”   纪淮双手插兜,不以为然:“我和你又不一样,你是靠游戏吃饭的,我顶多算个爱好。”   十月的夜晚已有了初秋的凉意,纪淮只穿一件短袖T恤,此时站在风口有点冷。   阮玉尘心细,察觉到他的小动作,眉眼含笑伸手摸摸纪淮的刺头,柔声道:“你上去吧,今天也玩累了。”   纪淮不留情面地拍掉他不安分的爪子,忽然想起见面会上的事,连忙出声叫住阮玉尘:“等等,今天上午GW的教练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好像是叫程杰。”   阮玉尘嘴角还带着温和的弧度,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眼神陡然变得淡漠。   “然后?”   纪淮没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迟疑片刻,有点心虚:“他本来问我加不加入战队……”   “你不许去。”阮玉尘脱口而出,声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与紧张。   纪淮定定凝视他许久,嘴唇翕动:“我是拒绝了,但我把你的微信号给出去了,对不起。”   他不明白阮玉尘与GW有什么纠葛,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貌似是他的擅自决定给阮玉尘造成了困扰。   “没关系。”刚才的失控似乎用尽了阮玉尘浑身力气,声音轻得落地就随风散去。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上来坐坐?”阮玉尘的状态不对劲,纪淮也好奇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说不定还能趁机挖出一些电竞圈不为人知的内幕。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阮玉尘对纪淮扯出个勉强的微笑,“我先回去了,明天再带你玩。好好睡觉,不许熬夜。”   昏黄的街灯将影子逐渐拉长,阮玉尘孤寂的背影很快就隐没在浓郁的夜色里。   纪淮在原地站了两分钟,收回视线默默走进酒店大堂。他心里有点小小的不爽,这种不爽来源于宁绪之的那句话。   “你没发现你朋友他都认识吗?换而言之,他正在融入你的圈子。”   是了,阮玉尘正在融入他的圈子。但当纪淮试图触碰他圈子的边缘,阮玉尘就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小小的蚕茧,除非将外壳撕裂,否则谁也别想窥探。   逛了整天的街,饶是纪淮精力再好也免不了产生疲惫。然而他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闭上眼睛耳边就出现各种喧闹的声音,令他心乱如麻。   半梦半醒地熬到第二天清晨,纪淮的生物钟强制他苏醒,迷迷糊糊走到洗手间盯着镜中的自己。眼眶青黑,半眯的死鱼眼没有一点神采,仿佛萎靡不振的绝症患者。   凌晨三点阮玉尘给他发了条消息,内容大致是对昨天的失态感到抱歉,承诺今天好好赔罪。   纪淮没有回复,从发消息的时间可见阮玉尘也在失眠,至于失眠的原因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阮玉尘表达出亲近的念头,但他似乎只想单方面输出,这让纪淮心生不适且不平衡。   他陷进被褥,将脸埋进枕头里,嗅到棉絮的气味,慢慢放空思绪。   平心而论,纪淮理解阮玉尘的心理。尽管他俩认识将近大半年,见面却是第一次,对人防备是情理之中。   但理解并不等于宽容,等不到阮玉尘的解释,他也会做好防守姿态应对,谁身上还没点故事呢?   纪淮买的下午两点车票,如果他想,还有时间和阮玉尘一起吃中饭。   可惜他不想。   来电铃声吵得纪淮头疼,他烦闷地按下音量键调成静音模式,然后把手机扔在一边。   片刻宁静过后,微信语音通话的铃声又催命般钻进纪淮的耳朵。   “喂。”   “你是几点的车?”阮玉尘只字不提纪淮不接电话的行为,好像事情从未发生过。   “马上就走。”   “啊……我以为还能吃个午饭,要我送你去车站吗?”   纪淮的语气平静无波:“不麻烦你了。”   他挂断电话翻了个身,把被子拉到胸前,打算睡个回笼觉,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晌午。   纪淮在外喜欢制定一套周密的出行计划,通常会提前一个小时抵达车站或机场。加上M市人流量大,一点刚过,他就整装待发到前台办理退房。   谁知出门就被一辆车堵了路,车窗缓缓下降,阮玉尘安安静静坐在车里与他相望,澄澈的眼眸闪烁复杂的光,气氛顿时变得尴尬无比。   “我想着来见你最后一面,午饭都赶不上吃,你可让我好等。”阮玉尘似笑非笑地挑眉,却并未动怒。   纪淮有谎言被撞破的窘迫,但更多的是计划被打乱的焦躁,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径直拉开车门坐到里面。   “我知道现在说抱歉作用不大,重要的是解释,但我确实要赶时间了。”   阮玉尘淡淡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踩油门挂档。像是在发泄似的,汽车飞快没入车流,如同脱缰野马直奔火车站。   到达目的地还有半小时检票,纪淮顾不上阮玉尘的态度,三步并作两步前往进站口。   阮玉尘想看着他进去,奈何车辆不允许停靠太久,在工作人员再三催促下,他只好按耐心底的怅然离开火车站。   纪淮回到学校还没踏进宿舍门就被尤铮铮冲上来抱住手臂,痛哭流涕:“我的好淮淮啊,你可回来了!快给妈妈看看你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干嘛啊,我是去面基又不是去叙利亚打仗。”   尤铮铮犹如五雷轰顶,他惊恐地说:“不是吧,你真去千里送了?!”   纪淮:“?”   “宁绪之告诉我的。”尤铮铮觉得自家白菜被猪拱了,不禁悲从心来,“阮玉尘直播说想把GW见面会名额转让出去,很多人提议让你去,顺便还可以面基。”   “宁绪之这个乌龟王八蛋,早不跟我说,等你回来都生米煮成熟饭才和我说,人心不古啊!”   纪淮感觉时间线不太对:“他哪次直播说的?”   尤铮铮掰着指头数了一阵,挠挠脑袋:“好像是昨天。”   可阮玉尘让他帮个小忙正是收到邮件的当晚,邮件截图现在还在纪淮手机里。   综上所述,纪淮可以确认,阮玉尘是又一次利用他大做文章刺激流量了。 第28章   尽管两人有一点点小矛盾,但双排赛在即,该怎么训练就怎么训练。   阮玉尘隐约感受到了纪淮的态度变化,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直到双排赛前夕,他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掐着时间等纪淮下课立刻给他打电话。   每当这时,他都无比郁闷为什么他们不在一座城市,这样无论是训练还是刷好感度都方便许多。   “我怎么总觉得你最近好像有心事?”阮玉尘拐弯抹角地问道。   “我能有什么心事。”纪淮语气平平,神色淡然,“今晚早点结束,我明早还有课。”   “等、等等!”阮玉尘倏的站起,带动椅子翻到在地,“你是不是介意我对你有所隐瞒?”   纪淮扬了扬眉,他以为阮玉尘的性格不会问得这么直接,不料他这么沉不住气。   纪淮的沉默惹恼了阮玉尘,他提高声音,突然有了底气:“你为什么进派出所?在你家过夜的朋友是谁?这些你不也没跟我解释吗?”   纪淮是个炮仗,吃软不吃硬,得顺毛摸才行。阮玉尘本来深谙此道,奈何今天急了眼有点上头,才与他对着干。   “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你是我的谁啊?”纪淮字字诛心,语气沉稳而低缓,“你要搞清楚,是你擅自融入我的圈子,结识我的朋友,你有问过我半分意愿吗?”   阮玉尘被怼得哑口无言,双手不由得收紧,手背上隐隐冒出根根分明的青筋。   纪淮说的不无道理,阮玉尘并没有意识到刻意的接近会给人带来别有用心的错觉,向来对人际交往应付自如的他,头一回在纪淮这里翻了车。   阮玉尘喉咙发涩,还想为自己辩解,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中,最后被咽进肚子里。   两人僵持片刻,纪淮猝不及防打断阮玉尘的沉思:“九点了,打游戏吗?”   阮玉尘怔愣一秒,连忙应下:“啊?好。”   男人的友谊有时来得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纪淮则想得很简单,不开心时打打游戏就开心了。再说他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有矛盾只要开诚布公,终究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无论是在友情还是爱情当中,隐瞒永远是加深隔阂的罪魁祸首。   这把他们跳P城,空中飘有三队。纪淮抢占先机,落在城头三角形区域。   P城也是刚枪玩家喜欢跳的地点之一,标准的城区战,以攻防和巷战为主。这里房屋密集,落点城头能够快速向城中心推进。   “我们别隔得太远,近一点更好打配合。”进入游戏的纪淮一改往日万事提不起劲的模样,如同阿波罗太阳神那样耀眼。   “行。”   两个人搜同个区域显然不够分物资,阮玉尘拿到了AK纪淮还是UZI。   正当他们准备往城内前进时,听到东南方向开响了第一枪。   纪淮翻窗跳到巷子口,兴奋地说:“走,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读作凑热闹,写作偷袭。   双方交战异常激烈,与纪淮他们只有一栋楼之隔。他跑到二楼,利用栏杆攀上斜屋顶顺势趴下,悄悄探头观察敌情。   阮玉尘没有和他一起上屋顶,而是蹲在二楼的窗口听声辩位。   枪声断断续续响了片刻就停下,有喝饮料的声音,看样子是打完了。纪淮无数次想开镜近距离看看,奈何枪上只有个红点瞄准器。   纪淮屏住呼吸,目光坚定,握着扳机的手指蓄势待发。   “你想冲锋?”阮玉尘不知什么时候也爬上屋顶,他看到纪淮换了好几个姿势,明显手痒想打架的模样,一语中的。   “你在后面给我架枪,我冲了。”纪淮说完就跳下房屋,贴墙侧身前进,在巷口驻足。   他卡视角看到房子外面有两个人正津津有味地舔包,丝毫没有发现危险正在逼近。   纪淮当机立断掏出冲锋枪对准敌人来回扫射,只凭他手中UZI的伤害这么扫肯定会被反杀,但有阮玉尘在后面补伤害,局势就十分明朗了。   还剩三分之一的血条时,击倒了一人,另一人连忙开门躲进屋内。   这时全部麦出现女生娇滴滴的嗓音:“小哥哥,可不可以不要补我呀?我们都是女孩子。”   纪淮脚步微顿,有收枪的意向。   女生大喜,连声道谢,随即爬到屋里让队友救她。   阮玉尘平时也没少被人撒娇求饶,他觉得无可厚非,都放了。但今天听到有人向纪淮撒娇,他心里别扭得很,特别想把她补掉。   “2v2能赢的女生,恐怕没你想象的那么菜呢。”阮玉尘想提醒他小心为上,话一出口就多了几分阴阳怪气。   “你撒娇我也会让你。”   阮玉尘一时语塞,忽然暧昧地跳下屋顶凑到纪淮跟前:“想看我撒娇,你是暗恋我吗?”   纪淮:“?”   蓦然,对面楼窗口有火光闪过,是方才被纪淮放过的女生恩将仇报。阮玉尘双眸微眯,抬手架枪凭借稳如老狗的压枪击倒了对方。   “你怜香惜玉,我可不会。”   阮玉尘轻笑一声,一转攻势气势汹汹地冲进屋内。刚进屋就听到楼上丢了枚手榴弹下来,他立刻转身离开房子顺手关门。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阮玉尘毫发无损。   紧接着,屋里冒出滚滚白烟,原来对方又扔了烟雾弹。   脚步声慌乱不已,女生明显已经乱了阵脚,纪淮继续补刀:“ 她们从后面窗户跳下来了。”   烟雾将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只能凭借脚步声判断对方在哪,如果碰上的是老手可能阮玉尘还没多少把握,可惜不是。   他瞄准烟雾打完一排子弹,发发命中,血液飞溅。   [Snow使用AKM淘汰了Yingying]   [Snow使用AKM淘汰了Tian]   “牛逼。”纪淮丢下一句轻描淡写的褒奖就飞奔过去舔包,看到包里丰厚的物资不仅咋舌,女生玩游戏的待遇还真是和男生天壤之别。   见阮玉尘还一动不动,纪淮催促道:“快过来,她们好肥,还有你喜欢的M4。”   “哦好,来了。”阮玉尘低声嘟哝,“放人倒爽快,舔包又这么积极。”   纪淮把稀烂的头甲扔掉,义正辞严地说:“放人是情分,但她们还想把我干掉,我能忍?你以为人人都是舔狗吗?”   [就是!酷哥那么酷怎么可能和油腻舔狗相提并论呢!]   [对不起虽然知道尘哥不喜欢被人拉郎配,但是……]   [+1我知道你省略的内容,其实我也……]   整理好物资之后,安全区刷新,圈不是很远,跑着进即可。   此时恰逢夕阳西沉,晚霞满天,火红的霞光照射在纪淮身上。阮玉尘望着他肆意张扬的背影,闪得睁不开眼。   “还别说,我是挺喜欢他的。” 第29章   主播圈的人都知道,阮玉尘家的粉丝平日虽然吊儿郎当毒舌嘴损,但却是同档主播的粉丝当中最听话的一批。   阮玉尘在直播间语出惊人后,又拜托粉丝不要到处声张,说是担心把纪淮吓跑。   粉丝们都乖巧地只字不提当天的事,也有中途进直播间不知所以然的围观群众,凭借只言片语也拼凑不出什么。   因此,身为当事人之一的纪淮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双排赛如约而至,纪淮与阮玉尘训练几个月,也终于到了验收的时刻。   赛前准备阶段,纪淮仔仔细细从里到外把电脑设备和游戏设置都检查完毕,身子后仰吁了口气。   “紧张吗?”阮玉尘突然出声吓了纪淮一跳,差点把桌上的水杯撞翻。   听到响动的阮玉尘调笑道:“嗯,看来是紧张的。”   纪淮将指骨掰得嘎吱响,不以为然地冷哼:“待会用击杀数告诉你到底紧不紧张。”   纪淮虽然不紧张,但心里也没啥底,毕竟这他的短板。双排队伍队友默契度要求配置会更高,容错率也更小。   不过转念一想,他觉得难,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终归参赛人员没有职业选手,正常发挥即可。   “没事,如果有人打掉你一根腿毛,我都帮你把队给灭了。”   纪淮:“……”   对于阮玉尘时不时的迷惑发言,纪淮已经习以为常,全当挠痒痒了。   纪淮把点标在学校,学校的物资其实不算很肥,但跳的人也不少。原因很简单,其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在地图正中央,只要安全区不刷太偏,前期基本不需要跑毒。   不仅如此,学校教室众多,还有大讲堂,灵活性非常高,适用于纪淮和阮玉尘这样的老手。   纪淮落地环顾四周,三个队伍在这边,和他一起落在屋顶的有一队。他的运气有点差,不仅是一打二,并且另外两人捡到喷子和连发手枪,纪淮只有一把大砍刀。   值得庆幸的是他抢到了三级头和二级甲。   纪淮凭借风骚的蛇皮走位反复横跳,把他们绕晕,然后一刀一个小朋友。这时,院子传来几声枪响,他走到护栏边发现阮玉尘在一楼教室被击倒了。   “快来,一个残血,还差一枪就倒。”   击倒阮玉尘的人拿的也是喷子,纪淮想着速战速决,再且这两个包也挺穷。于是他并没有舔包,而是扛起大砍刀就跑去阮玉尘的方位。   然而当他冲进屋内却发现敌方两个人端端正正举枪对准门口,见他冒头就凶猛地开枪。   “这叫差一枪就倒的残血?”纪淮咬牙切齿地反问,额头爆出青筋,“你玩儿我呢?”   阮玉尘小声嘀咕:“我要不说残血,你也不会来啊。”   “我他妈……”纪淮骂骂咧咧地跳窗跑出去,那两人见他拿的是砍刀,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迅速挪到窗口对准他扫射,那架势整得跟杀父仇人似的。   纪淮想转头奔向另一栋楼搜枪,刚走到一半阮玉尘就被补了。   与此同时,他被楼顶的敌人一枪爆头。   官方直播间的解说看到这个画面声泪俱下:“看看,这是多么感人的兄弟情!即使只有一把大砍刀,也义无反顾地去救助队友!这就是我们这个游戏的精髓!”   另一个解说充当的是捧哏的角儿,连连点头附和:“是啊,连成盒的时间都这么相近。这两个盒子就是他们感情的见证,我建议把这段屏录下来,日后用来宣传。”   公开处刑,最为致命。   虽然第一把接近落地成盒,但他们后面两局吃了一次鸡,人头也拿得不少,总排名第三。纪淮和阮玉尘的个人积分都挤进了前五,成绩还算不错。   有人认出纪淮正是上次四排赛积分排名第三的大神,于是这波过后又给他吸了不少粉。   阮玉尘看到他主页热热闹闹的场面,不禁感慨:“多少小主播还没你现在的流量,真的不考虑入这行吗?”   纪淮不假思索地拒绝:“不考虑,我以后大概会开一间画室,争取达到父母的水平,再满世界举办画展。”   阮玉尘微怔,这是纪淮第一次主动在他面前提起父母。他从网上看到过纪淮父母的作品,也搜出了一些生平事迹,对于这种殿堂级大师来说,个人资料并不算秘密。   阮玉尘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纪淮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为了极光千里迢迢前往北极圈取材,结果死于暴风雪。   他唯一留在世上的是那副未完成的画作,有人想花高价收藏,纪淮母亲死活不同意。   想必这幅画现在依旧安安静静挂在他家里,不染纤尘。   “你是不是在网上看到过我爸的事?”阮玉尘一不说话,纪淮就听出了问题。   他低笑一声,如同抛入水面的石子,在阮玉尘的心湖激起圈圈涟漪:“网上那些描述夸张了,我爸也没那么高尚为艺术献身,他只是没能躲掉而已。”   家中有妻室子女,无需为茶米油盐发愁,在外有声望地位。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拼命想到达的高度,又怎会为了虚无缥缈的艺术而断送生命。   “是吗……”阮玉尘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转移话题比较靠谱,“为纪念今晚比赛大捷,我们庆祝庆祝?”   纪淮刚想回答,宿舍门猛然被撞开,他惊得爆出一句优美的卧槽。   只见尤铮铮冒出个脑袋,笑得嘴角咧到耳后根:“今晚发挥不错嘛,出去唱歌嗨一下?”   纪淮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对着手机说:“我们还是各庆祝各的吧,总不能开着视频云庆祝。”   阮玉尘心想距离可真是个最大的阻碍,只好妥协:“也行,你玩得开心点。”   挂断电话后,尤铮铮的脸在他面前放大,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明知故问:“在和谁说话呢?”   纪淮嫌弃地推开他,“包厢订好了吗?你可别告诉我只是突发奇想。”   尤铮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早就订好了,你发挥好就是庆祝,发挥不好就是安慰。”   纪淮狐疑地盯着尤铮铮,总觉得他没这么好心:“说吧,是不是为了见宁绪之。”   “倒也不全是。”尤铮铮故作神秘,“我交到了真正的姐妹,就是上次和我们一起打游戏那个小姐姐。”   纪淮一时语塞,他到底该不该告诉尤铮铮,谈妙也对宁绪之有想法。 第30章   包厢内十分昏暗,头顶的旋转彩投射下淡淡光斑。角落还有个发光的吧台,点歌机前摆放着高脚椅和话筒支架,设备齐全,应有尽有。   尤铮铮今晚下了血本,订的包厢宽敞不说,还让服务员搬了一打啤酒进来。   他一拍桌子,扬言道:“啤酒没喝完不准回学校啊。”   纪淮觉得莫名其妙,当初四排赛都没有这么隆重,区区一个双排赛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尤铮铮坐在点歌机前,把什么《甜蜜蜜》《好日子》《纤夫的爱》通通安排上。而后又挪到茶几前把玻璃杯都摆正,杯杯满斟。   琥珀色的酒液在暖灯下折射出潋滟的光芒,将包厢的气氛渲染得无比暧昧。   尤铮铮整个人如同旋转的陀螺,从进门开始就没停下来过。他倒完酒又抓起话筒,面对坐在沙发上的三人露出职业假笑:“反正各位都认识,我也就不一一介绍了,吃好玩好别拘束哈!”   纪淮用余光细细打量谈妙,她今天穿得比较休闲,黑色外套加上露脐装与工装裤,长发高高竖起。   比起上次的淑女风,纪淮觉得今天这身打扮更适合她,毕竟谈妙是这群大老爷们之间唯一一个玩狙的女生。   她的现实形象与游戏中的角色慢慢在纪淮眼前重叠,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她注意到纪淮的视线,爽快地朝纪淮举起酒杯,杯口轻轻碰撞:“恭喜纪同学的名声又上一层楼。”   “你们都看了今天的直播?”纪淮不禁感到诧异。   “没有哦,我只看了官网公布的结果。不过……”谈妙将啤酒一饮而尽,搁下空杯,促狭地眯起眼睛,“你们有个直播片段火出圈了。”   “嗯?”   谈妙向纪淮靠近了些,拿出手机点开短视频。   纪淮看着看着,脸色黑了一半。视频内容正是今晚第一轮游戏,他拿砍刀冲锋陷阵的画面,配的文案是:即使众人笑我不自量力,我仍然愿意为你付出所有。   台词尴尬得纪淮头皮发麻,恨不得魂穿到当时的自己身上先把阮玉尘这个祸害补掉。   可以看出博主想营造出一种感天动地的兄弟情,不过评论的画风相对正常许多。   [醒醒吧,这1号绝对是被队友坑了,别问我为什么,都是泪]   [队友:差一枪差一枪,快来补他]   [我也遇到过这种队友,明明是个人体描边大师,没打掉敌人一滴血,嚷嚷着残血来补,气得我多吃了几碗饭]   “我确实是被坑了。”纪淮缓缓吞咽啤酒,喉结上下滚动,淡然撩起眼皮,流露出浑然天成的色气感,“他是想营造节目效果,巧的是我的武器也很戏剧性。”   尤铮铮假意唱歌,实际上注意力全放在纪淮和谈妙身上,这就是他今天的真正目的——撮合他们。   其实尤铮铮一开始站边的是阮玉尘,同为基佬,他能看出阮玉尘的调戏中就算不是全心全意,起码也用了七分真情实感。   如果说纪淮都能被掰弯,宁绪之也是有可能的,即使希望渺茫,他也想搏一搏。   尤铮铮不招惹直男的前提是直男不主动靠近,既然宁绪之这么不设防,那就不怪他拉人下水。   大不了宁绪之是个铁直再撕破脸,就这点代价,尤铮铮还输得起。   本来一切都计划得很好,奈何阮玉尘无意向他提及,谈妙对宁绪之有意思。   一边是人美心善的好姐妹,一边是心心念念的男神,于是尤铮铮果断选择出卖纪淮。   阮玉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为了纪淮给尤铮铮助攻,让他防范情敌,好达到曲线救国的效果,到头来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与尤铮铮同样关心包厢内那两人的还有宁绪之,他斜靠在不起眼的角落端起一杯酒,透过清澈的酒液观察他们的交谈。   他可不能让尤铮铮得逞。   “光唱歌喝酒多没意思,不如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宁绪之坐起来双手置于膝盖交叉,波澜不惊地抬眸。   “这么俗气的活动……”尤铮铮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他把空酒瓶倒放在桌面,说明规则,“那我们就围着桌子轮流转酒瓶,瓶口对准谁就惩罚谁。”   尤铮铮是第一个,他转到谈妙,选的是真心话。   “朋友和恋人你比较重视哪一边?”   “朋友吧,我可以不谈恋爱,但不能没有朋友。”   尤铮铮代入感太强,已经开始热泪盈眶,他激动地握住谈妙的手:“好姐妹!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呜呜呜呜……”   轮了一圈还没人转到纪淮,尤铮铮大骂狗托当道。宁绪之掂了掂酒瓶的重量,一言不发地继续游戏。瓶口转了两圈,众望所归对准了纪淮,六只眼睛齐刷刷盯着他。   前面几轮都是选真心话,纪淮反其道而行选择大冒险,他不想透露真心话,一个字都不可以。   这正合了宁绪之的意,他轻咳几下,目光如炬:“给微信最近联系人打语音电话告白,不能露馅。”   尤铮铮哇了一声,小声逼逼:“小伙子玩挺大啊。”   纪淮今晚和阮玉尘有比赛,肯定少不了联系,游戏结束后就被尤铮铮拉到KTV。不出意外的话,最近联系人很大几率是阮玉尘。   果然不出所料,纪淮露出为难的表情。他默不作声给手机解锁,在众目睽睽之下翻到最近联系人界面,排在第一的毅然是阮玉尘的大名。   谈妙见纪淮发过去语音通话申请,默默移动至点歌机前把屏幕暂停。房间里霎时安静下来,只听到隔壁还在唱《死了都要爱》。   忙音结束,纪淮实诚地把通话设置成免提,尤铮铮都没眼看。   或许这就是老实人本人吧。   “你不是在庆祝吗?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阮玉尘那边很安静,听语气似乎心情也不错。   “你还在直播?”就算是假的,纪淮也不得不酝酿许久。他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感情方面纯洁得仿佛一张白纸。   阮玉尘合上笔记本电脑,走到床边躺下:“没有,怎么啦?”   纪淮深吸一口气:“我要说我喜欢你,你信吗?”   阮玉尘:“不信。”   纪淮:“?”   阮玉尘尾音拉长,眉头轻挑:“你选的是大冒险?这个游戏过时了哦。”   纪淮面无表情挂断电话,这还怎么玩?   被挂掉电话的阮玉尘并没有看起来那般镇定,他此时正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出神。他的脸颊燥得厉害,双手放在左胸,擂鼓般的心跳声几乎能够震破耳膜。 第31章   过完平安夜就是圣诞节,圣诞节后紧接着又是元旦,俗称双蛋节。   当然,这都是商家与营销出来给情侣过的节日,与单身狗无关,比如纪淮。他想的是元旦小长假应该怎么度过,想了好几天最终拍板宅在宿舍复习期末考。   室友回家的回家,旅游的旅游,偌大的宿舍在假期只剩纪淮独守空房。   宿舍长离开之前语重心长地嘱咐纪淮,“电费交了,水卡也充了。我柜子里还有些零食,凑合着吃,别饿着自己。”   纪淮仿佛能看到他后脑勺冒出的圣光。   其他几个也都纷纷掏出自个儿的家底,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与纪淮告别,整得跟天人永隔似的。   纪淮把书都摆桌子上了,手机屏幕忽亮,一条消息通知弹了出来。   [纪淮纪淮!我猜你小长假不会回家,我去找你玩吧!]   发信人是唐祁州。   [我要复习功课没空带你逛]   [没事儿,我就是想去看看你]   如果说尤铮铮是克制纪淮的第一人,那么唐祁州就是第二。曾经纪淮也想威逼利诱将唐祁州赶出亲密关系圈,奈何他哭到失声也不愿意,纪淮只好随他去。   [几点的飞机,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已经落地啦]   纪淮:“……”   虽然嘴上说没空,但纪淮还是给唐祁州叫了辆滴滴载他到达学校。   与纪淮相处久了的人都知道,他看起来暴躁易怒又毒舌,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内心的细腻程度却不亚于女性,他会用自己的方式真诚地对待身边的人。   刚强与温柔并存,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就是纪淮的真实写照。   “我帮你订酒店。”纪淮随意穿了件长风衣就出了门,衬得他宽肩窄腰,两条腿笔直修长。   纪淮刚与唐祁州汇合就顺手接过他的行李箱,随后打开地图搜索附近的酒店。   说来也惭愧,他在N市读了三年书,出门还不得不靠导航。   “你宿舍应该有空床吧,我蹭两晚多方便。”唐祁州寸步不离跟在纪淮身后,小半张脸都缩在围巾里,露出一双清澈的狗狗眼。   纪淮停下脚步,视线与唐祁州交汇,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那也得人家同意了才行啊。”   唐祁州吸了吸鼻子发红的鼻子,瘪嘴道:“你问一下不就好了。”   纪淮作势又要揍人,被唐祁州躲开了去。   他在宿舍群提了一下,几个人都为老幺有人陪而感到欣慰。别说是借宿,就是借钱他们也给。   唐祁州进宿舍就坐在纪淮的床上傻笑:“但凡我有一丁点艺术细胞,现在你宿舍也得有我的一席之地了。”   当年唐祁州得知纪淮准备学美术,打算考艺术学校,屁颠屁颠跑回去对他爸嚷嚷着也要学美术,结果没学几天就被遣送回来。   老师委婉地对他爸说:“孩子挺聪明的,没必要浪费时间学美术。”   唐祁州还特地把他画的火柴人一张张摆在他爸书桌上。   他爸气得双手直打颤,当下把唐祁州打包送回学校,他只好焉头焉脑继续备战高考。   “明天一号,景点肯定很多人。”纪淮打开笔记本,一目十行浏览网页上的旅游攻略。   唐祁州无所谓地摊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就是想找个伴才过来的,我室友也都回家了。”   纪淮思考良久,合上笔记本:“今天先休息吧,明天我要去北溪公园写生。”   N市旅游景点众多,北溪公园得算一个,也就是上次宿舍长对谈妙告白的地方。   北溪公园的标志性建筑是霓虹灯城堡,但吸引游客的是四季都有花卉盛开的花圃。此时正值迎春花的花期,专业老师也就应景地向同学布置个小任务。   第二天纪淮起床就跑过去把唐祁州的被子掀开,在他耳边循环播放高分贝大悲咒。吓得唐祁州一激灵,差点没把他送走。   “早点去人会少很多,你不要拖我后腿。”   唐祁州满腔起床气发不出来,只得睡眼惺忪地去阳台洗漱,直到出门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纪淮难得认真欣赏自然景色,今天抱有目的而来,倒被成片成片的迎春花给震撼到了。   单看花朵很普通,有股淡淡的清香。站在远处眺望才能感受到迎春花华丽的美,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亮眼的金云。   纪淮坐在小山坡上,打开颜料盒,支起画架开始构图。   唐祁州躺在他旁边,双手枕着头望着天上的浮云,哈欠连天。   他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头发如瀑布般柔顺,和煦的微风扬起她的头发扫在唐祁州脸上,他嗅到洗发水的幽香。   女孩没有转身,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去。唐祁州向他伸手,却始终触碰不到她的衣角。   突然,女孩像是感应到了唐祁州的追逐,停下脚步缓缓转身。   唐祁州屏住了呼吸,心几乎跳到嗓子眼。   在他看清女孩的面孔的瞬间,画面如同破镜般碎裂。唐祁州骤然睁开眼,纪淮那张好看得摄人心魄的俊脸在他面前放大。他连忙撑起身子后退,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嗔怪地瞪向纪淮。   “你画完了?”   纪淮不置可否:“我带你来赏花,你就躺这儿睡觉?”   唐祁州插科打诨道:“赏花还不如赏你。”   纪淮懒得理他,拍掉裤子上沾染的草叶,拎着颜料桶去公共厕所。   唐祁州凝望他的背影,神色逐渐变得复杂。他梦里那位女孩,长了一张纪淮的脸。   他从小就暗恋纪淮,年幼时穿公主裙软糯的纪淮,长大后穿连衣裙高冷的纪淮,在学校穿校服扎单马尾的纪淮。   但仅限于女装打扮的纪淮。   所以唐祁州也不敢肯定他的性取向到底算什么,正因如此,他才将暗恋进行到底。   这是唐祁州压在心底谁也不知道的秘密,他打算让这个见不得光的秘密慢慢腐烂。   纪淮将画笔清洗干净从厕所出来,两人并排经过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坪,看到有人在野餐拍照,其中有个女生不经意的眼神看向这边,忽然熟稔地朝他们挥手。   迎春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花瓣缠在女生的披散的长发上,平添了几分俏皮可爱。   唐祁州愣在原地,他忽然回想起当年杏花微雨,纪淮站在树下对他回眸的情形。   “我朋友在那边,过去打个招呼”纪淮调转方向朝草坪走去。   唐祁州猛然回神,连忙追上纪淮勾住他肩膀,微微侧头压低声音说:“哎,那个女生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第32章   “今儿可真是赶巧哈。”尤铮铮摆弄着发型,视线若有若无飘向唐祁州,“你们也来野餐?”   尤铮铮身为天生纯0,自从得知女装纪淮是唐祁州初恋之后,就再也没给过唐祁州好脸色,总担心纪淮会被他占便宜。后来想想纪淮的身手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吃亏,但固有印象已经形成,他也没想改观。   “我出来写生,顺便带他逛逛。”纪淮云淡风轻地掂掂手中的画具,“现在要回学校了。”   “等等!”尤铮铮把纪淮拉到一边,笑靥如花地对谈妙说:“妙妙你先自拍,我待会再帮你拍照。”   尤铮铮转头瞬间变脸,一记眼刀戳向唐祁州:“你不准上野餐布,懂?”   走了数十步,确认这个距离谈话声传不过去,尤铮铮才停下脚步放开纪淮,咬牙切齿道:“你还在和他玩儿?回家避不开就算了,这跑N市来了都,什么情况?”   纪淮嘴唇抿了几秒,不紧不慢地解释:“你误会了,我们俩都挺直的。”   尤铮铮给气笑了,他双手叉腰,吹胡子瞪眼嚷嚷:“当初是你和我说唐祁州喜欢你,现在又直了?”   “我有做过测试。”   纪淮的女装生涯止步高中,他或多或少能从唐祁州平日的举动看出点苗头。   那年暑假,纪淮把唐祁州叫到家里,单刀直入地询问他是不是对自己有想法,他红着脸点点头。   纪淮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他抓起唐祁州的手放在喉咙间的凸起上,喉结因他说话而产生细微的震动,“我有喉结。”   唐祁州木讷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手慢慢往下,贴在纪淮平坦的胸前:“我没有胸。”   唐祁州触电般抽回手,连连后退好几步,后背抵在墙面,如同受惊的小鹿。   “还执迷不悟?”纪淮深吸一口气,给他打预防针,“接下来我的举动可能在违法的边缘疯狂试探,但这是测试你性取向最直观的方法。”   纪淮脱掉白色T恤,露出精壮的腰肢,恰到好处的肌肉一览无遗,线条流畅完美。他没有停下,继续弯腰褪去长裤,再脱到一丝不挂。   唐祁州看到他下面比自己还大了一圈的物事,差点没吓晕过去。   纪淮也不是暴露癖,他默默瞥向唐祁州风平浪静的裆部,心满意足地穿上裤子。   穿戴整齐后,纪淮坐在床尾波澜不惊地凝视唐祁州:“现在,你还觉得你的喜欢包括性别在内吗?”   尤铮铮听完纪淮重现当时的场景,瞠目结舌,半天没回过神来,他干笑了几声:“哈……哈哈……不愧是你。”   打消掉尤铮铮的偏见后,纪淮突发奇想提议道:“你们要不带唐祁州玩玩?”   “不可能,想都不要想。”尤铮铮拒绝得干脆利落,回头看见唐祁州一只脚踏上了野餐布,目眦欲裂地咆哮,“big胆!!!唐祁州请你滚出我的魔仙堡!!!”   回去的路上,唐祁州一直怏怏不乐,意味阑珊:“为什么我感觉你朋友好像对我有很大的敌意啊……”   “因为他讨厌摇摆不定的直男。”纪淮拎着吊环,随拥挤的人群晃动身子,像一株漂浮的海草。   “原来是这样。”唐祁州恍然大悟,随即低声嗫嚅,“可我这不是没有经验嘛……诶对了,你和刚刚那个女生关系怎么样?”   纪淮:“你想?”   唐祁州:“我想。”   纪淮嗤之以鼻,“得了吧,人家有喜欢的人,刚刚那俩喜欢同一人。”   唐祁州不甘示弱:“那不正好?我把她从三角恋中救出来,成就一对有情人岂不美滋滋?”   纪淮歪头沉思良久:“你说得对,但前提是你得追到手。”   尤铮铮的特点是极其护短,自己身为男人他都护成这样,倘若知道唐祁州又觊觎上了谈妙……   纪淮光想着就觉得好笑,这样发展似乎也挺有意思。   一进宿舍,唐祁州就倒在纪淮的床铺上,闭着眼睛喃喃自语:“接下来我不出门了,你说什么也不好使。”   纪淮冷哼,不予理睬。他把油彩画拿出来仔细端详,安静地修改不起眼的瑕疵。   忽然,搁在桌面的手机屏幕倏而亮起,来电显示:阮玉尘。   “纪淮,你是不是放元旦假了?”   “是啊。”   “那正好,我去找你玩几天。”   纪淮:“……”   他扭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酣的唐祁州,有些为难:“我朋友也来了,你不介意的话……”   阮玉尘心中警铃大作,试探性问道:“你朋友是上次在你家过夜那个发小?”   “对。”   阮玉尘激动得一巴掌拍在大腿上:“那就更要去了!”   “什么?”纪淮迟疑地发出不解的声音。   “没什么,趁今天把我们俩一起招待了,也给你省省精力。”   “那行,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阮玉尘抵达N市已经接近饭点,纪淮把唐祁州叫醒,一起去高铁站接他,先填饱肚子再安排住宿。   阮玉尘穿的是一件驼色风衣,里面搭配米色高领毛衣。巧的是纪淮今天也穿了浅色风衣,远处乍看两人仿佛穿了情侣同款。   纪淮顺手帮阮玉尘接过行李箱,阮玉尘也趁机挤开唐祁州走到纪淮身侧。他自然地与纪淮唠家常,留唐祁州在后面满脸问号。   “这行李箱的重量可不轻,你是想待好几天?”   阮玉尘专注地看着他的侧颜低笑:“我的时间很自由,每个月的直播时长足够就行,这次来N市刚好可以拍个vlog纪念纪念。”   纪淮招到一辆出租车,车子停靠在路边,纪淮拎起行李放进后备箱,继而拉开车门坐在后座。唐祁州正欲跟着坐进去,不料被阮玉尘抢了先。   唐祁州目瞪口呆地看阮玉尘行云流水般关上车门,末了还挑衅地对他勾起唇角。   他懂了,这两人就是想让他付车费。   “酒店离我学校不远,就两条街的距离,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纪淮打开手机地图递给阮玉尘看。   阮玉尘的心思却不在地图上,他若有所思地问:“他也住这里吗?”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他啊,住我宿舍。”纪淮思索良久,才吞吞吐吐地回答。   阮玉尘瞪大双眼,深不见底的眼瞳认真地注视纪淮:“你这是区别对待咯?”   纪淮对他的斤斤计较感到无语:“我室友没见过你,私人空间不好给你腾地,理解一下。”   “你说的在理。”阮玉尘妥协了,随后又凑近纪淮,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后,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那可以陪陪我吗,人生地不熟的,我害怕。”   纪淮:“?” 第33章   房间视野很好,四面通光,设施配套齐全。标的是单人间,说是个小公寓也不为过。   阮玉尘再次切身感受到了有钱人的朴实无华且枯燥,像纪淮这种含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应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的。要想攻略他,恐怕要在他习惯的万千宠爱之上再加倍对他好才行。   “你好好休息,我和唐祁州就先回去了。”   唐祁州一路都被当成背景板,一听纪淮说走,立马喜上眉梢:“累死了,我要回去躺尸。”   阮玉尘坐在沙发上整理行李,意有所指道:“既然你累的话,就好好待宿舍别出门了吧,纪淮我们晚上出去吃个饭然后网吧约游戏?”   纪淮的“好”还没说出来,就被唐祁州急急忙忙打断:“不行!我也是大老远跑来旅游的,凭什么就你们俩玩不带上我啊!”   “行了。”纪淮把他的身子掰过来,轻声斥道:“别打扰人家了。”   说完便拖着愤愤不平的唐祁州走出房间,还顺道给屋里的人关上门。   阮玉尘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纪淮对唐祁州自然而然的肢体接触上,心底逐渐滋生不易察觉的阴暗。如同荆棘悄无声息地缠上四肢,稍稍动弹就被刺得鲜血淋漓。   其实也不怪纪淮亲疏分明,一个是他从小就认识的玩伴,一个是契合度极高的游戏好友,把阮玉尘当作客人也在情理之中。   但理解归理解,不代表没有小情绪。阮玉尘烦闷地扔下还没整理好的衣物,瘫在柔软的床上给纪淮发消息。   [下午没事的话来游戏?我也好混个直播时长]   [可以]   说起来唐祁州也喜欢玩游戏,只不过他玩的都是steam上买的单机游戏,对绝地求生这种竞技类游戏一窍不通。所以就算他想插在两人中间刷存在感也无从下手,只能颇有怨念地倒头大睡。   纪淮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失联好几天没玩游戏。因此得到他的回复后,阮玉尘特地在微博发了一条动态。   “待会和纪淮打游戏,出门在外不方便直播,你们想看的话我就屏录,有空再传出来。”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酷哥了呜呜呜,爷的青春回来了]   [哇,身为酷哥粉实惨,他的微博跟死了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还得跑尘哥微博蹲点碰运气/难过]   [楼上那位也是从尘哥这边爬墙过去的吗!]   阮玉尘没有为粉丝流失感到不爽,他甚至还想把唯粉转化为CP粉,于是他身体力行地实行了这个不成熟的想法,在评论区又加了一句。   “我们会好好营业,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这句话我怎么嗅到了一丝丝社会主义兄弟情……]   [嗯?官逼同死?正主按头磕CP???]   [我记得尘哥上次好像还半开玩笑地说喜欢酷哥???气抖冷,我们CP粉终于可以站起来了吗?]   这次阮玉尘没有问纪淮的意思,直接开了双排。虽说没有成文规定,但比起四排,双排确实带点暧昧的味道,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小情侣公然刷好感度的捷径。   两人这把跳在P港,纪淮落地一把AK,抬头就瞧见对面楼有人影晃过。他迅速给枪上膛,直接机瞄扫射,对方可能连他在哪都没看见就倒了。   “倒了,我先冲。”纪淮没等阮玉尘汇合就冲向对面楼,一个人跑出了一个军的气势。   进屋才发现楼梯口还埋伏着一人,纪淮躲闪不及,被扫掉半管血才把对方打死。与此同时,楼上扔下一枚手榴弹,纪淮立刻躲进卧室。   纪淮隐约察觉有点奇怪,他击倒的那个人并没有被淘汰,也就是说他被队友救了。可救人的速度没那么快,不可能提前下楼。   而且……刚才楼上明显还有人扔雷。   阮玉尘拿着喷子和冲锋枪不紧不慢地过来舔包:“搞定了?”   “不对劲,击杀公告只有一条,上面还有人。”纪淮停顿几秒,语气笃定,“恐怕还不止一个。”   阮玉尘嘴唇微张:“你的意思是,非法组队?”   非法组队,顾名思义就是通过不正当手段与敌人达成组队协议,在单双排中尤为常见,极大破坏了游戏的公平性。   “先解决他们,出去再举报。”纪淮说着就冲上楼,不一会儿就传来刺耳的枪声。   容不得阮玉尘过多思考,他急忙跟上去助战。   正如纪淮猜的那样,这里有两个队伍非法组成四人队,人多自然就更有优势。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纪淮。   还剩最后一人时,纪淮玩心大起,和他来了场猫捉老鼠。每次射击都不痛不痒打在他的小腿肚上,走位比不过纪淮,躲不掉又打不着,只能干着急。   “你杀了我吧!”士可杀不可辱,敌人恼羞成怒地开启全部麦咆哮,然后躲在角落收枪等死。   “我建议你封号期间重新审视自己,又菜又蠢非你莫属。四打一都打不过,这游戏不适合你,我建议你去玩黄金矿工。”   “砰砰”几声枪响,纪淮的击杀人数达到4。   “一打四还能这么顺利,不愧是你。”阮玉尘逮着机会就拼命夸纪淮,那语气自豪得跟纪淮是他什么人似的。   纪淮很是受用,谦逊地说:“是他们蠢,几个人缩在一间屋子里,能拿到好枪就有鬼了。”   清完P港出来刚好刷新安全区,他们在圈内。阮玉尘沉吟不语,标点P城。   “这里应该也被清干净了,但是在圈里,一般人都不会转移阵地,咱们去打架。”   纪淮觉得稀奇,不由得扬起尾音:“嗯?你不是和平苟王吗?”   上扬的尾音比平日多了几分缱绻,加上南方人软糯的口音。阮玉尘听来仿佛在撒娇,不费一兵一卒就将他击得溃不成军。   “当然是因为你喜欢。”   纪淮被哽了一下,不再言语,专心致志地投入游戏。   他们从侧面绕路躲进圈边缘的房子里,蹲下身子压脚步,以防暴露位置。在毒圈边缘的好处就是能够有利防止被人从背后偷袭,安心正面应敌。   纪淮在窗口蓦然看到远处闪过一道亮眼的红光:“110方向打了信号枪。”   “等空投落下来我们再去吧。”阮玉尘在另一个房间也看到了那束红光,尽管他是随纪淮的心情刚枪,但必要时还是得谨慎行事。   纪淮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势在必得地盯着碧空如洗的天空:“你的空投很好,但下一秒就是我的了。” 第34章   接下来又是一场激战,双方势均力敌不分伯仲,酒店的电脑设备影响阮玉尘的发挥,而对面似乎也是在带妹。正当纪淮的枪口对准敌方主力军时,对面突然自雷成盒。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全部麦里一声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咆哮:“我要你给我手榴弹不是让你丢出来炸自己啊!!!”   纪淮被突如其来的胜利砸了个措手不及,他不禁啧啧称奇:“可怜对面物资还没捂热乎就送我们了,怪不好意思的。”   盒子里的武器是AWM,两人分工明确,纪淮就拿了枪和子弹。   阮玉尘却没想要三级头:“你和人对狙要重点保护头部,还是你拿吧。”   纪淮颇有兴味地看着他把三级头戴上又丢出来:“你这是不相信我打狙的技术?”   阮玉尘下意识摇头,随后发现隔着电脑屏幕看不到他的反应,嘴角不由得噙了一抹浅笑:“是不想让你冒千分之一的风险。”   纪淮心里没来头一阵毛骨悚然,他巧妙地不再接话,跨步绕过盒子,扛起枪往前面推进。   偌大的城镇此时只剩他们俩,下一个圈刷在机场,P城不在圈内。   “决赛圈怎么又是机场。”纪淮不满地嘟哝一句,在路边找到一辆摩托车,鸣笛示意阮玉尘上车。   机场圈的决赛会格外难打,此时的环境对他们也十分不利,不仅要大老远跑毒,还要过桥才能进圈。   而高架桥上,极有可能有人正布下天罗地网,虎视眈眈等着他们中套。   摩托车在呼啸着曲折的马路上飞驰,金色的夕阳如同鎏金在两人相同建模的脸上流淌,使整个五官都更加立体柔和。   不过这次是纪淮杞人忧天了,桥头安静祥和,没有交战的痕迹,倒是机场方向已然响起断断续续的枪声和爆炸声。   阮玉尘提议:“你装狙消音了吗?把正面战场交给别人,我们在后面偷屁股吧。”   瞬狙讲究的是快狠准,纪淮自然不会按照常规打法去冲锋陷阵,阮玉尘的提议也在他的考虑之中。   高架零零散散好几个盒子,已经被搜刮干净。可以暂时苟在这里等毒圈刷新,此时右下角包括他们在内还剩七人。   纪淮打开八倍镜想看看敌情,谁知开镜就看见五仓集装箱后面鬼鬼祟祟蹲着一个人,周围没有队友,想来应该是除三支队伍以外的独狼了。   一动不动的活靶子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午餐,纪淮宛如冷酷无情的杀人机器,一枪下去干净利落地完成爆头击杀。   [Jihuai使用AWM命中头部淘汰了OvO]   “C字楼有人跳窗出来了,他们打算主动进攻,还没人发现我们。”   阮玉尘及时报点,纪淮的倍镜立马跟上,果不其然,跳窗那人正往南楼跑去。很显然,最后一支队伍在南楼里面。   敌人的大致方位基本摸清,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静待时机。   纪淮松开鼠标扭动酸胀的手腕,关节处发出清脆的嘎吱声。趁空闲时间,他打开外卖APP下单两杯肥宅快乐茶。   “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纪淮想了想,老实回答:“是有点无聊,但这个路线选择保守打法比较容易吃鸡。”   谈话间,剩余人数又掉了两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队伍。   “我们该转移阵地了。”纪淮又开镜看了一圈,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仿佛静止画面。   “我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们之前有次双人四排决赛圈剩余人数也是七个,本来还势在必得,下一秒就暴毙在手榴弹下。   “冒头了。”纪淮激动得破了音,“K字楼屋顶,就在我们前面,他们要是一队我把头拧下来当皮球踢!”   阮玉尘闻言也望过去,屋顶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的是……   “快找掩体,他瞄的是我们!”阮玉尘的瞳孔骤然放大闪身躲在墙后面,刚刚站立的位置毅然出现好几个枪眼。   “操,一队的?”纪淮没忍住口吐芬芳,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亢奋不已,“我开路,你善后。”   纪淮和阮玉尘好歹是混过官方双排赛的,默契度比普通路人肯定略胜一筹。吃了上次的亏,这次没有死于爆炸,凭着真枪实弹成功吃鸡。   游戏结束的同时外卖也到了,纪淮草草和阮玉尘打声招呼就下线埋头苦读准备迎接期末。   阮玉尘将屏幕录制保存到U盘里,习惯性登录微博偷偷浏览纪淮的主页,这一看就让他抓到了一颗老鼠屎。   是游戏里非法组队还被纪淮嘲讽的那个人,不知道从哪里摸到纪淮的微博,在他最新动态下面足足骂了几十条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阮玉尘的心情顿时直坠谷底,表情阴翳,脸色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他紧抿双唇一字不落地将此人所有言论都截图,而后发在自己的微博中。   “我家小纪被疯狗缠上了,烦。”   阮玉尘自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既然有人不知好歹招惹他的人,那就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煽动舆论以暴制暴是对付这种网络喷子最锋利的武器,而他恰好有能力控制这把武器。   他把人挂出来时还耍了个小心机,挂的不是微博名,而是主页链接,以防对方嗅到风吹草动而改名。   阮玉尘的微博粉丝不算多,但个个都是真爱。因为他喜欢纪淮,粉丝们也爱屋及乌看不得人家受委屈。   一个人就是嘴巴再厉害也难敌众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诸葛亮的文采去舌战群儒。面对阮玉尘粉丝360度无死角围攻下,喷子只好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跑,删评道歉注销账号一条龙,自此江湖不见。   临近期末泡在书海里的纪淮丝毫不知道一群人以他为中心进行了一场险象迭生的恶战,因此时隔多日他再度登录微博,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幅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画面。   至于在幕后操控这一切的阮玉尘,自然也不会主动向纪淮提及自己偶尔被激发出来的阴暗面,继续扮猪吃老虎刷好感度。 第35章   寒假前宿舍开放时间没有暑假那么长,考完期末考,纪淮直接回了家。他打开房门走进空荡荡的房子里,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马上就是除夕夜,池烟今年大概又不会回家,唐祁州一家打算在国外过年,街坊邻里似乎只有纪淮家冷冷清清。   纪淮泡了一杯热牛奶坐在窗前,擦掉玻璃上的白霜看向窗外,灰白的天空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地便成了水。   他对着瓷杯上散发的白雾哈气,轻轻抿了一口,浓烈的奶香充斥在口腔里,连带着四肢也热乎起来。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纪淮拿出手机亮屏一看,是初中班主任。   [小纪,今年妈妈回来了吗?如果是一个人就来我家吧,上次你伍老师在上课没参加聚会,一直念叨着你呢]   纪淮平静无波的眉眼逐渐柔和,他放下杯子,双手打字回复。   [好,谢谢老师]   纪淮不是第一次去班主任家过年,以往池烟常年不在家时,班主任就会拉他过去一起吃年夜饭。   可以说,在池烟身上感受不到的母爱与亲情,班主任一家馈赠给他了。   他们之所以对纪淮如此特别,一是因为纪淮的家庭变故,性格古怪。还有更深的原因,夫妻俩的儿子死于自杀。   他们的孩子与纪淮经历相似,同样遭受了校园霸凌,但性格导致两人的结局天差地别。   夫妻俩全都一心扑在学生身上,因此忽视了自家儿子。他们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自家沉默寡言的孩子,竟然到了中度抑郁的程度。   于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雾天,那个男孩犹如一只折翼的雏鸟从高楼坠下,不带丝毫犹豫。   或许是怜悯纪淮的遭遇,又或许想找个宣泄口来安放铺天盖地的愧疚与悔恨,这对夫妻把错失的亲情弥补到纪淮的身上。   纪淮去拜访班主任之前,去超市置备了点年货。整条街都冷冷清清,没几个行人,只有随处可见的大红灯笼。   昨夜下了雨夹雪,地面泥泞不堪,湿冷的空气中漂浮着点点水汽。纪淮没有打伞,一路走来,呢子大衣上,头发丝上也都粘了无数小水珠。   他讨厌这种湿漉漉的天气,却又无可奈何。   纪淮踏着低垂的夜色敲响班主任家的大门,这位亲切温和的女人在里面应了声,笑盈盈地打开门将他迎了进去。   两口子的父母去世得早,平日也都是两人过年,说热闹也不热闹,说冷清也算不上。   班主任看纪淮拎着大包小包,嗔怪道:“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呢!”   班主任的丈夫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望向玄关推了推眼镜,连忙招呼纪淮一起坐:“小纪来了啊,过来让老师看看你瘦了没。”   纪淮露出罕见的腼腆之色:“我有经常锻炼。”   他捏捏纪淮硬邦邦的肌肉,不轻不重地捶在胸口上:“好小子,现在我怕是都打不过你了。”   纪淮乖顺地低头:“您是长辈,我应该受着。”   “对了小纪。”班主任端来果盘放在茶几上,里面有纪淮爱吃的车厘子,她柔和的目光中掺杂着些许担忧,“那些孩子现在还有欺负你吗?”   纪淮回想聚会那天派出所一日游,意味不明地轻笑道:“没有,已经没有联系了。”   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班主任擦擦手,笑着打破僵局:“我去端鸡汤,你们爷俩唠嗑。”   纪淮也发现了,在班主任和她丈夫总是下意识把他拉入家庭氛围,绝口不提关于纪淮母亲的事。好像只要一提起,眼前这些虚假的美好就如同泡泡,在阳光的照射下炸成水汽。   缕缕饭香从厨房飘出,勾起了纪淮肚子里的馋虫,他扭头看了眼餐桌,没有油腻的大鱼大肉,都是些家常小菜。   纪淮的屁股刚贴上椅子,刺耳的手机铃声乍响。他的视线在来电显示上停了许久,嘴唇抿成直线,脸色越来越差。   “怎么了?”班主任搁下筷子,满眼关怀。   “没事。”纪淮把手机放回口袋,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嘴里。   然而铃声却坚持不懈地响起。   夫妻俩察觉到异样,都不再夹菜,担忧地注视纪淮。   纪淮见隐瞒不住,只好按下接通键。   “大过年的,你怎么不在家?我特地赶回来陪你吃年夜饭,你就留给我个空房子?”   “女孩子这么晚还不回家多危险你不知道吗?你是不是也要像你爸那样丢下我不管了?”   “……”   “对不起啊小淮,我好像又有点不对劲,你还是别回来了,我先缓缓。”   纪淮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暖黄的灯光在他浅咖色瞳孔中流淌,透着一丝无法言喻的哀伤。他心情沉重地挂断电话,面对视他如己出的夫妻俩欲言又止,离别的话在唇齿间萦绕。   “老师,我妈回来了。”   班主任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最终化成一抹极淡的苦笑:“你回家去吧,妈妈应该等急了。”   纪淮马不停蹄赶回家,客厅只开了边沿小灯,光线十分昏暗。池烟坐在沙发上撑着额头,看不清她的表情。   听到动静,她猛然抬头,纵使妆容精致,也遮不住眼角的细纹。   池烟欣喜地走到纪淮面前,捧起他的脸喃喃道:“这么高了呀。”   她纤细的手指缓缓往上,摸到纪淮扎手的寸头:“头发也剪了……”   纪淮一言不发地任由池烟动作,心里五味杂陈。   他初中毕业那年,池烟终于听取专家建议接受治疗,纪淮也由此从女装噩梦中逃脱出来。过了几年,池烟的病情有所好转,她立马全身心投入工作,对纪淮的生活不闻不问。   直到今天,是五年来第一次母子相见。   “家里没食材,我出去买点菜。”纪淮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语气敬重而疏离。   池烟的手僵在空中尴尬地垂落,她目光飘忽,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我煮了泡面,加了青菜火腿荷包蛋。”   自从国家禁燃烟花爆竹政策颁布之后,年味就消散不少。不仅这顿年夜饭吃得安安静静,窗外也寂静得只剩刮风落雪的声音。   纪淮与池烟没有过多交流,吃完泡面就回到卧室关上房门。他衣服也没脱,直接趴在床上把脸埋进天鹅绒被子里。   脑海里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闪现,到最后,纪淮都分不清楚究竟是回忆还是梦境。   纪淮不知道的是,揣在衣兜被他忽略好几个小时的手机卡在零点整的时候,收到了第一条新年问候。   [新年快乐,希望你能开心。至少在我面前,我不会让你难过]   纪淮还不知道的是,为了等他的回复,发信人几乎彻夜未眠。 第36章   池烟一直想要个女儿,希望她能像公主一样长大。当年生下纪淮虽然面上没说什么,心底总有点失落。   后来夫妻俩商量着再生一个,很幸运,新怀上的宝宝是个女孩。   她六个月的身孕的时候,肚子隆起十分明显,偶尔还能感受到胎动。   那天池烟正安心在家养胎,家里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听得她心惊胆战,隐约生出不祥的预感。   “喂,师娘。我们遇到了暴风雪,师父为了给大家争取时间被卷入风暴掉下冰川……您节哀!”学生的声音带着哭腔,说到最后都变了调。   池烟听到噩耗头晕目眩,电话那边的说话声变成尖锐地穿透她的耳膜。她茫然扔掉手机,魂不守舍地上楼回到卧室,从抽屉里翻出两人的结婚照,来回摩挲。   “怎么会呢,你和学生联合起来骗我的对不对?是想给我惊喜对不对?”   池烟倏而放声大笑,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重重地砸在相框上。冰冷的挂灯照得水渍隐隐反光,好像照片里的两人也在默默哭泣。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放下相框,跌跌撞撞地走到楼梯口想给刚才的学生回个电话,询问事情的详细经过。   谁知池烟一不留神脚底打滑,走到一半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过度的悲伤吞噬了她的理智,下体缓缓流出鲜红的液体刺激着她的神经。   此时家里只有池烟一人,保姆出去买菜还没回来,纪淮也没放学,没人能够救她。   腹部传来钻心的疼痛,池烟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嘴唇也失了颜色。血水源源不断地流出,沾上池烟的手掌,她木讷地抬起手,看着血液从指缝蜿蜒流下,像小蛇一般在手臂上盘旋。   纪淮回来就看见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幕,母亲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白色孕妇装被染成了暗红色。   他沉静地拨打120,不敢挪动半分。   救护车很快就赶来,医生护士合力把池烟放上担架推进车里,纪淮也跟着上去。   一路上纪淮都一言不发,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冷静。但如果仔细端详,不难看出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以及死死握紧的双手。   归根结底,纪淮当时也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小朋友。   抢救比较及时,池烟脱离了生命危险,可惜宝宝没能留下。   双重打击使池烟的精神受到损害,她开始变得神神叨叨。   “小盼,快过来给妈妈看看。”池烟坐在病床上笑靥如花地拉起来人的双手,一下又一下轻拍,“怎么穿哥哥的衣服呢?等妈妈出院带你去买小裙子,好不好?”   被唤作“小盼”的纪淮默不作声地望向母亲,好看的瞳孔闪现复杂的神色。   他有偷听到医生和外婆外公的对话,虽然似懂非懂,但半蒙半猜也能知道个大概。医生建议他们无论池烟想做什么,最好都顺着她的意思来,等她精神稳定才能进一步治疗。   所以既然妈妈把他当作未出生的妹妹,那就努力成为她眼中的公主好了。   从此以后,纪淮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下蓄起长发,穿上甜美的小裙子,尽量让自己的举止投足接近一名女生。   纪淮只想让母亲能够开心一点,尽管母亲对他没有那么上心。   不过,即便装得再像女生,纪淮心理上还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孩子。在池烟看不到的地方,他会爆粗打架,和同龄人争老大的位子。   纪淮长得漂亮,没人怀疑他的性别。外公外婆也和班主任打过招呼,外加唐祁州这个小跟班,所以他的小学生涯过得还算惬意。   到了初中,同龄人的心理逐渐趋于成熟,男女之间的性别差异也愈发鲜明,纪淮才真正陷入未知的泥潭。他也没想到,池烟的病情会持续这么长时间。   唯一对他不离不弃的朋友,是唐祁州。   唐祁州父亲是教育局长,他的成绩也能考上省重点中学,可他铁了心非要和纪淮一起读书。   纪唐两家打小就关系好,唐家对纪家的遭遇也略有耳闻。尤其是唐祁州母亲,对纪淮更是心疼得紧。她千叮咛万嘱咐,要唐祁州好好照顾纪淮,别让人受委屈。   结果照顾着照顾着,一个人的孤立变成了两个人的孤立。   变态,恶心,孤儿,人渣……无数恶毒的谩骂如同潮水将纪淮卷入深不见底的漩涡。   他那时才明白,原来叛逆期孩子的恶意竟然会这样强烈,所谓的童言无忌只不过是粉饰太平而已。   池烟不在家的那些日子,纪淮每天放学都要和不同年级的人打架。唐祁州跟在他身后双腿直打颤,却咬紧牙关不肯抛下他独自离去。   后来,小孩之间的小打小闹愈演愈烈,终于惊动了班主任,纪淮被叫到办公室谈话。   “老师听你外婆说你是男孩,迫不得已扮成女孩,可你看看自己现在有半点女孩的样子?”   纪淮刚在校外打了一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残留着血迹。裙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你妈妈知道你在学校打架吗?”   “别告诉我妈。”原本还缄默不语的纪淮突然示弱,琉璃般清透的瞳仁透露出乞求的光,“求求老师,别告诉我妈妈。”   班主任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她也知道整件事都不是纪淮的错,自然于心不忍:“那你告诉老师,为什么要假扮女孩子。”   纪淮犹豫良久,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全盘托出。   经过那天的交谈,班主任放在纪淮身上的关注越来越多。不仅因为他的遭遇,更因为纪淮本身也是个招人疼爱的孩子。   但即便班主任再关注也总有疏漏的地方,同学对纪淮的霸凌并没有结束。好在唐祁州爸爸插手了此事,自后才没人敢再来找茬。   微弱的光芒透过厚重窗帘布洒在地板上,纪淮徐徐睁眼,从支离破碎的回忆中脱身。他下床拉开窗帘,晃眼的白光骤然照亮整个房间。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纪淮顺手拿起手机,面不改色地滑动会话栏,在一堆1+群发祝福中,阮玉尘的4+消息尤为抢眼。   [新年快乐,希望你能开心。至少在我面前,我不会让你难过]   [这不是群发,我只给你一人发了哦]   [???不是吧,你现在甚至都懒得敷衍我了吗]   [爱过,再见]   纪淮被梦魇搅坏的心情此时好转不少,他回复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几乎是发出去的同时,纪淮立马收到了回复,快到让他怀疑对方是否一夜没睡。   [早安,我很期待有那么一天能见到睡醒的你]   [干嘛,想暗杀你爹?] 第37章   原本收到回复开开心心的阮玉尘看见回复内容,扬起的嘴角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就这么在脸上僵住。   他盯着纪淮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认命般敲开视频通话。   能离还是咋的,自己喜欢的人,都还没追到手,当然得宠下去。   纪淮正在洗漱,过了许久才走过来接听,开屏就把整张脸怼在镜头前,堪称死亡角度。   “有事?”   “你一大早吃炮仗了吗?”阮玉尘停顿几秒,调侃地问:“没收到压岁钱不开心?”   纪淮轻蔑地冷哼:“你看我像缺钱的?”   阮玉尘:“……”   这天聊不下去了。   “没别的事我先挂了。”纪淮握上门把手准备开门,被阮玉尘叫住。   “你是不是有心事?”阮玉尘虽然说的是疑问句,但语气笃定,不见丝毫犹豫。   纪淮昨夜同样没睡好,眼眶下浮现一圈淡淡的青黑,双目没什么神采。他表情漠然,云淡风轻地转移话题:“我要下楼吃早餐,大年初一,你不用去拜年?”   说完不等阮玉尘接话,纪淮就匆忙挂断电话。他面对紧闭的房门低垂着头,不知该如何面对池烟。   纪淮对母亲的感情很复杂,他为了让母亲开心,承担女装带来的一切后果。纪淮无数次想从她身上奢求亲情,可池烟从未施舍过给他。   后来他就再无念想,尽管如此,纪淮却无法狠下心去恨池烟。因为是她给了他生命,这种血缘的羁绊无法割舍,也无法消除。   “小淮起床了吗?下来吃早餐了。”   纪淮倏然一惊,在他的记忆中,池烟十指不沾阳春水,起居饮食都是由家政人员打理。她今天破天荒叫纪淮吃早餐,他有点不太适应。   纪淮走到楼梯口就嗅到了一阵淡淡的食物香气,早餐是简单的南瓜粥和煎蛋。   纪淮拉开椅子坐在餐桌旁舀起一勺南瓜粥塞进嘴里,捣碎的甜南瓜与白粥混合,有种细细的沙质口感。   池烟手肘撑在桌面,一脸期冀:“怎么样,好喝吗?”   纪淮舔掉嘴角的米粒,默不作声地点头。随后他眼尖地看到池烟的虎口有几处被油点烫红的痕迹:“你的手……”   池烟连忙把双手藏在身后,支支吾吾地说:“没事。”   她曾经说过,自己浑身上下最金贵的就是这双手。因为她是靠这双手将虚无缥缈的灵感绘制出来,成为无价的艺术品。   如今却为纪淮沾染上人间烟火气,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惊喜,而是怀疑。   “我从来都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你可以给妈妈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纪淮沉默半晌,放下汤匙,单手扶额:“妈,你不必……”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不适应,妈妈会努力让你适应的。我这些年远游心境转变了不少,觉得自己以前的矫情伤人又伤己。”   纪淮蹭地一下站起,面不改色地说:“我吃好了,先回房间休息,要去看望外公外婆时再叫我。”   回到卧室关上门许久,纪淮的心情依旧无法平静。错过了那么多年的母爱说补偿就能补偿到位吗?经历了那么多年的冷眼说放下就能放下吗?   纪淮面若冰霜,压抑的阴霾几乎要冲破胸腔爆发出来。他点开阮玉尘的会话框,慢慢打字。   [你现在有时间玩游戏吗?一把就好,随便玩]   [等我]   阮玉尘知道纪淮心情不太好,因此没打算开直播,进入队伍也没有故意逗他生气,就静静等他开口。   “今天不想杀人,开双人四排去天堂度假村看风景。”   阮玉尘差点被口水呛到,好一个看风景,老玩家谁不知道天堂度假村是雨林地图仅次于自闭城的高风险高收益物资点。就纪淮这架势,要么冲着落地成盒去的,要么冲着击杀数去的。   这把的航线恰好在度假村上空,纪淮落点花园,与此同时有两人正开着降落伞飘向这里。   纪淮飞快捡起地上的UZI装弹对准天上扫射,可怜敌人还没落地就被打成了筛子。   “真凶啊……”阮玉尘暗自咋舌。   他落在花园旁边的尖顶小楼,拿到枪立即爬上屋顶给纪淮打掩护。   其实花园比小楼更适合打架,小楼的视野盲区较多,而花园既可以攀爬到屋顶,也可以直通小楼与十字楼,转移相当方便。   “刚刚不止一队落在这边,度假村里至少有六个人,外围野区也有两队,我们得速战速决。”   纪淮弯着腰蹲在树上蹲点,耳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从树下路过,他果决地扣下扳机。   [Jihuai使用UZI淘汰了Orz]   “慌什么,我说了随便打。”   阮玉尘一时语塞,抬起手毙掉迎头撞到他面前的找死的敌人。   他们分别搜完物资在十字楼汇合,剩下的两人比起前几个的鲁莽,多了几分战略,纪淮与阮玉尘愣是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瞧见。   “我上屋顶,你在二楼守着,先占领制高点再说。”   天堂度假村地理位置特殊,周边房区较多,不少人会选择打野发育,所以阮玉尘才想要速战速决。一旦在中心僵持太久,在四周发育的敌人也会逐步逼近。   度假村内那两名敌人打的算盘恐怕就是苟在暗处把他们拖死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层思路纪淮不可能没想到,只不过他此时上了头,阮玉尘也就随他开心了。   果然不出所料,安全区一直刷新在附近,隐约能听到外圈传来的声响。   “那两人怎么比你还能苟。”纪淮百无聊赖地趴在屋顶,找不到人只能看风景。   游戏里的天气十分晴朗,湿度较低,天边的火烧云格外壮观。抛开枪战竞技来看,风景的确迷人。   纪淮正研究火烧云的形状,四倍镜往下一扫,扫到个惊喜。   “90方向来人了,你能看到吗?”   “看到了,他很会找掩体,后面还跟了一个。”   “你是什么枪?”   “98K。”   纪淮拿起桌上的口香糖丢进嘴里咀嚼,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泽:“都是二级头,我数321我们一起打。”   “3,2,1。”   [Jihuai使用M24淘汰了Huahua]   [Snow使用98K淘汰了Kkd] 第38章   这局游戏纪淮只守在天堂度假村就拿了十多个人头,尽管没吃到鸡,也算尽兴。   “小淮,快收拾下,我们要去外婆家吃中饭了。”池烟在卧室外敲响房门,声音透过门缝有些沉闷。   “知道了。”   他还没有关麦,应答声被阮玉尘听了个正着:“要去拜年了?”   “嗯。”纪淮不紧不慢地回复,转而又饶有兴致地反问,“你不走亲戚?”   “不走。”阮玉尘伸伸懒腰,随意答道:“我一个人过年。”   阮玉尘盯着电脑屏幕上还没下线的人物形象,略显期待准备迎接纪淮接下来的问题。比如:为什么一个人?你的家人呢?保持现状多久了?   人与人之间的了解都是从相处与问答中逐渐深入,与之相应,感情自然而然也会加深。   然而纪淮却什么也没问,连招呼也没打就下了线。他不是不好奇对方的信息,但此时没心情打听。   阮玉尘盯着空旷的游戏界面哑口无言,满腔热情被浇了个透心凉。他无奈地后仰叹息,负能量果真是容易传染。   纪淮外婆家在老房区,小区前有棵巨大粗壮的香樟树,已有百来年的历史。   这边的房子古雅朴素,虽说都是老房子,但坐落于市中心,一般人买不起,老住户也不会卖。   这个地方的人住的都是情怀,每户人家都自带一小块土地,有的种花草,有的种菜,还有的就任其荒废。在这里过日子,摒弃了城市的喧嚣繁华,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氛围。   纪淮随池烟传过条条巷道,敲响一张沉重的檀香木门。门从里面缓缓打开,白发苍苍的老人戴着老花镜看了半天,才笑逐颜开地拉过纪淮的手,漏风的牙齿说话说不利索,精神却不错。   “小淮来了呀,快进来,外公给你留了橘子糖。”他推推眼镜,混浊的眼珠看向池烟,热情减了一半,“大忙人今年也回来了啊,一起进来吧。”   池烟面露窘迫之色,她确实愧对纪淮也愧对父母,没有给他美好的童年,也没有担起赡养父母的责任。   说到底是她太以自我为中心,好在现在弥补为时不晚,没有出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情况。   纪淮进门就看见外婆表情木讷地坐在床沿发呆,脑袋微微歪向一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婆患有阿尔兹海默症两年有余,外公始终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从未放弃。兴许是得知母亲病情日益严重,池烟才放弃逃避直面责任。   纪淮走上前去坐在外婆身侧,握住她的手,语气轻柔而平缓:“外婆,我来看您了。”   外婆盯了他半天,把手抽回去,怪叫着:“你是谁!走开!别碰我!”   外公连忙上前安抚外婆:“不要怕,有我在呢。”   纪淮感到手背火辣辣地刺痛,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外婆的金戒指在他手上划出一条不深不浅的口子。   他退到一旁,默默等待外婆安静下来。池烟踌躇地问纪淮:“外婆一直都是这样吗?”   “嗯,有时除了外公谁也不认识。”纪淮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他卷起衣袖,平静地说:“我去做饭。”   纪淮随便做了几个家常菜,还从冰箱的冷冻柜里翻出了饺子。外公说这是前几天和外婆两人一起包好的,就等他一起来吃。   袅袅热雾在桌面升腾,头顶暖黄的灯光使房间看起来温馨宁静,这是纪淮梦寐以求的亲情。   外婆吃到一半,突然问外公:“这饺子都是什么馅的呀?”   外公给她夹起一个放在碗里:“这碗是胡萝卜猪肉馅,另一碗是玉米猪肉馅。”   闻言,外婆布满沟壑的双眼闪烁着夺目的光,如同小孩见到糖果那样的欣喜。她眼疾手快地从碗里拿了些饺子塞进怀里,视若珍宝。   “哎!”外公抓住她的手腕,轻声教训,“喜欢就好好吃,不要用手抓。”   “我要拿回去给孩子吃!”外婆边点头边念叨,“烟烟喜欢胡萝卜馅的,小淮喜欢玉米馅的,我不吃了,带回去给他们吃。”   纪淮的眼睛有点发涩,视线慢慢被水汽模糊。他不经意抬眸看向池烟,只见她眼睛通红,双手捂嘴,已然泣不成声。   吃完饭后,外公照顾外婆午睡,纪淮与池烟也告辞回家。   一路上,纪淮都一言不发地靠着车窗看向窗外假装睡觉。他和池烟无话可说,他也不想和她说话,但池烟似乎截然相反。   “原来这些年来我犯的错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纪淮眼皮一跳,不为所动。   “万幸的是……你没有被我逼出病来。”   纪淮被迫穿女装这么多年,心理之所以还正常是因为他身边的人都在倾其所有地爱护他。班主任,外公外婆,包括已逝的爷爷奶奶。他虽然没能得到母爱,却也是浸泡在蜜糖里长大的。   他的父亲和母亲伉俪情深,但纪淮也无法理解失去爱人后就仿佛天都塌了的反应。或许是艺术家向来感性,崇尚至高无上的爱情与永恒的美。   相比之下,除去脾气暴躁这点,情感方面理智得不像话的纪淮,倒不那么具备探索艺术的资质了。   纪淮回到家就把自己关进卧室,连眼神都没留给池烟。他脱掉外套烦闷地抓起枕头抱在怀里,翻开通讯录给唐祁州打电话。   “撩妹勿cue……撩妹勿cue……”   听到自动回复,纪淮冷脸挂断电话,下一秒就收到了阮玉尘的微信消息。   [这是给纪淮小朋友的压岁钱]   纪淮打开红包,是632元。金额不大,看起来也没有特殊意义。收下红包后,纪淮直接点他头像拨语音通话:“你想听听关于我的故事吗?”   阮玉尘微怔,随即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他,“想。”   那个下午,纪淮给阮玉尘讲述了很久很久,从认识唐祁州开始,到遇见他为止。   纪淮的声音很好听,如同玉石撞击。故事也引人入胜,当他讲到初中那三年时,阮玉尘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阮玉尘那一刻产生了浓烈的悔恨与懊恼,他恨没能早点遇见纪淮,没能成为拯救他于黑暗之中的那道光。   可阮玉尘又无比庆幸,即使晚来一步,但终归遇见了他。   阮玉尘暗地告诫自己,纪淮不收红包就适可而止,如果收下就说明他不排斥同性的亲近。   可阮玉尘又害怕特殊金额让他看出端倪,因此发给纪淮的红包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   632=520+99+13   过程有些刻意,结果满意就行,阮玉尘也只是想求个心安理得。 第39章   年后,池烟不再到处乱跑,而是在外婆家附近盘下一家铺面,打算好好装修成画室。她那颗宛若浮萍般漂泊多年的心,终于尘埃落定。   放假上来第一天,纪淮到宿舍行李都没来得及放,尤铮铮就拉着纪淮家里长家里短,如同老母亲般慈祥地捧起他的脸:“我们家淮淮好像瘦了点?”   纪淮拍开他的爪子,嫌弃地后仰拉开距离:“你过年没少吃肉吧?都长脸上去了。”   尤铮铮恍如天打雷劈,惊恐地露出呐喊同款表情:“真的假的!我胖了吗?!”   纪淮懒得再给他眼神,弯腰整理凌乱的床铺:“你一天这么闲怎么不去找宁绪之玩。”   尤铮铮风情万种地翻了个白眼:“嘁,他要是来学校了,你还能见着我的影儿?”   纪淮动作一顿,忽然坐在床边,神色认真地凝视尤铮铮:“你们俩现在怎么样了?”   尤铮铮欲言又止,他眼珠子转了转,索性把椅子拖到纪淮对面坐下:“我问你啊,你觉得你会被基佬掰弯吗?”   纪淮果断地摇头:“我应该不会碰到这种情况。”   尤铮铮怪笑一声,身子前倾伸出食指挑起纪淮的下巴:“淮淮,别太低估自己,你这种类型的直男不知道有多吸引基佬,还不分型号。”   纪淮轻啧,偏头避开尤铮铮的接触:“就算遇到我也不会弯。”   尤铮铮原本带笑的眼睛黯淡下来,以悲伤45度角仰望天花板:“所以我不敢奢求他会喜欢我,做兄弟挺好。”   纪淮张嘴欲言,尤铮铮又抢过话头:“今晚我们姐妹几个聚聚?”   纪淮迟疑地重复:“姐妹……几个?”   尤铮铮重重点头:“对,我们加上谈妙。”   谈妙到达N市时,夜色渐浓。尤铮铮和纪淮直接去火车站为她接风洗尘,顺便在校外吃顿大餐。   大学城的美食其实种类应有尽有,但他们就想吃个物以稀为贵。   早春积雪消融,空气湿冷刺骨,天上还飘着毛毛细雨。两人在车站吹了半个小时冷风,才瞧见谈妙身穿黑色长羽绒服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出站口   谈妙整个下巴都塞在红色围巾里,眼睫挂上潮湿的水汽,见到他们连忙加快脚步飞奔而来。   “不是让你们晚点出来吗?冻坏了吧,待会我请客好了。”谈妙对掌心哈气,随后搓搓手又捂捂耳朵,缩得像只企鹅。   尤铮铮亲昵地挽起她的手,暗自朝纪淮挤眉弄眼:“哪有让女孩子等人的道理啊,你说对吧淮淮?”   纪淮没有领悟到他的意思,懵懵懂懂地点头:“啊,对。”   纪淮刚想走尤铮铮旁边,却被他狠狠一瞪,紧接着就听到一句低声威胁:“你给我到谈妙那边去!”   纪淮一头雾水,转头与谈妙疑惑的目光交接,干笑几声,垂头不语走到她身边。   尤铮铮提议吃牛排,刚好过个马路就有个西餐店,他们就决定试试这家的味道。   店内装潢不算高档,却典雅别致,另有一番风味。用餐的顾客多为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大学生,氛围十分融洽。   等待上菜的过程,谈妙收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她的表情有瞬间尴尬。   尤铮铮瞥了一眼来电显示,顿时火冒三丈,他按住谈妙的手,拿起手机开免提。   电话那边的声音在座的各位都很耳熟,尤其是纪淮,他看向谈妙的眼神开始变得耐人寻味。   “喂,你到学校了吗?有朋友一起吗?一个人的话别在校外吃饭了,现在天色黑得快,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尤铮铮清了清嗓子,阴阳怪气地扬起语调:“谢谢您关心咧,我们还要和帅哥吃饭,没啥事就挂了哈!”   “尤铮铮?等……等等!”那人忙不迭制止,似乎还有撞到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谈妙在旁边?可以让她接电话吗?”   “不可以。”尤铮铮化身恶毒婆婆,掏出狼牙棒企图拆散苦命鸳鸯,“唐祁州你烦不烦哪?我告诉你,你那点小心思老娘看得一清二楚,谈妙你还高攀不起。”   谈妙扯动尤铮铮的衣袖,皱眉摇头。   唐祁州沉默了许久:“我知道我在你这的印象不太好,其实我自己也觉得有些不清不楚。但我只想知道她对我的看法,无论结果怎样,我都会尊重她的选择。”   尤铮铮臭脸拉得老长,不情不愿地把手机递给谈妙。   “喂,我们要准备吃饭了,公共场合不方便说太多,以后再谈吧。”唐祁州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谈妙却已经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挂断通话。   牛排被端上来有几分钟了,铁板已经不再滋滋作响,但没有一人动刀。   纪淮手肘撑在桌面,双手交叉托起下巴,语气透着几分探究:“这八卦都捅到我面前了,我问一下不过分吧?”   谈妙将鬓发拢到耳后,垂眸轻笑:“你想问什么?”   “我先道个歉,是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的。”   尤铮铮瞪大双眼,气急败坏地握住叉子刺入牛排:“你这招祸水东引玩得真漂亮。”   谈妙反应平平,她举止优雅地切下一小块牛排放入嘴里品尝,咽下之后才开口:“你朋友目前正在追求我,但这不是重点。”   暖气开得很足,纪淮有点口干舌燥,于是他端起温热的柠檬水喝了一口。   “重点是铮铮说他之前喜欢的是你。”   纪淮猛地转头看向尤铮铮,眼里的震惊愤怒尴尬质问通通化作还未咽下的水,全部喷到尤铮铮身上。   尤铮铮:“……”   “咳咳。”纪淮不知是在为自己解释还在为唐祁州开脱,“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直的,当然我也是直的。”   说完,他疯狂捅尤铮铮胳膊。   尤铮铮脸色黑得跟块煤炭似的,他抽出纸巾擦掉衣服上的水渍,皮笑肉不笑地说:“没错,他们都是直的,但唐祁州喜欢过纪淮,难保他不是把你当替身。”   “怎么可能……”纪淮下意识想反驳,却在对上谈妙复杂的眼神时倏然噤声。   尽管纪淮不愿意承认,但他也无法摸着良心保证唐祁州没有这个想法。   “铮铮也是怕我受伤才会对他恶语相向,我会和唐祁州道歉,希望你也不要介怀。”   纪淮的眸光忽而犀利:“那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谈妙轻轻敲击桌面,并不直接回答,而是促狭地眯起眼睛:“我呀,曾经喜欢过宁绪之。我和铮铮坦白了,你应该也知道吧?”   纪淮:“?” 第40章   纪淮脑海中当时就浮现出四个大字:贵圈真乱。   对话戛然而止,几个人默默低头切半冷的牛排。   谈妙和唐祁州的事情纪淮不好插手,终归有尤铮铮这个老母亲在,她不会吃亏就是了。   至于唐祁州……这辈子太一帆风顺,吃点苦头也好,让他知道社会的险恶。   约完饭后,几个人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至于全员瞎助攻,乱点鸳鸯谱的事,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敢问。   这个学期院里会组织外出写生,据学姐学长透露,一般都会选择深山老林穷乡僻壤作为目的地,美其名曰返璞归真才能更好地融入自然,从而激发出灵感。   学校按照专业来划分出游时间,尤铮铮比纪淮早一点,纪淮的专业得等到接近期末。   纪淮与阮玉尘的关系在每局游戏中突飞猛进,两人每天都有联系。小到日常问候,大到游戏预告都会相互告知。   在一个静谧的夜晚,纪淮下晚课回宿舍的路上,他收到了阮玉尘的语音通话。   “我刚刚看了N市的天气预报,你那边明天傍晚有暴雨,记得带伞。”   纪淮站在香樟树下抬头望天,夜朗星稀,云雾飘渺,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   “你大晚上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说这个?”纪淮语调微扬,不明所以。   “当然是有事情和你说。”明明是不到10℃的温度,阮玉尘的手心却因紧张而隐隐冒汗。   他只是单纯想听听纪淮的声音,尽管在游戏里都会听见,但这和分享日常的感觉不一样。游戏是游戏,而分享日常是更亲密的关系才会做的事情。   “你写生地点确定了吗?”   “还没有,应该不是在市内就是在隔壁市,不会太远,怎么了?”   “确定了和我说一声。”   纪淮穿过绿化带,摘下一片树叶在手中揉搓,随后又扔进泥土里:“行。”   阮玉尘那边沉默半晌,又道:“过段时间我会搞个水友赛,粉丝们对你的呼声特别高,你和我一起陪他们玩,好不好?”   “没问题,你要演什么剧本我都可以配合你。”纪淮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宿舍楼下。   阮玉尘微愣,一抹苦涩在嘴里渐渐晕开。这就是暗恋直男的悲哀,小心翼翼掩藏呼之欲出的情愫,用玩笑来修饰认真,如履薄冰地经营这段来之不易的关系,生怕一步错便掉入万丈深渊。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可要好好研究研究怎样压榨你才能达到利益最大化。”   纪淮发出一声低笑,如同醇香的红酒:“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水友赛时间定在下周六晚九点整,阮玉尘在微博随机抽取98位粉丝进入自定义房间开启一般模式。   阮玉尘打算采用MM网游玩法,以他和纪淮两人为副本BOSS,只要击杀他们其中一人就可以获得两千元,如果成功吃鸡则能拿到五千元的奖励。   其实就算没有奖励,报名的人也不会太少,毕竟难得与偶像近距离接触,谁都不愿意错失良机。只不过加上奖金更能调动粉丝的积极性,也更能固粉。   “按照常规打法吗?要不要放水?”纪淮活动活动筋骨,神情兴奋。他这是第一次玩娱乐赛,不知道下手轻重,担心把人粉丝虐跑。   “看你心情,不用太刻意。”   “怎么说我这人头也值两千块,太容易拿也不好。不过……我倒是没看出来你对粉丝还挺大方。”   阮玉尘意味不明地压低声音:“你要是成为我粉丝,会对你更大方,人给你都行。”   纪淮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说点阳间的话好吗。”   这局游戏由于立场差异,别人是下副本模式,阮玉尘和纪淮则是生存模式。在2V98的前提下,两人一致选择远离战场,在山顶废墟猥琐发育。   阮玉尘设置的队伍规模是两人,虽然粉丝可以暂时合作击杀BOSS,但要完成吃鸡还是得互相残杀才行。   这个附加条件给身为BOSS的他们也增加了一点生机,所以即使两人没有露面,右下角的人数也照样在递减。   只是阮玉尘似乎忘了,看过他直播的人基本都能猜到他喜欢的苟分点在哪。   当两人从平房里出来准备跑毒时,有四个人蹲在窗外与他们大眼瞪小眼。   “这套衣服是尘哥无疑了。”   “啊尘哥!啊酷哥!我终于见到活的你们了!”   “太好了,不枉我今天转了那么多条转运微博。”   “你们面对偶像能不能矜持一点,没见尘哥他们都被吓得不说话了吗?”   纪淮没有听对方的说话内容,他全部注意力都在研究作战计划。   四个不同的声音都是女生,武器破破烂烂,最好的是步枪,最差的是手枪。时装都非常精美,看起来不像技术玩家,从她们手中全身而退的几率很大。   阮玉尘故作惋惜:“哎,竟然这么快就被抓住了,那……”   “等等!”拿M16A4的女生率先收枪,其他人也都跟着收起武器,“我们对奖金兴趣不大。”   “可以把奖金换成心愿吗?”拿喷子的女生期期艾艾地对两人比了个心。   “哦?你们就这么肯定能拿到我们的人头?”纪淮撸起袖子打算大干一场,尽管钱不是他出,却也不想让阮玉尘当冤大头。   几个女生一时语塞,她们知道酷哥喜欢怼人,但没想到暴风雨来得这么快。   这时阮玉尘打圆场:“我先听听是什么心愿。”   “也不是很难,就是想看你们来点亲密的互动。”   阮玉尘右手一抖,差点把身上唯一的投掷武器手榴弹扔出去。他望着屏幕上几个小人,露出欣慰的笑容。   可以,哥平时没白疼你们。   “要多亲密?”阮玉尘吞了口唾沫,浓密的睫毛也掩盖不住眼底的喜悦。   阮玉尘曾经在直播间公开承认过对纪淮的好感,粉丝自然也都向着他,听他这么问就觉得这波稳了。   纪淮隐约有点抗拒,但想到刚开始的承诺,还是压下心底的别扭,一板一眼地说:“先跑毒行不行?要毒圈要缩了。”   “不打紧,我们开了车来的,一辆小车一辆摩托车。还带了好多瓶药,针也有。”   纪淮哑口无言,女生玩绝地求生是个行走的四级包这话真没错,敢情她们这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圈刷在P城,这一路都是热资源点,要想免战几乎不可能。   纪淮目光幽幽:“你这自定义房间数值设置有趣得很。”   阮玉尘无辜地说:“那有什么办法嘛,我的运气全用在遇见你这件事上了。” 第41章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跑进毒圈,M16A4女生支起四倍镜倒吸了一口凉气:“桥上有盒子,不会有人堵桥吧?”   “怕什么,打就是了。”纪淮无所谓地把头探出窗外,前面确实有两个新鲜的盒子。   六个人在掩体后面下车把物资重新分配,冲锋枪和步枪全都换到了纪淮他们身上。   看样子这些女生一开始就没想过打架,把枪拿出来是为了实现利益最大化,毕竟一把好枪拿在菜鸡和大神手里发挥的威力天差地别。   纪淮心领神会地切回队伍麦:“你这粉丝还挺死忠嘛。”   阮玉尘生出几分洋洋得意,他平日走技术流的次数较少,以段子和声音为卖点,女粉数量要比男粉多好几倍。就拿这次抽中的98位名单来说,对两人真正有威胁的玩家大概在30名上下浮动。   他举办这场比赛单纯只是为了让纪淮开心点。   小轿车突然加速,企图突出高架桥重围,纪淮目不转睛地顶着桥顶,有鬼祟的黑影一闪而过。   “上面有人,小心点。”   车子行驶到桥中央,纪淮瞄准对方扫射。没想到那人走位风骚身手敏捷,大部分子弹都打在钢筋上。与此同时,他也开了枪。   那人拿的是M4,枪法又稳又准,纪淮这边的司机车技又不是很好,车轮胎被轻而易举地卸下。正当他们身陷囹圄时,对方开麦了。   “车里是不是纪淮和阮玉尘?”   纪淮寻思这个声音有点耳熟,脑海飞速运转,蓦地浮现一张熟悉的脸。   “我是宁绪之。”   果然是他。   纪淮提着的心渐渐落地,跳下车一言不发盯着宁绪之。   他倒是忘了,宁绪之也是阮玉尘的忠实粉丝,哪有不参赛的道理。   见阮玉尘也跟着下车,宁绪之从铁架上跳了下来。声音明显高昂:“我帮你们清掉了堵桥的人,他们是从Y城过来的。”   和宁绪之同样兴奋的是阮玉尘,他在直播间表明自己对纪淮的好感后,宁绪之没少给他出谋划策。今天在游戏现身,绝对是来助攻的。   四千块的奖励和偶像的青睐,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这把有点意思啊。”纪淮若有所思,“都是来帮我们的?”   阮玉尘轻咳:“那可不一定,还剩一半的人呢。”   宁绪之在三百米处标点:“那里有辆吉普车,是我藏起来的,我想和你们组队。”   隔着屏幕看不出什么名堂,但宁绪之与现实反差这么大,纪淮一时想到尤铮铮,不禁为他叹了口气。   “等等,你们不能走!”女生们急得直跺脚,“还没有兑现奖励呢!”   “对哦……”阮玉尘故作为难,“可又没露脸,怎样才算亲密呢?”   “有对话就够了,咱不挑。”   阮玉尘悄悄走到纪淮身边调整距离,嘴唇刚好贴在纪淮的耳边。他闭麦拿起桌面上的蜂蜜柠檬水润嗓开嗓,随后重新开麦。   表情庄重得像是在打职业赛。   阮玉尘:“纪淮我问你啊,游乐园那个……放音乐的,能骑在上面的叫旋转什么来着?”   纪淮感到莫名其妙:“木马?”   阮玉尘使尽吃奶的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低沉诱人富有磁性:“mua~”   纪淮:“?”   他脸色紧绷,举起枪对准阮玉尘:“我把你淘汰是不是也有两千块?”   “干嘛!你是不是玩不起?说好的配合呢!”阮玉尘连忙躲到宁绪之身后,畏畏缩缩地伸出黑不溜秋的脑袋。   纪淮紧抿嘴唇,在阮玉尘脚边空打几枪,然后朝吉普车的方向跑去。   阮玉尘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头,转而对女生说:“这样行了吧?”   女生们没有太为难阮玉尘,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于是给予他高度肯定:“可以可以,酷哥的回应好可爱嘻嘻,那我们先走啦。尘哥加油,努力抱得美人归哦!”   “别让他等久了,我们也走吧。”阮玉尘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对宁绪之丢下一句话便去追纪淮。   上车沿马路开了没几分钟,学校里面传出激烈的枪声。   “我们绕路吗?”   宁绪之转动方向盘,想开离交战地,却被阮玉尘拦下。   “你想不想打架?”   “不是要躲起来?”   阮玉尘耐心解释:“你要想打就去打,我相信你的实力。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咱们被淘汰,区区九千块我还是出得起的。”   宁绪之: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算了,换个玩法放松心情也挺好,没必要打打杀杀,我们走吧。”   下个安全区刷在P城,后期大部分热资源点都经历过战斗,早就风平浪静,不如跳伞那会的热闹。   “决赛圈应该就在P城,我们先去圈边躲躲。”   纪淮对阮玉尘的预判向来深信不疑,按照技术来论,他还得叫人家一声师父。   平原有几处零零散散的小房屋,阮玉尘找到一座刚好卡一半在圈里的房子,三人并排蹲在窗口观察敌情。   由于他俩从头苟到尾,物资全靠那群妹子接济,所以两人至今还未满配。宁绪之相对而言就肥得多,枪好头甲齐,还有三级包和六倍镜。   城内目前还没有打起来,安静得近乎诡异,宁绪之三番五次开镜都没有发现有任何动静。   纪淮默不作声地扫了一眼剩余人数,10人。   霎时,一阵红光冲破天际,发出地点正是P城。   根据常理,决赛圈不能打信号枪,最后阶段在人数相同的情况下拼的是位置。信号枪虽好,却也会将队伍位置暴露无遗。   因此在娱乐赛中的决赛圈打信号枪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达成合作了。”纪淮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   阮玉尘急忙跟上他的脚步:“你要去哪?”   纪淮将弹匣装满,语调波澜不惊:“我去偷袭,咱俩走一起目标太大。”   就算对面是七个菜鸡,他们三个也讨不着好处,更何况能活到最后的,不可能是等闲之辈。   纪淮走了两步又停下:“对了,下个圈就不能用全部麦了,宁绪之你注意一下。”   玩家距离五十米以内能够听到全部麦的交流,到时候宁绪之只能凭借对纪淮二人的熟悉程度打配合。   交代完毕,纪淮踏上火红的彩霞,如同骁勇善战的士兵,冒着生死未卜的危险开始深入敌营。   真正的绝地求生开始了。 第42章   纪淮蹲下身压脚步,小心翼翼地绕到城区后边慢慢逼近。他一边寻找掩体,一边观察敌方动静。这一路有好几个盒子,纪淮还顺路捡了些破烂,身上好歹有把能用的枪了。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西北方向有微弱的脚步声,杂乱无章,不止一人。   纪淮打开倍镜直接瞄准红顶双层楼,有人影从窗口晃过。   七个人不可能全守在一栋楼,但也不会距离太远,纪淮把目标范围缩小在对面三栋楼中。   就算暂时合作,他们最后照样得为第一名拼个你死我活。按照人数来看还剩三队加一名独狼,最保险的阵营自然是与队友一起。   他掂了掂手中装上八倍镜和消音器的M24,还好喜欢玩狙的不多,能玩好的更少,否则哪有这么金贵的破烂被他捡到。   根据脚步声可以粗略判断左边房子两人,纪淮要做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两人干掉,最好连通风报信的时间都没有。   弹匣已装满,他默然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穿过茂密的树叶悄无声息地对准冒头的敌人。犹如蛰伏的毒蛇,猝不及防缠住猎物给他致命一击。   [Jihuai使用M24命中头部击倒了Ding]   队友突然被击倒,房间里的人瞬间慌了神,他第一反应不是救队友,而是试图找出纪淮的位置。   纪淮不屑地冷哼,比他还自信的人不多, 他倒要对面有几分技术支撑这份自信。   [Jihuai使用M24命中头部淘汰了Jpg]   击杀只在瞬息之间,纪淮当真没给他们报点的机会。正如他猜测的那样,这栋楼只有刚才被淘汰的两人,他们成盒都没人发现,全部麦正聊得热火朝天。   “刚分好的人头各自盯好,被抢别怪我。”   “不是,为什么你们俩冲前锋,我们要守后方?玩我呢,主播的朋友那么难打。”   “你是来搞笑的吧,素人会比主播难打?”   纪淮有些意外,挑眉对阮玉尘说:“他们把我俩的人头分好之后起内讧了。”   阮玉尘笑着应和:“怎么分的?”   “左边两人在盯我,右边应该还有,剩下都是盯你的。”   不过对面虽然意见产生了分歧,却没有打起来,纪淮扼腕叹息。   右边楼那只独狼仍在盯梢,楼里明显还有人,他不好下手。   最后一个圈依旧刷在P城,阮玉尘提前挪到近点,也堪堪贴在圈边。   “这把运气不错,不需要过马路,否则我就要被打成筛子了。”   “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   纪淮收起M24换上SCAR,打算突掉右边楼。他刚站起身,猛然发现房屋中间的小巷冲了出来一个人,而那里恰好是二楼视野的正中心。   “别开枪,我想加入你们。”   是宁绪之。   他不是从阮玉尘那边跑出来的,和纪淮一样,先绕圈换方向再出来,方便隐藏位置。   指挥沉默几秒幽幽开口:“你上右边那栋楼去,他们有三个人。”   他如果真正想接纳宁绪之应该是平均分配人数,而不是要他去人多的地方。显而易见,他是想让宁绪之送死。   纪淮发出一声浅笑,抬眸时,眼里迸发出耀眼的光泽。   “自作聪明。”   纪淮翻窗进入屋内,与打开房门的宁绪之四目相对。而后两人气势汹汹地爬上楼梯,不等对方有所反应,见人就疯狂开枪。   [Jihuai使用SCAR淘汰了Poiiii]   [Xuzhi使用M4淘汰了Huahua]   [Jihuai使用SCAR淘汰了Taozi]   “卧槽近点打起来了?怎么突然少了五个人啊?左边啥时候死的?!”指挥慌乱的声音显得像个笑话,他以为己方能够人数压制,殊不知已是孤军奋战。   纪淮打得太猛被击倒在地,宁绪之眼巴巴看着他,救又救不了,只能干着急。   “我来救你。”阮玉尘蹭的站起身,下一秒就被虎视眈眈的敌人打掉了二级头。   “你别乱动!”纪淮低吼道:“你就在原地盯他们,宁绪之擅长突击,他会过去的。”   “喂喂,全部麦还有人吗?”   “有。”宁绪之倏而开口,“后来的独狼是跟着纪淮冲过来的,他们都死了,现在就剩我了。”   纪淮屏幕变灰之前听到宁绪之的答话,一句“牛逼”脱口而出,这招狸猫换太子可太阴险了。   纪淮连忙跑过去观战阮玉尘,楼里骤然响起急促的枪声。右下角人数掉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宁绪之,他的心脏也跟着枪声七上八下。   有人从窗口跳下,阮玉尘目光泛冷,举枪发现原来是宁绪之。他的头甲全都被打烂,行装狼狈,步伐却坚定异常。   “还剩一个。”   剩下的那人杀红了眼,不淘汰宁绪之誓不罢休,他凶狠地探出大半个身子站在窗口正欲射击,陡然被阮玉尘给击杀。   此时只剩下宁绪之和阮玉尘两人,宁绪之犹豫片刻,后退一步。却不想阮玉尘的速度比他还快,径直退到毒圈里面。   “这是帮我助攻的奖励,收下吧。”   宁绪之望着自己危险的血条有些晃神,只见画面金光一闪,屏幕上出现八个大字。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今晚娱乐赛圆满落幕,粉丝成功击杀纪淮获得两千块,宁绪之吃鸡获得五千块。   大部分人看得开心,但也有不和谐的声音阴阳怪气地刷存在感。即便游戏全程屏录上传至视频平台,也堵不住键盘侠的嘴。   这种人一并称为网络乞丐。   [主播自杀不算作弊?要是一开始就待在毒圈不走岂不是谁都拿不到钱?]   [既然主播拿自己的人头明码标价,就不应该自杀吧?这不是私吞是什么?]   [而且吃鸡那人还帮主播,不得不怀疑是托]   “你看到哪些乌烟瘴气的言论了吗?”纪淮气不打一处来,抄起键盘就想干。   阮玉尘对这样的情况见怪不怪,但他对于纪淮主动找他十分受用,因此故意装作柔弱的小白花:“没办法呀,我算半个公众人物,要忍耐。”   于是当天晚上,纪淮在微博激情开麦。   [我以为你们只是蠢,没想到又蠢又坏。主播是你老子吗?要钱可以,先叫声爹来听。最后吃鸡那个人是我朋友,在直播间礼物榜上有名,不信自己查IP。区区七千块我们真没当回事,至于那些喷主播的人敢不敢把打赏记录贴出来?再叽叽歪歪胡说八道,老子祝你妈骨灰飞扬,你爸天国徜徉,再把你挂在迎客松上喜迎八方来宾。]   阮玉尘一直刷新特别关注提醒,把纪淮这段话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心动。为了不让纪淮受委屈,他也立马紧随其后。   [都怪我把小纪惯坏了,不服找我别打扰他。既然都说我私吞奖金,那这条微博下抽三人平分三千块刚好凑个万元整。别问,问就是有钱任性。] 第43章   阮玉尘在微博发的内容纪淮看到了,全当被迫营业,并没有放在心上。   上次的娱乐赛又让两人小火了一把,尤其是阮玉尘,知名度更上一层楼,这钱花得很值。   不知不觉到了三月底,第一批外出写生的名单出来了,尤铮铮就在其中。   群里刚下发通知第二天晚上,他就哭哭啼啼跑到纪淮宿舍,声泪俱下地诉说写生的可怖。   “我要去当一个月的野人了呜呜呜,万一回来不会说人话了了怎么办呀!”   纪淮:“倒也不必。”   “你知道上一年他们去了哪里吗!碧渊潭!就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名字。”   碧渊潭纪淮略有耳闻,地处M市郊外,他本以为起码会是个3A以上的景区,结果才发现就是深林里的小水潭。水潭周围都是参天大树,只有一条小道通往附近的村镇。   学生就住在镇子里的民宿中,画画要徒步走好几里路。村子里有交通工具租赁服务,但最好的也只有三轮摩托车。   “我学姐去那边一个月,瘦了整整二十斤。”尤铮铮哭丧着脸靓女落泪,“我这么苗条,再瘦可不就成排骨精了。”   纪淮斜过来的眼神透露出三分讥笑三分薄凉和四分漫不经心:“哭有什么用,你有得选吗?”   尤铮铮顿时哽住:“好像也是哈……”   随后他又拽住纪淮的衣袖,踌躇良久咬牙道:“那你帮我照顾好宁绪之,别照顾到床上去就行。”   纪淮:“?”   他是你什么人还得特地嘱咐我照顾,这都没上位呢。   纪淮在心底暗自腹诽,到底没有说出口。   尤铮铮越说越起劲,宛如黛玉上身,幽怨地垂首作抹泪状:“你要是不应了我,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敢亲近二爷,二爷只当我去了……”   纪淮:“说人话。”   “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和你一刀两断不相闻问割席分坐恩断义绝!”   纪淮沉默三秒,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长叹:“放心吧,他死不了。”   尤铮铮见纪淮态度软化,得寸进尺地添加条件:“你尽管帮我盯着宁绪之,看看有哪些白莲花绿茶趁我不在想勾搭他,谈妙盯现实,你盯游戏。”   “嗯嗯好好知道了就这样再见好走不送。”纪淮把尤铮铮从床上拉起来,推搡他走出门外然后关上大门,“你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还在这给我叭个叭叭,烦人。”   经尤铮铮提起,纪淮才想起谈妙和唐祁州这茬,也不知道他俩怎么样了。   好奇归好奇,纪淮也不会刻意去打探,一是觉得麻烦,二还是觉得麻烦。   有着闲情逸致不如多画几张画,多打几局游戏。   于是纪淮身体力行,实践了这个原则。   [吃过晚饭了吗?打游戏吗?]   发送对象是宁绪之。   [拉我]   纪淮上线看到宁绪之处于空闲状态,也不知是刚来还是已经结束,拉他进队第一句话就是:“不拉Snow吗?”   纪淮思考几秒,打消了拉阮玉尘的想法。他们玩太多次了,偶尔换换口味也好。   再且纪淮心里对阮玉尘若有若无地撩拨他这事有点膈应,虽然不至于反感,但也不想总被当成工具人。   “他没空,你问问谈妙来不来,剩下一个空位我们匹配路人。”   不出一会儿,谈妙被拉进队伍,但她没有开麦。   [挺久没玩了手有点痒,可惜今晚不方便开麦,两位大佬多多担待]   “好说。”纪淮打开雪地地图点击开始,随便匹配一个路人进入游戏。   路人是个话唠,操着一口流利的方言普通话,差点把纪淮带歪。   纪淮标点冰河城:“这把去空投洞玩玩。”   空投洞位于冰河城与农场小镇之间,是个小山丘的模样,一共三个入口。里面不仅有空投箱,还有其他丰厚的资源。   “咱们队里有妹子吗?四号这ID看着像妹子啊,喵喵喵的。”   谈妙:[我是两个孩子的妈,队里这俩是我儿子]   “噗——”纪淮被口水呛到,猛烈咳嗽,“咳咳……”   “哇,阿姨好。”路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阿姨您年纪多大呀?我听您儿子声音怎么着也不像小学生。”   谈妙:[儿子都奔三,我半只脚踏进棺材了。]   “噗。”这次喷的是宁绪之。   这两个回答既回避了尴尬的搭讪,又巧妙占了纪淮和宁绪之的便宜,谈妙这招实在是高明。   冰河城不是热物资点,跳这里的只有他们一队。难得落地这么安分守己,纪淮生出了几分不适应。   资源肯定是不够四人分的,纪淮手速快,搜到的东西尚且能自保。谈妙则穷得叮当响,枪没配齐不说,可怜兮兮的一级套背在身上就像个初入营的新兵蛋子。   纪淮看不下去,给她换了把枪,“G36C你拿着,配件子弹也都给你,我拿喷子就行。”   “哇兄弟,这么体贴的吗?子弹也分我点呗。”   纪淮直接回怼,甚至忘了谈妙占的便宜:“她是我妈你是谁?我孙子?”   另一边室友都在认真学习而无法开麦的谈妙笑得无法自理,差点憋出内伤。   路人不满地切道:“得了吧,我信你们的鬼话,七老八十的阿姨怎么可能这么潮会玩绝地求生,怕是个妹妹。”   纪淮不再搭理他:“宁绪之你搜完自己找车咱去空投洞,我带谈妙先出发。”   “好。”   纪淮骑摩托车一路狂飙,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连串车轮印。看到入口时,他并没有减速,反而加快了速度,如离弦之箭呼啸着冲过去。   打开洞口的唯一办法是使用载具撞开,速度慢点都不行。据不可靠消息,手雷也可以炸开,但纪淮懒得尝试。   走别人走过的路可比自己开拓的路舒服得多。   与物资同比增长的是玩家数量,和热资源点相同性质,甚至还多了些打卡凑热闹的人。   纪淮进的这个洞口完好无损,不代表其他洞口也没进人,指不定有人埋伏在里面随时随地阴他们。又或者还没搜完就有其他队伍赶趟过来发起混战。   他们进洞没多久,宁绪之载着路人也抵达目的地,他又开始喋喋不休:“小姐姐,你为什么不开麦呢?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可以嘛?”   别说谈妙了,纪淮都被油腻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么一对比,阮玉尘虽然也乱撩,但架不住他人美声甜,纪淮对美丽的事物向来包容   谈妙身为第一受害者,又不能退队影响纪淮两人的游戏体验,只能屏蔽路人的麦。   在此之前,她为表达厌恶之情特地留下一句:[不好意思,我玩游戏用的是诺基亚,没有麦] 第44章   洞里有若干个未打包完成的空投箱,路人发出惊呼:“卧槽第一次来空投洞,原来有这么多箱子,赚大发了。”   纪淮默默走到盖有蓝布的箱子旁边,舔完物资才不留情面地泼冷水:“打包好的箱子才有东西,而且只有防具没有武器,想换枪还得往附近搜。”   路人闻言连忙左顾右盼,才找到另一个空投箱,就被宁绪之舔了去,只好悻悻地退到岩石边。   他见识过队友的实力,一点儿也不想与纪淮起冲突。   幸运的是,纪淮这队是第一批到空投洞的队伍,这里的物资养肥整支满编队绰绰有余。刚好下个圈刷在这边,他们商量了两分钟,全票同意在洞穴里待一会儿看能不能捡几个人头。   路人试图和谈妙说话,却发现无论怎么说都得不到回应,正想破口大骂,只听纪淮冷不丁出声。   “你能不能安静点?”   纪淮强大的气场将他压制得死死的,路人登时安静如鸡。   “外面来车了?”宁绪之弯腰蹲在靠近入口的位置,试探性询问纪淮。   “对,他们走的好像不是从我们来的路。”话音刚落,第二入口传来震耳欲聋的汽车撞击声。   “1号你和4号妹子在后面躲起来偷袭补伤害,我和2号打头阵。”纪淮一声令下,四人迅速调整好位置,把状态打满,准备用炮火热烈欢迎敌人的到来。   冲在前锋最需要枪法和走位,因为整个身体都会暴露在敌人眼前。宁绪之擅长冲锋,自然为首选,其次则是纪淮。   这是纪淮对自身综合实力评估之后的万全之策,他习惯打狙,刚枪也不差。相比另外两人,谈妙虽比路人厉害,但也不至于让女孩子莽在前面。   “脚步声近了。”纪淮全神贯注地盯着入口通过来的窄道,嘴唇紧抿。   在日光灯下,他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射出小片阴影。窗外树影婆娑,夜风过后带来冰冷的春雨,淅淅沥沥打在玻璃上,他也浑然不觉。   砰砰几声枪响,战斗拉开序幕。纪淮盯紧第一个出现的人,枪枪都命中对方的脑袋。   [Jihuai使用M4击倒了Ririri]   宁绪之了解纪淮的性子,要强而张扬。因此没有和他打同一人,而是退而求其次攻击敌后方。两人配合得还行,可惜对面全都集火在宁绪之身上,还差一枪的时候,他被击倒了。   与此同时,谈妙隐在昏暗的角落举起狙击枪。   [Tanmiao使用SKS击倒了Lilili]   宁绪之为了不添乱,第一时间寻找掩体躲了进去,此时纪淮陷入极限1V2的局面。   对面深知己方处于劣势,宁绪之又不知躲到哪个角落,无论如何都想干掉纪淮,好歹拖走一个。   “1号你不用藏了,快出来帮纪淮。”宁绪之在VIP观众席看得心惊胆战,深怕一不留神纪淮就和他双双毙命。   [Jihuai使用M4淘汰了Woc]   [淘汰x2]   纪淮游刃有余地与对方爱的魔力转圈圈,最后成功淘汰敌人,而最开始被击倒的人由于长时间没得到救助,也被淘汰。   “你说什么?”   宁绪之:“……没什么。”   最后一人已是困兽之斗,谈妙打完一梭子弹把他击倒,然后直死。   路人连忙跳出来将宁绪之救起才去舔包:“他们这么肥还来空投洞,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纪淮没有理会他,走过去挑挑拣拣换上一套完好的二级甲。他原来的头甲耐久只剩10%,稍有不慎对方就能一枪把他带走,这把赢得确实悬。   纪淮在盒子里看到有吉利服,忽然就想到了阮玉尘。   宁绪之见他怔神,意有所指道:“想苟?”   “没有。”纪淮捡起吉利服放到谈妙脚边,淡定地回复,“只是想到了那个喜欢苟分的人而已。”   打完架下个圈又刷了出来,这轮他们需要跑毒。   接下来四人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成功突进决赛圈,路人终于不再把注意力放到队里唯一的小姐姐身上了。   “大神,下把还玩吗?”   “大神加个好友呗?”   “大神你是不是主播啊?”   纪淮清秀的眉头深深皱起,不胜其烦:“闭嘴,耽误老子听声辩位,等会就拿你祭天。”   路人宛如受惊的兔子,缩了缩脖子,乖巧地充当背景板。   宁绪之斗胆触雷:“我发现……你对snow好像更有耐心?”   “废话。”纪淮不耐烦回嘴,“阮玉尘是什么技术?能比吗?”   宁绪之无奈地耸肩,看样子阮玉尘的追夫之路漫漫而其修远兮。   纪淮脑回路直看不出宁绪之的心思,无法说话的谈妙可把他看得透彻。她利用决赛圈隐藏位置按兵不动的空隙,摸出手机啪嗒啪嗒给宁绪之发了条消息。   [你看好阮玉尘和纪淮?可铮铮是想撮合我和纪淮的呀,你就不怕他生气吗?]   字里行间无处不透露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气息,谈妙瞅着白雪皑皑的屏幕,架起二郎腿悠哉游哉地晃荡。   [我觉得你要是接受唐祁州,他会更生气]   谈妙:“……”   [不是吧?连你都知道了?]   最后是个天命圈,他们连脚都没挪,一直在圈内。刚好对面又是宽阔的大马路,敌人进圈得死,不进圈也是死路一条。   尝到了甜头的路人像块牛皮糖,说什么也要扒住纪淮的大腿不让走:“大神,我不勾搭妹子了,我勾搭你好吗?不加好友再玩两把也行啊。”   纪淮看时间还早,犹豫再三应了下来。   谈妙本来想玩一把就撤,但她琢磨着不想让宁绪之得逞,咬咬牙也不走了。   往常这个时间点,纪淮都是和阮玉尘四排或者双排。今晚他眼巴巴看着纪淮的组队状态自始至终都是4/4,搞得阮玉尘打游戏都心不在焉,连续几次落地成盒,弹幕都看不下去了。   [第N次打开好友列表看组队状态的尘哥,看了感觉真可怜.jpg]   [尘哥:终究是我一人抗下了所有]   [尘哥放心飞,我看情况追!]   阮玉尘又双叒叕因为出神而被人爆头而亡,他丢开鼠标不满地嚷嚷:“不玩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鼠标垫上的手机嗡嗡两声,阮玉尘打鸡血似的拿起来点开消息。   [我在纪淮队伍里,有个路人一直对他示好,要我空位置给你吗?]   阮玉尘猛吸一口凉气,居然敢觊觎他看上的人,这能忍?   [我当然要去宣示主权] 第45章   “我还有事,就不玩了。”宁绪之迟迟不点准备,他见纪淮没吱声,善意地提醒,“snow好像有空,让他顶我的位置?”   纪淮估摸着宁绪之的行为有点奇怪,具体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于是顺着他的话翻开好友列表,阮玉尘的头像果然孤零零待在那里没有队伍。   “那今晚就这样吧,我看谈妙也不方便玩太久,下次再约。”说完就毫不留恋地下了线,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宁绪之:“……”   大腿走了,路人兴致缺缺也跟着退队。在他退队下一秒,阮玉尘闪亮登场。   “纪淮呢?”   宁绪之努力组织语言给纪淮找借口:“他明天有事,今天得早睡。”   阮玉尘是个人精,哪里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脸色阴晴不定:“就双标不带我玩呗。”   气氛瞬间降到冰点,谈妙卡在中间退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几乎要溢出屏幕。   “时间有些晚了,谈妙你先去休息吧。”   宁绪之给的台阶,谈妙抛弃刚才的不痛快,感恩戴德地接住,忙不迭退出游戏。   “忘记和你说,尤铮铮想撮合纪淮和谈妙。”   阮玉尘本想喝口水冷静一下,听到这句话,手指不由得捏皱纸杯,杯中的清水洒落一地。   “但是有个不确定因素是纪淮的发小,唐祁州。他似乎喜欢谈妙,并且已经展开攻势了。”   唐祁州曾一度被他当作假想敌,如今说直就直,阮玉尘是不怎么相信的。   “尤铮铮怀疑唐祁州把谈妙当作纪淮的替身,所以特别讨厌他。”   阮玉尘默默消化掉这些消息,陡然发问:“你什么时候跟尤铮铮的关系这么好了?”   宁绪之一顿,随后答非所问道:“我和他关系越好就越方便给你助攻,不是吗?”   直到关掉电源,宁绪之的话仍然萦绕在阮玉尘耳边。他不能再温水煮青蛙了,要么就博一把,要么就认怂走人。   阮玉尘躺在床上打开某款APP,滑动网页选择时间地点最后点击购票。整套操作行云流水,熟练得不像话。   而另一边的纪淮对此浑然不觉,他依旧遵循老年人的养生作息,倒头就睡。   第二天是周末,一大清早就有人敲响宿舍门。其他室友还在熟睡,纪淮慢腾腾翻身下床,睡眼惺忪地走过去开门。   打开门的刹那,他看到了一双饱含温柔的眼睛,以及那张即使面无表情看起来也像在微笑的仰月唇。   纪淮砰的一声关上门,拍拍脸蛋往洗手间走去,他觉得自己可能没睡醒出现了幻觉。   “叩叩叩。”敲门声再度响起,与方才不同的是指名道姓叫住纪淮,“纪淮你没有看错,是我,阮玉尘。”   纪淮刚睡醒脑子懵懵的,他在原地站了三分钟才过去开门。对上阮玉尘含笑的眸子,他满脸不可置信:“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啊,反正咱们离得又不远。”阮玉尘从门缝里挤进屋,情话信手拈来。   “嘁。”纪淮知道他喜欢口嗨,从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阮玉尘却因为纪淮的淡定陷入了沉思。   倘若纪淮明白他的心意,按照正常直男的反应都会敬而远之,哪里会跟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   现在看来……他这是还没开窍。   阮玉尘的心情十分复杂,这种感觉不亚于女性等待经期的日子,不愿意它来,又害怕它不来。虽然比喻不太恰当,但却充分诠释了他此时的心态。   纪淮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手里端着杯子,嘴角沾了点牙膏沫:“你今天赶巧,要不是周末,我可没闲工夫接待你。”   纪淮用的牙膏是清爽的薄荷味,提不提神阮玉尘不清楚,他只觉得有种微醺的晕眩感,仿佛置于云端。   阮玉尘缓缓向纪淮凑近,伸出拇指帮他揩掉泡沫,指腹擦过湿润柔软的嘴唇,有些情难自禁。   “乱碰什么,痒。”纪淮脸色阴沉,反手用力捏住阮玉尘的手腕狠狠拽开。   “嘶——疼疼疼……”   纪淮不过用了五成力,阮玉尘就疼得五官都扭在一起。他默默放开阮玉尘,只见他手腕上毅然出现一圈通红的印子。   阮玉尘揉了揉胀痛的手腕,并没有抱怨纪淮的不是,他的视线在宿舍来回扫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纪淮室友居然一个都没醒来,不由得惊叹道:“你室友平时睡觉都这么雷打不动?”   纪淮扯动嘴角,把洗漱用具放回柜面上,拧开水龙头弯腰舀水洗掉嘴角的牙膏渍。   “差不多,不过他们都是高贵的脱单青年,一天可忙活了,可以理解。”   “那没事。”阮玉尘双手抱臂靠在墙边细细地注视他,“今天我陪你约个会怎么样?”   纪淮身子一僵,转身看向阮玉尘露出古怪的表情,“我为什么要和你约会?”   阮玉尘一时语塞,“你不得带我出去玩吗?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算约会。”   纪淮沉吟片刻,豁然开朗。   他抹掉脸上多余的自来水,从柜子里随便挑了件外套穿上:“走吧,我可以带你参观学校,中午吃食堂好了。”   阮玉尘这次前来是一时兴起,行李箱什么的都没带,两袖空空,纪淮也只当他晚上回去。   殊不知阮玉尘满脑子都在想着该如何骗他留宿酒店。   学校其实没什么好逛的,转来转去都是那几个建筑,此行的重点在于身边人。   “这条路尽头是校史馆,新生入学必做任务就是参观校史馆。”   纪淮尽心尽力充当一名合格的导游,为阮玉尘全方位介绍每栋标志性建筑。可惜阮玉尘醉翁之意不在酒,左耳进右耳出,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黏在他脸上。   “你想进去看看吗?”纪淮在校史馆大门口驻足,浅咖色的眸子望向阮玉尘,阳光穿透繁密的树叶在他头顶洒下点点光斑,显得眼神明亮而专注。   微风不燥,卷起阮玉尘柔顺的发丝。他定定地与之对视,从纪淮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好似全世界只有他能入眼。   “发什么呆呢?”纪淮伸手在阮玉尘面前晃了晃,拉回他走神的思绪。   阮玉尘如梦初醒地“啊”了一声,摇摇头道:“我想去图书馆。”   去图书馆需经过一片桃花林,现在刚好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可惜学校买的桃树品质不好,即便是花期也只有枝头零零散散几朵耷拉的小花,看上去可怜弱小又无助。   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有人背对着他们站在光秃秃的树林间私语。当看到其中一人的侧脸时,纪淮脸色骤变,以迅雷之势转身捂住阮玉尘的嘴,拖着他一并躲进绿化带里暗中观察。   那张脸在纪淮面前刷了十几年的存在感,化成灰他都认识。 第46章   纪淮二话不说捂住阮玉尘的嘴,把他拖到旁边的绿化带后蹲下,扒开繁密的树叶暗中观察。   对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唐祁州和谈妙。   阮玉尘顺着纪淮的目光看去,自然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同时心里泛起些许古怪。   他和唐祁州是不是天生八字不合,上次来N市就撞见他,这次又是。好在他似乎不是为纪淮而来,否则阮玉尘保不齐会对他做出点什么。   “谈妙,我……”唐祁州伸手想拉住谈妙,却被她躲开,微张的手掌僵在空中,气氛有些尴尬。   “你是个很讨女孩子喜欢的人,但是很抱歉,在你没能认清自己的心意之前,我是不会接受你的。”谈妙面带露浅笑,理智得仿佛在讨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唐祁州眼眸黯淡无光,宛若得不到主人怜爱的小狗:“就算我千里迢迢过来陪你,也没办法打动你吗?”   谈妙神情恍惚了几秒,随即恼怒道:“你还没听明白吗?重点不是你为我做了多少,而是你究竟建立在什么前提下为我做的这些。”   唐祁州看着她出神,谈妙分不清他看的究竟是自己,还是透过自己看向曾经的纪淮。   “你扪心自问,从一开始你注意到我,难道不是因为纪淮?你敢说不是吗?”   唐祁州哑口无言,他无法否认,但他也不愿意被误解。   谈妙似乎被气到了,她撇下唐祁州转身就走,脚步果决干脆。   唐祁州想去追,又怕人家更生气,颓然坐在石阶上唉声叹气。   “谈妙处理感情问题真是女生中难得一见的利落。”纪淮吃完瓜就开始评头论足。   阮玉尘联想到了他,低下头轻声反问:“你也是这样吗?”   纪淮沉吟良晌,点头道:“我没有谈过恋爱,我要是碰到她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差不多反应。”   阮玉尘蹭的一下站定,语气上扬:“可如果那人不是把你当替身,只是单纯喜欢你呢?”   纪淮仰头看看阮玉尘,转而又瞅瞅满脸错愕的唐祁州,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叶子,皮笑肉不笑地剜了他一眼。   “纪淮?”唐祁州此刻的表情变幻莫测,相当精彩,“你和他……?”   “就很巧,他来找我玩。”纪淮摊手作无辜状。   唐祁州亢奋了两秒,又回到要死不活的状态:“那不算巧,我保持每周来一次N市的频率有小半年了。今天谈妙来找尤铮铮玩,顺便在这与我见面。”   纪淮愣住,唐祁州的学校在B市,往返机票少则一千,多则两千,他为了追谈妙还真是下足了血本。   阮玉尘也陷入了沉思,果然还是他做得不够好。   “你就直接说喜欢的一直是她不就好了,这么不懂变通,人家女生最看重细节了。”   唐祁州嗤之以鼻:“得了吧,说得头头是道,不也照样母胎单身?”   纪淮:“打一架?”   “我不想欺骗她。”唐祁州忧伤望天,“万一以后被她翻出来,岂不是罪加一等。”   “哟,你还想挺远。”纪淮懒得和他废话,拉起阮玉尘就走,“来N市这么多次都不和我说声,这兄弟没得做了。”   阮玉尘本来看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心里难受得要死,然而当纪淮拉住他时,满腔郁闷顿时化为云烟。   虽然只是拉手腕。   随便在校史馆逛逛就差不多该吃饭了,纪淮两指并拢夹起饭卡递给阮玉尘,神色豪迈得仿佛手上拿的不是饭卡而是黑卡。   “随便刷。”   然后阮玉尘感动地刷满了整整一张桌子。   纪淮:“……”   两人敞开了肚皮拼命吃,最后吃得肚子滚圆才堪堪把食物吃干净。   纪淮倚靠椅子连连打嗝:“你什么时候回去?”   阮玉尘也是话未出,嗝先行:“嗝,今天不回。”   “那你换洗的衣服怎么办?”   阮玉尘学着纪淮拿饭卡的模样,豪气地挥手:“买。”   他们互相搀扶走出学校,去酒店的路上没少被人打量,回头率百分百。   坐电梯上楼打开房间门,两人直奔床头齐刷刷倒下,肚子的负担才减缓许多。   躺了一会,阮玉尘忽然朝纪淮那边翻身,继而用手肘支撑床面:“待会陪我去买衣服?”   等午饭都消化得差不多,阮玉尘从床上坐定,转而看向纪淮。   纪淮双眼紧闭,呼吸匀长,半梦半醒的模样。阮玉尘捋起衣袖提着一口气抓住纪淮的双手狠狠一拽,他以为得用尽全力才能拖动纪淮,谁知人家听到动静正准备起身。   于是由于惯性,纪淮没站稳直直跌入阮玉尘怀中。阮玉尘吃奶的力气没地方使,全都反弹回来,也跟着往后倒。   他下意识抱住纪淮的后脑勺把人护在怀里,结果自己却结结实实撞得眼冒金星。   “你没事吧?”纪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阮玉尘睁眼就见到他那近在咫尺的脸庞,绝美的眼眸中充满了担忧。宛如幽深的潭水,只需一眼就能将阮玉尘溺毙。   阮玉尘煞有其事地捂头:“头疼。”   纪淮连忙从他身上起来,把阮玉尘扶到床上仔细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是有点肿,好险铺了层地毯,不然就你这一下准得脑震荡。”   阮玉尘的脑袋阵阵钝痛,像是拿锤子在敲打,恍惚还有些嗡嗡耳鸣。他借着伤患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握紧纪淮的手慢慢摩挲:“我恐怕逛不了街了……”   纪淮抽出手安慰似的搭在他肩上:“没事,我帮你买。”   阮玉尘:“……”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忍。   纪淮很快就买好了衣服,来回不到半小时。他把购物袋递给阮玉尘,扬了扬下巴:“我是按照自己的尺码给你买的衬衫,还有内裤,你看看怎么样?”   阮玉尘老脸一红,手中的衣物宛如烫手山芋,他看也不看就放在床头:“麻烦你了。”   “你马上要回学校了吧?你放心,我一个人没问题的。”阮玉尘用绿茶语气柔柔弱弱地故作坚强,末了还偷偷观察纪淮的表情。   纪淮闻言突然抱住阮玉尘狠狠拍他的后背,力度之大差点被让他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我也觉得你可以,那我回学校了。”   阮玉尘:“……”   “等一下!”阮玉尘垂死病中惊坐起,“四月一号愚人节,游戏会出新模式,我看了预告还挺有意思的。”   纪淮的眼睛亮了起来。 第47章   阮玉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为了追求钢铁直男,他竟然只能用游戏来挽留对方。   但不得不说,他是了解纪淮的。绝地求生这个话题对纪淮来说是百试不爽,他都走到门口了,又折回来拉开椅子坐下,似乎打算促膝长谈。   “愚人节模式就是把角色分为四个职业,法师坦克近战辅助。地图投放的物资只有宝石,不过同样是4v4玩家对战。”   纪淮了然点头:“就是网游玩法呗。”   “对,我朋友被邀请参与测试,他发了视频过来,我们一起看看?”   “好。”   网游的竞技性差,重点在于外观与社交,外观说白了就是氪金,只要充值到位,在竞技场就是撒把米在键盘上,鸡都能获胜。   所以纪淮一听到是网游玩法就毫无兴趣,结果详细了解发现好像本质核心还是竞技,他又活了过来。   看完视频天色渐暗,阮玉尘正愁找什么借口说服纪淮留宿,窗外蓦地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滴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与呼啸的风声一起将整座城市的喧嚣尽数吞噬。   雨水在玻璃上留下串串水帘,透过水帘看向外面,色彩斑斓的霓虹灯如同万花镜般扭曲成不规则光晕,诡谲又美丽。   阮玉尘面上不动声色,内心的狂喜几乎快要压制不住。既然天公作美,他更要乘胜追击。   他清了清嗓子,婉言提议:“这场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停不了。”   纪淮苦闷地站在窗边回应:“是啊。”   “那你今晚干脆住我房间得了。”阮玉尘脸不红心不跳地挖好坑等待纪淮落网。   纪淮皱眉:“你这只有一张床。”   阮玉尘订的是大床房,要睡两个人其实也绰绰有余,只是免不了肢体接触。   大床房是阮玉尘权衡利弊后得出最满意的结果,无论纪淮是否留宿他都不亏。如果直接订双人间,那就太司马昭之心了。   “没事,我睡相好,不会打扰你。”阮玉尘继续诱导,“你淋雨回学校狼狈不说,万一生病多麻烦。”   “那好吧。”纪淮本身就是个嫌麻烦的人,听他这么一说就妥协下来。   两人分别坐在床两边相顾无言,房间太过安静,阮玉尘担心纪淮待着不自在。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当背景音,屏幕上正在播放综艺节目,哄笑的音效使气氛活跃了些许。   雨一直在下,没有转小反而有倾盆之势,基本断绝了纪淮中途变卦的心思。   阮玉尘心情格外美丽,他主动打开话匣子:“你先去洗澡,今天下午买的衣服刚好用得上。”   纪淮放下手机,揉揉疲惫酸涩的眼睛,随便从购物袋里挑了件衣服走去浴室。磨砂玻璃中逐渐升丝缕缕白色雾气,阵阵水声砸在地面,也砸在阮玉尘心上。   他直勾勾盯着紧闭的浴室门,门上隐约可见一具肉色的胴体,能清楚看到对方在洗头发,涂沐浴露,以及抚摸皮肤。   阮玉尘只觉得血气上涌,有些口干舌燥。他喉结滚动咽下唾沫,走到茶几前拿起未开封的矿泉水瓶吨吨吨拼命喝水,体内不安燥热才险些抚平。   他抹掉嘴角的水渍,又坐回床上将领口的衬衫扣子松掉几颗,继续一饱眼福。   纪淮对酒店浴室微妙的设计浑然不觉,他带着一身热腾腾的水汽打开浴室门对阮玉尘说:“你去洗吧。”   阮玉尘闻言走向浴室,怀揣着可能会被窥视的不安与兴奋,决然关门。   然而纪淮对他怎么洗澡并不感兴趣,眼皮都没抬过,一心扑在游戏直播屏录上。   等阮玉尘出来已经到了纪淮的睡觉时间,室内大灯都被关掉,只留下昏暗床头灯散发出暧昧的光晕。   “我知道你习惯熬夜,但我睡得早,如果你吵到我睡觉,后果自负。”纪淮恶狠狠丢下一句威胁,继而舒舒服服地就着枕头躺下。   阮玉尘还想把头发吹干再睡觉,听纪淮这么说,只好用毛巾慢慢擦干。   熟睡的纪淮没有清醒时那么暴躁,像是敞开柔软肚皮的刺猬,不自觉卸下所有防备,温和无害,毫无抵抗之力。   阮玉尘的目光愈发柔和,宛如将月色碾碎了揉进里面似的,水光潋滟。   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魅力,在遇见纪淮之前。   自从遇到了纪淮,他就越来越手足无措,越来越患得患失。阮玉尘明白,先动心本该如此,被偏爱的人才有资格有恃无恐,所以他从没对纪淮有过半分埋怨。   阮玉尘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褥,生怕发出一丁点声响。他单手撑起脑袋细细打量纪淮如刀刻般的脸庞,这一看就一发不可收拾。   阮玉尘鬼使神差抬手慢慢描摹纪淮的五官。从微蹙的眉毛到浓密的眼睫,从笔挺的鼻翼到饱满的嘴唇。   然后把他整张脸都捧在手心,如获至宝。   正当阮玉尘为这来之不易的触碰沾沾自喜时,陡然对上一双朦胧的浅咖色眼珠,他呼吸骤停。   变故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纪淮迅速翻身跨坐在阮玉尘身上,而后用力抓紧他的手腕反剪至头顶死死钳制,另一只手抵在他脖颈前,迫使他动弹不得。   “你偷袭我。”纪淮的起床气很严重,此时脸上一片阴霾,但睡意还未消退,没几分威慑力。   “你先下来好不好。”阮玉尘无法挣脱纪淮的桎梏,意识到两人的下身贴合得严丝合缝,他脑子有点充血,只想赶紧把这块发热源丢开。   “不好。”纪淮挪动向前,与阮玉尘贴得更紧,手上的力道也更大。   阮玉尘倒吸一口冷气,一时间分不清窒息感究竟是源自上面还是下面。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好声好气地哄小孩:“你先坐好,我慢慢跟你解释,听话。”   纪淮打了个哈欠,半梦半醒地从阮玉尘身上下来:“想捏住我的鼻子不让呼吸?幼稚。”   阮玉尘:“……”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钢铁直男的一根筋思维也为他省了不少事。   “对不起我错了。”阮玉尘认错态度端正,语气诚恳,“为表歉意,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真的?”纪淮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了,他尾音拉长,露出一副不是很相信的样子。   “当然是真的,我哪次对你的许诺没有完成。”   “也是。”纪淮摩挲下巴苦思冥想许久,“愚人节那天带我一起玩新模式吧,你花样比较多,肯定比我单独玩有意思。”   阮玉尘:“……这就是你思考半天想出来的愿望?”   纪淮一脸天真:“那不然呢?”   阮玉尘发现他错得离谱,他就不该拿自己的想法来衡量纪淮。 第48章   愚人节模式名称叫做奇幻大乱斗,此次官方追求创新,一改传统竞技玩法,更偏向于MM网游,说是一个全新的原创游戏都不为过。   当然,大致模板与以往无异,同样百人孤岛求生。   角色不再是百人散户,而是转化为四个职业,分别是游侠,巫师,圣骑士,野蛮人。角色定位也与常规网游一致,依次是远攻,法师,辅助,近战。   不同的点在于,物资全部换成供装备升级的宝石。前期尽可能给装备升到满级,后期就可以大杀四方了。   纪淮在玩奇幻大乱斗之前,看了不少直播,理论经验是有,但缺乏实战经验。   大神们都说新模式想要吃鸡必须注重团队配合,不仅如此,纯粹靠苟野区收集宝石给装备升级也是行不通的。一般来说但凡稍微肥一点的城区,都会有好几个队伍近点混战,是刚枪玩家的福音。   他好胜心强,不愿意匹配路人,愣是按耐住蠢蠢欲动的心思,等阮玉尘有时间再一起玩。   在队伍中除了阮玉尘之外,还有宁绪之和谈妙。   “先选职业吧,游侠是拿弩的,武器相当于98k,我打算要这个。”纪淮滑动鼠标一目十行地查看职业介绍,越发觉得游侠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谈妙万般纠结:“游侠的立绘好帅啊……但我玩治疗是不是比较好?”   队伍里唯一的治疗是圣骑士,立绘是个戴铁桶看不见脸的大汉,武器是狼牙棒。打对友能加血,打敌人能减速。   阮玉尘给予肯定:“女生确实适合玩治疗。”   宁绪之擅长冲锋突击,想也没想就选了野蛮人,这个职业拥有最高的血量以及最快的行动速度。   剩下的巫师就毫无悬念留给阮玉尘了,巫师是全队唯一AOE,主技能是火球术,也就是丢燃烧瓶。   选好职业后,四个人摩拳擦掌进入游戏,标点M城。   新模式第一次试水,纪淮觉得中规中矩更稳妥,就像攻略贴说的那样,优先给装备升级。   M城除了他们没有别的队伍,可惜宝石也不太够,纪淮身上三件装备等级分别为433。其他人更是一身破烂,谈妙的戒指甚至还缺一颗宝石。   从城里出来,纪淮问道:“现在去打架有把握吗?”   谈妙迟疑不决:“咱们的装备是不是有点差。”   阮玉尘安慰道:“别怕,纪淮厉害,他罩你。”   一开始得知谈妙对纪淮有意思,阮玉尘也防备过她。后来撞见她和唐祁州在桃花林的画面,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氛围,让他一下子排除掉两名假想敌。   听到阮玉尘颇为自豪的语气,众人皆默,只有纪淮无比受用地接茬:“还好吧,也不是那么厉害。”   他们找到一辆粉色涂鸦吉普车,沿着马路一路风风火火驶过,高调得像是在开狂欢派对。   途经农场时,纪淮低声开口:“附近有人。”   阮玉尘立马停车,谨慎地拉开视野观察周边情况。农场不是个人多富饶的地方,如果有人的话,大概率和他们一样想猥琐发育。   然而农场比M城穷得多,真要在这里打起来,他们这队获胜的几率相当大。   宁绪之跳下车打前锋刺探军情,阮玉尘紧跟在他左右,谈妙则被他们掩护在身后,以便处理突发状况。   纪淮目不转睛地顶着视线正前方的小平房,刚才听到的声响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只是不太清楚房间里有多少人。   经过转角处,谈妙不经意回头,发现一个野蛮人蹲在角落瑟瑟发抖,她惊呼一声,举起棒槌拼命敲打:“卧槽这里有人!快过来啊啊啊,我没有输出!”   眼前的野蛮人简直是本职业的耻辱,拿着最锋利的砍刀,逃出最畏缩的姿势。   谈妙追着他跑出门外,恰好完全暴露在纪淮的视线范围里。野蛮人有减速debuff,纪淮瞄准目标不费吹灰之力,他举起弩箭迅速爆头完成击杀。   [Jihuai使用弩箭淘汰了Emmm]   速度之快,身处同个房间的都还没来得赶到,就看到了屏幕下方的击杀公告。   “不是直死的,平房不好藏匿,他队友应该在其他房子里。”纪淮推测对面应该是组的路人队赶鸭子上架,由此愈发坚信打配合的重要性。   正说着,眼前飘起一阵红烟。几秒过后,红烟范围轰然爆炸。   这是巫师第二个技能,丢烟雾弹爆炸,也就是经典模式中的轰炸区。但这个技能十分鸡肋,爆炸之前会起烟雾,CD时间都够敌人跑远了,因此会玩的巫师基本不会用二技能。   纪淮对敌方自爆行为感到无语:“他是在送我们一片盛世烟花?”   宁绪之上前去舔包,忽然惊呼:“这个队伍居然舔到了空投,盒子里有锆石。”   此话一出,众人皆默,这或许就是萌新光环吧。   纪淮眼巴巴地看着宁绪之把装备升到满级,恨铁不成钢地掂了掂自己的三级武器。   阮玉尘看穿了纪淮的想法,他打开微信给纪淮发私聊:[要不要叫他让给你?]   纪淮:[别,君子不夺人所好]   收到纪淮一本正经的回复,阮玉尘禁不住笑出声,愈发觉得他可爱得紧。   宁绪之拿完物资,戒指终于到达满级,速度已经提升到5%。他二话不说冲过去翻越围墙,找到躲在墙角偷袭的巫师,几刀下去人就没了。   短短几分钟,他们就灭掉了一个满编队。   “这把顺利得太突兀,我有些不适应。”难得发表看法的宁绪之经历过一帆风顺的战场也免不了感慨。   谈妙一盆冷水泼下:“话别说得太满,这个模式才开放不久,前期遇到的基本都是新手,决赛圈才是见真本事的时候。”   “好啦,先上车,我们换个地方打架。”阮玉尘他们狂按喇叭,等全员上车,立即脚踩油门驶向远方。车轮在黄沙地面留下两串痕迹,扬起漫天尘土。   纪淮打开地图思考:“现在去哪?我觉得现在的时间段所有物资点应该都被搜光了。”   阮玉尘:“所以我们直接开进P城。”   纪淮了然:“你觉得决赛圈在P城是吗?”   阮玉尘:“你懂我。”   插不上话的谈妙和宁绪之隔着屏幕用意念吐槽:他们为什么不打甜蜜双排。 第49章   吉普车四平八稳地前进着,纪淮眼尖地发现右侧方上空距离他们大约三百米的地方有降落伞徐徐落下。   “40方向有空投,咱们去抢。”纪淮的声音波澜不惊,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空投方位,眼珠子都没转动一下。   空投箱里有给装备升到满级的稀缺资源锆石,除此之外还有一层无敌状态。前四名触碰箱子的玩家拥有十秒无敌时间。在buff加持下,任何武器都无法对其造成伤害。   宁绪之迟疑几秒:“我们前后左右好像都有人。”   说话间,纪淮已经射出去一箭。   [Jihuai击倒了Abb]   [淘汰×1]   对面车辆并没有为了队友停下,而是越发卖力地驶向目的地,一看就知道是塑料路人局。   “你说什么?”纪淮将脑袋从窗外收回,“车上只能远攻动手,可惜阮玉尘在开车,输出就剩我了。”   话音刚落,一颗火球从天而降。在即将与车身完美接触的刹那,阮玉尘猛然打方向盘躲避攻击,车底传来刺耳的刮擦声,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力达到峰值,隐约可见点点火花。   火球在他们身后爆炸,险些车毁人亡。   这一下激起了纪淮的战斗欲,他撸起袖子活动手指关节,再次握上鼠标对准对方巫师。   打车考验的是司机的随机应变能力,玩家坐在车里但凡被瞄准就无处可逃,只能凭借司机的蛇皮走位躲避射击。   不巧的是,对方司机车技太差,纪淮三支箭射过去,发发命中目标。   [Jihuai淘汰了Qttzt]   连续折损两名猛将,对方车辆无奈减速让出战场,此时还有三支队伍角逐空投箱。   另外两支队伍精明得很,不与他们起正面冲突。纪淮没打算赶尽杀绝,却不想那支残兵队被后面追上来的另一队给团灭了。   纪淮只看了一眼就缩了回来,那支队伍的分工十分合理,由野蛮人开车,圣骑士与游侠坐在后面,巫师坐在副驾驶座。这样一来,不仅有两名远攻,如果被打伤至少还可以救下一人。   宁绪之懊恼不已:“刚才应该让我来开车的。”   纪淮是个刀子嘴,他直言不讳道:“你就暂时当个花瓶吧,给你开车,你有十足的信心能躲开火球吗?”   宁绪之一顿,实诚地回答:“没有。”   空投箱近在咫尺,三辆车分别从不同方向往目的地冲刺。眼看对面要抵达终点,阮玉尘驾车狠狠撞过去,差点把车撞翻。   冲击力与惯性相互抵消,趁速度下降的间隙,阮玉尘率先跳车抢夺先机,他第一时间舔完锆石资源,顺手丢了个火球在空投箱附近。   紧接着,谈妙也冲进火海摸了一下空投获得无敌buff。有队伍保护机制的存在,阮玉尘的技能对队友是没有伤害的。   对面巫师气不过,也丢个火球在他们身侧燃烧,宁绪之一时没分辨出来哪边是友方的技能,不慎中了招。   [God击倒了Xuzhi]   谈妙见状立刻冲过去对着巫师当头一棒,宁绪之会意爬到掩体后面等待救助。   圣骑士拉人只需两秒,谈妙拉起宁绪之就给他把血加满,而后与阮玉尘一起投入紧张而刺激的单方面殴打环节中。   纪淮蹲在远处的石头后面围观这场混战,无敌buff对远程输出的增益有点鸡肋,他要是跟风跑到近点打架才叫失去优势。   阮玉尘利用这黄金十秒,总共拿下三个人头,宁绪之也拿了一堆助攻。   谈妙则仗着无敌金身追得敌人满场跑,好好的竞技游戏愣是被她玩成了神庙逃亡。   然而她玩得太嗨没有注意时间,身上的金光逐渐变淡就是buff消失前的征兆。等到光芒完全消退,局势两极反转,野蛮人停下逃跑的脚步,举起砍刀一脸凶相朝谈妙横劈过去。   纪淮看准时机施展圣光术,也就是抛闪光弹。敌方野蛮人陷入致盲效果数秒,刚想退回到队伍中,却发现为时已晚。   [Snow淘汰了God]   纪淮等人突出重围灭掉三个队,除去路上交战舔不到淘汰盒子,剩下两个队肥得流油,四个人的装备全部升到满级。   下个圈果然刷新在P城,进入决赛圈后,氛围明显与之前截然不同。没有丝毫风吹草动,四周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还剩10人至少一个满编队,如果圈刷在马路对面,情况会对我们很不利。”阮玉尘专注地盯着马路对面的三层楼,虽然没听到声响,但直觉告诉他那里有人。   纪淮想也不想就问道:“那你觉得下个圈会是天命吗?”   阮玉尘被哽了两秒,他无奈解释:“我顶多能预判大圈,决赛说不准的,一切看天意。”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毒圈倒计时上。   0:03。   0:02。   0:00。   天命圈。   纪淮听到耳麦里有人松了口气,他坐直身子摸摸有些扎手的寸头,眼里的兴奋几乎喷涌而出。   “等会宁绪之打头阵,有治疗先杀治疗,谈妙跟紧他抬好血线。如果对面头铁想用人数压制,阮玉尘就往人堆扔火球。”   纪淮开局还唯唯诺诺畏手畏脚,这把还没结束就习惯性当起了指挥位。倒也不是赶鸭子上架,他这套作战计划是MM游戏常规打法,想来也是接触过的。   阮玉尘最喜欢的就是他现在的模样,目空一切肆意张狂,像个睥睨天下的王者,让人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纪淮本以为他们稳操胜券,没想到最后碰上的是头铁流四野蛮人满编队。   唯一的治疗谈妙由于操作失误先被连杀带补,敌人又把近战稍弱的纪淮干掉。在技术走位旗鼓相当的前提下,对方拿下第一。   后来纪淮又玩了几把,对这个模式越来越上手。不止是他,大部分玩家也都赞不绝口,万人血书永久开放奇幻大乱斗。官方感受到玩家的热情,决定将原本为期一周的新模式延长至两周。   纪淮也就与阮玉尘每天定点玩了整整两周大乱斗。   就这样临近月底,外出写生的尤铮铮终于回校,这也就意味着纪淮马上就要接替他踏上一条迷雾重重的未知路。   当纪淮收到系里发放的通知时愣了片刻,随后慢慢点开阮玉尘的微信头像给他发消息。   [我下个月的写生地点确定了,是在M市。] 第50章   尤铮铮老早就发消息给纪淮去校门口等他回来,车门刚打开,他就如同一只大黑耗子拖着行李箱窜下来给了纪淮一个熊抱:“淮淮来妈妈怀里!mu——a~”   纪淮任由尤铮铮动手动脚,就是脑袋尽可能远离他那嘟起的嘴唇。等尤铮铮抱得心满意足放开手,纪淮才细细打量他。   这人不仅没有消瘦,反倒生得愈发白白嫩嫩春光满面。   “小日子过得挺舒爽啊,皮肤都水灵了不少。”   尤铮铮惊喜地搓脸,双眼冒光:“真的?”   纪淮顺手帮弱柳扶风的尤铮铮拎行李,刚碰到把手就被拦下。   “干嘛呀,你是我姐妹又不是苦力,怎么能让你拎行李呢!”   纪淮默然,他觉得不太对劲。   只见尤铮铮欢天喜地走到树荫下,面向校门口望眼欲穿,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能朗诵一首少女怀春古诗词。   纪淮暗自翻了个白眼,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这里这里!”尤铮铮动作夸张地挥手呐喊,纪淮随他看去。果不其然瞅见宁绪之身穿一身清爽白T搭配球鞋,步履生风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   “你们成了?”纪淮琢磨许久,这两之间的那种化学反应让他有点生理不适。   尤铮铮连忙捂住他的嘴:“呸呸呸什么成不成,没成!成不了!闭嘴,不准提这个!”   纪淮无比纳闷,尤铮铮这回明显是栽宁绪之身上了,否则也不会一反常态这么束手束脚。   站在娘家人的角度,纪淮当然是希望两人能修成正果。但是站在客观角度,他认为直掰弯没那么容易。   “我都知道。”尤铮铮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入纪淮耳中,没有平日的吊儿郎当,多了几分自嘲与哀伤,“你整天和我待在一起,至今没被影响,他又怎么会弯呢。”   等宁绪之走近,尤铮铮迅速换上没心没肺的笑容:“你大老远来咱们学校实在是太麻烦了。”   宁绪之看了纪淮一眼,随后目光又放在尤铮铮身上:“不麻烦,你这两个月很辛苦,得补回来。”   “所以我是来干嘛的?”纪淮毫不留情地出声打破这幅旖旎画面。左右没他什么事,要说喂狗粮又不算狗粮,他来当花瓶?   “是我叫你一起来的。”尤铮铮张口欲言,被宁绪之接过话头,“请一人也是请,两人也是请,再说咱们玩了这么久的游戏,也算是兄弟了吧?”   纪淮的火气突然被这滩温水给浇灭了,他看不透宁绪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现实有刷存在感的尤铮铮,游戏里有偶像阮玉尘,无论怎么想,好处也不应该轮到纪淮头上。   尤铮铮嘴角的弧度垮了一瞬,转而又挂上灿烂的笑。他挽住纪淮的胳膊,亲昵地说:“就是这个理,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去吃什么。”   纪淮也懒得跟他客气,选择一家自助烤肉店,几个人还喝了点小酒。   尤铮铮喝高就变得话痨,他眼神迷离抱着椅子灌酒:“纪淮你还是不是爷们?面子都不给我的?你今儿不喝了这杯酒,咱们就绝交!”   纪淮:“……”   他嫌弃地抢过尤铮铮手中洒了一半的酒杯,将尤铮铮架起来放到旁边的沙发处躺下,转头就对上宁绪之波澜不惊的眼眸。   纪淮重新落坐,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懒散地抬起眼皮:“想说什么就直说。”   宁绪之端起茶水啜了一口,“如果居住环境太差,缺什么东西可以和我们说。”   “你们?你和谁?”   宁绪之没有回答,他的身子忽然向前倾,右手撑在纪淮的椅背上。两人彼时贴得很近,温热的呼吸相互交缠,姿势暧昧。   “我还叫了谈妙,她要处理事情所以晚点才到。”   纪淮:道理我都懂,你有必要离这么近吗我又不聋。   他浑身上下包括头发丝儿都在抗拒宁绪之突如其来的靠近。   “嘘,尤铮铮装醉。”   纪淮:“?”   两人对视大概一分钟,包厢门突然打开,谈妙在门口僵笑数秒,二话不说关上门。   不一会儿,门再次被打开。   谈妙:“???不是吧兄弟,你们玩这么大的吗?”   宁绪之默然,他自认为计划天衣无缝,先借吃饭的名义帮阮玉尘打探些情报,顺便假意与纪淮来个亲密接触刺激一下尤铮铮,再顺便绝了谈妙对纪淮的心思。   结果翻车翻到马里亚纳海沟,他没想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宁绪之:“你不是喜欢纪淮吗?”   谈妙:“墙头懂吗?见一个爱一个的那种墙头。”   纪淮:“我2G了?你不是喜欢宁绪之吗?”   谈妙:“……”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尤铮铮从沙发上站起来打破僵局,摇摇晃晃地走到餐桌前,“饿、饿了……”   只要他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其他人。   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四个人只顾埋头吃肉,生怕抬头与人四目相对造成尴尬局面。吃饱喝足后,礼貌性告别便匆忙离去。   宁绪之站在路边远远望着纪淮搀扶着尤铮铮过马路,直到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他才收回目光前往地铁站。   刚回到宿舍还没坐下,宁绪之的手机提示音连续响起。   阮玉尘:[纪淮和我说你今天差点和他亲上?]   [你竟然敢背着我对他下手?]   [信不信我现在就提刀跑你学校去把你就地正法?????]   [带不上飞机我就在N市当地买一把]   宁绪之:“……”   这扑面而来的杀气有震撼到他。   宁绪之:[头一次被你的消息刷屏我可太受宠若惊了]   阮玉尘:[?]   [给、我、解、释]   宁绪之干脆拨通语音通话想看看阮玉尘到底有多生气:“纪淮下周要去M市写生你知道吗?”   阮玉尘的确气得不轻,脸上乌云密布,他在卧室来回踱步以平息怒火:“我当然知道。”   “你不趁机去陪他?”宁绪之将通话切后台,给阮玉尘发了几张照片过去。   照片里的环境并不算差,由于远离城区,少了些许喧嚣,多了片刻宁静。茂密的树林间隐藏着结实的鸟窝,层层梯田向远方蔓延,颇有归园田居的闲适感。   “这是尤铮铮的写生地点,我去找他玩了两天。”   阮玉尘静默半晌:“你比我厉害。”   宁绪之谦虚道:“哪里,都是跟你学的。你最近几个月疯狂延长直播时间,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别人不知道,宁绪之身为阮玉尘直播间的常驻水友,把他的心思摸得门清。阮玉尘无非就是想透支个人时间往死里工作,把挤出来的假期全都用来陪纪淮。   “是啊。”阮玉尘大大方方地承认,“我怕他受苦,不如去和他一起吃苦。” 第51章   五月中旬,纪淮背着大包小包,坐上前往碧渊潭的大巴。   阮玉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到达目的地发个定位以防走丢。纪淮纵然百般不情愿,也知道人家是为了他好。   纪淮坐在靠窗的位置戴上耳机,歌手低沉而独特的烟嗓在耳朵里流淌,让他身心得到了舒缓。   大巴摇摇晃晃地发动,窗外的植被一闪而过。在颠簸的路途中,纪淮昏昏欲睡。大约开了一个半小时,大巴停在站点。老师带领学生依次下车清点人头,然后徒步行至小镇中心。   距离站点一公里处就是他们住宿的地方,这家民宿本着返璞归真的主题,所有装修一律从简,甚至可以说没有装修。   楼房总共五层,每层有六个房间,走廊尽头有公共澡堂,挨着澡堂的是厕所。   桌椅十分简陋,勉强能用。看起来是老板自制的,红漆都没有刷,上面还有凸起的倒刺。木板床一坐上去就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似乎下一秒就会散架。   纪淮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处于恶劣的环境里,还是会生出少许不适。   不过这里的住处也不是毫无优点,无需和陌生人合住,对于纪淮而言已经算是个好消息了。   从老板那里领好钥匙,大家就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了。纪淮没有闲着,他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之后才把被褥好生铺在床上。完事后扛起脸盆去澡堂洗了个热水澡,洗完澡回来舒舒服服倒在床上拿起手机,他看着手机屏幕上四个来自阮玉尘的未接电话,眼中飘过一丝惊异。   纪淮连忙回拨过去:“喂,是有急事找我吗?”   阮玉尘的语调略显疲惫,有点中气不足:“没什么,就想问问你感觉如何。”   “我一个小时前就到了,忙活到现在。”   “很忙吗?累不累?住的地方是不是很差?”   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阮玉尘不加掩饰的关心。纪淮翻了个身,随意答道:“还好,今天剩余的时间留给我们休整,明天才正式作业。”   阮玉尘还是不放心:“觉得难熬就和我说,遇到什么事也可以和我说。”   纪淮一开始是有点嫌弃这里过于贫穷落后,后来就待习惯了。既来之则安之,横竖都要待够一个月,想太多也无济于事。   不过他见阮玉尘这么紧张,下意识扬起尾音调侃:“我妈都没你这么关心我,你是把我当儿子了?”   阮玉尘听到纪淮的语气平静如常,微微松了口气:“别闹,你今天好好休息。”   “哦对了。”纪淮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你还别说,这个鬼地方差是差了点,但给的屋子挺大方,我们三十个人都有独立间。”   阮玉尘呼吸骤停,他花两秒消化掉这个信息,谨慎地试探:“你的意思是……你们住的都是独间?”   “对,还挺自由的。”   简单闲聊了几句,纪淮挂断电话倒头就睡,他要把觉都补回来。   而另一边的阮玉尘仍然保持接电话的姿势一动不动,大脑分泌出的多巴胺刺激着他的四肢。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了,过了几秒才开始回流。   他当下就跑到书房制定出一份周密的出行计划。   纪淮一觉醒来已经暮色西沉,漫天火红的夕阳将成片成片的树林渲染成金色的赤红,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他终于明白学校为什么会选择偏僻小镇作为写生地点了。不仅仅是因为资金耗费少,更重要的是没有人为作用影响的地方,随便一眼都是惊鸿一瞥。脱离现代化大都市的快节奏,才能沉心静气,创造出至善至美的作品。   晚饭只有粗茶淡饭,习惯了大鱼大肉的学生们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女生直言要减肥不吃晚饭,三五成群打算回房间。   老师忽然叫住学生们:“我先布置这周的作业。五人为一个小组,选取碧渊潭中任意景色进行创作,包括但不限于周边小镇,主题可以是人文地理,也可以是自然风光。”   碧渊潭作为3A景区,风景自然没得说,大多数人应该会去那里。纪淮不喜欢凑热闹,他首先就排除了那个破烂小潭。   他回到宿舍坐在书桌前起笔草稿,台灯的灯罩里有个小飞虫一直飞来飞去,搅得纪淮的思绪无法集中。   他心烦意乱正想杀虫灭口,突然听见有人敲响房门。   “谁?”   “纪淮你好,我是本次合作小组的组长黎善,想来和你讨论讨论作业的大致方向。”   纪淮要说幸运也幸运,说不幸运也确实不幸。他在班上就认识几个室友,偏偏那三人都没和他分在一块儿。今晚敲门这人,他有印象却叫不出名字,又不好意思表现出不熟的样子,一时间尴尬的氛围充满整个房间。   “我们组其他成员都是是女生,天色晚了不方便过来,你有什么想法就和我说,我可以代为转达。”   纪淮客客气气给他倒了杯水,实诚地说:“没有想法。”   黎善喝水的动作一顿,面上有些挂不住,“怎么会呢,你可是老师的得意门生……”   “真没想法。”纪淮十分看不惯他这副官腔作派,尤其是半桶水实力还装模作样的人,“组长说怎么画就怎么画,一切听组长安排。”   黎善双手不由得握紧,塑料杯被他捏得变了形。纪淮父母都是有名的艺术家,他的天赋有目共睹,平时在学校处处压黎善一头,没少被专业老师拿出来当作典型代表称赞。   这回两人分到一组,他本想看看纪淮的真正实力,谁知碰了一鼻子灰。   黎善尴尬地摸摸鼻头,举起水杯一饮而尽,起身拍拍裤子。   纪淮想着也该走了吧,朝黎善露出商业假笑。   结果黎善眼尖地看到书桌上散落的素描纸,连忙走过去拿起来仔细观摩。   纪淮:“……这只是随便勾的线稿。”   黎善讪笑几声:“哈哈……我知道,我看桌面挺乱,帮你整理一下。”   纪淮:“我谢谢你了。”   打发掉烦人的黎善,纪淮懒散地趴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   没有WIFI也挺烦,好想打游戏啊。   他趴了片刻,拿起手机刷游戏咨询,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倒是有个营销号爆了小道消息让他有点在意。   [万众瞩目的单排赛即将强势来袭!据可靠消息透露,PUBG官方将会在一月中旬举行一年一度的单排积分赛。这是继四排双排之后第三个大型官方赛,届时各路高手云集,还有高人气战队GW主教练程杰现场解说,大家拭目以待吧!]   纪淮对单排无感,只觉得这个预告放得也太早了。五月份的四排赛刚过,九月的双排赛还没开始,难道是因为程杰教练才提前预热?   摆在桌上黑屏的手机忽然亮起,阮玉尘的名字在界面上闪烁。   “怎么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到你住的民宿楼下了。”   纪淮:“?” 第52章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纪淮在门口与阮玉尘相顾无言许久,才慢吞吞地把他请进屋。   他从背包里拿出明天要用的工具,低头坐在床上给油画布上内框。   见阮玉尘迟迟不曾言语,纪淮眼皮也不抬地问:“你怎么来了?”   阮玉尘攀着门沿稍显局促,故作镇定道:“我这不是休长假嘛,想出来见见世面。刚好碧渊潭是3A景区,你也在这边,我就过来了。”   纪淮心里涌起一丝不清不楚的异样,他双手抱臂倚靠墙壁,面带怀疑之色:“看我只是顺道?”   阮玉尘静默良晌,飞快瞥纪淮一眼,立刻移开目光:“其实我想蹭住宿。”   纪淮一时语塞,他半信半疑地挑眉:“你搞抽奖能发一万块,还在意旅游的住宿费?”   阮玉尘陷入沉思,他还在想到底编个什么理由才更具有说服力,却听纪淮又开口了。   “你是想薅我的羊毛吧?”   阮玉尘:“……”   他无奈地低头轻笑,不知道是在笑自己心机还是笑纪淮不开窍。   “竟然被你看穿了,那你给不给我薅呀?”   纪淮无所谓地摆手:“薅就薅了,我也不差这点钱。不过明天你要跟我去和老师通报一声,我这儿也不能偷偷摸摸藏个人。”   寥寥数语间,纪淮已经绷好了油画布。他小心谨慎地将画布摆在桌上,回头就瞧见阮玉尘在发呆。   纪淮轻抿嘴唇,一本正经地说:“我警告你,要想留下来只准打地铺。别想觊觎我的床,我一个人睡都嫌挤。”   “没事,只要你收留我就足够了。”   昏黄的灯光流入阮玉尘的瞳孔里,折射出的光晕温暖而宠溺,宛如蜜糖般将眼前人泡在里面。   可惜眼前人不解风情,自带屏蔽器,把所有暧昧通通隔绝。   阮玉尘洗完澡回来,纪淮已经睡着了。他的呼吸匀长平稳,让人听起来分外安心。   他蹑手蹑脚地坐在床沿,生怕一丁点响动吵醒纪淮。阮玉尘不是第一次看到纪淮的睡颜,上次是在酒店,可这次不一样。或许是乡村的环境太过安逸,让他情不自禁产生出与纪淮隐居山林白头偕老的错觉。   五月份的天气早已回暖,睡在地上不怎么凉。纪淮嘴上说是懒得管阮玉尘,但仍然留了床被子给他垫厚一点,以防被坚硬的地板硌疼。   阮玉尘躺在铺上望着破旧的天花板发呆,窗外时不时传来一两声清脆的虫鸣,他始终无心睡眠。   与纪淮相处越久,阮玉尘就陷得越深,纪淮在每个小细节中的细心体贴都能让他为之沉沦。   暗恋虽苦,但他甘之若饴。   阮玉尘翻了个身,想到身下垫的是纪淮的被子,他就亢奋不已。这种无法自控的亢奋,一直持续到天光乍现,晨起鸡鸣。   纪淮清清爽爽地从睡梦中醒来,迎面对上阮玉尘那对黑眼圈,哈欠打到一半愣是被吞下:“没睡好?是地板太硬了吗?”   阮玉尘又不能把真正原因说出口,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你老师?”   “现在就去,运气好还能包你早餐。”纪淮边说边当着阮玉尘的面换衣服,一点儿也不避嫌。   阮玉尘看到纪淮光洁的后背以及凸起的脊椎骨,视线慢慢往下,挪动到若隐若现的股沟处,顿时大脑晕眩,血脉贲张。   再看下去会出事。他暗自告诫自己不要越界,可眼睛就像被502粘在纪淮身上似的,半厘米都移不开。   “你的脸怎么红了,精神状态这么差,难道是感冒了?”纪淮的脸突然放大,说完还试图伸手触碰他的额头。   阮玉尘连忙慌慌张张地躲开:“没事,等我洗漱好就出发吧。”   两人捯饬完下楼看到老师坐在石凳前喝茶,纪淮领阮玉尘一同走上前去向他问候。   别看纪淮平时正直老实,但真要说起谎来也能不打草稿。   “老师,我哥来碧渊潭旅游,他担心被景区黑心商家宰客,想问能不能和我们同行。住宿可以和我一间房,就是吃饭有点难办。”   专业老师是那个严厉的小老头,对纪淮倒是很好,听他这么一说,不假思索地答应道:“那就一起嘛,让你哥把伙食费交给老板就行了。”   跟老师报备之后,即使同学们会投来好奇的目光,纪淮也都不在意了。   他们随便吃了点白粥咸菜填肚子,然后纪淮便自行回房间整理待会写生要用的绘画工具。   阮玉尘把椅子反过来跨腿而坐,趴在椅背上揶揄道:“都给你当两回哥哥了,也没叫你喊我一声哥,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纪淮收拾的动作一停,起身走到阮玉尘面前,双手撑在他两侧将他环住。阴影笼罩在阮玉尘头顶,压迫感渐渐袭来。   “你要搞清楚,这次是我帮你。”纪淮抛下这句话又折回去做最后的打包。   阮玉尘叹了口气,让好强的孩子认哥可真是个艰巨的任务。   “纪淮你弄好没有,就差你一人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黎善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隐隐带了点愠怒。   他走到门口看到纪淮房间里还有个人,愣了片刻,随即神色复杂地来回审视他俩:“这位是?”   “我哥,已经和老师报备过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怕你告状。   纪淮回答得简洁明了,他把背包往肩上一扛,越过黎善头也不回地离开。   阮玉尘后脚立马跟随上去,没有给黎善多余的眼神。   黎善注视两人的背影,双手慢慢握成拳,骨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白。   凭什么纪淮永远都是被特殊对待的那一个,凭什么纪淮能得到老师的青睐,他不服。   被嫉妒滋生的种子在心底破土而出,生长出带刺的藤蔓,黑色的花朵悄然绽放。   纪淮与组里的女生不熟,打过招呼就独自前往树林深处构图。当然,身后少不了阮玉尘这个小尾巴。   “刚刚那人是谁啊?”阮玉尘面上不在意,心里好奇得要死,憋了一路好不容易等到独处才问他。   “就是普通同学,被分到一组而已。”   纪淮在树墩上落坐,看到面前的景色,眼中浮现出惊艳之意。   这是一片水杉树林,早晨的雾气还未散去,阳光穿透嫩绿的树叶洒下,形成一串串金色的光束,颇有西方古典油画的感觉。   “你看,丁达尔效应多美啊。”   阮玉尘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没有纪淮的艺术天赋,对于这种现象也只能说句好看就完事,他的重点依旧放在纪淮身上。   “我总觉得你那同学和你不大对付。”   纪淮不以为然地展开画布:“你都看出来了,我能不知道吗?只不过懒得和他玩而已。”   “你就不怕他背刺你?”   纪淮轻描淡写地说:“不怕,我被针对的次数不少了,有经验。” 第53章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学生们的第一副作业已经完成。正如纪淮想的那样,起码有三分之二的人选择碧渊潭作为绘画对象,他们用的还都是比较简单的水粉涂料。   纪淮的作品无疑成了鹤立鸡群的那一幅。   画布与画框都是纪淮大老远从家里背过来的,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加上半个小时步程,纪淮几乎包不离手,生怕磕到碰到。   要想画好一幅油画,准备工作漫长而又不容马虎。从作品完成度来看,他是花了心思在里面的。   且不说硬性设备的用心,单单从技巧上来评价,纪淮这副油画也足以秒杀在场除专业老师外的所有人。无论是对光影的把控,对色彩的敏感,还是情感的融合,都无可挑剔。   倘若作者在绘画过程中没有倾入心血与感情,那么它就只是个空洞的躯壳,缺少灵魂的共鸣。回望古今中外登入艺术殿堂的作品,几乎无一例外。   技巧可以练,但灵气可遇不可求,而纪淮则是这样一位拥有灵气的创作者。   专业老师对纪淮的作品赞不绝口,他当着全体同学的面拍拍他的肩膀,不苟言笑的脸色软化了许多,就连眼角的褶子里也都溢满笑意。   他乐呵呵地说:“老师想讨要这副画装裱起来放在家里好生收藏,不知道作者愿不愿意忍痛割爱?”   “学生能画出这样的作品完全得益于老师的谆谆教导,承蒙老师厚爱,学生当然愿意将画送给老师。”   在一片羡艳的目光中,一道冰冷如毒蛇吐信般的目光死死绞在他身上。   纪淮没注意到,倒是坐在树荫下乘凉的阮玉尘将不和谐之处尽收眼底。   今天是星期日,交完作业再布置好下周的任务就可以休息了。回房间的路上,阮玉尘直截了当地提醒纪淮:“你那个同学刚才的眼神像是要杀了你似的。”   纪淮嗤笑道:“他如果真有本事,就来正面和我刚。打又打不过我,画也画不过我,一天到晚就知道酸,我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阮玉尘语气里漫上些许担忧:“我怕他搞小动作。”   纪淮收敛张扬,眼底有暗芒闪过:“他可没少对我使绊子,放心,如果真给我造成损失,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纪淮的画作拉高了队伍的总分,第一轮评分结束,他们小队的分数遥遥领先拔得头筹,甩开第二名一大截。   与此同时,老师发布了第二轮任务:围绕“空”这一主题进行创作,取材与第一轮相同,没有限制。   这段时间阮玉尘每天都跟在纪淮左右寸步不离,纪淮刚开始一门心思扑在画画上没怎么察觉,如今闲下来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不是说来碧渊潭观光旅游?一周过去了,阮玉尘这厮有走出过这个小镇吗?   阮玉尘干笑着回复:“反正都是观光,观哪里不是观?”   纪淮有一丢丢被说服,剩下九成不解被他抛到脑后,毕竟他还有正事要做,没空想东想西。   “空”这个主题过于缥缈,首先得将它具象化。纪淮的灵感刚被榨干还没恢复,实在想不出好点子,语气他不抱希望地向阮玉尘赐教。   “给你一个空字,你会想到什么?”   “空气空调空瓶子。”   纪淮:“……”   让他画个空调空瓶子,纪淮也无从下手,他压根就不是写实派的。   阮玉尘轻轻搓了搓纪淮的刺头:“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嘛,天气这么好,睡个午觉多舒服。”   天气、天……天空!   纪淮灵光一闪,猛拍脑门:“把概念发散开来,可创作的元素就多了。夜空星空晴空都是天空,而且天空从整体来看就点明了空之一字。”   纪淮下手没轻没重,对自己也是毫不手软,这一下拍得脑门红了一大片,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阮玉尘心疼得要死,想给他呼呼又怕他嫌弃娘炮:“疼不疼?我去问老板要点冰块给你敷敷。”   “不用了。”纪淮三步并作两步,大步流星地跑向楼梯口,“听你的,我睡午觉去,醒来再绷画布,明天正式开工!”   这一夜纪淮睡得格外香甜,还做了个奇妙的梦。   梦中有人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几乎能将他融化。那人在纪淮耳边温柔呢喃,声音犹如和煦的微风。他听不清说话内容,但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纪淮本来以为梦里的人是池烟,随后又自我否定,池烟才不会这般对他。   纪淮睁眼时,阮玉尘还没醒。他的作息一直都不太稳定,想来昨晚肯定又熬夜了。   纪淮没有吵醒他,手脚麻利地扛起背包,出门去寻找符合脑洞的地点。   庭院里大家三五成群在吃早饭,纪淮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韭菜饺子味。   他眉峰微蹙,走到所属小组的餐桌前坐下:“你们知道附近哪里的地势比较高吗?”   黎善闻言搁下筷子,定定地注视他:“有想法了?”   纪淮:“是啊,你想听?”   黎善短促地笑笑:“不了,万一雷同,这口抄袭大锅我可顶不住。”   几名女生看不出他俩之间的暗潮涌动,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这附近挺平坦的,应该没有山坡?”   “有的吧,我在百科上看到有介绍。”   “我们还是来想想哪里有空地吧,花海也行啊。”   ……   纪淮见问不出来,转身欲走,身后的黎善却跟着站了起来。   “沿着这条小路直走,到达分岔路口右拐,再继续直走,小路尽头就是一处陡坡。”黎善顿了一下,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看你信不信我了。”   “你怎么知道?”纪淮不是很相信他,但有条明路好歹比他盲人摸象好一点。   “上周我利用空余时间已经把附近走了一遍,就为了取材。”黎善扬起下巴,目光幽深,“纪淮,不是只有你在努力。”   纪淮懒得和黎善争论,他摆摆手,云淡风轻地道了声谢,踏上黎善指出的那条路。   黎善本来还想提醒纪淮路途有点远,要事先备好食物和水。可纪淮的态度激怒了他,因此黎善不仅没有提醒,还隐瞒了风险。   那个地方表面上看起来是地势较高的草地,实际上旁边有个小悬崖,掉下去虽不至死,但如果没有其他人帮忙也爬不上来。   就算纪淮运气好没掉下去,这一来一回起码也得丢掉半条命。 第54章   纪淮考虑过步行可能会需要很长时间,包里带了点充饥的零食,但他没有想到会走两个小时这么久。   不过他到达目的地突然觉得这么累似乎也值得。   这里有一片非常空旷的草地,周围长满了翠绿的灌木,不知名的白色野花点缀在草丛中,空气里到处飘散着青草香。   最让纪淮惊喜的是,他站在草地边缘能将整座小镇一览无遗。四周没有高建筑物遮挡,碧蓝的天空在头顶仿佛触手可及。   纪淮改变主意了,他打算等天黑画星空。   念及此,他靠在树干旁坐下,从包里掏出零食填肚子。   只吃零食自然吃不饱,但纪淮认真起来会摒弃所有杂念欲望,饿肚子就不算什么了。   纪淮出发之前给手机充满电以备不时之需,但是行路途中不知道碰到哪里,打开了手电筒。手电筒亮了一路,等他发现时,电量已消耗掉一大半。   这也就意味着,为了保持通讯,他下午唯一的活动就是睡觉。   山里蚊子多,纪淮又是招蚊子体质,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好在醒来时已经晚霞漫天。   他把剩下的余粮和矿泉水全都吞之入腹,天色差不多刚好黑透。   纪淮来碧渊潭这么多天,第一次近距离欣赏这里的夜晚。   镇上没有城里炫彩的霓虹灯,也没有彻夜通明的摩天大楼,仅有每家每户亮起的点点星火。因此,蓝黑色的夜空中,星星格外闪耀,宛若神明撒下颗颗碎钻,汇聚成浩瀚星海。   纪淮拿出折叠椅,摆好画架,开始落笔。   这时忽然起了风,带来丝丝入扣的湿润,拂在纪淮的脸上有些凉意。   不同于纪淮的性格,他的笔触十分温柔细腻,一笔一划都倾注了浓郁的情感,看到纪淮作品的人绝对联想不到他平日口怒气冲冲的模样。   画到一半,纪淮的手腕微微发酸,他保持同一姿势太久,需要稍微活动活动才行。   于是纪淮放下调色盘和画笔,打算在四周逛逛。   脚踩野草的触感软绵绵的,像是踩在厚重的毛毯上。纪淮仰头欣赏星河,不知不觉走到陡坡边缘。   蓦然,纪淮一脚踩空,整个人犹如断线的风筝直坠下去。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树枝划伤,又磕到镶嵌在泥土里的石头上,疼痛还没传达到神经,他就摔到了山底。   大脑空白了半晌,钻心的痛楚席卷全身,纪淮的四肢仿佛是被利爪撕裂,他不自觉倒吸了口冷气。   剧痛过后就只剩麻木,纪淮想了解下身体状况,可他浑身动弹不得,连手指都失去了知觉。   他极力往下瞥,看见身上全是划痕,不过好在没有致命伤,出血量也不大。纪淮又看向摔下来的地方,目测好高度,他推断自己应该没有大碍,脚关节可能脱臼了,其他毛病终归死不了。   得出这一结论,纪淮放下心来,干脆躺在地上闭目养神。手机又不在身边,他只好祈祷老师能早点发现他还没有回民宿,派人来寻他。   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在山底喂一夜蚊子,问题不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淮开始昏昏欲睡,依稀间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纪淮!”   “纪淮你在哪——”   纪淮想开口回应,可嗓子火烧火燎,半个字都喊不出来,加上体力透支,实在力不从心。   可别一起掉下来。   纪淮担忧的念头才起,上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只见一束白光晃来晃去然后滚到他面前。   看清来人的脸,纪淮便觉得现在的情况不足为奇了。   “纪淮?纪淮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儿?”阮玉尘的模样比纪淮好不到哪里去,灰头土脸,头发里还夹了两片树叶。   阮玉尘面上的惊痛与惶恐灼伤了纪淮的眼睛,他心底涌现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我没事,脚崴了而已。”   “没事就好……”阮玉尘方才用嗓过度,声音听起来沙哑低沉,还掺杂着少许不易察觉的颤抖。   倘若他有闲心的话,不难察觉阮玉尘的双手也在发抖,那是一种唯恐在乎之人身处险境的惊惶失措。   纪淮挣扎着坐起,却是徒劳,阮玉尘急忙抱着他,不允许他乱动。   “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消失了一天,就算取景也不可能这么晚还不回来。我发现黎善有些心不在焉,从他口中撬出了你的位置。”   纪淮默然:“你没告诉老师?”   阮玉尘一愣,支支吾吾道:“我太着急,一时给忘了……”   “挺好,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纪淮语气平淡,罕见地没有发脾气,“现在我们只能赌黎善还存有一丝良知了。”   所幸他们没有等很久,老师与几个居民到达悬崖边上放绳索把两人救了上来。   透过手电筒的光照,纪淮才看清自己的脚踝肿得有多严重,阮玉尘二话不说蹲下身拉过纪淮的手臂将他背起来往回走。   “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一点事都没有?”   “我穿了外套,恰好卡在树枝上,顶多受点皮外伤。”   纪淮是个一米八的成年男性,阮玉尘背着他却走得很稳当。若非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环绕,完全看不出他有多吃力。   纪淮于心不忍,轻拍他的肩膀,说:“你放我下来自己走。”   阮玉尘执拗地摇头:“你的腿伤得太严重,我不放心。”   更何况,这是难得的一次光明正大与纪淮肢体接触的机会,他不愿放弃。   阮玉尘过度的关心都被纪淮看在眼里,他没有生声张,只是心思愈发沉重,差点控制不住面部表情。   纪淮还想说点什么,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   这条路很长,阮玉尘走得很累,同时这条路又很短,他奢望与纪淮独处的时间没有尽头。   无论两人各自抱有怎样的心思,最后还是坐上三轮车,平安回到暂住地。   纪淮的腿脚不方便,洗澡就成了难题。阮玉尘没有自告奋勇帮他洗,纪淮也心知肚明没让他帮忙。   纪淮洗完澡回到房间,阮玉尘紧接着进了澡堂。他一瘸一拐坐在床沿,视线不自觉落在书桌上。   他的背包和未完成的画作完好无损地放在桌面,暖黄的灯光给画布上的星空增添了一些旖旎,让纪淮有点恍惚。   或许某些事情不得不摆到台面上来了。 第55章   由于脚踝扭伤,纪淮第二天只能躺在床上。阮玉尘一整天都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为他忙前忙后。   纪淮几次张口欲言,可话到嘴边却堵住了。   阮玉尘和唐祁州不一样,唐祁州本就不喜欢男人,他喜欢的是美人,所以纪淮才会拒绝得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至于阮玉尘……纪淮不清楚对方是从什么时候对他起了心思,但他可以确认的是,阮玉尘在这段关系中走得如履薄冰。   若非动了真心,何至于此。   回想两人相处的点滴,纪淮才恍然惊觉,原来阮玉尘自始至终都无底线地包容着他。   “吃苹果吗?我给你削?”阮玉尘拿了个通红的苹果在纪淮眼前晃了晃。   纪淮接过苹果,用餐巾纸随意擦拭一遍就往嘴里送:“矫情。”   阮玉尘眉目含笑,眼神宠溺:“这不是照顾伤患嘛,要面面俱到才行。”   “哪来的?”纪淮想不到哪个同学和他关系好到会特地送苹果给他。   “民宿老板拿来的。”阮玉尘也拿起苹果啃了一口,“我猜他是为昨晚的事赔罪,毕竟是在他这儿出的事,闹大了影响不好。”   纪淮冷哼一声,不以为然:“我又没摔残,今天晚上就能下地。”   不仅能下地,他还要去找黎善的麻烦。   阮玉尘不认同,出言反对:“别闹,多躺会儿恢复的彻底点。”   “你当我日常锻炼是白干的?”   当天晚上,纪淮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说话的真实性。   趁大家吃饭之际,纪淮偷偷打开房门准备开溜,刚转身就撞上一堵肉墙。他后退两步定睛看去,是端着饭菜的阮玉尘,刚才那一撞差点把菜给洒了。   阮玉尘的表情阴晴不定:“你要去干嘛?”   纪淮没由头一阵心虚,他挺起胸膛用声高来掩饰理亏:“我去找黎善有事。”   阮玉尘把饭菜放到窗台上,似笑非笑地抱臂盯着他:“是你有事还是他有事?”   纪淮把头一梗,豁出去了:“我就是要去打击报复,怎么?想拦我?”   “当然不。”阮玉尘弯下身子凑近纪淮,狡黠地眨眼,“我给你放风。”   黎善吃完饭回房间看到纪淮如同一尊大佛似的杵在屋子中央,差点吓得魂都丢了。他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突然拔腿就跑。   谁知蹲在门后面的阮玉尘轻轻把门一推,门闩滑动扣死,房间顿时安静得诡异。   黎善有一种艺术家的假清高,大恶不敢做,小恶不屑做,这次搞纪淮纯粹是猪油懵了心。   他昨天发现纪淮消失了一整天,他的心也跟着提了一整天。既害怕出人命,又害怕纪淮安然无恙杀回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祸水不就来了。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这次过来就是想冒昧地通知你,我要开始揍你了。”   黎善那双手只握过画笔,身子骨弱得跟白斩鸡似的,根本不抗揍。纪淮也就意思意思,避开要害和脸蛋,给人松松筋骨,也就躺一两天的事。   “下次还敢不敢阴人了?”   黎善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浑身像是散了架,痛到呼吸都在抽搐,胳膊和腿差点直接瘫痪。他一听纪淮的质问,连忙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敢了。”   纪淮大发慈悲地放开他,没走几步又折回来蹲下身举起手。   黎善以为他又要打人,敏捷地抬手挡脸,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纪淮又好气又好笑:“没打你,抬起头来。”   黎善犹豫再三,畏畏缩缩地抬头,但视线依旧不敢直视纪淮。   “我知道你看我不爽是因为老师对我的偏袒,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老师为什么偏袒我?”   黎善微怔,茫然地摇头。   “老师向来偏爱成绩好的学生,你的画技要是能入他的眼,你也能享受我的待遇。”   黎善面红耳赤地争论:“老师明明是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   “哦?”纪淮斜过来的眼神淡漠平静,却让黎善感受到了警告的意味。   “我不否认现在的一切全都是父母赐予我的,但他们只给了我一个较高的起点,剩下的全靠我自己争取。”   “话我只说到这里,你要是想通了可以约个时间,咱们痛痛快快光明正大地比一场。要是想不通,你这人也就这样了。”   阮玉尘站在门后全程VIP席围观这场闹剧,他以为的算账,是汇报给老师,让黎善受到处分。更严重的要么记入档案,没想到纪淮说的算账就真的仅仅是字面意思。   况且纪淮那一番话也让他肃然起敬,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新的一天,发现了纪淮新的魅力。   纪淮把人揍趴之后浑身神清气爽,呼吸都顺畅了不少。他摸摸扎手的刺头,双手插兜,哼着小调走出门外。   他没有立即回到宿舍,而是继续下楼,来到空无一人的庭院。空明的月光如积水在院子里流淌,像是把人围在温柔乡里。   “我以为你有更狠的办法报复他,原来只是揍一顿,这代价有点轻。”   “硬要说起来,黎善这厮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顶多算隐瞒情报,他又没有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跳下去。”   纪淮坐在石阶上,随手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继续道:“再说了,千金难买我乐意。”   一抹浅淡的笑容绽放在阮玉尘唇间,令月色都为之黯淡。他走到纪淮身旁跟着坐下,视线慢慢从夜空落到纪淮的侧脸。   “和小孩子一样。”他的声音很柔很轻,缓缓随夜风飘散,“怪可爱的。”   纪淮的眉头微不可见地拧了一下,转头与阮玉尘对视。   他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极其复杂的情愫,那些情愫逐渐组成他的模样。   “你……”   阮玉尘忽的起身朝纪淮伸手:“好像很晚了,你是不是困了?我们上楼吧。”   纪淮并没有握上去,而是面无表情地望着阮玉尘,目光晦暗不明。   气氛一时间陷入僵局,阮玉尘的手停在半空显得有几分落寞。   纪淮深吸一口气,用近乎笃定的语气问道:“阮玉尘,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第56章   夜晚的乡镇分外安静,家家户户熄灯也早,远离城市车水马龙的喧嚣,只留下满天星光与夜空交织。   这样的夜空,纪淮本该记录在油画布上,此时他却和阮玉尘因为一个犀利的问题而对峙。   两人的沉默使这静谧变得死寂,好像连虫鸣也逐渐弱化。   “为什么这么问?”阮玉尘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刻,但这一刻真的到来时,他露怯了。   “你就说是不是。”   纪淮眼中锋芒毕露,阮玉尘从他浅色瞳孔里看到狼狈的自己,有些自惭形秽。   “是。”   悬挂在头顶的刀刃终于落下,他闭上双眼,等待纪淮最终的宣判。   纪淮的眉头蹙得更深,他在酝酿到底该如何拒绝才能尽可能地不伤害阮玉尘。   “我不喜欢男人。”   “你也从来没喜欢过女人,不是吗?”阮玉尘仍在垂死挣扎,上下滑动的喉结暴露了他此时的慌乱。   “所以我就应该接受你的喜欢?凭什么?”纪淮想好好说话,但是阮玉尘的话如同一根引线瞬间将他点燃,“明天你给我回去,就算留下我也会申请换房。”   阮玉尘闻言,脸色霎时惨白:“我……”   “身为游戏主播,连续七天不上播,你是想自我防曝?”纪淮不耐烦地打断他未说出口的话,“阮玉尘,别为了小情小爱影响前途,我会看不起你。”   纪淮说完,头也不回地上楼,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看阮玉尘一眼。   阮玉尘颓然抱膝而坐,怔怔地望着星空发呆,脑子里想的全是纪淮。   他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去喜欢一个人,去真心实意对他好,恨不得把整颗心剖出来放到那人眼前。   然而阮玉尘没有想过对方愿不愿意接受,又或者说,他潜意识忽略了这一方面。   纪淮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五味杂陈,就是没有喜欢。   夜夜已深,但阮玉尘还没有回来。刚刚他们的对话那么尴尬,确实不适合继续待在一起,可是他不回房间又能去哪?   纪淮实在睡不着,索性起身坐到书桌前,展开那副未完成的油画,开始作画。   他慢慢起草、勾线、上色,不知不觉困意袭来。纪淮落下最后一笔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阮玉尘还是没有回来。   纪淮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躺回床上。他固然担心阮玉尘,但不会去寻他。首先,阮玉尘是个成年人,有自保能力。其次,他不愿给人不切实际的遐想。   想通之后,纪淮不再纠结,盖好毛毯舒舒服服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纪淮起床洗漱,刚打开门就有个热乎的不明物体倒了进来。他连忙扶人进屋,不明物体不是别人,正是阮玉尘。   他眼圈青黑,面色潮红,嘴唇起皮皲裂,体温还偏高。衣服湿答答贴在身上半干未干,明显是发烧了。   纪淮猛然想起,昨晚在梦里好像隐约听到有下雨的声音。   “你在庭院待了整宿?”纪淮表情微愠,语气阴沉,“这是在和我赌气?”   阮玉尘眼睛都没睁开,有气无力地说:“没有……没反应过来,就淋了会雨。”   看他这样,昨晚肯定一夜没睡。通宵本来就伤身体,加上淋雨,发烧也合乎情理。   纪淮没有质问太多,当务之急是给他退烧。他下楼找老板讨了些冰块给阮玉尘敷额头,然后马不停蹄前往最近的诊所买退烧药。   把所有事情忙活完,已经到了晌午。   阮玉尘不比纪淮,他天天宅在家里直播,极少运动,身子骨虚。这病来如山倒,不知道得折腾到什么时候。   纪淮神色复杂地端详阮玉尘苍白的脸色,看来让他今天回去的计划泡了汤。   这一整天,纪淮除了去交作业和吃饭就一直待在房间里,时刻注意阮玉尘的体温变化。   终于在晚饭过后,阮玉尘悠悠转醒,体温也总算恢复到了正常值。   他嗓子沙哑得厉害,开口就跟锯木头似的:“水……”   纪淮倒上一杯温开水递给他:“舒服点就把粥喝了。”   阮玉尘喝完水靠在床头,或许是生病的原因,他眼中的水光比平时更加潋滟,更显我见犹怜。   “我今天必须回去吗?”阮玉尘的声音细弱蚊蚋,生怕自己说错话又惹纪淮不高兴。   “你就是故意的吧。”纪淮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尽给我找事,烦死了。”   阮玉尘将脑袋深深地埋在胸前,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对不起。”   纪淮破口大骂:“对不起有屁用啊,对不起还不如不喜欢我。”   “这个不行。”阮玉尘抬起头直视纪淮,目光亮得可怕,“唯独这个,我做不到。”   纪淮哑然,烦躁地踹了一下桌角,摔门离去。他在走廊走了好几个来回,最后停在黎善房间外敲门。   黎善打开门一见是纪淮,忙不迭举手抱头:“你来干嘛?我今天都没怎么出门!”   见他这副怂样,纪淮的气消了一大半。这人没少给他使绊子,以往他都当黎善是苍蝇。现在他找黎善的麻烦,相当于一报还一报,也不算过分。   “我今晚睡你这儿。”纪淮勾住黎善的脖子,皮笑肉不笑地假意商量,   黎善浑身僵直,磕磕巴巴地说:“为……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乐意你就出去睡走廊。”纪淮拍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以前的那些小动作我可都记在账上呢。”   “你睡吧。”黎善都要哭了,他也没想到纪淮是个难缠的主,他还以为人家心虚不敢声张,却不料人家压根不在意,到头来他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和黎善商量好留宿后,纪淮来到阳台吹了会风,随后掏出手机给尤铮铮打电话。   “淮淮大宝贝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啦,听说你在碧渊潭,怎么样?那里是不是还在用煤油灯照明?我可怜的淮淮呜呜呜,等你回来我带你去吃大餐,保准比最后一餐还丰盛,啾咪~”   纪淮:“……”   “喂?喂?是没信号吗?淮淮?”   纪淮淡定地回复:“听着呢。”   不得不承认尤铮铮的话痨属性在某些时候还挺治愈,至少他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哦忘记问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是缺东西还是想我了?你放心,只要你开口,我立马就收拾包袱赶往碧渊潭与你花前月下把酒言欢。”   纪淮:“我确实需要你过来一趟,不是为了我,是为了阮玉尘。”   尤铮铮:“嗨,这好办,明天就是星期六,我上午……呱???等等,谁?你说谁?阮玉尘?他去找你了?!” 第57章   之所以叫尤铮铮过来,是怕阮玉尘假意离开实则逗留。加上他身体不好,有个人在身边也方便照顾。   从碧渊潭回来没多久,纪淮就删除了阮玉尘的联系方式,还拉黑了游戏好友。   尤铮铮几番与纪淮见面都欲言又止,好奇心使他抓心挠肺,可他又不敢触了纪淮的霉头。   终于在一个炎热的夜晚,纪淮主动提及了这件事。   两人安静地坐在烧烤摊前,周围的热闹与他们格格不入。桌上的烧烤已经上齐,纪淮只是一个劲喝闷酒。几杯酒下肚,醉意渐渐袭来,纪淮的眼神变得迷离。   “你平时话那么多,今天怎么怎么都不说话?”纪淮仰头将杯中的酒灌入喉咙,惬意地打了个嗝。   尤铮铮神色复杂:“你别是喜欢上人家却不自知吧?”   “放屁。”纪淮陡然提高声音,酒杯扣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巨响,“我是觉得膈应,我把他当兄弟,他却想掰弯我。”   尤铮铮:“那个……其实我很早前就提醒过你,你没当回事。”   “同性恋能有异性恋普遍?我哪知道这么巧就给我一碰就碰到俩。”纪淮越想越委屈,愤愤不平地瘪嘴,“我觉得我一腔真情都错付了。”   尤铮铮:“还不至于。”   纪淮单手托腮歪着脑袋,郁闷地拿起一串玉米粒梦游一般咀嚼。   尤铮铮的心情也格外沉重,他喃喃自语道:“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对宁绪之下手了吧,我怕他和你一样。”   纪淮的眸子慢慢恢复清明,他诚恳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没事啦。”尤铮铮笑意盈盈地摸摸纪淮的寸头,“我才不会和阮玉尘感同身受,谁让他惹你不开心,咱们淮淮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吗!”   说完,尤铮铮将餐盘里的肉全都挑出来放到纪淮碗里,“吃好喝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你要这么想,反正失恋的是他又不是你,对吧?”   纪淮想想也是,人家被拒绝还没说什么,他一个拒绝人的这样要死不活,不知道的还以为失恋的是他。   他想通之后猛灌一口酒,怅然若失道:“我可能再也找不到这么称心如意的游戏好友了。”   纪淮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宿舍的,他隐约记得全宿舍仿佛天塌般混乱,大家都以为纪淮失恋了,不分青红皂白就为他打抱不平,宿舍长还扬言要把欺负他的人打一顿。   宿醉使纪淮头痛欲裂,脑子里像是装了一团浆糊,难受得想吐。   他强忍头痛起身洗漱,谁知一个不留神撞翻了铁盆。哐当一声巨响惊醒梦中人,室友们依次直挺挺地从床上爬起,中气十足地喊:“老幺你没事吧!”   纪淮被吓了一跳,回道:“没事,你们继续睡。”   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联想到室友昨晚的举止,他们好像……把他当成女生在护短?   纪淮的脸顿时阴云密布,大概是平时和尤铮铮玩得多,给了这群傻子一种他是娇花的错觉。   “我觉得有必要声明一下。”纪淮脸色铁青地把室友一个个从床上拎下来,“我不是gay,更不是0。”   几个人缓缓瞪大眼睛,面面相觑几秒,老三迟疑地发问:“你朋友不是gay嘛……”   纪淮:“按照你这逻辑,那我要是gay,你们也全都是?”   老二小声逼逼:“你不是还和男网友住酒店了嘛……”   纪淮:“?”   宿舍长连连摆手:“好了,老幺说不是就不是,我们让着他点。”   这误会解不开了?   纪淮总算明白为什么宿舍长当初和谈妙告白放心让他送人家回学校,敢情在这几个人眼里他和谈妙的属性一致,都是姐妹。   纪淮自知多说无益,漠然睨了他们一眼,带上平板和读书笔记去图书馆复习。   碧渊潭的小插曲对纪淮的生活没有产生太多影响,消沉了几天他就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期末复习了。   而另一边的阮玉尘和纪淮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   他的房间昏暗无比,分不清白昼黑夜,厚重的窗帘将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无法透进分毫。   原本整洁明亮的卧室现在凌乱不堪,阮玉尘没心情收拾。茶几上摆放着昨晚只吃了几口的外卖,因为开了空调,倒也没坏味,放微波炉里加热还能吃。   距离两人闹掰已经过去大半个月,阮玉尘始终没出过门,他不要命似的消耗体能超负荷直播,似在赎罪又像在宣泄。   明明可以在他身边陪着他,偏偏控制不住喷薄而出的感情。说到底人类都是贪得无厌的,得到了一点光亮,就急不可耐地想要抓住整片阳光。   阮玉尘能将纪淮的联系方式倒背如流,但他不敢再打扰对方。他害怕极了那人眼中的嫌恶,以及聊天窗口鲜艳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又是一夜多梦,阮玉尘走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手掬了几捧水胡乱拍在脸上,接着坐到电脑桌前,点燃一根香烟夹在指尖。   忽明忽灭的火星在黑暗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缕缕缭绕的烟雾模糊了阮玉尘的面部轮廓。他揉了揉眉心,把烟蒂扔进烟灰缸里,继而打开电脑登录游戏。   纪淮不在好友列表,阮玉尘玩游戏就成了正儿八经的工作,没有半点热情可言。   阮玉尘有些恍惚,曾几何时,他把电子竞技视为至高无上的理想。热血沸腾得去追逐,去拼搏,到头来现实给了他致命一击。   当时的心态几乎与现在如出一辙,阮玉尘从未想过,那样孤独无助的心情他还要再体会一遍。   阮玉尘最近玩的都是单排,他不想和人交流,只顾着机械性地杀人。   [尘哥最近是不是改变作战方式了,像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为什么这些天都不见酷哥呀?]   [老粉表示尘哥现在有当初刚出道时内味儿了]   [卧槽尘哥牛逼,27杀吃鸡!]   阮玉尘烟瘾又犯了,打完这局抽出一支烟斜叼在嘴里,正准备点燃,他的视线落在忽然亮屏的手机桌面上。   [最近忙吗?想约你出来聚聚。]   阮玉尘眸光闪烁,面上阴晴不定,他冷笑一声,嘴里吐出轻盈的烟圈,拿起手机删除信息。   [孙教也一起。]   阮玉尘的指腹停在删除键上迟迟没有动作,最终将手机扔在床上,重开一局游戏。 第58章   没有阮玉尘这样的神仙队友,绝地求生的双排赛就变得索然无味,纪淮瞬间失去参赛欲望。   加上他和宁绪之的联系也越来越少,其他人要么菜要么不合适。不过纪淮倒是能理解宁绪之,毕竟他是阮玉尘的粉丝,没有为偶像踩纪淮一脚已经算仁慈了。   今年的暑假纪淮在外婆家度过,和以往不太一样的是,池烟也在。   他本以为自己会不适应,后来发现并非如此,这或许就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亲情羁绊。   这天,纪淮穿了件工字背心和休闲短裤,盘腿坐在庭院前,抱着半个西瓜边吃边吐籽。门框上挂着的风铃随风摇晃,发出悦耳的叮铃声。老式风扇嘎吱嘎吱转动,吹出来热风扑在脸上,将汗液连同热量一同带走。   只是这片刻宁静还没享受太久,客厅响起突兀的敲门声。纪淮放下西瓜穿上夹板拖鞋走过去开门,是唐祁州。   他抹掉嘴角的西瓜汁,挑眉道:“你怎么来了?”   唐祁州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就是……那个……你……”   纪淮:“?”   唐祁州:“你什么时候开学?”   纪淮扭头看向衣架旁边的日历:“还有十多天吧,干嘛?”   “我和你一起去呗?”唐祁州抓住纪淮的手腕,眨巴着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睛,一脸期许。   纪淮抖了三抖,抽回爪子无情地说:“我不。”   “为什么啊!”   “你小点声!我外公外婆在睡午觉呢。”纪淮狠狠瞪他,轻声低吼。   唐祁州连忙住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纪淮双手环胸借力靠墙,一语中的:“想去找谈妙?”   唐祁州脸色微变,不予回答。   “我说你怎么还不死心啊,人家姑娘都拒绝得那么干脆了。”纪淮无法理解唐祁州的恋爱脑,就像他无法共情尤铮铮和阮玉尘。   唐祁州敛去吊儿郎当的笑容,表情极其认真:“我想明白了,我就是喜欢谈妙,和喜欢你是不一样的。小时候对你只是一种憧憬,把你看作可望不可及的女神。我喜欢你就像喜欢刘亦菲,而喜欢谈妙是把她当作心上人来看待的。”   纪淮:好的我知道你真心喜欢她,没必要拿我作比较,求求了。   “行,那你有什么打算?”纪淮终于妥协,依他对唐祁州的了解,他就算不同意,也会被烦到同意。   “提前点去吧,让我在那边多待几天再回学校。”   纪淮露出古怪的神色:“说起来,你花这么大代价追女生,你爸妈知道吗?”   唐祁州默了几秒,随即嘿嘿一笑:“对不起啊兄弟,我拿你出来挡刀了。”   纪淮:“……展开说说。”   “我说我好像被你掰弯了,在掰弯和无论哪个异性当中,他们果断选择了后者。”   纪淮:“?”   纪淮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给老子滚。”   骂归骂,答应的事总不能食言。两人商量好时间,敲定第二天去学校。这会儿暑假还没结束,学校里有些冷清,宿舍一般会提前开放,但整层楼也只有纪淮入住。   整理好床铺后,纪淮猛然发现盲点:“不对啊,你知道谈妙的开学时间?万一她是十天后开学,你不就扑空了?”   “我当然知道啊。”唐祁州理直气壮地说。   纪淮意味深长地摸摸下巴:“看样子很有把握?”   唐祁州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自豪地扬起下巴:“那是!我也就在你这儿栽过跟头,其他女生……”   纪淮一巴掌拍上他后脑勺,骂道:“这话你可别在谈妙面前说,真的是毫无求生欲。”   唐祁州吃痛揉了揉脑袋,一脸懵逼:“哦……”   目送唐祁州离开,纪淮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痕发呆,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不玩游戏的生活真是无趣。   他这样想着,便顺理成章地打开电脑,准备开几局单排虐虐菜。刚登录游戏就收到一条微博推送,是关于阮玉尘的。   大概内容就是snow有望加入GW战队,至于是作为选手还是教练暂且不知。   这条微博的热度很高,有嘲讽GW落魄到招网红主播入队的,有祝贺阮玉尘的,还有揣测他到底能不能胜任职业选手的。   只有纪淮清楚,阮玉尘的目前早就过了打职业的最佳年龄,况且之前他也曾表露出对这个战队的反常,按理来说应该不会与之扯上关系。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六月底放出一月的单排赛预告,大概率是给这个消息作预热。   纪淮不混电竞圈都听说过GW的大名,当年这支战队确实很强,国内赛和国际邀请赛基本都能夺魁,几乎成了圈内的不败神话。   只是近些年来开始走向没落,大大小小的比赛照样打,可榜单前排却再难看见GW。   其没落原因未曾得知,网上众说纷纭,但没有一个说法被实锤。久而久之,公众的视线又被新冒头的战队吸引了去。   纪淮也是吃瓜群众,一样好奇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没了打游戏的心思,暗暗登录微博,忽视消息栏99+小红点,搜索阮玉尘的主页想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   结果却让他失望了,阮玉尘近一个月都没有冒泡,最新微博还停留在五月底。   [接下来半个月我每天直播时间从时延长到12小时,五月中旬要出一趟远门,等我回来大家可别忘记我。]   纪淮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点开评论,下面清一色都是在问阮玉尘最近为什么会性情大变。   他闭上眼睛揉揉眉心,关掉微博主页,不再去想这些破事。   纪淮刚登上游戏就收到了入队邀请,他没仔细看ID,进队才发现是宁绪之。   宁绪之:“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   纪淮:“我不信你拉我过来只是单纯为了寒暄。”   宁绪之低笑,不置可否:“snow直播状态很差。”   纪淮不耐:“关我屁事。”   “六出刚出道走的是刚正不阿追梦人设,最后还不是近墨者黑参与打假赛。电竞圈水太深,你难道不担心snow步他的后尘?”   纪淮静默良晌,冷漠道:“那也是他自己选的。”   宁绪之逐渐变得咄咄逼人:“万一呢?他在乎你的看法,你如果劝他,他会听你的。”   纪淮眸光闪烁,六神此人还是从宁绪之嘴里得知的,这个带有传奇色彩的名字,他自然忘不了。   “阮玉尘不会变成六出。”纪淮的语气掺杂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肯定。 第59章   今年的双排赛平平无奇,没有出圈的热度,也没有网红主播助阵,结束得悄无声息。   纪淮本来还期待着阮玉尘打比赛,然而他并没有参加。宁绪之的忠告始终在纪淮心头萦绕,他不知道该不该掺和进去。   他很明确他对阮玉尘只有兄弟情,但问题来了,即便是兄弟,纪淮也不可能做到不闻不问。但凡换成尤铮铮和唐祁州任意一人,他都会帮忙。   那天下午,宁绪之将纪淮约出来当面跟他说了些关于六出的经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详细。   六出于擅长打狙击,于八年前夏天加入GW战队,进队直接升为正式队员,参加的第一场比赛就是首届PCL春季赛。   GW战队当时毫无悬念赢得PCL春季赛第一,成功获得PCG全球总决赛的参赛资格,与其他各地区15支队伍共同角逐总决赛冠军。   后来GW队员在总决赛中以超高的手速,精准的枪法以及强大的默契度,打出一套新颖战术,以1112分绝对优势夺得冠军。   GW经此一役一举成名,六出最强狙神的称号也迅速在圈内传开。不少战队开出丰厚的条件企图将他挖走,但他不为所动,扬言道:“我既然是被GW签下,也只会在这里退役。”   可谁能想到他竟然一语成谶,在某次国际邀请赛的预热中,六出栽了跟头。   他那天发挥出奇地差,脸色也十分难看,出了好几次不该有的失误。观众席一半黑子喷他,一半粉丝护他,场面混乱不堪。首轮比赛结束,护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因为对面战队的侦察兵蓦地站起来指控六出状态不对,涉嫌打假赛。   六出嗤笑:“我是因为手受伤影响发挥,你以为我不想把你们按在地上摩擦?”   这时,程杰缓缓起身,面露痛惜之色:“六出的确参与过外围,我都听到了。至于手伤也是他自己弄出来的,企图用苦肉计来混淆视听。”   混这个圈子的都是热爱电子竞技的热血年轻人,哪里能接受这样荒谬的作假。因此,曾经的公众对六出有多崇拜仰慕,现在就有多失望厌恶。   反噬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可他年轻气盛,死活不认罪,这无疑愈发激起了群众的愤懑。   六出硬着头皮在GW待到合同到期,没了合同的约束,他立马被踹出战队。其他俱乐部虽然馋他的技术,却没人敢收留他。六出的名声已经毁了,谁也不愿意把这颗定时炸弹放在身边。   他当时的处境已接近于被封杀,最后六出迫不得已,宣布自己从此退出电竞圈,并且永不踏入。   这场风波终于得以平息。   六出短暂而传奇的经历犹如昙花一现,盛开即消亡。   纪淮脾气火爆,直接开骂:“怎么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宁绪之愤懑地附和:“谁说不是呢,受伤肯定是幌子。”   纪淮:“为自身利益出卖朋友是人做的事?他是狗吧?”   宁绪之:“不知道他能赌到多少钱,起码得超过比赛奖金几十万才能答应吧。”   纪淮怒而拍桌:“这是钱的问题吗!这是原则问题!”   宁绪之也跟着拍桌:“对!和用外挂一样过分!”   纪淮:“倒也罪不至此,还是外挂更恶心。”   临别时,宁绪之拍拍纪淮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所以snow就交给你了。”   纪淮骂骂咧咧宿舍开始翻箱倒柜,折腾了许久才从最底层抽屉里翻出一张蒙灰的名片。   GW战队教练:程杰。   上次冠军队伍在GW的见面会,程杰问纪淮有没有兴趣入这行,被他果断拒绝。现在纪淮想了解更多行业内幕,或许可以尝试以程杰为核心开始突破。   电话响了三声才接通,纪淮开门见山:“教练你好,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绝地求生四排赛官方冠军见面会?”   程杰先是愣了两秒,随即笑道:“记得,你是那个……”   “我是纪淮。”   “哦对,纪淮。”程杰语调平平,但不知怎的,让纪淮有些不大舒服,“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不知道之前的入队邀请现在还作数吗?”   程杰:“我记得纪同学好像拒绝了我的邀请吧?”   纪淮:“当年我还小,不懂事,您见谅。”   程杰:?见面会是一年前不是十年前。   “GW的位置可不会单独留给某个人,你既然想加入,那就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纪淮想了想,大言不惭道:“我年轻有潜力,实力也不差,给我点时间就能让GW重回神坛。”   程杰静默许久,而后哈哈大笑:“有意思。这样吧,如果你能在单排赛中拿到第一名,我就同意你签约GW。不仅如此,你还可以跳过预备队员的实习过程,直接转正。”   “一言为定。”   程杰挂断电话保存好录音就径直离开房间,驾车前往茶楼赴约。身穿旗袍的服务员将他领到雅间,掀开竹帘才发现客人已经提前到了。   “出门前接电话耽误了点时间。”程杰礼貌性解释一通,然后徐徐坐下。   “孙教呢?”   程杰露出商业假笑:“玉尘啊,孙教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   阮玉尘面上阴晴不定:“你耍我?”   程杰:“不敢不敢,我这不是真心实意向你抛橄榄枝来了嘛。GW如今陷入疲软状态,我觉得需要换个作战思路,你一定有办法的吧?”   阮玉尘冷笑:“所以你找我来当教练,自己退居幕后?别的不说,你哪来这么大权力说换就换?”   程杰浅啜一口清茶:“我在GW俱乐部投了三分之一的股份。”   阮玉尘无言以对。   “你回去考虑考虑,单排赛之前给我答复。”   “程杰,你未免也太过自信,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浪费时间考虑你的提议?”阮玉尘说完撩开门帘转身欲走,却被程杰接下来的话生生拦住。   “我是想过第二个方案,如果你不来,把你朋友拉进来也是一样的,叫什么来着……哦,纪淮!这小子挺有灵气,我就喜欢自信张扬的小朋友,出门前我接的电话就是他打来的。”   阮玉尘双手暗自握拳,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   程杰拿出手机,点开通话录音外放。   那个声音年轻而富有朝气,尽管掺杂着电流声有点失真,阮玉尘也能第一时间认出那的确是纪淮的声音。 第60章   纪淮的算盘打得很好,假意加入战队消除程杰的戒心,再趁机套话。他不奢求能从精明的社会人士口中打听到行业机密,但好歹能为他调查六出事件指明方向。   只可惜现实往往不尽人意。   程杰提出的要求十分苛刻,要想在单排赛中夺得第一谈何容易。且不论各路大神是否会参赛,就说纪淮从来没摸到过前三名,这对他而言几乎是天方夜谭。   纪淮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阮玉尘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他从床上弹起,翻身拔掉书桌边正在充电的手机,毅然发现界面上有十多个出自同一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   他正狐疑着,这个号码又打了过来。   “喂?”   “纪淮我知道你讨厌我,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不能加入GW战队。算我求你,别去好吗?”   纪淮静默良晌,冷不防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面详谈。”   阮玉尘:“?”   他整个人直接呆住,大脑宕机数十秒才缓缓回过神,说话都不利索了:“好……我、我去找你?”   “既然是我约的你,还是我去找你吧,周六见。”   挂断电话过去几分钟,阮玉尘仍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如同脚踩棉花那样虚无。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通话界面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带着缱绻的眷恋,仿佛要将其刻入骨髓。   ……   纪淮最近的睡眠质量不是很好,一方面要复习,另一方面又要救阮玉尘于水深火热之中,难免有些分身乏术。   他梦游似的进站上高铁,听到语音播报又迷迷糊糊地下车,随人流出站。   阮玉尘老早就等在出站口望眼欲穿,忽然瞧见纪淮像只幽灵从他眼前飘过。   “这儿呢,你去哪?”阮玉尘一把拉住纪淮的胳膊,他这才如梦初醒般睁眼,视线逐渐聚焦,细细打量阮玉尘。   他的刘海长了许多,遮住眼底的情绪,看不清表情。   让纪淮在意的是阮玉尘的气质,如果说以前他是翩翩贵公子,现在就只剩下颓靡。美则美矣,缺了些许灵动。宛若一支燃烧殆尽的香烟,自甘堕落化为灰烬。   见到纪淮,阮玉尘喜上眉梢,却不敢上前一步,讨好般询问:“肚子饿了吧?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纪淮神色复杂,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为了不被人打扰,他们走进一家雅致的甜品铺子,订了个小包厢。   “电竞行业不适合你。”   “你为什么讨厌GW?”   两人同时开口,怔忪片刻后又相视一笑。   纪淮端起柠檬苏打水喝了一口,波澜不惊地说:“我其实是想打听关于六出的事。”   阮玉尘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稍纵即逝:“你为什么想打听他?”   “我觉得这人很神秘很诡异,我有点好奇。”   阮玉尘的视线从纪淮身上慢慢挪到玻璃杯中微漾的苏打水中,不以为意:“有什么值得好奇的,就是个违背规则被上层封杀的可怜虫而已。”   随后他话锋一转:“你怎么突然对六出感兴趣了?”   纪淮说:“这不是宁绪之怂恿的嘛,他说你可能要进GW当教练,担心自家偶像这朵冰清玉洁的白莲花被污染成六出那样。”   阮玉尘:“……”   “人都退圈这么多年,坟头草也有几丈深了,就放过他吧。”阮玉尘唇角上扬,语气轻柔得犹如羽毛,“这么说来,你是为了我?”   “可以这么说。”纪淮下意识接茬,随即反应过来又改口,“但你不要误会,我……”   “我知道,你只是护短。”阮玉尘的脸色平静如常,飞快接话以掩饰嘴里的涩味。   纪淮松了口气,转而跟阮玉尘讨论自己的计划:“我也没想真的打职业,就是想了解一下六出曾经背叛的GW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你就别瞎掺和了,安心赚钱吧。”   阮玉尘紧绷的神经因为纪淮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而放松,他轻笑着托腮凝视纪淮:“照你这么说,难道不是让我去调查会更显得合情合理吗?你只是个学生,我可算半个圈内人。”   纪淮愣了三秒,蹙眉道:“我差点忘了,所以你为什么要去GW?队里有你喜欢的选手?”   阮玉尘高深莫测地摇头。   见他不答,纪淮自顾自低头沉思,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他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以上位者的姿态与阮玉尘对视,极其肯定地说:“既然你知道我有意加入GW……是程杰和你说的对不对?他邀请你的?”   阮玉尘望着纪淮近在咫尺的脸,瞬间放弃了思考,温热的气息扫在他脸颊两边有点痒,他的心脏也痒痒的。   纪淮平时和直男相处惯了,并没有顾虑太多,看到阮玉尘的反应不对劲,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越界了,只好尴尬地坐回去。   谁知他脚边有一滩从空调内机漏出来的水渍,纪淮一时不察连带椅子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阮玉尘急忙抓住他的手腕往怀里带,这才避免纪淮脑袋着地。不过阮玉尘则代替他摔在地上,充当人肉垫子。   纪淮心底暗骂,真是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他趴在阮玉尘胸前听到人家铿锵有力的心跳,尴尬得想给自己来一拳。   “你没事吧?”阮玉尘闷闷的的声音透过胸腔传来,听着有种奇特的舒缓之效。   “我没事,你有没有磕到哪里?”纪淮手脚麻利地站起来,眼神飘忽,故作镇定。   “我还好,要不是看你摔倒的姿势太危险,我不会做出格的举动。”阮玉尘顿了一下,欲盖弥彰地解释。   纪淮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阮玉尘是怕他误会,一时间相顾无言。   沉默在包厢里流淌,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服务员敲门将甜品送进来,才堪堪打破僵局。   纪淮试图简单粗暴地结束这个话题:“总之,既然你也不想我去GW,想必也是怕我变成六出那样,干脆我们俩都不去了,怎么样?”   阮玉尘没有发表见解,而是敲了敲精致的瓷盘:“这家店的糖浆松糕布丁很好吃。”   纪淮拿起小勺子轻轻舀一小块布丁放进嘴里,口感软绵醇厚,甜度适中,确实美味。   “我发现你们对六出好像有很大的偏见。”阮玉尘话中有话。   “废话,放弃梦想卖队友的人,不配打电竞。”   “那如果……我是六出呢?”阮玉尘目光如炬,古井般幽深的瞳孔中似有火光晃动,“你认为我是人渣吗?”   纪淮:“?” 第61章   然后阮玉尘大致和纪淮还原了当年的真相。   程杰当时是阮玉尘的队友,队里的突击手。他家境优越资历不错,也是最早加入GW的选手。很受大家的尊敬,孙教对他也相当器重。   直到阮玉尘的出现,打破了程杰的舒适圈。   他从未想过居然真的会有这种天赋型选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响名声,别人要练习十多个小时才能达到的技术,阮玉尘只需几个小时。   俱乐部里作为替补的青训生们慢慢将羡艳之意从程杰转移到阮玉尘身上。   后来GW队长因伤退役,程杰本以为孙教会把位置给他,他也做好了带领GW发扬光大的准备,谁知最终重任却落在阮玉尘头上。   那时,阮玉尘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出道短短两年的新人。   程杰纵使有千万般不服,也只能嚼碎牙齿往肚子里吞,因为除了他以外没人有异议。   阮玉尘沿袭前队长的方针,对队员进行专攻训练,各司其职精准配合,队伍的凝聚力在一次次比赛中越来越强。   程杰原本也想,干脆认命好了,天赋型选手都和他一样努力,他又如何能追上对方?况且如今GW战队已经站得够高了。   但这个念头还未成型,程杰患上腱鞘炎,腕部一旦发力就会传来钻心般的疼痛,必须尽快做手术。   程杰陷入无比恐惧的状态,再过几年他就该退役了,他原本是想拿下国际赛总冠军当晚宣布退役,结果一切计划都化作泡影。   “所以他嫉妒你,举报你打假赛?”纪淮没能理清两者的关系,忍不住发问。   房间里此时只有空调的轰鸣声,阮玉尘抿唇良久,平静道:“确切来说,是他害我打假赛。”   阮玉尘当时与纪淮一样,没有经历社会的毒打,也从不对揣测人的恶意,以至于轻而易举就让程杰得逞。   釜山邀请赛前夕,程杰敲开阮玉尘的宿舍门,说是心里紧张想聊聊天。   阮玉尘毫无防备把人迎进来,顺便给程杰倒了一杯水。   程杰幽幽地接过水杯,突然手一松,水杯笔直砸向地面。水洒满一地,玻璃渣四处飞溅。   程杰的表情阴郁得可怕:“不好意思,手滑。”   阮玉尘大方地摆手,紧接着蹲下身拾取碎玻璃。   程杰找准时机,抬腿狠狠往阮玉尘踩上阮玉尘的手背。霎时,殷红的血液从他掌心汩汩流出,如同泉水般源源不断。   血液混进水中变成粉色,玻璃碎片挂上粘稠的血珠。变故发生太快,眼前这一幕刺激着阮玉尘的感官,他甚至连痛觉都还没有接收到,只是怔怔地抬起血肉模糊的右手,止不住颤抖。   阮玉尘的语气意外的淡定,仿佛在诉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眉头都没皱一下。   纪淮听得心惊肉跳,对于职业选手而言,右手受伤基本等于断送前途,他无法想象阮玉尘是怎样挺过来的。   “那时我才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第二天,孙教发现阮玉尘脸色苍白,表情也不对劲,经过深思熟虑决定让替补上场。   阮玉尘不同意,如果他只是纯粹的狙击手,或许还能被顶替。可他还是指挥位,一个队伍如果没有指挥就成了一盘散沙。   孙教的眼神里掺杂着些许意味深长,阮玉尘并没注意到。   “你发挥不好会被骂的。”   “无所谓,只要GW能赢。”   阮玉尘不是圣母,他也想揭发程杰的恶行,但不是现在。比赛在即,他不愿意因为一点小事影响大家的心态。   他摘下绷带,强忍痛楚走上赛场。然而阮玉尘不曾想过,比赛结束时,他就失去了说话的机会。   “后面发生的事就是网上报道的那样,GW险胜,对手指认我打假赛。我那天的状态很差,大家都看在眼里,加上程杰的口供,我几乎没有翻身的余地。”   阮玉尘说着,便摊开手掌给纪淮看。好几条狰狞的伤疤如同小蛇般张牙舞爪,在他掌心缠绕。   察觉到纪淮的缄默,阮玉尘安慰似的扬起嘴角:“都过去了,不疼的。”   纪淮眼底蒙上一层阴霾:“后来呢?”   “后来啊……”   后来阮玉尘才知道对面战队与GW属于同一老板旗下,那场比赛原本就是要捧新人的。孙教也十分清楚,所以才会婉言劝他别上场。   俱乐部上层担心内幕暴露影响不好,干脆直接封杀阮玉尘。当然,程杰在里面也出了一份力。合约到期时,他顺势跳槽到新战队。   GW先有六出折损后有程杰退队,孙教也越发力不从心。在即将面临解散之际,程杰又从对面跳了回来。   纪淮拳头都硬了:“他是蚱蜢吗?这么能跳?”   阮玉尘低笑:“对面还不知道程杰的德行吗?压根没想真的签下他。”   程杰的回归无疑给GW带来了一丝希望的曙光,他接替了孙教的位置开始大量招新,同时还跟孙教坦白是他害阮玉尘受伤。他想让孙教明白,他们现在与GW战队是共存亡的关系。   “气死我了!”纪淮被程杰恶心的操作气得火气直冒,奈何当事人不在这里,他再恼也只能受着。   “不生气不生气。”阮玉尘顺手摸摸纪淮光秃秃的寸头,耐心地安抚,“我一开始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么阴暗的事情,后来想想,你总要走出象牙塔的,不可能一辈子被保护在温室中。”   “孙教也是,没有一点眼光,明显你比程杰有价值得多啊。”   阮玉尘动作微顿,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苦笑:“谁能没有私心呢?他只不过在我和GW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随即莞尔:“GW凝聚了孙教的心血与梦想,我能理解他的选择。”   纪淮一时语塞:“以前没见你这么白莲花啊?”   阮玉尘:“?”   “你就没想过杀回去?这傻逼又找上门来了诶,你还能忍?”   阮玉尘:“……”   “那你有什么想法?”阮玉尘压低声音虚心赐教。   “现在GW是不是半死不活了?你销声匿迹这么多年,是不是也该现身了?”   “你的意思是……”阮玉尘的眼睛慢慢睁大。   “你混得这么惨,孙教肯定对你有愧,咱们就从他开始突破。”   “GW被程杰搞得乌烟瘴气,你觉得孙教不会怨他?这时候你稍微添一把火就行了。光脚不怕穿鞋的,我就不信搞不定程杰。”   纪淮专心嘴炮输出,没注意阮玉尘的视线始终黏在他脸上不曾离开。   阮玉尘试探性发问:“咳……我家里好像还保留了一些GW的相关资料,说不定对你的计划有用,你需不需要……”   纪淮:“可以,现在去吗?” 第62章   阮玉尘的房间明显刻意打扫过,那些厨余垃圾通通都不见踪影,连垃圾桶都干净得一尘不染。   怎么看都像是精心布置。   不过纪淮可想不到这一层面,他惊异地站在巨大的玻璃橱窗前,静静端详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奖杯奖状以及荣誉证书。   阮玉尘袒露身份时,纪淮还存有三分怀疑,听他还原事件真相后消除了两分,现在见到这面橱窗,终于将他最后的怀疑彻底打消。   纪淮感叹道:“你是真的强,我说刚碰见你那会儿给我的感觉那么奇怪,敢情是在隐藏实力。”   “也不算隐藏实力。”阮玉尘苦笑,“受伤之后我的手速大不如前,加上年龄渐长,早就比不上年轻人了。”   纪淮坐在单人沙发上战术后仰:“这么说来,你直播不露脸也是为了隐瞒身份。”   “是啊,我不甘心就此退出。”阮玉尘的口气十分平淡,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纪淮清了清嗓子,严肃道:“你说的相关资料在哪?”   阮玉尘默然,张嘴欲言又止:“其实……我没有证据揭发程杰。”   纪淮:“?”   只听他又道:“我只是想与你相处久一点。”   纪淮:“?”   所以是我一厢情愿以为你终于想通开始走事业线,结果你依旧是以前那个恋爱脑?   阮玉尘目光哀恸:“如果我有他的把柄也不至于忍气吞声这么多年……”   纪淮靓仔语塞,他努力把话题往正道上拐:“那你能联系上孙教吗?”   阮玉尘轻叹着摇头:“除非他主动找我。”   “那就让他找你。”纪淮拍案而起,眸光熠熠生辉,“你去参加单排赛拿个第一,实力强劲的参赛选手肯定会被各个俱乐部重点关注。”   阮玉尘微愣:“那你呢?”   “我也得照常参赛,不然可能会让程杰生疑。”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纪淮按照约定参加单排赛,阮玉尘是否参赛对他没有影响,反正他不可能在高手如云的比赛中得夺得冠军。   两个人分头行动,纪淮这边从程杰下手,阮玉尘则引出孙教。到时候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实在不行就威逼利诱,让孙教出面为阮玉尘澄清名声,揭发程杰的恶劣行径。   阮玉尘沉思良久,犹豫道:“可是这样的话,GW大概率会因此解散,我不认为孙教会为了我……”   “谁说是为了你?”纪淮翻了个白眼,“你之前说孙教热爱电竞行业,那他也算个性情中人,当年他为保GW放弃你,结果呢?”   “你和他同样将一腔热血扑在电竞上,所以他才会如此看重你。依我看,你要是能早点联系他,程杰指不定被丢哪旮旯凉快去了。”   话糙理不糙,阮玉尘被说服了。处理完心头隐患,他开始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   “谢谢你,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没想到你还能为我做这些。”阮玉尘最近的心头好是《绿茶的自我修养》,所以讲话隐隐带点内味儿。   纪淮:……确实有考虑过不见面。   阮玉尘:“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不嫌弃的话,留下来吃饭当作我的赔罪吧?”   纪淮本想拒绝,转而撞进阮玉尘那双黯然神伤的眸子,拒绝的话在口中溜达一圈又咽下去。   他对阮玉尘是怜悯的,有尤铮铮这个先例在,尽管无法感同身受,但他也能理解喜欢直男的悲哀。   这种怜悯在得知阮玉尘的悲惨过去之后达到阈值,转变成怜惜。   可纪淮同时非常清醒,怜惜并不等于喜欢,倘若因为一时心软而接受阮玉尘的感情,既是对他的不负责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纪淮的纠结阮玉尘都看在眼里,他不在乎纪淮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他在乎的是结果。只要纪淮因为心软向他走近一小步,阮玉尘都会抓紧纪淮的双手,硬拽也要把他拽到身边,死也不放。   “好。”   阮玉尘家里已经很久没开伙了,得知即将与纪淮见面那天,他像是在做梦一样,狠狠掐了一把大腿肉,疼到眼泪直流。当天晚上就跑去超市买了一堆食材和纪淮爱吃的零食,接下来就掰着指头数日子。   见阮玉尘在厨房忙前忙后,纪淮干坐着嫌无聊,索性起身走进厨房边洗手边问:“需要帮忙吗?”   阮玉尘顺其自然地递给他几株芽白,说:“把菜择了,再洗点葱姜蒜。”   纪淮点点头,将娃娃菜叶子一片片择下来放进清水里浸泡,转而又去剥蒜。   两人在厨房各忙各的,虽然没有话语交流,但却产生了一股名为温馨的化学反应。   阮玉尘独立得早,厨艺一向不错,就是平时懒得做饭,要么叫外卖要么吃泡面。今天这顿饭他是花了心思在里面的,每个步骤都力求完美,做到色香味俱全。   两荤一素一汤全上桌,窗外已日落西山。鎏金般温柔的夕阳洒入屋内,投下斜长的阴影。他们沐浴在朝霞中,连头发丝都染上浓郁的金色光晕。   纪淮浅咖色的瞳孔倒映出晚霞的模样,流光溢彩,绝美至极。阮玉尘看得有些恍惚,他第一眼也是沉溺于这双无比灿烂的眼眸中,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或许是阮玉尘的目光太过炽热,纪淮缓缓抬头:“……?”   这丝毫不加掩饰的眼神看得纪淮毛骨悚然。   “看我干嘛,吃饭啊。”   “你好看。”   纪淮的拳头硬了。   “再说老子一句好看,头都给你锤爆。”   阮玉尘:“也不是不可以,那你把我打成植物人,得照顾我一辈子的。”   纪淮无言以对,他决定用魔法打败魔法。   于是他也不吃了,用手支起脑袋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看向阮玉尘。   阮玉尘被纪淮这么一看,顿时呼吸紊乱,心脏狂跳。他原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冷却期,他的定力会好一点。可阮玉尘现在才明白,当纪淮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除了缴械投降再无他法。   纪淮犹如一枝含苞待放的罂粟花,明知危险却仍旧不由自主想靠近。   阮玉尘意识到自己出格的念头,仓皇低下头扒饭,纪淮见他如此,心底升起一丝怆然。   “阮玉尘。”纪淮轻声开口唤他,“我想了很久,我一直认为贸然接受对你不公平,但其实全程打着为你好的幌子撇开你,不顾及你的感受,同样对你不公平。”   纪淮顿了两秒:“所以我想征求你的意见,你一定要考虑清楚。即使我仅仅因怜悯而答应你,你也愿意吗?即使我无法给你同等的回应,你也愿意吗?”   “我愿意。”话音还未落,阮玉尘忽而笑了,他不假思索地答道,“感情从来都不是完全对等的,我心甘情愿,而你也值得。” 第63章   或许由于今年的双排赛太过冷清,官方在单排赛中下足了血本,各个渠道的推广营销通通安排上,包括但不限于知名战队的宣传。   一月下旬,万众瞩目的单排赛强势来袭。   单排的规则和其他模式大同小异,玩家通过层层筛选获得决赛入场券,才有机会角逐冠军。   前期海选对于纪淮而言毫无难度,他随便在键盘上一顿操作猛如虎,直接晋级预赛。刚下游戏,他就接到了阮玉尘的电话。   “恭喜你入围了。”阮玉尘语气含笑,温温柔柔。   纪淮不满道:“区区预赛资格有什么好恭喜的,等我拿到总决赛第一再恭喜吧。”   “加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阮玉尘故意把“照顾”二字咬得极重,带了点阴谋的味道。   纪淮想到他的苟分打法,险些爆粗:“我警告你,阴人的法子别用在我身上,否则老子教你做人。”   “知道啦。”   纪淮又补充:“也不许放水,各凭本事,我早就想看看你的真正实力了。”   “好,都听你的。”   五天后,总决赛正式开启。   第一轮航线是往左倾斜偏下的位置,纪淮想也没想直接标点核电站跳伞。他降落之前瞥了一眼人数,好家伙,这才第一个点就有六七人跳伞,看样子这把会打得异常激烈。   核电站的物资相对较多,偶尔还会刷出三级套,加上航线留在头顶,这么多人跳这里也不意外。   纪淮在空中就瞅见楼顶有一把M4,他拉开视野,左右都有人,预计会和他落在一块。   他目不转睛调整降速,精准落地武器旁边眼疾手快地拾取M4装弹,正当他瞄准敌人时,那人一个翻滚从楼顶跳到三楼内部。   这时,第二名敌人捡到UZI将枪口瞄准了他。   纪淮听到动静,闪身躲避,灵巧躲开一梭子弹,转头的同时朝对方开枪。   [Jihuai使用M4击中头部淘汰了Qyyu]   屋顶没有掩体目标太大不能逗留太久,纪淮小跑上前舔完盒子跳进楼房内部。   两分钟的时间,足够敌人把这栋楼搜完了,纪淮蹲在楼梯口没听到动静,才谨慎地出来捡破烂。   纪淮不喜欢搜物资,耗时耗力,所以一圈下来他身上除去没有配件的M4勉强能看,全身一级套有点惨不忍睹。   纪淮打开地图看了一眼,第二个圈也刷在核电站这边,暂时无须跑毒。但小电厂不会一直刷新天命圈,纪淮没有药品资源,还是免不了找人打架。   他正想下楼,走到转角时,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随着火光乍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操。”纪淮瞳孔骤缩,条件反射般蹲下身迅速绕黑影身后,看到对方崭新的三级头,原本瞄准头部的枪口默默往下挪动几分。   [Jihuai使用M4淘汰了God]   纪淮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得亏这人有耐心一声不吭等着打他,真是老阴比的传统技能。纪淮巡视完这层的房间发现两个盒子,想必都是被阴掉的。   这人相当的肥,不仅有满配M4和98K还有一堆药倍镜之类的资源,纪淮丢掉身上的破烂,换上新装备感觉头更铁了。   核电站七人跳伞,现在被淘汰五人,剩下两人应该已经跑远了。刚好毒圈开始收缩,纪淮喝了口饮料回满状态,继而沿马路跑毒。   纪淮在马路边上找到一辆摩托车,他估算着下个圈的位置,往M城驶去。   M城也算个热资源点,方才就听见枪声由密集趋于平静,途经此地可以清晰看到散落一地的盒子。   这里不是圈中心,而是经历交战想来也没东西可捡,纪淮没打算停留。可是正当他加速时,耳边猛地传来订书机的声音,血条瞬间空了四分之一。   是装了消音器的98K。   纪淮面色冷峻,他立即弃车后退至一棵树后面躲避下轮追击,随即仔细找人。   对于纪淮而言,单排的唯一好处就是只要受击就可以和对面硬刚,不必担心敌方队友偷袭。   从盒子的分布情况来看,敌人隐匿在房区多的那边,并且在靠近马路的位置。作战计划大概是清完城内再清来自核电站的人。   说不定这些盒子里就有从核电站逃出来那两人。   对方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开出一枪之后愣是半个头都没露。纪淮也不着急,他药量储备充足,还有交通工具,经得起耗。   谁知正对面二楼窗口火光闪烁,紧接着响起接连不断的枪声,发发命中摩托车。只听见轰的一声,摩托车爆炸,冒出滚滚黑烟。   纪淮:“……”   以暴露位置作为代价把车炸掉,是打算趁安全区还没刷出来之前把他堵在M城消灭。   纪淮一时不知道该怎样评价对手。说他聪明吧,他暴露方位,说他愚蠢吧,他又能活到现在。   纪淮气定神闲地换好98K开镜,一枪下去,命中头部,没倒。   对面自然也开了枪,但比他慢一秒,打中空气。   第二枪怎么着也能把头盔给打飞,到时候就剩个光秃秃的脑袋,他拿什么跟纪淮对狙。   纪淮猜测对方可能没有多余的药,所以才想速战速决,只是他没想到纪淮比前几个难缠得多。   毒圈逐渐逼近,那人狠狠心,放弃纪淮的人头,拔腿奔向安全区。   他是绕回房区跑的,成片的建筑物能有效干扰纪淮的视野。   可纪淮也不是省油的灯,移动目标出现在瞄准镜里,他势在必得得扣动扳机。   [Jihuai使用98K淘汰了Assss]   这轮比赛纪淮应付得有点吃力,敌人几乎个个都是老奸巨猾的人精,稍有不慎就会被吃干抹净。幸好他的枪法没有落下,在这群豺狼虎豹面前尚能自保。   一路有惊无险地杀进决赛圈,此时场上还剩6人。   纪淮从头到尾都没碰到阮玉尘,如果他没死的话,就是决赛圈见了。   安全区刷在学校附近,纪淮小心翼翼地移动过去,走到半路听到全部麦里有人说话。   “有人吗?你是纪淮吗?”   “纪淮是谁?”   “你不是啊,那没事了,再见。”   声音主人十分失落,然后右下角显示出一条击杀公告,剩余人数-1。   纪淮:“……”   “纪淮怎么还没来啊,他不会是死了吧。”   “你他妈才死了。” 第64章   纪淮怎么也不会想到,阮玉尘居然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开全部麦找他,尤其还是在官方直播比赛的情况下。   当然,阮玉尘并没有蠢到在麦里透露己方位置,也没有过度寒暄。得知纪淮安然存活后,他心情大好:“小纪加油哦,你的人头只能留给我。”   “快闭嘴吧你。”纪淮面无表情地将百里开外露头的敌人一枪崩掉,“看到他怎么死的吗?下一个就是你。”   “是嘛?可你还没有找到我的位置呢……”阮玉尘的语气倏而从轻快转为紧张,“小心身后。”   砰的一声枪响,阮玉尘击中试图偷袭纪淮后背的敌人。纪淮了然于胸,听到提醒立刻转身补刀。   [Jihuai使用98K淘汰了Riki]   “谢谢。”纪淮僵硬地道谢,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和阮玉尘仍然存在不小的差距。   “不用谢,我说了你的人头只能留给我。”   全部麦终于有人忍不住插话:“我说兄弟,你们俩既然都认识还打什么单排,甜蜜双排不好吗?”   阮玉尘故意拉长尾音说得暧昧无比:“单排更能体现我们的感情之深啊。”   纪淮一想到双排赛就头大,他咬牙切齿地说:“别给老子提双排,听着就来气。”   脾气火爆的敌人已经开始骂街:“打比赛呢,聊你妈的天,烦不烦啊,信不信一枪崩了你们。”   决赛圈刷在R城,此时场上还剩五人。   这时阮玉尘的嗓音突然正经:“高架桥上一左一右两个,我这边近点来人能解决,你打算下一个狙谁?”   此话一出,全部麦再也没人敢发言,谁都不知道自己的位置究竟是什么时候被阮玉尘发现的,他们终于感受到了惧意。   “靠,你们这是在作弊!”   “变相非法组队?待会出去就举报你们。”   “有病吧,这还打个屁的比赛啊。”   纪淮顺着阮玉尘的报点依次看去,那几个人正狼狈地寻找另外的掩体。   他轻笑一声,语气低沉:“狙你。”   阮玉尘微愣,随即从藏身处缓缓站起,将自己整个身子都暴露在纪淮面前。   他做了个指心脏的动作,温柔地说:“来,往这儿狙。”   [Jihuai使用98K淘汰了Snow]   纪淮下手毫不含糊,阮玉尘惹了众怒,即使他不开枪就会被别人抢先。   剩下的敌人被两人的操作秀得目瞪口呆,他们只考虑纪淮和阮玉尘如何达成合作,连举报小作文都在脑子里写好了,谁知现在却是这么个令人头秃的情况。   如果阮玉尘没有向纪淮报点,纪淮会冲刺冠军,然而如今他没有资格与他人争夺。   作弊就是作弊,尽管只是调侃,也改变不了既定事实。阮玉尘尚且能通过自杀的方式来自我了断,那么他也可以。   念及此,纪淮爬上制高点,摘下头盔和防弹衣。   “你们说得对,我和他不配得到这个冠军,你们加油。”   [Yooo使用AWM命中头部淘汰了Jihuai]   当晚,所有观看直播的人都一头雾水,就连解说员都懵圈了。没人知道决赛圈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那两人辛辛苦苦打到最后却要自爆。   比赛排名最终出炉,纪淮虽然被淘汰得比较早,但胜在打架够刚,前期人头拿的多,挤进了前七。   但让他惊讶的是阮玉尘的淘汰数比他还多,排名第三。   纪淮特地找来官方回播,视角切到阮玉尘身上。他果然一改往日保守打法,开镜有人,枪枪爆头,宛若脱胎换骨。   打完比赛纪淮身心俱疲,扭动脖子都能听见关节处嘎吱嘎吱地响。他正准备拿衣服去洗澡,阮玉尘打来了电话。   纪淮犹豫几秒,走去阳台关上门才接通:“有事吗?”   阮玉尘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我想知道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纪淮不答反问:“你认为呢?”   阮玉尘:“我觉得是。”   纪淮:“那就是吧。”   阮玉尘猛男委屈:“可你都没有承认。”   纪淮直男不解:“承认什么?我以为比赛中陪你一起捣乱就算变相承认了。”   阮玉尘:“……你好看你说什么都对。”   纪淮顿了良久,神色复杂地说:“你别对我抱太大希望。”   “不需要担心我。”阮玉尘打断他,“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最坏不过是观念不和形同陌路,至少他曾经拥有过,也不亏。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阮玉尘感慨道:“今晚月色真美啊。”   纪淮倒是听过这句众所周知的表白,但他在纠结该不该回应。   阮玉尘干笑几声插科打诨过去:“你应该也累了吧,早点睡觉。”   “风也温柔。”纪淮刻意放缓的声音如同他所说的微风那般,温柔缱绻。   阮玉尘的心情随着纪淮的话语忽上忽下,像是在坐过山车。游戏里纪淮朝他开出那一枪,打中的不是人物角色,而是他本人。子弹穿透胸腔钉在心脏上,稍一触碰就他颤栗不已。   纪淮今夜睡得很香,第二天被手机铃声吵醒不仅不困,反而格外精神。   尤铮铮:“淮淮!!!”   纪淮:“有屁快放。”   “我看了昨晚的直播,决赛圈自杀那两人是你和阮玉尘吧?是吧是吧是吧?”   “是。”   尤铮铮夸张地大叫:“默契度好可疑诶,快跟我说说你们有没有交流,交流了什么?”   纪淮:“……”   尤铮铮要是绘画能有这种吃瓜方面的直觉,他或许早就成为当代毕加索了。   “没交流什么。”   纪淮暂时不想公开他和阮玉尘的关系,他这边不确定因素太多,万一日后真的闹掰,阮玉尘也不至于太难看。   “这样哦。”尤铮铮低落半秒,又打了鸡血,“要庆祝吗!毕竟你单排那么菜都能得第七名!”   纪淮:“?”   “好吧,我就是想找个理由见见宁绪之。”尤铮铮坦白道。   “……OK,时间地点你定,把谈妙也叫上吧。”   应付完尤铮铮,纪淮翻身下床洗漱,余光瞥见手机忽闪忽闪的提示光,他叼着牙刷走回床沿点开消息。   是程杰发来的信息,大致意思是纪淮的水平能够加入GW,而且他对纪淮最后的行为很感兴趣,详细情况见面再聊。后面附上的地址不是俱乐部,而是一家N市的咖啡厅。   纪淮腾出手打字回复,没过多久又收到了阮玉尘的消息。   [孙教联系我了。] 第65章   “我比较好奇单排赛中,你和阮玉尘是怎样达到那种程度的默契的。”程杰夹起两颗方糖扔进咖啡杯里慢慢搅拌,并不直接提签约的事。   “开全部麦很难吗?”纪淮神色古怪地看向他。   程杰:“……”   他用假笑掩饰失态:“我的意思是,你们最后的自杀行为。”   “因为他给我报点,所以我们放弃比赛,就这么简单。”纪淮波澜不惊地回答,试图抓住话语权,“我们是不是该谈谈我的合同了?”   程杰耸了耸肩,他从黑色背包里拿出一份合同递给纪淮:“平心而论,你的水平在我看来很一般,不过对于没有接受正规训练的素人来说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纪淮默默翻白眼,大致将合同扫了一遍。各项条款都比较正常,签约年份也只有五年,但其中一点让他很在意。   “乙方若想提前解约需赔付双倍收入违约金,且不得以任何违规形式跳槽。”纪淮修长白皙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敲击这一行字,“我不是很明白。”   “通俗点来说,你赚得越多,违约金就交得越多。”程杰端起咖啡杯浅啜一口,徐徐缓缓地解释:“至于后者说得违规形式,包括但不限于与其他战队私下签约。”   纪淮:“比如像六出那样?”   程杰微微瞪大眼睛,眼神透出几分探究:“你知道他?”   纪淮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混电竞圈的哪个不知道六神的名头。”   程杰沉默片刻不知在想什么,随即他淡然揭过:“他是个天才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落得个万人唾弃的下场。”   纪淮目光渐冷,他没有放过程杰脸上任何细微表情。然后他可笑地发现,事到如今,施害者还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姿态,对受害者全然没有一丁点愧疚之心。   “大概流程我都清楚了,等我回去再考虑考虑,问问家里人的意见。”纪淮面前的热牛奶一口未动,便起身欲走。   程杰也没拦着他,反正这小子只是用来激阮玉尘回来的,如果两人都能被纳入麾下是再好不过,少一个也无关紧要。   与此同时,阮玉尘恰好与孙教练见上面。   孙教已经年近五十,早年不注重饮食健康问题,加上长期超负荷训练,现在步入中年,各种后遗症接踵而来。   他的精神不是很好,双目混浊,眼袋极重,岁月在他的皮肤上划下一道道沟壑。   他看到阮玉尘十分激动:“六出,真的是你。”   阮玉尘心情复杂:“教练,您这几年过得还好吧。”   孙教苦笑着摇头,并不作答。   “我过得不是很好。”阮玉尘眸光暗沉,自问自答。   孙教笑容微僵,叹道:“当年是我亏欠你,为保住GW的名誉放弃了你。后来我眼睁睁看着程杰一点点将GW蚕食,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孙教,您真的没有抓到程杰的把柄吗?”阮玉尘的语气骤然强硬,接近于逼问,“程杰那么嚣张的性子,威胁你的同时肯定不忘炫耀一波。您真的,对他毫不设防?”   孙教陷入良久的沉默,而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我确实握有他的把柄,但……”   “但同样会牵连到GW,是吗?”   程杰入股GW恐怕抱的就是这个心思,让孙教看他不爽又无可奈何。   阮玉尘面无表情地陈述,“孙教,您扪心自问,现在的GW还是以前的GW吗?它还有必要苟延残喘吗?”   “我回去好好想想吧,被你绕一大圈我差点忘了我找你的原因。”孙教头疼地揉揉眉心,语重心长地说,“我希望你能回到以前那种驰骋沙场般的快意洒脱。”   阮玉尘有些恍惚,时隔多年,他已然忘记当年的自己是何模样。而当听到孙教的形容时,他脑海中浮现的是纪淮明媚张扬的脸。   原来他喜欢上纪淮并不是见色起意,而是纪淮身上有着他终其一生都想追寻的东西。   他会被纪淮吸引绝非偶然,而是必然。   从茶楼出来临近傍晚,街灯接二连三亮起,繁华的夜景笼罩在整座城市。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每个人面上都浮现出温馨的归意。不知怎的,阮玉尘再次想到了纪淮。   冰冷的夜风拂起阮玉尘的发丝,他站在马路边拢紧外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   等到那边传来略带低哑的嗓音,阮玉尘的嘴角不可控地上扬起来。   “搞定了?”   “应该吧,你那边顺利吗?”   “不知道,我觉得我好像没起到什么作用。”纪淮尴尬地摸摸鼻子,“不仅没套到话,甚至想把他痛揍一顿。”   阮玉尘眼皮一跳:“你打人了?”   “我没有!”纪淮愤愤不平地反驳,“你把我当成什么弱智儿童了。”   阮玉尘语气含笑,宠溺道:“弱智倒没有,儿童是真……”   “嘟——”那边传来绵长的忙音,纪淮没等他说完就挂断电话。   第二天,一份声明悄无声息爬上热搜,在电竞圈掀起惊涛骇浪。   [首先自报家门,我是GW前任教练。大家对我可能不熟悉,但应该听说过六出的名字,我带的就是他那届。我之所以会现身在公众平台,是想为当年的恩怨做个了断。   六出是被诬陷的,他没有打假赛。]   [音频链接]   “不是说好了暗着来吗?对面为什么会针对六出?是不是你和他们说了什么?”   “教练,我俩就没必要拐弯抹角了。老板想捧新战队,咱们瞒着六出约好让4号打假赛,不就是怕他一根筋死活要争输赢吗?”   “所以?”   “六出的手是被我弄伤的,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双重保险,谁知道他还能超常发挥赢得比赛。对面没拿到名额自然会给他泼脏水,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且说好把名额让给新战队,GW却没有做到,不把六出推出来顶锅,老板恐怕会迁怒整个战队。”   “……”   “他状态那么差,谁看都觉得假,牺牲他这个不知变通的榆木脑袋拯救全队也不亏。”   “唉……”   “反正六出闹这么大动静肯定回不来了,教练你要是向公众揭发我,那GW可就真的散了哦。”   打假赛是行业内部默认的潜规则,涉及到俱乐部之间的利益交换,上层都心知肚明。如今潜规则被摆到台面上来,其造成的冲击力不可谓不小。   尽管在阮玉尘那里已经听过一次,但真真切切感受到程杰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纪淮就气得想把显示器给砸烂。   如今互联网不比六年前,消息发酵极其迅速,拦都拦不住,等程杰反应过来要压热搜时,圈内早已传遍。   阮玉尘看到声明后,默默打开摄像头,对着镜头前的自己,亦是过去的自己露出浅淡的笑容。   “大家好,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六出。” 第66章   今晚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   GW前教练公开行业内部规则,知名主播snow首次露脸承认他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六神。   当天晚上,阮玉尘直播间的流水达到峰值,不出半小时就被顶上平台首页头条推荐位。   “事实就像孙教说的那样,我背下黑锅被迫封口,找不到解释的机会。要知道,有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阮玉尘说着便举起右手,将掌心摊开放在镜头前。   他没有开美颜,过渡的曝光有点自带磨皮效果,然而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可以清楚看到一条宛如蜈蚣似的伤疤横穿他的掌心。   当年很多人听到程杰的口供先入为主认为六出是在作秀,更有甚者还觉得他的伤疤是画出来的。   此番一看,令人唏嘘。   直播间的水友全在为阮玉尘打抱不平,他畏手畏脚隐姓埋名龟缩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在阳光下行走。   纪淮全程关注着阮玉尘的一举一动,但手机却不让他专心看直播,铃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我的妈呀,阮玉尘来头这么大的吗?!我看他上热搜了!好家伙,都冲上前十五了!”   纪淮:“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你不激动吗?我天,你身边有个大人物诶!啥时候你能蹭蹭人家的热度一人得道好让我也跟着鸡犬升天啊?”   纪淮:“喂?喂?怎么没声儿?哦,我手机没油了,先挂了。”   刚挂断尤铮铮的电话,宁绪之又打过来。纪淮接起后,两个人都陷入短暂的沉默。   “那个……”宁绪之欲言又止,“你之前知道snow是六神吗?”   纪淮不答反问:“我还想问你呢,你经常看直播就从来没关注过职业选手?”   宁绪之讪笑:“我也是近两年才玩的,他早退役了。而且我认识这么久还从没见过snow,哪里知道他就是六神。”   简短聊了几句,纪淮又继续接待谈妙。把他们仨打发掉之后,阮玉尘的直播已经接近尾声。   “过去的不愉快就让它过去吧,大家能得知真相就足够了。以后这么长,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还有值得在意的人,不会把精力浪费在程杰身上。”   纪淮反手打赏一个四位数起步的礼物,带着华丽特效进入直播间。   水友们被他最后一句话吊足了胃口,都在起哄六神是不是心有所属。   阮玉尘看到了纪淮的进场特效,原本公事公办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温柔:“那你们猜猜看?”   [我先来,没个青梅竹马十年初恋绝对做不出这种眼神!啊我死了,被腻死了!]   [呜呜呜呜淮雪CP要BE了嘛,我不可以QAQ]   [前面CP粉圈地自萌好吗?舞出圈你妈买菜必超级加倍]   纪淮对阮玉尘当众秀恩爱颇有微词,转念想到他独自承受这么多,却是恼不起来了。   六出于22岁宣布退役,那时距离合约到期还有一年时间。他扛着巨大舆论压力以及违约金压力,一步步走到今天才迎来迟到的正义。   算了,让他开心点也好。   纪淮这样想着,给阮玉尘发去祝贺消息,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就早早睡了觉。翌日清晨纪淮照例早起,令他意外的是阮玉尘也起得很早,且精神抖擞。   “我打算和公司解约。”阮玉尘上来就给纪淮纪淮丢了个深水炸弹,“我的合同期限截止今年刚好五年,做直播太累。我公开身份的目的在于引流,粉丝基础上来就可以自立门户做自媒体。”   纪淮听得一愣一愣的:“你都计划好了和我说干嘛?”   阮玉尘语气轻快:“想和你分享我的以后。”   纪淮:“这话我没法接。”   “好啦,不说这个。我到你学校门口了,不来见见我?”   纪淮:“?”   “你下个学期要实习了吧,刚好搬出来可以和我一起住,好不好?”   纪淮:“???”   “房子我看好了,就在你学校附近,是个小型公寓……”   “停一下。”纪淮脑袋有点疼,“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一起住?这不就是……同居。”   提到那两个字时,纪淮刻意把声音压得极轻,语调蒙上一丝不太明显的愠怒。   “你答不答应都不影响我搬过来啊。”阮玉尘理直气壮,“我想离你更近,有错吗?”   纪淮:“……没有。”   吐槽归吐槽,纪淮一刻也没懈怠,穿上外套就出了门。   校门口鹤立鸡群般伫立于各色小吃摊中间拖着行李箱的男人格外显眼。他探出身子往校园里左顾右盼,见到纪淮出现后,眼睛都明亮了起来。   阮玉尘很想给纪淮一个拥抱,可他怕吓到人家,只能保持绅士风度。   纪淮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地说:“你怎么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不是哦,这次是蓄谋已久。”阮玉尘狡黠地眨眼。他早就想来N市了,奈何直播实在不方便挪身。如今和公司解约,他就有充足的时间用来陪纪淮。   纪淮淡淡地瞥他:“心眼还挺多。”   整个上午纪淮都在帮忙收拾房间,直到差不多了,他才打开手机刷刷热点。   首页根据他的历史浏览自动推送关于电竞的新闻,他点开其中一则,不禁呼吸微滞:“GW战队宣布解散……”   阮玉尘正在叠衣服,闻言眼皮跳动,随后轻描淡写地回复:“我猜到了。”   纪淮感慨道:“可惜啊。”   “对了,我还得回M市善后,大概下周才能正式入住,你实在不愿意也没关系,不要有心理压力。”   两人吃完午饭没多久,阮玉尘又匆匆忙忙地坐车回到M市。   纪淮无法理解阮玉尘这么大费周折是否真的有必要,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无法做到这种程度。   他没有回宿舍,而是独自乘地铁去南溪公园看风景。   结果刚过安检就接到尤铮铮的催命电话:“淮淮,你怎么不在宿舍呀?我还想约姐妹几个吃中饭呢。”   “我吃过了。”   尤铮铮突然掩面垂泪:“都道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淮淮怕也是早已忘了我这旧人罢。”   纪淮:“说人话。”   “咱们多久没一起玩了你心里有没有点逼数?今天就算了,周五绝地求生姐妹趴,你要不来就是看不起本都市丽人OK?”   “没空,回家再说。” 第67章   今年冬天比往年暖和得多,以往还会下飘雪冰渣,今年的温度还没低于零下过。   不仅是气温,纪淮身边的氛围也日渐温暖,家庭和睦,老人身体硬朗。   池烟的画室办得越来越大,许多家长慕名而来送孩子学习绘画。她在与孩子们相处的过程中,心态开朗了不少。   过年的清闲日子没有享受太久,唐祁州风风火火地敲响纪淮家的大门。   唐祁州笑得放荡,不停朝纪淮挤眉弄眼:“告诉你个好消息。”   纪淮掀起眼皮轻飘飘瞥他一眼:“有事启奏。”   唐祁州一把勾住纪淮的脖子,压低声音道:“我追到谈妙啦!”   纪淮反应平平:“哦。”   他心想,阮玉尘都能追到我,你追到谈妙算什么?就这?   “哦什么哦,你不为我高兴吗?”唐祁州抓住纪淮的肩膀摇晃,“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她比我以前追过的任何女生都要难追诶!”   纪淮表情古怪,他打开唐祁州的爪子,毫不客气地说:“你有本事把这话说给她听?”   唐祁州嘿嘿一笑:“我没那个本事……所以为了庆祝我脱单,今晚去我家吃饭呗?”   见纪淮不为所动,他补充道:“我爸妈不在家,咱们可以通宵玩游戏。”   纪淮有一点点心动,他的养生作息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池烟从小对他的严厉要求。大学三年以来,纪淮都没有体验过所谓的夜生活,被唐祁州这么一怂恿,勾起了他体内的叛逆分子。   当然,两个人的派对做饭是不可能做饭的。纪淮懒得做,唐祁州不会做,于是他们下单满满一桌子外卖,从主食小吃到甜点夜宵应有尽有。   吃饱喝足后就是娱乐时间,纪淮嫌弃地盯着唐祁州的电脑陷入沉思:“你用的竟然不是游戏本。”   唐祁州摊手道:“家里是我爸妈用的工作本,我电脑搁学校呢,你凑合着用。”   纪淮:“这配置我能玩什么?黄金矿工吗?”   唐祁州:“可以啊,玩双人的,哥哥带你飞。”   纪淮:“你怕是个弱智。”   他看向墙上的挂钟,九点半。刚开始的兴头已然消退,此时只剩索然无味。   “我还是回家吧。”   “别啊,我个人在家害怕。”唐祁州死死抱住纪淮的胳膊不撒手。   纪淮:“?你还是个爷们吗?”   两人一拉一扯的空隙,门锁陡然转动。唐祁州父母推开门与他们视线交汇,顿时僵在玄关处。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唐父揪紧了胸膛,唐母艰涩地开口:“你们……?”   “叔叔阿姨好,我们刚吃完饭,现在正打算回家。”纪淮恭敬地回答,表情无懈可击。   “回家好,回家好……”唐母喃喃道,“那小纪,我们就不送你了。”   “你不准走!”唐祁州是个没眼力见的主儿,他瘫坐在地抱紧纪淮的大腿,“说好决战到天明,你不能抛下我!”   唐母:“?”   唐父:“?”   纪淮:“?”   他不知道唐祁州的猪脑子怎么会说出这种引人遐想的话,他只知道当事人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唐父和唐母相互对视一眼,将纪淮拉到沙发前坐下,看架势是要促膝长谈。   “小纪啊,阿姨是看着你长大的。洲洲这孩子从小就和你亲,现在也是。阿姨知道你受过很多苦,我和你叔叔也一直把你当作亲儿子来疼。”   纪淮乖巧得不像话,低眉顺眼地倾听。   唐母酝酿三秒继续道:“阿姨没那么保守,可能你叔叔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我会做他的思想工作。”   纪淮越听越觉得话中另有深意。   “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老一辈的也管不了那么多。说到底,长辈不就图儿女平安喜乐吗?”   纪淮:“您说的对。”   “所以你们有想好去哪里领证吗?以后在哪里发展?房子就由洲洲买吧,落小纪的户。”   唐祁州:“?”   纪淮:“?”   “等一下。”唐祁州小声打断苦口婆心的唐母,“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纪淮领证?”   这下轮到俩长辈傻眼了,唐父狠狠瞪他:“之前不是你说喜欢人家吗,追女生只是借口吧,现在转眼不认账?今天你要是辜负小纪,老子把你腿都打断!”   唐祁州立马噤声,默默向纪淮投去求救的眼神。   纪淮也没想到唐祁州当初为了堵父母的嘴随便口嗨的话能让两老人家惦记这么久。   “叔叔阿姨,你们误会了。”纪淮把前因后果尽数告知唐祁州父母。   有纪淮挡着,唐祁州说话硬气起来:“谈妙家太远了,比我去学校还远。我怕你们不同意才拿纪淮挡刀的,我错了!”   唐母试探道:“小纪不喜欢洲洲?”   纪淮刚想说我是直的,话在口中拐了个弯:“嗯,我不喜欢他。”   “那我就放心了。”唐母松了口气,随即笑靥如花地询问纪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阿姨给你介绍。”   纪淮艰难地吞了口唾沫:“阿姨不用了……我还小,不考虑这个。”   当天晚上,纪淮留宿在唐祁州家。他家有好几间客房,可唐祁州非要和纪淮挤一间,唐父唐母看他俩的眼神又变得微妙起来。   纪淮双手环胸冷脸打量唐祁州:“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唐祁州露出狗腿的谄笑:“不愧是你,聪明绝顶,教我玩绝地求生呗。”   纪淮冷哼:“想让谈妙刮目相看?你没玩过枪击游戏上手会很困难,更何况没有硬件配备,短时间内你别想追上谈妙,可以争取一下尤铮铮的进度。”   唐祁州的狗狗眼倏而失了光彩。   纪淮怜香惜玉,可唐祁州并非香玉,因此纪淮干净利落地把人轰出去,准备熄灯睡觉。   入睡前,阮玉尘给他打来电话:“我刚忙完,累死了,你还没睡吗?”   “嗯,被唐祁州烦得不行。”   阮玉尘明显有短暂的沉默:“差点忘了,你放寒假了。”   纪淮在思考,他跟阮玉尘确定关系之后,留宿同性家中会不会不太合适。   他想不出所以然,只好将疑问丢给阮玉尘。   阮玉尘怔忪良久,似乎没料到纪淮如此直白。他笑了笑,耐心而温柔地解释:“我会不高兴,因为我喜欢你,占有欲让我无法控制这种负面情绪。但你没有错,因为你没有越界。”   纪淮“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阮玉尘又道:“我很开心你能把我放在恋人的位置上考虑我的感受,你不会的我都慢慢教你,直到你学会如何喜欢我。” 第68章   接连数日的天气都阴沉沉的,天空被笼上一层白茫茫的雾气,纪淮本打算出门随便逛逛取点素材,看到这鬼天气也没了心情。   过年画室放假,池烟倒没闲着,三天两头往外婆家跑。纪淮独自在家的时间和以前没区别,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比如,她开始关心纪淮的情感问题。   晚上母子俩在餐桌前安静地吃饭,池烟不经意提道:“昨天我听你唐阿姨说洲洲交女朋友了?”   纪淮专心吃肉,眼皮也不抬:“嗯。”   池烟放下筷子单手托腮:“那你有喜欢的女孩吗?”   “没有。”纪淮回答得极其简短且果断。   池烟诧异地瞪眼:“从小到大都没有?”   纪淮想说青少年情窦初开的年纪我还在女装,又怕刺激到池烟,改口道:“不能早恋。”   池烟轻叹:“那你现在可以谈了呀,你马上实习了,大学总要经历一场恋爱才算完整。”   纪淮眉间浮现出些许不耐:“谈恋爱又不是完成任务,而且我确实有在处对象。”   池烟越发不解:“可你不是说没有喜欢的女孩”   “因为我对象是男人。”   池烟一时语塞,默默低头扒饭,客厅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纪淮吃完饭回到卧室趴在床上思考良久,他觉得有必要让阮玉尘知道他已经被暴露的事实。   消息发过去时,阮玉尘正在煮泡面,他看到消息当场手抖成帕金森,粉包全都洒在地板上。他手忙脚乱地收拾完厨房,立刻给纪淮回电话。   “这剧情发展是不是太快了?我还没准备好!”   纪淮不明所以:“我妈刚好提到这个话题,我就自然而然说出来了。”   阮玉尘疯狂抓头发:“可是我怂!”   纪淮冷眼旁观:“平时说骚话没见你怂。”   “那能相提并论吗?在你面前要是和在你妈面前一样,那我恐怕离死不远了。”   纪淮:“你好像误会了,我妈没说要见你,只是单纯知道我有个男朋友而已。”   “这样啊。”阮玉尘如释重负的同时还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那我就放心了。”   “你住进公寓了吗?我大概还要等十多天才去学校。”   “好的,等你哦。”   一夜过后,纪淮睡眼惺忪打开房门就见池烟坐在沙发上发呆。她听到声响抬头看去,对纪淮笑道:“去露台吃早饭吧,顺便聊聊你对象。”   露台种满了爬藤月季,不过未到花期,枯败的藤蔓间伫立几片稀稀疏疏的叶子,并不好看。大冬天的到室外吃早餐,恐怕也只有艺术家才有这般情操。   刺骨的寒风刀割似的刮在纪淮脸上,他浑身一个哆嗦,脑子瞬间清明。   “喝点热牛奶暖暖身子。”池烟无论何时都保持端庄优雅的姿态,她端起瓷杯轻抿一口,步入正题,“他是你同学吗?”   纪淮拿起牛奶吨吨吨几口下肚,上嘴唇沾了一圈奶沫:“不是,比我大五岁,是个游戏主播。”   池烟微微点头:“年长点也好,能照顾你。”   “他是挺照顾我。”纪淮搓了搓单薄的睡衣,“妈,能进屋聊吗?我可没有皮草大衣。”   池烟哑然失笑:“对不起,我以为你会喜欢。”   进屋后,暖气包裹住纪淮每寸肌肤,扫去室外的严寒,他活过来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分手。我不像您,离了恋人活不下去。爱情对我来说是生活中的调味品,就算没有调味品,饭总归是要吃的。”   这是纪淮第一次将池烟的问题一针见血地亮出来,他知道池烟担心他遭遇挫折。可他们有着本质的区别,即便是遭遇同样的挫折,纪淮也不会走上她的道路。   池烟的眼眶有些濡湿,她慌乱揩去眼泪:“我……”   纪淮顿了片刻,走上前来帮她擦泪:“丑死了。”   池烟破涕为笑:“不哭也丑呀,妈妈老了。”   纪淮一本正经地摇头:“不老。”   池烟拍拍脸蛋,深呼吸道:“你对象最近有空吗?让他来家里坐坐?”   纪淮当时唯一的反应就是:哦豁,完蛋。   池烟没有等太久,纪淮和阮玉尘说过之后,当天中午他就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盒按响纪淮家门铃。   “阿姨您好,我叫阮玉尘,是纪淮的男朋友。请您放心,以后纪淮跟着我绝对是他吃肉我吃馒头!”   纪淮:“……”   池烟看起来对阮玉尘挺满意,把人招呼进来就去张罗茶水了。   阮玉尘如坐针毡,目光始终找不到一个落点,他僵硬地侧身小声询问纪淮:“我表现得还行吧?”   纪淮无语地瞥他:“嗯。”   阮玉尘一紧张话就特别多,只听他又嘀嘀咕咕:“不知道你妈的爱好,补品护肤品我都买了。还有一些绘画材料,我也不懂,导购员拿什么我就买什么。”   纪淮再度无语:“你还真是人傻钱多。”   因为有客人在,午饭是纪淮掌厨,池烟本想帮忙,被他推出厨房。然后纪淮站在门口给了阮玉尘一个眼神,他立马心领神会溜进厨房讲悄悄话。   “别太紧张,我妈又不会吃了你。”   “我怕你妈不放心把你交给我。”   “大可不必,她可能还想留你住几天。”   “?”   “你啊,现在也该安心了吧。”   这顿饭虽然丰盛,阮玉尘吃得却味同嚼蜡。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睡不安稳,就算与纪淮确定关系,他也毫无安全感。纪淮没有完全接纳他,没有在交际圈公开他的存在。阮玉尘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怕纪淮突然反悔。   阮玉尘自认为掩饰得很完美,几乎没有漏洞,不知怎的就被纪淮看穿了。   池烟提到感情问题,纪淮大可以随便应付,可他选择坦白,这就意味着他同样重视这段关系,不是说说而已。   “小阮随便吃,当在自己家一样,别太拘束。”   “哦好。”池烟的声音拉回阮玉尘飘远的思绪,他连连点头,随即习惯性夹起一块油光发亮的红烧肉放到纪淮碗里,“你也吃。”   纪淮避开池烟饱含深意的视线,缓缓夹起肉塞进嘴里。鲜甜的肉汁在口腔中爆开,肥肉的滑腻与瘦肉的紧实相融合,形成入口即化的口感。   “小阮没别的事就在我们家住几天吧?让小淮带你逛逛。”   “咳咳咳……”阮玉尘猛然一阵咳嗽,朝纪淮看去,满脸写着震惊。   时间回到三小时前。   “你对象最近有空吗?让他来家里坐坐?”   “他最近挺闲,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多留他几天,方便全方位考察。” 第69章   纪淮想让阮玉尘留宿的原因很简单,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做好与对方同居的心理准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叫他来家里试试。   阮玉尘在纪淮家待得老老实实,不敢乱说话也不敢做出格的动作,这或许就是所谓甜蜜的负担。   晚饭过后,纪淮久违地登录游戏,主机还没捂热乎就被尤铮铮拉进队伍。   “感谢纪贵人百忙之中抽空敷衍我们。”尤铮铮最擅长阴阳怪气,那张嘴伶牙俐齿,经常得理不饶人。   纪淮自知这次的确是他放鸽子不对在先,难得没呛声:“玩哪张地图?”   “雪地吧,捡破烂都能捡得开心些。”尤铮铮转眼就把不愉快抛到脑后,“等会啊,我拉谈妙。”   说是拉谈妙,但紧随她进队的还有其他人——唐祁州。   谈妙酝酿许久,解释道:“咳……他硬要跟来,你们不愿意就把他t了。”   “我不走!”唐祁州一副以死明志的语气,“有尤铮铮在,我就不是最菜的了!”   尤铮铮:“?请你瞪大你那双卡姿兰大眼睛看清楚,老娘是队长。”   唐祁州:“对不起我最菜。”   这时纪淮出声了:“算了,就让他玩吧,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   尤铮铮恍若晴天霹雳,他痛心疾首地控诉:“你居然嫌弃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再逼逼屏蔽你的麦。”   “对不起我闭嘴。”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纪淮站的是食物链顶端。   这次的航线自上而下,刚好位于地图中心,纪淮起手标点D港。这里的资源足够养肥一个满编队,可惜D港位于地图最左边,不利于跑毒,因此有不少人懒得跳这边。   但也不是没人跳。   “我们右上方一队,远处有个独狼,应该不会落城内。落地就进房间捡枪,尤铮铮和唐祁州往远处搜,听到脚步立马躲起来。”   纪淮分配好工作,落在钟塔旁边的大仓外面。谈妙则降落在大仓附近的建筑群,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纪淮,我这儿有M24和八倍镜。”短短数分钟,谈妙就搜到了高配资源。   “你先帮我拿着,我给你捡了G36C。”   纪淮很快就搜得盆满钵满,而敌人目前还没有现身,他必须占领制高点来进行侦查。   整个D港只有钟塔周围的建筑才有一定高度,后期敌方势必会过来争抢。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浪费精力找人。   “我好像听到马路对面有人在喝饮料,去偷袭吗?”谈妙的语气有些兴奋,她最近带唐祁州玩得一点也不尽兴,今天好不容易逮到纪淮,肯定要酣畅淋漓地大战一场。   纪淮迟疑道:“你确定吗?宁绪之不在队里,你不是不打冲锋?”   “总要试试新鲜玩法。”   他俩自顾自商量战术,一旁的尤铮铮幽怨开口:“这好端端的四排硬是被你们玩成双排,我有被冒犯到。”   唐祁州同样颇有怨念:“我也被冒犯到了!”   谈妙不以为然:“那你们搜好赶紧跟我们汇合嘛。”   四人交接第一时间就是分赃,枪支配件互补互助,高级防具都给菜鸡戴上保命,纪淮最后背在身上的两把枪是M24和AK。   原本给谈妙带的G36C也交到了尤铮铮手上,唐祁州扛着一把MINI敢怒不敢言。   “嘘。”纪淮示意队友噤声,他开镜往马路对面看去,小仓库附近的房屋窗口处敌人终于露出马脚。   “马上缩圈了,他们必须过来把我们灭掉才能跑毒。我们没必要出去,等着就行。”   正如纪淮说的那样,敌方利用整片房区作为掩体,企图偷偷摸摸从大仓旁的区域边缘摸过来。   纪淮站在窗口举起枪对准移动目标扣下扳机。   [Jihuai使用M24击倒了Fox]   击倒的同时,他立刻装弹想把人补掉。可惜房区太多,那人爬到围墙后面,纪淮一点办法也没有,而且枪声和枪口火焰还暴露了他的位置。   “是我心急了,要不咱们直接上?”   “直接刚吧!马上刷圈了!我先冲为敬!”   尤铮铮视死如归的声音在耳麦中回荡,唐祁州还没看清人影,随后便响起密集的枪声。   “卧槽,不是说等等的吗?刚刚冲上去的人是谁?也太……”   “是我,你想说什么?”谈妙反应平平,语气波澜不惊。   唐祁州立马改口:“也太勇敢了!”   这呼之欲出的求生欲,在场各位听了直呼内行。   谈妙过去的人头让敌人信心大增,结果被纪淮一枪一个小朋友成功灭队。   经历D港一战,二带二变成一带二,纪淮放弃了吃鸡的想法:“随便玩,不争输赢别有压力。”   尤铮铮一针见血道:“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不就是带不动吗?下把让宁绪之来陪你玩个尽兴。”   “不用,玩游戏注重的是过程又不是结果,玩得开心最重要。”   尤铮铮很是震惊:“狗子你变了,以前你玩游戏输了还会哭鼻子的。”   纪淮:“?你放屁。”   安全区刷出来一次比一次远,纪淮除了开局四个人头,剩下的时间几乎全用来跑毒,跑着跑着就进入了决赛圈。   此时场上还剩十人,他们隐藏在靠近圈边野区的木屋中,静待时机。   纪淮都不抱希望了,谁知连续出现两个天命圈又让他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等会大概率会扔雷,我们趴房顶上去。”纪淮说着,便身轻如燕地攀上房顶,他稍微抬高视角,有个吉利服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   尤铮铮:“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爬不上去。”   唐祁州欣慰地点头:“好巧啊。”   纪淮:“……那你们等死吧。”   话虽这么说,纪淮也不可能真放任他们不管,总之要先把那个吉利服干掉。   [Jihuai使用M24淘汰了Khbhf]   突然楼下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尤铮铮被炸倒了。   “你那个位置救不了,自求多福吧。唐祁州别过去,整个队都来了,赶紧转移阵地。”   “大哥别补我,我有话要说。”尤铮铮打开全部麦卑微祈求。   冲在最前面的敌人停了下来。   尤铮铮匍匐在地,缓缓挪动身子,在雪地上写出一个“S”。第二个字母才写一半,他就被补了。   合起来不难看出是个“SB”。   尤铮铮:“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值了!”   这局游戏结束后,四个人退回游戏大厅。好巧不巧阮玉尘端着果盘推门而入:“纪淮,你妈切了点水果让我送过来和你一起吃。”   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游戏里除纪淮以外的三名吃瓜群众全部瞳孔地震。 第70章   第一届吃瓜座谈会在美院自习室里正式召开,各大代表已依次落座,四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两位当事人,气氛略显焦灼。   纪淮有些不自在,但依旧不卑不亢与他们对视:“道理我都懂,为什么宁绪之也来了?”   宁绪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你们俩的事我可没少出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说是吧,snow?”   阮玉尘心不在焉地敷衍,眼皮都没抬:“是是是。”   纪淮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打转,若有所思地摸下巴:“你们难道做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   “照我说,最不应该待在这里的,难道不是某人吗?”阮玉尘恰到好处转移话题,漠然瞥向靠窗坐在谈妙身侧笑得一脸傻相的唐祁州。   唐祁州不服气地说:“好歹我也算纪淮的娘家人,关心下他的终身大事不行吗?”   纪淮:“?”   “肃静!”尤铮铮敲了敲桌子,一脸严肃,“今天我们开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你们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竟然不知不觉还见了家长好你个纪淮瞒了我这么久你是不是不把我当姐妹?”   尤铮铮连珠炮似的说完一大段话,气都不带喘,谈妙温柔体贴地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不是,我是想着稳定下来再和你说,没别的意思。”   尤铮铮眼眶微红,他恶狠狠剜阮玉尘一眼,捶胸顿足:“我气啊!我不甘心啊!咱们家这么好的白菜怎么能这么轻易被拱走了呢!”   唐祁州也跟着起哄:“什么咱们家,是我家的,就你和纪淮认识四年不到也配和我比……”   这时谈妙和阮玉尘同时横过来一记冰冷的眼刀。   唐祁州:“谁家的谁拿走啊,反正不是我家的,我家就谈妙一人。”   尤铮铮翻了个白眼:“我呸,谈妙也不是你家的。”   这时阮玉尘语出惊人将战场又拉了回来,他语气平淡,却透着显而易见的威胁:“纪淮不是谁家的,是我家的。是我凭本事追到手的,你们谁有意见和我谈。”   纪淮头疼地扶额,他大概是疯了才陪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在这儿闹腾。   “屁大点事叽叽歪歪的,大不了找个机会请你们搓一顿赔个不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晚上还要开班会,尤铮铮你也别玩得太晚。”   见阮玉尘还在沉思,宁绪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人都走了,还不追?”   阮玉尘如梦初醒,他站起身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下:“我知道你们袒护纪淮才看不惯我,我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没当回事,不过以后他就交给我来护了,谁再插手我会记着的,”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小跑上前与纪淮并肩离开。   “嘿我这暴脾气!”尤铮铮撸起衣袖作势追上去,却一把被宁绪之按下。   “好啦,人家的感情你还是少掺和,别去打扰他们了。”   尤铮铮却坐立不安:“我这不怕淮淮吃亏嘛!他又没谈过恋爱,纯洁得像张白纸。阮玉尘一肚子坏水,谁知道他会不会欺负人家。”   宁绪之勾住尤铮铮的脖子,压低声音道:“说起来,你是不是该兑现之前立下的fg了?”   “什么fg?”尤铮铮满头问号。   “如果纪淮被阮玉尘掰弯,你就来追我。”   “这还不算吧……”尤铮铮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惊恐地捂头:“等一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知道多少???”   谈妙拍拍屁股起身告别:“嗨呀,舞台留给你们,我也要回学校开班会了。”   说是班会,其实是整个专业一起,目的在于检查到校情况。每个专业开会时间不一样,纪淮的专业是七点。   从自习室出来,他一直和阮玉尘待在一起没回宿舍,所以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填肚子,也一并去了教室。   班会开始前,国际惯例点名喊到,纪淮来得晚,后排已经坐满了,他只好往第一排坐。   清点完人数,辅导员在讲台上侃侃而谈。内容无非就是大家即将面临毕业,如何适应社会之类的注意事项。   纪淮听得眼皮打架哈欠连天,阮玉尘见状轻声道:“桌子太硬,趴着睡会留下印子,要不你趴我手上睡一会儿?”   纪淮萎靡不振地摇头:“算了,要是在后排我直接睡,前排目标太大,容易被注意。”   辅导员本来就话多,加上憋了整个寒假,班会结束时间更是遥遥无期,最终纪淮坚持不住昏睡过去。   纪淮脑门即将磕到桌面时,阮玉尘眼疾手快地将自己的手背垫着他的额头。   阮玉尘另一只手支起脑袋,一动也不动,静静欣赏纪淮的睡颜。日光灯柔和了他的五官,长而浓密的睫毛在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这张脸无论看过多少次,阮玉尘始终没有腻味过。   辅导员的教诲与学生们的窃窃私语逐渐飘远,阮玉尘眼中只容得下眼前这一人。   喧闹的人潮声把纪淮惊醒,他揉了揉眼睛,茫然问道:“结束了?”   “嗯,你还要不要再吃点东西?下午就吃了个饼,应该现在饿了吧?”   似乎是响应阮玉尘的猜测,纪淮的肚子合乎时宜地叫了起来。   “那我问问尤铮铮他们来不来。”   阮玉尘飞快压下纪淮的手:“你要请吃饭也不该是今天,人家谈妙和宁绪之又不是美院的,来来回回多折腾,要不等周末再一块请?”   “有道理。”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教室,阮玉尘忽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天。月光皎洁,周身蒙了层朦胧淡雅宛如薄纱般的雾气。   他其实是在拖时间。   阮玉尘去纪淮家住过几天,尽管两人没有共处一间卧室,但四舍五入也算是同居,纪淮或许也能接受他那只有单间卧室的小公寓。   “你看什么?”纪淮莫名其妙也顺着阮玉尘抬头看,天上空空如也。   “你不觉得今晚的月亮很好看吗?”   “不觉得,在碧渊潭的时候画夜空都要画吐了。”纪淮波澜不惊地穿过绿化带间的鹅卵石小路,“走快点,我饿。”   “等等。”阮玉尘鼓足勇气,目光灼灼:“那你可以和我住一起吗?”   “可以。”   阮玉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什么?”   纪淮眉峰微蹙,耐着性子重复道:“我说可以,明天上午把东西搬过去。” 第71章   两人虽然嘴上确定了关系,其实却没有任何实际进展,连小手都从未牵过,更别提亲密接触。   因此阮玉尘早已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谁知被纪淮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下阮玉尘反倒有些怯场。   他时不时瞥一眼坐在电脑前的纪淮,犹豫着该如何开口,不料话语权却被抢先。   “你有话对我说?”纪淮没有玩游戏,他扒拉椅子转过身,静静望着阮玉尘,眼眸清澈干净。   “你不用勉强自己迁就我。”阮玉尘支支吾吾道,“是我拖你下水,你别有心理负担。”   纪淮认同地点头,眼神倏而变得认真:“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一段感情需要双向奔赴,共同经营,没有任何一对恋人的相处方式是单方面付出的。”   阮玉尘还想说点什么,被纪淮打断:“别整那些有的没的,打游戏来不来?”   “来。”   阮玉尘辞职后,直播由工作转为爱好,现在他终于能够随心所欲地选择是否开播。   他扭头看向纪淮精致的侧脸,思忖片刻,心底又生出一计。   “我开直播玩游戏哦。”   “好。”   阮玉尘时隔多日的双人营业一石激起千层浪,才开播两分钟,直播间人数就达到了好几万。   [爷青回,尘哥终于直播了]   [奶奶你快起来,你喜欢的主播营业啦]   [等等,我看到了什么,尘哥旁边是不是有个小帅哥]   阮玉尘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他自豪地介绍:“我旁边的小帅哥是纪淮。”   弹幕如同滚雪球般疯狂递增,将阮玉尘的脸挡得结结实实,整个屏幕都充斥着大家热情似火的问候。   “你他妈还不进队在那儿磨叽什么呢?”   “来了来了,别生气嘛。”   [熟悉的暴躁,熟悉的声音,是酷哥无疑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一点也不好奇为什么尘哥和酷哥在一起吧?]   “双排还是四排?”阮玉尘象征性询问,反正不管纪淮选哪种他都要开双排,弹幕也都积极帮纪淮回答。   “双排。”纪淮顿了几秒,“上次被他们抓了个现行,见面也尴尬,我还没适应过来。”   “没事,咱们来日方长。”   这次他们开的是沙漠地图,航线位于地图中心自上往下。   “跳M城。”   M城位于航线偏左的位置,跑毒方便,而且靠近决赛圈的概率很大。城镇房区密集,物资集中,搜索效率很高。上临大E城,假如安全区刷在下方,还可以收取来自热资源点的丰厚快递。   “怎么想到跳这里?我以为你会比较喜欢P镇。”   “人少也能刚枪啊,喏,你看。”纪淮打算落在路边的烂尾楼,他左右各有一队。   烂尾楼一般落地就能拿到枪,在其他人的情况下,拼的就是手速和网速了。   拼手速,纪淮从未失手过。   这两队见到纪淮只有一人,没打算逃跑,分别从他两侧夹击。好在纪淮跳伞水平高,落地快,率先抢到一把R45手枪,虽不称手好歹聊胜于无。   纪淮几枪崩掉和他抢资源的人,随后转身将目光放在见势不妙欲意逃跑的死者队友身上。   正准备开枪,却有人快他一步。   [Snow使用WIN94淘汰了Wwer]   “你怎么能抢纪淮的东西呢。”阮玉尘不轻不重的低语倒是没引起纪淮的注意,直播间的粉丝却亢奋不已,疯狂刷屏。   纪淮没有太多关注那边,他刚用余光瞥见另外一队正偷偷地摸向城区。   纪淮冷声道:“不能让他们占领城区,那边有高楼。”   阮玉尘:“你搜完赶紧过来。”   纪淮三下五除二将烂尾楼翻了个底朝天,扛起一级包就往阮玉尘的方向跑去。   “你拿了什么枪?”阮玉尘想着把好枪留给纪淮。   “SCAR。”   阮玉尘沉默良久:“那也挺不错。”   纪淮:“你有看到那两人的位置吗?”   阮玉尘蹲在窗户口低声说:“在城区,你仔细听,有细微的脚步声。”   “那我们现在直接去高楼还是?”   “当然是阴人啦。”阮玉尘会心一笑,猫腰躲到角落处,“刚枪哪有偷袭好玩。”   纪淮默然,他不得不承认,人都是双标的。被人偷袭有多讨厌,偷袭别人就有多刺激。   那两人似乎也不是会玩的,对后背毫无防备,他们大喇喇地走向高楼,连掩体都没有找。最终双双惨死于纪淮与阮玉尘手中。   阮玉尘心下一动,他避开摄像头倾身探向纪淮,言语暧昧:“如果你被打死,我也绝不苟活。”   纪淮:“你在说什么屁话?你咒我死?”   阮玉尘:“……你就不能配合一下。”   纪淮:“滚回你座位上去。”   阮玉尘的声音透过纪淮的麦传到直播间,水友们听得清清楚楚,无一不在感叹他们是在公费谈恋爱。   尽管很久没有一起打游戏,但两人的默契依旧没有下降。这不仅仅是技术上的契合,更是心灵上的契合。   他们随随便便玩了两三把,就吃了两三次鸡。最后纪淮不想打了,阮玉尘也就不管水友意犹未尽的苦苦挽留,也果断下播。   然后他们面临着一个严峻的问题:是睡同一张床,还是打地铺。   纪淮没有阮玉尘那么多弯弯道道,他哈着哈欠含糊不清地说:“都睡床啊还能睡哪?天这么冷,打地铺准会感冒。”   阮玉尘面露难色:“可正常男人面对喜欢的人难免会把持不住……”   “没事。”纪淮摆摆手,云淡风轻道:“你要是让我不舒服,我会使用暴力手段强行让你把持住。”   阮玉尘:“……那我睡地上吧。”   纪淮握住阮玉尘的手腕,浅咖色的瞳孔闪烁着柔和的光泽:“我总得慢慢适应你的亲近,刚才我是说着玩的。”   阮玉尘的心脏再次没出息地狂跳不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豁出去了。   实际上两人同床共枕的氛围并没有阮玉尘想象的那般旖旎。浓郁的夜色透过窗户渐渐蔓延至屋内的每个角落,将陈列的家具都染成了藏青色。   黑暗中,阮玉尘睁着的双眼异常明亮,他呆呆凝视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眠。   纪淮翻了个身,嗫嚅道:“怎么还不睡。”   阮玉尘:“我怕睡相不好打扰你睡觉。”   纪淮重重叹了口气,随即定定地注视他:“我不希望你过度放低身段,我们是平等的。”   阮玉尘轻笑:“可我对你的喜欢并不平等。”   纪淮一时失言,他以为只要不排斥对方,久而久之习惯总会化为喜欢。阮玉尘的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模样,忽然让他觉得心疼。   “你什么时候生日?”   话题转变得太快,阮玉尘怔愣良晌才答道:“5月28日。”   纪淮脑海中有个念头逐步显出雏形,他打算在阮玉尘生日当天送他一份惊喜。 第72章   最后一个学期没有专业课,纪淮被池烟安排去好友的公司完成实习任务,就这样转眼到了五月。   纪淮打算给阮玉尘举办小型生日聚会,经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他恍然发觉阮玉尘只身一人来到N市,相当于为他放弃了自己的交际圈。   纪淮利用业余时间联系到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三名主播,也就是阮玉尘参加四排赛的队友。他跟主播们大致说明情况,对方纷纷表示支持。   自来熟主播依旧话痨,他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八卦的好奇:“上次见面就觉得你俩关系不一般,没想到还真让我给奶中了。snow那天再三嘱咐要我们把你招待好,否则提头见他。和他认识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纪淮打点这一切全部将阮玉尘撇开在外,他为此忧心忡忡好些天,甚至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阮玉尘终于忍不住摊牌。   纪淮面色如常,说:“我们每天都在一起,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阮玉尘的双眸瞬间失去光泽,时刻噙着笑意的仰月唇也没了以往的弧度:“如果你没办法适应,一定要和我说,别用冷暴力逼我,可以吗?”   即使面对如此可怜兮兮的阮玉尘,纪淮硬是只字未提,任他胡思乱想。   “别想太多。”   在一天天的忧虑中,阮玉尘迎来了他的27岁生日。   纪淮的实习工作十分轻松,老板看在池烟的面子上对他多有照顾,再加上薪酬惨淡,因此他经常顺理成章拒绝加班。   他下班先去甜品铺拿蛋糕,又到买了一束白色波浪桔梗。刚走到公寓楼下,阮玉尘的电话准时响起。   “你今天回来得有点晚。”阮玉尘似乎没休息好,嗓音低沉沙哑,透着些许委屈。   “嗯,因为我想送你一份惊喜。”纪淮边说边走上楼梯。   “惊喜?”   他站在紧闭的防盗门前,眉目间的锐气被削弱了几分:“开门,我到家了。”   门应声打开,纪淮抬眸便撞进阮玉尘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   阮玉尘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花和蛋糕上,随即一把将人拉进怀里,揉入骨骼。他贪婪地吸吮纪淮身上洗衣液的清香,多日以来的惶惶不安在这一刻瞬间瓦解,徒留满心欢喜。   没有人能拒绝惊喜,没有人能拒绝恋人精心准备的惊喜。   “你轻点,蛋糕都要压坏了。”纪淮嗔怪着把阮玉尘推搡进屋,“本来想亲自下厨,可你这无业游民整天在家,我施展不开手脚,只能叫饭店做好送过来。”   阮玉尘不满地反驳:“什么叫无业游民,我是自由职业者,一天挣的也就比你的月薪多三成吧。”   纪淮默默横过去一个和善的眼神,阮玉尘立即赔笑改口:“我就算比你挣得多,也是用来养你的嘛。”   他把蛋糕放进冰箱里,冷哼道:“这些天你就从来没想过我会给你过生日?”   阮玉尘干笑道:“都快奔三了,有什么好庆祝的。”   纪淮无语:“谁都会奔三啊。”   “是是是,我最喜欢你给我过生日了。”阮玉尘走到纪淮身后悄无声息环住他的腰,纪淮身体僵硬了一秒,但他没有推开阮玉尘。   “谢谢。”   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谢谢你愿意尝试接受我。   两人没有温存太久,一阵势如破竹的脚步声打破了平静。   阮玉尘的表情逐渐迷茫,纪淮好心解释:“我还叫了一堆人来给你庆生。”   阮玉尘:“……”   这大概就是直男眼中的浪漫吧。   “surprise——”   “s你个头,最好的surprise就是你们赶紧滚。”阮玉尘压低声音威胁,“我警告你,别在纪淮面前乱说话,否则游戏里提头来见。”   比起阮玉尘的威胁,纪淮显得友好得多,他连忙招呼道:“随便坐,饭菜马上到。”   过了一会儿,尤铮铮和宁绪之也进了屋。谈妙没到场,她觉得和陌生大老爷们吃晚饭不合适,所以只捎来一份礼物。   这顿饭是阮玉尘为数不多吃得尽兴的一次,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如此浓烈的生日氛围了。   尤铮铮喝高了提议去唱K,纪淮看向阮玉尘,想征求他的意见。   阮玉尘假笑道:“你们大老远赶过来多累啊,还是回去睡觉吧。”   傻子才想和他们唱K,聪明人选择与恋人共度美好的二人时光。   阮玉尘时不时瞥纪淮一眼,暖黄的灯光穿透灯罩淌在他脸上,纪淮的脸颊由于微醺而隐隐泛起红晕,看得他心痒难耐。   他总想趁此机会与纪淮更进一步。   好不容易把闲杂人等打发走,收拾完残羹冷炙差不多接近十一点。   阮玉尘试探性询问:“喝醉了?”   纪淮说:“喝得不多,脑子还是清醒的。”   “先洗个热水澡,我给你煮点醒酒汤。”阮玉尘拍了拍纪淮软乎乎的脸蛋,起身去厨房,“对了,你明天休假吗?”   纪淮的眼睛半眯未眯:“不休。”   阮玉尘面上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失落:“那你早点睡,我待会去书房剪视频。”   纪淮没有去洗澡,而是盘腿坐在床上盯着手里真空包装的正方形小物件陷入沉思。   这玩意是尤铮铮刚才偷偷摸摸拉纪淮去阳台塞给他的。   “这个你拿着,有备无患哈。虽然我还是不太满意阮玉尘,可他对你确实不错,妈妈同意这门婚事了。”   要不就借着酒意稍微乱下性?他也想看看自己的接受度到了哪一步。   阮玉尘端着醒酒汤出来就瞧见纪淮双目失神正发呆,他关切地问:“怎么啦?”   纪淮猛然回过神,不动声色把手背在身后:“你先去洗,我喝完汤再说。”   阮玉尘没有看到他的动作,只是嘱咐道:“别睡着,当心头疼。”   两人分别洗完澡坐回床上便开始永无止境的沉默,这时窗外传来几声犬吠,阮玉尘毅然决定舍己为人。   “时候不早了,睡吧。”   “等、等一下。”纪淮握紧阮玉尘的手腕,眉眼沉敛,“你想做吗?”   阮玉尘:“???”   “试试看我能不能起来。”纪淮说完就把他拽到床上,顺便摸索方才藏在枕头下的套套,“我有这个。”   无论是少年时让唐祁州认清现实,还是当初带阮玉尘见家长,亦或是现在测试他自己的性向,纪淮始终都使用这种雷厉风行的手段,让人措手不及。   阮玉尘如同树懒一样慢慢瞪大眼睛,表情由错愕转为迷茫最后变成气急败坏。   “你是1???不对,这东西哪儿来的?谁他妈教你这些的!” 第73章   两人当晚就型号不匹配的问题展开了激烈讨论,最后双双放弃挣扎,盖上棉被纯聊天。   阮玉尘差点气急攻心,他怎么也想不到纪淮这么个美人居然是1。尽管有点扎手,可他美得完全不像1啊,果然刻版印象要不得。   纪淮的脸色晦暗不明:“是什么给你的错觉认为我是0?”   阮玉尘:“你的美貌。”   纪淮:“?滚出去。”   阮玉尘嬉皮笑脸抱着纪淮的胳膊撒娇:“原来你已经做好和我深入交流的心理准备了呀。”   纪淮依旧对型号耿耿于怀,他嘴唇翕动,语气阴森:“原来你一直惦记着老子的屁股。”   “没有没有。”阮玉尘急忙否认,“给我点时间缓缓,我一定用尽毕生所学来勾引你。”   纪淮面无表情地斜睨了他一眼,并不言语。   阮玉尘耐心哄道:“你明天还要上班呢,听话先睡觉,秋后找我算账也不迟。”   “有句话我很早之前就想问,结果忙着忙着就给忘了。”纪淮忽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嗯?”   “你过生日,家里人都没来问候一声?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每年除夕你都是一个人。”   阮玉尘微愣,随即不以为然地笑笑:“你还记得呢,我以为你没当回事。”   纪淮蹙眉凝目,静待下文。   阮玉尘敛去笑意,平静地说:“既然提到了这个话题,那我就和你聊聊我的过去吧。”   阮玉尘懂事得早,自初一开始就察觉他与普通男生有所区别了。   课余时间,男生们经常会故意逗女孩生气,以此吸引对方的注意。晚上在宿舍里讨论的,也都是哪个班的女孩好看,哪个女孩名花有主。   阮玉尘不喜欢讨论这些,他参与话题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异类,硬要说的话他的目光更多时候都落在同宿舍的学霸朋友身上。   青春期的少年,免不了为情所困,阮玉尘也不例外,只不过他的感情还未开始就被掐灭于萌芽状态。   当学霸开始若有若无向他提及隔壁班一名女生时,他便知道这场暗恋即将以失败而告终。   “她数学好厉害,我都考不过她。”   “期中考我排名比她靠前嘿嘿。”   “她这次没考好,躲在树林里哭,我该怎么安慰她啊……”   “我和她告白啦!她也喜欢我,我们约定在心仪的大学相见。”   阮玉尘在朋友面前永远充当着树洞身份,倾听得多了,他的心事也越藏越深。   然而人总该要倾诉的,否则就像弹簧一样,压抑到底之后便是惊人的反弹。   他反弹的不是当事人,而是父母。   阮玉尘父母是典型的专权主义,他在一次测试中,成绩呈陡坡式下降,父母问都不问就直接笃定他早恋。   父亲二话不说给他一顿毒打,阮玉尘被打得脑子发懵,油然生出一股逆反心理。他咬牙低吼:“对!我不仅早恋,我还喜欢男生。你干脆打死我算了,省得我给你们丢脸!”   阮玉尘的反抗无疑激化了矛盾,父亲下手愈发凶狠,几乎把他往死里打。母亲也不加阻拦,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   终于,父亲打累了开始和阮玉尘谈心:“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阮玉尘浑身散了架似的疼痛,他趴在地上倔强地梗着脖子,眼神坚定异常,“我是同性恋。”   父亲先是愣了片刻,随后一脚踹上他胸口,转身对母亲骂骂咧咧:“你看你生出了个什么变态玩意!”   “我一个人养的?”母亲不甘示弱反唇相讥,“你有能耐再生个好的啊,一天到晚怪天怪地,也没见你长本事!”   阮玉尘脑袋昏昏沉沉,吵闹声渐远,耳朵里仿佛有尖锐的蝉鸣,刺得他难受无比。   后来,父母又生了一个。从此一门心思扑在弟弟身上,便彻底放养了阮玉尘,有时连生活费都忘记给他。   高考过后的暑假,阮玉尘没日没夜地泡网吧打游戏,时常夜不归宿。也就是那时,孙教把他捡回GW培养。   阮玉尘的高考成绩尚佳,超过第一志愿录取分数线二十多分,可他没有选择继续学习。   “你最好考虑清楚,电竞行业靠的是天赋,混到退役还名不见经传的大有人在,而读大学的机会只有一次。”   “我会拼个头破血流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放弃读大学也就意味着阮玉尘即将与家里彻底决裂,阮玉尘被轰出家门,父亲扬言不再管他任何事情,对外只当他已经死了。   阮玉尘在诉说过程中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纪淮试图抓住他一丁点细微表情,也徒劳无获。   “孙教对我有知遇之恩,所以我之前不想和程杰闹得太僵,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阮玉尘苦笑着勾了勾唇角,眼底闪过几分缅怀。   纪淮犹豫半晌,问道:“你和父母现在还没和好吗?”   阮玉尘面带讥讽:“他们拉不下面子向我示弱,却又能理所当然接受我寄回去的赡养费。”   他母亲是家庭主妇,父亲是国企小职员,两年前正式退休。弟弟刚步入高中,一家人的开支全部来源于阮玉尘。   “你弟对你是什么态度?”纪淮的心情有点沉重,假如全家人都无法理解阮玉尘,他该有多难过。   阮玉尘歪头想了想,倏而轻笑:“他和我很亲近。我妈不让我弟跟我接触,怕他学坏。所以我偷偷给他买了部手机,方便了解他的学习情况。”   他故作轻松摊手道:“爸妈把我教成这副鬼样子,我才不让他们祸害我弟,得亲自教他才放心。”   阮玉尘弟弟也争气,埋头苦读考上重点高中,两耳不闻窗外事。   阮玉尘曾经试探过弟弟的性取向,然后才发现这小子闷头闷脑自动屏蔽一切桃花,他的心里只有学习。   “我弟和你挺像。”阮玉尘猝不及防提到纪淮,“都死活不开窍,我怀疑他以后会出家当和尚。”   纪淮:“倒也不必这样诅咒人家。”   这时,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二点整。阵阵困意如潮水般袭来,纪淮的眼皮开始打架。   阮玉尘捏了捏纪淮的脸颊,低声道:“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与他们的关系,可我还是想昭告所有人,你是我得之不易的幸运。所以……你愿意跟我回一趟家吗?”   纪淮听完虎躯一震,瞬间睡意全无。 第74章   在一个闲适的午后,纪淮跟着阮玉尘回到许久未归的老家。   阮玉尘家的房子是他读小学的时候买的,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墙面随处可见斑驳的苔藓。虽然看起来略显陈旧,地理位置却极好。依山傍水,临近学校和医院,倘若翻新势必能卖个好价钱。   纪淮从高铁出站就很不自在,正儿八经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面时,他越发迟疑不决。   他讨厌这种莫须有的人际交往,尤其是对方看起来并不好相处。   阮玉尘看穿了纪淮的焦躁,拉起他的手虚握了握:“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为难你的。”   自进家门起,阮玉尘父母就没正眼瞧过两人,直到瞥见他们手中拎的补品,才施舍般开口:“这次回来有什么事吗?”   “没别的事,就想给你们介绍个人。这位是纪淮,我对象。”阮玉尘不冷不热地回答,好像父母的反应全在他意料之中。   啪的一声巨响,阮父把茶杯狠狠砸在玻璃桌面上,他脸色阴晴不定,很是难看。   “好,好得很。你嫌你老子过得太滋润,特意回来给我找不痛快是吧?”   阮玉尘讥笑道:“您老放心,我不是来征求同意的,我只是过来知会一声而已。”   阮父眼睛瞪得溜圆,火气直冒。父子俩正僵持不下,阮母连忙从厨房出来缓和气氛:“你管他那么多做什么?少说两句不行?阮南意还要读书呢。”   她看向阮玉尘立马换上谄笑:“打算回家住几天?”   他看也不看阮母,而是面向纪淮,嘴角漾起和煦的笑:“你想待几天?”   纪淮本想降低存在感,被阮玉尘这么一问,父母的视线直勾勾刺向纪淮。   “随便你。”纪淮临危不乱,把选择权又抛给阮玉尘。   阮玉尘这次回来应该是想改善与父母的关系,但目前看来效果并不理想。   阮玉尘沉吟良晌:“阮南意明天是不是放假了?那我过两天再回去。”   阮母堆在脸上的笑容垮了一瞬,支支吾吾道:“不会影响工作?”   “不打紧。”阮玉尘不动声色牵起纪淮垂落的手,而后与他十指相扣,“我们有的是时间。”   阮父实在接受无能,冷哼着跨过沙发走进卧室狠狠摔上房门。阮母也懒得装了,双手在围裙上擦擦,转身回厨房忙活。   客厅顿时空荡下来,阮玉尘也没在公共区域逗留,带纪淮回到属于他的卧室。   “累不累?”阮玉尘蹲下身捧起纪淮的双手在脸上蹭了蹭,像只讨好主人的小猫,“让你受委屈了。”   “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别介意。”纪淮顿了三秒,淡然道:“你爸妈这种人我见多了,压根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那你把我放在心上吗?”阮玉尘仰头凝视纪淮,幽深的瞳孔蒙上盈盈水光。   纪淮闷头自顾自说道:“你能长这么大也不容易,我以为我家已经够呛了,现在才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阮玉尘微愣,随即哭笑不得,纪淮总有把满室旖旎搅混的本事。   到了晚饭时间,是阮母敲响房门喊他们吃饭。餐桌上是普通的家常菜,看不出精心准备的痕迹,既是凑合着做,也是凑合着吃。   吃到一半,阮父突然把筷子一撂,面若冰霜:“我告诉你阮玉尘,你在外面想怎样就怎样我不管你,你要是回家故意带坏阮南意,老子腿都给你打断!”   纪淮终于坐不住了,他脸色阴沉起身斜瞥阮父,一字一顿道:“不要以为你是长辈就可以为所欲为,阮玉尘能在你这种教育方式下茁壮成长那简直是在渡劫。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父母,真以为你是靠人格魅力留下儿子的?再叽叽歪歪,我不仅拐走你家大儿子,还要拐走小儿子你信不信?”   纪淮宛如机关枪疯狂输出,怼得阮父瞠目结舌,一时气急忘了反驳。   纪淮说完便拉开椅子,头也不回地出门离开,阮玉尘立即跑出去追他。   追上去把发现纪淮并没有走远,而是坐在路灯旁的木椅上,苦恼地盯着自己的影子发呆。   夜风悄然而至,身后的香樟树仿佛在低头絮语。几片枯叶落到纪淮脑袋上,他也没感觉。   阮玉尘走上前去帮他拿下落叶,手肘撑在膝盖处,气息还未平稳:“还是不解气?”   纪淮猛然抬头,浅咖色的眼眸宛若清泉,里面有寒星闪烁。   “我其实挺尊老爱幼的,今天是个例外,我为自己的冲动向你道歉。”纪淮收回目光舒展身子,轻叹道:“我主要是不甘心,为人父母不用考试,大多数人都把子女当作所有物来对待,而不是完整的人。凭什么呢?”   阮玉尘也不觉得纪淮做错了什么,他安静地聆听着,时不时应两声。   “我妈见得多也就悟透了,你爸妈太狭隘,只能点醒。我说话不好听,却能直观地让他意识到问题所在。”纪淮耸耸肩,补充道:“不过你爸那样的老顽固,可能随缘。”   阮玉尘默不作声将纪淮拥入怀中,下巴枕在他颈窝,耳鬓厮磨。   此时无声胜有声。   阮玉尘的想法是见见阮南意再离开,纪淮也想看看这个被阮玉尘赞不绝口的小子长什么样。   回到家中,客厅已然熄灯。刚关上卧室门,纪淮蓦地被阮玉尘堵在墙角,只见他眉头深锁,薄唇紧抿,神色十分严肃。   “干嘛?”   “我差点忘了,你刚才和我爸说的话还有印象吗?”   纪淮思考了一会儿:“记不大清了。”   阮玉尘和善地提醒:“最后一句。”   纪淮:“拐走大儿子和小儿子?”   阮玉尘将他整个人都圈在双臂之间,极具压迫感的体位加上骤降的低气压让纪淮深感不适。他反手钳住阮玉尘手腕轻轻一捏,立刻反客为主。   “疼疼疼疼……”阮玉尘忍不住大叫,眼角隐约冒出几点泪花。   “你抽什么风?”纪淮皱眉放开他,眼神不善。   阮玉尘泪眼汪汪,委屈又幽怨地干瞪眼:“我吃醋了。”   纪淮的反射弧有赤道那么长,思索良久恍然大悟:“啊,原来如此。”   随后他冷着的脸有些绷不住了,说:“你这醋吃得太夸张了,我就随口一说气气你爸。”   阮玉尘瘪嘴道:“气没气到我爸不知道,反正我是被气到了。”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忽然收到一条消息。   [哥,妈说你带了个狐狸精回来,是你男朋友吗?像狐狸精的男人长什么样啊?我好想见见他!] 第75章   阮南意比阮玉尘小十三岁,今年读初三。他学校离家有点远,平时都坐出租车回家,这次阮玉尘回来了,接阮南意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在他身上。   纪淮和阮玉尘昨晚依然共处一室却不动如山,他们其实可以选择分开睡,但两人不谋而合地想膈应膈应极品父母,于是迅速达成共识。   早晨,阮玉尘被闹叫醒,睡眼朦胧地翻个身,瞧见纪淮已经整装待发了。   阮玉尘揉揉眼睛:“你也去?”   纪淮面不改色道:“难道你想让我一个人应付你爸妈?”   他们出门时,阮玉尘父母还没醒。驾车行驶半个小时抵达阮南意学校,路边早已人满为患。全都是赶着来接孩子的家长,堵车极其严重,喇叭声震耳欲聋。   好在早晨气温相对舒适,要是拖到中午太阳高高挂,才是真正的折磨。   “是不是很吵?要不你去附近的奶茶店坐坐,我在车里等他就行。”阮玉尘眼尖地察觉纪淮眉头始终微蹙,关切地询问。   纪淮无所谓摆手:“没事,他出学校了吗?”   阮玉尘看了一眼腕表,又探出车窗望向校门:“应该快了,只能让他找我们。这些学生穿的都是同款校服,我就是看瞎了也找不着他。”   说话间,一名戴着黑框眼镜,皮肤白皙的学生缓缓走近敲开车窗。   “哥。”阮南意笑起来和阮玉尘相似,眉眼弯弯。不同的是哥俩气质略有出入,阮南意周身散发出的书卷气一看就知道是好学生。   他坐进车内注意到副驾驶座的纪淮,踌躇片刻,不确定地喊了声:“嫂……嫂子好。”   “噗。”阮玉尘没忍住喷了出来,他透过后视镜观察纪淮的反应,只见他的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叫我什么。”   阮南意坐得笔直,书包端正地放在腿上抱着。茫然地看向阮玉尘,完全看不明白他的眼神暗示。   “那……哥夫?”   纪淮深吸一口气,露出和善的笑:“你他妈读书读傻了吗?老老实实叫我哥会少块肉是吗?”   “哦好,哥。”阮南意那副软柿子任由揉捏的模样让纪淮气不打一处使,他转而瞪向阮玉尘,“你怎么教小孩的?”   阮玉尘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   好不容易开过堵塞的道路,畅通无阻回到家里,上午过去了一大半。   阮父阮母的双标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客厅茶几上摆满了水果零食,冰箱里也备上了新鲜蔬菜肉类。阮母一口一个“南意”叫得可甜,连不怒自威的阮父也温柔了些许。   纪淮坐在沙发角落冷眼看他们对小儿子嘘寒问暖,从未将注意力分给大儿子。   他满脸不悦地和阮玉尘讲悄悄话:“你干嘛还呆在这里受气,换作是我,甭管我弟跟我关系多好我都会不爽。”   阮玉尘嘴角噙了一抹浅笑,他拉过纪淮的手放在掌心随后填满指缝逐渐握紧,说:“你是独生子,年龄也小,当然体会不到我这种心境啦。不过我会照顾好你的,不让你有机会和我感同身受。”   纪淮如今没有那么排斥阮玉尘的亲近了,手心传来的灼热温度渐渐由手臂蔓延而上,烧得他心神不宁。   “哥,我们上楼玩吧,我有好多问题想请教你!”没眼力见的阮南意雀跃地跑过来打断了小两口的温情,阮玉尘难得想把这个臭小子揍一顿。   “那就上楼吧,一楼的空气太混浊,我不喜欢。”纪淮意有所指,起身往楼上走去。   在车里没能看清楚纪淮的样貌,刚才的惊鸿一瞥直接让从未见过美人的阮南意当场愣在原地。   阮玉尘面无表情捏住阮南意两腮,强行把他的视线掰回来,皮笑肉不笑:“看什么看,我的,不准看。”   阮南意口齿不清地抗议:“你的就你的,我又不喜欢男人。”   “哼。”阮玉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傲慢且嚣张地昂首上楼。   阮南意暗自腹诽,爱情使人降智,这玩意果然沾不得。   阮玉尘引着纪淮径直奔向阮南意的房间参观。房间布局符合他这个年龄段,有点中二。墙上贴满了日漫海报,书柜一边摆放名著,一边则是各种正版漫画全集。   “你弟很喜欢漫画?”纪淮诧异地发问,他曾经也接触过漫画,后来嫌漫画格局太小,他又不会编故事,转而投入油画的怀抱。   “是啊,每次他考到年级第一,我会送他一套漫画,以此作为激励。”阮玉尘抚上蒙灰的玻璃柜,叹了口气,“我爸有一次进屋看到书柜,骂他不务正业,还想把书都烧掉。阮南当时被逼急和家里吵了一架,扬言要去投奔我。”   纪淮轻笑,他能想象得出那种鸡飞狗跳的情景。   阮玉尘继续道:“我爸妈被他吓得够呛,总算肯给他点自由空间。”   “他是托你的福。”纪淮走到阮玉尘身边,凝视着玻璃上映出模糊的倒影,“你很好。”   阮玉尘不满地抱怨:“你又给我发好人卡。”   阮南意蹑手蹑脚躲在门口,先是攀住门把手暗搓搓往屋内瞅了一眼,发现他们只是单纯在聊天,他放下心来冲进去喊道:“哥,你答应过我的,考上重点高中就带我去秋叶原玩儿。”   “你这不是还没考吗?”阮玉尘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再说了,我现在可是有人陪的,你问问他愿不愿意带上你这个电灯泡。”   阮南意十分不服气:“有对象就高人一等吗?大不了我和同学一起去嘛。”   “这么喜欢漫画?”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纪淮忽然开口。   阮南意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喜欢看主角们去拼搏去闯荡,我也想成为那样热血的人。”   “有前途。”纪淮宛如老父亲般对他竖起大拇指,“你有绘画材料吗?A4纸和彩铅就行。”   阮南意不好意思地挠头:“有,以前试过画画,但这方面实在没天赋。”   “既然是第一次见面,我就送你一幅画作为见面礼。你要好好学习,才能有资本追逐梦想。”   阮南意眼睛里倏而闪烁出星星般的光泽,他激动地说:“我知道了,谢谢纪哥,我一定会努力奋斗的!”   阮玉尘酸掉了牙:等会,凭什么?我都没有这待遇。 第76章   见过阮玉尘的家人没多久,纪淮结束了短短数月的实习生涯。七月毕业季,天南海北的同学纷纷回校享受最后的学生时光。   班里的毕业聚会定在周末,纪淮没有去。   大学同学的交情淡得如同白开水,毕业之后各奔东西,还能有联络的基本上只剩室友。他懒得应付,索性称病推辞一切社交活动。   不过宿舍的小型聚餐纪淮没有缺席,他顺便还带上了家属。   小吃街人声鼎沸,钨丝灯泡吊在电线上摇摇晃晃,灯影下的烧烤摊老板大汗淋漓地翻转滋滋作响的烤肉。喧闹的街边陈列着若干张折叠桌,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昏黄的灯光投射在人们脸上,冒着锃亮的油光。   他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划拳唠嗑,好不热闹。纪淮这桌亦是如此。   “庆祝我们顺利毕业,庆祝老幺顺利脱单,干杯!”宿舍长举起酒杯与众人碰撞,杯子里盛满了琥珀色的液体。由于撞击,啤酒从杯口洒出,滴入香气扑鼻的烤鱼里。   阮玉尘全程坐在纪淮身侧谈笑自若,对于他室友抛过来的问题全都不紧不慢地耐心解答,举止投足尽显雅态。   “你们怎么认识的?你追的他吗?肯定是,老幺那么高冷的人,我还没见他对谁有好脸色过。”宿舍长面上已泛起醉意,他嘿嘿一笑,挑衅地向阮玉尘扬了扬下巴,“除了我们仨。”   纪淮无奈地看向阮玉尘:“你别在意,他喝醉了就喜欢满嘴跑火车。”   “我不在意他。”阮玉尘倾身覆上前与纪淮咬耳朵,“我在意你,所以我还是有点小不爽。”   说完,他炫耀似的在纪淮脸上轻轻啄了一口。   “靠!”几个钢铁直男都没眼看了,差点把桌子掀翻。   “早知道我他妈也带家属了,老子明明有对象,为什么还要吃狗粮。”老二骂骂咧咧道。   纪淮也喝了点酒,不过有阮玉尘拦着,不让他多喝,所以此时他最为清醒。他见室友都摊成一堆烂泥,暗戳戳向阮玉尘使了个眼色。   “我送你们回宿舍。”说着,便和阮玉尘一起,万般艰难地把室友往肩上扛起,趔趄着离开烧烤摊。   折腾了四十多分钟才把他们安顿好,从学校出来腰酸背痛。忽然肩膀被温热覆盖,纪淮扭头看去,阮玉尘正细心地帮他揉肩。   “你室友挺照顾你的。”   “嗯,我身边都是可爱的人。”纪淮顿了顿,朝阮玉尘笑道,“你也是。”   阮玉尘呼吸骤停,他说:“你一对我笑,我心都乱了。”   纪淮:“……你是抖M吗?那我以后定期打你一顿?”   “不要。”阮玉尘嬉笑着搂紧纪淮的腰肢,“多对我笑笑吧,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纪淮在阮玉尘的感化下,如今已经能很自然地接受他的亲近,偶尔还能回应。不过,对于全垒打,他仍然望而生畏。   回公寓的路上,纪淮碰到了一位不速之客,黎善。   他似乎刚从聚会回来,脸颊染上潮红的醉意,眼神朦胧地堵在纪淮面前。   纪淮微微皱眉,阮玉尘下意识将他往身后护。   黎善语气恶劣,颐指气使道:“毕业聚会都不来,能耐啊你?”   纪淮:“把舌头捋直再跟我说话。”   兴许是被揍后遗症,黎善闻言脖子一缩,飞快退到安全距离,继而嘴硬:“我拿到了阿佛洛狄忒艺术学院的留学名额。”   “就这?”纪淮目不斜视地越过黎善,直接拉起阮玉尘就走,不理会他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叫唤,“没意思,我们走。”   “那个学院我好像略有耳闻,是个量产优秀画家的地方。”走远后,阮玉尘才开启这个话题。他清楚恋人对绘画的热爱,纪淮不可能不为这所学院动容。   可以这么说,阿佛洛狄忒学院是登上艺术天梯的最佳捷径。   “确实,我比他更有资格,可我有我的顾虑。”   两人一路无话,踏着泻地月华回到公寓,纪淮搬出两把椅子摆到阳台,打算继续方才未完成的话题。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阮玉尘沉思片刻,答道:“我没什么打算,就得过且过。”   纪淮目光锐利,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你根本不想得过且过,GW的没落始终是你心里的刺。”   阮玉尘不置可否:“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么有职业操守的人……”   “如果不是,你为什么将装满奖杯的橱窗原封不动搬过来,又为什么一遍遍擦拭,不让它们蒙上丁点灰尘。”   阮玉尘收敛轻浮的笑意,嘴角的弧度逐渐落下,深邃的瞳孔里漾着复杂的情愫。   “我的确心有不甘,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不也一样吗?”   在这一刻,纪淮看到了阮玉尘掩埋在内心深处的另一面。他是那样茫然无助,以及自暴自弃。   他的困惑从未得到解决。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纪淮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纪淮靠着床头思考毕业以后的打算,其实昨晚黎善的炫耀让他有一丝不爽。   他现在犹如无头苍蝇到处乱撞,前方迷雾重重,荆棘遍布,纪淮无法找到最合适自己的那路。   离校前一天,他与尤铮铮谈妙约了个下午茶,想看看他们以后准备做什么。   尤铮铮和宁绪之终于修成正果,他决定留在N市做平面设计,好歹与专业擦边。   谈妙学的是会计专业,她想留校考研,顺便努力一把考下CPA。   尤铮铮大概率是为了宁绪之才留在这边,至于谈妙……她一向理智,唐祁州要想维持这段关系,就只能委屈一下多迁就她。   不过看谈妙的意思,似乎也是打算和唐祁州一直走下去。   纪淮越听越觉得他所有人当中是最碌碌无为的一个,心里顿时郁闷不已。   “行啦!你天赋这么好,又喜欢绘画,总不能被埋没吧。”尤铮铮咬着吸管安慰他,“你别想着当美术老师去教一群小屁孩啊,那也太大材小用了。”   纪淮默然,他还真这么想过。池烟那么高的声望都能隐居开画室,他为什么不可以。   “你妈的情况可不同,她是在光辉伟大的艺术殿堂反复横跳跳累了,才意思意思退居幕后。你连门槛都没摸到呢,能不能有点志向,拿出打游戏争第一的气势出来!”   “再说吧。”纪淮敷衍地嗯嗯两声,随后低头看手机。桌面跳出一条消息通知,来自池烟。   [我明天到你学校,想和你说点事。] 第77章   “你为什么没有申请去阿佛洛狄忒留学?我记得他们给了美院三个留学名额。”池烟还没进屋就直截了当地询问,那双顾盼生辉的风目此时变得犀利严肃。   纪淮为她斟满茶水,面不改色道:“我对画画没有执念。”   “你没必要对我撒谎。”池烟将茶杯狠狠一放,“如果你没有执念,不可能会画得出《星夜》那样的作品。”   《星夜》是纪淮在碧渊潭摔下悬崖之前构思的油画,正是他察觉到阮玉尘心意的时候,那个时间点就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纪淮无处宣泄的情绪。于是,他在极其复杂的心境下将这幅画完成。   《星夜》承载着纪淮多年以来积压的所有负能量,是他所有作品中最沉重的一幅。分明是绝美的景色,可无论从色彩还是构图里,都能品出作者的郁结。宛如被困于厚茧中的蝴蝶,拼命扑闪蝶翼试图冲破桎梏,却徒劳无功。   纪淮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在畏缩什么,今天见到池烟,他明白了。   相比于池烟的激动纪淮则淡定得多,他面色如常道:“我害怕继续走下去,会变成你和父亲那样。”   是了,纪淮原来没有任何感情束缚,他可以将自己的一身都奉献给艺术。而现在,池烟补偿了他缺失的亲情,阮玉尘则让他尝到了爱情的甜腻。   纪淮性格冷淡,永远能够在无数取舍中选择最优项,然而现在他变得迟疑。   他害怕感情会左右他的决策,做出不理智的选择。父母的不幸给纪淮带来的阴影不仅仅局限于童年,而是随时间流逝遗留到现在。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长久的死寂。池烟的气焰渐灭,目光悲悯地凝视纪淮。   自池烟进门起,阮玉尘就自行去卧室回避,把客厅留给他们母子俩交流。同时他又好奇两人的谈话内容,鬼鬼祟祟地趴在门缝边侧耳倾听。   察觉到场面的诡异,阮玉尘正纠结要不要出去调节气氛时,纪淮开口了。   “我热爱绘画,但我更愿意当一个正常人。”   池烟此刻再也没有心思劝说,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压在茶几上推到纪淮面前,语气生硬:“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为你争取最大利益。这位是你爸的至交好友,当年暴风雪生还者之一。”   纪淮低头看向名片,上面用烫金大字写着:荣吟。他的瞳孔放大了一瞬,似是不可置信。   荣吟是当代迄今为止声望最高的画家之一,于阿佛洛狄忒学院任教几十年,后辞职四处游历。院长多次请求他回校,他都不搭理。   而且这人有个怪癖,在校期间他会尽心尽力地辅导,一旦毕业就断绝与所有学生的联系,无一例外。   纪淮非常喜欢他的作品,诡谲华丽,色彩大胆想象丰富,类似于梵高的风格。   “你爸对荣叔有恩,他也觉得你很有灵气,你想通了直接联系他,你跟着荣叔能学到许多在学校不曾接触到的东西。”   池烟留下这段话就离开了,纪淮拿起名片,拇指摩挲凹陷的烫金大字发怔。以至于阮玉尘从卧室走出来在他旁边落坐,他都未曾发觉。   “你是想去的吧。”阮玉尘猝不及防开口拉回了纪淮游神的思绪。   “事关重大,我得考虑。”   “反正我无条件支持你。”阮玉尘捧起纪淮的双手往脸上蹭蹭,“别不开心啦。”   纪淮平静地望着他:“那你呢?”   阮玉尘装傻充愣:“哎呀,你是担心我独守空闺吗?”   纪淮不说话,视线如同一盏明灯,盯得阮玉尘心虚。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阮玉尘装不下去了,只好妥协:“虽然吧,我挺喜欢电竞,但我被它伤透了心,从此珍爱生命远离电竞不是很正常嘛。”   纪淮一语道破:“别装了,想回去就想回去,又不是见不得人,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阮玉尘一顿,随后无奈地捂眼叹气:“你真是,就不能给我个面子……”   经过一番促膝长谈,两人视线交汇,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翌日,阮玉尘跑到三环外挑挑拣拣,相中一家设施完善的网吧。然后他利用孙教这条线,联系上曾经待过GW的队员。有人愿意回来,也有人另起炉灶,去做其他谋生。   阮玉尘在纪淮的点拨下,目标逐渐明晰,他想重建GW战队,找回消失已久的热血感。   确定好训练地点,接下来就要解决住宿问题。阮玉尘拿出压箱底的积蓄,下足血本租赁一栋三层楼老式住房给队员拎包入住。   他做这些全程有纪淮陪在身边,累是累了点,却动力满满。   人生路上,能得到恋人的支持与陪伴,不失为一件幸事。   等一切步入正轨,时间已过去大半个月。   纪淮在此期间联系了荣吟,他乐呵呵地说明要求:“你当我学生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否则我得被那群老学究烦死。另外,我建议你考虑清楚,跟着我就意味着你也要居无定所随遇而安,一年到头都无法与亲朋好友相见。”   “我知道,正是因为我已经考虑好了,才会来联系您。”纪淮毫不犹豫地回答,几乎没有思考。   准备这么久,他已经无所畏惧。   离别前的夜晚,阮玉尘为纪淮做了一顿丰盛的西餐。雪白的桌布纤尘不染,宴席中间摆放着几个镀银烛台,火光缱绻,透明烛泪在滴落过程中慢慢凝固。   阮玉尘端起高脚杯,殷红清澈的液体沿杯壁晃荡,他的五官随摇曳的烛光而忽明忽灭。   “有点不甘心啊……”阮玉尘发出自嘲般的轻笑,低声喃喃自语,“我们都还没亲密过呢,再见不知道要等何年何月。”   纪淮刚嘴里的红酒还未咽下,他忽的起身走向阮玉尘,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头。而后弯腰对准他的嘴唇,将红酒渡入口中。醇厚浓郁的液体在齿间经久留香,笨拙的舌尖试探着碰触。   阮玉尘大脑一片空白,酒液顺着嘴角滑落,途经滚动的喉结,没入若隐若现的锁骨,在衬衫领口留下暧昧的痕迹。   不知是氛围过于旖旎,还是纪淮过于温柔,阮玉尘有些微醺。   纪淮精致的脸庞被暖光磨去棱角,澄澈的眼瞳中含了点点朦胧碎芒。他眼睫忽闪,薄唇翕动:“我们各自努力,然后顶峰相见。” 第78章 【正文完】   五年后,N市最繁华的商业区中心LED大投屏上正在播放一场别开生面的比试。   比赛双方是在艺术界初露头角且极具潜力的两位新人——纪淮与黎善。   当年纪淮没有申请留学名额,黎善好不容易从他身上找回了点优越感。谁料后来纪淮被荣吟收为关门弟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黎善耳中,气得他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   黎善心里总惦记着大学期间纪淮欠他的比试,奈何荣吟行踪不定,所以一拖再拖,拖到有生之年。   黎善心里也清楚,他很难超越对方。纪淮不止是硬性条件优越,还有他对绘画的热爱支撑着他的内在条件。可是与纪淮的正面较量成了黎善心中的执念,不完成誓不罢休。   纪淮赢得还算轻松,不过他从黎善的画中悟出了与以往不同的感觉。黎善的作品从以前空有一具躯壳到现在慢慢融入灵魂,足以见得他终于成功突破瓶颈,破茧成蝶。   “你很厉害,是我输了。”黎善大大方方认输,眉宇间的阴戾被淡泊气质所代替,“另外,以前是我太小心眼,对不起。”   纪淮以前都不在意,现在就更无所谓了。他点头表示接受道歉,随后让助理收拾画具,绕开蜂拥而至的记者,闪身溜进安全通道偷偷离开场地。   他辞别前,荣吟拉着他唠嗑好久,分明是个年过半百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其实比谁都要闹腾。   荣吟:“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别人都是利益交换,只有你才是我的贴心小棉袄。”   纪淮:“……”   荣吟抹泪道:“我已经将毕生所学全部传授于你,你可以出师了。”   纪淮:“谢谢老师。”   荣吟继续抹泪:“记得想我,我会去你家蹭饭的。你的手艺随你爹,让我尝到了童年的味道呜呜呜……”   纪淮:“。”   初秋的夜晚有些凉意,天空呈现出一种暗红的颜色,玉盘似的圆月静静躺在缥缈的云雾里,月华让星辰黯然失色。今天是中秋节,纪淮要与家人团聚。   听说纪淮学成归来,池烟在厨房忙活了整个下午,为他准备满汉全席。她还买了几盒纪淮爱吃的奶黄流心月饼,一块块堆叠起来,摆在精致的小瓷盘里。   “好吃吗?”池烟笑意盈盈地给纪淮夹肉,随后又关怀地给外公外婆布菜。   “好吃。”纪淮经过时间的洗礼,脾气好了不少,虽然还是容易动怒,但也不会事事暴躁。   外公外婆的身子骨还算硬朗,看来这些年池烟把他们照顾得不错。   吃过晚饭,纪淮又连夜赶回N市。他顺着手机里的地址来到一片雅静的区域,茂密的竹林深处,青砖黛瓦若隐若现。   这是一年前阮玉尘为两人置办的房子,地理位置以及装修风格一律按照纪淮的喜好来挑选。在他25岁生日那天,阮玉尘给他寄了个包裹,里面是一把崭新的钥匙。   纪淮在路灯下伫立良久,手机铃声陡然响起,他拿起一看,嘴角情不自禁扬起微小的弧度。   “你到家了吗?我刚下飞机,大概半小时后就到家,等我一起赏月哦。”   阮玉尘刚结束北美区国际邀请赛,GW过五关斩六将,杀出一条血路夺得魁首。本来比赛结束还有赛后采访和庆功宴,阮玉尘身为GW的投资人加战队教练,理应与队员一起参加庆功宴。结果当他得知纪淮已经回到N市,毅然决定推掉应酬火急火燎赶飞机回家。   且不说今天过节,就算平平无奇,只要能见到朝思暮想的那个人,这一天也绝不平凡。   阮玉尘刚打开防盗门就看见纪淮正在阳台上布置赏月的桌椅,桌面摆放的是从外婆家带过来的月饼。   阮玉尘看到纪淮的背影有些恍惚,多少个日夜他只能再梦里见到那张绝美的脸庞,如今近在咫尺,阮玉尘心底不禁生出几分近乡情怯。他害怕眼前的一切是镜中花水中月,轻轻触碰便会烟消云散。   “杵在那儿招魂?还不过来。”   还是熟悉的语气,阮玉尘流下喜极而泣的泪水。   阮玉尘脚底抹油飞奔到纪淮身边,满脸期冀地将人圈在怀中诉说思念:“想你了。”   纪淮安慰似的揉了揉阮玉尘的头发,说:“我不走了。”   阮玉尘咧嘴一笑:“嗯,你只管画画,我养你。”   纪淮:“……或许你可以去网上搜一下我的名字。”   阮玉尘闻言掏出手机在搜索引擎输入纪淮的名字,然后默默把手机熄屏翻面放在桌上。   好家伙,随便一幅画都是上百万起步,纪淮如今的身价恐怕得有上亿。   隔行如隔山,阮玉尘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纪淮原来这么厉害,他再次流下没见过世面的泪水。   他低头看看月饼,巧妙地转移话题:“中秋节只吃月饼也太无聊了吧。”   小别胜新婚,大家都是成年人,应该做一些大人爱做的事情。   纪淮沉思良晌,波澜不惊地说:“嫌无聊你可以去奔月。”   阮玉尘:“……”   论终结话题毁气氛,纪淮是专业的。   阮玉尘没辙,只好焉头焉脑地吃掉月饼,然后垂着头走进浴室洗澡。另一边静坐的纪淮紧抿双唇望向磨砂玻璃门,右手悄悄探入口袋,摸到一小块正方形真空包装袋。   阮玉尘带着满身水汽出来,纪淮立马与他擦肩而过走了进去,一点空档也没留。   他琢磨纪淮的反应有点奇怪,却没当回事,转而抛到脑后。阮玉尘轻哼小曲儿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开始吹头发,吹到半干未干便缩进被窝打开平板看电影。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忽然被阴影笼罩。阮玉尘刚想抬头,手中的平板纪淮被夺去。他同时按下开关,房间立即陷入静谧的黑暗。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那么你现在准备好了吗?”纪淮几乎贴在阮玉尘耳边说话,湿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勾得他一阵心痒。   阮玉尘心领神会,不免心中狂喜,他顺势搂住纪淮的脖颈与他鼻翼相蹭,声音被欲望熏得嘶哑低沉:“我早就准备好了。”   【此处省略2200字】   天刚蒙蒙亮,阮玉尘悠然转醒,他浑身酸痛无比,后面倒是清清爽爽。身旁的纪淮还在熟睡,阮玉尘没有吵醒他,轻手轻脚帮他掖好被子,日常开启无休止盯夫模式。   他的视线落在纪淮锁骨处惊心动魄的青紫吻痕上,眼神渐渐炽热,顿觉口干舌燥。这回尝到了甜头,他似乎越发渴望与纪淮负距离亲热的滋味,太令人上瘾。   这时,纪淮的睫毛忽而轻颤两下,而后缓缓睁眼,宛如婴儿般清澈的眼眸还未聚焦,懵懵懂懂盯着虚空,煞是可爱。   阮玉尘心下一动,他在纪淮额间印下一枚浅吻,眼底的爱意浓郁到几乎化不开。   他总算能实现自己当初的愿望——见到早晨睡醒的纪淮。   “早安,还有,我爱你。” 第79章 GW内部聊天记录大公开   事业爱情双丰收使阮玉尘日渐膨胀,每天走进训练室都是一副春风满面的模样,让人羡慕不已。曾经的他是出了名的黑脸教练,现在的他成了炫夫狂魔。   某天,队员1正与其他人讨论直播间趣事:“我的粉丝好多都是学霸啊,今天他们居然在讨论古诗词,秦韬玉的《寄怀》你们有听过吗?”   阮玉尘闻声而动:“纪淮?什么纪淮?”   队员1:“……”   队员2:“……”   队员3:“……”   队长:“阮教,你矜持点。”   然而炫夫狂魔也终将会有与恋人吵架的时候,比如此时此刻。   训练室安静得只有敲击键盘的声响,选手们一个个都在为明天的比赛而努力训练。突然,他们的手机不约而同震动起来,原来是阮玉尘把大家拉进一个临时新建的聊天群里并发了条消息。   你六爷:[都别练了,给你们放半天假听我吐槽,到场扣1]   队长:[教练,明天就比赛了]   你六爷:[友谊赛你们慌什么,我重要还是游戏重要?]   队员2:[……这个问题应该去问你对象]   你六爷:[别提我对象,一提他我就来气]   队员123:[耳朵放这儿了,展开说说?]   你六爷:[最近我家小纪对我越来越不上心了,我早上刚从厕所出来,他居然闭着眼睛问我吃了没]   队员1:[请问是直接笑还是走程序?]   你六爷:[别打断我]   你六爷:[还有就是昨天,他居然不记得我们的纪念日!那可是我们第一次打游戏纪念日!那可是值得载入史册的日子啊!]   你六爷:[不记得纪念日也就算了,还总对我发脾气,说我一天到晚净碍他的眼,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队长:[分手,必须分手]   你六爷:[闭嘴,听着就完事,谁让你叽叽歪歪了?]   你六爷:[还有前几天晚上,他在玩游戏,我嫌无聊搁旁边坐着一言不发看他玩。结果开局送人头怨我身上了,说我挡到WIFI信号影响他的发挥,合着我是个屏蔽器呗?]   队长:[你知道的,我们向来劝分不劝和,这还留着过年?]   你六爷:[可拉倒吧,不留他我留你?]   队长:[使不得使不得,我闭麦了]   你六爷:[我寻思我也没干嘛,不就是看网上那些年轻小姑娘给对象手腕戴皮筋宣示主权,然后我照葫芦画瓢剪了一圈袜子边让他戴上吗?]   队员123:[……]   你六爷:[怎么都不说话?是在心疼我吗?]   队长:[都是爷们,谁比谁高贵,这还不分手?]   你六爷:[给你三十秒撤回,否则你给我滚去二楼带青训生]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你六爷:[他也就是脾气大了点,其他方面简直完美无缺好吗?你们对比一下自己,看看能比得上我家小纪一根手指头吗?]   队员1:[吐槽归吐槽,咋就突然把战火引到我们身上了呢,吃瓜群众有被冒犯到]   队员2:[道理我都懂,可阮教你人身攻击就过分了啊]   你六爷:[而且他也不是不在乎我。他晚上会说梦话,有时候叫我上号,有时候和我吐苦水,无论说的是什么,他的倾诉对象永远都是我]   队员3:[现在流行把狗骗进来杀了?]   你六爷:[他怎么这么可爱!谈恋爱真好,纪淮真好,嘿嘿……]   [队员1退出群聊]   [队员2退出群聊]   [队员3退出群聊]   [队长退出群聊]   [本群已解散] 第80章 天才画家那些事儿   众所周知,艺术家或多或少都会有奇奇怪怪的原则。比如荣吟,比如黎善,再比如纪淮。   纪淮的原则就是不画人像。   曾经有贵妇久仰纪淮大名,请他为自己在生日当天作一幅画。一开始贵妇没有提出明确要求,纪淮到地方才知道人家想要自画像。   纪淮想也不想当场拒绝,并表示除了人像,他可以画任何物品。   贵妇见他态度坚决,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将别墅外的小花园作为素材。   经此一事,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位天才画家的禁忌,也不再有人试图用钱来改变他的原则。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画人像啊?”阮玉尘从果盘里抓起两个苹果,一个塞嘴里啃得嘎吱作响,另一个则丢给纪淮。   纪淮打哑迷:“你猜?”   阮玉尘立马不满地嚷嚷:“连我都不告诉。”   “不说这个了。”纪淮起身进屋捯饬出行装备,“今晚我有个讲座,不在家吃饭。”   阮玉尘闻言笑容僵在脸上,他抬头望向纪淮,欲言又止:“可是今天……”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十周年纪念日啊。   门缓缓关上,将阮玉尘未说出口的话隔绝在外。   卧室里,纪淮对着镜子整理仪容。一切打理完毕,他站在紧闭的衣柜前,伸手贴上柜门,嘴角不自觉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纪淮作为美院杰出的代表人物之一,特地受邀回到母校为学弟学妹们开展演讲会。不少媒体得知此事,也都蜂拥而至,试图抢到最新消息。   一时间,美院大礼堂热闹非凡,人满为患。无数人提前许久赶到场地,只为抢个前排。   纪淮象征性指出一些绘画技巧,再说了几句祝福母校的客套话,最后开始步入正题。   “首先十分感谢校方的邀请,我想借此机会与在场的媒体朋友谈谈困扰你们许久的问题。”   原本还闹哄哄的礼堂顿时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专注地凝视纪淮,媒体纷纷举起摄像机怼脸拍。   “为什么我从来不画人像?这个问题我从未在公开场合正面回应过,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我选择在今天告诉你们答案。”纪淮说着,便重新打开另一个PPT。   当看到幻灯片内容时,全场哗然。只见投影上闪过一张张油画作品,从画风和笔触来看,全部出自纪淮之手。每张无一例外皆为人像画,并且模特都是同一人。   “你们可能在猜测画中人是谁,他又为什么能让我为他作这么多画。”   纪淮眉眼温柔,语调轻扬:“他是我的恋人,也是我的专属模特,我的画布只会为他展开。”   场内寂静片刻,继而稀稀拉拉响起掌声,随后掌声越来越大,如同海啸般几乎要掀翻屋顶。更有几个小姑娘捂住嘴唇,双目含泪,泫然欲泣。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十周年纪念日,他总是埋怨我不解风情不懂浪漫,不知道他对我这次的礼物满不满意。”   台下的学生抢先回答:“满意!肯定满意!”   演讲结束,纪淮刚拉开休息室的门就被人拥在怀里。身后传来熟悉的体温,环在腰上的手微微颤抖。   “满意……我很满意。”阮玉尘的声音有些哽咽,带着浓浓的鼻音,又委屈又开心。   “公共场合搂搂抱抱不太好吧。”话这么说,纪淮却没有挣开阮玉尘,反而将手覆在他手背上。   “你能在那么多镜头下真情流露,还在乎这些?”阮玉尘手腕的力度逐渐加大,“还好我跟来了,能及时抱到你真好。”   纪淮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不回家。”   “对了。”阮玉尘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些画你都藏在哪里?我居然一直都没发现。”   “以前都放画室,今早才搬到衣柜里。”   “这样啊……那我们回家吧。”阮玉尘飞快在纪淮脸上亲一口,然后与他十指相扣,大摇大摆地走出学校。   回到家里,阮玉尘小心翼翼地拿出画框,如获至宝。他傻笑着欣赏了许久,拿起手机一通操作,先建立讨论组,从列表挑选几个幸运观众,再开启群语音。   “或许,你们有兴趣来我家参观画展吗?我给你们放半天假。” 第81章 五年之约   重组战队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场地和人员都到位之后,还有名气。与资金不同,抠抠搜搜还能凑出来,名气只能靠一场场比赛打出来。   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GW好不容易等来绝地求生官方职业赛。并非全民娱乐赛制,而是能让战队东山再起的国际预选赛。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翻身之战,殊不知现实给了他们致命一击。   GW战队预选被刷,无缘决赛。   饶是从未发过脾气的阮玉尘,脸色也阴沉得宛如锅底:“都复盘了吗?谁他妈让侦察兵打头阵的?狙击手还失误两次,玩的是水枪?你们收钱打假赛了?”   队员们都知道阮玉尘曾深陷假赛风波,平时对这个词忌讳莫深,这回是真的气极了才会脱口而出。   “我的锅。”队长的脑袋深深埋在胸前,垂头丧气地解释,“我想研究新打法,结果翻车了。”   阮玉尘气极反笑:“敢于突破创新是好事,但也要看是什么场合啊!是不是太久没打职业,你们已经不把自己当职业选手了?”   众人皆默,阮玉尘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道:“我就问你们,想不想赢?想不想让GW重新回到公众的视线?”   “想!”队员们都异口同声,声嘶力竭地喊着,似乎要将心中的压力尽数宣泄出来。   “那就给我往死里练,记住,不疯魔不成活。”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阮玉尘仍然没忘记与纪淮视频通话,看到屏幕里小小的恋人,好像肩上的重担都被卸了下来,身心都得到了洗涤。   “你看起来很累,遇到什么事了吗?”纪淮的随口一问,让阮玉尘心底多日以来紧绷的弦骤然断裂,心理防线终于崩溃。   人类是奇特的生物,独自待着还能咬咬牙抗下压力,一旦被在乎的人关心,便瞬间溃不成军。多年以来积压的消极情绪仿佛海啸般凶猛地冲击堤坝,将他卷入深海。   阮玉尘的视线逐渐朦胧,眼前的一切在水雾中变得扭曲。第一滴眼泪滑落,像是碰到不该触摸的开关,他顿时泣不成声。   “妈的,我哭个屁啊哭。”阮玉尘泄愤似的拿手肘擦眼泪,眼眶擦得通红,泪水还是止不住上涌。   纪淮看到对面哭得像孩子般的成年男人,头一回感到手足无措,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有种酥酥麻麻的疼痛感。   在这段感情占据主导地位的纪淮恍然意识到,阮玉尘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将他这块坚硬的冰给捂热了。他也教会纪淮如何喜欢他,可惜纪淮却不自知。   两人之间缺少捅破窗户纸的契机,现在契机来了。   “别、别哭啊。”纪淮磕磕绊绊地安慰他,伸手轻轻触碰冰冷的屏幕,“我在呢。”   “你不在。”阮玉尘双目猩红,神情似笑似哭,“说实话,我所有压力都来自于你。”   纪淮动作微僵,深深凝视着阮玉尘,右手徐徐垂落。   “我努力隐藏自己的不安,我怕你有负担,我怕你承受不住。可是你有试着向我主动靠近过吗?哪怕一次?”   “你说你是因为怜悯和我在一起,让我别抱有期望。可是纪淮啊,人都是贪得无厌的,相处得越久,我就越来越控制不住对你的喜欢。”   “你太好太优秀了,以至于让我无论如何都不想与你分开。可我是人,我不是神,我也会累,我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怕自己坚持不下去……”   阮玉尘的精神状态极差,说话也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他的太阳穴爆起青筋,头发被揪得凌乱不堪,如同毒瘾发作的瘾君子,可怜又可怖。   “我喜欢你。”   这句话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阮玉尘心脏上,砸得他不知所措。刹那间,窗外的喧闹离他远去,耳边只剩下纪淮透过电流失真的声音循环播放。   似乎怕他没听清楚,纪淮吐字清晰,又重复一遍:“阮玉尘,我喜欢你,不是怜悯。”   “你等会……我先缓缓。”阮玉尘被这几个字震得不轻,他关掉视频通话,脚步虚浮地走到床边倒下,望着漆黑的夜色发呆。   莫约过了十多分钟,纪淮再次打来视频电话:“缓过来了吗?”   阮玉尘说:“没有。”   纪淮轻叹:“那你现在听我说,好吗?”   “刚开始我的确是心怀愧疚才答应和你在一起,但也仅仅是刚开始。你毫无保留为我付出,任何时候都把我放在首位,时间一长,我就算是颗石头也该动心了。”   “今天看到你哭得这么惨,我才明白,我心疼你。这份心疼不是因为怜悯,也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喜欢。”   “我想了解你的所有,开心、委屈、暴怒、以及恐惧。但你把消极面捂得严严实实,我无法接触到最真实的你。”   “阮玉尘,我一直在尝试给你安全感。还有,我希望你知道,你不是我衡权利弊下的选择,而是我的唯一选择。”   阮玉尘抽抽鼻子,哑声质问:“你这些高端情话跟哪个渣男学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纪淮见他状态恢复,稍微松了口气,语气难得温柔,“早就想说了,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口。”   阮玉尘瘪了瘪嘴,声音还透着沙哑:“你还脸皮薄,我在你面前早就没脸没皮了。”   紧接着,他又小声嘀咕:“早知道哭一哭就能搞定你,我就不该端着架子……”   “什么?”   “没什么。”   纪淮的一席话给阮玉尘打上强心剂,萦绕在他心头的迷雾通通消散,最终守得云开见月明。   “你现在在哪?我想去找你。”经过一番真情实感的交底,阮玉尘对纪淮的思念愈发浓郁,他迫不及待想触碰到恋人真实的体温。   “我在翡冷翠,明天出发去罗马,每个地方顶多停留三四天,你可能赶不上。”   “哦……”阮玉尘刚翘起来的尾巴又耷拉下去。   纪淮忽然起身调整摄像头位置,然后坐到画架前开始涂涂抹抹,画两笔他就抬眸看一眼屏幕。由于画架是背对阮玉尘的,他无法看到画中的内容。   “你画什么呢?”阮玉尘按耐不住好奇心,眼巴巴问道。   “秘密。”纪淮狡黠一笑,不肯透露分毫,“以后我们可以开着视频各忙各的,能够第一时间知道对方在干嘛,就像住在一起一样。”   阮玉尘点头如捣蒜:“这个好,那你猜我在干嘛。”   “你在干嘛?”   “我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