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惊悚综艺C位出道 作者：逆羽Xayah

文案
*因为怕死所以全点魅惑了*
*硬把逃生游戏玩成攻略游戏怎么破*
在惊悚综艺中，谢小舟手拿炮灰剧本，台词总共三句，出场三分钟暴毙。为了能活下来，他只能疯狂给自己加戏。
至于加什么戏才能获得更多的镜头？当然是……感情戏。
面对阴暗的校园惊悚片BOSS，他笑容真挚，加戏当爱慕他的小迷弟；面对偏执河神，他嫁衣血红，加戏执意要当神的新娘；面对深沉的恶魔教父，他虔诚信赖，加戏自愿成为迷途的羔羊……
加戏加着加着，人是活下来了，可节目中BOSS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
节目拍摄完毕正准备溜的谢小舟：……不都是在演戏吗？你该不会真的喜欢我吧？不会吧不会吧？

***坚持1v1，副本boss都是攻的意识，最后会变成一个人***

内容标签： 无限流 爽文 直播 都市异闻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小舟 
一句话简介：因为怕死所以全点魅惑了 
立意：坚强求生，积极努力

作品简评
在惊悚综艺中，谢小舟手拿炮灰剧本，台词总共三句，出场三分钟暴毙。为了能活下来，他只能疯狂给自己加戏。至于加什么戏才能获得更多的镜头？当然是……感情戏。面对阴暗的校园惊悚片BOSS，他笑容真挚，加戏当爱慕他的小迷弟；面对偏执河神，他嫁衣血红，加戏执意要当神的新娘；面对深沉的恶魔教父，他虔诚信赖，加戏自愿成为迷途的羔羊……渐渐的，谢小舟在惊悚综艺C位出道，成为了超人气嘉宾。本文文笔细腻流畅，情节设置新颖有趣，将无限流与综艺结合在了一起，剧情紧凑，人物性格立体，令人欲罢不能，值得一读

第1章 惊悚综艺
　　刚开始，消失的只是那些底层的龙套演员。
　　那些演员都是外地来的横漂，来来去去，流动性极大，一时间也没有人察觉。
　　只有剧组的工作人员会感叹一声：“最近的龙套是越来越难找了，原本120块钱一天，现在都要200块钱一天了，这还很难招到人。”
　　旁边的人附和了一声：“经济寒冬嘛，开拍的剧组不多，应该都回家了。”
　　工作人员顺手塞过去一瓶水：“还真是不容易啊，你也是我们剧组的？”
　　那人接过水，抿唇一笑，落落大方地说：“算是吧，我就是跑龙套的。”
　　工作人员闻言，正眼打量了一番。
　　少年的年纪不大，安静地坐在边上，微微垂着头，柔软的黑发落在额前，下面一双眼睛又圆又亮，让人一看就想到“乖巧”这两个字。
　　这是大爷大妈长辈们最喜欢的长相，白皙乖巧又精致漂亮。
　　工作人员莫名地对他有了好感：“这样，你给我个联系方式，我这边少人了就喊你。”
　　少年便笑了起来，唇角露出一个小小的虎牙，显得更加灵动：“谢谢哥，我叫谢小舟……”
　　工作人员和谢小舟聊了两句，那边剧组突然吵闹了起来，他回头一看，副导演正嚷嚷着找人。
　　“男三号呢？去哪里了？”
　　“还要不要拍摄了？”
　　剧组的男三号消失不见了。
　　电话联系不上，就连经纪人都说，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出现了，去公寓里找也没人。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地消失呢？
　　副导演认定是男三号有了人气，心大了，不想再在这个小剧组演戏了。直接通知经纪公司按照毁约处理，拍摄进度不能停，又赶紧让工作人员再找一个演员过来。
　　工作人员着急了，现在连龙套都找不到，还要找个男三号？
　　谢小舟观望了一会儿，毫不怯场的自荐：“哥，要不我来吧？”
　　工作人员有些迟疑：“你、你行吗？”
　　谢小舟也没打包票，而是说：“反正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不如让我试试。”
　　工作人员对谢小舟有好感，这么一说，点头道：“机会给你了，你要好好把握。”
　　谢小舟乖巧地点了点头：“谢谢哥。”
　　工作人员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又有点没底，要知道男三号戏份不多，但是个性格偏执，偏向反派那一方的。
　　这个临时拉来的人，真的能演好吗？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只是没想到，看起来有些无辜迷糊的谢小舟一站在镜头前，也一点不怯场。
　　镜头一开，他直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明明还是那张脸，气场却截然不同，一转身，精致的脸上多了一些邪气。
　　副导演当场拍板：“就他了！进组签合同！”
　　谢小舟眨巴眨巴眼睛，又冲着工作人员露出了一个单纯无辜的笑容。
　　男三号找到了替补演员，拍摄有条不紊地进行中。谢小舟嘴甜，人长得像是邻家少年，不到半天就捕获了剧组所有人的好感度，副导演甚至许诺，下部剧还找他。
　　一切都那么的顺利。
　　可谢小舟总觉得暗处好像有一双眼睛一直在阴恻恻地盯着他。
　　***
　　剧组外。
　　原本扮演男三号的陈黎出现了。他凭空消失一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经纪人都想着要去报警了。
　　但就在要去报警的时候，今天他又出现了，身上还穿着消失以前的衣服。
　　经纪人忍不住埋怨：“这几天你都去哪里了？原本给你安排好的角色都飞了，你要是不想混了，就直接走……”
　　经纪人本想说教一顿，可当对上陈黎的目光之时，感觉到后背一寒，硬生生地将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你、你这几天去做什么了？”
　　陈黎面容阴沉：“去了一个好地方。”
　　经纪人又开始絮叨，“你消失这么多天，手头上的资源都被抢光了。你看他，拿了你的男三号，日后指不定就要大红大紫了。”
　　陈黎看向了剧组里的谢小舟，有些惊讶：“竟然是他。”
　　经纪人没听清：“你认识他？”
　　陈黎：“不仅认识……”
　　两人还有一些矛盾。
　　之前，陈黎和谢小舟还在一个剧组里面跑龙套，他使了一些手段，抢了谢小舟的角色，才被经纪人看中，签约了公司。
　　没想到现在又被谢小舟抢了角色。
　　陈黎没有解释太多，冷冷地笑了一声，拦住了走出剧组的谢小舟。这时他又换了一副面孔，温和地拉近乎：“小舟，你还记得我吗？”
　　谢小舟有些奇怪，但还是说：“记得啊。”
　　陈黎：“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我们以前可是一起跑龙套的呢。”
　　谢小舟笑了笑，小虎牙若隐若现：“你抢了我的角色，还到处抹黑我，这么阴险歹毒的人，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被拆穿了的陈黎：“……”
　　陈黎挂不住脸上的笑容：“原来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谢小舟纠正：“不是我想你，而是你就是这样的人。”
　　陈黎：“…………”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也觉得当初我做的不太对，现在我想弥补你一下。”
　　谢小舟轻松地摆了摆手：“千万不用，我也抢走了你的角色，算是两清了。”
　　眼看着谢小舟就要走了，陈黎一口气将话说完：“我有个综艺节目的邀约给你，去了一定能大红大紫的，怎么样？”
　　谢小舟怜爱地看着陈黎。
　　陈黎：“？”
　　谢小舟：“你是不是傻了？还是当我傻了，有这种好事，你会给我？”
　　陈黎想要解释：“不是……”
　　谢小舟不再理会陈黎，直接从旁边绕了过去。
　　陈黎看着他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凭什么。
　　凭什么谢小舟能够出演他的角色，演艺事业步步高升；而他却要在那个恐怖可怕的综艺节目里拼死拼活，九死一生？
　　这不公平！
　　经纪人劝说：“要不算了吧……”
　　陈黎低声自语：“怎么可能算了。”他拿出了手机，点开了一个网站，镜头对准了谢小舟的背影，“咔嚓”一声拍了张照片。
　　经纪人看了一眼。
　　是一个名为惊悚综艺的网站，而陈黎上传照片的栏目，标注着“星探”两个字。看起来是要把谢小舟推荐过去。
　　经纪人心中奇怪。
　　陈黎的脾气不好，一向睚眦必报，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把机会给竞争者？
　　于是问了一嘴：“你真的让他去啊？万一真的红了呢？”
　　陈黎退出了网站页面，意味深长地说：“那也要他有这个命啊。”
　　***
　　叮咚。
　　凌晨两点，一条短信发送了过来。
　　谢小舟点开一看。
　　【谢小舟先生：
　　您好，经过我司的考察，您的外形和形象符合我司正在筹备的综艺节目，请于11月24日晚上六点准时前来试镜。试镜地点：第四中学，2046自习室。
　　注：请在试镜前注册本节目的网站（网站地址：www.jszy.com）
　　惊悚综艺节目组】
　　谢小舟揉了揉眼睛，慢慢地看了一遍这条短信，看完以后，陷入了沉思。
　　《惊悚综艺》
　　这个节目根本没听说过，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够过审的样子。难不成是什么新型诈骗模式？
　　谢小舟又去浏览器搜索了一下第四中学，一点开，就跳出来一连串的消息。
　　《第四中学到底发生过什么？》
　　《二十年前的第四中学之秘——闹鬼？坟地？》
　　《因工人坠楼死亡，第四中学拆迁中止》
　　……
　　第四中学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封校了，那附近是荒地，本地人都是绕着走的。
　　当然，也有不少热爱作死的青年人会去探险，网上也流传着不少照片。
　　谢小舟点开一看，果然够渗人。
　　照片的色调是阴沉沉的。
　　学校立于阴影处，看起来破旧斑驳，窗户破了大半，黑洞洞的，如同深渊一般。树影绰绰，落在地上犹如鬼手。
　　谢小舟：虽然说是惊悚综艺，但也不必这么阴间吧？
　　谢小舟默默地点了退出，还顺手把试镜邀请给删了——阴间剧组，谁想去谁去吧。
　　他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把手机放到一边睡觉了。
　　黑暗中。
　　原本暗下去的屏幕又亮了起来。
　　手机桌面上自动跳出了一个页面。页面一片漆黑，在加载着什么，看起来是一个漩涡在缓缓转动着，盯得久了，像是要将一切都吸入其中。
　　在没有人操作的情况下，页面自动跳转到了注册，并且出现了谢小舟的身份信息。
　　叮！
　　注册完成
　　-
　　可能是睡前看了几张阴间的图片，谢小舟竟然做了一个梦，还梦见了第四中学。
　　布满爬墙虎的建筑立在黑暗中，一扇扇窗户黑洞洞的，像是一双双冰冷的眼睛，阴恻恻地注视着每个走进学校的人。
　　破旧的教室里，头顶昏暗的灯光一明一暗，好像下一秒就要直接断气了。墙壁斑驳脱落，布满了奇怪的痕迹，前方黑板上用血淋淋的红油漆刷了一行字——欢迎来到《惊悚综艺》！
　　谢小舟还有兴致评价：这个梦做得还真结合实事。
　　兹拉——
　　兹拉兹拉——
　　耳边突然爆发了一阵刺耳的声响，就像是有人在用指甲不停地刮擦着麦克风，听起来令人十分地不适。
　　在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从中传出了一个女人高昂的声音：
　　【欢迎来到，惊悚综艺试镜现场！】
　　谢小舟：“……”
　　这个声音。
　　有点点真实啊。
　　谢小舟低头一看，自己换了一身高中的校服，蓝白相间。桌子上摆着一叠书，最上面是高二数学上册，面前铺着一张试卷，用红笔打了满满的“×”。
　　细节拉满。
　　这也有点太真实了吧？
　　谢小舟小心翼翼地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嘶——”
　　疼痛感如约而至。
　　不是在做梦。
　　真的来阴间节目了！


第2章 下一个
　　教室里不止谢小舟一个人。
　　其他人清醒过来以后，教室里变得闹哄哄的。
　　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质问：“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女高中生脸色发白，不停地按着手机的屏幕，期待着能够联系到外界，可不管尝试几次，获得的都是“没有信号”。
　　黄毛小青年骂骂咧咧，似乎这样就能宣泄心中对为止的恐惧。
　　而金链子大叔则起身要离开这个诡异的教室。他一边走，还一边骂：“这是什么综艺节目组？等我出去了以后，就要去广电投诉！让你们都去坐牢！”他用力地一把打开门，毫无顾忌地走了出去。
　　教室里的人停下了吵闹声，满怀期待地看着金链子大叔，希望他能够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金链子大叔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
　　过了片刻，教室里的人清晰地听到外面传来“砰”得一声，清脆动听，就仿佛有人把一个又脆又圆的西瓜砸在了地上。
　　接着，门外又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一个圆形的东西滚了进来，在地上洒下一连串的血迹。
　　那个东西是一个脑袋，上面是金链子大叔惊恐的脸庞，眼睛睁大向外凸出，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教室的门无风自动，轻轻地合拢，顺带将那颗脑袋也一同带了出去，轻松得像是在清理什么垃圾。
　　“啊——”一声尖叫响了起来。
　　女高中生捂住了嘴，身体因为过于恐惧而止不住地发抖。
　　其他人都面色煞白。
　　谢小舟轻轻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眼中的好奇大于恐惧。
　　这个惊悚综艺如此神通广大，若是真的想要他们的性命的话，直接就可以悄无声息地抹杀，而不是这么费劲地带到这里来。
　　所以，节目组肯定是有所图谋，只要不乱作死，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教室里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广播里再次传出了女人的声音。
　　【你们需要通过试镜，才能正式成为《惊悚综艺》的嘉宾】
　　【至于怎么样才能通过呢？当然是完成任务，在镜头前展现精彩的剧情，获得高评分！】
　　【那么，在试镜开始之前，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人敢提问。
　　过了一会儿，女高中生颤巍巍地抬手，小声地问：“那，通不过会怎么样？”
　　女人带了点幸灾乐祸的味道：【谁知道呢？说不定……会死哦。】
　　女高中生脸色更加苍白，看起来几乎要直接哭了：“我不想参加了，我想回家，我不想当明星了……”
　　黄毛小青年壮起胆子，指着喇叭说：“你们这是绑架，是强制拍摄，我要去投诉你们！”
　　女人十分轻松地说：【没问题，等你死了以后，欢迎来阴间投诉我们节目组。】
　　黄毛小青年：“…………”
　　女人：【那么，还有别的问题吗？】
　　谢小舟举起了手。
　　谢小舟长相乖巧，女人的声音难得的温柔了下来，好脾气地说：【你问。】
　　谢小舟：“你们节目……正规吗？”
　　其他人：……
　　女人：……
　　谢小舟歪了歪头：“就是，能过审上星吗？后续有推广资源吗？曝光率高不高？”
　　女人：【呃……】大概是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有些卡壳，【就，我们节目播放量极高，每期都有上亿浏览量，综艺类型广泛，有户外竞技类、生活体验类、婚姻速配类等等……】
　　她越说越顺溜，声音渐渐高了起来：【只要你成为正式嘉宾，后续的资源和曝光都是有保障的！】
　　谢小舟：“那你给我们买保险了吗？”他的目光落在了门口的那一滩血上，“看起来你们的综艺的安全并不合格。”
　　女人咯咯笑了起来：【综艺的目的是给人带来快乐，消除烦恼的。只要嘉宾们遵守游戏规则，再有一点点小智慧，是不会出任何事故的！】
　　谢小舟听完，平静地问：“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顿了顿，“你们的片酬给的不会是冥币吧？”
　　女人：【……】
　　谢小舟：“？”
　　女人僵硬地转移了话题：【嘉宾已到齐，试镜开始，请抽取身份卡！】
　　【另外，提醒一句，身份卡非常重要，请牢记上面的提醒】
　　叮咚。
　　在场人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谢小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手机上自动跳出了一个网站，网站的背景全黑，一个漩涡在缓缓转动。
　　过了片刻，一张泛着白光的卡片出现在了屏幕上。
　　卡片的正面用简笔画画了一个学校的轮廓，上面标注着“N”。
　　等级的意思吗？
　　难道还有R、SR、SSR吗？
　　谢小舟这么想着，手指轻轻一点，卡片被翻了过来，可以看到背面写着一段话。
　　【身份：学生B
　　注意事项：你是一个学生，请遵守学生应该做的事情
　　任务：请正确地离开2046自习室
　　任务时间：45分钟】
　　一个学生。
　　学生又应该做什么呢？
　　女高中生小声地说：“我是学生A。”
　　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说：“我是老师。”
　　……
　　这个试镜的角色格外的简单，不是学生就是老师。
　　谢小舟垂眸，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卡片上浮动的那一行字。字数不多，但信息量挺大。
　　“正确”的离开2046自习室。
　　刚才的金链子炮灰就是属于不正确的离开，所以才会死。任务时长45分钟，这是一节课的时长，而他们的身份又是学生，一般来说，学生是不能在上课时间随意离开教室的——除非经过了老师的允许。
　　谢小舟看了一眼获得老师身份的胡子大叔，正要说什么。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上方奄奄一息的白炽灯终于“嘎嘣”一下断气了，瞬间，整个教室都陷入了浓稠的黑暗中。
　　按道理来说，就算是停电了，在适应了以后，也能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些轮廓。可今夜乌云密布，一点光亮都没有，直接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人的听觉就越发的敏锐。
　　谢小舟听到有人惊呼了一声，接着就是粗重的呼吸声，像是十分害怕的样子。
　　不过还好，黑暗并没有持续太久，灯光很快再次亮了起来。
　　由暗转明。
　　谢小舟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明刺激了一下，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等到适应了以后，方才缓缓睁开。
　　原本空荡荡的教室里面坐满了学生。
　　那些学生身穿校服脸色青白，都保持着同样的动作，低低埋着头，脖子折成了一个奇怪的弧度，好像他们的脑袋随时会掉下来。
　　那些学生身体没动，眼睛却高高地吊起，眼珠子转动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全都毫无感情地盯着教室里的其他人。
　　【试镜即将开始，请嘉宾们做好准备——】
　　叮铃铃——
　　上课铃声随后响了起来。
　　于此同时。
　　《惊悚综艺》网站，一个不起眼的直播间开始直播了。因为是新的直播间，没有任何的人气，只有偶尔有走错的观众进入其中。
　　零星的弹幕飘过。
　　【新人试镜，有什么好看的？隔壁可是竞技类的《十八层地狱冲冲冲》，溜了溜了】
　　【新嘉宾长得好可爱，我好喜欢】
　　【希望他的镜头能多一些！】
　　镜头拉近。
　　谢小舟坐在座位上，一双眼睛漂亮精致，犹如游离在众人之外。相比于其他慌乱的嘉宾，显得他格外的冷静淡漠。
　　谢小舟：“……”
　　这个节目组真的挺够阴间的。
　　***
　　铃声响过之后，教室里很安静。
　　安静的如同死人。
　　距离谢小舟最近的是职业女性，她开口：“我想……”
　　谢小舟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淡漠地垂下了眼睑。
　　喇叭里传来的声音说，身份卡的提醒非常重要。
　　那么现在就应该扮演一个学生。
　　学生应该做什么？
　　上自习课时不能交头接耳，不能左顾右盼，没有老师允许不能离开座位。
　　职业女没有得到回应，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
　　至于黄毛小青年和女高中生，都已经被吓傻了，坐在位置上一动不敢动。
　　谢小舟的目光落在了试卷上，漫不经心地想，如果他是编剧的话，绝对不允许会有演员无所作为的“垃圾时间”持续太长时间，接下来肯定会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
　　死寂的教室里突然出现了一阵刺耳的音乐，忽高忽低、忽上忽下。
　　谢小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声音的来源是胡子大叔的手机，只见屏幕亮起，显示着来电通知。
　　谢小舟：就不能换点阳间的铃声吗？怪渗人的。
　　手机的主人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他就仿佛是一只受惊的兔子，整个人缩在了椅子里面，好像手机里装了定时炸弹，一不小心就能把人炸死。
　　谢小舟冷静分析：如果按照人设来，老师的行动范围比学生大，他只要出去接电话，就可以离开这个教室了。
　　那些面无表情的学生被铃声所吸引，看了过去，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脸上充满了快活的气息。他们咧开嘴，露出了黑洞洞的喉咙与密密麻麻的牙齿，低低呢喃着：“老师，出去。”
　　“老师，出去。”
　　可是，这位老师已经被吓傻了，完全没脑子思考。
　　想来是因为看见了金链子的模样，让他吓破了胆，此时不停地摇着头，眼泪鼻涕横流：
　　“不、不要——”
　　怕到极致，他反而爆发了一些潜力，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一把推开了坐在窗户前的学生。
　　学生也毫无反抗，如同木偶一般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胡子大叔想要把手机从窗户里扔出去。
　　只是手指刚刚碰到玻璃窗，他就发出了一声惨叫。半空中好像出现了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地扭动着他的四肢，将他从桌子上“提”了下来。
　　胡子大叔被扭成了一个麻花，上半身还在望着窗户的方向，下半身却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走出了教室。
　　教室门轻轻合拢。
　　脚步声与电话交谈声渐渐地消失在了远处。
　　***
　　直播间。
　　一条条弹幕飘过。
　　【下一个死得就是他了吧？】
　　【真可怜】
　　【他长得好漂亮，我想让他死得更好看一点。】
　　***
　　滴答、滴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在胡子大叔这样“走”出去以后，其他人明显都不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
　　谢小舟也是如此。
　　他在思索着该怎么办，耳边突然传来了“咚”得一声。余光一瞥，看到了一张脸贴上了窗户。
　　那是胡子大叔的。
　　因为太过贴近窗户，五官都扭曲变形，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挤出来，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他慢慢地勾起了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
　　他说：“出来。”
　　他说：“谢小舟，出来。”
　　学生要做什么？
　　要听老师的话。


第3章 少年
　　“谢小舟，出来。”
　　一声声，犹如催命的厉鬼。
　　学生们听到这动静，僵硬地转过了脖子，死死地盯着谢小舟。明明没有表情，却能感觉到他们眼中的幸灾乐祸，嘴巴一张一合：“出去。”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出去……”
　　外面是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里面是诡异恐怖的画面，双重夹击之下，要是胆子小点的人，肯定都要被吓傻了。
　　谢小舟没有犹豫太久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毫不怀疑，如果动作再慢一点，这些学生就会一拥而上，将他撕成碎片。
　　要出去。
　　学生要听老师的话，不听就是违反游戏规则了。
　　那个女人的声音说过，只要遵守游戏规则，一般来说不会出事……个鬼啊！
　　谢小舟要出去，但也不能白白去送死。他起身之时，动作隐秘地将桌上的东西收入了袖子里面，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教室的出口。
　　女高中生想要叫住他，但嘴巴张了张，还是什么都没说。
　　其他人自然是冷眼旁观。
　　火烧不到自己身上，就永远不会痛，横竖不是自己去送死。
　　谢小舟也不在乎这个，难不成在这种情况下还指望着别人？
　　他在拖延时间，短短的一截路，走了足足有三分钟。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贴在玻璃窗前的胡子大叔。
　　其他人避之不及，看都不敢多看一眼，谢小舟却眼睛都一眨不眨看得十分仔细，似乎不是在看一个形状可怖的东西，而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外面这个……
　　应该还是人。虽然五官变形，但从外表和体格看，只是一个成年男人，如果只是面对这么一个东西，谢小舟还是有七八分把握的。
　　咔哒。
　　门锁扭动，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谢小舟走了出去。
　　虽然他没有回头看，但能感觉到那些学生的目光中带着遗憾和可惜。
　　可惜谢小舟听从游戏规则出去了。
　　遗憾……不能品尝到鲜血与死亡。
　　“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谢小舟神情自若地带上了门，就好像是真的是一个单纯被老师叫出去问话的学生。
　　胡子大叔缓缓地扭过了头，咧了咧嘴，没有说话，口水从嘴角淌下：“痛啊，老师很痛，痛……”
　　谢小舟这才看见胡子大叔的全貌，他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身体就如同一块被拧干的毛巾，扭曲地纠结在了一起，手脚错位，四肢着地地趴那里。
　　但他却还有身为“人”的意识，眼中有痛苦、不敢还有……嫉妒。对活人的嫉妒。
　　谢小舟的右手背在身后，捻了捻手指，掌心冒出了细密的汗水。他抬头：“老师，需要帮忙吗？”
　　一道黑影闪过。
　　胡子大叔直接扑了过来，口中喃喃道：“吃了你，我就不痛了……”
　　谢小舟不闪不避，站在黑暗中，一双眼睛明亮冷漠。
　　“啊——”
　　教室里的人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那些学生满脸兴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似乎很乐于见到别人痛苦的场景。
　　嘉宾们则是被吓得打了个颤。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
　　教室外。
　　谢小舟的手横在半空中，一滴鲜血溅在了他的脸颊上，与白皙的皮肤相比，格外的显眼。
　　刚才，他在教室里拿了一支笔，现在这支笔正插在胡子大叔的眼眶里，几乎全都没入其中，只剩下一截尾端。
　　胡子大叔还能感知到疼痛，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
　　别看谢小舟长得白又瘦，好像邻家少年一般，但他十六岁就出来当演员跑龙套，绝非外表看起来那么单纯天真。他也见过不少市面，下手丝毫不手软，又稳又狠，直中靶心。
　　谢小舟见胡子大叔暂时丧失了行动力，毫不犹豫，转头投入了黑暗之中。
　　不能回教室。
　　教室里只是虚假的安全，那些诡异的学生看他们的时候，眼中满是贪婪，只是被什么东西限制住才没有动手。
　　如果没猜错的话，如果过了45分钟，嘉宾们还没有离开教室，那么面临的就是那些学生们的攻击。
　　现在只能往外面跑。
　　他在赌，赌黑暗中没有危险。
　　除了2046自习室里点着灯，外面便是一片浓稠的黑暗，但适应得久了，还能看见一些轮廓。
　　不出谢小舟所料，这片黑暗只是看起来渗人，但却毫无危险，只要离开这幢教学楼，就安全了。
　　但这个教学楼的楼梯好像没有终点，谢小舟一节一节的楼梯下去，依旧没看到出口。
　　走得久了，谢小舟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不、不对，不是他的呼吸声，而是——
　　余光一瞥。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不远处坠着一个扭曲的影子。
　　胡子大叔四肢着地，从楼上追了下来。他的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眼中插着的那支笔被拔了出来，只余下空洞洞的眼眶，阴狠地盯着谢小舟。
　　谢小舟：“……”
　　也不必这么敬业吧？
　　试镜片场不是就在2046教室，追上来难道会给额外的片酬吗？
　　谢小舟脚步不停，三步并做两步，飞快地拐过一个弯，跳下了大半楼梯，如同鹞子一般轻盈地落到了平地上。
　　出现在面前的依旧是一排黑漆漆的教室，里面影子攒动，像是在看热闹。
　　不是出口，这些教室也不安全。
　　谢小舟低低骂了一声，接着朝楼下跑去。
　　还好他平时为了上镜有坚持健身，不然还跑不过身后那玩意儿。
　　一层又一层，教学楼的楼梯好像形成了一个莫比斯环，永无止境。而身后，胡子大叔紧追不舍。
　　难道就要这样一直跑到试镜结束吗？
　　就算谢小舟的体力再好，现在脚步也不免沉重了起来，好几次都差一点被抓到。
　　他再一次拐过弯，甩开了即将碰到他的胡子大叔，不带任何希望地看向前方。
　　但这一次好像与之前不同，出现的不再是千篇一律的黑暗。
　　那里教室的窗户明亮澄澈，其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窗台上还摆放着一盆绿植，散发着莹莹花香。
　　犹如久旱逢甘霖，又像是沙漠中出现的绿洲，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无法拒绝。
　　反常及妖。
　　但也有可能是绝处逢生。
　　谢小舟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决定走入其中。
　　待谢小舟走入教室后，胡子大叔紧跟而上，但他好像在畏惧着什么，并不敢踏入光芒覆盖的范围，在附近来回走动了一番后，最终还是不甘心地转头离开了。
　　***
　　直播间。
　　镜头拉远，出现了这个教室后，直播间的热度不断上升，有源源不断的新人进入其中。
　　【怎么回事，不是试镜吗？怎么来到这里了？】
　　【这里地方不是那位……】
　　【新嘉宾惨咯，遇到别的还有可能活下来，遇到这位，啧啧……】
　　【这位是哪位？求解释！】
　　【回楼上，建议去补几期校园题材的真人秀就知道了。】
　　***
　　这是一个钢琴室，中央摆放着一架黑色的雅马哈钢琴，上面点缀着一束鲜花。
　　白、绿、红各种明艳的颜色交织在一起，与外面灰暗的世界形成强烈的反差对比。
　　这里温馨、暖和且安全。
　　在暂时安全了以后，谢小舟也没有放松警惕，他背靠着教室的门，决定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就夺门而出。
　　——但这里确实没什么危险。
　　谢小舟稍稍放下了警惕，准备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刚坐下，他就对上了一双灰蒙蒙的眼睛。
　　谢小舟：“………………”
　　他这才发现在角落里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也同样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双手抱着膝盖，一言不发。他的眼睫很长，眼睛看着谢小舟，但却覆盖了一层雾霾，好像什么都倒映不出来。
　　谢小舟和少年还有一段距离，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选择静静地观察一会儿。
　　少年面无表情，少了一些人气，但和2046自习室里的学生是不一样的。
　　少年是有生命的。
　　而那些学生是死物。
　　应该……也是节目组请来的嘉宾吧？
　　“你……”谢小舟试探着说，“你也是被节目组骗来的吗？”
　　少年没有反应。
　　谢小舟低声自语：“该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听到这话，少年的眼睛小幅度地眨动了一下，正眼看向了谢小舟，活像一樽精致的人偶娃娃。
　　谢小舟：看起来真的有点傻。
　　谢小舟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少年发出了邀请：“我要出去，你要和我一起吗？”
　　看过恐怖片都知道，落单就等于找死。
　　而且，有个同伴总比一个人要好。
　　谢小舟伸出了手，放在少年的面前。
　　少年像是在思索，过了一会儿，慢慢地将手搭上了谢小舟的掌心。
　　谢小舟反手将他握住，拉着人站了起来。等站起来以后才发现，少年竟然长得比他还高出一截。
　　谢小舟：“……”
　　现在高中生都这么有营养的吗？
　　他忽视掉奇怪的身高差，拉着少年来到了窗户前，探头向外面看了一眼。
　　胡子大叔已经不见了。看来外面已经安全了。
　　谢小舟回过头，有些奇怪地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少年垂下了眼皮，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
　　谢小舟倒也没想太多，还以为是自己一路跑来太热了，他用另外一只手打开门，和少年一起走了出去。
　　【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
　　【新人竟然把这位带出来了！！！】
　　【提前替新人点蜡吧】
　　【蜡烛蜡烛蜡烛】
　　谢小舟自然不知道弹幕飘过的内容，看着少年的侧脸，还在想，这世界上还真的有冷白皮。
　　少年的皮肤白得像雪，就算是白种人都没有到这种程度。长得也挺好看的，如果去出道的话，一定会火……
　　美丽的东西谁不喜欢？
　　谢小舟多看了两眼，被人捉了个正着，他也不尴尬，大大方方地说：“你长得真好看。我叫谢小舟，你呢？”
　　谢小舟的眼睛明亮潋滟，在被注视着的时候，没有人能拒绝他。
　　少年也是一样。他的嘴唇翕动喉咙里发出了一点细碎的声响，像是许久没用一般，说话有些生涩：“秦、渊。”
　　说完这两个字，他又恢复了沉默不语的状态。
　　谢小舟只当秦渊被吓傻了，也不在意。
　　他拉着人絮絮叨叨：“我跑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出口，你和我一起找找……”
　　人是群居动物。
　　刚才谢小舟不是不害怕，只是憋着一口气在这里求生，现在稍微安全了，这口气就卸了下来，忍不住找人说说话，以打散心中的恐惧。
　　走廊里回荡着谢小舟轻轻的声音：“你怎么不说话？”
　　少年抿了抿唇角，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那里。”
　　谢小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只见黑暗中，多出了一条通道，看起来是通向外界的。
　　谢小舟心中一喜：“我们过去看看。”
　　少年跟在后面，灰蒙蒙的眼瞳望着谢小舟的身影，闪过一道晦涩的光芒。与此同时，身后天花板上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阵阴风吹过，带来了腥臭的气息。
　　而谢小舟看起来单纯无辜，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第4章 通过试镜
　　【卧槽】
　　【新嘉宾胆子够大的！】
　　【他是真傻白甜还是一点都不怕？？？】
　　【新嘉宾我粉了，你们呢？】
　　谢小舟并非对危险一无所知。
　　在看到少年秦渊的第一眼，谢小舟浑身的细胞都在呐喊——快跑！
　　但于此同时，理智又告诉他，秦渊很危险，他一旦表现出异样，完全逃脱不了。
　　谢小舟还没想出该怎么办，身体就先一步行动了。
　　然后……
　　就出现了现在这个画面。
　　谢小舟握着秦渊的手，神情自若地走在黑暗中，没有露出一点害怕的情绪。谢小舟不知道秦渊是什么人，但刚才秦渊没有起杀心，就代表这个方法是有效的，现在只能继续保持，努力苟住！
　　秦渊的手很冰，没有一点温度，接触起来就如同上好的瓷器。
　　谢小舟朝着秦渊所指的地方走去。虽然他表现得天真单纯，但实际上一直没有放下过警惕心。
　　眼看着就要走入其中，谢小舟的后颈突然冒出了一股寒意，来不及回头，直接就条件反射地向旁边扑了过去。
　　哗——
　　一阵锐利的风贴着脸颊飞了过去。余光瞥见，那应该是一个生有双翼、面目狰狞的生物，足间寒光闪烁，若是被碰到一下，怕是要直接尸首分离。
　　谢小舟在地上滚了两圈。他手上还牵着秦渊，这么一动作，连带着秦渊也一起被扑在了地上。
　　谢小舟被滚得七晕八素的，也不知秦渊是什么做的，身上硌得人生疼。他偷偷瞅了一眼，只见校服领口下面是半幅森森的白骨。
　　谢小舟：“…………”
　　明白了。
　　真的不是人。
　　谢小舟艰难地挪开了目光，却正好撞上了秦渊那双灰蒙蒙的眼睛。他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就像是没有看见那片阴森的白骨，面上带着关切问：“你没事吧？”
　　秦渊安静地看着他。
　　谢小舟转移了话题：“刚刚那是什么东西？”他回头去寻找，生怕那怪物再次攻击，可是怪物就只是单纯路过，又消失在了黑暗中，没有再次出现。
　　谢小舟站了起来：“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先走……”
　　话音戛然而止。
　　谢小舟感觉自己的手腕被冰凉的手指掐住，以一种不容许拒绝的力道，送到了秦渊的面前。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一条毒蛇缠绕在手腕上，一不小心就随时有可能被尖锐的毒牙给刺穿。
　　谢小舟按住想要反抗的欲望，平静地问：“怎么了？”
　　秦渊垂下了眸子，注视着面前纤细白皙的手掌。
　　谢小舟也看了过去。
　　刚刚在地上滚的时候，手掌在地上被蹭下了一层皮，此时点点鲜血渗了出来，还沾着一些细小的石子。
　　但谢小舟一直精神紧张，以至于都没感觉到，现在才传来阵阵疼痛。他不知道秦渊想做什么，只能这么干看着。
　　看了一会儿，秦渊动了。
　　他微微低头，凑到了手掌的伤口上，慢慢地舔舐过去，将血液与碎石子一同卷入口中。明明是有些暧昧的动作，可他的神情依旧淡漠，就像是在品尝献给神明的贡品一般。
　　谢小舟纠结片刻，开口：“有细菌，小心破伤风。”
　　秦渊的动作一顿，舌尖划过最后一块地方，这才松了开来。
　　谢小舟连忙收回了手，背在身后。
　　不知是不是错觉，现在的秦渊看起来更鲜活了一些，灰蒙蒙的眼瞳倒映出了谢小舟的模样。他看了许久，似乎要将谢小舟的模样记住，过了半响，才发出声音：“走。”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谢小舟终于来到了出口处，往下一看，楼道口悬挂着一盏橘色的灯，只要再走过一截楼梯，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谢小舟迫不及待地走了下去。
　　刚踩上第二节 台阶，他想到了什么，侧头看向了秦渊。
　　秦渊站在上方。
　　教学楼好像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一半被橘色灯光照耀，温暖安全；另一半则是没入黑暗中，阴森绝望。
　　秦渊便立于深渊之中，身上的颜色都褪色成了灰白，像是变成了一樽不近人情的雕像。
　　九十九步都走了。
　　不差这一步。
　　谢小舟转过身，走上了楼梯，重新拉起了秦渊的手，将冰冷的体温包裹入手掌：“我们一起走。”
　　他拉了一下。
　　没有拉动。
　　谢小舟正要回头看看是什么情况，可是还没来得及，身后就传来一股推力，直接将他推了下去。
　　但他并没有从楼梯上摔下去，而是稳稳地落在了一楼地面上。
　　橘色灯光挥洒而下，将阴霾一扫而空。
　　谢小舟踉跄转身，看见秦渊居高临下，下方黑暗沸腾，一双双漆黑扭曲的手从他的小腿攀附而上，要将他拽入地狱之中。
　　谢小舟下意识地朝他伸出了手：“秦渊——”
　　【试镜结束】
　　直播间黑屏了下去，只余下一串串的弹幕刷过。
　　【………………】
　　【我说不出话】
　　【竟然有嘉宾能在这位面前活下来】
　　【我草，这新嘉宾牛啊！我要关注他，粉了粉了，我要给他送花花送钻石送烟火！】
　　【节目组这不把人给签了？接下来的真人秀我必看！！！】
　　-
　　叮！
　　一条短信提示音响彻了房间。
　　谢小舟惊醒了过来，发现他正躺在自家温暖的床上，只是手掌上的伤口告诉他，之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在做梦。
　　《惊悚综艺》
　　2046自习室
　　试镜
　　……
　　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谢小舟消化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屏幕上多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谢小舟先生：
　　您好，根据您在试镜过程中优越的表现，节目组将决定邀请您成为正式嘉宾，参与一系列综艺节目。
　　一天后，将有一档校园真人秀节目《校园七夜谈》开拍，请您做好准备，并在《惊悚综艺》网站上了解相关事宜。
　　惊悚综艺节目组留】
　　谢小舟：“……”
　　能不能不去阴间节目组了？
　　……看起来不太能拒绝的样子。
　　谢小舟深吸了一口气，点开了浏览器，自动跳转到了《惊悚综艺》这个网站——既然不能拒绝，那就只好坦然接受。
　　网站的装修设计一如既往的阴间，每个直播间都是一个黑白框框，就像是一张张遗照一般。
　　谢小舟粗略地扫了一下，网站的首页有直播界面，还有往期综艺回顾、星探栏目以及个人信息。
　　他挨个点了一下，都显示权限不足，只好点进个人信息看了一下。
　　然后发现当今网络信息泄露情况十分严重，这个网站竟然有他的全部信息。
　　【姓名：谢小舟
　　年龄：20岁
　　身高：178cm
　　体重：……
　　…………
　　道具：无
　　身份卡：学生B（N）
　　即将参加综艺：《校园七夜谈》】
　　谢小舟的目光在道具和身份卡上停留了一下。
　　这个综艺还可以获得道具并带出来吗？还有身份卡，他只通过了一场试镜，只有“学生B”这么一个N级身份，如果后期有其他身份卡，会不会有另外的效果？
　　一切都是未知数。
　　谢小舟把惊悚综艺这个论坛仔细找了一遍，竟然发现到了自己试镜的视频，就顺手点进去看了一眼。
　　视频是经过剪辑的，把垃圾时间都剪掉了，只剩下最精华的片段。
　　***
　　教室里，少年面容白皙精致，带着些许的茫然，与旁边一滩泥泞的血腥形成强烈的对比。
　　叮铃铃——
　　电话铃声突然炸起，老师惊慌失措，想要把手机扔出去，可还没成功，就被无形的大手提溜了出去。
　　镜头再一转，便是老师扭曲的五官撞上玻璃窗，阴恻恻地盯着教室里的少年。
　　少年站了起来，乖顺地走出了教室。
　　原本是必死的局面，可少年并非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天真，光芒一闪，白兔也露出了獠牙，将手心之笔刺入了老师的眼眶。
　　接下来便是一阵逃亡。
　　视频的剪辑手段高超。
　　阴间的BGM配合着少年晃动的身影，以及身后紧追不舍的怪物，令观看之人心头一紧。
　　逃亡过后，便是虚假的桃花源。
　　少年跌跌撞撞地跑入其中，遇到了另一个少年。他披着美丽的人皮，而下面则是森森白骨，似魔似神。
　　而少年一无所知，对一个人伸出了手，笑得天真单纯。
　　怪物看起来美丽，实则暗含杀机。
　　可在少年诚挚的微笑下，怪物最终放弃了杀意，并且亲自将少年送出了这个怪异之地。
　　镜头的最后一幕，停留在他远远凝望着少年的背影上。
　　那是他此生的求而不得的光明。
　　***
　　剪辑的节奏很好。
　　BGM也恰当好处，将一个阴间故事美化成了青涩美好的爱情故事。
　　谢小舟看完以后，陷入了沉默。
　　怎么剪辑出来的东西和他经历的好像不太一样？
　　然后他又把视频倒回去看了一遍，着重看了最后一段。
　　看完了以后，终于确认，秦渊看他的时候目光冰冷毫无波动，要不是他最后选择了回头，秦渊百分之百会在离开的一瞬间下手。
　　赐予希望，又降下绝望。
　　所有的一切就好像是人类戏弄蚂蚁，充满了恶趣味。可不知道为何，秦渊还是放弃了这个恶劣的想法，并在最后将他送出了教学楼。
　　谢小舟也不敢想是为什么，也不敢问。只觉得手掌上的伤口钻过一丝凉意。
　　视频下面，一道新的留言被刷了出来。
　　【普通用户：？？为什么秦渊最后没杀了这个嘉宾？嘉宾到底用了什么神秘手段，难道是开挂了？】
　　谢小舟：“…………”
　　他劈了啪啦地回了一句：【用了爱来感化。】
　　呵呵。
　　还好，这只是试镜场合，接下来不会再遇到秦渊了……吧？
　　***
　　一天以后就是校园真人秀节目《校园七夜谈》开拍了。
　　时间紧促，谢小舟把一切事情都推掉了，专心准备着。
　　处于对阴间节目的些许了解，谢小舟刷了一些关于校园里面的灵异传说和恐怖片。
　　不看不知道，校园真奇妙。
　　有笔仙有碟仙有怨灵，除此之外，教室、禁闭室、寝室、食堂都是高危场所。
　　谢小舟：“………………”
　　真庆幸当年没死在学校里。
　　一转眼，一天时间就过去了。
　　一回生二回熟。
　　谢小舟安详地躺在床上，双手搭在腹部上，等待再次进入阴间。
　　等着等着，一股困倦之意袭来。
　　在半梦半醒间，谢小舟感觉到了一股失重的感觉，持续了片刻后，听见耳边响起了女人高昂的声音：
　　【欢迎来到，惊悚综艺拍摄现场】
　　【这里是校园真人秀节目——《校园七夜谈》】
　　大概是这次的嘉宾都是经过了试镜的，女人并没有详细地介绍规则，而是直接步入了正题：【请各位嘉宾抽取身份卡】
　　谢小舟低头，发现自己换了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原本随身携带的一些东西全都不见了，只有一只手机还在口袋里。
　　他拿出了手机，轻车熟路地点开了《惊悚综艺》的网站，抽取了身份卡。
　　【身份：学生B
　　等级：N
　　注意事项：你很普通，也没什么能力，请小心！
　　任务：请在第一天晚上完成笔仙游戏，并活下来
　　任务时间：七天】


第5章 笔仙游戏
　　谢小舟仔细看了半天，发现自己的身份卡上满满地写着“炮灰”两个字。
　　学生B
　　一看就是龙套中的龙套，出场不超过三分钟就死翘翘的那种。
　　嘉宾们抽取完了身份卡，喇叭里再次传出女人的声音：
　　【请各位嘉宾于今晚11点前抵达废弃教学楼，于教室里举行笔仙仪式】
　　【仪式未完成则任务失败】
　　女人并没有说任务失败的后果，但显然，不是什么好下场。
　　咔哒咔哒……
　　秒针一格格地走过，现在是晚上九点，还有两个小时留给嘉宾们。
　　时间不多不少。
　　但嘉宾们初来乍到，不敢轻举妄动，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说话:“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认识认识，毕竟接下来还要一起合作。”
　　谢小舟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抬眸看了过去，竟然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陈黎。
　　陈黎看起来人模人样的，率先开口自我介绍：“陈黎，现实中的职业也是演员，参与过一次综艺拍摄。”
　　在场的人基本都是新人嘉宾，最多只经历过试镜，陈黎这么说，大家看他的目光就顿时不同了。
　　“大佬，求带！”
　　“我很听话的，求带通关啊！”
　　“大佬，综艺拍摄内容和试镜是不是差不多的？”
　　教室里一下子嘈杂了起来。
　　有人想套近乎，有人想要知道惊悚综艺的拍摄内容……
　　嘉宾们各怀心思，只有谢小舟冷眼旁观着。
　　本来在场大多都是新人，谁也不能服众，陈黎这么站出来表明了身份，算是在这群人里面占据了领头人的地位。
　　但以谢小舟对陈黎的理解，他站出来为了带领大家完成任务的概率不大，更有可能是想要让其他人当炮灰。
　　不管陈黎心中怎么想的，此时面带微笑十分自信，看起来还真的像这么一回事的。
　　他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其他人果然安静了下来：“每场综艺抽取的身份卡都非常重要，不如我们先分享一下身份卡？”
　　听到这话，其他人有些迟疑。
　　毕竟身份卡都是单独持有的，每个人都有特殊的技能，就这么曝光出来，还是有点顾忌的。
　　陈黎也知道他们的想法，出来抛砖引玉：“我的身份卡是‘班长’，能够命令班级里的npc。”
　　有了陈黎带头，其他人也接连放下了警惕。
　　“我是‘富二代’，能够用金钱买命。”
　　“我是‘班花’，所有男性生物都不会攻击我。”
　　“我是‘理科学霸’，效果是思维敏捷，能察觉到别人察觉不到的细节。”
　　“我是‘穷学生’，因为太穷太丑，任何生物都不会想要接近我。”
　　谢小舟：……
　　怎么越发显得他的身份卡是个废物。
　　在场的嘉宾总共六个人，大家都介绍完了自己的身份卡，只有谢小舟没有，于是都看了过去。
　　谢小舟自我介绍：“我是学生B。”
　　其他人：“？”
　　这又是什么身份？听起来有点点普通的样子。
　　谢小舟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亮了明牌：“我没有任何特殊技能。”
　　陈黎像是随口提了一句：“没有特殊技能啊，那很难在《惊悚综艺》里存活下来的。”
　　听到这话，其他人的目光冷淡了下去，并给谢小舟盖上了“炮灰”的戳。
　　一个必定要死的人，他们也不需要浪费感情。
　　那个和谢小舟站在一起的穷学生都悄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看到这一幕，陈黎嘴角的笑容深刻了一些：“好了，这次的任务是要在晚上完成笔仙游戏，我们先去废弃的教学楼看看。”
　　嘉宾们将陈黎当作了主心骨，纷纷从教室里走了出去。
　　不知是有意无意，谢小舟被落在了最后。
　　陈黎与他擦肩而过，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怜悯：“没想到你会抽到一张废卡。”
　　虽然听起来有点不顺耳，但是谢小舟抽到的身份卡确实挺废的，他也没有反驳。
　　陈黎却当是谢小舟服软了，笑着说：“好歹我们也一起演过戏，你现在求我，我还可以带你一起通关。”
　　谢小舟：“唔……”
　　陈黎自傲地说：“只要你跪下来求我……”
　　谢小舟打断了他的话：“我有点好奇。”他摸了摸鼻尖，“你长得不怎么样，想得怎么就这么美？”
　　陈黎：“……”
　　谢小舟诚恳地建议：“你不如自己找面镜子照照，看看自己的脸冷静一下。”
　　陈黎冷静不下来，咄咄逼人：“你以为你的牙尖嘴利在这个地方有用吗？建议你早点认清形势，跪下来求我，我还会带你通关。”
　　谢小舟有些无语：“你自己蠢，所以觉得别人都是蠢货？”他一言戳破，“你这样阴险歹毒的人，会这么好心帮助别人？怕不是只想找炮灰来用。”
　　陈黎龌龊阴暗的心思被人戳穿了，脸色涨红。他怕外面的人听到这些交谈声，没再说什么，狠狠瞪了谢小舟一眼。
　　谢小舟耸了耸肩，最后一个走出了教室。
　　***
　　所有嘉宾离开教室，综艺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惊悚综艺》网站首页，一个直播间悄然开启，一个个观众进入其中。
　　【只有我一个人看好陈黎吗？上一次拍摄他的表现挺亮眼的】
　　【我也记得，就是那个把所有嘉宾都害死的人吗？心够狠，我喜欢！】
　　【舟舟竟然也在这个综艺里，妈妈来了呜呜呜】
　　【前面的，舟舟是谁？除了陈黎以外不都是新嘉宾吗？】
　　【是那个抽到废卡的人吗？不会是废物美人吧？长得好看又没什么用】
　　***
　　谢小舟一个人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和陈黎有冲突，另外就是因为他抽到的身份卡有点废，其他嘉宾都不愿意和他走得太近。
　　一个人就一个人了。
　　谢小舟也不在意。
　　而且根据现有的信息判断，只有在晚上玩了笔仙游戏后，才会开启逃生模式，现在的学校是安全的。
　　天色灰蒙蒙的。
　　一行人趁着夜色来到了废弃教学楼。
　　教学楼阴气森森，外墙上爬满了爬墙虎，抬头看去，窗户后面好像站了黑漆漆的人影，注视着外面的人。
　　谢小舟突然觉得这里有点眼熟。
　　一路走上去，他在一个楼道口停了下来——这不就是2046自习室吗？
　　谢小舟可以说是对这里记忆深刻，绝对不会认错。
　　他往自习室里张望一眼，通过窗户可以看见里面的陈设，大概是废弃了一段时间，桌椅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不过应该不是同一个地方吧？
　　毕竟看起来不够阴间。
　　不是最好。
　　刚才他还吓了一跳，生怕再在这里撞见秦渊。明明秦渊长得很好看，但他总觉得，秦渊比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要可怕得多。
　　谢小舟收回了目光，跟上了前面的人。
　　等他上楼后，寂静的走廊里突然传来了“啪嗒”一声，一支圆珠笔衰落在了地上，滴溜溜滚出去，留下了一道黑褐的血迹。
　　而角落里，一个不成人形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它趴在地上，脖子高高仰起，一只眼睛空洞洞的，望着谢小舟远去的背影。
　　永恒黑暗中。
　　一双灰蒙蒙的眼睛睁了开来，注视着一切。
　　***
　　举行笔仙仪式的地方是四楼走廊尽头的教室。
　　吱嘎——
　　门被推开，一股夹杂着腐朽味道的风吹了出来。
　　嘉宾们站在门口，有些踌躇，不太敢进去。
　　陈黎站了出来：“我先进去看看。”
　　他第一个走入了黑洞洞的教室，一盏白炽灯亮了起来，随后传出一道声响：“进来吧，里面没什么。”
　　嘉宾们对视了一眼，走了进去。
　　谢小舟看得明白，经过了这么一遭，陈黎算是彻底获取了其他嘉宾的信任。
　　他没有出言阻止，一是，其他嘉宾未必会相信他；二来，他的身份卡是张废卡，说的话自然没有说服力。
　　他只能独善其身。
　　这间教室被废弃了许久，桌椅都被搬到了一边，露出中间空荡荡的一片地。
　　此时有人搬了一张桌子过来，放上了笔仙游戏的道具。
　　召唤笔仙大概是最简单的。
　　谢小舟经过一天的恶补知道，只需要一支笔和一张纸就能进行招灵仪式，通常三个人就可以完成了。
　　而现在在场的嘉宾总共有六位。
　　谢小舟：或许这样召唤出来的东西是超级加倍的。
　　等做好了前期准备，已经接近任务规定的时间了。
　　六个人围绕在桌子的周围，同时盯着面前的笔和纸，就像是在看什么可怕的东西。
　　陈黎说：“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班花咽了咽口水，说：“到时候真的召唤出了什么，该怎么办？”
　　陈黎说：“跑。”他分析，“既然任务的要求是要我们活过七天，不可能第一时间就团灭的，那这样的综艺还有什么好看的？”
　　一听这话，其他人明显脸上一松。
　　不可能全员团灭。
　　等于说，为了节目效果，只可能死一两个人来活跃一下气氛。死得会是谁？
　　谢小舟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都投到了他的身上：“？”
　　其他嘉宾心里都有数。
　　概率最大的，就是这个炮灰学生B，他们都有特殊的技能，自然不会这么容易死。
　　倒霉的不是自己，他们巴不得别人替自己去死，没这么好心提醒，于是教室又安静了下去。
　　陈黎：“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开始……”
　　谢小舟：“等等，我有一个问题。”
　　陈黎还以为他要改变主意求饶了，顿时倨傲地抬起头：“你说吧。”
　　心里却想着，就算谢小舟求他，他也不会改变主意。最多就是，在谢小舟遇险的时候在后面推他一把，让他死得透透的。
　　谢小舟认真地注视着面前的这一支笔，发出了疑问：“这笔会不会太短了？”
　　其他人的目光顿时看了过去。
　　……
　　确实。
　　这笔有点短，根本不够六个人握住的。
　　陈黎还在幻想着谢小舟跪下来痛哭流涕地忏悔的模样，突然来了一这么一句，有点愣住了，他不可思议地说：“你就是为了说这个？”
　　谢小舟反问：“不然？”
　　陈黎：“……”
　　谢小舟十分坦然地说：“这很重要啊。不解决了，怎么进行仪式？”
　　陈黎：“…………”
　　最后，六个人一人出了两根手指，虚虚握住了笔杆子，这才勉强把手放下。
　　他们围绕着桌子，将笔立在白纸之上，异口同声地默念：“笔仙请来，笔仙请来……”
　　“如果你来了，请在纸上画圈……”
　　哗啦——
　　明明是封闭的空间，却莫名地刮起了一阵风，吹得白纸噼里啪啦地飞舞，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的明显。
　　等到风停止以后，低头一看，素白的纸上多了一个圆圈。
　　众人心头一突。
　　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陈黎也不好说。
　　剧情像是卡住了。
　　谢小舟提醒：“现在可以问笔仙问题了。”
　　众所周知，问了笔仙问题的，一般没什么好下场。
　　其他人都不想问，于是撺掇谢小舟道：“要不你来问吧。”
　　反正谢小舟满脸写着“炮灰”，现在也算是二次利用了。
　　也不知谢小舟是单纯还是傻，竟然还真的答应了：“那我问了。”
　　嘉宾们点头，大方地让出了这个机会：“你问吧你问吧！”
　　谢小舟当然不是傻。
　　他研究了一下《惊悚综艺》这个网站，知道在节目里面不仅要活下来，精彩的表现也很重要。如果划水，就算活到最后，也会被判个低分。获得低分的嘉宾，很可能会被派发到死亡率最高的大逃杀节目里面去。
　　适当的胆大作死很重要。
　　但谢小舟也不是胡乱行动的，他知道，不管问不问问题，在场所有人都会被追杀。
　　那么，干嘛不趁机刷一下镜头呢？
　　谢小舟的思绪一闪而过，突然福至心灵地问：“笔仙笔仙，我还会遇到秦渊吗？”
　　话音落下，众人感觉到手上的笔一顿，接着，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在纸上画出一团团乱七八糟的线条。
　　这个反应似乎是……
　　谢小舟自语：“死机了？”


第6章 送命题
　　笔仙活像是得了羊癫疯一样，颤抖个不停，画出来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根本看不出在回答些什么。
　　就算嘉宾们做好了闹鬼的场面，等到真正面对的时候，也还是会止不住害怕。
　　班花的声音也跟着一起颤抖，质问道：“你到底问了什么鬼问题啊？！”
　　谢小舟：“就、随便问问。”
　　他哪里想得到笔仙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理科学霸试图冷静分析：“你问的‘秦渊’到底是什么人？会不会和笔仙的死有关系？”
　　谢小舟很茫然，他也不知道啊。
　　而且，他好像能感觉到，与其说笔仙是被刺激到了，不如说……它在害怕。
　　笔仙应该是这个《校园七夜谈》里面的终极BOSS，“秦渊”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竟然让笔仙都感觉到害怕。
　　所以说，他到底是怎么活着走出试镜现场的？
　　谢小舟：“要不，问问？”
　　其他嘉宾连忙阻止：“不要……”
　　只是来不及了，谢小舟已经开口：“笔仙笔仙，你是怎么死的？和秦渊有关系吗？”他又嘀咕了一声，“反应这么大，该不会死得很凄惨吧？”
　　其他嘉宾脸色一变。
　　只要是看过笔仙相关题材的影视剧作品，就知道问笔仙是怎么死的是一个禁忌的问题。
　　谢小舟这句话，简直就是在笔仙的尸体上蹦迪。他不仅蹦迪了，还在问笔仙蹦得好不好看，要不要再来一次。
　　笔仙：“……”
　　笔仙可能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直白地问它问题的人，停止了动作，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
　　嘉宾们还不敢松手，但看谢小舟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
　　一连串的弹幕飞过。
　　【他是真傻白甜还是装的啊？】
　　【好有节目效果！！我喜！舟舟给我冲！】
　　【呵呵，现在逞强，等会笔仙出来了，有的他哭了】
　　不管弹幕怎么议论纷纷，但谢小舟的粉丝值在飞快地上升，几乎快要接近陈黎了。
　　要知道，他可是第一次参演综艺节目的新人。
　　对于《惊悚综艺》的嘉宾来说，粉丝值非常重要，粉丝值越高，拍摄结束以后的片酬也就越高。
　　而片酬可以开启商城，兑换一些道具。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活着完成拍摄。
　　所以一般来说，嘉宾们都是中规中矩地完成任务，很少有人会这样表现。
　　不过，不得不说，这样的节目效果确实令谢小舟的镜头变多了——要知道，他的定位可是第一个死的炮灰。
　　***
　　笔仙安静了片刻。
　　如果它能说话的话，一定会说：我草，送命题。
　　但它不能。
　　笔仙也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无能狂怒，疯狂地抖动了起来。
　　穷学生惊慌地开口：“我、我握不住了！”
　　本来六个嘉宾都只是伸出了两根手指勉强捏着笔杆，不动还好，现在疯狂乱动了起来，就有点握不住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松开了手，圆珠笔脱离了控制，直接摔在了桌上。就算这样，它还身残志坚地继续蹦跶了两下，活像是一条上了岸的鱼，反复滚动。
　　嘉宾们：“……”
　　这个场景看起来怪搞笑的。
　　圆珠笔有点滚过头了，措不及防，“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笔芯撞到了地砖上，一滩笔油慢慢地渗了出来，隐隐透着血光。
　　这下，嘉宾们终于找到了点恐怖片的味道。
　　就在这时，挂在上方的白炽灯爆出了一连串的火花，灯光熄灭后，整个教室陷入了黑暗之中。
　　窸窸窣窣。
　　角落里，扭曲的影子摇曳。
　　陈黎当机立断地扔下了一个字：“跑——”
　　嘉宾们反应过来了，一个个冲出了教室，慌乱之中谁也顾不上谁，四散而逃。
　　身后，教室里的黑暗越发地浓稠，足以吞噬一切生物。仔细看去，那片黑暗像是活物，一呼一吸间，向外扩散。
　　哗啦——
　　终于，里面的东西突破的桎梏，黑暗沸腾了起来，不停地向外扩张，隐约间可以看见一双猩红的眼睛，期间充满了绝望与憎恨，但在看向谢小舟的时候，却莫名地闪过一丝畏惧。
　　***
　　因为嘉宾们被分散了开来，直播间的视角被切割成了六个小屏幕，每个屏幕上都出现了一个人影。
　　1号屏幕是富二代，他奔跑在走廊上，可以看见两侧墙壁上悬挂着密密麻麻的肉瘤。肉瘤蠕动，一只只苍白的手臂破土而出，在半空中挥舞。
　　“放开！放开——”
　　手臂太过密集，几乎不能从中通过，富二代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把的硬币，洒在了半空中。
　　叮铃。
　　硬币落地，手臂的动作迟钝了一下，缓缓退去，让出了一条道路。
　　真·用钱开路。
　　第二块屏幕是穷学生的，他的能力是又丑又穷，不管是谁都不会想要靠近。
　　现在穷学生是最安全的，没有被鬼怪追逐，可只要回头看去，就发现每一个被吸引过来又不敢靠近的鬼怪都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扭曲臃肿的庞然大物，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似乎，只要到达了一个界限，它们就可以突破穷学生的能力，一拥而上饱餐一顿了。
　　……
　　最后一块屏幕是谢小舟的。
　　他孤身一人走在楼道里面，左侧的一排教室漆黑，窗户后面站了一道道面无表情的人影，默默地注视着他。想要靠近，却又在畏惧着什么。
　　它们能感觉到，谢小舟的身上有着一个烙印，那是神明的祭品，它们所不敢触碰的存在。
　　关于谢小舟的弹幕是最多的。
　　【咦？舟舟怎么和陈黎跑到一起去了？】
　　【这傻白甜怎么还活着？还不如早点死了，来点节目效果】
　　【滚啊，我们舟舟不可能这么容易死的！】
　　【呵呵他和陈黎撞上了，陈黎还不把这傻白甜给坑死了？】
　　大概是陈黎和谢小舟出现在同一个区域的缘故，镜头微微扭曲，两人的屏幕融合在了一起。
　　***
　　落单，阴森的氛围，角落里时不时发出的响动……
　　这几乎是恐怖片里的必备环节，似乎下一秒就会响起催命BGM，从哪里伸出来一只手将落单的人拽入黑暗中。
　　谢小舟的胆子不算小，可在这种情况下，总是会忍不住多想。
　　他默默地加快了脚步，想要快点离开这个阴间浓度过高的地方。一边走，还一边想，如果有一个同伴就好了。
　　毕竟人是群居动物。
　　能有个人在旁边，总是不一样的。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谢小舟的祈祷，拐过一个弯后，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待看清了是谁以后，谢小舟：“……”
　　谢小舟：能不能收回那句话，当我没说。
　　两人对视了片刻。
　　陈黎冷笑一声，先发制人：“看到我，你很高兴吧？”
　　谢小舟：“？”
　　陈黎自顾自地说：“毕竟有我在，至少你可以保住一条小命吧。”他微微抬头，带着一股倨傲，“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求我，我就可以……”
　　“等等。”谢小舟带着一股求知欲，问，“你哪里看出我满脸写着高兴了？”
　　陈黎看了过去。
　　凭着昏暗的月光，可以看见谢小舟一脸面无表情，甚至眉眼间还带着些许的不耐烦。
　　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拦路的垃圾。
　　但陈黎依旧十分自信，“你不用不好意思，我知道，你肯定是很想求我带你出去的，我能理解。”
　　谢小舟：“……你有病吧。”
　　他从一旁绕了过去，想要离陈黎远一点。
　　可陈黎却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
　　谢小舟停了下来：“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陈黎双手抱肩，一副纡尊降贵的模样：“你说吧，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服软……”
　　谢小舟打断了他的话：“我想说的是——离我远点，弱智会传染的。”
　　【哈哈哈哈哈哈】
　　【陈黎怎么看起来比傻白甜还蠢啊】
　　【装的吧？上一场他的表现可不是这样的，再等等看】
　　陈黎的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不悦。
　　他当然不是白痴。
　　这一切都是他的伪装，上一场综艺，他就是靠着这样的表现蒙骗过了大多数的人，最终只有他一个活了下来。
　　没想到谢小舟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特殊技能——班长的命令。不仅可以命令NPC，还可以命令嘉宾们替他去送死。
　　陈黎心思叵测，想要害死谢小舟。
　　而谢小舟也不是真的傻白甜，一直提防着陈黎。
　　就这样，两个各怀心思的人继续向前去。
　　在他们眼中明明是在向着教学楼的外部走去，可像是被什么迷惑了一般，一步步地走向了最黑暗的地方。
　　***
　　隐蔽处。
　　一双灰蒙蒙的眼睛往众人所在的地方，轻轻扫过一眼，不含任何感情，就像是人类观察蚂蚁一般。
　　不在乎死活，只是玩弄戏耍而已。
　　可这目光在了谢小舟身上的停留得格外的久，尤其在手掌上那一处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上流连忘返。
　　除了神明的冷漠，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欲望。
　　似乎是在回味之前品尝到的甜美。
　　又似乎是在思索，该赐予祭品怎样的死亡。
　　是降下希望的甘霖，还是绝望的雷霆。
　　都在一念之间。
　　一念生，一念死。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在惊悚综艺——如何活下来。
　　谢小舟在惊悚综艺——如何攻略幕后的神明


第7章 你不怕
　　谢小舟感觉手掌处有些凉凉的，屈指轻轻一碰，碰到的是还未愈合的伤口。
　　看到这伤口，他又想到了秦渊。
　　那个有着一双灰蒙蒙眼睛，神情冷清淡漠的少年。
　　秦渊生得很精致，可以说是到了毫无缺陷的地步，可这样的完美，甚至比那些形状扭曲怪异的鬼怪还要恐怖。
　　令人心生畏惧，不敢接近。
　　谢小舟轻轻摇了摇头，把秦渊的模样甩出了脑海。
　　应该……不会再遇到他了吧。
　　谢小舟继续向前走，突然听见“啵”得一声，像是什么液体滴落在地上发出的声响。
　　他缓缓抬头。
　　不知什么时候，天花板上趴着一个扭曲的人影，如同蜘蛛一般，倒着悬挂在那里。它嘴角几乎裂开到了耳垂出，看着下方的人，腥臭的涎水不停流出。
　　活像是看见了美食的饿鬼。
　　谢小舟：“……”
　　陈黎见他停了下来，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就算两人再看对方不顺眼，此时也是十分有默契，二话不说就向前跑去。
　　那蜘蛛人本来只是默默地尾随，此时被发现了，再也没有顾忌。它发出一声锐利的嚎叫，四肢齐用，飞快地追了上去。
　　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
　　一个眨眼的功夫，蜘蛛人就已经蹿到了眼前，它甚至跑过头了，头颅扭过360度，咧嘴看着后面的两个人。
　　谢小舟：谢谢，感觉有被羞辱到。
　　看样子跑是跑不掉了。
　　谢小舟正想着该怎么办，突然听见身旁传来陈黎的声音：“谢小舟，班长命令你——站在原地不要动。”
　　话音落下。
　　谢小舟的大脑一片混沌，什么都无法思考，脚步也随之减缓了下来。他像是陷入了泥泞的沼泽，一步也迈不出去。
　　陈黎轻轻松松地越过了他。
　　所有人都知道，在被熊追的时候，不一定要跑过熊，只要跑过同伴就可以了。
　　现在看样子只能活一个人，陈黎自然选择让别人去死。
　　现在有谢小舟垫底，陈黎也不着急跑了，站在不远处，冷笑了一声：“抢我的角色？想红？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你就是一辈子的龙套命！”
　　而他，才是《惊悚综艺》里的主角！
　　陈黎准备这样看着谢小舟面露绝望，哭嚎求饶，最终葬身于蜘蛛人的腹中。
　　这是他在这个恐怖绝望的《惊悚综艺》中，唯一能获得的快感。
　　就在谢小舟要被蜘蛛人抓到的时候，手上的伤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阵的凉意，让他从这种迷茫的状态脱离了出来。
　　他余光一瞥，蜘蛛人狰狞的脸庞近在眼前。
　　明明是命悬一线的时候，谢小舟却格外的冷静，提气扭腰，一个鞭腿甩了出去，将蜘蛛人掀翻在地上。再伸手拽住了蜘蛛人的头发，拎着它的脑袋，猛地撞上了墙壁。
　　砰——
　　这一声下去，就连藏在暗处的鬼怪都觉得牙疼。
　　谢小舟松开了手，任由蜘蛛人缓缓滑落在了地上，他抬起头，冲着陈黎微微一笑，还是那副天真单纯的模样：“你说什么？”
　　陈黎：“……”
　　怎么感觉谢小舟比蜘蛛人还恐怖？？？
　　陈黎拔腿就跑。
　　可是还没跑出去两步，身后就伸过来一只手，把他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谢小舟：“所以说，我被这个阴间节目选中，是你干的？”
　　陈黎干笑了两声：“是、是我推荐的……你不是想红吗？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谢小舟：“你觉得你是傻子，还是我是傻子？我该不会真的会相信吧？”
　　既然蒙混不过去，陈黎只好破罐子破摔：“没错，是我看不惯你，凭什么你就有这么多机会？导演都看中你？”
　　谢小舟理所应当地说：“因为我长得好看啊。”
　　陈黎咬牙：“那凭什么我就只能跑龙套？”
　　谢小舟更加有理由了：“因为你长得难看啊。”
　　陈黎：“？”
　　谢小舟：“有问题？”
　　陈黎：问题大了！
　　就在两人还在交流的时候，被撞得七晕八素的蜘蛛终于清醒了过来。它比之前还要狂躁，眼睛变得赤红，几乎要凸出眼眶。四肢不停地在地面摩擦着，化作一道残影，朝着这边扑了上来。
　　以这样的速度，被抓到只是迟早的事情，陈黎连忙使用他的能力：“谢小舟，要听班长的话……”
　　话还没说完，谢小舟比他更快，直接一拳砸了过去。剧烈的疼痛打断了陈黎想要说的话。
　　陈黎：“呃——”
　　趁着陈黎还没反应过来，谢小舟再一脚踹向了他的脚踝。
　　陈黎吃痛：“啊啊啊——”
　　陈黎单脚着地，双手抱着另一只受伤的脚，动作看起来十分滑稽。他质问：“你要做什么？”
　　谢小舟耸了耸肩：“做你想要对我做的事情啊。”
　　他又不是真的傻白甜，有人要害他，还能若无其事的相处。
　　有仇报仇才是谢小舟的性格。
　　他只是看起来天真无辜而已。
　　说完后，谢小舟不再犹豫，转身就跑。
　　而陈黎正要追上去，可身后传来一阵凉意，蜘蛛人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露出了贪婪的笑意。
　　【……！】
　　【震惊，没想到傻白甜这么厉害？】
　　【陈黎装白痴结果变成了真白痴哈哈哈哈】
　　【陈黎好歹也活过了一场综艺，不可能这么容易死的】
　　经过这一遭，谢小舟的粉丝值节节攀升，已经和陈黎持平了。
　　***
　　谢小舟摆脱了陈黎，又恢复了独自一人的状态。
　　他本以为暂时脱离了安全，可走出去没两步，又发现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那不是黑暗，而是——头发。
　　漆黑浓密的头发如同流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流淌而来，发丝间隐约可见一只只猩红的眼球。
　　谢小舟：“……”
　　为什么这里这么多阴间的东西？
　　可意外的是，这发鬼并没有想要攻击的意思，它只是跟在谢小舟的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就好像……是在逼迫着谢小舟往一个方向走。
　　等谢小舟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前方又出现了一片莹润的白光，窗台摆放着的绿植翠艳欲滴，没有任何的变化。
　　原本张牙舞爪的头发变得温顺了起来，它们匍匐在了地上，畏惧臣服着里面的一切。
　　“吱嘎”一声。
　　钢琴教室的门自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灰蒙蒙的双眼望着这边，却没有倒映出任何的东西。
　　弹幕也沸腾了。
　　【我草，这不是上期校园真人秀出现过的BOSS？】
　　【科普一下，上次十名资深嘉宾，全部阵亡，都没从这位面前逃出去】
　　【那这个嘉宾不是惨了，点蜡】
　　【点蜡点蜡点蜡】
　　【这嘉宾怎么还不跑？在等什么，等死吗？】
　　谢小舟站在黑暗与光明的边缘，正面对上了秦渊的眼眸。
　　他不仅没有跑，反而上前走去，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你怎么也在这里？”
　　秦渊沉默着，就如同一樽没有感情的雕像。
　　谢小舟脸带笑意，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向前：“上次我就很担心你，现在看到你没事就好了……”
　　秦渊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生硬地开口：“你、不、害、怕？”
　　尾音落下，秦渊的身上燃烧起了一团黑色的雾气，黑雾过后，冷白色的皮肤留下被灼烧过的痕迹，下方出现的是一片森森的白骨。
　　半张脸是神明，半张则是恶魔。
　　秦渊一眼不错地凝视着谢小舟。
　　就好像，只要谢小舟有一点异样，就让他成为黑暗中的一员，永生永世地陪伴在这里。
　　谢小舟：……
　　他不害怕？
　　他怕死了好吗？
　　但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谢小舟就越是冷静。他不仅没有一丝害怕的神情，还抬起手，手指轻轻去触碰白骨。
　　温暖柔和的指腹接触上生硬冰冷的白骨。
　　谢小舟自己没什么感觉，反而是秦渊先握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谢小舟轻声问：“是不是很痛？”
　　秦渊眼中的冷意缓缓退去，稍微多了一点人气：“还、好。”
　　谢小舟眼睫眨动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珠上覆盖了一层潋滟的水光，泪水欲落未落：“我不信，肯定很痛的。”
　　一点泪珠落在了秦渊的手背上。
　　这是一种很特殊的感觉，从来没有过，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痛。你，别哭。”
　　谢小舟轻轻吸了吸鼻子，目光坚定了起来：“是谁做的？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秦渊：“不用。”
　　说着“不用”，但他的神情确确实实地软化了不少。
　　谢小舟：有戏。
　　他稍微了解秦渊的性格了。
　　一个缺爱的少年罢了。
　　因为周围都是发鬼、蜘蛛人、笔仙这种奇怪的东西，缺少与正常人的交流，而别人估计看见他就跑，从来没经历过这一套。
　　一个连BOSS笔仙都害怕的少年，神秘又美丽。看起来冷漠可怕，实际上缺爱自闭，也不随便动手害人。
　　还有什么比他更好的抢镜道具？
　　谢小舟盘算了一下，看秦渊的目光越发的柔和。
　　秦渊：“？”
　　谢小舟反手抓住了秦渊的手掌，细声细语地说：“你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很冷？你看你的手都是冷冰冰的。”
　　秦渊：“……因为、我死了。”
　　谢小舟：“没事的，你看，我是热的，我给你取暖。”他的双手拢住了秦渊的手掌，眉眼弯弯，“你有感觉吗？”
　　秦渊确实有感觉到一点温度，但始终抵不过数十年来的阴暗。
　　但正因为这点暖难得，更令人留念。
　　秦渊：“嗯……”
　　谢小舟一点都不畏惧秦渊脸上可怖的灼烧过的痕迹，诚挚地提出了邀请：“你要和我一起出去吗？”
　　秦渊垂下了眼睑，似乎在思索。
　　谢小舟小声地说：“外面这么黑，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很害怕。”
　　不害怕他。
　　却害怕外面的那些东西……吗？
　　秦渊扫了一眼。
　　那些蛰伏在黑暗中的东西瑟瑟发抖。
　　***
　　教学楼外。
　　嘉宾们经历了一番兵荒马乱，终于逃脱了这个阴森可怕的地方。
　　可他们知道，这只是第一天的开胃前菜，后面还有六天的时间，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最后。
　　班花是最幸运的，追她的鬼怪都是男性生物，碍于规则，并不能伤害她，她是第一个出来的。
　　紧跟其后的就是富二代，他的能力是撒币买命，可这个技能是有限制的，他身上只有一千块钱，用完就没了。而方才，他足足花了两百块才逃出来。
　　理科学霸、穷学生也陆续地走了出来。
　　还差两个人。
　　就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陈黎颇为狼狈，走路一瘸一拐的。
　　理科学霸问了一句：“还有一个人呢？”
　　陈黎面色阴沉：“死了。”
　　班花小小地惊呼了一声，面色苍白：“竟然真的死了……”
　　富二代毫不在意的说：“一个炮灰，死就死了，又没什么。”
　　陈黎：“是，一个炮灰而已，少了一个人，多了镜头戏份……”
　　一个清澈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你说谁是炮灰？”


第8章 去陪他
　　谢小舟从黑暗中迈步走出。
　　相比与旁人的惊慌苍白，他反倒是轻松惬意，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意，丝毫不被这些可怕怪异的场景的影响。
　　“你、你怎么还活着？”陈黎一脸不可置信。
　　要知道他可是耗费了一个保命的道具，才成功地摆脱蜘蛛人，从这栋教学楼逃脱出来。
　　而谢小舟一个抽到N级废卡的新人，什么能力道具都没有，怎么可能还活着？
　　谢小舟反问：“我还活着你很惊讶？”
　　说着，他一步步朝着陈黎走去。
　　陈黎则是止不住的后退。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地面，地面上，谢小舟的影子拉长，一直没入到黑暗中。
　　还是人。
　　既然还是人，陈黎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当即倒打一耙：“你没事就好，我知道，是因为你太害怕，所以才踢了我一脚，把我推给鬼怪。”他的脸上充满着圣母的光辉，“我一点也不怪你，反正我也有道具脱身。”
　　谢小舟：“？”
　　既然陈黎这么说了，谢小舟自然也是礼尚往来：“嗯嗯，因为当时你用了你的能力，我确实被吓了一跳。”他笑眯眯地说，“谁也不知道你班长的身份能让别人替你去送死。”
　　陈黎：“……”
　　这一番你来我往，其他嘉宾们看陈黎的眼神就不太对劲了。
　　陈黎好不容易稳固的领头人身份，有些岌岌可危。他当机立断，不再理会谢小舟，说：“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免得里面的鬼怪追出来。”
　　其他嘉宾一想到废弃教学楼里种种恐怖的东西，当即转移了注意力，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谢小舟落在了最后一个。
　　穷学生的眼睛转动了一下，放慢了脚步，试探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难道是他隐瞒了身份卡的内容？
　　谢小舟像是没看到其他人脸上的怀疑，顺口道：“当然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啦，鬼怪都不忍心下手。”
　　穷学生：“？？？”
　　真的假的？
　　谢小舟像是看出了穷学生脸上的疑惑，说：“我从来不骗人。”
　　穷学生忍不住看了过去。
　　月光下，谢小舟的皮肤白皙莹润，眼睛明亮圆润，眨眼间水光潋滟，在注视着某个人的时候，仿佛他就是整个世界。
　　长得……是挺好看的。
　　可是，那些奇形怪状的鬼怪也能分辨得出丑美吗？
　　看着看着，穷学生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凉飕飕的，好像有什么人在冰冷地警告着他。
　　他摸了摸后颈，连忙收回了目光，埋头向前走去。
　　而身后，废弃教学楼上，每一个窗口都贴满了一张张苍白僵硬的脸，它们微笑着，似乎是等待着下方的人回来。
　　而最顶端，灰蒙蒙的眼睛落在了谢小舟的身上，一向毫无波澜的眼中，难得的出现了纠结的情绪。
　　他……想要谢小舟留下。
　　可是，让谢小舟留下的话，就会变成和那些鬼怪差不多的存在。冰冷、绝望、令人乏味。
　　这不是他想要的。
　　秦渊垂眸，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那里曾经被一点温暖触及，令他心生渴望。
　　过了片刻。
　　秦渊微微抬手，在半空中勾勒出了一个形状，一阵黑雾燃烧过后，出现了一具一模一样的身体。
　　“去、吧。”秦渊冷冷地开口。
　　既然谢小舟害怕黑暗，那就去陪他。
　　顺便……看看这一切是真是假。
　　那具身体睁眼，露出了同样灰蒙蒙的眼睛。
　　【这是在做什么？】
　　【科普：BOSS因为实力太强，通常被限制在一个区域，现在秦渊是分出了一具身体，这样可以离开废弃教学楼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因为爱情！】
　　【？？？BOSS还会有感情吗？这些不都是[——和谐和谐]的吗？】
　　屏幕上。
　　秦渊侧过头，冷漠地对上镜头，观看直播的观众心头一寒，像是隔着屏幕被注视了一般。
　　兹拉——
　　屏幕出现了一片密集的雪花，等再次恢复正常的时候，秦渊已经消失在了镜头前。
　　***
　　谢小舟有点失望。
　　如果能把秦渊拐出来的话，他一定能够抢到更多的镜头。
　　镜头的多少关乎最终的评分，获得S评分可以获得额外的道具奖励，获得最低评分E的话，很可能会被发配到大逃杀节目。
　　对于谢小舟来说，干一行爱一行。
　　在阳间演也是演，在阴间剧组也是演，不管在哪里，不想当C位的综艺嘉宾不是好嘉宾！
　　只不过可惜的是，秦渊说，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不能离开这栋教学楼。
　　所以走的时候，谢小舟还依依不舍，握着秦渊的手不肯放开，充满了深深的留念。
　　***
　　离开废弃教学楼后，天色蒙蒙亮。
　　算是嘉宾们安全地度过了第一天，而接下来还有六天的时间。
　　当然，嘉宾们也不是只要逃脱笔仙的追杀就可以了。
　　要知道这是这是校园真人秀节目，自然还有“真人秀”的环节——扮演学生。
　　于是逃亡了半个晚上的嘉宾们准时的出现在了教室，各自找了位置坐了下来。
　　陈黎说：“白天没什么危险，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吧。”
　　陈黎有过出演综艺的经验，其他嘉宾选择相信他，纷纷放松了下来养精蓄锐。
　　谢小舟坐在了最后一排，旁边的位置空着，没有人和他坐在一起。
　　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趴在桌子上准备补一下觉。
　　刚闭上眼睛没多久，耳边就响起了刺耳的上课铃声。
　　接着，教室外面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个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交谈着、欢笑着走了进来。
　　不一会儿，教室里的空位都被填满了。
　　谢小舟的边上也坐下来一个人，他睁开眼睛，微微抬头看去，对上了一双灰蒙蒙的眼睛。
　　谢小舟：“？”
　　他顿时精神了起来，脱口而出：“秦渊？你怎么出来了？”
　　秦渊不是说不能离开废弃教学楼吗？
　　可能是谢小舟的目光太过于直白，秦渊有些不适应，生硬地回了一句：“我、用了其他、身体。”
　　这具身体是假的。
　　只是注入了一丝分魂，没有任何的能力。
　　谢小舟打量了片刻。
　　果然发现面前的这个“秦渊”有些不同。虽然还是那张脸，却生动了许多，不再是精致的雕塑，而是鲜活的人，脸上也多了一些表情。
　　谢小舟丝毫不顾忌，一把抓过了秦渊的手捏了捏：“怎么还是冷冰冰的？”
　　因为秦渊说到底还是个死人。
　　不管伪装得再像，还是改变不了这样的本质。
　　谢小舟眨巴眨巴眼睛，热情地说：“没关系，我给你捂捂就热啦！”
　　秦渊苍白的皮肤上多了一抹薄薄的红，他低头：“嗯……”
　　这边温馨和谐，弹幕却有些迷茫。
　　【？？？】
　　【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怎么突然就从惊悚综艺变成了校园恋爱剧？我要举报节目组虚假宣传！】
　　【不爱看就滚出去啊，舟舟真可爱】
　　【不是，他真的不害怕吗？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最终幕后BOSS啊】
　　谢小舟刚开始当然是害怕的，毕竟秦渊并不是人，而是披着人皮的厉鬼。
　　可现在他知道了，秦渊并不会伤害他，某些时候还能保护他。那这样，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更何况，谢小舟深谙吸粉抢镜的精髓——什么剧情最容易抢镜？当然是感情戏！
　　和嘉宾们产生感情戏并不可取，毕竟嘉宾们随时可能嗝屁，死了还怎么演感情戏？
　　所以谢小舟决定直接快进，和这位神秘的少年秦渊炒CP。
　　谢小舟一开始就用这个方法误打误撞从秦渊手里活了下来，既然有用，又能够刷镜头和粉丝值，有什么不好的？
　　为了能活下来，加点感情戏又怎么了？就当是在演戏了。
　　谢小舟的笑容越发的灿烂：“没想到你会出来，有你在，我就不害怕了。”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信赖与眷恋。
　　与往日那些畏惧惊慌截然不同，这是秦渊从未见到过的。
　　……很、可爱。
　　如果，这双眼睛，一直能，看着他，就好了。
　　秦渊这么想。
　　挖下来吗？
　　不、不行。
　　挖下来，就、黯淡、不好看了。
　　秦渊默默地憋出了一句：“我、在，你别害怕。”
　　谢小舟对一闪而过的危机毫无所知：“嗯嗯，你真好！”
　　就在两人深情对视的时候，讲台上突然传来了“啪”得一声。
　　穿着正装的老师用戒尺敲了敲黑板：“上课了，你、你、还有你，别睡了！都给我坐直！”
　　被老师点名的全是嘉宾。
　　班花和富二代一个激灵，坐直了起来。穷学生则是还没搞情况，一脸懵逼。
　　可老师已经不耐烦了，双眼瞪大，声音严厉：“都上课了，睡什么睡？！”她抬手，戒尺就投掷了出去。
　　“噗”得一声。
　　尖锐的戒尺就削去了穷学生的半个脑袋，他的脸上还是半睡半醒的状态，身体晃动了一下，轰隆倒下。
　　顿时，红的、白的液体撒了一地，就像是被砸烂的西瓜一样。
　　其他嘉宾顿时清醒了过来，睡意全无。
　　不是说好了白天没有危险的吗？
　　被目光质问的陈黎也惊呆了。
　　上一次的真人秀综艺确实是这样的，白天给嘉宾时间休整寻找线索，晚上被鬼怪追杀。
　　可这个节目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还是说……难度被提高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其他学生们却像是没看到一般，一个个坐着板正，看向了黑板。
　　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好了，我们来上课，这节课讲得是三角函数，这是考试必考的内容，你们都给我认真听……”她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了一连串的数字，脸上带着可怕的笑容，“讲完以后我要抽人回答问题的。”
　　谢小舟：“……”
　　草（一种植物）
　　数学。
　　数学比鬼还恐怖好不好！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鬼，而数学，是每个人都要学的！
　　谢小舟打起精神，努力听讲——没用，还是听不懂。
　　他只能祈祷，千万别抽到他。
　　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老师讲完了课，扭过头，点中了一位幸运儿：“来，回答这道题——”
　　指的正好就是谢小舟。
　　谢小舟：“？”


第9章 看我
　　其实谢小舟上学那会儿成绩还是不错的，可是这么多年没学了，黑板上的那道数学题与天书无异。
　　谢小舟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我不认识它，它也不认识我。
　　讲台上。
　　老师眉头紧皱，十分尖锐地质问：“你上课都在听什么东西？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
　　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
　　老师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脸颊上裂开了一道道的缝隙，身后黑发飞扬，犹如扭曲的蛇一般。
　　似乎谢小舟要是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回答，她就要将谢小舟活生生地吞吃入腹。
　　谢小舟：“……”
　　该不会真的有人会吧？
　　其他嘉宾里也许有会这道题目的，但他们装鹌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去帮忙？
　　更不用说陈黎了，他甚至幸灾乐祸了起来。
　　运气好有什么用？
　　在这个《惊悚综艺》里，逃过一次，还有下一次。
　　陈黎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谢小舟凄惨的下场了。
　　老师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答，厉声逼迫道：“快说！”
　　谢小舟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然道：“就、没听懂，不会。”
　　老师越发地激动：“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学生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了！”
　　谢小舟：“老师，你有没有想过……”
　　老师：“恩？”
　　谢小舟诚恳地说：“其实是你教的不好？你的讲题方式和教案都挺落后的了，我上高中那会儿都不用这一套了。”
　　可能从来没有学生敢提出这样的质疑，老师怔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咔嚓——
　　一块皮肤脱落了里面，露出了遍布血管的肌理。老师的眼睛如同金鱼一般一鼓一鼓的，就差掉出眼眶了。
　　“你……”老师一边说话，皮肤就如同陶瓷一般噼里啪啦地掉落了一地，“你在说什么？”
　　看到这样的结果，陈黎心中轻骂了一句：蠢货。
　　竟然这么激怒NPC，真的是不怕死。
　　谢小舟还生怕老师不够生气，火上浇油：“呃……你确定要我再重复一遍？”
　　老师：“……”
　　老师被气得浑身发抖，她握住了戒尺，高高扬了起来，只要这么轻轻一动，戒尺就会削去谢小舟的脑袋。
　　距离最近的班花一想到那么血腥的场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谢小舟像是没看到一般，“我说的都是真的啊。不信，你问问别人……”他看了一圈，最终决定去问身边的人：“你听懂了吗？”
　　秦渊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老师一听，怎么还有人上课不听讲？当即火冒三丈，要好好收拾一下这些不听话的学生。
　　她恶狠狠瞪了过去，然后看到了一双灰蒙蒙的眼睛。
　　老师：“……”
　　然后老师沉默了，缓缓地放下了戒尺。
　　“哈、哈……”老师笑容勉强，“你说的很对，我也觉、觉得教材有点落后了。回头，我、我就向政教处要求更换教材。”
　　她还去征求谢小舟的意见，“你看这样可以吗？”
　　谢小舟点头：“还行。”
　　其他嘉宾：“？”
　　这个NPC这么好商量的吗？
　　老师轻轻放过了谢小舟，转头看见了一脸迷茫的嘉宾们。面对这些嘉宾她可没这么好说话，又恢复了狰狞的表情：“你，来回答问题！”
　　被点中的陈黎站了起来。
　　他心想，反正这老师这么好说话，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于是也直白地说：“我也不会。”
　　老师果然笑了起来：“好，很好。”
　　陈黎心头一松，正要坐下来，却见一道戒尺迎面而来。
　　陈黎：“？？？”
　　区别对待？
　　戒尺刚刚削去一个嘉宾的脑袋，上面还染着红的、白的液体，要是被碰到一下，肯定是要被削骨剔肉的。
　　陈黎慌忙向后退去。
　　可戒尺好像长了眼睛一般，拐了个弯，就冲着他而去。
　　陈黎没有办法，只好肉痛地使用了道具，抵挡住了戒尺。
　　老师见一击不中，冷哼了一声，收回了戒尺，继续上课。
　　陈黎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心中大恨。
　　这是他最后一个保命道具，本来是压箱底的牌，结果现在就被迫使用了出来。
　　他欺软怕硬，不敢去记恨老师，只一股脑地记在了谢小舟身上。此时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眼睛都要红了。
　　可能是这目光太过于炽热，谢小舟扭头看了过去，对上了陈黎阴毒的表情。
　　他看了一眼，就大概明白陈黎是怎么想的，心中不免好笑，还忍不住火上浇油，冲陈黎做了一个鬼脸。
　　陈黎的脸庞涨红，咬牙切齿。
　　谢小舟看了倒是心情舒爽，正要再加大力度，旁边有人不乐意了。
　　秦渊开口：“为什么，看他。”
　　谢小舟脱口而出：“我看傻逼呢。”
　　这声音不轻不重，至少当事人都能听见。
　　陈黎：“？”
　　秦渊的眉头微微蹙起：“什么、意思。”
　　谢小舟这才反应过来，秦渊看起来年纪不大，估计没经历过花花世界就已经死了，对于这些网络用语肯定不懂。
　　但他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毕竟，说脏话不符合他的人设。
　　于是谢小舟回过头来，重新看向了秦渊，软软地说：“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还是你最重要啦。”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又出现了自己的倒影。
　　秦渊满意了。
　　就，这样。
　　一直、一直地看着他。
　　可是，要是变了的话……该怎么办？
　　挖下来？
　　不、还是不行，挖下来的话，就不好看了。
　　秦渊难得的陷入了犹豫之中。
　　一旁。
　　陈黎观察了片刻，发现谢小舟与一个样貌陌生的学生神情亲密，学生有着一双灰蒙蒙的眼睛，长得精致完美。
　　看样子学生不是嘉宾，肯定是NPC。
　　谢小舟这么献殷勤，难道……这是一个特殊的NPC？
　　之前老师不攻击他也是因为这个NPC？
　　陈黎越想越有可能。
　　谢小舟一个纯新人，只经历过试镜，一个道具都没有，还抽到的是废物身份卡，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肯定靠得是别的东西。
　　能够阻止其他NPC的恶意，这么好的一个道具，怎么能让谢小舟一个人独占？
　　陈黎打定主意，要找机会接近这个灰眸学生，把特殊NPC给抢过来。
　　***
　　所有嘉宾的神情样貌都清晰地出现在了屏幕上，观众一眼就能看出陈黎有什么打算。
　　弹幕上顿时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怎么办？我好想给陈黎点蜡哈哈哈哈】
　　【点蜡点蜡点蜡】
　　【陈黎好走，不送哈哈哈哈哈】
　　在一片“哈哈哈”中，也有不同的声音。
　　【我看未必，或许BOSS就是这么好说话，谁来都一样】
　　【呸，你行你上啊】
　　【我就不信了，要是BOSS只对谢小舟一个人特殊，我就给他送一个钻石】
　　【记住你ID了】
　　【不送我今晚就来你家，记得接电话！】
　　【……】
　　***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了起来。
　　老师和学生们鱼贯而出，一下子教室里就空了下来。
　　嘉宾们松了一口气。
　　看了一眼课程表，接下来有一段自由活动的时间。
　　陈黎率先开口：“我们找一下关于‘笔仙’的线索吧。”
　　其他嘉宾却有点不清不愿。
　　毕竟经过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情，陈黎说的话没这么有分量了。而且与其到外面乱跑，不如待在教室里面，至少现在教室里是安全的。
　　班花说：“我还是在这里好了。”
　　理科学霸也赞同：“晚上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不如好好休息来应对晚上。”
　　富二代决定少数服从多数，也待在教室里面，毕竟他的能力是用钱买命，总共一千块钱，昨天晚上就花了两百，只剩下八百块钱，得省着点用。
　　陈黎见到这番景象，更加憎恨谢小舟。
　　要不是谢小舟在这里捣乱，他早就收复其他嘉宾，驱使着他们去送死了。偏偏有个谢小舟，让他的计划都落空了。
　　谢小舟莫名其妙地又拉了一波仇恨。
　　但他却是赞同陈黎的安排的。
　　电视剧、电影里不都演了吗？
　　召唤了笔仙以后，通常要去了解笔仙的悲惨过往，然后将其超度，才能活下来。
　　昨天晚上是第一天，来的都是开胃小菜，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东西。
　　还是先一步将笔仙超度了比较安全。
　　更不用说，若是留在教室里没有任何行动，等于是消极表现了，肯定会拉低评分。
　　其他嘉宾不愿意离开较为安全的教室，只有谢小舟想要另外行动。
　　陈黎望着谢小舟的背影，犹豫了一下，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
　　谢小舟选择前往了政教处。
　　政教处的档案室存放着历年来的学生学籍，入学、退学、休学和意外死亡都有记录。
　　一般人死了就死了，不可能会成为怨灵，只有非自然死亡才可能有怨气。
　　既然是非自然死亡，那就肯定留有档案。就算没有——节目组也会让他有。剧情需要嘛。
　　谢小舟就准备去看看笔仙生前的身份。
　　政教处十分安静。
　　谢小舟一走进大厅，就感觉周身温度一低，凉飕飕的。他适应了一下，正要去找档案室，突然听见前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谢小舟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一步行动，拉着秦渊躲到了角落里。
　　角落狭窄。
　　两个人藏在里面有点勉强。
　　谢小舟整个人都要缩到了秦渊的怀里了，额头抵着他的胸膛，硌得有点疼。
　　秦渊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从有意识开始，他面对的就是日复一日的黑暗与绝望，从未有这么鲜活的存在靠近他。
　　犹豫了片刻，他最终还是落下了手臂，轻轻地搂住了谢小舟。
　　好软。
　　好可爱。
　　好……想要。
　　秦渊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睫，他在看着谢小舟，谢小舟却在关注着传来脚步声的地方。
　　“咳、咳——”
　　一个两米多高的身影从走廊的尽头缓缓走来。他穿着保安服，肌肉喷张，一拳足以对付一个小朋友。
　　等走进了以后，发现它的脑袋上插着一根巨大的针管，里面翠绿的液体冒泡，一点点地注入其中。
　　谢小舟：“……”
　　笔仙+科学怪人。
　　这个节目组还挺有创意的。
　　等保安的身影远去，谢小舟才脱离了秦渊的怀抱。他往外面张望了一眼，在确定没有其他人以后，才继续前行。
　　走出去两步以后，发现秦渊没有跟上来，他回头一看，看到人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谢小舟小声喊道：“秦渊？”
　　秦渊有些迟钝地抬头。
　　谢小舟凑了过去，因为秦渊比他高出一截，只能微微仰头，问：“你在想什么呢？”
　　秦渊：“我……”他顿了顿，“不知道。”
　　这种感觉，很特殊。
　　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谢小舟也没在意，拉过他的手就往前走，声音轻快：“走啦——”
　　秦渊跟了上去。
　　没费多少力气，谢小舟找到了档案室。
　　档案室的门口开着一条缝，谢小舟轻轻推开，里面没有人，看样子是人走出去没多久。
　　谢小舟想了想，说：“你帮我把风，我进去看看。”
　　秦渊点头：“好。”
　　***
　　秦渊站在门口等待着，他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如同雕像一般。
　　待到谢小舟进去以后没多久，走廊上又出现了一道人影。
　　正是跟来的陈黎。
　　陈黎一眼就看到了秦渊，顿时眼睛一亮。


第10章 他不要你了
　　陈黎眼睛一亮。
　　NPC单独一个人站在这里，谢小舟也不在，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机会吗？
　　趁着这个机会，把NPC抢过来！
　　陈黎打定了主意，挤出一张亲切的笑容，走了过去：“同学……”
　　秦渊一动不动。
　　连眼睫毛都没颤抖一下，像是压根没听到一样。
　　陈黎：“同学，你怎么一个人……”他明知故问道，“谢小舟怎么不在？难道是把你丢在这里了……”
　　听到这话，原本还没有反应的秦渊抬起了眼皮，灰蒙蒙的眼睛注视着陈黎。
　　陈黎这才发现，这个NPC长得太过于精致了，一点瑕疵都没有，完美到令人心生害怕——没有人能拥有这样的相貌，只有神明或是魔鬼……
　　不可能。
　　如果真的是这么恐怖的存在，又怎么会跟在谢小舟的身边？肯定只是一个较为特殊的NPC。
　　陈黎把那个恐怖的念头驱逐出了脑海，热情地邀请：“既然他不要你了，要不要和我一起？”
　　这么多年来，秦渊一直待在黑暗中，就算有人误入，也只会惊慌失措地逃跑。
　　他已经很久没说话了，现在嗓音还是有些生涩：“你说，他、不要、我了？”
　　有戏！
　　陈黎没想到这个学生这么好糊弄。不过想来也是，一个NPC，智商能高到哪里去？
　　他赶紧趁热打铁：“对啊，谢小舟又不可能一直和你在一起的，迟早要离开你的。”
　　陈黎说的是实话。
　　嘉宾们是来拍摄综艺的，等拍摄结束，还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根本不可能再待在这个鬼地方。
　　而NPC也不可能离开拍摄场地。
　　陈黎当然不知道面前的这位不是什么NPC，而是整个校园题材综艺节目的最终BOSS。
　　像笔仙、碟仙这种，在秦渊面前都只是一碟小菜。
　　其实一般来说，他们这群新嘉宾是不可能遇到秦渊的，就算误打误撞进入秦渊的领域，等待他们的也只有一个死字。
　　陈黎还以为三言两语就把人说服了，面带微笑地说：“要不你和我一起，我肯定不会丢下你的……”
　　听到这些话，秦渊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瞳孔缩小了一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陈黎问：“怎么样？”
　　陈黎是真的想不明白，谢小舟有什么好的？在现实世界里，剧组里的人更喜欢他，到了这个阴间综艺也一样，还能博得NPC的好感，让NPC保护他。
　　难道他就不行吗？
　　凭样貌、凭性格，他也不比谢小舟差！
　　秦渊：“你，要留下？”
　　陈黎没察觉到话中更深一层的含义，忙不迭地点头许诺：“我肯定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
　　话说的很好听。
　　但陈黎的演技太差了，一眼就能看出他脸上的贪婪和欲望。很假，却又很真实。
　　秦渊慢慢的、不带任何感情地开口：“好，你，留下来。”
　　陈黎还心头一喜：“那我们走吧……”
　　秦渊不语，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陈黎：“怎么了……”
　　话音戛然而止。
　　不知何时，一个庞大的身躯站在了陈黎的身后，发出了一阵沉重的咳嗽声：“咳咳——”
　　陈黎身体一僵，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一只大手拎了起来。
　　保安足有两米多高，拎一个陈黎，就跟拎小鸡仔一样，根本不费任何力气。
　　陈黎在半空中拼命挣扎：“救、救我——”
　　秦渊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保安的手卡在陈黎的脖子上，他感觉肺里的空气在缓慢地流失。
　　为什么。
　　为什么NPC只保护谢小舟，却不保护他？
　　陈黎想到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谢小舟也是在演戏，只不过，他的演技更好一些。
　　秦渊的眼睛不停地向上翻，费劲地说：“你以为……谢小舟是真的对你好吗？他也是……在利用你……”
　　“都是……假的……”
　　“你被骗了……”
　　弹幕滚动而过。
　　【我怎么感觉陈黎字字戳中雷点啊】
　　【惨了】
　　【惨了+1】
　　【他该不会以为BOSS真的很好说话吧，不会吧不会吧】
　　陈黎还以为故意这样说话能够刺激到秦渊，让他出手救人。
　　可秦渊只颤动了一下眼睫。显然，他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保安接受到了命令，狰狞一笑，直接不给陈黎任何说话的机会，把他的头给扭了下来。
　　咔嚓——
　　保安一手拎着身体一手领着头颅，就像拿着块破布一样，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就这么死了？】
　　【陈黎不是潜力股吗？就这就这】
　　【别说潜力股了，就算是资深嘉宾，也没能从这位面前逃脱过去】
　　【所以说舟舟才厉害啊！】
　　【但是我感觉，有了陈黎临死前的这番话，舟舟，危】
　　【危+1】
　　【但是我又好期待后面的剧情，怎么办怎么办】
　　***
　　一墙之隔。
　　谢小舟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正在认真地查阅档案。
　　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是提倡电子化了，找起来还挺方便的，谢小舟在电脑上鼓弄了一下，果然找到了历年来退学、休学、转学的名单。
　　他由上而下扫了一眼，名单上的大多数学生都是正常的退学休学。鼠标滑动，拉到了中间段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个特殊的学生。
　　【08届高二（4）班毛依彤因故去世】
　　谢小舟记下了这个名字和学号，想了想，又输入了“秦渊”这个名字。
　　在等待了一会儿后，跳出了搜索结果。
　　无。
　　没有这个学生。
　　谢小舟又搜索了一次。
　　还是没有。
　　秦渊不是学校里的学生吗？
　　那他又是什么身份？
　　谢小舟有些好奇，但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他转身去存放档案的地方，找毛依彤的档案。
　　学生档案都是根据入学时间、班级存档的。知道了这个序号以后，找起来还是挺简单的。
　　谢小舟一下子就找到了毛依彤的档案，他正要拆开来看看，肩膀上忽然传来到一阵麻麻的感觉。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扫了过去，可能是头发，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发出“沙沙”的声响。
　　谢小舟落下一眼，看见黑发悬挂在了上方，时不时地碰触他的肩膀。
　　黑发又浓又密。
　　如果生在一个女人身上，一定是令人遐想。可现在，这黑发是从天花板上延伸下来的，瞬间就变了一个味道，瞬间从阳间来到了阴间。
　　谢小舟缓缓抬头。
　　天花板上布满了黑发，就如同蜘蛛的蛛网一样，中间吊着一个女人的人头，她紧闭着双眸，发丝随着呼吸一晃一晃的。
　　原来档案室管理员不是出去了，而是挂在上面睡觉。
　　谢小舟拿着档案，想要不惊扰到管理员安静地离开。可他这么一走，连带着肩膀上方的头发丝也抖动了一下。
　　管理员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眉头皱了皱。
　　眼看着她要睁开眼睛，谢小舟左右一看，发现了一个空置的柜子，没有犹豫太久，他就躲了进去。
　　柜子空间狭窄。
　　谢小舟背靠着墙壁，蜷缩成一圈，鼻尖嗅到了一股腐朽的气息。柜门合拢，只剩下一条小小的缝隙，视线也被局限于这一条缝中，并不能看到管理员现在是什么情况。
　　档案室里一片死寂。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明显，听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兹拉——
　　一缕缕黑发垂了下来，最终洒在了地上，蜿蜒地伸向了每一个角落。
　　谢小舟屏住了呼吸，看着黑发如潮水般起起伏伏。这些头发大概是绕了整个档案室一圈，等没找到人以后，又缩了回去。
　　谢小舟心想：应该没事了吧？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上方就传来幽幽一声：“我找到你了。”
　　谢小舟抓紧了手中的档案袋，有点紧张，差点就要破柜而出了。可转念一想，说不定管理员是在诈和，就为了诈他。
　　于是他又缩了回去。
　　果然，管理员就和复读机一样，说：“我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谢小舟：“……”
　　念得脑袋怪晕的。
　　他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想着管理员找不到人以后会停止这复读机的行为。
　　就在这时，谢小舟置身的柜子被什么东西砸中，发出了“咚”得一声，连带着整个柜子都颤抖了一下。
　　谢小舟又有了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一条细细的发丝从档案袋中钻了出来，缠绕了上来。
　　发丝就像是虫子一般，缓缓蠕动。
　　“找到你了哦。”
　　又是“砰”得一声，什么东西撞上了柜子。
　　原本柜子的缝隙中还能透出点光来，可此时被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贴上，一点光都没有。
　　黑暗中。
　　谢小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略微急促了起来。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柜子外传来沙沙声。
　　那个堵住柜子的东西转过身来，赫然是一个没有身躯的头颅，正脸也被浓密的头发覆盖，只余下一双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柜子里面的人。
　　“找到你了……”
　　声音犹如诅咒一般。
　　可管理员并没有要立即把柜子打开，而是就这么静静地盯着谢小舟，想要让他陷入恐惧和惊吓之中，这样的死亡才足够甜美。
　　管理员在等。
　　在等谢小舟惊慌失措，尖叫逃窜。
　　谢小舟却十分冷静。
　　反正这个时候，不管做什么都没有用，还不如想想怎么样才能逃脱生天。他不退反进，对上了管理员猩红的眼睛，还颇为认真的思考——插她眼睛有没有用？
　　管理员：“……”
　　总感觉眼睛凉凉的。
　　她决定不再等待下去，头发丝从缝隙中一涌而入，想要将谢小舟困成一个蝉蛹。
　　可就在第一个根头发丝碰到谢小舟的时候，管理员察觉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惨叫，急急退去。
　　敌退我进、低弱我强。
　　谢小舟不假思索，冲出了柜子，一眼就看见档案室的门被人推了开来。
　　是秦渊。
　　谢小舟顿时来了力气，伸手一把抓住了管理员的头发，抬脚踩上了脑袋。他低下头，看着管理员，冷哼一声，颇有底气地问：“我在等人来，你呢，你在等什么？”


第11章 喜欢
　　管理员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以往那些嘉宾看到她，哪个不是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的？哪会像这个一样，不仅偷走了档案，还光明正大把她踩在脚底下。
　　这嘉宾凭什么这么胆大妄为！？
　　管理员越想越憋屈，气得身后头发丝群魔乱舞，面孔扭曲。
　　这委屈她实在是受不了！
　　发丝铺天盖地地落下，就在即将缠绕到谢小舟的时候，档案室的大门彻底被推开。门口，灰眸少年落下了毫无感情的一瞥。
　　管理员：“……”
　　原本还蓄势待发的头发像是泄了气一般，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她悟了。为什么这个嘉宾这么莽，竟然真的有后台，还是惹不起的后台。
　　这委屈她——她说风雨中，这点委屈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管理员强忍下委屈，说：“……我、我在等你来查资料。这么多资料，你一个人找起来太累了。”
　　谢小舟：“噢……”他把找到的档案袋放到了管理员的面前，“这个人你还记得吗？”
　　档案袋上写着“毛依彤”这三个字。
　　管理员费劲地转动了一下头颅，刚看到这个名字就一口咬定：“我不知道！”
　　其实管理员是认识这个人的，但她就是不想告诉谢小舟，只想把人快点给打发走。
　　谢小舟看出了管理员的反应异常，肯定是藏着什么不说。他想了想，决定寻求外援，于是保持着踩着那颗脑袋的姿势，冲秦渊告状：“她吓唬我，欺负我。”他的眼睫毛扑闪了一下，满是水光，“我好害怕哦。”
　　管理员：“……”
　　这****是害怕的样子吗？
　　只有瞎了眼睛的人才会相信你说的话好不好？？？
　　秦渊的目光缓缓地下滑：“你、害怕、她。”
　　谢小舟十分肯定地点点头：“嗯嗯，吓得我心跳都变快了！”
　　管理员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不太对劲，觉得后脑勺有点凉飕飕的，要是再让这个人再说下去，怕是鬼命不保。
　　她连忙改口，嘶声力竭地说：“我记得，我记得这个人！”
　　谢小舟幽幽叹了一口气：“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管理员：“……”
　　管理员不敢再有隐瞒，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毛依彤是08届长得特别漂亮的一个女生，学习也很好，当时有很多男生都暗恋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校园里渐渐传起了流言——毛依彤家里很穷，她靠卖身来赚钱的。
　　流言越传越盛，每个人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班主任都把她叫去问话。
　　问完话以后，毛依彤就不见了。再次出现的时候，她穿着一条红裙子，躺在了学校的观景湖里，裙子红得像血。
　　管理员说完这些话，就像是NPC说完了剧情，触发了主线任务，学校的广播再次响了起来，出现了女人幸灾乐祸的声音：
　　【看来你们都已经知道了笔仙的来历。可怜的女孩，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不过这好像也不重要，嘉宾们要做的，只能是消除笔仙的怨恨与怒火，再将她超度】
　　【祝你们好运，嘉宾们】
　　兹拉——
　　一阵电磁音后，广播又安静了下来。
　　***
　　谢小舟离开了档案室，一走出去，就看见门口撒着一滩血迹。颜色鲜艳，看起来十分新鲜。
　　谢小舟第一反应就是看向了秦渊：“你受伤了？”
　　刚才，他好像是在档案室里听到一点声响动静，但没有留神。
　　是有什么人来过了吗？
　　秦渊平静地说：“没、有。”
　　谢小舟不太相信，拉过秦渊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伤口后，这才放下了心。
　　秦渊：“你、在担心我。”
　　谢小舟：“不然呢？”
　　秦渊不解：“为什么？”
　　谢小舟觉得这是一个刷好感度的时候。
　　经过这么多次的实践，他能猜到秦渊的身份不同。至少学校里的鬼怪都不敢伤害他，甚至畏惧他。
　　这样一来，只要一直待在秦渊的身边，就是安全的，甚至还可以增加节目效果。
　　谢小舟心思转动，不过在短短一瞬间，就想好了说什么。他认真地看着秦渊：“因为，我喜欢你呀。”
　　他的眼睛生得精致，黑白分明，认真起来的时候，分外的深情。就好像，秦渊是他的全世界。
　　秦渊又一次地产生了疑惑。
　　喜欢。
　　那是什么？
　　自从有意识以来，秦渊面对的都是各种负面情绪，深陷深渊之中，无法逃脱。
　　喜欢？那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东西。
　　秦渊问：“喜欢，是，什么？”
　　谢小舟被问到了。
　　他思索了片刻，用了一个简单易懂的说法：“喜欢就是，看到某一个人的时候心跳会加快。”
　　秦渊：“那你，看到那个，也会心跳加快。”
　　那个，指的是档案室管理员。
　　谢小舟：“…………”
　　弹幕欢快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经典直男反应】
　　【我怎么觉得BOSS有点蠢萌啊】
　　【好可爱，不相信爱情的我又可以了】
　　【我是不是走错房间了？这不是惊悚综艺吗？】
　　谢小舟有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秦渊却不依不饶，似乎不给出个答案就不走。
　　谢小舟没有办法，只能冲着秦渊勾了勾手指：“过来，我告诉你。”
　　秦渊听话地走了过去。
　　两个人靠得很近。
　　谢小舟都能感觉到秦渊身上的凉意，他用目光比划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突然伸手勾住了秦渊的脖子，飞快地在他的脸上偷亲了一下。
　　做完这一些，谢小舟收回了手，后退了一步：“这就是喜欢。”
　　然后，他看见秦渊的脸颊一点点地红润了起来。
　　谢小舟：产生了一点点负罪感，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样，秦渊看起来都是一个少年，他这样做，总有种欺骗感情的意思。
　　不过负罪感也只是出现了短短一瞬间。
　　谢小舟并非看起来那么的单纯善良，他十六岁就出来当横漂跑龙套，见过的市面比同龄人多得多了。
　　他也知道自己的样貌是一个优势，平时也从来不吝啬利用这个优势。
　　谢小舟抿了抿唇角，露出了一个单纯无害的笑容：“怎么样？”
　　秦渊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种感觉，很陌生，令他有点无措，但并不讨厌。
　　硬要说的话——
　　“不准，对别人，这样。”秦渊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这是与生俱来的占有欲。
　　不学自会。
　　谢小舟失笑：“我能对谁这么做啊？我又不喜欢他们。”
　　秦渊确认：“只有，我一个？”
　　谢小舟不假思索地说：“当然啦。”
　　秦渊的视线在谢小舟的脸上来回扫了一下，似乎在确认什么，过了一会儿，开口：“我，有个问题。”
　　谢小舟：“你问。”
　　秦渊：“不是，现在。”
　　谢小舟也没放在心上，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口道：“那等你想好了以后再问我呗。”
　　秦渊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离开了政教处。
　　秦渊落后一步，灰蒙蒙的眼中出现了谢小舟的背影，瞳孔微微缩紧，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情绪。
　　暗潮涌动。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软软的，暖暖的。
　　秦渊抬手，轻轻蹭过谢小舟亲过的地方，放下手的时候，那里的皮肉隐隐退去，出现了衰败、冰冷的白骨。
　　但只是一瞬间，又重新被脆弱美丽的人皮所覆盖。
　　秦渊要问的是。
　　愿不愿意，永远留在这里，一直、一直陪着他。
　　不过这个问题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候。
　　而是……更适合的时间点。
　　谢小舟侧过头，见秦渊还停留在原地，声音软乎乎的像是在撒娇：“你在想什么？走啦~”
　　秦渊扯了扯嘴角，略显生疏地露出了一个微笑，他在学习，学习这世间所有的情绪。
　　这是谢小舟教给他的。
　　他觉得这些东西很好。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想，他喜欢谢小舟。
　　很喜欢。
　　喜欢到想要把谢小舟藏起来，藏到别人所触及不到的地方。
　　谢小舟现在还不知道，他招惹的，是什么样的一个怪物。


第12章 他又不是人
　　谢小舟回到了教室。
　　待在教室里的嘉宾们一看有人回来了，先是激动，然后看到回来的是谢小舟，脸上又肉眼可见地变得失望了起来。
　　毕竟谢小舟废物人设卡太深入人心，其他嘉宾都觉得他是运气好才活到现在的。
　　班花问：“陈哥呢？”
　　谢小舟疑惑地反问：“陈黎也出去了吗？”
　　他倒是真的没有遇到过陈黎。
　　嘉宾们对视了一眼，决定等陈黎回来再说其他事情。
　　可是他们又等了半个小时，眼看着就要到傍晚了，还是不见陈黎的身影，只能先过来找谢小舟。
　　理科学霸说：“我们在教室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理科学霸的能力是，能够寻找到别人发现不了的细节，得益于这个方便寻找线索的能力，他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藏在教室里的线索。
　　谢小舟：更加能衬托出他的人设是个炮灰了。
　　谢小舟问：“你们找到了什么？”
　　理科学霸拿出了一封信。
　　这信他们都已经看过了，所以就直接递给了谢小舟。
　　信纸被揉成了一团，展开以后满是褶皱，大概是时间久远，边角泛黄上面的字迹也快要褪去。
　　谢小舟仔细分辨，勉强可以看出这是一封告白信，信的末尾还写着，约收信人傍晚下课后在学校的观景湖畔见面，但并没有注明是谁寄来的信。
　　班花解释说：“我们听见广播说，接下来的任务是要消除笔仙的怨恨，这封信可能和笔仙有关……”
　　礼尚往来。
　　谢小舟也拿出了那一份档案，分享了消息：“这就是笔仙。她确实是被人发现死在观景湖里面的。”
　　理科学霸犹豫了一下：“我们想去一趟观景湖，你要一起吗？”
　　这三个嘉宾其实并不想太过激进，他们只想着苟到最后。可现在发布了主线任务，他们也不得不行动起来。
　　为了安全起见，自然是去的人越多越好。
　　谢小舟点头：“行。去看看吧。”
　　秦渊则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跟在了谢小舟的身后。
　　富二代像是才发现秦渊，略显惊讶地问：“这是谁？不是节目的嘉宾吧？”
　　富二代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注意到了秦渊。
　　“这是……”谢小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比较好，有点卡壳。
　　理科学霸皱了皱眉：“怎么还带着个NPC？”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你是想带着NPC去探路？”
　　这倒也是个好思路。
　　驱使NPC去送死，可以排除一些危险，并且不会有心理负担——毕竟NPC不是真的人，工具人罢了。
　　理科学霸看谢小舟的时候多了一些赞赏。
　　谢小舟纠正：“……呃，他是我朋友。”
　　其他人：“？”
　　班花神情复杂：“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交朋友？有什么用吗？”
　　谢小舟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理直气壮地说：“没什么用，但是他长得好看啊。”
　　听到这话，班花多看了一眼。
　　秦渊的皮肤很白，这是亚洲人很难拥有的冷白色，像是从未见过天日一般，精致得不现实，尤其是那双灰蒙蒙的眼睛，在对上的时候甚至让人产生一股莫名的畏惧感。
　　NPC长得再好看又怎么了，又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班花收回了目光，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NPC好不好看。要知道，这可是《惊悚综艺》，而不是什么恋爱速配游戏。
　　不过班花也没说什么。
　　在她认为，这样傻白甜的嘉宾不可能活到最后的，带上谢小舟和这个NPC，正好拿来当炮灰探路。
　　她落后一步，小声地说：“到时候我们……”接下来的话都不用说了，其他人都能明白她的意思。
　　三个嘉宾暗地里眼神交流了一下，决定必要时候推谢小舟和这个NPC出去送死。
　　他们自以为藏得很好，实际上，满脸的算计挡都挡不住，全都放大出现在了屏幕上，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秦渊也感觉到了这恶意，眼睛微微动了一下，目光漠然地扫过。
　　但他并不在意。
　　这些人之于秦渊，就如同蚂蚁之与人。
　　没有人会在意蚂蚁想什么。
　　【点蜡，我怎么感觉从这个节目以来，我的蜡烛就不够用了】
　　【点蜡点蜡】
　　【到底有多眼瘸才能把BOSS认成炮灰啊】
　　【其实他们才是炮灰吧哈哈哈哈】
　　【上面的，我记得你，你说好的钻石还没投呢，想赖账？小心我晚上用鬼来电来找你！】
　　***
　　一行人离开了教学楼，前往观景湖。
　　在地图上显示，观景湖是位于学校的南边，比邻着实验楼与小花园。
　　从石子小路走过，可以看见湖边杨柳依依，随风摆动。
　　观景湖面积不大，远远望去湖面平静，点缀着一些墨绿色的海藻。
　　班花不太敢靠近观景湖，拉紧外套，问：“我们要过去看吗？”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得知这个观景湖死过人以后，总感觉看起来怪阴森的。
　　水面下阴影摆动，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谢小舟走到了湖边，发现那些阴影是养在湖里的鲤鱼，也不怕生，独自游动的。他半蹲了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鲤鱼的鳞片鲜艳，如同染了血一般。
　　富二代大喇喇地开口：“你看到什么了？”
　　谢小舟摇头：“没什么，但是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富二代：“什么？”
　　谢小舟一手撑着下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如果毛依彤是淹死在观景湖里的，她应该变成水鬼啊，怎么变成笔仙了？”
　　富二代：“……”
　　弹幕也陷入了沉思：
　　【我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
　　【确实，水鬼和笔仙不兼容啊】
　　【有没有笔仙现身说法？讲讲有没有这个可能】
　　【我这就去问问我的笔仙朋友——】
　　谢小舟站了起来：“所以，我觉得这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精彩的推理！
　　理科学霸思索了一下，使用了他的能力。看了一圈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他问：“那你觉得哪里是第一案发现场？”
　　谢小舟也不知道啊。
　　他歪了歪头，提出了一个建议：“你问我，不如去问笔仙，就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了。”
　　理科学霸：“……”
　　都说了，笔仙的雷点就是问她是怎么死的，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吗？
　　谢小舟站了起来，蹲的太久，腿有点发麻了，连带着身体都晃动了一下。
　　一旁，一直没有动静的秦渊伸出了手，默默地扶住了谢小舟。
　　谢小舟冲他笑了笑。
　　秦渊的动作顿了一下，有些无措地收回了手。
　　班花毫无眼色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交流，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谢小舟朝四周看了一圈：“咦，这里离食堂特别近哎。”
　　理科学霸恍然大悟：“所以，食堂可能是第一案发现场？我们去食堂就可以找到凶手的蛛丝马迹了。”
　　谢小舟：“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饿了，想吃点东西。”
　　理科学霸：“？”
　　谢小舟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顺口问了一句：“你们要一起吗？”
　　其他嘉宾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决定跟上去。
　　毕竟，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人多了就不这么害怕了。
　　其他三个嘉宾虽然现在跟着谢小舟，但心里还在想着，如果陈黎在就好了。
　　毕竟陈黎曾经出演过一个综艺，经验丰富，总比现在不知道目的地乱跑要好。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心心念念的陈黎，已经变成了保安的收藏品，脑袋被装饰在墙壁上，永远不能动弹了。
　　***
　　学校的食堂明亮干净。
　　大概不是饭点，里面没有一个学生，只有空荡荡的座位，窗口后面摆放着一样样的美食，发出香喷喷的气息。
　　嘉宾们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滴水滴米未进，之前一直紧绷着神经没有察觉，现在看着这么多食物，被忽略的饥饿感涌了上来。
　　他们按着胃部，只觉得胃酸泛滥，空虚得要命。
　　想吃。
　　饿……
　　每个人的脑袋里都充斥着两句话。
　　理科学霸上前走了一步，但仅剩的理智告诉他，这个食堂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阴影里，有扭曲的触手蠕动过。
　　天花板上，一颗颗眼珠如同葡萄一样挂在那里。
　　但是……
　　好饿。
　　那一盘盘的菜摆放在那里，颜色鲜艳、香气十足。
　　理科学霸有点厌恶自己过于敏锐的观察力。
　　理科学霸咽了咽口水：“谁去试试——”
　　班花和富二代拼命摇头，都不敢去。
　　毕竟饿肚子又不会死人，要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就可能会死无全尸。
　　理科学霸把目光投向了秦渊。
　　反正只是NPC。
　　NPC又不是人，死了就死了，没关系的。
　　理科学霸伸手抓了过去，命令道：“你过去给我打一份饭。”
　　秦渊连躲都没躲一下，就被抓住了。
　　大概是一路上来秦渊没有说话，一直安静地跟着谢小舟，理科学霸误以为这个NPC没有什么危险性。
　　他粗鲁地抓着秦渊的衣袖，想要把人拉过去：“你给我过去——”
　　秦渊的表情依旧淡漠，就算这么被对待也不会生气发怒。
　　还是谢小舟先反应过来，把秦渊从理科学霸的手中解救了出来，挡在了前面：“你做什么？”
　　理科学霸的眼白微微发红：“我要问你在做什么！一个NPC而已，他又不是人！用得着这么维护他吗？”
　　谢小舟冷下了脸：“关你什么事？”他侧过头，问身后的人，“你没事吧？”
　　秦渊没事。
　　他只是有些好奇。
　　这个人说的没错，他不是人，是异类，是应该被畏惧害怕的存在。
　　可谢小舟却从不怕他，还生怕他受伤，好像他很脆弱。
　　这种陌生的感觉……很好。
　　秦渊说：“没、关系。”
　　谢小舟看了一眼。
　　秦渊静静地站在那里，原本整洁的校服外套都被扯成了一团，皱巴巴的。
　　谢小舟看得不顺眼，帮他整理了一下。
　　而一旁，在饥饿和愤怒的作用下，理科学霸彻底丧失了理智，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第13章 空降
　　理科学霸冲到了谢小舟的面前，想要给他一个教训，抬手就高高地扬起了拳头，眼看着就要砸下去了。
　　谢小舟的身板在理科学霸的面前显得格外的瘦小脆弱，要是这一拳下去，怕是要丢了半条命。
　　班花惊呼了一声：“不要！”
　　理科学霸停下了动作。
　　可并不是因为他想明白了停下来的，而是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他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秦渊抬眸，一双灰蒙蒙的眼睛望着理科学霸的身后，好像那里存在着什么东西。
　　他的眼睫轻轻眨动了一下。
　　理科学霸就如同是受到了什么虐待，脸庞痛苦地扭曲在了一起。
　　过了片刻。
　　理科学霸控制不住自己，一步一步，僵硬地朝着窗口走去。
　　富二代问：“他这是怎么了？”
　　谢小舟淡淡地说：“可能是太饿了，忍不住了吧。”
　　整个食堂里都能听见理科学霸咽口水的声音。
　　他太饿了，饿到都来不及去拿筷子，用手抓起了菜，就站在那里狼吞虎咽了起来。
　　一口，一口，脸颊都塞满，鼓得高高的。
　　理科学霸似乎是已经失去了理智，双目猩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分明是已经吃不下了，可还不见他停下来。
　　他不停地进食，半个身子都探入了窗口，像是野兽一般趴在了成堆的饭菜上，一拱一供的。
　　班花被这样的变故吓了一跳，颤巍巍地喊了一声理科学霸的名字。
　　理科学霸似乎有所反应，怔怔地回过头。他明明一直在吃东西，脸庞却瘦的凹陷了下去，在短短瞬间就变得骨瘦嶙峋，只有肚子高高隆起犹如怀胎十月的孕妇。
　　班花被吓得退后了数步。
　　理科学霸只清明了片刻，眼睛又陷入了混沌之中，转头重新投入那些美食之中，丝毫不在意外界发生的事情。
　　班花捂住了嘴巴。
　　富二代不动声色地看了谢小舟一眼。
　　理科学霸是因为想要攻击谢小舟才会这样的，难不成……这位其实是隐藏的大佬？
　　他回忆了一下从综艺开始的点点滴滴，确定自己没有做出过什么冒犯谢小舟的事，稍稍松了一口气。
　　出了一这么遭事，原本还饥肠辘辘的嘉宾们都没了胃口，甚至还有些犯呕。
　　再一看，原本色泽鲜艳的饭菜此时褪去了一层颜色，色调变得暗沉了起来。
　　直播间里的观众喜闻乐见：
　　【很少有看到这么纯粹的炮灰送死情节了】
　　【哈哈哈BOSS的人是你能乱动的吗？】
　　【话说……你们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啊？我出去看了一下，这是低级综艺节目，今天一下子就死了三个嘉宾，现在这难度完全超出了……】
　　【是哦，我去联系一下节目组康康】
　　别想多。
　　直播间的观众并非是突然善心大发，而是真人秀节目要的是节目效果，并非是单方面的屠杀。
　　他们喜欢看的是，死里逃生、命悬一线。这样的场面，没什么意思。更不用说，这个节目的嘉宾总共只有六个，今天就没了一半，接下来的时间又该怎么办？
　　很快，就又观众联系上了《校园七夜谈》的节目组。
　　节目组表示，先进行调查，如果属实的话，会在后期进行调整。
　　***
　　食堂里。
　　富二代和班花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班花开口：“接下来……怎么办？”
　　旁边，理科学霸还在吭哧吭哧地进食，他已经完全没了人形，只剩下本能。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剩下的两位嘉宾再也不敢小瞧谢小舟了。
　　谢小舟并没有对他们的转变表示疑惑，想了想：“我去小卖铺买点东西。”
　　食堂一楼的右侧开着一家小卖铺。
　　明亮的白炽灯洒下，货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货物。
　　谢小舟走了进去，刚想买点东西，一摸口袋，发现口袋里面一分钱都没有。
　　他还没来得及苦恼，富二代就屁颠屁颠地递上来一张纸币：“大佬，谢哥，给你。”
　　他毫不吝啬地拿出了他用来保命的钱：“哥，千万别和我客气啊，这钱就给你了。不用还，不用还。”
　　硬被塞了钱的谢小舟：“……”
　　谢小舟拿着这张纸币，去货架上挑了点东西，去前台结账。
　　老板站在前台，半张脸都被阴影挡住，一动不动。等谢小舟站在了对面，这才抬手，接过了那些东西。
　　滴。
　　滴滴。
　　一个又一个的东西在机器上扫过，出现了一串串的数字。
　　谢小舟在等待的时候，左右看了一眼，发现小卖铺还有一个出口。
　　小卖铺的大门是面对着食堂的，而另一个门是向外开，看出去，正好能望见不远处的观景湖。
　　谢小舟灵光一闪，问：“老板，能问你一个问题不？”
　　老板的声音粗哑，没回答谢小舟的问题，自顾自地说：“共计九十六块。”
　　谢小舟拿出了那张纸币，递了过去。
　　老板却没动。
　　谢小舟又往里送了送。
　　老板：“我们不收这个。”
　　谢小舟的目光落在了纸币上，然后抬起头，十分坚定地说：“拒收纸币是违法的。”
　　老板：“……”
　　谢小舟再次把纸币递了过去：“收了，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老板慢慢地抬起了头，咧了咧嘴，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密密麻麻的：“这点钱，不够，要加上你的命。”
　　谢小舟：“什么？”他只听见前半句话，下意识的就去求助秦渊，“秦渊，我钱不够了，你有吗？”
　　老板冷冷一笑，嗓子就像是破了的锣鼓一般，嘶哑难听：“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话还没说完，就见货架后面又走出了一个人。
　　秦渊本来站在外面等待，现在听到谢小舟喊他，便走了进来。
　　灰眸少年安静地站在了那里，并不在意其他东西，眼中只有站在面前的谢小舟。
　　谢小舟歪头笑了笑，又冲老板说：“多少钱？”
　　老板已经完全不会说话了：“我…………”
　　这位怎么出来了？？？
　　这位不是一直宅在废弃教学楼里面，从来没有踏出过一步吗？？？
　　老板虽然没有见过秦渊，但认识那双灰蒙蒙的眼眸。
　　那是……这片区域唯一的主宰。
　　没有人，不对，没有任何存在敢招惹他。
　　那和这位如此亲近的少年，又是什么恐怖的存在？
　　老板咽了咽口水，不敢揣测。
　　谢小舟问：“你什么？”
　　老板不敢轻视这看起来漂亮单纯的少年，艰难地说：“我说，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觉得可以直接免单。”
　　谢小舟：还有这种好事？
　　他不太相信，再三确认。
　　刚刚还高冷的老板额头上汗水都要冒出来了：“给你，都给你，你想要什么都自己拿！”
　　老板帮忙把所有东西都装到了塑料袋里，推到了谢小舟的面前，生怕他不要了。
　　谢小舟只能勉强收下，问：“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老板的态度转换了一百八十度：“您问，您问。”
　　谢小舟指了指外面的观景湖：“你有没有见到过，死在观景湖里的红裙少女毛依彤？”
　　老板小鸡啄米：“见过，见过，她不是成为笔仙了吗？”
　　谢小舟：“她是怎么死的？”
　　老板：“这……”
　　他仔细回想。
　　小卖铺的营业时间是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所有学生都休息了以后才歇业，自然能看到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在那天夜里。
　　老板看到过有个身影从实验楼里走出来，在观景湖徘徊了一下，就鬼鬼祟祟地离开了。
　　而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毛依彤身穿红裙漂浮在了湖面上。
　　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只知道，她因怨恨，化作了笔仙。
　　谢小舟沉吟片刻：“所以说……你们报警了吗？”
　　老板愣了一下：“啊？”
　　谢小舟：“破案这种事情，不是应该交给专业人员吗？”
　　老板：“没、没有……”
　　谢小舟教育道：“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记得报警。”
　　老板：“可是……”
　　可是他们是在另外一个世界啊！
　　这在拍摄综艺真人秀，报警还怎么演下去啊！
　　谢小舟：“综艺节目也要宣传正确的价值观。”他看向秦渊，“你觉得呢？”
　　秦渊：“你说的，对。”
　　老板：“…………”
　　【55555我觉得他说的对，当初要是有人帮我报警，我就不会含冤变成鬼了】
　　【我也是，不过我变成鬼以后，立刻回去把渣男手撕了！】
　　【没想到舟舟人美心善，还宣传正能量，这样的小可爱，我爱了爱了】
　　【呵呵，不就是仗着BOSS给他撑腰，才敢这样吗？要是BOSS不喜欢他了，这种爱作死的傻白甜，分分钟暴毙好吧】
　　【呵呵，BOSS就是喜欢他，不服你上啊】
　　***
　　节目组后台。
　　《校园七夜谈》其实是一个低级综艺，参与的嘉宾几乎都是新人，就连节目组都不看好。
　　但没想到，新人嘉宾谢小舟一人带飞，直接把热度拉到了不属于它的高度。
　　现在直播间的观看人数都与其他热播节目相差无几了，光光是给谢小舟的单人打赏都超过了一万元。
　　——虽然这是要与《惊悚综艺》直播网站平分的，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了。
　　本来按照节目组的安排，总共六个嘉宾，拍摄时间七天，一天死一个绰绰有余了。
　　可现在热度提升的同时，难度也大大增加，第二天就嘎嘣一下死了三个。
　　综艺节目，本来就是要你来我往，惊悚刺激，现在呈现出一面倒的局势，根本没有观赏性可言。
　　更重要的是，万一嘉宾都死得差不多了，节目就要被迫中止。
　　节目组一想到中止了以后，这么火热的热度就没了，当即启用了备用计划——邀请飞行嘉宾。
　　飞行嘉宾，即临时嘉宾，中途进入综艺，暂时拥有嘉宾的权限，一旦退出就没有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不少嘉宾都踊跃报名。
　　毕竟在他们看来，《校园七夜谈》的难度小、热度高，可以吸粉，更不用说……还有神秘BOSS出镜。
　　某处。
　　有人在交谈。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我观看了《校园七夜谈》的回放和往期校园真人秀的剪辑录播，确定‘秦渊’的性格和特征，有90%的可能从他身上获取SSR级别的道具。”
　　“我分析了嘉宾谢小舟的行为举止，已经能模仿至75%。”
　　“另外，配合上SR级特殊道具‘美杜莎之血’，足以攻略下秦渊。”
　　“很好。”
　　“出发吧。”
　　【《校园七夜谈》第三日，飞行嘉宾名单放出——】


第14章 粉圈大战
　　【第三日飞行嘉宾名单放出——】
　　【何怜】
　　【沈柏溪】
　　【邱月】
　　看到这三个人的名字，直播间的观众们顿时热烈地讨论了起来：
　　【这期飞行嘉宾竟然会有何怜？】
　　【有无懂哥解释一下，何怜是谁？】
　　【前面的，一看你就是新来的，连何怜都不知道。建议你去重刷《恋爱速配百分百》，他可是这档节目的常驻嘉宾，人气特别高！他曾经在一次综艺节目中抽到‘美杜莎’的人设，拥有超乎寻常的亲和力和魅力！】
　　【除了何怜，其他这两个嘉宾也不是普通人，全都演员公会里面的大佬啊】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团体。
　　就连《惊悚综艺》这种阴间地方也不能幸免。
　　演员公会是《惊悚综艺》中排名前列的组织，旗下艺人足有上百人，加入公会以后，优秀的艺人可以获得公会的补贴，也能交流信息、共享综艺通告。
　　在这个地方，结伴总比单打独斗存活率要高。
　　演员公会因为资源丰厚，捧出了不少出名的艺人，沈柏溪和邱月就是公会旗下的艺人。
　　不得不说，这三位资深嘉宾不是新人能够比拟的，他们出演过各类综艺，拥有一批忠实的粉丝，一宣布成为空降嘉宾，就有不少观众进去蹲点，使得节目热度更上一个台阶。
　　而原本粉丝值排名第一的谢小舟，瞬间就被碾压了下去，与排在前面的三个人相比，差了一大段的距离。
　　观众一多，原本还比较和谐的弹幕变得争锋相对了起来。
　　【这三位空降嘉宾来了，谢小舟的好日子要到头咯，我倒要看看，有‘美杜莎’何怜在，BOSS还会看上这个傻白甜】
　　【勿cue，请三位空降嘉宾独立行走，我抱走舟舟】
　　【一个小综艺节目，还真以为了不起了？我家何怜是来救场的，你们都给我客气一点！】
　　【呵呵，怎么不说是来凑数蹭热度的？现在节目的热度可是舟舟一手撑起来的】
　　【说这话的人脸真大，睁开眼睛看看粉丝值，你们口里的舟舟可是什么都不是呢】
　　【放屁，这三个飞行嘉宾全是靠资历熬上来的，舟舟第一次参演，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
　　***
　　飞行嘉宾还没正式进入节目组，就已经闹起了一阵血雨腥风。
　　而拍摄现场的嘉宾们并不知道这一切。
　　听到了小卖铺老板所说的话，谢小舟想要去实验楼里面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食堂和实验楼相距并不远。
　　可等他们走到实验楼的门口，原本还昏黄的天空，突然就黑了下来。上空乌云密布，整个校园都陷入了混沌的黑暗之中。
　　班花没忍住，惊呼了一声。
　　谢小舟也觉得毛毛的，摸了摸手臂，下意识往秦渊的方向靠了一下。
　　还好，这黑暗并没有持续太久。
　　树立在两旁的路灯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只是灯光阴沉沉的，像是覆盖了一层不详的意味。
　　《校园七夜谈》
　　第二夜降临。
　　富二代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还在进去吗？”
　　实验楼就在眼前，里面没有点灯，门口黑洞洞的，就像是野兽张开的大嘴，要吞噬一切进入的生物。
　　谢小舟说：“外面也不一定安全。”
　　可能是为了附和他说的话，花圃角落里传来泥土翻动的声响，原本应该生长绿植的土囊中，伸出了一根根血淋淋的手指。
　　谢小舟率先走入了实验楼。
　　班花和富二代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可就相差这么一会儿的时间，等他们进入实验楼里，就已经见不到谢小舟和秦渊的身影了。
　　两人心头一慌，急急要退出去。可是身后，进来的路已经消失不见，被浓雾所覆盖。
　　再一看，实验楼里的场景影影绰绰，就像是进入了里世界，所有东西都被加了一层滤镜，眼前只剩下灰白二色。
　　富二代声音颤抖：“这……这是怎么回事？”
　　班花咬牙：“我该不会会知道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
　　心中同时冒出了一个想法——都怪谢小舟，都是他一定要进来，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陷入这种境地。
　　可是他们不会想到，如果待在外面，说不定也是一样的下场。
　　这时，走廊的尽头处传来“咚”得一声。
　　声音渐渐靠近。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骨头架子，眼眶里鬼火跳动，下颚合动，发出“咔咔”的声响。
　　富二代和班花什么也没说，拔腿就跑。
　　骨头架子的头颅转动了一下，忽略了拥有不被男性生物攻击buff的班花，朝着富二代追了上去。
　　富二代：“别跟着我啊啊啊——”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富二代连忙洒下一张钱。
　　骨架一脚踩在了钱上，脚步一顿，富二代抓住机会，一路狂奔。他连停都不敢停一下，最后躲入了一个死角，手中握着一把钱瑟瑟发抖。
　　咯咯——
　　咯咯咯——
　　寂静的环境里，牙齿碰撞的声音格外的清脆明显。
　　再这样下去，会引来其他东西的……
　　一想到这个，富二代咬紧了牙关，不发出任何响动。可是就算这么做了，这声音却并没有停止。
　　富二代后知后觉，僵硬地抬起头。
　　上方，一个骷髅头悬挂在天花板上，下颚一张一合，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
　　富二代：“啊——”
　　***
　　这边是鸡飞狗跳，另一侧的画风却是截然不同。
　　谢小舟都在一楼走了一圈了，还没遇到什么灵异事件，整个实验楼看起来明亮，白瓷地砖一尘不染，连个鬼都没有见到。
　　谢小舟：这不科学啊。
　　谢小舟停了下来，问：“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秦渊闻言，有些茫然：“你，不是，害怕？”
　　所以，一听到谢小舟要来实验楼，他就让这里的鬼怪全部都避开了，顺便还让它们打扫一下卫生，免得吓到谢小舟。
　　谢小舟：“……”
　　秦渊的心是好的。
　　可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岂不是找不到线索了？
　　谢小舟犹豫了一下，说：“能让它们都出来吗？”
　　秦渊：“你，不害怕？”
　　谢小舟拉着秦渊的右手，轻轻地摇晃了一下，像是在撒娇：“有你在我就不害怕了嘛。”
　　秦渊点头：“好。”
　　话音落下。
　　悬挂在上方的白炽灯闪烁了一下，光芒渐渐暗淡了下来，雪白的墙壁上，一道道阴影蔓延。
　　谢小舟都有一种下一秒就要响起阴间BGM的感觉。
　　然后，他看到了略微喜剧的一面。
　　一个个长得奇形怪状的鬼怪都站在了他的面前。
　　站得还特别整齐，从矮到高、从瘦到胖排列，有些鬼怪的手里还拿着扫把拖把水桶抹布。
　　谢小舟：“……你们刚搞完大扫除？”
　　他以为不会获得回答，没想到那些鬼怪们齐齐点头。
　　谢小舟：“……”
　　他看向了秦渊：“是你让他们这么做的？”
　　秦渊敏锐地察觉到了谢小舟的情绪，问：“你，不喜欢？”
　　谢小舟：“……还好。”
　　这也不能说不好，只能说，会不会太没有节目效果。
　　【太有节目效果了哈哈哈哈】
　　【你看那个吊死鬼，满脸写着不情愿】
　　【我们从没受过这种委屈.jpg】
　　【没办法，BOSS要讨好小男朋友，只能委屈委屈了】
　　谢小舟的目光轻轻扫过，没能在这群鬼怪里面找到笔仙，问：“你们有见过笔仙吗？”
　　鬼怪们：“……”
　　现在都流行找群演们问答案了吗？
　　它们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谢小舟见没问出什么，又觉得这些鬼怪实在长得辣眼睛，于是说：“让他们走吧。”
　　话刚说完，还不等秦渊发令，鬼怪们就十分上道，迅速消失在了谢小舟的面前。
　　这次实验楼之行并没有找到线索，谢小舟也不气馁，才第二天，要是这么容易就破解了谜题，接下来的四天时间拍什么？
　　谢小舟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休息一下。
　　毕竟自从综艺开始就没有休息过，谢小舟一坐下来，就觉得有点犯困。他的下巴一点一点的，都快砸下来了。
　　秦渊默默地坐到了谢小舟的边上。
　　谢小舟稍微清醒了一下，冲着秦渊笑了笑，然后就整个人栽到了对方的身上。
　　秦渊伸手，让谢小舟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微微垂眸，可以看见他白皙的侧脸。
　　也可以看出，他睡得香甜，并且毫无设防。
　　秦渊抬手，慢慢地接近谢小舟的眼皮。
　　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圆润的手指显出了白骨的状态，锋利逼人，只要轻轻一碰，就能戳破皮肤。
　　谢小舟毫无察觉，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了些许呢喃。
　　秦渊的手指就停留在了眼球上方，最终虚虚一划，轻柔地捏了捏谢小舟的脸颊。
　　好软。
　　好喜欢。
　　秦渊的眼瞳颜色微微变暗，多了一些从来没有过的情绪。
　　***
　　富二代跑了一夜。
　　不知道是能力被削弱了，还是鬼怪被加强了，原本可以用来撒币卖命的钱，现在只能拖延一下时间。
　　他一个晚上已经扔出去大半的钱，现在只剩下两百块。
　　原本富二代还以为省着点花可以用到节目结束为止，没想到这么不禁花。
　　眼看着天空蒙蒙亮，富二代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再熬一段时间，等到天亮就好了……
　　希望接下来不要遇到其他东西。
　　可事与愿违。
　　富二代脚步虚浮气喘吁吁地拐过一个弯，就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眼睛，而身后，趴在天花板上的骷髅头冲着他狞笑。
　　富二代捏紧了最后的两百块：“……”
　　前有狼后有虎。
　　富二代闭着眼睛，扔下了一百块钱：“用钱开路！”
　　可是这两个怪物不为所动，猛地冲了上来。
　　富二代逃无可逃，能做的只有原地等死。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降临。
　　……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
　　富二代听见了两声凄惨的嚎叫接连响起，然后就是温和的声音：“你没事吧？”
　　他愣愣地睁开眼睛。
　　面前，一位身穿白衬衫的少年站在那里，身材纤细单薄，面容姣好，让人一见就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
　　富二代：“你、你是……？”
　　他觉得这少年长得有些眼熟，好像哪里见过，又不知道这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白衬衫少年浅浅一笑，眼中澄澈清明：“我是飞行嘉宾，何怜。”
　　***
　　【哦哦哦我怜真美貌！】
　　【美貌个屁啊，他分明是在学舟舟！】
　　【胡说，我怜一直都是这样的，你们舟粉能不能管好自己？见谁都是学？要不要脸呐.jpg】
　　【别吵了，继续看行不行，粉圈真烦】
　　【行行行，黄泉路人最高贵了嘻嘻】
　　弹幕又是一轮血雨腥风。
　　***
　　富二代不知道飞行嘉宾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这个何怜很强，并且救了他。
　　他赶紧打蛇棍上：“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就死了，就是我没什么可以酬谢你的……”
　　何怜：“没事呀。”他歪了歪头，“你等会儿帮我一个小忙就可以了。”
　　富二代：“什么忙？”
　　何怜双手合十，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能不能让谢小舟和秦渊分开一小会儿？或者把谢小舟带来我面前也可以哦。”


第15章 双重准备
　　富二代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一个要求，愣了一下：“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谢小舟？
　　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何怜垂下了眼睫，并没有回答富二代的问题，而是说：“难道我的要求让你为难了吗？”他十分善解人意，“如果做不到的话也没有关系的……”
　　不知为何，两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富二代却觉得何怜十分亲切，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富二代冒出了一个想法——不管何怜有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的！毕竟，他不想让何怜失望。
　　“不、不是的。”富二代的脸色涨红，连忙辩解，“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让谢小舟带过来。”
　　闻言，何怜扬起了一个欣喜的笑容：“我知道啦！你能同意就已经帮了我一个大忙了，哪里能让你再操心这个呢？”
　　“其他的都交给我，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啦！”
　　富二代听着何怜清脆欢快的声音，原本覆盖在心头的阴霾渐渐消散，不知不觉间，也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好、好的。我都听你的。”
　　何怜说，他还有别的同伴一起进入了这档综艺节目，要先去和同伴集合。
　　富二代迫不及待地就答应了下来。
　　两人走在阴森的走廊里，那些恐怖的怪物没有再出现，富二代自以为找到了靠山，脸上也放松了不少。
　　何怜落后了一步，在富二代看不见的地方，原本明媚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笑意似乎并没有传达到眼中。
　　为什么一定要见谢小舟一面？
　　要知道有一个词叫做“雏鸟效应”。
　　雏鸟在出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会对雏鸟产生极大的影响，并且拥有一种特殊的印象。这是别人取代不了的。
　　那么，对于秦渊来说，第一个走入他世界的谢小舟就是特殊的存在。
　　何怜如果要按照计划攻略下秦渊，要么先消除这个雏鸟效应，要不就直接解决谢小舟这个人。
　　至于怎么解决……
　　《惊悚综艺》中有这么一条条约，嘉宾之间不得互相残杀，一旦有此举动，立即剥夺嘉宾身份。
　　被剥夺嘉宾身份的人可不是解脱了，他们面临的将是更恐怖的地狱。
　　但，除了光明正大的动手，这些资深嘉宾多得是手段，让人无声无息地消失。
　　何怜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冷意。
　　富二代毫无察觉，问：“你的朋友也和你一样厉害吗？”
　　何怜收起了情绪，又恢复了完美无瑕的亲和外表，声音软软：“也不能说很厉害啦……”
　　***
　　另一边。
　　班花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
　　班花的能力是不受到男性生物的攻击，可正因为这能力，她受到了女鬼们更激烈地追逐。
　　还好，她灵机一动，躲到了一个办公室里面。
　　每个鬼怪都有自己的领域，这个办公室里面坐着一个浑身漆黑，像是被烧焦一样的人体。其他鬼怪都不敢进来。
　　还好。
　　这个烧焦人体看起来是个男的。
　　班花缩在了角落里，瑟瑟发抖，准备就这样熬过这一夜。
　　可是一抬头，却看见那烧焦人体抬起了头，用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注视着她。
　　再一哆嗦，烧焦人体一点点地向她靠近。
　　烧焦人体大概是碍于能力的限制，只能靠近班花而不能伤害她。
　　班花一动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烧焦人体贴了上来。这么近的距离，她都看见一层焦炭状的皮肉卷起，热浪扑面而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她的头发也蜷缩了起来，散发出蛋白质燃烧的恶臭来。
　　会被烧死的。
　　是真的会死的……
　　班花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点燃。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砰”得一声，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接着一张黄符按了过来，贴在了烧焦人体的额头上。
　　“啊——”
　　烧焦人体裂开了。
　　字面上的意思。
　　他的表面龟裂开一条条的缝隙，最终化作了一地的焦炭。
　　班花捂住了嘴，止住了自己的尖叫声。
　　一旁，女人关切地声音响了起来：“你没事吧？”
　　班花缓缓抬头。
　　一男一女两个人站在她面前。
　　班花：“你、你们是？”
　　男人说：“我们是飞行嘉宾。我是沈柏溪。”
　　女人也自我介绍：“邱月。”
　　班花慢慢地站了起来：“谢谢你们救了我……”大概是蹲了太长时间，她的身体晃动了一下，差点摔了下去。
　　邱月一把扶住了班花，安抚道：“现在已经没事了哦，别怕。”
　　班花下意识地更亲近同性，牢牢地抱住了邱月的手臂，想起这两天来的遭遇，止不住地流泪。
　　邱月摸了摸班花的头发：“不哭不哭哦，有我在。”
　　等班花情绪平复下来以后，邱月问：“你的就是‘班花’是吗？不被男性生物攻击的能力确实挺有用的，不过越往后面，能力的效果就越弱，所以刚刚那个东西才能攻击你。”
　　班花六神无主：“那、那我该怎么办？”
　　邱月：“我有个办法，能帮你平安完成拍摄。”
　　班花像是找到了救星，看向了邱月。
　　邱月说：“只是，你需要帮我们一个小忙。”她见班花神情微微一变，补充了一句，“放心，没有危险的，真的就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忙。”
　　班花：“什么忙？”
　　邱月：“你知道秦渊吗？”
　　班花怔了一下。
　　秦渊？
　　不就是一直跟着谢小舟的那个人吗？
　　班花点头：“知道。”
　　邱月：“我希望你能靠近他，然后——”她取出了一样东西，“把这个放在他的身上。”
　　她的手中捏着一小截玻璃管，里面盛着红宝石一般的液体，就算在这么昏暗的环境下，也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班花：“这是什么？”
　　邱月微微一笑：“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帮我们这个忙就可以了。”
　　SR级道具——美杜莎之血。
　　作用，颠倒黑白、迷惑人心。
　　邱月的声音也一样拥有致命的诱惑力：“以你的能力，做这件事情毫无危险，做完了，我们就会带你完成拍摄……”
　　班花像是被迷惑了一般：“好、好的。”
　　***
　　【飞行嘉宾都出场了！全是俊男美女哦！】
　　【他们救这两个新人做什么？新人只会拖后腿，干脆死了算了，没意思】
　　【人家大佬人美心善，不服憋着】
　　【呵呵，我看这两个新人要被利用了，真以为这些人是什么善茬？】
　　【那么现在只有舟舟不知道有飞行嘉宾了？他们要做什么，该不会想坑舟舟吧？】
　　***
　　三位飞行嘉宾带着两个新人碰了头，并说明了计划。
　　何怜说：“你们不用紧张，只要按照我们安排的来就行了。”
　　班花和富二代对视了一眼，还是有些犹豫。
　　何怜见状，加了一个重码：“也不是让你们白帮忙的，只要你们把谢小舟带过来，我会送你们一件道具。”
　　他取出了一张黄符，符纸上，用猩红的液体画了一道复杂的符箓。
　　富二代不知道黄符有什么用，可班花是见过黄符的威力的，当即连那点犹豫都没有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富二代见状，明白过来这肯定是有用的道具，也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何怜问：“刚才和你们说的，都记住了吗？”
　　富二代和班花异口同声地说：“记住了！”
　　何怜微微一笑，细声细语地说：“那就好，如果不能把人带来也没事，千万不要勉强哦。”
　　这么一说，富二代和班花更是下定决心，要把谢小舟给带过来，不然怎么对得起这救命之恩。
　　等两位被忽悠的新人离开了以后，这里就只剩下三位飞行嘉宾。
　　邱月看了一眼何怜手中拿着的黄符，笑道：“你真舍得？这可要五百片酬一张。”
　　要知道，没有额外打赏的话，像他们这样等级的嘉宾参演一场综艺只有五千片酬。
　　黄符是一次性用品，通常一场综艺要下去七八张，和片酬相比，完全是入不敷出。
　　何怜反手将黄符收了起来，说话依旧温柔：“我想给，也得他们有本事要呀。”
　　邱月嗤笑了一声：“果然，你还是这个性子，骗骗新人就算了。”
　　一直沉默的沈柏溪突然开口：“何怜，会长让我们配合你行动，你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何怜说：“我想先和谢小舟谈谈。”
　　可看样子，不止是谈谈这么简单。
　　沈柏溪不置可否，只提醒了一句：“会长的意思是，以拉拢为主，拉拢不成，再……”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未尽之语。
　　邱月不懂：“一个新人，有什么好拉拢的？我们有何怜还有SR道具，还怕攻略不下秦渊吗？”
　　何怜意味深长地说：“是啊，一个新人，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呢。”
　　沈柏溪不太赞同这两人的话。
　　按照会长所说，谢小舟明显是一个特殊的人才，如有必要，可以吸收入公会。但想到这次任务是由何怜做主导，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
　　***
　　谢小舟丝毫不知，有一个针对他的阴谋正在缓缓展开。
　　他刚刚睡醒。
　　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开，水光潋滟，第一眼就看到了面前一张被放大了的脸。
　　谢小舟：“嘶——”
　　这么近距离地看秦渊，真是冲击力十足。
　　皮肤色调冷白，一点瑕疵都没有，比精修过的照片还要精致，再加上略微阴郁的气质，绝了！
　　秦渊：“你……”
　　谢小舟脱口而出：“你长得真好看。”
　　秦渊：“我、吗？”
　　这是第二次听到这话，除了谢小舟，没有人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那些见过他的人，都像是看到什么怪物一般，总会惊恐地逃开。
　　他不喜欢那些人，通常，会让他们被黑暗所淹没。
　　但谢小舟不一样。
　　也只有谢小舟，会用一双明亮的眸子注视着他，满满的都是欣赏与惊叹。
　　谢小舟听到秦渊的话，有些茫然：“啊，不然呢？”
　　秦渊似乎是想确认什么，问：“那，这样，也好看吗？”
　　他低下头，脸颊上萦绕了一层黑雾，森森白骨若影若现，覆盖了半张面孔。
　　要是别人看到这样的画面，怕是早就尖叫出声了。
　　最美的美丽与极致的邪恶合为一体，没有什么比这样的画面还有冲击力了。
　　还好谢小舟早就已经习惯了，他丝毫不意外，反而抿嘴一笑握住了秦渊白骨化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他显现出一种毫不设防的姿态来：“不管是什么样都好看。”
　　秦渊的掌心传来一股温暖柔软的触感。
　　那是陌生的。
　　那是他渴望的。
　　秦渊下意识地将锋利的骨刺收好，生怕划伤了谢小舟，此时外表狰狞的骨手覆盖在他白皙的脸颊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他垂眸，静静地看着。
　　如果……
　　一直能这样就好了。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很喜欢。
　　不想改变。
　　不过这和谐很快就被人打断了。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富二代富二代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在外人面前，谢小舟不好保持这种奇怪的姿势，连忙起身，正襟危坐了起来。
　　怀中的温暖转瞬即逝，只余下苍白的冰凉。
　　秦渊产生了不悦的情绪，看向了来人。
　　富二代停了下来，莫名觉得后颈凉凉的，他缩了缩脖子，说：“谢哥，我找到线索了。”
　　谢小舟终于想到他们还有主线任务——消除笔仙的怨恨并超度她。
　　于是问：“什么线索。”
　　富二代踌躇了一下：“不太好说，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谢小舟站了起来。
　　秦渊也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
　　富二代见状，说：“那个东西好像很怕他……”他小心翼翼地指了一下秦渊，“如果他去的话，可能就跑了。”
　　谢小舟回头一看，对上了秦渊的灰眸。
　　谢小舟：“……”
　　确实。
　　鬼怪都挺怕秦渊的，就是因为这个，他一个鬼都没看到。
　　经过昨天晚上的经历，谢小舟觉得富二代说的话挺合理的，所以他都没怀疑：“那我跟你过去看看。”他又对秦渊说，“你在这里等我，可以吗？”
　　秦渊没有做出回答。
　　谢小舟拉着秦渊的手，轻轻地晃了晃，尾音微微上翘：“好不好嘛？”
　　秦渊：“……好。”
　　其实跟不跟着都没关系。
　　谢小舟的身上留有他的印记，那是在向所有生物宣布，这是他的人。
　　没有鬼怪敢不长眼睛地撞上去。
　　但，他觉得只要不同意，谢小舟就会像现在这样，对他撒娇。
　　果然。
　　被撒娇了。
　　秦渊脸上面无表情，精致如雕塑，但唇角的弧度微微软化，代表了心中的雀跃。
　　谢小舟：“我马上就回来哦。”
　　秦渊：“嗯。”
　　站在旁边的富二代突然觉得有点牙疼。
　　***
　　谢小舟和富二代走在长长的走廊上。
　　谢小舟突然觉得，少了一个默默跟在身边的人，还有点不太适应。他抬头，见富二代还要继续走，开口问道：“还有多久？”
　　富二代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马、马上到了。”
　　谢小舟：“哦……”
　　最终，两人来到了一扇门前。
　　富二代说：“就在里面。”
　　谢小舟小心翼翼地拉开了门，还以为会见到一些恐怖的画面，结果什么鬼怪都没有，只有一个陌生的人站在那里。
　　那个人穿着白衬衫，脸上白白净净的，笑容温和：“谢小舟……”
　　谢小舟条件反射地说：“你笑得这么恶心干嘛？”
　　何怜：“…………”
　　这是温柔。
　　是温柔！
　　谢小舟问富二代：“这是怎么回事？”
　　富二代做坏事被拆穿，说话都有点不太利索：“我我我也不知道，他就想见见你。”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谢小舟就算再没脑子，也不会觉得这个人只是见见他这么简单。他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好了，见也见过了，我先走了。”
　　他正要转身离开，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两个人，一左一右将退路堵住。
　　邱月说：“进去聊聊？”
　　沈柏溪不言语，但从鼓起的手臂看，这是一位练家子，估计一拳下去人没了。
　　谢小舟一向审时度势，再加上他知道《惊悚综艺》里有嘉宾不得互相残杀的条例，考虑了一下，便走了进去。
　　何怜拉过了一张椅子：“你先坐。”
　　谢小舟不为所动，直言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吧，别拐弯抹角的了。”
　　何怜笑了笑：“哎呀，你别这么警惕嘛，我们是没有恶意的，只是有事情想和你谈谈。”
　　谢小舟：“其实，我想说……”
　　何怜：“你说。”
　　谢小舟本来想忍住不说，可看何怜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段位挺低的？”
　　何怜：“？”
　　谢小舟诚恳地说：“像你这样子的绿茶，我在剧组的时候，一天能见七八个。你的这个，太低端。”
　　【哈哈哈哈哈哈我说何怜怎么这么眼熟，原来就是绿茶啊】
　　【一直以来我就觉得他很biao，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我看就是嫉妒我怜魅力高！你们都是在胡说八道】
　　【你们何怜就是绿茶绿茶绿茶绿茶……怎么，不准人说？我就说！】
　　何怜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谢小舟也不辩解，摊了摊手：“你说是误会就误会吧。”
　　何怜只觉得又力没地方使，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顿时姣好的面容都扭曲了起来。
　　谢小舟一手扶上了椅背：“到底有什么事？”
　　沈柏溪给了何怜一个眼神。
　　何怜勉强压下怒火，挤出了一张笑脸：“其实，我知道你很害怕，待在秦渊这样的怪物身边，时时刻刻都要担心生死存亡，肯定不好受吧？”
　　他看着谢小舟，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果不其然，谢小舟的眉眼间出现犹豫的神情。
　　何怜心中一喜。
　　其实，他们的第一计划就是消除这个雏鸟效应，只要让秦渊知道谢小舟对他的厌恶、恐惧，就能够自然而然地将喜爱转换成憎恨。到时，何怜再乘虚而入，不就能够攻略下秦渊了吗？
　　现在看来，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害怕秦渊这样的怪物？
　　何怜鼓励道：“没事，你说吧，在这里，秦渊又不会知道。”
　　才怪。
　　就算秦渊不知道，他们也会想办法让秦渊的知道的。
　　谢小舟：“那我说了啊……”
　　何怜：“说吧。”
　　“其实……”谢小舟说，“我觉得看着你的脸挺不好受的。”
　　何怜：“？？？”
　　谢小舟直白地说：“就，你长得也不是很好看，笑成这样，你自己不觉得寒碜吗？”他十分认真地建议，“要不出去以后，我给你报个绿茶培训班？”
　　何怜：“…………”
　　魅力极高，一直无往不胜的何怜顿时觉得有些挫败。
　　邱月止不住地摇头，对沈柏溪说：“你来吧。”
　　一直沉默着的沈柏溪站了出来，对谢小舟说：“我知道，你和秦渊在一起只是权宜之计，为的只是拍摄综艺，只要我们合作，我们可以带你通关。”
　　谢小舟思索了一下，似乎在犹豫。
　　邱月劝说道：“我们是演员公会的，我们会长很欣赏你，拍摄结束后，只要你加入我们公会，到时候必定重点培养你。”
　　萝卜加大棒。
　　谢小舟品了一品，抬头指了指门口的富二代：“你们也是这么对他说的吗？当一句台词用了两次的时候，我就不太相信了。还有……”他斩钉截铁地说，“我对秦渊一心一意，一片真心，你们别想离间我们！”
　　***
　　于此同时。
　　班花慢慢地靠近了秦渊所在的教室，她的右手牢牢攥紧，里面握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管。其中，猩红色的液体来回荡漾，充满了令人着迷的魅力。
　　只要她把这个东西，放到秦渊的身上就可以了。
　　很简单。
　　以她的能力而言，没有任何危险。
　　班花轻轻地推开了门。
　　自从谢小舟走后，秦渊就保持着那个动作未曾动过一下，好像不知疲倦一般。
　　就连门开了，也没有任何反应。
　　班花咽了咽口水，略微僵硬地开口：“秦渊，谢小舟让我来找你……”
　　在那三个字响起的时候，秦渊终于抬起了头。
　　在那双灰蒙蒙的眼睛看过来的一瞬间，班花的嗓子被堵住了，都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说他有事情，先走了，让你跟我们一起出去。”
　　班花紧张地攥着手中的东西，不敢直视秦渊的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了脚步声朝着这边走来。
　　机会来了！
　　班花抓住了时机，闭上眼睛，一咬牙朝着秦渊撞了过去。


第16章 杀了我
　　班花觉得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难度。
　　只要她撞上去，然后把瓶子砸在秦渊的身上，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她计划得很好。
　　只见班花闭上了眼睛，猛地一个冲锋，确实感觉撞到了一个人，口中连声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一边说着，班花一边睁开了眼。
　　可出现在面前的不是秦渊，而是一个两米多高的生物。
　　它浑身漆黑，皮肤上长满了一个又一个肉瘤，薄薄一层皮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走。此时班花正撞在它的身上，脆弱的肉瘤“啵”得一声裂开，腥臭的液体就炸了她满身。
　　这样的画面实在是太有冲击感了，班花在原地僵硬了一会儿，踉跄向后退去，一声又一声的尖叫都没停下来过。
　　肉瘤怪：“……”
　　它也被吓了一跳好不好！
　　班花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下意识地就想要去寻找秦渊的身影，一抬头，看到了那如油画般精致无暇的少年还站在原地，根本未曾动过一步。
　　班花咽了咽口水，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秦渊……”
　　她想要靠近秦渊，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墙壁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头发，其中几束缠绕上了她的手脚，让人动弹不得。
　　“呼——”
　　一阵冰冷的气息从后颈扑来。
　　班花整个人都在打颤：“救、救我！”
　　秦渊不为所动。
　　缠绕在手臂上的发丝越收越紧，几乎陷入了肉里，一点点的血珠冒了出来，更加刺激了头发丝的生长。
　　看起来，发鬼是位小姐姐，是不受班花身份卡的影响的。
　　班花意识到了这一点，嘶声力竭地喊：“你就不想知道谢小舟现在在哪里吗？！”
　　秦渊这才转过了身，慢慢地走了过来。
　　班花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清秦渊的样貌，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点瑕疵，像是美神塑造出来最完美的作品。
　　在第一眼的惊艳过后，产生的却是莫名的恐惧——没有人能生成这样，除非……他不是人。
　　班花攥紧了手心，紧张到额头上冒出了点点汗水。
　　没事的。
　　不管秦渊是什么东西，他至少是一个男性生物，以她“班花”的身份和能力，秦渊不可能伤害她的。
　　班花稍稍有了点底气，只要做好这件事，自然会有厉害的飞行嘉宾来保住她的性命。
　　眼看着秦渊走到了面前，班花使出了浑身力气，将手中的玻璃瓶管朝着秦渊扔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眼看着玻璃管子就要砸到秦渊的身上，班花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她就知道，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只见秦渊轻轻抬起了眼皮，灰蒙蒙的眼睛注视着那一管玻璃瓶，瞳孔微微缩紧。
　　风停驻，时间凝固在了这一刻。
　　连带着玻璃瓶也停留在了半空中，瓶中的液体晃动了一下，最终归于沉静。
　　秦渊问：“这是，什么？”
　　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得出来的！
　　他不是人！
　　那股恐惧占据了班花的心神，她恍惚地喊叫：“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快救我，救我——”
　　可是，那个口口声声说会来保护她的资深嘉宾邱月并没有出现。
　　对于班花的哭喊声，秦渊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只当做是烦人的蚊虫，不去理会。
　　他更关注面前的这一个玻璃管。
　　就连昏暗的灯光都掩盖不了玻璃管中的色彩。
　　猩红的液体犹如铺了星辰，星星点点，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就连秦渊都被迷惑了，他将玻璃管握入了手中，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着，里面猩红色的液体倒映在了冷白的皮肤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来。垂眸看去，一向漠然的神情中也多了一分好奇。
　　秦渊觉得这个玻璃管里面装着的东西有些熟悉，可能是……很久以前曾经见过。
　　不过还没等他想起来，玻璃管的受到了外力的作用，发出了一点响动，接着便是“砰”得一声，直接在手中炸裂了。
　　玻璃碎渣呈烟花状散开了，猩红色的液体四溅。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就连秦渊也不能躲避开来，侧过脸，冷白色的皮肤上也被溅射了两个猩红的血点。
　　秦渊展开了手指，淅淅沥沥的液体从指缝中流下，可是并没有按照重力规则落到地上，而是顺着手腕的弧度，一直向着心脏的位置蔓延而去。
　　秦渊若有所思，轻轻按住了自己的心脏。
　　那里，在轻轻跳动。
　　砰、砰！
　　秦渊察觉被猩红液体流淌过的地方传来一阵灼烧般的触感。
　　反正这具身体是随意捏出来的，无用的躯壳罢了。秦渊并不是很在意，甚至还有好奇这样的转变。
　　好奇怪的感觉……
　　不喜欢，却也不讨厌。
　　秦渊细细地感受了一下这具身体的变化，突然，从心口处涌上来一股强烈的欲望。
　　他现在很想见到谢小舟。
　　很想。
　　秦渊的眼睫眨动了一下，原本灰蒙蒙的眸子升起了一轮血月。
　　班花还在求饶：“你你放过我，我带你去找谢小舟……”
　　秦渊扫了一眼，并未说什么，就独自走了出去。
　　盘桓在墙壁上的发丝悄然退去。
　　班花跌落在了地上，腿一软，根本爬不起来。不过她却是庆幸的，看来这个能力还是有用的，秦渊不能伤害她。
　　只要等秦渊走了，就可以去找飞行嘉宾，让他们带她完成拍摄……
　　“嘻嘻。”
　　班花正想得入神，一阵阴冷的笑声突然在耳畔响起。
　　一条优雅地美人蛇探出了头，蛇尾缠绕在了班花的身上，美貌的女人脸贴上了她的脸颊。
　　“啊啊——”
　　走廊中，回响着凄厉的惨叫声。
　　一道身影独自穿行在了长廊上，周围的鬼怪察觉到了他的心绪波动，纷纷显形。
　　群魔乱舞，百鬼夜行。
　　秦渊身畔黑雾随性，踏深渊而行。神情肃穆，犹如神魔。
　　他要……
　　他要见到谢小舟。
　　瞳中血月冉冉升起。
　　那是从未被点燃过的……欲望。
　　***
　　另一侧。
　　谢小舟还在和这三个人扯皮。
　　刚开始，他还不知道这三个人是想做什么，在交流了几句后，大致能猜到一些。
　　他们是冲着秦渊来的。
　　难道，秦渊身上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吗？
　　一想到这个，谢小舟更不可能把秦渊拱手相让了。
　　场面一时间僵住了。
　　三位飞行嘉宾对视了一眼，暗自交流。
　　何怜表示：“我都说了，直接除掉就好了，还费这么大的劲做什么？”
　　何怜从一开始就没把谢小舟放在眼中。
　　在他看来，一个新人嘉宾，就是靠着运气好刷到了BOSS的好感度才活到现在，有什么需要顾忌的？
　　随便找个鬼窟把人扔下去，就算是解决了。
　　毕竟只说嘉宾们不能互相残杀，可没说不能让驱使鬼怪代为“解决”。
　　沈柏溪不太赞同：“会长说了……”
　　何怜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会长让你听我行动。”
　　沈柏溪不说话了，做了一个“你请”的动作。
　　在确定主导地位后，何怜收拾了一下心情，再次走到了谢小舟的面前。
　　谢小舟打起了精神，看向了这人。
　　何怜微微一笑，声音温柔：“既然你不相信我们，我们也不勉强，你走吧。”
　　谢小舟有点不太相信。
　　毕竟费这么大的周折把他带过来，难不成就是为了说一通奇奇怪怪的话？
　　正常人能干出这种事吗？
　　肯定还有什么阴谋！
　　谢小舟想了想，倒也不着急走了，拉过椅子坐了下来，慢悠悠地说：“我觉得，也不用这么着急。”他掀起眼皮，“要不，我们再聊聊？”
　　何怜：“……”
　　谢小舟也不是很担心。
　　毕竟嘉宾们都有《嘉宾守则》约束着，不能互相残杀，至少——明面上这三个人不会动手。
　　其次，再待得久一点，估计秦渊就要找上门来了。
　　谢小舟心平气和地打量着何怜。
　　刚才没仔细看，现在一看，总觉得何怜有点眼熟。
　　到底哪里眼熟呢？
　　谢小舟的余光一瞥，看见墙壁上贴着一面镜子，里面照映出了自己的脸庞来。
　　谢小舟：“……”
　　难怪眼熟了，这何怜，是不是在学他？
　　谢小舟转过头，再次确认。
　　没看错。
　　虽然何怜和他长得不一样，但神情、姿态都十分相似，模仿得八九不离十。
　　干什么？
　　想搞替身文学？
　　只是他这个正主在这里，准备怎么搞替身文学？
　　谢小舟正在思索，并没有注意到邱月的脸色微微一变。
　　沈柏溪一见就有所猜测，低声问：“成了吗？”
　　邱月点头：“成了！”她看向了何怜，“美杜莎之血已经用了。”
　　何怜闻言，望向了谢小舟，唇角浮现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那么，这样他就没有用了。让他废物利用，出去试试美杜莎之血的能力吧。”
　　沈柏溪和邱月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反对。
　　直播间的观众有些茫然：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全都在加密通话？想要当谜语人？】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舟舟要小心呀！】
　　【有没有人知道’美杜莎之血’的用处？我从小屏幕看到他们把这个给秦渊用上了】
　　【美杜莎之血，我查查哈……】
　　谢小舟还没想明白他们到底想怎么做，突然身后伸来了一只手，将他推了出去。
　　他还没反应过来，被推了一个踉跄。刚稳下身形，想要回头去找他们，一抬头，就见前方秦渊缓步走了过来。
　　谢小舟心头一松：“秦渊！”他正要上前，方才迈出一步，就察觉到了微妙的变化。
　　面前的秦渊，看起来有点陌生。
　　明明还是那个模样，神情冷淡漠然，可周身围绕着一团浓稠的黑雾，两侧墙壁上蔓延出无尽的黑暗来。
　　危险。
　　很危险。
　　谢小舟的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他——快跑！
　　可是谢小舟没有跑。
　　主要原因是，如果秦渊真的对他起杀心，他跑也跑不掉，还不如省点力气。
　　他反而靠近了过去，装作一无所知地模样，轻轻问道：“秦渊？”
　　秦渊听到这一声呼唤反倒是脚步一顿，目光清明了一些，眉头皱起，冷冷开口：“离我，远点。”
　　谢小舟不见退却之意，反而紧张地问：“你怎么了？”他顿了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他伸手就要去触碰秦渊。
　　秦渊退后一步，避开了谢小舟，侧过头，茫然地说：“不、知道。很奇怪。”
　　心头好像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呢喃。
　　很吵。
　　很烦躁。
　　这让他想要宣泄一番。
　　鲜血、死亡、尖叫……秦渊需要这些来冷静一下。
　　但看到谢小舟站在面前，他又硬生生地压下了这种感觉。
　　不行。
　　秦渊能感觉到，谢小舟不会喜欢这些的，他会害怕。
　　谢小舟：“到底怎么了？”
　　秦渊的手指弯曲了一下，几乎保持不住人形，在人指和白骨之间不停地转换：“有个，声音，在说话。”
　　谢小舟四处张望了一下，根本没听到有声音响起：“是什么声音，你能听见吗？”
　　秦渊认真地去听，过了半晌：“他说——”
　　***
　　【查出来了！美杜莎之血，拥有魅惑人心的效果】
　　【种植了美杜莎之血的人，会被美杜莎控制，扰乱心神，并对美杜莎产生依赖性】
　　【何怜不就有一张美杜莎的人设卡？】
　　【这是作弊！我要举报！】
　　【呵呵，这也是我怜的能力，不服吗？不服让谢小舟也抽一张啊，谁不知道他抽了一张废物N卡】
　　***
　　三位飞行嘉宾观看过以往校园真人秀节目，知道秦渊是一个深不可测的BOSS，并且没有人从他面前活着走出来过。
　　所以他们做了完全的准备，还让擅长谋划的大佬设定了各种计划，成功了怎么做，失败了又该怎么做。
　　飞行嘉宾们并没有一见面就要和秦渊硬碰硬的打算。
　　他们先一步甚至放弃了正面交锋，让两个新人嘉宾当作炮灰去探路。还好，这两个新人嘉宾都物尽其用，做完了他们要做的事情。
　　现在，需要他们来上场收尾了。
　　何怜闭上了眼睛，取出了一张身份卡。
　　巴掌大的卡片出现在了何怜的手中，背面用金粉绘制着复杂华丽的花纹，翻过来，正面是一个女子，就算是紧闭着双眸也无损她的美貌，落在肩膀上的不是浓密的发丝，而是一条条嘶嘶作响的毒蛇。
　　SR级身份卡——美杜莎
　　关于身份卡，每参演一次综艺节目就可以抽取一次身份卡。
　　身份卡的等级分为N、R、SR、SSR，抽取概率和稀有程度成正比。大多数N、R卡是没用的，有时候还会抽到重复的——就像是谢小舟，试镜和参演抽到的是同一张N卡。
　　何怜手中的这张SR卡，足够稀有。
　　正因为这张卡，他才有资格够成为《恋爱速配百分百》常驻嘉宾。
　　何怜装备了这张身份卡后，缓缓地睁开眼睛，瞳孔慢慢被拉长变尖，成为了竖瞳。
　　就算沈柏溪和邱月做好了足够的准备，也被现在魅力翻倍的何怜震慑了一瞬间。
　　就在那一瞬间，如果何怜让他们去送死，他们都不会犹豫一下。
　　还好，很快两人就恢复了正常。
　　沈柏溪和邱月同时想，不管何怜这个人怎么样，这张SR级别的身份卡是真的强。
　　难怪会长要费这么多的资源吸收他进演员公会。
　　有这么一个人在，就算没有谢小舟，应该也能攻略下秦渊了。
　　何怜：“好了。”
　　邱月催促道：“别浪费时间了，快点试试，美杜莎之血有没有用。”
　　何怜自信地说：“肯定有用。”他微微一笑，望向了虚空的一点，呢喃自语，“杀了他。”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攻略秦渊，获得秦渊身上的SSR级别道具。
　　只要谢小舟在，就有一个阻碍挡在他们的面前。如果谢小舟配合的话，大家皆大欢喜，但从之前的谈话来看，他并不想要配合。
　　这样也好。
　　何怜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着要留下谢小舟，他要独自完成任务，将《校园七夜谈》的热度转换为自己的粉丝值，并且……独占SSR级道具！
　　所以他现在要谢小舟死。
　　并且，要让秦渊亲自动手。
　　有美杜莎之血在，肯定不会失败。
　　***
　　秦渊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谢小舟追问：“听到什么了？”
　　秦渊有些疑惑，又有点难受：“他说——让我杀了你。”
　　谢小舟对上了秦渊的双目。
　　那双灰蒙蒙的眼睛中，赫然浮现了一轮猩红血月。
　　谢小舟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面上没有丝毫表现出来，好奇地问：“那你会杀了我吗？”
　　秦渊没有回答，像是在犹豫。
　　他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一道道血线从他的手掌上蔓延攀爬，已经来到了心脏的位置。
　　秦渊的嘴唇翕动：“我……”
　　一向淡漠的脸上出现了不同的情绪。
　　他不想杀了谢小舟。
　　可是，冥冥中却有一个声音不停地来回诉说，让他冰冷的血液沸腾、垂死的心脏跳动，那是——欲望。
　　***
　　【买定离手啊，BOSS到底会不会动手】
　　【我买会！谢小舟有什么好的？肯定是我怜最好了。又美又媚美杜莎，没人能够拒绝他！】
　　【肯定不会啊，你看BOSS都难受成什么样了，他在抵抗美杜莎之血的能力】
　　【话说，BOSS也这么容易中招吗？】
　　【毕竟是SR级别的道具，配合相应的身份卡，和SSR也相差无几了】
　　弹幕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是秦渊会动手；另一派认为是秦渊不会。双方都在下注，不到五分钟，奖池已经高达一万块。
　　所有观众都在紧张地等待着剧情揭晓。
　　***
　　谢小舟也很紧张。
　　可他越紧张，脸上就越发的平静，还能够发挥超常。
　　面对这样异常的秦渊，他慢慢上前：“你很难受吧？如果，杀了我的话能好受一点。那你就……”
　　谢小舟抬手，丝毫不害怕地抱住了秦渊，将他的身躯拥入怀中，声音又轻又柔：“……杀了我吧。”
　　秦渊猛地抬头。
　　瞳中血月更盛。


第17章 爱
　　这一幕通过蓝光4M的画质转播到了直播间，每个人都听到了谢小舟的声音。
　　在停顿了一瞬间后，无数的弹幕弹出，密密麻麻的，几乎将画面都遮挡住了。
　　【啊啊啊啊啊，舟舟不要啊啊啊啊】
　　【心疼舟舟！何怜怎么会这么恶心！？快点去死好不好？？？】
　　【呜呜呜好担心舟舟，BOSS一定不会下手的吧！】
　　【看起来两个人都在为互相牺牲了，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何怜去死】
　　这一通“虐粉”的操作下来，谢小舟的粉丝值不断地上升着，虽然还是位列第四，但与前一位的差距已经在缓慢减少了。
　　而何怜因为这些举动被一部分观众所抨击，惹得何怜的粉丝也不停的刷屏刷榜单。
　　一时间，直播间里变成了何怜与谢小舟的战场，其他人都沦为了陪衬。
　　***
　　屏幕前的观众们为此提心吊胆。
　　谢小舟也是一样的。
　　他在赌。
　　赌秦渊不会对他动手的。
　　秦渊看起来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外表了，身上不停地涌现黑雾，那张精致的脸庞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森森白骨，看起来格外的诡异。
　　看到这一幕，谢小舟没有显露出一丝害怕，反而坚定地对上了秦渊的眼睛，伸手温柔地抱住了那具身躯。
　　秦渊感受着这温暖，张了张口，声音支离破碎：“为、什么？”
　　人，都是怕死的。
　　那些人畏惧他，就是在畏惧死亡。可偏偏谢小舟不害怕。
　　不害怕吗？
　　不害怕死亡，也不害怕这个模样的他。
　　“我当然害怕。”虽然这么说，但谢小舟唇畔只有温和的笑意，“可是，我更不想你难受。”
　　秦渊怔了一下：“我，有，这么重要吗？”
　　谢小舟声音平静：“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想让你难受。”
　　他仰起头，展现出如同白天鹅一般皎洁的脖颈，轻轻吻上了秦渊的嘴唇。
　　秦渊：“爱、吗？”
　　那是什么？
　　这又是秦渊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东西。
　　谢小舟保持着这个动作，阖上了眼睛，就像是献上祭品的虔诚信徒，将自己的致命处放在了秦渊的眼前，没有一丝退缩动摇。
　　只有一点晶莹的泪珠坠在了眼睫，随着呼吸轻轻一晃，就滑落了脸颊，最终滴落在了秦渊的手背上。
　　很烫。
　　泪珠摔成了几瓣，渗入了皮肤之中。
　　秦渊觉得，这比之前溅到身上的血液还要滚烫，那是不一样的感觉。
　　猩红的血液引起了他的欲望。
　　而这泪珠，却让他学会了克制。
　　***
　　暗处。
　　三位飞行嘉宾一直在关注着这边。
　　邱月有些着急：“怎么还没动手啊？何怜，你这美杜莎之血到底有没有用啊？”
　　何怜也是第一次使用美杜莎之血。
　　但按照道具的说明，完全可以扰乱秦渊的心神，别说杀个人了，就算是让他爱上他都不用吹灰之力。
　　到底是谢小舟太过于特殊，还是美杜莎之血不给力？
　　不管是那个原因，何怜都不想承认！
　　于是他决定加大力度再试试，口中发出了犹如蛇类的“嘶嘶”声，原本只有到耳垂的头发逐渐拉长，幻化成了一条条扭曲的蛇。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
　　谢小舟的耳边一片安静，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在等待。
　　等待赌局的结果，
　　秦渊会不会动手？
　　半响。
　　谢小舟又睁开了眼睛，看见秦渊眼中的血月渐渐消退，几近于无。看起来像是恢复正常了。
　　谢小舟心头一松：“你没事了吗？”
　　话音刚落，谢小舟就被秦渊反手抱住。他措不及防，下巴磕上了坚固的骨头，在疼痛的作用下，眼角不停地冒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秦渊：“你说、你爱我？”
　　这简直就是送命题。
　　谢小舟话都放出去了，怎么可能会改口，当即点头。
　　秦渊一字一字地说：“爱、是、什、么。”看起来，他十分困惑。
　　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个。
　　也从没有人会如此接近他。
　　谢小舟的手搭上了秦渊的肩膀：“我也不知道。”
　　秦渊有些茫然：“你，也不知道？”
　　谢小舟：该不会我会知道吧。
　　但他不可能这么和秦渊说，而是手腕一动，手指从肩膀划到了胸口心脏所在的地方：“爱，从这里来。”
　　秦渊低头一看，在衣服下面是空洞苍白的骨头，并没有鲜活的心脏跳动。
　　秦渊发现了两人之间的差别：“你的，会动。”
　　谢小舟决定由小见大：“爱是牺牲，就像是刚才，我愿意为你牺牲。我不想看你难受。”
　　秦渊像是在思索，只是还没等他想出个明白，那股烦躁的感觉又来了。声音不断响起，让他心神不宁、杀念渐起。
　　杀了他……
　　杀了他！
　　秦渊身体一振，就见那双即将恢复成灰蒙蒙的眼睛再次出现了血色，这次更盛，几乎覆盖了整个眼瞳。
　　他周身的黑雾又沸腾了起来，被谢小舟触碰到的时候，感觉到丝丝麻麻的疼痛，就像是被火灼烧过一样。
　　谢小舟：“……”
　　要遭。
　　怎么又发病了？
　　秦渊精致的脸庞抽搐了一下，最终归于平静，只剩下漠然——就像谢小舟第一次看见的那样。
　　他伸出了手，指尖冒出了锋利的骨刺，只有轻轻一碰，就足以将这具脆弱的身体撕裂。
　　谢小舟如坠冰窖。
　　这次看起来是真的要死了。
　　虽然不知道秦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他没有想要逃跑的意思。毕竟，想跑也跑不过秦渊，还不如省点力气。
　　死就死了，就当是杀青了。
　　这样说不定还能在综艺里面最后刷一波存在感。
　　十分具有职业素养的谢小舟闭上了眼睛，声音有点颤抖：“你、动手轻点，我怕疼。”
　　就算死也不能崩人设。
　　听到这话，秦渊的眼中出现了挣扎的神情，动作停顿了一下，指尖抵在谢小舟的心口，能清楚地感觉到其中心脏的跳动。
　　但他并没有刺穿谢小舟的胸膛，而是慢慢上划，捧住了他的脸颊。
　　那里，挂着一点泪珠。
　　秦渊眼中的血色微微散去，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低头亲吻上了那颗泪珠。
　　是咸的。
　　一向没有任何感触的身体渐渐清醒了过来。
　　有个东西，在控制他。
　　他不想伤害谢小舟，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想。
　　秦渊的手微微颤动，身体里有两股力量在互相博弈，现在正处于微妙的平衡之中。
　　但是没用，这具身体只是一个无用的躯壳，比不过另一股力量，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被控制的。
　　不过……
　　一个没用的躯壳罢了。
　　秦渊深深地看了一眼谢小舟，似乎要将这张面孔牢牢刻在心中。
　　谢小舟闭眼等待着死亡。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觉得脸颊上有点冰凉，他睁开眼，见到秦渊略显生疏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谢小舟迟疑了一下：“你……”
　　然后，他就看到秦渊被一团黑雾所包裹，根本看不出里面是什么情况。
　　这样的变故使得谢小舟愣在了原地，不知道是冲进黑雾找秦渊，还是拔腿就跑比较好。
　　就在这时，一阵无名之风刮来。
　　黑雾散去，连带着秦渊也消失不见，谢小舟只听见“叮当”一声，一枚纽扣落在了地上。
　　谢小舟半蹲了下来，捡起了那枚纽扣，纽扣凹凸不平，硌得手心有点疼。除了这枚纽扣，地上还有一些灰的粉末，看起来像是……骨头燃烧过后留下的灰烬。
　　秦渊不见了。
　　这是，宁可自我毁灭也不愿意伤害他吗？
　　刚开始，谢小舟确实只打着利用秦渊的心思，做出的种种的反应无非是在演戏罢了。
　　可现在秦渊这样，谢小舟心中杂陈，不知说什么是好。
　　***
　　于此同时。
　　废弃教学楼中。
　　一双灰蒙蒙的眼睛再次睁开。
　　那具中招了的身体不过是捏出来的分=身，就算被扰乱心神，也只要销毁就不会伤害到谢小舟。
　　秦渊坐在了黑暗中，缓缓抬起了手，一点血色从他的指尖冒了出来，想要顺着皮肤的肌理蔓延。
　　可刚刚到小臂处就停了下来，接着缓缓退了下去。
　　他一甩手，猩红的液体被甩在了地上，化作了一条嘶嘶作响的小蛇。
　　小蛇通体猩红，没有理智，也不懂得畏惧，高高昂起了头颅，再次冲着秦渊冲了过去。
　　可还没到跟前，小蛇的动作就停滞住，在“噗”得一声后，炸得四分五裂。
　　一道阴影蠕动了过来，将地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秦渊看着自己的手指，如同雕像一般，沉默不语。
　　爱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好像挂在伊甸园枝头的苹果，甘甜芬芳，诱惑人犯下错误。
　　***
　　屏幕上出现的是秦渊宁可毁灭自己也不愿听从美杜莎的命令，而谢小舟半跪在地上手中握着仅剩下的一枚纽扣。
　　弹幕彻底被引爆了。
　　【我草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啊啊啊】
　　【我错了，我一直以为舟舟只是在演戏，没想到这是真的！我磕到真的了！】
　　【你不懂爱，我教你爱，我磕了，我真的磕了！】
　　【BOSS懵懂的样子也好可爱！我宣布，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期真人秀节目！】
　　【给舟舟打CALL，给BOSS打CALL！我还要再看一百期！】
　　相比于粉丝值狂升的谢小舟，那三位飞行嘉宾可以说是惨淡。
　　他们可以说是做了完全的准备，计算好了一切，没有算到BOSS的反应。
　　谁知道BOSS会这么通人性啊！
　　因为美杜莎之血的反噬，何怜直接喷出了一口鲜血，展现出来的美杜莎形态都消失了，只能维持身份卡最基本的能力。
　　沈柏溪双手抱肩，站在一旁看热闹，闲闲地说：“我都说了，不如拉拢谢小舟，现在搞成这样，要是不成功，很难向会长交代。”
　　何怜脸色苍白，但却很倔强，梗着脖子说：“我自然有办法！”
　　沈柏溪：“你有什么办法？”
　　何怜一下子也想不出好办法来，侧过头不语。
　　眼看着三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僵，邱月赶紧出来调和：“好了，柏溪你也少说点，任务要是不完成，难道是何怜一个人的事情吗？我们也少不了责备。”
　　“何怜，你说是吧？”
　　何怜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
　　邱月又说：“现在你的美杜莎之血用了，没有效用，不如听听柏溪有什么办法。”
　　何怜哼了一声，到底没有反对。
　　沈柏溪见状，才开口：“现在，我们先把谢小舟控制住，让他不能再见到BOSS。”
　　计划A失败后，就只能启动计划B了。
　　大家都知道，BOSS因为能力强大，活动范围是被限制的，之前那个“秦渊”是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分身。
　　在报废后，BOSS短时间内是不能再分出另一个分身的。
　　所以现在是一个机会。
　　控制住谢小舟，再让何怜趁着这个机会去魅惑BOSS，在美杜莎身份卡的作用下，他的魅力值是翻倍的。
　　应该……可以攻略下BOSS秦渊吧？
　　邱月有点担心：“何怜能行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恋爱速配百分百》中表现优异的何怜，一来到这个综艺就屡次失利。
　　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啊，《校园七夜谈》的难度这么低，根本比不上《恋爱速配百分百》。
　　这让邱月怀疑起了何怜的能力。
　　何怜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不如一个新人嘉宾？
　　当即答应了下来：“看我的就是了。”
　　***
　　谢小舟单膝跪在地上，看着地上的粉末渐渐散去。
　　他应该去废弃教学楼里找秦渊。
　　这么想着，谢小舟站了起来。只是因为蹲的时间太久，小腿有些发麻，刚刚站稳，突然后颈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谢小舟：“……”
　　他眼前一黑，身体向后倒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听见耳边响起了几个人的交谈声。
　　“把他绑起来，放在这里好了。”
　　“又不用我们动手，等下到了晚上，妖魔鬼怪出没，自然就能够要了他的小命。”
　　“那我们赶紧去废弃教学楼找秦渊吧。以何怜你的魅力值，该不会魅惑不了秦渊吧？”
　　谢小舟听见何怜自傲地说：“绰绰有余。”


第18章 笔仙
　　《校园七夜谈》第三夜。
　　天色渐暗，夜幕降临。
　　三位飞行嘉宾靠近了废弃教学楼。
　　远远看去，废弃教学楼的色调比别处更深沉一些，一扇扇窗户黑洞洞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着一切，随时准备着伺机而动，看得久了，令人背后一寒。
　　当然，对于这三位飞行嘉宾来说，这都是开胃小菜，他们身上有不少道具，就算遇到鬼怪都不用担心。在进入废弃教学楼前，他们还在聊天。
　　邱月问了一句：“何怜，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啊？”
　　何怜已经调整好了状态，脸上只余下最完美的微笑，一看就让人觉得亲切温和。他回了一句：“当然有把握。”
　　就算美杜莎之血最后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但依旧会对秦渊产生影响。
　　只要他到了秦渊的面前，到时使用美杜莎身份卡，再模仿谢小舟的神态处事，自然能够吸引到秦渊。
　　何怜在这次《校园七夜谈》中表现不佳，屡次失败都展现在镜头前，若是不能扳回一城，怕是许多粉丝都要对他失望。
　　所以，他必须攻略下秦渊。
　　也必须要得到SSR级道具。
　　何怜自觉手握筹码，信心十足。
　　沈柏溪却没他这么乐观，泼了冷水：“我觉得这个BOSS和以前见过的不太一样，你最好小心一点。”
　　何怜没把沈柏溪的话放在心中，敷衍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先进去吧。”
　　沈柏溪见状，也没再说什么。
　　三人进入了废弃教学楼。
　　待身影消失在楼道口后，一股浓雾弥漫在了校园里，隐约可见蒙蒙红光，带着不祥的气息。
　　直播间的观众格外的激动：
　　【何怜冲鸭！！！让BOSS看看美杜莎的魅力！】
　　【在《恋爱速配百分百》里面就没何怜不能攻略下来的NPC，这次肯定也没问题啦！放心！】
　　【真恶心，有本事和舟舟一起公平竞争啊，又是用道具又是不敢让舟舟过来，肯定是怕了！】
　　【呵呵，有本事谢小舟就自己去啊，我怜聪慧又漂亮，是别人比不了的！】
　　【舟舟快点醒过来啊！不要让这个绿茶捷足先登了！】
　　屏幕被分成了两部分。
　　一半是飞行嘉宾进入废弃教学楼中的场景，另一半则是谢小舟一无所知的沉睡侧脸。
　　大概是观众的呼唤声太过于强烈，原本昏迷不醒的谢小舟呢喃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清醒过来，就感觉后颈处传来一阵疼痛。
　　谢小舟艰难地扭动了一下脖子，等这疼痛缓解了一些后，才有空去看如今的处境。
　　他现在躺在一个实验室的角落里，地板又冷又硬，硌得人生疼。一呼吸，灰尘就往鼻子里面钻。
　　“咳咳……”
　　谢小舟想要站起来，但身体却违背了意志，一动不动。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被一根绳子绑住，根本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
　　他拼命回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消失的秦渊。
　　跌落在地上的纽扣。
　　其他人的对话……
　　谢小舟的手指动弹了一下。
　　昏迷的时候他都没有把手松开，那枚纽扣依旧好端端地被握在掌心，变得温暖了起来。
　　谢小舟的心绪稍稍平定了一些。
　　不管那三个人要对秦渊做什么，以秦渊的能力，肯定是吃不了亏的。现在还是先从困境中挣脱出来比较好。
　　谢小舟想要解开身上的束缚，左右一看，没有发现什么锋利的东西。他往一侧使劲，想要挪动到别的地方寻找一下。
　　可这绳索捆得太紧，他一下用力过猛，直接撞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椅子掀翻在地，连带着一些实验器材一起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地上。就跟过节似的，十分热闹。
　　谢小舟：“……”
　　这动静太过于响亮，都惹得门外的人探头看了一眼。谢小舟与他对视了一眼，同时开口：
　　“你怎么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
　　守在门外的竟然是富二代。
　　谢小舟连忙说：“你快点帮我解开！”
　　富二代神情复杂地看着谢小舟：“我不会放开你的，你别捣乱了，等他们解决了事情，我们就能完成拍摄了。”
　　“他们”指的自然是飞行嘉宾。
　　谢小舟不用想也知道，富二代肯定是和那三个人是一个队的，于是试探着问：“那些人和你说了什么？”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洗脑了富二代，他十分警惕：“我不会相信你说的话的！你就是想联合BOSS一起把我们都害死！”
　　谢小舟：“……”
　　没想到最蠢的一个活到了最后。
　　他想要说服富二代：“现在马上就要到晚上了吧？你在这里守着我，万一有鬼怪来了，岂不是我们两个都跑不掉？”
　　富二代冷哼了一声，不听谢小舟的话：“他们说这里是安全的！”
　　说完，富二代就砰得一声把门给合上，显然是拒绝交流。
　　房间里又陷入了一片安静。
　　谢小舟看着跌落一地的器材，其中有几个玻璃制品，直接摔成了几瓣。
　　他慢慢挪动了过去，握住一块较为锋利的碎片，想要把绑着的绳子给割开。
　　只是没想到电视剧里演的轻松，现实操作起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碎片锋利，还没把绳子割开，就先在手掌上剌了一条口子。
　　一滴滴鲜血渗了出来，落到了纽扣上，将冷白色的纽扣染上了一层血光。
　　平时谢小舟看起来又乖又软，现在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直接换了一个地方握着，继续割绳子。
　　绳子还没被割开，谢小舟就听见房门开合的声音。
　　抬头一看，富二代又屁滚尿流地跑了进来，他脸色苍白，背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气，活像是大白天见了鬼。
　　然后谢小舟就听到门外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外面是一男一女，男的年长些，而女的声音清脆，显然是个年轻的少女。两人在为一件事情争吵，吵着吵着，突然发出了“咚”得一声，世界就重新归于平静。
　　以谢小舟躺着的角度，正好从门缝中对上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等等……
　　他们是不是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来着？
　　谢小舟的绳子才割开了一小点，不想再发生意外，于是开口问：“外面怎么了？”
　　富二代拼命摇头，浑身发抖，示意谢小舟不要发出声音。
　　可是太晚了。
　　门缝里的那双眼睛慢慢地靠近了过来，接着，敲门声响起。
　　咚。
　　咚咚。
　　“开门。”少女的声音有些缥缈，“我知道有人在里面。”
　　富二代手中握着最后一百块钱，瑟瑟发抖。
　　少女又敲了敲门：“你们不是想见我吗？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谢小舟终于知道他们忘了什么了。
　　他们忘记的，是主线。一直毫无存在感的笔仙终于找上门来了。
　　富二代也想到了这一点，直接把最后的买命钱从门缝里塞了出去，并祈求道：“不要进来！”
　　谢小舟的诉求则与富二代完全不同，他说：“你快进来！”
　　笔仙：“……”
　　这两个诉求互相矛盾，笔仙一下子解析不出来，在原地愣了一下后，决定先进去再说。
　　于是一层污血从门缝中涌了进来，短短时间内就充满了半个教室。
　　富二代尖叫了一声，匆忙往没有污血的地方跑。
　　可还是慢了一步。
　　他被污血所缠绕上，保持着惊恐的表情站在了原地，等污血退去后，整个人就像是被融化的巧克力，融入了污血中。
　　也许是吸收了富二代的营养，污血更加浓郁，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少女的模样。
　　【她不出来我都忘了还有笔仙这么一回事了哈哈哈哈】
　　【笔仙：史上存在感最低的反派】
　　【我太难了.jpg】
　　【笔仙这次综艺的评分估计够呛，镜头都被BOSS秦渊给抢走了】
　　【不过现在BOSS不在，只有舟舟一个人，该不会要死在笔仙手上吧？】
　　谢小舟半躺在地上，还没解开身上的绳子，而笔仙站在不远处，裙摆猩红，带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笔仙低垂着头，浓密地黑发垂在肩膀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从发丝缝隙中看见一双死白的眼睛。
　　谢小舟与笔仙僵持了片刻：“……要不，你帮我解下绳子？”
　　笔仙：“？”
　　别人都是哭着喊着说不要过来，怎么这位不仅不怕，还理直气壮地使唤起鬼来了？
　　谢小舟丝毫不慌：“你要是在这里把我给杀了，你们节目的热度能下去一半。”
　　谢小舟之前一直有所猜测，嘉宾们有片酬，那这些NPC呢？
　　他们也应该也是阴间剧组的员工，不然不会听从节目组的安排，这么遵循规则了。
　　一些孤魂野鬼是不能沟通的，可等到了一定的级别，应该就是和人差不多的——比如档案室管理员、超市老板。
　　他们在看到秦渊时会感到恐惧，可以沟通。
　　那笔仙也应该是这样的。
　　谢小舟平静地道：“《校园七夜谈》中，你应该是反派，可到现在为止，你根本没什么出场的机会。不如把我放了，我帮你在镜头前刷一波存在感。怎么样？”
　　笔仙被说得一愣一愣的。
　　确实。
　　看综艺节目的是鬼怪，刷榜花钱用的都是冥币，里面的NPC也都是鬼怪。
　　这个学校其实是在现实中真实存在的，里面的鬼怪都是含冤而死的人，他们久久不能转世，亦没有人供奉。那些产生了意识的鬼怪就和节目组签订了合同，成为了综艺节目里的常驻NPC。
　　他们同样也是领工资，按照镜头来分钱。不然他们干嘛累死累活地去追嘉宾？还不是为了节目效果！
　　笔仙在校园类综艺里面混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担任一次主角，结果三场拍摄下来，一点镜头都没拿到，估计拍摄结算的时候能评个倒数第一。
　　笔仙沉默不语。
　　谢小舟说得的话令人心动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则是谢小舟身上带着一个可怕的印记，根本伤害不了他。
　　既然如此，不如顺杆下坡，还能赚上一笔。
　　过了片刻。
　　谢小舟感觉到周身一松，绳索自然而然得脱落了下来。他扭了扭发麻的手腕，一看，手掌上横着一条深可见肉的伤口，还在冒着血。
　　他按住了动脉，稍微止住了血流淌的速度，抬头看向了笔仙：“要不，再麻烦你一下，把我带去废弃教学楼？”
　　沦为工具人的笔仙：……行叭。
　　***
　　废弃教学楼。
　　三人组都是资深嘉宾了，身上都带着道具，更不用说沈柏溪有一张道士的身份卡，足够应对路上的这些妖魔鬼怪了。
　　他们逐渐向深处靠近。
　　终于，无边黑暗中，可以看见一道柔和的白光照射了出来。
　　前方。
　　一个明亮温馨的房间出现在眼前，窗台上摆放着一盆绿植，与周围阴森的气氛格格不入。
　　沈柏溪停了下来：“就是这里了。”
　　邱月看了何怜一眼，说：“你上吧。”
　　何怜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说着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心中还是会有些害怕顾虑，毕竟……那可是校园真人秀的最终BOSS啊。
　　沈柏溪说：“有什么意外，就立即退出来。就算失败了也没事。”
　　何怜点点头。
　　但心中想着的却是，他绝对不可能失败！
　　何怜微微一笑，压下了心中的恐惧，走了过去。还没步入至白光中，就见教室的门自动打开，出现了门后的情景。
　　一双灰蒙蒙的眼睛注视着他，眸光漠然，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何怜心头一跳，浓密的睫毛闪动了一下，出现了点点泪珠，略微惊慌地说：“我迷路了，外面好可怕，我、我可以进来吗？”
　　秦渊静静地注视着他，并没有说话。
　　何怜觉得有戏，尝试着靠近那个教室，在没有受到阻止之后，直接走了进去。他看着面前毫无瑕疵的精致少年，抿了抿唇角，露出了一笑容：“谢谢你啦！”
　　秦渊收回了目光，垂下了眼皮，在思索着什么。
　　何怜丝毫微微俯身，靠近了秦渊，有些好奇地说：“你长得真好看！我叫何怜，你呢？”
　　这些都是谢小舟曾经在节目里说过的话。
　　当何怜说出来的时候，像是触动了关键词，秦渊终于给出了反应：“你，也不害怕？”
　　何怜的眼睫眨动了一下，故作天真地说：“我为什么要怕你啊？你长得这么好看。”
　　秦渊看向了何怜。
　　何怜被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注视之时，下意识地升起了一股惧意，但想起谢小舟的表现，他强忍了下来，并学着谢小舟的神情，笑得天真无辜。
　　应该有戏。
　　以往那些校园真人秀节目，嘉宾还没和秦渊打上一个照面，就全部团灭了。现在秦渊到现在还没有动手，肯定是有用的。
　　何怜正准备加把劲，再刷一波好感度，突然听见耳畔响起了一个冷漠的声音：
　　“那，你愿意去死吗？”


第19章 三更合一，内有红包
　　何怜脸上的笑容微微停滞了一刻。
　　这事情的发展好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怎么一上来就是送命题。
　　不过问题不大。
　　因为这道题谢小舟答过，他直接抄作业就可以了。
　　何怜回想了一下谢小舟当时的反应，歪了歪头，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让我去死呀？”
　　秦渊没有和他纠缠，一言直击重点：“你，不愿意。”
　　何怜心头咯噔了一下。
　　明明之前谢小舟答题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轮到他怎么就这么尖锐的吗？这让他还怎么继续演下去？
　　还好何怜也是经历过各种综艺节目的资深嘉宾了，在短暂的震惊后，又很快地冷静了下来，开始分析该怎么办。
　　谢小舟这么一个新人都能攻略下BOSS，他不会连一个新人嘉宾都不如！
　　肯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没关系，再试一次看看——
　　何怜一咬牙，直接使出了杀手锏。
　　他闭上了眼睛，等再次睁开的时候，他的眼瞳变细拉长，呈现出了蛇瞳的模样，与之对视的时候，不管是谁都会被魅惑心神。
　　“我没有不愿意。”何怜的目光诚挚，“只要是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没想到秦渊一点不给面子，平淡地说：“你撒谎。”
　　这个人的一言一行都和谢小舟一样，但正因为一样，反而能看出假来。
　　秦渊厌恶这样的“假”。
　　何怜：“……”
　　他努力模仿谢小舟的神态，眼睛浮现了一层水光，盈盈一望，端的是楚楚可怜：“可我是真的喜欢你，如果我骗你，能有什么好处呀？”
　　何怜的魅力值极高，再加上美杜莎的身份卡，几乎在恋爱综艺节目里面无往不胜。
　　这次，也肯定不会失败。
　　听到这话，秦渊果然没有再动作。
　　何怜继续努力：“你看，我根本没有必要骗你……”
　　秦渊若有所思：“你的声音，有点耳熟。”
　　【啊啊啊何怜真的是个绿茶，好恶心啊，他一直在学舟舟，他就没听过！】
　　【BOSS快点看穿他的真面目！不要让这个绿茶得逞啊！】
　　【舟舟呢？舟舟在哪里？快点粗来，我忍不了了！】
　　【别着急了，我看呐，就算谢小舟来了，我怜也能攻略下BOSS的，没看BOSS的眼神都变了吗？】
　　【呃……有没有人还记得，这其实不是一档恋爱综艺啊？】
　　【管他呢，好看就完事了！】
　　屏幕视角一转。
　　来到了谢小舟的身上。
　　谢小舟在笔仙的友好帮助下，瞬间就来了废弃教学楼。
　　废弃教学楼一片阴暗。
　　阴暗处，一个个影子攒动，似乎是在围观看热闹。
　　谢小舟手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了，只是伤口周围血肉翻滚，有些狰狞。这时候他也顾不上这个了，直接往楼上跑去。
　　谢小舟不知道秦渊所在的钢琴教室在几楼，只能埋头往上跑。还好，这次他的运气不错，刚走过一个拐角，就看见了前面柔和的白光。
　　***
　　邱月与沈柏溪并不知道钢琴室里发生了什么，他们守在外面，等待着消息。
　　邱月摸了摸手臂，说：“我总觉得有股不详的预感。”
　　沈柏溪果然重视了起来：“你抽到了有预言功能的身份卡？”
　　邱月无语：“……是女人的第六感。”
　　沈柏溪的眉头微微皱起：“准吗？”
　　邱月：“……”
　　大概是邱月的话起了一定的作用，沈柏溪扫了一眼远处的钢琴教室，沉吟片刻：“一旦就变故，我们就立刻强制脱离拍摄现场。”
　　飞行嘉宾就有这点好处。
　　因为他们是中途进入拍摄的，如果有危险，就能直接脱离拍摄现场。但相应的是，一旦强制脱离，这期综艺的后续收入和片酬就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要是命没了，拿着片酬也没有用。
　　邱月心头有点不舍，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等待着。
　　只是还没先等何怜出来，先听到背后通道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人？
　　是鬼？
　　邱月和沈柏溪同时拿出了黄符，十分警惕。
　　过了片刻，一道身影从楼道口跑了出来。
　　是人。
　　来人停住了脚步，看着挡在面前的两个人。
　　邱月脱口而出：“谢小舟？”
　　谢小舟不是被绑起来了吗？
　　这是怎么脱身的？
　　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邱月当机立断：“拦住他，不能让他进去！”
　　何怜还在里面攻略BOSS，要是让谢小舟进去了，可以直接宣布任务失败了！
　　沈柏溪也想到了这一点，直接出手去阻拦谢小舟。
　　《嘉宾守则》中有规定嘉宾之间不得互相残杀。只不过这个标准只规定了不能杀死，打伤、打残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沈柏溪的打算就是直接打断谢小舟的腿，让他不能动弹，这样也不算违规。
　　也不知道沈柏溪用了什么道具，一道火光从他的指尖冒出，再一挥手，化作火龙呼啸而去。
　　谢小舟：？事情突然变得玄幻了起来。
　　火浪迎面而来。
　　谢小舟一个激灵，翻身躲了过去，见火龙撞到了一侧墙壁上，留下一个漆黑的窟窿。要是砸在他身上，就算要不了性命，也会变成残废了。
　　他连忙朝身后喊：“还不过来帮忙！”
　　有帮手？
　　邱月和沈柏溪一听，顿时防备了起来。
　　只是等了一会儿，一个人影都没出来。
　　想来也是，嘉宾们都死得差不多了，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帮谢小舟？
　　邱月冷笑了一声：“装神弄鬼，在这里，还有什么人能帮你？要是真有……”她瞥了一眼，指着地上的一块砖头，“我就把这东西吃了。”
　　话刚说完，楼道里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一道血红的身影缓缓地浮现在了谢小舟的蛇皮那个。
　　另外，角落里还出现了不少蠕动的阴影。
　　谢小舟十分诚恳地说：“我只能说，你牙口真好。”
　　笔仙抬头，透过发丝，猩红的眼睛盯着前方的两个人。
　　邱月：“……”
　　谢小舟冲笔仙说：“帮我拖住他们，我要进去。”
　　笔仙现在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还不如最后刷一波存在感，于是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带着那些小弟冲了过去。
　　邱月和沈柏溪是资深玩家，身上很多道具，但再多的道具也顶不住一波又一波的鬼怪，再加上笔仙是这期节目的反派，能力得到了加强，他们一时间也都脱不开身。
　　谢小舟趁着机会冲进了钢琴教室。
　　刚一进去，还没看到是什么情况，就听见何怜用一种恶心语气说：“我喜欢你呀……”
　　谢小舟：“？”
　　什么玩意儿？
　　一下子不在，就有人来撬他墙角？
　　秦渊是他的！谁也别想抢！
　　谢小舟一个箭步，插入了二人中间，震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何怜还在深情告白，话没说完，就见一个不速之客冲了进来。他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谢小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小舟看看何怜，又看看秦渊：“……我需要一个解释。”
　　何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秦渊说：“他说，他喜欢我。”
　　何怜没想到能得到这个回答，心中一喜，觉得已经攻略秦渊攻略得差不多了，于是微微扬起了下巴，冲着谢小舟炫耀：“你听到了吧？”
　　谢小舟：“听到了，然后呢？”
　　何怜笑了笑：“现在秦渊已经是我的了。”
　　谢小舟有些犹豫：“你……”
　　何怜：“你想说什么？”
　　谢小舟：“你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秦渊说的是，你喜欢他，又不是他喜欢你。”
　　何怜看向了秦渊，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秦渊，你到底喜欢谁？”
　　谢小舟也一样望向了秦渊。
　　秦渊现在面临两个选择。他有些困惑：“他说，他喜欢我，又不肯去死。为什么？”
　　何怜：“……”
　　谢小舟语调欢快地说：“那你试试，就知道他愿不愿意去死了。”
　　秦渊想了想，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突然，一股黑雾从他的周身涌现了出来，在黑雾途经的地方，精致无暇的皮肤变成了森森白骨。美丽与死亡在这时交织于一体，带着一股动人心魂的恐惧。
　　何怜看着这样的画面，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想要逃离这片黑雾。
　　但却慢了一步，不知何时，他的身体被黑雾所缠绕上，被固定在原地，一步也动弹不得。
　　怎么可能！
　　何怜不相信自己这么高的魅力没用，只以为不小心哪里犯了忌讳，秦渊才突然动手。
　　这黑雾几乎弥漫了整个屋子，谢小舟应该也是一样的状态！
　　何怜迫不及待看了过去。
　　好像只有谢小舟和他的下场一样，才能证明他不是失败了。
　　可惜何怜失望了。
　　与想要逃脱的他相反，谢小舟不进反退，直接撞入了秦渊的怀里，有点惊慌地问：“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黑雾？”他的眼睛红红的，泛着水光，就像是小兔子一般，让人产生了无尽的保护欲。
　　何怜：“……”
　　何怜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谢小舟说他段位低了，原来段位高的就在这里。
　　大概是谢小舟的话起了作用，秦渊的手覆盖上了他的背部，周围的黑雾随之散去，出现了一个安全的区域。
　　何怜想要戳破谢小舟的伪装：“秦渊，你不要相信他，他一直就是骗你的！他就是为了完成拍摄！”
　　【哈哈哈，一句台词说两遍的时候，就没这么令人相信了】
　　【朋友，这话之前有人说过了，对，就和一样一脸炮灰像的那个】
　　【说过这话的人都已经死了.jpg】
　　【何怜怎么变得这么蠢了？我粉转路了】
　　这话说完，何怜看到秦渊的神情微微一变。
　　他不知道这些台词已经有人说过一遍了，还以为起了作用，脸上浮现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没关系，就算失败了，他也可以强制退出拍摄现场。
　　但在退出以前，他要亲眼看着谢小舟死！
　　怎么还不动手？
　　快点给我动手啊！
　　在何怜不停的催促下，秦渊终于动了。他抬手，握住了谢小舟的手腕送到了面前，看着横在上面的一条伤口：“是、谁？”
　　谢小舟看了过去。
　　这是之前逃生的时候被玻璃割的，属于自己作死。但他怎么可能直说呢？当然是把黑锅甩给别人了！
　　“很痛……”谢小舟的眼睫颤动了一下，蓄了一些泪光，“是他们做的。”
　　何怜：“？”
　　何怜想要解释：“我就是把他绑起来了，没有伤害过他……”
　　谢小舟：“你看，他都承认了。”
　　何怜：？？？
　　他再次控制不好情绪，脸色涨红：“我没有，我不是！”
　　秦渊并没有理会何怜的辩解，而是凝视着谢小舟手上的伤口。
　　其实经过这么一段时间，伤口都已经不疼了，只是覆盖着一层血痂，看起来吓人。
　　秦渊的心中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情绪。
　　很难去描述。
　　大概是，麻麻的，有点疼，又有点冰凉。
　　是……心疼的感觉吗？
　　秦渊捏住了谢小舟的手腕，慢慢送到唇边，伸出一点舌尖，舔过那处伤口。
　　血是腥甜的。
　　皮肤是温热的。
　　如果是以前，他只会觉得这血的滋味不错，可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不想让谢小舟受伤。
　　受伤了，他会心疼。
　　谢小舟抽了抽手，小声地说：“脏……”
　　秦渊松开了手，将谢小舟拥入怀中。
　　谢小舟措不及防就撞上了结实生硬地胸膛，痛呼了一声：“你做什么？”
　　秦渊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脊背，抬头看向了何怜。
　　何怜顿时察觉到周身的黑雾活跃了起来，其中一条黑雾缠绕上了他的脖颈，令他难以呼吸。
　　算了，再继续下去要出事。先放过谢小舟好了。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谢小舟，要求强制退出拍摄现场。
　　快点退出！
　　快点……
　　可是没有反应。
　　何怜着急地说：“我要退去！我要退出！”
　　回答他的只有越来越缩紧的黑雾。
　　他尝试了几次，终于确定无法强制脱离，只好再次求助于秦渊：“我是真的喜欢你，秦渊，你相信我，我是愿意为你去死的！”
　　黑雾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何怜以为这个方法有用，连忙说：“我喜欢你，我愿意为你牺牲，为你做任何事，死也没有关系——”
　　谢小舟：“……”
　　这些台词听起来有亿点点耳熟。
　　然后他听见一个波澜不惊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那你去死吧。”
　　何怜还没反应过来，脖间的黑雾高高地仰起了，犹如一条蛇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吞噬下了他的头颅，并发出了满足的饱嗝。
　　黑雾散去，连带着何怜的身体也被拖入了阴影中，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
　　飞行嘉宾何怜，死亡。
　　【…………】
　　【震惊！就这么死了？】
　　【xswl，之前何怜那这么自信，结果嘎嘣一下就被弄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何怜粉丝呢？还不赶紧出来看看何怜是怎么攻略BOSS的？】
　　【我不信我不信，肯定是谢小舟作弊了！】
　　【粉丝瞎眼正主也瞎眼，天生一对！】
　　何怜死后，那些属于他的粉丝值直接黯淡了下去，谢小舟节节攀升，直接超过了其他两个飞行嘉宾，位列第一！
　　而他的打赏列表的名额也在不断增多，明明是一个只正式出演了一次综艺的新人，却已经拥有了老嘉宾都不一定有的粉丝后援团。
　　***
　　何怜死后，黑雾散去。地上出现了一些黑乎乎蠕动的生物，将地上的鲜血一滴不剩地抹去。
　　直到没有一丝痕迹后，秦渊才松开了谢小舟。
　　谢小舟害怕这些。
　　他知道。
　　谢小舟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怎、怎么了？”他看了一眼，教室里再也没有何怜的身影，“他人呢？”
　　秦渊不会撒谎，但又不想让谢小舟知道，只憋出了一句：“不见了。”
　　谢小舟：“难道他走了？”
　　秦渊“嗯”了一声。
　　谢小舟也没多想，伸手抱住了秦渊的手臂：“走了就好，我不喜欢他，你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秦渊听到这话，眸光微微变暗，最终说了一声：“好。”
　　明明只有一个字，却好像是许下了承诺了一样。
　　***
　　何怜竟然死了？
　　邱月和沈柏溪自然得到了这个消息，对视了一眼。
　　竟然何怜已经死了，只能宣告任务失败，他们也没有再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在鬼怪的围攻下，他们直接使用了道具，强制脱离了拍摄现场。
　　那么目前为止，《校园七夜谈》嘉宾除谢小舟之外，不是死了就是强制脱离了，全部出局。
　　节目组也没想到请来的这三位飞行嘉宾这么不禁用，还没到一天的时间，就报废了。
　　现在嘉宾存活只剩一人，显然是不能完成接下来的拍摄，按照拍摄要求，这期节目只能烂尾了。
　　但这么高的热度，现在停止拍摄节目组又不舍得，更不用说这是节目组的过失，就算拍摄没完成也要把片酬发给谢小舟。
　　节目组想了一下，想出了一个拉高热度的方法——直接让谢小舟死在节目里算了。
　　至于怎么让他死？
　　自然是提出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
　　滋啦——
　　一直没有动静的喇叭传出了一阵刺耳的电流音。
　　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中冒了出来：
　　【很遗憾，本次《校园七夜谈》的拍摄不能如期完成】
　　【请剩余嘉宾在天亮之前完成任务：消除笔仙执念并超度，失败将永世被困在拍摄现场，不得离开】
　　谢小舟下意识地望向了窗外。
　　这么一连串的折腾下来，天际已经翻起了鱼肚白，想来不需要多久就会天亮了。
　　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可现在谢小舟需要解决的并不是笔仙，而是……
　　秦渊注视着他，一直淡漠的眼眸中浮现了一抹偏执：“你、想要离开、我？”
　　谢小舟想也不想就否认：“不是，我才不想离开你呢！”他靠上了秦渊毫无温度的肩膀，“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秦渊垂下了眼皮，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处覆盖了一层阴影，让人看不出他的内心是何想法。
　　谢小舟安静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我就是有点害怕。”
　　秦渊出声：“害怕，我吗？”
　　谢小舟扭过头：“当然不是啦！我怎么可能会怕你。就是……”他有些犹豫，“那个声音说，完不成任务的话，会一直留在这里，那我会变成什么样？”
　　谢小舟的手指抵上了秦渊的胸膛，猜测道：“会变得硬梆梆、冷冰冰的吗？还是会变成僵尸骷髅，那也太难看了。”他皱了皱鼻子，“我不想变成那样，身上没有温度，心脏也不会跳动了！”
　　秦渊的手掌被捉着按上了谢小舟的胸膛，能感受到心脏一下又一下地跳动。
　　爱，从这里来。
　　如果心脏不会跳动了，是不是，就等于没有爱了？
　　谢小舟苦恼地说：“唉，我是想陪着你啦，就，能不能把我变得好看一点？”他歪了歪头，右边的眼睛调皮地眨了一下，“我才不想变成丑八怪。”
　　秦渊注视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如果把谢小舟留下，这双眼睛会枯萎，皮肤会衰败，温暖的身躯也会变得冰冷，就和黑暗中垂死挣扎的东西一样了。
　　不，不要。
　　谢小舟受一点伤他都会心痛，更不用说是变成那个样子了。
　　他不想那样。
　　可是，又不想让谢小舟离开。
　　秦渊陷入了烦恼之中。
　　谢小舟状若不经意间提起：“如果能成为常驻嘉宾就好了，这样既能不走，又不会变成那些可怕的样子。”
　　听到这个词，秦渊回想了一下。
　　常驻嘉宾……
　　指的是那些经常出现，脆弱得不得了，一看到他就惊慌而逃的人吗？之前确实见过到几次，但有一次他实在不耐烦这些人吵吵闹闹的，就直接让黑暗中的东西去处理了，然后那些人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秦渊将那些人带入谢小舟的样貌，突然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这样的话，他就可以经常看到谢小舟了。
　　也不用担心谢小舟变成其他的模样。
　　秦渊点头：“好。”
　　谢小舟：“好什么呀？”
　　秦渊：“你可以当，常驻嘉宾。”
　　谢小舟心头一松，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可是天快亮了，我还没完成任务！该怎么消除笔仙的执念啊！”
　　都怪那些飞行嘉宾。
　　本来这期节目主打的是解密冒险，没想到硬生生被他们变成了恋爱大作战。搞得他连解密的时间都没有，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害了笔仙。
　　秦渊看出了他的困惑，都没说话，笔仙就直直从外面飞了进来，“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
　　谢小舟：“……”
　　笔仙：“……”
　　一人一鬼对望了片刻。
　　秦渊的目光轻轻落到了笔仙身上。他不喜欢谢小舟被别人盯着看，不管是人还是鬼。
　　笔仙察觉到了秦渊的不悦，整个鬼颤抖了起来，低低伏下了身，不敢动弹。
　　谢小舟问：“呃，你知道怎么超度自己吗？”
　　笔仙明白了她的任务，二话不说，直接快进到超度。
　　我超度 我自己
　　全自动超度
　　物理意义上的超度。
　　笔仙直接化作了一缕白烟，消失在了原地。
　　可能节目组也没想到能这么完成任务的，直接惊呆了，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待超度笔仙产生的烟雾散去后，正巧窗外黑暗散去，明昼升起。
　　谢小舟收回了目光，转身对上了那双灰蒙蒙的眼睛。
　　【《校园七夜谈》拍摄结束】
　　直播间的屏幕上，停滞在了最后一个画面。
　　谢小舟站在秦渊的面前，仰头，虔诚地献上了一个亲吻。而秦渊的眼中不再是漠然，而是万种柔情。
　　【awsl】
　　【这就是神仙爱情！】
　　【这表现，舟舟应该会成为校园真人秀栏目的常驻嘉宾吧？我还要再看一百集！】
　　【快进到婚后生活啊！】
　　【舟舟下一期综艺什么时候开拍？我已经蹲点了，废物节目组搞快点】
　　***
　　一阵白光闪过。
　　邱月和沈柏溪已经脱离了拍摄现场，回到了现实世界。去的时候是三个人，回来的却只有两个人。
　　一回到现实世界，他们就第一时间向演员公会的会长汇报了情况。
　　任务失败。
　　何怜也死在了拍摄现场。
　　会长安静听完，并没有过多的责备，只是问了一句：“你们没能招揽谢小舟？”
　　邱月：“……”
　　本来是想招揽来着，结果被何怜给搞砸了。
　　都怪何怜，这么自信干什么？他们都已经光靠何怜一个人就能搞定BOSS获得道具了。
　　沈柏溪如实告知。
　　会长沉默了片刻：“既然已经得罪了，那就不要留着这个人了，做事要斩草除根，不要留下后患。”
　　沈柏溪也知道这个道理。
　　谢小舟是一个特殊的人才，能结交自然是有益的，可现在不仅没结交好结了仇，若是日后成长起来，必定是一个强大的敌手。
　　他们必须防患于未然，在谢小舟还没成长起来之前，就将其掐死在萌芽中。
　　沈柏溪主动接下了任务，准备将功赎罪：“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吧。”
　　会长意味深长地说：“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沈柏溪和邱月异口同声地说：“是。”
　　谢小舟是肯定要除掉的，至于怎么除掉，自然要想办法。
　　最笨的办法就是，谢小舟去什么综艺节目他们就去什么，若是他当了校园真人秀的常驻嘉宾，他们就没办法了。毕竟有最终BOSS护着，没人能害到他。
　　邱月思索了一下，说：“我手头上有一个综艺即将开拍，可以直接推荐谢小舟进入担任嘉宾。”
　　邱月当然不是出于好心推荐谢小舟过去，以她现在的等级，拿到手的综艺片约肯定是难度较高，新人进去必死无疑的那种。
　　自然是想要把谢小舟拉入不属于他的高度，然后让他直接摔死。
　　这当然是一个办法。
　　沈柏溪也没想出什么更好的方法，只能赞同：“先这么做吧。”
　　得了许可，邱月直接在《惊悚综艺》后台将谢小舟推荐给了下一部综艺的节目组。
　　***
　　【《校园七夜谈》拍摄结束】
　　【片酬结算中……】
　　谢小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一动未动。他抬起手，原本深可见骨的伤口消失不见，若不是手心还握着一枚带着体温的纽扣，他都以为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了。
　　谢小舟躺了一会儿，缓过来了以后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已经自动跳转到了《惊悚综艺》的网站后台，片酬也结算完成了。
　　一行行字浮现了出来，带着一层血光：
　　【恭喜您完成《校园七夜谈》的拍摄，您已晋级成为一位C级嘉宾（片酬：1000）】
　　【你的片酬结算如下：
　　基本片酬：500
　　直播打赏分成：6500
　　扣除20%的个人所得税，最终片酬：5600】
　　【系统商场已开启】
　　谢小舟无语：还要交税这是没想到的。
　　这阴间剧组还挺遵纪守法的。
　　他正要点进系统商城看看有什么东西卖，然后看见屏幕上又有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您获得了一件SSR道具】
　　【道具：第二枚纽扣
　　描述：第二枚纽扣是最靠近心脏的，送出这枚纽扣，等于送出了他的心。他不知道爱是什么，刚开始他觉得是欲望，后来他知道，爱其实是忍耐克制与牺牲
　　作用：在校园类背景综艺使用，可以召唤他（这个“他”是谁，就不用介绍了吧？）】
　　谢小舟动作一顿，看向了那枚纽扣。
　　纽扣静静地躺在了旁边，倒映着柔和的灯光。
　　谢小舟将纽扣纳入了掌心，想了想，翻找出了一根红绳将其穿了起来，带在了手腕上。
　　红绳与白皙的皮肤相称，纽扣落在上面，倒显得温润如玉。
　　做完了这些，谢小舟才想着去系统商城看看。
　　系统商城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功能强大。不仅可以购买道具，还可以抽奖。
　　300片酬抽取一次，十连还有保底，必定抽到R级身份卡，一百抽必有SR身份卡。
　　谢小舟：“……”
　　这手游即视感也太强了。
　　只可惜这个系统不能氪金，谢小舟也对自己的运气有深刻的理解，直接放弃了抽奖，去购买了一些实用的道具。
　　5600的片酬看起来很多，但谢小舟买了五张可以抵御鬼怪的黄符就下去一半了，再又买了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全部片酬就花光了。
　　不过攒着也没用，人死了什么都没了。
　　谢小舟做完了这一些，想要好好休息一下，毕竟在拍摄节目的时候一直都是精神紧绷，好不容易脱离了那个世界，疲倦感就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只是他刚闭上眼没多久，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谢小舟睡眼惺忪地接起了电话：“喂？”
　　电话另一头是朋友的声音：“谢小舟，你这三天都去哪里了？消失了？电话也不解，人也找不到，我就差报警了！”
　　谢小舟：“我去……”他尝试着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但却说不出心中想的话来。
　　他稍稍有底了——嘉宾是不能在现实世界中透露《惊悚综艺》的。
　　“我撞鬼了！”他只能这么说。
　　“别开玩笑了。”朋友果然不相信，“行了，你别再给我搞消失了，我现在手上有一个综艺节目的邀请，你来不来试镜？”
　　谢小舟：“………………”他已经对“综艺”这两个字产生应激反应了，“谢谢，不去了！”
　　朋友奇怪：“咋了？你不想演戏了？演完一次男三号就满足了？”
　　说起这个男三号，谢小舟就想起了一件事，问：“对了，你知道陈黎现在怎么样了吗？”
　　陈黎，就是那个坑他进《惊悚综艺》的罪魁祸首。
　　朋友奇怪：“陈黎？谁啊？”
　　谢小舟还以为朋友不记得了，提醒道：“我演的男三号角色本来是他的，就那个陈黎。”
　　朋友：“你记错了吧，男三号的角色不是一直都是你的吗？陈黎，我听都没听说过。”
　　谢小舟心中一沉。
　　等挂了电话后，他睡意全无，去浏览器搜索了“陈黎”这两个字。
　　按道理来说，陈黎也算是一个十八线的演员明星，小报新闻花边新闻总有沾边的。
　　可现在一按搜索，跳出来的都是毫无相关的东西，好像陈黎的存在被直接抹去了，他曾经演出过的电视剧都被其他一张陌生的脸所替代。
　　难道在《惊悚综艺》的拍摄过程中死亡，现实世界中的痕迹也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这简直比死亡还要痛苦。没有人会再记得这个人的存在，他的一切都会没有意义。
　　谢小舟感叹了一下，更加坚定了不能死的想法。
　　他要活到最后！
　　刚感叹完，手机就发出了“叮”得一声。
　　两条消息同时跳了出来。
　　【谢小舟先生：
　　您好，根据您在综艺节目《校园七夜谈》拍摄过程中的优越表现，节目组将决定邀请您成为校园真人秀的常驻嘉宾，参与后续一系列综艺节目。
　　惊悚综艺节目组留】
　　【谢小舟先生：
　　您好，根据您在综艺节目《校园七夜谈》拍摄过程中优越表现，节目组将决定邀请您参演民俗体验类综艺《河神的新娘》。
　　《河神的新娘》将在三天后开拍，请您做好准备，并在《惊悚综艺》网站上了解相关事宜。
　　惊悚综艺节目组留】
　　这下谢小舟不仅不困了，直接整个人清醒了。
　　现在有两个选择放在他的面前。
　　一，是留在校园真人秀节目中，成为常驻嘉宾；二，是去新节目接受新的挑战。
　　这个问题根本不用考虑，谢小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张邀请函。
　　去校园真人秀节目当常驻嘉宾？
　　开什么玩笑？那不是天天都会遇到秦渊。他演一段时间还好，不可能一直都演下去的，更不用说，万一演得过头了，秦渊直接把他留在阴间了怎么办？看秦渊之前的反应就知道了。
　　这次是侥幸糊弄出来了，不代表下次还有这种好运气。
　　还不如直接去新节目。
　　他现在有道具护身，再抽到好点的身份卡，应该不会难到哪里去吧……
　　***
　　【欢迎来到，惊悚综艺拍摄现场】
　　【这里是民俗体验类综艺——《河神的新娘》】
　　谢小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木质结构的建筑里，头顶上悬挂着一条又一条，密密麻麻的红布，看起来怪渗人的。
　　他收回了目光，再往前一看——得，前面是一面牌位墙，牌位垒得和小山一样，十分的阴间。
　　这是祠堂。
　　也不知道这次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一阵穿堂风吹过，上方的红布摇晃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请各位嘉宾抽取身份卡】
　　谢小舟熟练地点开了《惊悚综艺》的网站，又一次地抽取了身份卡。
　　【身份：摄影师
　　等级：R
　　能力：你有特殊的拍摄技巧
　　注意事项：小心河边！
　　任务：请拍摄祭祀河神的画面
　　任务时间：七天】
　　谢小舟：抽到好点的身份卡什么的，当我没说。这一看就又是一脸炮灰相的角色啊！
　　谢小舟生无可恋，收起了手机，往周围一看。
　　祠堂里没有通电，只点着两根蜡烛，再加上古建筑逼侧狭窄，看东西都是黑乎乎的。
　　谢小舟都看不清周围人的五官样貌，只从身形穿着上可以看出，除了他以外，其他嘉宾都是女人。
　　总共六个嘉宾，五个是女人。
　　怎么回事？
　　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本次综艺是旨于体验乡村生活，了解民俗故事】
　　【请各位嘉宾在河边村度过七天时间，并参与祭祀河神的活动】
　　【祭祀未完成则任务失败】
　　说完这些话后，这个声音就消失了。
　　祠堂里只剩下《河神的新娘》的嘉宾。
　　这些嘉宾看起来都是参演过一场以上综艺节目的，没有人惊慌，也没有人率先开口说话。
　　显然，她们都是有经验的人，不仅在防备着NPC，也在提防着同伴。
　　谢小舟正要开口，突然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香味，像是檀香，仔细闻去，又像是尸体焚化后产生的恶臭。
　　他的眼前花了一下，摇了摇头，却让这味道更加浓郁。
　　谢小舟的大脑一片混沌，想要提醒其他人，可嗓子却被堵住了，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让小指头挪动一下。
　　“……”
　　迷迷糊糊间，谢小舟听见女人说话的声音。
　　她们在交谈着，好像根本不受这香味的影响。
　　谢小舟浑浑噩噩，也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直接陷入了一片漫长的黑暗。
　　***
　　“怎么这次还有个男娃娃。”
　　“是不是搞错啦？白白嫩嫩的，说不定是女娃娃嘞！”
　　“女娃娃怎么可能会被香迷昏？肯定是男的！”
　　带着口音的粗哑声音在谢小舟的耳边响起，他渐渐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封闭的箱子里面。
　　他还手脚发软没有力气，闭眼听着交谈声。
　　但因为隔着一层障碍，听得并不真切。
　　“少一个人，咋办嘞！？”
　　“河神祭就要开始了，现在也不可能去找其他人。”
　　这句话说完，外面又传来了吧嗒吧嗒抽烟的声响。
　　一个最为苍老的声音一锤定音：“让村上出个女娃娃。”
　　“村长……”
　　“这……”
　　“让谁家来？这谁家也不服气啊。”
　　村长叹了一口气：“抽签吧，抽到谁就是谁的命，不服的，让他自个去找河神大人谈！”
　　“哎！”
　　“行吧。”
　　“那这个男娃娃咋办？”
　　村长也没心情去研究这个，直接对着箱子磕了一下烟杆，说：“男娃娃没用，直接沉河里吧。”
　　谢小舟：“？”
　　这河里吗？


第20章 双更合一
　　一开场就是死局。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谢小舟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用肩膀顶了一下木箱的盖子。大概村民们也不怕他逃跑，连箱子都没锁上，被他推开了一条缝隙。
　　冲着缝隙往外看。
　　他现在在一辆牛车上，赶车的是一个瘦巴巴的老头子，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村长”，而牛车旁边还跟着两个青年，穿着极具异族色彩的服饰。
　　他们一路向前走去，谢小舟隐约听见了河流滚滚的响动。
　　不会吧。
　　刚说完抽到的身份卡像炮灰，然后一句话没说，就直接要暴毙了。
　　***
　　《河神的新娘》还未开播，就因其强大的阵容班底、难度高、资深嘉宾云集而吸引了众多观众的注意。
　　现在甫一开播，热度就不断地上升，一下子就来到了首页推荐位，更是引得更多的观众点了进去。
　　【终于开播了，冲呀！】
　　【先占个前排看看】
　　【不用看了，这期综艺有邱月，演员公会的，参演过《今日见鬼》《听见祂说》等优质综艺，又美又飒，赶紧入股不亏的！】
　　【《河神的新娘》又开拍了？这部综艺好像都开拍三次了，没有一次能完成全部拍摄，基本拍到一半嘉宾就全部出局了】
　　【这我听说过，《河神的新娘》是极少数只有女性嘉宾的综艺，能参演都是美女姐姐，嘻嘻，我喜欢】
　　【全女性嘉宾？等等……我怎么看到一个男的？】
　　屏幕上，视角被分成了两部分。
　　三分之二集中在五位女嘉宾的身上，她们在探查河边村的情况，和NPC套话；另外的三分之一集中在了一个少年身上，他蜷缩在下狭小的木箱中，卷翘纤长的眼睫垂下，显得乖巧天真。
　　【啊啊啊啊啊舟舟？？？】
　　【舟舟为什么会在这个综艺里面？这综艺不是只要女嘉宾的吗？他怎么能进来的？？？】
　　【怎么回事，节目组搞错了？】
　　【舟舟怎么没有去校园类综艺当常驻嘉宾？隔壁秦渊天天都在等你啊！】
　　【……我怎么闻到了一股负心汉的味道】
　　【等等，他们为什么要把舟舟扔到河里去？不是吧，这么快就触发了死亡flag吗？节目才刚开始啊！】
　　***
　　赶牛的村长停下了牛车，给了青年一个眼色。
　　谢小舟不好让他们发现自己已经醒了，用缩回了手，让箱子合拢。视线再次归于黑暗，但这让其他触觉更为敏锐。
　　两个青年一左一右，扛起了箱子，扔了下去。
　　砰！
　　箱子砸在了地上。
　　被装在里面的谢小舟被晃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了，又感觉到有人拖着箱子往前走。
　　不行。
　　要抢救一下。
　　可那香薰的药效太好，谢小舟现在还是手脚无力，根本逃脱不了。他盘点了一下身上的道具。
　　五张黄符，用来应对鬼怪的，这些都是人，没有效果。
　　一把匕首，现在估计拿都拿不起来，不行。
　　身份卡……算了，根本没用。
　　谢小舟再次打开了一小条缝隙，光芒照射了进来，连带着一股水腥一起飘到了鼻尖。
　　他稍稍恢复了一些，可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腕，又白又细，要靠这个从两个壮年男子手上脱身纯属白日做梦。
　　更何况，就算跑，他也不能跑出河边村。但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只允许女人参加河神祭祀。
　　那这样的话，就算逃脱了一时，也会因为任务失败而死亡。
　　谢小舟捏着手腕上的纽扣，越是焦急时刻，他越是冷静，现在不仅要活下来，还要说服这些人让他去参加河神祭。
　　这时，他听见拖箱子的两个青年交谈了起来。
　　“唉，也不知道这次河神祭祀能不能成功。”
　　“对啊，这都已经是第四次了，这么多女娃娃，河神咋就一个都选不中咧！”
　　“要是再失败，也不知道咱们村会遭什么罪……”
　　谢小舟听了一会儿，大致了解了一下他们聊得内容。
　　河边村历来有祭祀河神的习俗，每十年一次，每次都献上一位新娘，让河神保佑未来十年风调雨顺。
　　以前都是顺顺利利地完成祭祀，可今年不知怎么了，举行了三次都失败了，这是第四次，要是再不成功，怕是要惹怒河神了。
　　两个青年挺犯愁的。
　　这次村长从外面找来的人中混进了一个男娃，导致祭祀的新娘少了一个，所以要从村上抽选一个女娃出来。
　　而他们家里都有适龄的妹妹，就不免担心抽到了自家。
　　谢小舟听得差不多了，而青年们也带着箱子来到了河边。
　　河边水流湍急，不知深浅。
　　就算是会游泳的掉下去也不一定能游上岸，更不用说谢小舟这个旱鸭子了。
　　掉下去，必死无疑。
　　只有这一个机会。
　　谢小舟揭棺而起，直接说：“我知道你们祭祀为什么会失败。”
　　两个青年倒被吓了一跳、他们回过头，见谢小舟掀开了箱子的盖子，半靠在一侧，日光落在他的脸上，呈现出了玉石般的光泽。
　　青年们平时都在乡野里打转，见到的都是糙汉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秀气的少年，都愣了一下。
　　谢小舟也不着急，只静静地看着他们。
　　其中一个个子较高的青年先反应了过来：“你知道什么？这里是河边村，若是你胡言乱语，河神必定不会放过你的！”
　　谢小舟不慌不忙：“你们是不是每次挑选的新娘都是女子？”
　　另一个黑瘦青年点点头。
　　谢小舟继续说：“这次是不是举行了四次仪式都没成功？”
　　黑瘦青年显然比较淳朴，一脸震惊地问：“你怎么知道？”
　　谢小舟：“……”
　　因为他在箱子里听到了啊。
　　谢小舟知道这是他唯一一个能说服他们的机会，于是组织了一下措辞：“是不是，今年举行仪式的时候，那些新娘都不情不愿，甚至还有想逃跑的？”
　　黑瘦青年更加震惊：“你怎么又知道了！？”
　　谢小舟：废话，估计今年参与河神祭祀的全是嘉宾，嘉宾肯定不会想着去送死啊。
　　但他的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慢慢地说：“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新娘的心不诚。”
　　“她们不想嫁给河神，河神是神明，又怎么会接受不虔诚的新娘？”
　　这一番话下来，就连高个青年也若有所思：“那你说，应该怎么做？”
　　等得就是你这句话！
　　谢小舟：“找个心甘情愿嫁给河神的人。”
　　黑瘦青年：“那谁会心甘情愿啊？”
　　以前还好，大家都比较迷信，觉得为神明献身是个荣耀的事情。而现在经济开发了，大脑发育也跟上了，活着不比死了好？
　　所以村长才想着从外面骗人回来。
　　谢小舟看出了青年的担忧，说：“有，我啊。”
　　两个青年：“？”
　　黑瘦青年说：“你是男的。”
　　谢小舟眨巴了一下眼睛：“男的怎么了？你怎么知道河神是男是女啊？”
　　高个青年书说：“祂的神像是男子。”
　　谢小舟：“……”他憋出了一句话，“说不定，河神也想换换口味，来个男新娘。”
　　他说出了一个让青年们不想拒绝的理由：“让我去，你们村上也不用再出一个女娃娃了。而且你们村上有规定只能让女子参加祭祀吗？”
　　两个青年对视了一眼。
　　他们觉得谢小舟说的有道理，但不敢自己做主，就又把谢小舟给带了回去。
　　村长坐在牛车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杆子。远远见两个青年回来了，还以为事情办好了，正要驱使牛车回村上去，就看见了依旧半躺在箱子里的谢小舟。
　　村长脸色一沉：“这是怎么回事？”
　　高个青年走了出来，把刚才谢小舟说的话又和村长复述了一遍。
　　完了，补充了一句：“村长，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这样，咱们村也不用再出人了。”
　　村长眉头紧锁，抽烟杆子的频率大大提高：“他说，他想要当河神的新娘？”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放在谢小舟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竞选河神的新娘，一是去河里。
　　他当然选前者。
　　于是谢小舟目光真诚，谎话信口捏来：“我想侍奉河神发自内心，我对河神一心一意。”
　　那双姜眼睛黑白分明水光盈盈，在被注视的时候，没有人会不相信他说的话。
　　村长动作顿了一顿，将谢小舟说得话来回思索了一番。
　　不得不说，确实有点道理。再说，不能让男子参加也只是一直流传下来的习惯，并没有明文记载。反正前面都已经失败三次了，这次也不一定成功，不如……试试。
　　村长用力吐出了一口烟圈，下定了决心：“把人带上吧。”
　　【舟舟，你有没有觉得你说的话有点耳熟？？？】
　　【这话我听过！我熟，我知道】
　　【一句台词不能用两遍啊舟舟这不是你说的话吗？你自己都忘了！】
　　【说这种话你的良心不会痛的吗？清粥CP粉落泪了】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样更带感吗？舟舟冲鸭！把河神也给我拿下咯！混乱邪恶.jpg】
　　***
　　河边村。
　　正如其名，村子坐落在一条河边。也不知道是不是靠水太近的缘故，村子里格外的潮湿，萦绕着一股水腥。
　　不过闻得久了，也就适应了。
　　牛车沿着青石路向前，车轮滚动，在地上留下两条长长的水痕，最终停在了一个四合院门口。
　　村长磕了磕烟杆，说：“接下来七天，你就住在这里。”
　　谢小舟身上的药效已经消失了，听到这话，迫不及待地就下了牛车，生怕村长后悔，让他再回河里。
　　村长看着谢小舟的背影，眼神有些纠结。
　　还是第一次有男新娘，也不知道河神会不会发怒，要不……先带去和河神大人见见？
　　不行再送去河里。
　　谢小舟还不知道自己没有逃离危险，抬脚迈过了门槛，走进了四合院里。
　　这里大概是废弃了有一段时间了，建筑都有些破败。正对着门的是祠堂，就是嘉宾们一开始待的地方。左右两边的一排房间是用来住人的，看起来又低又窄，黑乎乎的。
　　谢小舟看了一眼，发现其他房间已经住了人了，唯一一间空着的房间在偏僻的角落里。
　　他也没得选择，只好进了这间房。
　　不过外面看起来破旧，推开门一看，里面打扫得还算干净。一进去，就看见一个神龛正对着门口，上面披着一层红布，不知道里面供奉的神明的模样。
　　应该就是河神了。
　　谢小舟觉得睡觉的地方放个神像有点太过于阴间，但在不知道情况的时候，也不敢随意乱碰。
　　于是他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再往里，床上铺着一层龙凤呈祥的大红被子，喜庆到下一秒就结婚都毫无问题，与阴森的氛围格格不入。
　　谢小舟：感觉这档节目是在搞被拐卖到大山的女人。
　　一开始拍摄就和NPC斗智斗勇，谢小舟的心有点累，坐在了床边准备休息一下。
　　原本他也没想睡，可不知怎么的，头一点一点的，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哗——
　　一阵风轻轻刮过，掀起了神龛上红布的一角，隐约可以看见神像的轮廓。
　　祂在审视着谢小舟。
　　审视着可能成为祂新娘的人。
　　***
　　谢小舟没休息太久，就被人叫了起来。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少女，圆脸，看起来年纪不大，一见谢小舟就惊讶地说：“没想到真的有男嘉宾唉？”
　　说这句话的语气活像是见到了什么濒危生物。
　　谢小舟有些茫然：“男嘉宾……怎么了？”
　　双马尾更奇怪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河神的新娘》是一档只有女嘉宾的综艺节目，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谢小舟也想不明白：“是节目组发来的邀请函。”
　　双马尾眼睛灵动，打量了谢小舟一会儿，摆了摆手：“算了，看你的样子也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没参演过几次节目？”
　　谢小舟：“只有一次。”
　　双马尾的神情古怪了起来，小声地自语：“一次，估计活不长了。”她又问，“你抽到了什么身份卡？”
　　谢小舟觉得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告知：“摄影师，是张R卡。”
　　双马尾心想，R卡也有战神，可能是什么厉害的身份卡。
　　于是追问道：“有什么技能吗？”
　　谢小舟：“我有特殊的拍摄技巧。”
　　双马尾：“哈？”
　　谢小舟：“……就是我的技能。”
　　双马尾：“……”
　　她年纪不大，但却十分势力，打听完谢小舟的能力后，就对他失去了大部分的兴趣。
　　谢小舟顺口也问了一句：“你呢，抽到了什么身份卡？”
　　双马尾：“女巫。”她有点不耐烦了起来，“快走了，就等你一个了！”
　　谢小舟走了出去，双马尾催促得急，他都没有发现神龛上，红布的颜色慢慢变深，像是被水渗透了一般。
　　嘉宾们在大门口集合。
　　大门口的空地上已经站着四个人了，都是女性。
　　双马尾脚步欢快：“我把人带来了！”
　　那些人同时转过了头，全都是漂亮的小姐姐。
　　有穿着皮衣的大长腿姐姐，温婉柔和带着眼镜的姐姐，短发利落的姐姐，还有一个……熟人。
　　邱月。
　　谢小舟停下了脚步。邱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有阴谋在等着他？
　　在《校园七夜谈》中发生的事情让他明白，他已经和何怜他们背后的组织结了仇，对方很可能会有后续的行动。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他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腕上带着的纽扣，纽扣触感微凉，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在校园真人秀了。
　　秦渊不在，现在要靠自己了。
　　在《嘉宾守则》的规束下，邱月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出手害人，小心点就是了。
　　谢小舟收回了目光。
　　那边，就在短短瞬间，双马尾“无意间”透露了谢小舟只参演过一次综艺，还抽到了一张废物R卡，原本还对他有点好奇的姐姐们顿时冷淡了不少。
　　这可不是什么友好互助的综艺节目，谁也不想和一个废物拖油瓶走得太近。
　　看到这样的画面，谢小舟也没解释什么，抬手摸了摸鼻尖。
　　他的运气是不怎么好，一次好的身份卡都没有抽到。
　　等六位嘉宾全部到齐了以后，瘦小干瘪的村长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女嘉宾，咧了咧嘴，露出了发黄的牙齿：“走吧，来了我们河边村，先去河神庙祭拜一下。”
　　***
　　河神庙建在水边。
　　不大，却香火鼎盛。
　　路上，嘉宾们在交谈。
　　“我看过往期的《河神的新娘》，虽然没有拍摄完全，但也有参考价值——过去三期都没有这一个环节。”
　　“拍摄过程中有剧情变动很正常的，应该没事。”
　　“上三期的嘉宾都挺惨的，我们得小心点。”
　　走在前面的村长像是没听到嘉宾们的交谈上，走到了河神庙的门口，鞠躬拜了拜以后，转过头清了清嗓子：“河神庙可灵咧，你们一个个进去，拜一拜就出来。”
　　眼镜姐姐说：“有民俗说——一人不进庙，我们可以一起进去吗？”
　　听到这话，村长的脸色一变，目光瞬间变得阴狠了起来，可一转眼又恢复成了平常老爷爷的模样：“我们这里不讲究这个的，进去吧。上四炷香、烧四张纸，拜完以后可以和河神许个愿，说不定会灵验咧。”
　　嘉宾们对视了一眼。
　　谁也不想先进去，但现在NPC都发话了，不可能僵持在这里。
　　最后还是邱月发话了：“抽签决定先后吧。”
　　邱月是资深嘉宾了，又是演员公会的人，其他人听说过她的名头，多多少少给她点面子。
　　更何况抽签公平公正，全靠运气，也没有会不服。
　　她们一下就定下了方案，进行抽签，抽到什么顺序就进去。
　　所有人都抽了一张纸条。
　　双马尾说：“我是第二个。”
　　眼镜姐姐说：“我是第六个。”
　　邱月摊开手：“第三。”
　　谢小舟捏着纸条，展开一看，赫然写着“1”。他竟不知道是邱月做了手脚，还是自己真的那么倒霉。
　　顺序排好，就应该进去了。
　　谢小舟愿赌服输，直接就走了进去，在路过长腿姐姐的时候，她突然出声：“等一下。”
　　谢小舟不解，望了过去，就看见手上被塞了一张黄符。
　　长腿姐低声说：“拿着吧。”
　　双马尾笑嘻嘻地说：“姐姐这么好心，也给我一张呗。”
　　长腿姐没理会双马尾，对谢小舟说：“你是新人，小心点，有不对劲就跑出来。”
　　谢小舟心想，大概长腿姐以为他是新人，没拿到什么片酬，身上也没有道具。
　　其实他是有的。
　　但财不露白。
　　谢小舟这时候也不好解释太多，只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就朝着河神庙走了进去。
　　在走进去以前，他还听到邱月说：“一个新人，你还浪费一张黄符，那可是要500片酬。”
　　双马尾用着甜腻的声音附和：“对啊对啊，死了就死了呗，500片酬打水漂，这也太大方了。”
　　没想到看起来冷酷的长腿姐淡淡地说：“能活一个是一个吧。”
　　***
　　谢小舟来不及感慨这阴间综艺也有好人，就走入了河神庙。
　　河神庙常年收受香火，满是烟雾缭绕。
　　谢小舟抬头一看，这里河神的雕像也盖着一层红布，只能看见一个人形的轮廓。
　　谢小舟：该不会是因为河神长得太丑了吧？
　　这么想着，他拿起了地上准备好的香点燃，正准备插到香炉中，突然想到了一个词——神三鬼四。
　　三是阳数，四是阴数。
　　拜神逢三，祭鬼逢四。
　　这到底是河神，还是……河鬼？
　　谢小舟望着红布，一直到香灰掉到手背上才反应过来。
　　不管神啦鬼啊的，反正这个阴间节目里搞不出来什么好东西。
　　都是封建迷信，通通需要破除！
　　谢小舟身为一个无神论者，心中十分不屑，但脸上丝毫不显，将香插入了香炉中，又烧了四张黄纸。
　　做完这些后，他正要出去，突然一股檀香味钻入了他的鼻尖。
　　谢小舟的身体晃了晃，陷入了一种极为特殊的状态，他眼前的一切都好像覆盖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在这种状态下，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这……
　　他晃了晃头，想要看清，却只是徒劳。
　　“说出你的愿望。”
　　一个阴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犹如蛇一般。
　　一股欲望从谢小舟的心底涌了上来，让他想要说出心中的最渴望的想法。
　　他想……
　　他想要……
　　就在谢小舟要说出口的时候，手腕上带着的纽扣突然传来一股凉意，使他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这妥妥的送命题啊。
　　不能随便乱答。
　　这节目名字是《河神的新娘》。
　　给河神选新娘的。
　　现在疑似河神的人问他想要什么？
　　那答案不是很明了了吗？！
　　谢小舟已经恢复了清醒，但还是装出迷茫的样子，慢慢地说：“我想要……嫁给河神。”
　　“……当河神的新娘。”
　　作者有话要说：
　　要破除封建迷信哈。
　　【一人不进庙】和【神三鬼四】都是来源于民间民俗，百度百科查到滴！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21章 取悦
　　直播间陷入了罕见的沉默，不止是因为谢小舟的骚操作，更是因为他负心得理直气壮，一点犹豫都没有。
　　似乎他都忘了上一场节目还对着秦渊含情脉脉，这一场节目就直接要嫁给河神。
　　【呜呜呜舟舟你没有心，你还记得上一期节目的秦渊吗？】
　　【秦渊：明明是我先来的，明明……】
　　【呜呜呜呜清粥cp粉再次落泪了，舟舟负心汉！】
　　【虽然河神还没有出场，但我觉得，小船儿就应该在河面上，河舟天生一对！】
　　【话说，我见过之前有人向河神许愿过，这河神就是个邪神，许愿的内容会以各种奇妙的方式实现。比如有人许愿想要离开《惊悚综艺》不要再参演节目了，结果一走出河神庙就死了。也算是另一种‘离开’了吧】
　　【那也不知道舟舟许的愿会以什么方式完成？】
　　谢小舟也在想这个问题。
　　这河神连神像都是被红布遮着的，一看就见不得人，许下的愿望真的能实现吗？
　　他心中怀疑，但动作却毫不含糊，眼睫垂下，遮住了黑白分明的眼睛，脸上满是诚挚。
　　河神庙建在此处，经历过了上百年的供奉，有求财暴富者、有求长命百岁者、有求生儿育女者。
　　不管是什么请愿，都会以各种方式达到“圆满”。
　　比如，求财者被天降黄金砸死，求长命者瘫痪在床无知无觉直至百岁，求儿女者被鬼婴投胎生育而亡……
　　但从来没有人向祂提出这样的请求——想要嫁给河神。
　　这该如何实现？
　　一直居高临下的神明难得陷入了苦恼中。
　　祂终于低头，落下了一瞥。
　　少年双手合十，低垂着下颚，柔软的黑发落在了他的眉眼间，满是虔诚。
　　他的鼻梁弧度挺翘，嘴唇颜色红润，天鹅一般的脖颈向下，便是一片如同白瓷般的肌肤。
　　很干净。
　　这是河神的第一个反应。
　　或许，祂应该完成他的心愿。
　　一股带着水腥味的风吹过。
　　河神庙里的熏香味散去，有恢复了正常。
　　谢小舟恰当好处的“如梦初醒”，茫然的睁开了眼睛，自语道：“我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向河神许愿了？”
　　他似乎羞于刚刚说出的话，脸颊上泛起了一片薄薄的红，就如同枝头水灵的苹果，让人想要采撷品尝。
　　河神像依旧隐藏在红布之后，巍然不动。
　　谢小舟独自表演了一番，见时间差不多了，香炉中插着的四柱香也已经燃到末尾，便双手合十拜了拜河神，依依不舍地走了出去。
　　村长一直守在河神庙的门口，见谢小舟安然走出，先是震惊，然后就是恍然大悟。
　　原来之前河神一直没有选中新娘，是因为想要换个口味。
　　村长用慈爱的眼神看着谢小舟。
　　这是他们全村的希望啊！
　　谢小舟总觉得村长的目光令人毛毛的。
　　他有意避开了村长，刚走到嘉宾们旁边，就见眼镜姐姐问：“你在庙里有遇到什么吗？”
　　谢小舟想要提醒一下，村长说的“许愿”没有这么简单：“里面有点……”
　　话还没说完，就见背后一个阴冷的目光投了过来，他余光一瞥，村长正直直地盯着他。
　　谢小舟产生了一个预感，如果他说了，接下来肯定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不能说。
　　如果让河神听见了，不就暴露了他在河神庙里的一切都是演出来的吗？
　　更何况，谢小舟也没伟大到为了不相干的人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再说了，向河神许愿也不一定是坏事，毕竟他自己都也许愿了。
　　谢小舟口风一变：“没什么，里面就是有点冷。”
　　双马尾将信将疑：“装神弄鬼！”不过她转念一想，“一个新人而已，要是里面有什么危险，肯定出不来。”
　　谢小舟不想再多说，只是把那张黄符还给了长腿姐姐，微微一笑：“没用上。”
　　长腿姐姐也没说什么，收下了黄符。
　　双马尾见谢小舟没用那张黄符，更觉得里面没什么危险，哼了一声，直接走进了河神庙。
　　在等待过程中，谢小舟状若不经意地提起：“就是里面的香味有点怪怪的，可能对身体不好，最好不要闻。”
　　他看了一眼长腿姐姐。
　　长腿姐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双马尾走了出来，身上带着那股熟悉的檀香。
　　她应该也是许愿了，双眼泛着异样的光彩。
　　但她也没提醒下一个进去祭拜的人，只站在一边，轻声地自言自语。
　　接下来就是邱月。
　　她们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全部都祭拜完了。
　　等所有人都祭拜完了以后，正要离开，邱月突然发难：“你们是不是都许愿了？”
　　双马尾脸上一僵。
　　邱月：“是不是，还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大概她用的是疑问句，并没有触发节目的机制，村长也只是在旁边抽着烟。
　　嘉宾们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邱月的目光看向了谢小舟：“所以，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们？”
　　谢小舟：“？”
　　关他屁事？
　　后面的人也一样没提醒啊。
　　邱月意味深长地说：“谢小舟，我知道你和我有点矛盾，但，这也不是你害大家的理由啊。”
　　这短短两句话，就直接把谢小舟放到了嘉宾们的对立面，不得不说是歹毒。
　　果然是资深嘉宾，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谢小舟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他直言道：“你是第三个进去的，不是也没提醒吗？”
　　邱月一愣，然后解释：“那不一样……”
　　谢小舟：“按照你的说法，我不说，就是想害你们。那你不说，是不是就是想害排在你后面的人？”他想了想，又说，“至于我们之间的矛盾，我想想，指的是不是那块你没吃的砖头？”
　　邱月彻底哑火了：“……”
　　之前在《校园七夜谈》她对谢小舟的印象没有这么深刻，毕竟谢小舟都是靠BOSS秦渊一路横行，再者，与他交锋的也只有何怜。
　　所以邱月一直以为谢小舟很好解决，再加上这里是新节目，他没有靠山，随便给他扣点黑锅就着急得说不出话了。
　　可事实证明，谢小舟不仅能说话，还说得非常的顺溜。
　　***
　　【哈哈哈哈舟舟怼的好！】
　　【邱月怎么一直针对这个新人啊？他们之间有矛盾？】
　　【矛盾倒是没有，就是邱月欠了舟舟一块砖头没吃，详情请看《校园七夜谈》……】
　　【怎么感觉舟舟和上一期节目不太一样？该不会都是演的吧？这演技也太好了，连BOSS都看不出来】
　　【坐等舟舟攻略河神！】
　　【坐等+1】
　　大概是全部是女嘉宾的节目里混进了一个谢小舟，再加上之前的一番操作，吸引了更多人进入。
　　谢小舟的粉丝排行榜一跃进入了前三名。而第一名，赫然就是邱月。
　　***
　　气氛一时间变得尴尬了起来。
　　还好，长腿姐姐站了出来，条理清晰地分析说：“节目刚开始，我们之间并没有利益冲突，没必要这么怀疑同伴。这也可能是节目组用来离间我们的手段，大家都冷静一点。”
　　邱月的神情不易察觉地变了变。
　　在谢小舟进河神庙的时候，她在不经意间说了一些关于谢小舟的话，想要误导其他人，没想到还有人智商在线。
　　这么一说，其他人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点，但还是有点怀疑谢小舟。
　　倒是双马尾言辞尖锐：“你们私底下眉来眼去的，说不定是一伙儿的呢！”
　　谢小舟也没解释，只淡淡地说：“我们嘉宾都是一伙儿的，难不成你和NPC是一伙儿的？”
　　双马尾说不过他，跺了跺脚，没再说什么。
　　此时，一直旁观着的村长磕了磕烟杆，催促道：“别墨迹了，回去吧，要是等天黑了，嘿嘿。”
　　最后两个“嘿嘿”听得人有点毛骨悚然。
　　一看天色，已经有点灰暗了下来，太阳快要下山了。
　　嘉宾们停止了争吵，跟着村长一同回去。
　　在夕阳的余光下，整个村子都呈现出冷冷的灰白色调，唯一的暖色是覆盖在街边神龛上的红布。
　　可能是信仰原因，村子里面每隔五米十米就放着一个神龛，晚上看起来怪渗人的。
　　河边村没有通电，保持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作息，天色一黑，村上就见不到人影，一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房子，令人莫名的感觉到了压抑。
　　这氛围连带着嘉宾们也不敢多说话，就保持着这般沉默，回到了四合院。
　　村长吸了一口烟杆，点点火星冒了出来，照亮着他的干瘪枯瘦的脸：“晚上不要乱跑，不要靠近水边。知道了吗？”他正要转身离去，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侧过头，“你们好好准备，等到七日后，我们村才会进行祭祀典礼。嘿嘿。”
　　说完，村长慢慢地走入了黑暗中，但那声“嘿嘿”却停留在耳边，令人一寒。
　　还有七天。
　　也不知道这七天会发生些什么。
　　经历了祭拜河神这一遭，又有邱月说得那一番话，嘉宾们都有点防备。再加上天色阴沉伸手不见五指，在外面也不安全，就都各自回到了屋子里去。
　　没有电力、没有灯光，确实是没什么娱乐项目的。
　　谢小舟抹黑进了屋子，借着窗外的月光，找到了床。他躺在床上，闭眼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河神，现在还没出现，节目名是《河神的新娘》应该就是这一期节目的BOSS了，不可小觑。祂是要挑选新娘的，也不知道之前在神像前的许愿有没有用。
　　邱月，明显对他有敌意，也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暗手，得小心一点。
　　还有河神祭，他的任务是参与河神祭并拍摄照片，这个必须要完成，明天再询问点线索。
　　至于嘉宾里面，双马尾太过于自大，明显是个蠢货，长腿姐姐倒是可以深交一下……
　　谢小舟复盘得差不多了，正要睡觉，突然感觉眼皮上闪过一抹红色。他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看了过去。
　　这一看，发现了有点不对。
　　这神龛……之前是放在这里的吗？
　　黑暗中。
　　神龛静静地与谢小舟对望，透过一层红布，似乎能看见神像的轮廓。
　　红布无风自动，发出刺耳的声响，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揭开。
　　谢小舟不知道揭开红布以后会发生什么，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必须要做出反应。
　　不能害怕。
　　谢小舟平缓了一下心情，慢慢地浮现了一个单纯的笑容，看不出畏惧来：“河神，您是来看我的吗？”他皱了皱鼻尖，像是有点苦恼的样子，“可是，按照我们那里的规矩，结婚以前新郎新娘是不能见面的哎。”
　　“这样，结婚以后会不幸福的。”谢小舟跪坐在了床上，“不过您是河神，怎么样也没关系，您真的要看就看吧！”
　　他闭上了眼睛，微微仰头，像一只温顺的羔羊，没有任何反抗。
　　夜色如水沉静。
　　谢小舟闻到了一股水腥靠近，他做出了无知无觉的模样，脸上有些羞涩：“也不知道您长什么模样，是英俊还是成熟，是纤瘦还是健壮……不过没关系，无论什么样，我都想要成为您的新娘。”
　　水腥味停留在了谢小舟的鼻尖。
　　说完这话后，他就感觉到一点冰凉的触感落在了脸颊上。
　　谢小舟不仅没有逃避，还乖巧地用脸颊蹭了蹭，自然而然地浮现了满满的期盼：“我可以看您吗？”
　　没有声音。
　　谢小舟悄悄地睁开了眼睛，红布依旧盖在神像上，恢复了平静。
　　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但谢小舟抬手，摸到了脸颊上留着一点水渍。就像是……有人刚刚碰了碰这里。
　　谢小舟与神像对视了片刻：“河神，您还在吗？”
　　当然，他没有得到神像的反应。
　　谢小舟的腿都有点麻了。他挪动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河神，您要这样看着我吗？”
　　“那您就看吧，这里这么黑，您看着我，我就不害怕了。”
　　谢小舟躺了下来，说了一句：“祝您晚安。”
　　然后就干脆利落地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呼吸渐渐平缓了起来。
　　谢小舟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滴答。
　　滴答……
　　一滴水从神像上滴落，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在了地板上浮现，一步一步，朝着床边而去。
　　脚印最终停留在了谢小舟的边上。
　　滴答。
　　一滴水落下，摔在谢小舟的唇瓣上，碎裂成了几瓣。
　　谢小舟真的睡着了，感觉到水滴落下，还抿了抿唇角，发出了呢喃的声音。
　　像是在撒娇。
　　河神第一次看到这么无欲无求的新娘，好像满心只有爱慕。
　　河神当然不会去想，为什么谢小舟会爱慕祂。
　　祂是神，爱慕敬仰是理所应当的。
　　但……祂还是被取悦到了。
　　这个新娘，祂很满意。


第22章 借刀杀鬼
　　播间里有些观众没见过谢小舟的表演，一时间满屏都是感叹号。
　　【！！！这是什么操作？我惊呆！】
　　【我还以为他要死了，竟然还能这样？竟然还可以这样？】
　　【熊猫头震惊.jpg】
　　【一看你们就没看过舟舟以前的节目，我来卖菜了！《校园七夜谈》绝美校园爱情，你值得拥有】
　　***
　　河边村，四合院。
　　厚重的黑云遮住了星月，使得夜色变得更加深沉。这似乎是一个不详的预兆。
　　这不亏是中高难度的综艺节目，拍摄的第一天晚上，嘉宾们就遭遇到了危险。
　　阴影处传来沙沙的声响，一颗颗死白的眼睛出现在横梁之上，浓郁的水腥味渐渐扩散，弥漫到了四合院的每一个角落。
　　但参演节目的都是资深嘉宾，她们手段尽出，阻止了鬼怪的接近。
　　双马尾的身份卡是“女巫”，只见她的面前冒出了一团紫莹莹的光芒，
　　伸手往里面一伸，看着面前的一行字，自语道：“平安夜。”
　　话音落下，紫光的范围扩大，直至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让角落里蠕动的东西不敢靠近。
　　眼镜姐姐有一张“预言家”的身份卡。她紧闭着双眸，过了片刻，缓缓睁开，用着低哑的嗓音说出了预言：“今晚，有一个人会死，但这个人……不是我。”
　　预言家——只要是符合逻辑的话，由预言家口中说出，就会变成现实。
　　长腿姐姐一个翻身，抬手射出了一梭子，在黑暗中，梭子精准地击中了对方，“噗”得一声，腥臭的液体溅了满地。
　　她并没有使用身份卡，凭借着道具游刃有余。等清除完了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长腿姐姐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她低头，看见一张黄符缓缓飘落。
　　那个少年……应该不会死吧？
　　早知道，应该把这张黄符留给他。
　　……
　　邱月冷笑了一声：“今晚，谢小舟必定要死。”
　　一点火星冒出。
　　邱月点燃了四根檀香，分别插在了四个方向。但奇怪的是，檀香点燃后冒出来的烟并未四处逃散，而是汇聚在了一起，像是有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香都吸入了口中。
　　这是贡香。
　　在系统商城至少要1000片酬一根，上贡给鬼神之后，可以驱使鬼神做一件事。
　　邱月这次是下了血本了，待贡香燃烧到一半后，抬手一指：“去，杀了这个人。”
　　死白的眼珠子对视了一眼。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既然吃了贡香，它们就要帮忙做一件事。
　　杀了这个人吗？
　　看起来也不是很难的样子。
　　黑暗中的东西吸完最后一口香，四脚着地爬向了谢小舟所在的房间，在地上留下了一条湿漉漉的痕迹。
　　啪！
　　窗户上出现了一个手印。
　　此时，眼镜姐姐的“预言”被修正。
　　今晚有一个人要死。
　　看情况，最容易可能去死的，就是谢小舟。
　　其他鬼怪或被贡香吸引，或被“预言”的力量驱使，全都围在了谢小舟的门口。
　　泡到发胀的尸体挤在了一起，散发出了浓烈的腥臭味，令人作呕。
　　犹如人间地狱。
　　【啊啊啊好吓人，我好害怕，不敢看了】
　　【上面的，你自己就是鬼，你在怕个屁啊？】
　　【不准鬼怕鬼啊？话说舟舟该怎么办？我好紧张！】
　　【已知舟舟身上有5张驱逐鬼怪的黄符，一把可以伤害鬼怪的匕首，而外面至少有一百个鬼怪，那舟舟要怎么样才能逃出去？】
　　【我是他，我会等死】
　　屋内。
　　谢小舟的睡相乖巧，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只占了床上的一小部分地方。他像是不知道危险靠近，翻了个身，侧脸陷在枕头里面，黑发在头顶打着旋，带着一股不知世事的天真烂漫。
　　那腥味越来越近了。
　　谢小舟皱了皱鼻子，朝着半空中挥了一下手，想要赶走这个味道，如同梦呓：“好难闻……”他勉强睁开了眼睛，对上了外面黑压压的人影，愣了一下以为还在梦中。
　　“是在做梦吗？”谢小舟的眼睛微微眯起，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但因为太困了，还是失败了。他揉了揉眼睛，眼睫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又闭上了眼睛。
　　站在床边的河神听到少年嘟囔了一声：“反正……有河神大人在……没事的。”
　　说完后，谢小舟翻了个身，抱着被子蹭了蹭，嘴巴微微张开，睡得香甜。
　　河神突然想到，刚才，他也是用脸颊这样蹭了蹭祂。
　　很可爱。
　　就像宠物一样。
　　河神的唇角浮现了一个微笑，这连本人都毫无知觉。
　　这时，外面的黑影终于忍耐不住了，其中一个拉开了窗户，将苍白臃肿的手朝着里面伸出。
　　它们想要爬进来，将房间里的少年撕成碎片。
　　可是，刚刚探入一个指尖，它们就感觉到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压，以及一道冷漠的目光。
　　“……”
　　对不起，打扰了。
　　那探进来的手飞快地缩了回去，只在原地留下了一截海藻。过了片刻，它又想了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截海藻给抢了回去，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鬼怪们一个个都爬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有胆小的甚至直接就魂飞魄散，化作了一滩污水。
　　那是……
　　至高无上，拥有杀生予夺权的神。
　　在祂的注视之下，没有人敢违背祂的意愿，就算这位大人被……也一样。
　　鬼怪们既害怕又生气。
　　害怕得是屋内的这位大人。
　　生气得是，竟然不告诉它们这位大人在这里！？
　　它们自然不敢去怪罪屋内的人和那位大人，只能将怨恨全部发泄在了邱月身上。
　　难怪让它们来害人，肯定是知道那位大人在这里，是想要借刀杀鬼！
　　差点就上当了。
　　竟然敢计算那位大人，不行，要让这女人知道它们的厉害！
　　鬼怪们又气势汹汹地退了下去。
　　这次，它们换了一个地方，围堵到了邱月的门口。
　　邱月在休息。
　　在贡香的保护下，她不觉得鬼怪能进来伤害到她。于是睡得安稳，甚至想到，解决了谢小舟以后如果能拿到他身上的SSR道具就好了。这样她在演员公会的地位能得到进一步的提升，很有可能压过沈柏溪那个家伙。
　　一想到这样的场景，就算沉稳如邱月忍不住笑了起来，差点连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可笑着笑着，她觉得有点不对，这口水……怎么这么臭？
　　邱月摸了一把，黏糊糊的，她睁开眼睛，对上了悬挂在横梁上的一个头颅。
　　那头颅的舌头拉得老长，就悬挂在邱月的鼻尖上，腥臭的液体一滴滴地落下。
　　邱月：“……”
　　再一看，周围人头耸动，苍白臃肿的脸庞紧紧贴在了一起。
　　邱月失声尖叫：“啊——”
　　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鬼怪不是应该去找谢小舟吗？
　　她来不及思考，那些鬼怪就全部一拥而上。
　　直播间里一片震惊：
　　【河神竟然会帮忙？以前有过先例吗？】
　　【都说了，河神是个邪神，祂会发善心？祂不往背后推一把都算好的了】
　　【OK，我大概懂河神的心思了，这是我的东西，要怎么样也得我来动手，其他东西算什么？给爷滚一边去】
　　【有道理】
　　【我已经粉了河舟了，你们呢？只要我爬墙得够快，塌房子就砸不到我，舟舟冲鸭！】
　　屏幕上。
　　一个披着白袍的男人站在床边，从背面看去身材颀长，肩宽腰窄，因为双目被一条一指宽的红布蒙着，看不清他的模样，只从轮廓分明的下颚看，应该是一位俊朗的男子。
　　祂浑身散发着水气，但并不难闻，只是待得久了，便觉得寒意刺骨。
　　谢小舟被冻得有些发抖。
　　河神伸出了手，帮忙盖好松散的被子，然后学着谢小舟的口吻说：“晚……安……”
　　晚安。
　　我的新娘。
　　我希望你不要这么容易死去，活着走到我面前，然后虔诚地献上一切。
　　到时，我会赐予你死亡，以及……无上的荣光。
　　***
　　谢小舟睡得安稳。
　　一直到太阳升起，日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才将他唤醒。他坐了起来，鼻子抽了抽，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
　　昨天晚上……
　　好像发生了什么。
　　谢小舟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跳下了床，站在神龛面前双手合十，红润的脸颊上浮现了一个小小的酒窝，问：“是您保护了我吧。”
　　神像巍然不动。
　　像是真的毫无知觉一般。
　　但谢小舟知道不是。
　　演员的自我修养让他在拿到剧本以后，每时每刻都按照人设行事。
　　现在他的人设就是一个爱慕河神，想要执意成为河神新娘的人。
　　于是谢小舟眨了眨眼睛：“谢谢您啦，我知道，您一定会保护我的！”话中，满满的都是信赖。
　　谢小舟知道，戏从眼中来，所以他的眼睛能说话，此时看向神龛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如同是点缀了璀璨的星光。
　　当被这一双眼睛注视着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觉得，谢小舟深爱着他，并且会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谢小舟掰着手指头，软软地说：“今天是第二天，还有五天，我就可以见到您了。”
　　“真期待，也不知道您是什么模样，不过，不管是什么模样，我都依旧爱慕您。”
　　“祝您早安。”
　　絮絮叨叨说完了一大串话，谢小舟这才离开了房间，刚一走出去，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一阵交谈声。
　　“昨天晚上……”
　　“你们呢？”
　　“我也……”
　　谢小舟也参与了进去，问了一句：“你们在说什么？”
　　双马尾顺口就说：“我们在说，昨天晚上肯定有人死了……”话还没说完，她好像反应过来了，转过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谢小舟，脱口而出，“你怎么没死？”
　　谢小舟点了点自己的鼻尖：“我吗？”
　　眼镜姐姐也有点疑惑：“昨天晚上我们都遭遇了鬼怪，你一个新人靠的是什么？”
　　一个新人，不应该能活到现在啊。难道有什么特殊的道具。
　　长腿姐姐双手抱肩，冷冷地说：“能活下来就好了，还问这么多做什么？”
　　语气冷硬，但却是隐隐在维护谢小舟。
　　谢小舟也没打算说出真相，含糊地说：“鬼怪？没有啊，我没看到啊。”
　　眼镜姐姐：“？”
　　没看到？
　　那么大一坨呢！
　　更何况她是预言家，预言的内容基本都会实现，昨天晚上会死一个人，按照能力来说，这个人十有八九是谢小舟。
　　可谢小舟没有死，那么死的人是谁？
　　谢小舟看出了其他人的疑惑，耸了耸肩膀：“可能，我不太招鬼怪喜欢。”
　　话音刚落，另一侧就传出了一道高分贝的尖叫声。
　　听起来，声音来源于邱月的房间。
　　谢小舟慢悠悠地加了一句：“也可能，有更招鬼怪喜欢的人在呢。”


第23章 祈神舞（捉虫）
　　其他嘉宾对视了一眼，朝着邱月所住的地方靠了过去。
　　第一个发现异常的是短发女。
　　短发女指向了窗户处：“你们看那里。”
　　其他人看了过去。
　　窗户的边缘印着一个掌印，手指又细又长，指间连着薄薄的一层蹼。一看就知道不是人类，更像是什么水生生物。
　　除此之外，门缝里渗出了一滩水，地上散乱着几片鱼鳞。
　　眼镜姐姐推了一下眼镜说：“邱月该不会出事了吧？”
　　话中却没多少关心。
　　长腿姐姐说：“进去看看。”
　　可是还没进去，其他人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就如同是鱼类腐烂发酵的气息，又腥又臭。
　　双马尾捂住了鼻子，嫌恶地说：“我可不进去，你们谁爱进去就谁进去。”
　　长腿姐姐屏住了呼吸，后退了一步，干脆利落地一脚踹开了门。
　　门后，一片狼藉。
　　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地面上布满了凌乱的脚印，湿漉漉、黏糊糊的。一条死透了的鱼躺在正对门的地方，死白的眼睛翻到了最上面，像是盯着站在门口的人。
　　短发女：“这……”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恶臭的人从中冲了出来：“谢小舟，我要杀了你——”
　　谢小舟：“？”他被这味道吓得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而后迟疑地说，“你难道想要把我臭死？”
　　其他嘉宾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怪物，可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个人原来是邱月。
　　邱月出现在镜头前的形象一向是成熟稳重，可现在她的头发上挂着杂乱的海草，脸上、身上都被抓出了一道道伤痕，可能是被阴气侵蚀，伤痕青紫发肿。
　　此时的邱月污头垢面，看起来比鬼怪还要可怕扭曲。
　　其他嘉宾都纷纷拉开了距离，明哲保身。
　　邱月恶狠狠地盯着谢小舟。
　　肯定是谢小舟在背后捣得鬼。
　　不然，为什么收下了贡香的鬼怪们会去而复返，反而来攻击她？
　　昨天晚上，在鬼潮的攻击下，邱月用完了所有防身的道具，这才避免了被鬼怪撕碎的下场。现在她两手空空，一件道具都没有了，如果再遇上鬼怪，很难再存活下来。
　　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源头都是谢小舟，这让她怎么不恨？
　　谢小舟还在奇怪：“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还敢问这个问题！
　　邱月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都是被你害的，我要杀了你！”她想要冲上去和谢小舟同归于尽，没有注意到头顶的水藻掉在了地上，猛地一脚踩了上去。
　　水藻湿滑粘腻，邱月一下子没能平衡住自己的身体，直接滑行出去两三米，最后啪得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模样十分惨烈。
　　【……】
　　【哈哈哈哈哈哈】
　　【邱月怎么变成了搞笑役了？说好的又美又飒呢？】
　　【别说了……好丢鬼，我粉转路人了】
　　【邱月这也太蠢了，明明是自己害人不成，还要倒打一耙，舟舟快点揭穿她的真面目！】
　　谢小舟没忍住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邱月艰难地抬起头，咬牙道：“那些鬼怪明明是朝着你那里去的，为什么会回来找我……”
　　谢小舟发现了一点点小细节：“‘回来’找你，难不成那些鬼怪是从你那里出去的？”
　　一不留神差点把自己暴露了出去的邱月：“……”
　　谢小舟：“而且你怎么知道那些鬼怪是来找我的？？”
　　邱月：为什么？因为那些鬼怪就是我驱使来害你的！
　　但邱月这么一摔，稍稍清醒了一些。
　　若是承认了，岂不是坐实了她借鬼杀人的事实。要知道，这种间接性的害人行为，是不被《嘉宾守则》所约束的。
　　这么一承认，其他嘉宾必定也会防备疏远她，甚至会有人为了安全起见，先下手为强。
　　邱月并不想成为所有嘉宾的公敌，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听错了。”
　　谢小舟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明明刚才是你自己说的。”
　　邱月：“……”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是我昏头了，搞错了。”
　　谢小舟：“你脑子摔坏啦？”
　　邱月：“你才——”粗口说到一半，她注意到了其他嘉宾怀疑的目光，为了打消别人的怀疑，现在只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吞，“是，我是摔坏了脑袋，现在好了。都是误会，误会……”
　　冷静过后，邱月反应过来，她还多得是机会解决谢小舟，没必要急于一时。
　　于是她忍下了心中的怒火，爬起来去收拾身上的狼藉。
　　等邱月恢复正常了以后，准备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结果一过去，就听到其他人在交谈。
　　双马尾说：“我听说过邱月这个人，还以为资深嘉宾有多了不起呢，没想到……呵呵。”
　　眼镜姐姐笑容温婉，但说出的话也毫不留情：“演员公会的人都是这样，看起来光鲜亮丽罢了，谁知道内里怎么样呢。”
　　短发女开口：“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谢小舟慢悠悠地插了一句：“她都说了，自己脑袋被摔坏了，你们最好离她远点，别到时候被连累了。”
　　邱月：“……”
　　她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明明只是一件十拿九稳的事情，解决一个弱到不能再弱的新人嘉宾，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现在不仅耗尽了她身上的所有道具，还让她隐隐被排斥到了嘉宾圈子外面。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如果完成不了任务，不仅会被沈柏溪那家伙看不起，还会被会长怀疑自己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她在镜头前出了洋相，如果没能有精彩的表现，这期节目的评分会降到很低。
　　她必须在除掉谢小舟的前提下，把场子找回来。
　　邱月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阴冷的光。
　　嘉宾们没等待太久，干瘦的村长就出现在了门口，他见六位嘉宾一个没少地站在那里，还有些奇怪。
　　昨天晚上明明……
　　难道是，河神真的青睐这一批新娘吗？
　　村长深深吸了一口烟，用粗哑的声音说：“你们，跟我来。”
　　嘉宾们跟上了村长。
　　双马尾仗着自己年轻可爱，凑上去问：“村长爷爷，我们这是要去干嘛呀。”
　　可村长并没有对双马尾另眼相看，自顾自地朝着前方走去。
　　双马尾得了没趣，冷哼了一声，回到了队伍里面。
　　在村长的带领下，一行人从河边村中走过。
　　大概是天亮了，一直阴森诡异的河边村也多了一点人气。
　　日光穿过了薄雾。
　　街头巷尾都是穿着民族服饰的男男女女，有挑着东西叫卖的货郎，有的是早起打闹的孩童，还有结伴去洗衣的妇女……
　　村子里满是生活的气息。
　　嘉宾们跟着村长走过，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这些女娃娃真漂亮哩！”
　　“怎么里面还有个男娃娃咧？”
　　“河神大人会喜欢男娃娃吗？不会发怒吧？”
　　“村长说，河神大人也想换换口味，再说了，还有这么多女娃娃，总有一个会喜欢的……”
　　听着吵闹的声响，嘉宾们渐渐走出了喧闹的区域。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离开村民的视线后，或打闹或叫卖的人全都停下了动作，他们的脸上带着各种表情，可时间却好像停留在了这一刻，只有河水哗哗流过的声响。
　　滴答。
　　一滴带着腥味的液体低落在了地上。
　　风中传来呢喃声：“河神？河神……”
　　***
　　嘉宾们来到了河边。
　　河流湍急，看不清深浅，河面上还隐藏着几个漩涡，若是掉下去，怕是再精通水性的人都无法逃脱。
　　谢小舟默默地退后了一步，远离了河边。
　　村长绕了一圈，来到了河边的一座小木屋前面。
　　木屋远离河边村，孤零零的在一边。看起来建筑年岁久远，门和窗户都又低又矮，从外看去，里头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有什么东西。
　　村长用烟杆子敲了敲门。
　　叩、叩。
　　过了半响，门“吱嘎”一声自动打开，随后从中传出了一个婆婆苍老的声音：“谁啊。”
　　村长恭敬地说：“河婆，是我。”
　　河婆：“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村长指了指站在后面的六位嘉宾，说：“日子到了，这些来参加河神祭祀的人。还请河婆教他们规矩。”
　　河婆语气平淡：“哦……”她咳嗽了两声，“把她们留下吧。”
　　村长：“是。”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天空，指了指，“等太阳到这里的时候，我就会来接你们。”
　　说完后，村长就独自离开了。
　　只留下嘉宾们站在那里，不敢轻举妄动。
　　过了一会儿，他们听见河婆开口：“进来吧。”
　　嘉宾们一个个地走了进去。
　　这屋子看起来狭窄，等进去了以后，发现里面还算宽阔。就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真切。
　　等好不容易习惯了黑暗，谢小舟看到角落里亮起了一束光。
　　光芒阴冷，从下往上打光，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张如同橘子皮一般皱在一起的老脸。
　　河婆的脸上刺满了刺青，看不清她原来的模样。她脸上的刺青纹路动了动，说：“我是河婆，侍奉河神的人。”
　　听到这话，嘉宾们神情各异。
　　河婆也不在乎嘉宾们的反应，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手中拎着一盏油灯：“你们跟我来吧。”
　　河婆朝着里屋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祭祀河神，是一件非常庄重的事情，你们需要学会祈神舞，在河神祭上献给河神……咳咳……”
　　河婆点亮了蜡烛。
　　呲——
　　一股烟雾冒出，整个房间都亮堂了起来。
　　众人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光芒，被刺得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整个眼睛。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件绝美的嫁衣。
　　河边村一直表现给嘉宾们的就是贫穷、落后，可没想到，竟然有着这么一件精致绝伦的嫁衣。
　　嫁衣通体是正红色的，用金线绣出了百鸟朝凤的花样，在灯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料子则是介于纱和绸之间，层层叠叠却不显臃肿死板，好似风一吹就会凌风而起。
　　一旁，还放着各种配饰，珠光宝气，令人眼花缭乱。
　　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惊叹中。
　　河婆咧了咧嘴，露出了所剩无几的牙齿：“这是，河神新娘的嫁衣。”
　　双马尾最先反应过来：“只有一件？”
　　河婆反问：“不然？”
　　双马尾扭头一看。
　　在场的嘉宾，可是有六个人。
　　河婆慢吞吞地说：“我们河神，也是讲究一夫一妻制的，当然只要一位新娘。”
　　眼镜姐皱了皱眉：“只有一个新娘，那其他人呢？”
　　河婆：“其他人，不知道啊，可能会变成祭品吧。”
　　此话一出，嘉宾们之间的气氛顿时变了。


第24章 答应
　　【神他妈河神也一夫一妻】
　　【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我看了以前的节目，也没这一遭啊，可能也是其他嘉宾死得太快了，没有这个过程吧】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个丝毫没有悬念，除了舟舟还会有谁能当上新娘嘛】
　　【舟姐行行好吧，河神还没见过其他人就这么笃定，万一谢小舟中途就死了呢？小心被打脸】
　　【前面的，赌吗？】
　　【呵呵，赌我一年的贡品，最后的新娘不会是谢小舟】
　　节目组十分上道地开了盘——谢小舟会不会成为河神的新娘？
　　刚一开始，双方就变成了一边倒的情况。
　　几乎百分之九十的观众都认为“会”，只有百分之十的观众在苦苦支撑着，选择了“不会”。
　　***
　　木屋里，嘉宾们安静了一瞬。
　　双马尾装作好奇地问：“婆婆，那河神是怎么挑选新娘的呢？”
　　河婆故作玄虚地说：“河神自有旨意。”
　　没有评选标准。
　　没有参考对象。
　　这下，嘉宾们都认为其他人是竞争对手，之间的氛围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双马尾率先发难，对眼镜姐姐说：“听说你的身份卡是‘预言家’，能不能预言出事谁当上新娘？”
　　眼镜姐姐也丝毫不让步：“呵呵，我记得你的‘女巫’身份卡能使用爱情灵药，用了以后，会不会让河神选中你当新娘？”
　　邱月假惺惺地劝说：“别这样，我们应该先合作……”
　　双马尾和眼镜姐姐同时转过头，针对邱月，毫不留情掀了她的老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给我滚远点。”
　　……
　　女嘉宾们都争锋相对，唯一遗忘了谢小舟。
　　毕竟在她们看来，谢小舟是个男的，加入这个节目纯属意外，要不是他昨天晚上活了下来，不然都没什么存在感。
　　更何况，“新娘”这个词一听就是属于女性的，怎么可能会选择谢小舟来当新娘？
　　于是谢小舟安稳地在旁边围观。
　　吵闹了一阵后，河婆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咳咳！”
　　其他嘉宾这才安静了下来。
　　河婆说：“我会教你们祈神舞，据说，祈神舞跳得最好的女子，会得到河神的垂怜。”
　　谢小舟：“？”
　　女子？
　　那他该不会没戏了吧？
　　可是，看河神的反应也不像是没戏啊，更不用说，他都向河神许愿了。
　　谢小舟定了定心神，决定先把祈神舞学会了再说。
　　河婆慢慢地挪动到了角落，摸索了一下，用力一扯，拉下了挂在墙壁上的皮毛。
　　皮毛落在了地上，后面出现了一幅幅的壁画。
　　谢小舟一看，上面的女子身穿嫁衣，一颦一笑、一回眸一扭身，端的是风情万种。
　　谢小舟：“………………”
　　好像，不太行。
　　谢小舟的职业是演员，为了更好的发展，自然去学过舞蹈。他年纪不大，少年的身段还算柔软，像下腰劈叉能高难度动作都做得出来。可这并不代表他真的能像女子那般妩媚——至少，做不到壁画上那样。
　　河婆冲着壁画双手合十，虔诚地喃喃自语：“……”说得大概是河边村的方言，嘉宾们一个字都听不懂，说完了以后，她抬起头，“你们就在这里学习祈神舞。”
　　说完后，河婆就直接退出了房间，“砰”得一声，房门紧紧合上，将嘉宾们关在了房间里。
　　嘉宾们：“……”
　　她们没有犹豫太久，就冲着壁画学了起来。
　　短发女和长腿姐姐显然平时都有在做瑜伽健身，一下子就上手了，对应着的是眼镜姐姐和双马尾，两个人练习得非常艰难，动起来犹如羊癫疯发作。
　　邱月观察了一会儿，走到了双马尾的边上，状若不经意间提起：“这祈神舞一时半会儿也学不好，要是有关于舞蹈的身份卡就好了。我看看……”
　　双马尾直接看了过去，正要开口，又想起了什么，止住了嘴。
　　邱月微微一笑。
　　双马尾领会贯通，和邱月一起来到了角落。
　　邱月直言：“我有一张‘舞蹈家’的身份卡。”
　　双马尾也很直接：“用什么可以交换？”
　　在节目中，身份卡是可以切换的，只要你的身份卡足够多，就可以在一场节目里切换几个甚至十几个身份。
　　N、R卡是没有冷却期的，SR卡则是根据能力的大小冷却期的长短也不同。
　　如果有一张“舞蹈家”的身份卡，完全可以作弊学会祈神舞。
　　邱月：“我的道具用完了。”
　　双马尾豪爽地拿出了几张黄符。
　　邱月脸色不变：“还有一件事……”她的声音压低，除了双马尾以外，谁也没有听清楚。
　　双马尾若有所思，目光从谢小舟的身上扫过。
　　三言两语间，两人在暗地了达成了协议，都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脸心满意足。
　　女嘉宾们练得热火朝天，谢小舟……谢小舟他在思索。
　　祈神舞，谢小舟可以学，但出于身体的限制，绝对做不到壁画中那样的程度。
　　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满意。
　　谢小舟想了想，决定和河神大人沟通一下。
　　河边村不管哪里都摆着一个神龛，这个房间也不意外，神龛放在角落里，照样被红布遮得严严实实的，面前摆放着新鲜的贡品。
　　谢小舟站在面前，轻声说：“您喜欢祈神舞吗？”他双手合十，红布反射的光芒落在柔软的脸颊上，显得格外的虔诚，“可是……我好像做不到这么好。”
　　神龛里的神像隔着一层红布，看不清是什么模样。
　　“怎么办？”谢小舟乖巧的脸上满是苦恼，“您会觉得我配不上您吗？”
　　说着，似乎想到了这样被嫌弃的画面，他的眼角都湿润了，泪珠挂在眼睫上似落未落，带着些软软的哭腔，“可是，就算我配不上您，我还是想成为您的新娘。”
　　“您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话音落下，久久没有回应。
　　谢小舟失落地垂下了肩膀，抽了抽鼻子：“我知道了，您也觉得我配不上您。”
　　咚。
　　前面传来一声响动。
　　谢小舟一看，原本摆放在神龛面前的苹果砸在了地上，一路滚过来，滴溜溜地滚到了面前。
　　他看看苹果，又看看神像。
　　“您是答应我了吗？”少年极为容易满足，明明泪珠还没散去，脸上却已经挂上了笑容，“如果您同意的话，就再给我一个苹果吧。”
　　河神：“……”
　　祂并不是同意。
　　祂这是认为，少年的眼泪，也只准为祂一个人而流淌。
　　在许下那个心愿的时候，就注定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归祂所有，其他东西无法染指。
　　现在少年却在为其他不知所谓的东西哭泣，这让河神有些不悦。
　　可在对上少年那双潋滟的黑眸之时，祂还是迟疑了一下，再驱使一枚苹果从香案上滚了下去。
　　谢小舟伸手接住，将两枚苹果收到了怀里，眉眼弯弯：“您答应我了，千万不能反悔哦。”
　　不是答应……
　　是不准再哭了！
　　少年却捧着苹果跑远了。
　　***
　　谢小舟把苹果塞在了口袋里，顺着壁画的顺序看了过去。
　　他是有舞蹈基础的，大致记了一下上面的动作，等到了最后一幅壁画前，他正要开始尝试跳祈神舞，河婆却去而复返。
　　河婆站在门口，淡淡地说：“吃饭了。”
　　这么一提醒，经过运动的嘉宾们确实感觉有点饿了。
　　他们走了出去，看见大厅的饭桌上摆放着一桌子的菜，鱼、鱼、鱼……全是鱼！
　　谢小舟坐了下来，伸出筷子夹了一块，正要送到口中，突然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恶臭。
　　这是连重辣重料都压不过去的味道，就好像是把鲱鱼罐头和臭豆腐榴莲炖到了一起，让人一闻就作呕。
　　谢小舟顿时没了胃口，放下了筷子。
　　可一看，眼镜姐姐却吃得津津有味，她仿佛是吃到了什么上好的美味，一口接着一口，连筷子都没停过。
　　谢小舟：“……”
　　其他人：“…………”
　　眼镜姐姐见其他人没动，还奇怪地问：“你们怎么不吃啊？挺好吃的啊。”
　　双马尾：“呃……”
　　长腿姐姐打掉了眼镜姐姐手中的筷子，“啪嗒”一下筷子掉在了地上，她问道：“你真的觉得好吃吗？”
　　眼镜姐姐十分不解：“是啊，怎么了？挺好吃的。”她再次看向了饭桌。
　　原本色香味俱全的菜，全都变了一个模样。
　　那些鱼根本没做什么处理，鳞片、内脏都还在，有的腐烂有的发毛，一条条雪白的蛆虫在里面钻来钻去。
　　眼镜姐姐：“呕——”
　　她冲出去，把肚子里面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可回过神来，看到桌上的那些鱼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冒出强烈的食欲。
　　也不知道是不是谢小舟看错了，眼镜姐姐的脸上浮现了死白的鳞片，嘴巴一张一合间，出现的是血红细密的牙齿。
　　长腿姐姐问：“从昨天晚上开始，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眼镜姐姐摇头：“没有啊。”
　　长腿姐姐仍不死心：“真的没有吗？”
　　眼镜姐姐身上的异样更加的明显，不仅是谢小舟发现了，其他人也发现了。
　　短发女灵光一闪：“是不是……河神庙？”
　　其他人也想到了河神庙里发生的一切。
　　邱月猜测：“是不是和许的愿望有关？你许了什么愿望？”
　　眼镜姐姐的思绪开始变得迟钝了起来：“我许了……我要……活到最后……”
　　她的大脑停滞住了，整个人不停地颤抖，最后，克制不住自己，直接扑向了餐桌。都不用用手抓，一条一条的鱼往嘴巴里面塞，狼吞虎咽的，根本停不下来。
　　其他嘉宾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河神的愿望开始显灵了。
　　想要活到最后……谁能保证，是以人类的形态活到最后？
　　眼镜姐姐饱餐了一顿，终于恢复了意识，她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脸色煞白，但也没再尝试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嘿嘿。”诡异的笑声在黑暗中响起。
　　众人看了过去。
　　河婆站在门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满是兴奋：“吃完了？吃完了就去学习祈神舞吧。”
　　一点没吃的其他嘉宾：“……”
　　该不会真的吃得下去吧。
　　眼镜姐姐一声不吭，直径走入了另一个房间。
　　其他人见状，不敢动桌上的东西，也走了进去。
　　接下来的气氛更加的怪异。
　　嘉宾们几乎是谁也不理会谁，一门心思地开始学习祈神舞。
　　谢小舟躲到了不起眼的角落里，正要伸手去掏怀中的苹果，余光突然瞥见了墙壁上有一个明显的突起。
　　他摸索了一下，发现这是覆盖在墙壁上的一层纸，找到了粘合的缝隙之后，一用力就慢慢地揭了下来。


第25章 选择（小修）
　　撕拉——
　　纸被用力揭了下来，出现在面前的是又一幅壁画。只是年代久远，在氧化的作用下，略微有点褪色。
　　谢小舟仔细看了过去，上面绘画得大概是河边村的历史。
　　河边村以前的村民因战乱、饥荒而迁徙。祸不单行，原本就饱受灾难痛苦的村民又在此地染上了瘟疫。
　　为了不让瘟疫扩散开来，他们只能忍痛把生病了的同伴投入河流中，就在这时，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出现了。
　　壁画上的表现非常的夸张。
　　白衣男子四周围绕着祥云鸟雀，他从天而降，身后金光普照。而下方面黄肌瘦的村民匍匐跪地，口中大呼“神明”。
　　壁画的下一幕便是村民在河边祭拜这位白衣男子的神像，身后是一栋栋建筑，似乎他们已经在这里定居了下来，远离了痛苦与饥饿，生活也变得富足了起来。
　　大概是为了感谢这位白衣男子，村民们自发地举行了祭祀典礼，送上了祭品与村子里最美的女子，希望让白衣男子永永远远的保佑河边村的居民。
　　夜色中，女子身穿华丽的嫁衣，满脸期待地走上了祭台，一抬头，女子的脸上覆盖了精致的刺青纹身。
　　不显恐怖，反而更加有一种民族特色的妖异。
　　白衣男子立于水面之上，远远地望着，没有任何的表示。祂微微转身，表示等天亮后就要离去。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如果是一个单纯的神明与子民的故事，这应该算是完美结束了。但这里是阴间剧组，这个故事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谢小舟伸手摸索了一下，发现后面的墙壁凹凸不平与其他地方不同，显然，画着壁画的墙壁被人铲了下来。
　　那应该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后续故事。
　　谢小舟重头再看了一次这壁画。
　　上面的村民，是河边村的人。
　　白衣男子，应该就是河神了。
　　可不知道是壁画毁坏，还是故意为之，壁画上并没有画出河神的真容，就算是出现正脸的地方，也是被一团白色所覆盖，空洞洞的。
　　而从壁画上看，这位神明明显是带来祥和与福瑞的，可现在的河神……说祂不是邪神，邪神都不带服气的。
　　再仔细观察，谢小舟又发现一点。
　　壁画上，河边村也出现了神龛，只是上面的神龛并没有被红布所覆盖，里面也没有神像，空荡荡的。
　　这种不同，肯定意味着，后续肯定发生了某种变化。
　　到底是壁画上的内容经过了美化，还是河神一开始出现的时候，并不是所谓的邪神。
　　谢小舟正在看着壁画思索，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暗示的咳嗽声。
　　他的身体更快一步，直接把那张撕下来的纸给按了回去，将墙壁恢复原样。
　　转过头，门被推开，身形佝偻的河婆走了进来，正用阴冷的目光扫视着房间里的人。
　　目光缓缓落到了角落里的谢小舟身上。
　　谢小舟不慌不忙，冲河婆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走到了一边。
　　也不知道河婆有没有发现墙壁上的纸被撕掉了，盯着谢小舟看了一会儿，又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等河婆离开后，谢小舟想要去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线索，只是看了一圈，并没有再发现别的壁画。
　　长腿姐姐靠了过来，小声地问：“有发现什么吗？”刚刚就是她在警示。
　　谢小舟摇头：“我不是很确定。”他正要细说，却被长腿姐姐阻止了。
　　谢小舟不解，在长腿姐姐的暗示下，看见了其他嘉宾神情各异的模样。
　　经历了刚刚的事情，嘉宾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的密切了。大家变成了竞争者，也不知道为了唯一一个新娘的名额，为了活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情。
　　谢小舟将这种变化收入眼中，冲长腿姐姐点了点头，回过头去学习祈神舞。
　　祈神舞并不难。
　　谢小舟有舞蹈基础，没过多久就已经学会了大部分的姿势。虽然不如壁画上的柔美，但也有别有风情。
　　这间屋子没有窗户，也不透光，只有烛台上的蜡烛缓慢燃烧，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谢小舟停下了动作，轻声自语：“现在是几点了？”他想要去寻找钟表，可是环顾一圈，并没有发现这个东西。
　　他掏出了手机。
　　一进入拍摄现场，手机就会完全失去信号，能做得只有进入《惊悚综艺》的网页后台。
　　但看时间这种功能还是存在的，他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着晚上10:10。
　　不可能这么快就到晚上了。
　　谢小舟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默数了六十下，可屏幕上的时间还是“10:10”，停滞在了这一刻。
　　这个数字格外的眼熟，他仔细回想——这不就是嘉宾们进入拍摄现场，抽取身份卡的时候吗？
　　谢小舟还以为是手机坏了，又去问长腿姐姐：“现在几点了？”
　　长腿姐姐的手腕上带着一块装饰用的表带。她低头一看，时针、分针都已经不走了。
　　“晚上十点十分。”她说。
　　和手机上的时间是一样的，根本没有变化过。
　　谢小舟转向了火光跳跃的蜡烛，一些之前没有发现过的细节闪过了脑海。
　　“时间……”他自语。
　　长腿姐姐说：“以前我也有遇到过这种事，时间是静止的，一切都是幻觉。”
　　谢小舟虽然只拍摄过一次节目，但他恶补了许多的恐怖电影，此时听到长腿姐姐说的话，也有了灵感。
　　“这是一种可能，我们都身处幻觉这种，其实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他顿了顿，“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经历是真的，时间是假的。只是，用来欺骗的不是我们。”
　　长腿姐姐不解：“那欺骗的是谁？”
　　在认真思索的时候，谢小舟眉眼间的乖巧就消失了，他微微垂着头，侧脸的弧度有些冷淡：“一个猜测，可能并不准。”
　　“我刚刚看了藏起来的壁画，壁画上的河神是天亮就要离去，但时间现在永远停在晚上十点十分，代表着不会天亮。”
　　“河神被困在这里了。”
　　在河边村，手机、钟表等一切可以用来表示时间的东西都失效了，这绝非是意外。
　　肯定是对嘉宾们的某种暗示。
　　【舟舟，你的傻白甜人设崩塌了】
　　【我伙惊！舟舟竟然也这么聪明的嘛？】
　　【舟姐这也能吹？这不是有手就行？别吹了吧，只会讨好BOSS的废物】
　　【呵呵，你不服你上啊，讨好一个给我看看】
　　【我讨论个冰箱还需要会制冷是吗？】
　　长腿姐姐若有所思：“有这个可能，难道我们要解救河神吗？”
　　谢小舟：“……”
　　看起来不是很需要解救的样子。
　　在两人私底下交流的时候，双马尾双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掐着甜腻的嗓音说：“你们在聊什么呀？”
　　长腿姐姐并没有要分享信息的样子，冷淡地说：“没什么。”
　　双马尾正要追问：“和我说说又没什么……”
　　长腿姐姐懒得理会，一个漂亮的高抬腿从双马尾的面前扫了过去。
　　双马尾差点被踢了个正着：“你差点踢到我！”
　　长腿姐姐：“谁让你站我面前的？”
　　双马尾讨了个没趣，灰头土脸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谢小舟说：“我要去别的房间看看。”
　　后半段壁画绝对非常重要。
　　长腿姐姐想了想，问：“你要和我合作吗？”
　　在综艺节目中，光靠一个人单打独斗是不行的。谢小舟需要有一个靠谱的队友，而长腿姐姐看起来就不错。
　　谢小舟伸出了手：“谢小舟，演员。”
　　长腿姐姐将手搭了上去：“李笑，退伍军人，现在的身份卡是神射手。除此之外，还有一张SR卡‘聂隐娘’。”
　　谢小舟：“呃……我的身份卡是摄影师。”
　　李笑：“？”
　　谢小舟：“就是，拍照的那个摄影师。”他补充了一句，“R卡。”
　　一听就非常的炮灰。
　　但李笑并没有因为这一点而看不起谢小舟，点了点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可以配合你。”
　　谢小舟：“你能帮我引开河婆吗？”
　　李笑：“可以。”
　　她的SR卡是聂隐娘，是在一个古代节目里获得的，刺客专精，会隐身、制毒和暗器。
　　在李笑的帮助下，两人悄然地离开了练舞的房间。
　　河婆正守在门口不远处的地方。她的年纪很大了，眼皮层层叠叠地耷拉下来，双手收在袖子里，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小老太太。
　　李笑给了谢小舟一个眼神，闪身出去，用手中的暗器击中了窗户。
　　咚！
　　河婆猛地睁开了眼皮，眼睛就好像是淬了毒一般，阴狠地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她站了起来，以一种不符合老太太的动作走了过去。
　　谢小舟趁着这个机会，进了另外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里漆黑一片，什么东西都没有，谢小舟一个不备，差点被地上的东西给绊倒。
　　他稳了稳身形，在黑暗中摸索着。
　　摸了一会儿，他终于在墙壁上摸到了一处凹凸不平的地方，但是因为没有光芒，看不清上面到底画的是什么。
　　谢小舟摸了摸口袋，也没带可以照明的工具。他灵光一现，小声地说：“河神，您在吗？”
　　河神：“……”
　　从之前的举动来看，谢小舟已经明显摸清了河神的性格。祂挺好说话的，很享受别人依赖、顺从的模样。
　　于是谢小舟说：“这里好黑哦，您能给我点一盏灯吗？”他的眉心皱了皱，“刚刚我差点就摔倒了，好痛哦。”
　　又要哭了。
　　河神莫名地有些烦躁。
　　更久远的事情祂记不清楚了，也不知道是怎么祭祀的。可上几次祭祀，送上来的人不是又哭又闹，就是想要逃跑。令祂一看就厌恶。
　　祂第一次见到如此乖巧顺从的新娘，满心满眼都是爱慕。
　　可……乖巧过头了。
　　又软又白，动不动就哭。虽然也同样是哭，但祂却不那么的讨厌，只是不想让他为别的东西流泪。
　　都说了不要哭了。
　　河神的情绪波动了一下，一股恶意涌了出来——把新娘永远困在水下，这样就不会哭了。
　　但还没付诸于行动，祂的理智就又占据了上风。
　　算了，点个灯而已。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要求。
　　谢小舟等了一会儿，就在他以为失败的时候，黑暗中响起了“呲”得声响。
　　一束火苗亮了起来。
　　谢小舟眨了眨眼睛：“谢谢您，您真好。”
　　有了光，谢小舟就端起了烛台，想要看清楚上面的内容。
　　壁画是接着之前的内容的。
　　祭祀结束后，河边村的村民不想要河神离开。
　　他们受够了痛苦、死亡与颠沛流离，认为如果让河神离开了，他们就又要恢复以往的生活。
　　为了保证未来的幸福，那边载歌载舞的祭祀，这边却围成一团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
　　最终，他们得出了一个计划——窃取河神的神格。
　　谢小舟想要继续往下看，可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甜腻的声音。
　　木质结构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他能清楚的听见双马尾在说话：“婆婆，我看见有人进了这个房间哦。”
　　这声音将出去的河婆吸引了回来：“咳咳……是谁？”
　　脚步声越来越近。
　　要被发现了。
　　谢小舟连忙熄灭了烛火，手腕一转，匕首刀刃的寒光出现在了指尖。
　　他冷静地想。
　　也不知道河婆是人是鬼。不过没关系，捅一刀看看就知道了。
　　吱嘎——
　　门推开了一小道缝隙。
　　谢小舟屏住了呼吸。
　　但不知为何，河婆并没有进来，而是重新关上了门，转身离去。
　　双马尾仍不甘心：“可是我确实看到有人进去了……”
　　河婆冷淡地说：“不管你的事。”
　　听脚步声，两人走远了。
　　看样子，河婆暂时不会回来了，谢小舟又回去看这个壁画。
　　这次都不用说，烛台就自己亮了起来。
　　谢小舟抿嘴笑了笑，端起烛台去看接下来的壁画。
　　河边村的村民们商量着如何窃取神格——然后，下一幅壁画就是河边村的村民继续载歌载舞，那些神龛上都被盖上了一层红布。
　　旁边，写着一段话，因为损坏的缘故，只能勉强看出一部分内容。
　　遮其眼……毁其身……
　　永堕黑暗……保我平安……
　　谢小舟记下了这句话，想要先离开房间，可是推了推门，门却纹丝不动。
　　被从外面锁住了。
　　滴答。
　　一滴冰冷的水落在了谢小舟的肩膀上，缓缓晕开。
　　谢小舟抬头，一张死白水肿的脸离他的鼻尖只有一寸的距离，嘴唇扬了起来，露出黑洞洞的口腔，里面传来一股恶臭。
　　谢小舟：“……”
　　死白脸：“……”
　　谢小舟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刚参演过一期节目的新人，见到鬼怪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拔出了匕首就要硬刚上去。
　　可没想到死白脸的动作更快，直接飞快地缩了回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跑了。看它的背影，倒是有点像是落荒而逃。
　　谢小舟：“？”
　　他的动作停顿住了，有点茫然。
　　就这？
　　他有这么令人害怕吗？
　　等迷茫过后，他想到了什么，小声地问：“河神，是您吗？您一直在我身边吗？”
　　在谢小舟看不到的地方，身着白衣的河神双手交叠在胸前，缠绕在眼睛上的红色布条轻轻摇晃。
　　河神有些恼怒。
　　不是祂。
　　祂才没有想要帮忙。
　　就是……这么弱的新娘。如果不看着点，都不能活着走到祂的面前。
　　而且万一被吓到了，就又要哭了。所以才下意识地泄露出一点气息保护着他。
　　麻烦。
　　但这是祂的新娘，也只有祂才能赐予死亡。
　　好吧……也不是很麻烦。
　　河神挥了挥手。
　　咔哒。
　　身前的门应声而开。
　　谢小舟没想太多，直接离开了这里，回到了嘉宾们所在的房间。
　　其他人还在练习祈神舞。
　　双马尾大概是因为计划失败了，恨恨地瞪了谢小舟一眼。
　　长腿姐姐李笑带着愧疚说：“对不起，是我大意了。没注意到其他人出来。”
　　谢小舟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李笑问：“你发现了什么吗？”
　　谢小舟的嘴唇张了张，正要说什么，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缥缈的声音。
　　【看来，你们知道了些许河边村的秘密】
　　【现在有两个选择放在你们的面前，1.杀死河神，2.完成祭祀典礼，成为河神的新娘】
　　【至于怎么做，则需要你们获得更多的线索】
　　【另外，做出了选择了以后就没有退路，嘉宾们需要达成目标，才能完成最终的拍摄】
　　在场都是资深嘉宾，知道节目组从来不会给出不能完成的任务。只要达成一定的条件，BOSS也是可以击杀的。
　　毕竟新娘只有一位，其他人不可能等着去死。
　　至于怎么消灭……
　　直播间的观众愣了一下：
　　【让河神解脱？节目组不会是在开玩笑的吧？】
　　【真的行吗？】
　　【河神是民俗体验节目里面的BOSS，杀死祂？只有祂杀死嘉宾的份吧！】
　　【我感觉是节目组给嘉宾们挖了坑啊，这么多期节目，从来没有给出过这种任务的】
　　【只有我一个人好奇舟舟会怎么选择吗？！】
　　就在嘉宾们思索的时候。
　　“叩叩”两声，房门被人敲响。
　　村长出现在了门口，手中提着一盏灯，散发着莹白的光芒：“该回去了。”
　　嘉宾们走了出去。
　　外面一片灰蒙蒙的，天已经黑了。
　　天空被厚厚的云层所覆盖着，无星无月，好似即将要大雨倾盆而来。
　　嘉宾们都发现了时间对不上的问题。
　　就算没有钟表也能察觉到时间的流逝，他们在河婆屋里根本没待这么长的时间。
　　谢小舟心中有所猜测。
　　可能是被发现了时间上的问题，触发了主线任务的更新，河边村才会出现真正的模样。
　　谢小舟问了一句：“村长，现在什么时候了？”
　　村长用沙哑的嗓音说：“晚上。”
　　谢小舟抬头，“那，什么时候会天亮？”
　　村长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河边村，不会天亮。”
　　回答完这个问题，村长便恢复了沉默不语的状态，独自在前面带路。
　　河边村没有通电，没有路灯，一路上只有村长手中的灯能够照亮。在灯光的范围外，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
　　仔细看去，好似有诡异的身影在蠕动，它们一脸渴望地看着灯光里面的人。如果有人离开了灯光，它们就会一拥而上，将其吞吃入腹。
　　谢小舟走在人群的边缘。
　　大概是因为看到了壁画的原因，他对沿途看到的神龛都十分在意，忍不住去熟村子里到底有多少神龛。
　　回去的路正好要穿过整个河边村，盖着红布的神龛在夜色下冒着红光，犹如一双双眼睛，格外的明显。
　　一个、两个……
　　一百个、一百零一个……
　　两百个……
　　谢小舟来到了四合院的门口，问李笑：“你们房间里也有神龛吗？”
　　李笑：“有。”
　　那么就是两百零六个。
　　这个数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谢小舟暂时没有想出来。
　　嘉宾们回到了各自的房间里面，都有自己的顾忌，没有过多的交谈。
　　***
　　眼镜姐姐的情绪十分不稳定，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皮肤上多出的鳞片，时不时渗透出的黏液，都能表明她正在进行一种特殊的转变——显然不是往好的方向。
　　不能继续下去了。
　　眼镜姐姐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眼瞳中浮现了一轮银月，缓缓地说：“我会成为河神的新娘。”
　　话音落下，她直接喷出了一口鲜血。
　　预言失败了。
　　预言家的预言不是每次都能成功，最重要的是要符合逻辑，“我会成为河神的新娘”这句话就毫无逻辑可言，所以失败了。
　　而失败的后果，就是会受到反噬。
　　眼镜姐姐身上的异样更加的明显，耳朵变成了鳍状，可她并没有停下“预言”，继续说：“嘉宾们能消灭河神。”
　　噗——
　　又是一口鲜血。
　　两次失败，使得眼镜姐姐陷入癫狂的状态。
　　她不能成为新娘，也不能消灭河神。再加上愿望的逐渐实现，面对的只有一个必死无疑的下场。
　　既然如此……
　　不如大家一起去死好了。
　　在异化的状态下，眼镜姐姐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一字一顿地说：“所有人，都不能，成为河神的新娘。”
　　……
　　预言成功。
　　另一侧。
　　邱月和双马尾说：“我觉得河边村的时间异常是一个关键点，如果能破解，应该就能完成任务了。”
　　“我们不如合作。”
　　双马尾没有做出正面的回答，而是问：“你在河神庙，许了什么愿望？”
　　邱月的脸色一僵：“这有关系吗？”
　　双马尾笑了笑：“我再考虑一下吧。”
　　等邱月离开后，双马尾冷笑了一声，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玻璃瓶，玻璃瓶折射着淡紫色的光芒，里面星光闪烁，十分迷人。
　　女巫的爱情灵药。
　　双马尾将淡紫色的液体往自己的身上喷，神情肃穆，“请河神选中我吧，请河神选中我吧……”
　　……
　　其他人，也纷纷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或继续竞选新娘，或选择消灭河神。
　　只有谢小舟还没有做出选择。
　　他一回到房间就上了床，闭着眼睛在思索，将今天发生的事情排列组合，正要抓到一点线索的时候，手上突然感受到了一点冰凉湿润的触感。
　　谢小舟没有动，反而十分自然地将手往外送了一下：“是您来了吗？”
　　那点湿润的水汽缓缓上升，包裹了整只手掌，就像是在十指交扣，十分亲昵。
　　但河神显然并不满足。
　　祂慢慢地探出，摸索着柔软光滑的肌肤。
　　谢小舟睁开眼睛，眼睫颤抖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安与羞涩：“您要对我做什么吗？”
　　“我们那里有‘明媒正娶’这一说，婚前是不能……的，不过如果您想……”
　　河神停下了动作，水汽又退缩了回去。
　　谢小舟明显松了一口气，反手想要抓住虚无的水，却只碰到一点冰凉。
　　他认真地说：“您真好。不过，就算您想要，我也是愿意的，我愿意将一切献给您。”
　　很乖。
　　很温顺。
　　就是爱哭了一点。
　　河神心满意足，都忘了祂过来是为了什么。
　　祂伸出了手，如同赏赐一般，落入了谢小舟的手中。
　　于是谢小舟就捧着那一点冰凉的温度，低垂着头，如同小羊一样，温柔地蹭了蹭。
　　时间好像停留在了这一刻。
　　就在谢小舟以为糊弄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阴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是什么？”
　　谢小舟低头一看，看见了手腕上系着的红绳纽扣。


第26章 神明不死
　　“这是什么？”
　　话音落下，谢小舟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睁眼，发现自己的身边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男人身着白衣，衣摆上绣着古老玄妙的花纹，令人一看就知地位尊崇欧尼、高高在上。
　　他以玉簪束发，看穿着打扮应当是一位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只是双眼被一块红绸遮住，看不清模样。
　　遮其眼……
　　谢小舟想到了壁画上的这一句话。
　　突然，肌肤上传来的一点冰凉触感打断了他的思绪。谢小舟的手腕被人捏住，拎到了对方的面前审视着。
　　就算对方的双眼被红色的绸带所覆盖，谢小舟也能感觉到下面锐利的目光。
　　这是河神。
　　与壁画上的形象相差无几。仔细看去，能感觉到祂身上浓重的水汽，冰冷湿寒。
　　谢小舟忍不住打了个颤。
　　河神捏着谢小舟的手腕。
　　那一截白皙纤瘦的肌肤上系着一条红绳，伴随着动作，纽扣轻轻地摇晃着，泛着莹润的光泽。
　　河神下意识地厌恶这个东西。
　　不知为何，祂从这枚小小的纽扣上感受到了威胁，还有一种宣誓主权的气息。
　　【感觉舟舟药丸！】
　　【这是什么东西啊？河神的反应这么激烈】
　　【前面的，建议你去补一下《校园七夜谈》这是BOSS送给舟舟的定情信物】
　　【？？？带着别人的定情信物和河神谈情说爱，舟舟，真有你的！】
　　谢小舟的目光也落在了纽扣上面，没想到河神会这么在意秦渊送给他的东西。他的心跳微微加快了一瞬，然后又很快地平静了下来，用一种随意的语气说：“一个朋友送的。”
　　河神：“朋友……”祂的手上用力，声音冷了下来，“是谁？”
　　朋友。
　　祂不喜欢这个词。
　　祂的新娘身上不应该有别人的东西，眼里也不应该有其他人。
　　果然，还是应该把新娘藏起来。
　　藏在水下、河流下，无人能触碰到的地方。这样，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滴答——
　　河神的衣摆渗出了水渍，一下子就淹没了大半的地面，墙壁上也冒出了点点水珠，缓缓滑了下来。
　　谢小舟不知道那句话触碰到了河神的雷点，要是不应对过去的话，怕是真的要变成了送命题。
　　该怎么解释呢。
　　这好像也解释不了什么。
　　谢小舟决定主动出击。他半跪在了床榻上，扬起了头，可以看见黑白分明的眼眸水光潋滟：“您……您为什么要关心别的人。”
　　周围水的波动为之一停，河神也愣了一下：“……嗯？”
　　谢小舟的鼻尖抽了一下，带了一些哭腔：“我才是您的新娘，您为什么要这么关心别人？难道您对我不满意吗？”
　　直播间的观众被这个转折给惊呆了。
　　【他竟然敢先倒打一耙，河神会杀了他的吧，一定会的！】
　　【嘻嘻，我觉得不会】
　　【只有我一个人在心疼秦渊吗？清粥BE了呜呜呜，为什么要BE啊，舟舟回去当校园真人秀的常驻嘉宾不好吗？】
　　【秦渊？一个朋友罢了！】
　　【舟舟？一个海王罢了！】
　　【河神？下一个受害者罢了！】
　　谢小舟那纤长浓密的眼睫颤动了一下，一滴泪珠滚落。
　　河神涌起的恶念与怒火就这么一下子被浇灭了。还多了一些手足无措。
　　河神见过的人数不胜数，他们在祂面前永远只会显示出贪念与欲望，他们求财求命各有所求，这么多年来只有谢小舟满心都是爱慕，也只有谢小舟干净纯粹，一心只想成为祂的新娘。
　　就是……太爱哭了。
　　祂只是问个问题，就哭了。
　　但这哭泣，与以往那些痛苦求饶又不一样，谢小舟哭起来也是静悄悄的，滚圆明亮的眼睛一滴滴地落下泪来。一边哭，还一边看着你。
　　有点烦，但是并不讨厌。
　　河神顿时将那枚纽扣的事情抛到了脑后，用一种冰冷的语气说：“别哭了。”
　　谢小舟更加委屈了，吸了吸鼻子，强忍住泪水：“我、我忍不住……您把我弄疼了……”
　　河神的怒火刚下去，就又烦躁了起来。祂松开了手，果然看到手腕上出现了一道青紫的痕迹。
　　这么脆弱。
　　也不知道送这么一位新娘过来做什么。
　　河神心中在嫌弃，但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揩去谢小舟挂在眼角的眼泪。
　　一点泪珠落在了河神的指尖。
　　从有意识开始，祂一直都是身处冰冷的河水中，这么炽热的水还是第一碰到。
　　祂像是触电一般，仓皇收回了手，只是那温度久久不散，令祂感到有点发痒。
　　“别哭了。”河神生硬地说，“再哭……我就把你扔到河里！”
　　谢小舟眨巴了一下眼睛，终于止住了泪珠，他的手腕动了一下，将那枚纽扣藏好，软软地开口：“那您能送我一件东西吗？”
　　河神：“？”
　　谢小舟低垂下了头，一撮黑发翘了起来，格外的乖巧：“我想戴着您送给我的东西呀。”
　　河神一想也是。
　　祂也没送给新娘什么，竟然还怪新娘身上有别人的东西。
　　好像……是祂的错？
　　不对，神明又怎么可能出错呢？
　　河神一看，又对上了谢小舟湿润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滚下泪珠来。
　　……算了。
　　也不用想是谁对谁错了。
　　“把手伸出来。”河神说。
　　谢小舟顺从地伸出了另外一只手。
　　河神的怒火虽然平息了，但还是惦记着那枚纽扣：“另一只。”
　　谢小舟毫不犹豫地换了一只手。
　　河神拎起了那一条红绳，直接从谢小舟的手腕上拉了下来，一股水流包裹着纽扣，想要将其直接碾碎，让这个碍眼的东西消失。
　　可不知道纽扣有什么能力，不停地散发出莹润的光芒，抵挡住了水流的侵蚀。
　　河神在又试了一次无果之后，直接抬手将这东西抛到了窗户外。
　　叮——
　　纽扣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发出了一些响动，就彻底无声了。
　　谢小舟也不敢去看，只乖乖地保持原来的动作。
　　河神将手指放到了谢小舟的掌心上，过了片刻，谢小舟感觉到手心多了一点重量。
　　那是一对六面骰。
　　看质地是由冰制成的，每一面都打磨得十分光滑，中心是一点通透的红，上手的时候却是温润的。
　　河神说：“给你。”
　　谢小舟将两枚六面骰捧在了双手之中，笑了起来：“谢谢您，我很喜欢。您真好。”
　　河神没说什么，只是侧过了头。
　　谢小舟满眼都是期待：“您真好呀，我真想早点嫁给您。”
　　河神的心口就好像被小猫挠了一下，舒服又愉悦，祂抬了抬下巴：“不会太久的。”
　　谢小舟想起了之前节目组的主线更新，试探着说：“您对我这么好，我也想帮您做些什么……”
　　河神又变得冷淡了下来：“不用。”
　　谢小舟又提出了疑问：“您为什么要遮着眼睛？”
　　河神抬手碰了一下飘下来的红绸，有些茫然：“我不记得了。时间……太久了。”
　　祂只记得，这么多年来祂一直在神位上，接受万人朝拜，帮人完成心愿。
　　只有在河神祭祀的这一段时间里才能离开神位。
　　更久远的……
　　祂不记得了。
　　谢小舟见河神陷入了沉思，便没有打扰。可一眨眼的功夫，就没有再看到河神了。
　　“河神，您在吗？”
　　没有回应。
　　谢小舟握着两枚六面骰，静静地等待着，等到六面骰染上了自己的温度后，再次开口：“您还在吗？”
　　这才终于确定河神不在了。
　　于是谢小舟连忙从床上跳了下去，甚至连门都没走，赤着脚就翻出了窗户，在泥泞的地上翻找。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飘起了毛毛细雨，细密的雨水落在身上，立刻就打湿了头发。谢小舟弯腰找了许久，这才找回了那枚纽扣。
　　“还好……”谢小舟用衣摆小心翼翼地擦拭纽扣上沾染着的泥泞，神情专注就好像在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
　　【呜呜呜我就知道清粥是真的，我落泪了，我CP是真的。我相信，舟舟只是出于无奈才和河神在一起的】
　　【乱说，舟舟都亲口承认了，秦渊只是朋友。舟舟可是一心要嫁给河神的】
　　【那舟舟为什么要出来找秦渊送的纽扣？我证明，这就是余情未了！】
　　只见谢小舟擦干净了纽扣，自语道：“应该还能用吧，毕竟是SSR道具，不能弄丢了……”
　　【……】
　　【…………】
　　【海王人设不崩塌】
　　【清粥cp粉哭了累了，不想说第二次了】
　　【谢小舟你没有心！】
　　【我怎么觉得这样更带感啊！】
　　***
　　《河神的新娘》第三日。
　　生物钟叫醒了嘉宾们，可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就像是时间从未挪动过一步。
　　村长已经守在了门口，干瘦枯瘪：“出发了。”
　　短发女突然开口：“少了一个人。”
　　其他人才发现，眼镜姐姐不在了。
　　李笑说：“我去她房间看看……”
　　这时，村长阴恻恻地说：“不用了，她已经去侍奉河神了。”
　　侍奉河神。
　　听起来不是并不是很好的下场。
　　短发女问：“侍奉河神……什么意思？”
　　村长吐出了一口烟，眯着眼睛说：“她许了愿，现在愿望实现了，自然是要去侍奉河神了。”
　　在场的嘉宾想到昨天眼镜姐姐的异常，出现在她身上的鳞片和粘液，顿时有些发凉。
　　他们不会也变成这个模样吧？
　　村长没给嘉宾们太多遐想的时间，直接就走了出去。
　　嘉宾们再度来到了河婆的木屋。
　　今天，河婆并没有接待他们，木屋里空无一人。
　　而嘉宾们各有心思。
　　谢小舟站在绘制着祈神舞的壁画前，李笑走了过来，问：“你是怎么选的？”
　　谢小舟：“什么？”
　　李笑轻声说：“昨天的选择。”
　　谢小舟根本没得选。
　　他早就在河神面前许下了心愿，要成为河神的新娘，不管是怎么样，都只能走第二条路。
　　谢小舟反问：“你选了什么？”
　　李笑理智分析：“河神选新娘没有任何标准，我觉得成功的概率不大。更何况节目组不可能发布不能完成的任务，再加上昨天看到的壁画，那河神肯定是有弱点的，可以尝试着杀死河神。”
　　谢小舟摊了摊手：“那可惜，我们的选择相反。”
　　李笑的神情凝重了一瞬：“我知道了。”她顿了顿，“我会把你得到的线索分享给其他人，可以吗？”
　　谢小舟点头。
　　线索是在李笑的帮助下得到的，自然有权分享。而且他总觉得，河神不是这么容易被杀死的。
　　交谈完毕，双方选择了不同的路，就不再是一个阵营的了。
　　李笑去找其他选择了杀死河神的人。
　　壁画前，就只有谢小舟和双马尾两个人。
　　双马尾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你也想竞选新娘？放心，河神只会选中我的。”
　　谢小舟想了想，说：“我觉得河神应该不是个瞎子。”
　　双马尾：“……”
　　***
　　另一侧。
　　邱月、李笑和短发女选择了杀死河神的任务。
　　邱月问：“他选择了嫁给河神？”
　　李笑自然知道邱月说得是谁，“嗯”了一声。
　　邱月的脸色古怪了起来，嘀咕了一声：“上次也是这样，只会讨好BOSS的废物……”
　　不过废物归废物，运气还是这么好。
　　她都和双马尾结成了联盟，让双马尾出手害人，没想到双马尾也是个蠢货，竟然都没成功。
　　想着，邱月觉得身上发痒，伸手挠了一下，皮肤干燥，这么一抓，哗啦一下掉下了一层死皮来。
　　邱月越挠越痒，只能转移注意力：“你说的壁画在哪里？”
　　李笑带着其他两个人来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这次没有河婆的存在，她们轻而易举地就进去了。
　　李笑取出了一个火折子，打开盖子吹了一口气，火绒燃烧了起来，点亮了蜡烛以后，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
　　她们也看到了那幅壁画。
　　邱月看完了壁画，若有所思：“所以说，现在的河神不是完整状态的，难怪节目组会发布这样的任务。”
　　短发女说：“那我们的把握又大了一些。”
　　李笑拿着烛台，仔细看了一遍壁画。
　　她们没有意识到，在蜡烛点燃的时候，随之冒出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如同檀香，但仔细闻去，又好像夹杂了一股恶臭。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你们在做什么？”
　　河婆竟然回来了！
　　三位嘉宾都知道这个时候应该逃跑。
　　可在香味的作用下，她们的思绪转动得非常缓慢，莫名放弃了逃跑的想法，恍惚地说：“我们……在找……如何杀死河神……的方法……”
　　这位侍奉河神的河婆听到了以后不仅不恼怒，反而发出了一道短促古怪的笑声：“杀死河神？”
　　她桀桀地笑着，像是夜晚哭嚎的蝙蝠。
　　三位嘉宾清醒了过来，面面相觑。
　　河婆脸上的刺青扭曲在了一起：“好主意，你们为什么不来求助我呢？那个可怕、邪恶、混乱的神明，我们早就已经受够了！”
　　“我们巴不得——”她癫狂地颤抖了起来，“巴不得杀了祂！”
　　三位嘉宾对视了一眼，触发剧情，得到关键信息了？
　　竟然这么简单的吗？
　　邱月连忙问：“婆婆，那您知道河神的弱点吗？”
　　河婆停止了笑容，可脸上的刺青依旧可怕：“我当然知道。河神、河神害怕天亮。”
　　“所以，我们河边村永远不会天亮。”
　　对上了。
　　停滞的时间，与永恒的夜晚，以及那些壁画。
　　壁画上说，天亮了以后，河神就会离开。
　　也不知道这离开意味着什么，但结合节目组的任务，应该就是死亡的意思吧。
　　邱月面上一喜，自觉找对了方向：“那怎么样才能让天变亮？”
　　河婆古怪地瞥了她一眼：“我要是知道，还会等你们来吗？”
　　邱月：“……”
　　河婆嘲讽地笑了两声，又蹒跚地离开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嘉宾们看她身后的影子，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张牙舞爪。
　　邱月觉得自己被一个NPC鄙视了，脸色有点难看，冷哼了一声后说：“难不成，还要我们自己去变个太阳出来？”
　　李笑沉思片刻：“时间，天亮。我有一个猜测，不一定是要太阳出来，只是一个提醒，提醒河神天已经亮了。”
　　邱月：“那你有什么办法？”
　　李笑：“有个词叫‘司晨’，意为雄鸡报晓。”
　　邱月：“那我们去哪里找一只公鸡？”
　　短发女举起了手：“我有一张，德鲁伊的SR卡，可以变成动物。我看看能不能变成公鸡……母鸡行吗？”
　　其他两个人：“……试试吧。”
　　杀死河神的方法来得太过于轻松，好像轻而易举的就能完成任务。
　　在喜悦之下，更可能是在熏香的作用下，她们只想着杀死河神，完成拍摄。她们甚至忽视了一些细节——这个难度的节目，不应该会这么简单。
　　【真的有这么简单的吗？】
　　【我感觉河神也没什么嘛，一直没啥存在感，也没动手杀过人。我是来看灵异求生的，不是来看谈恋爱的！】
　　【那是因为你们没看过前面三期节目吧？啧啧，那可是太爽了，嘉宾全部出局，没有一个能幸存下来】
　　【对，死亡率高达百分之百！】
　　【那……她们能成功吗？总感觉怪怪的】
　　***
　　谢小舟还在练习跳祈神舞。
　　一个转身，他对上了壁画上女子的双眸，在完成这个动作的时候，他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祈神舞……
　　是沟通神明、祈求神明、取悦神明的舞蹈。
　　一旦跳完整支舞，就能上通神明。
　　但因为难度太大了，一直没有人能够完成整支舞。而现在，谢小舟快要跳完了。
　　谢小舟一个下腰，腰肢勾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在保持一瞬间后，又缓缓抬起了手。
　　手如莲花绽放。
　　在这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些过去的画面。
　　血、火……
　　少女红衣猎猎，走上了祭坛，在尊敬虔诚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野心勃勃。
　　她开始舞蹈。
　　祈求神明垂怜。
　　可神明表示，天一亮就要离去，不会再停留在这里，也不会接受准备给祂的新娘。
　　少女匍匐在地，表示这些日子受到神明照料，想要报答，请神明收下他们献上的贡品。
　　下方，摆放着的是猪牛羊等祭品，更多的，是人头。
　　人畜祭祀，是从周朝就流传下来的习俗。
　　谢小舟看着血淋淋的画面，有些不忍，可再一看，那些人头的模样有些眼熟。
　　首当其冲的，就是村长干瘦枯瘪的脸。
　　河神收下了祭品，但神明生而纯净，因为人畜祭祀，让祂沾染上了不该有的负面情绪，导致祂暂时地失去了神力，只能暂缓离去的脚步。
　　可河边村民的想法并不是留下河神这么简单，他们要……窃取河神的神格。
　　于是一场血腥的场面发生了。
　　那是杀戮。
　　村民们无师自通，将河神的每一块血肉分食，再砍下每一块骨头，放置到了神龛里，高高在上地供奉了起来。
　　河神死去了。
　　出现的是新的“河神”，神性与邪性交织。
　　祂在欲望与杀戮中诞生，拥有截然不同的性格。而那些河边村民也被自己的欲望所困住，得到了永生。
　　他们再也不用遭受痛苦与饥饿，不用颠沛流离，付出的只是一点点代价。
　　平时，河神是邪性占据上风，每过十年，神性就会复苏。
　　而河边村就会在这时，重新祭祀献上新娘，让河神的手沾上鲜血，使得邪性压制神性。
　　大概是因为前面三次祭祀都没有成功，河神现在看起来才这么正常。
　　谢小舟看完了过去的这一切，消耗完了所有的力气，额发被汗水打湿，眼眶也不自觉地湿润。
　　叮铃——
　　口袋里的六面骰碰撞了一下，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又哭了。”阴冷的声音带着点嫌弃。
　　谢小舟抬头，白衣河神站在他的身侧，想要伸手拭去泪珠，可抬到一半，又停住了。
　　谢小舟反手握住河神的手，问：“您会死吗？”
　　河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祂第一次遇到这么称心的新娘，自然不会吝啬解惑：“神明，永远不会死亡。”
　　神明不死。
　　那节目组里的杀死河神，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杀死河神”只是为了消灭河神身上的“神性”。如果嘉宾们真的做到了，留下来的，将是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河神似乎洞穿了他的想法：“你在担心？”
　　谢小舟抬头，坦诚地说：“我在担心您。”
　　祂是神明，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这担心是河神从未体验过的情绪，使得祂心情舒畅了不少。
　　“不必担心。”神明宽慰道。
　　谢小舟：“那……”
　　门外。
　　突然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叫声，声音清亮，响彻了整个河边村，听起来像是鸡叫。
　　没想到其他嘉宾这么快就找到了线索——或者说，这线索极大可能是亲自送上门来的。
　　喔喔——
　　公鸡打鸣，代表着天将破晓。
　　河神望向了天际：“天要亮了……”经过这么一提醒，祂想起了一些东西，“我好像要走了，要去别的地方。”
　　祂对以往的记忆并不清晰，只记得，祂曾经有这么一个约定。
　　天亮了就要离开这里。
　　谢小舟意识到了什么，脱口而出：“别走！”他慢慢地将脸贴上了河神的手掌，饱含深情地说，“求您了。”
　　天亮了河神就会离开。
　　可如果现在这位代表神性的河神走了，那出现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于是他望着河神，祈求道：“我害怕，您能留下来吗？而且，您走了，我又该怎么办呢？我是您的新娘。”
　　河神的脚步迟疑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上场的是——邪性河神！
　　鼓掌！
　　刚开始，邪性河神：只有蠢货才会相信人类的花言巧语
　　后来，邪性河神：蠢货竟是我自己


第27章 求我
　　“您别走……”
　　谢小舟的脸颊贴在了神明的掌心，温顺如同小羊。当他那双盛满盈盈水光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没有人能拒绝他的要求。
　　河神望着谢小舟。
　　谢小舟的嘴唇翕动，轻声吐出两个字：“求您。”
　　在这一瞬间，河神是想要留下来。
　　但，不是祂不想留下，而是祂必须要离开了。
　　这是规则，就连神明也无法抵抗的规则。
　　河神最后只说了一句：“别哭了……”
　　神明高高在上、端坐神坛，聆听世人祈求。
　　祂只会赐予，不会收回，亦不会让世人失望，不管是什么愿望，都能完美完成。
　　可这次，祂让谢小舟失望了，也让他流泪了。
　　这从未有过的体验让祂无所适从，眼泪流下的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从心间冒出，蔓延至了五脏六腑。
　　“对不起。”祂说。
　　最后，祂深深地望了谢小舟一眼，似乎要将这张眷念的脸庞铭刻在记忆深处，随后袖子一扬，化作一团水汽而去。
　　谢小舟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丝丝缕缕的水汽却从手指缝间逃逸，没有留下一点。
　　河神走了。
　　谢小舟怔怔地看着河神消失的地方，眼睫上还悬挂着晶莹的泪珠，心中却在想其他。
　　消失的河神是善念，祂并不弑杀，还十分好说话。也不知道善念消失了以后，该怎么度过接下来的拍摄时间。
　　谢小舟垂下了眼皮，遮住了眼中的思索。
　　突然，余光又瞥见了一袭熟悉的白袍从旁略过。
　　谢小舟的目光追逐了过去，惊喜地说：“河神您……”
　　话音戛然而止。
　　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河神。虽然样貌一模一样，同样是白衣，同样是红绸遮眼，可祂的气质截然不同。
　　【诶？？？】
　　【河神怎么又回来了？】
　　【这难道是河神的恶意？】
　　【为什么恶意复苏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要来找舟舟】
　　【据说，善意和恶意是两个极端，善意喜欢的东西，恶意都会想要争夺破坏】
　　【那舟舟不是惨了？】
　　祂的唇角挂着轻佻的笑容，带着一股子的邪气，挑剔地打量着谢小舟：“你就是，那个家伙喜欢的新娘？”
　　谢小舟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祂听到这个问题，忍俊不禁：“我是谁？我是……河神。”说完后，祂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不是你之前看到的那个家伙。祂是个十足的蠢货。”
　　谢小舟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不知如何反应是好。
　　祂嫌弃地“啧”了一声，伸手捏住了谢小舟的下巴，以一种不容许抗拒的力道，使得他抬起了脸庞。
　　这种姿势令谢小舟有点难受，但他也只能放下所有防备，顺从地仰起头。
　　一股冰冷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来回扫了一眼。
　　“长得……”祂犹豫了一下，得出了一个结论，“马马虎虎。那家伙总算是有品位了一回。”
　　祂打量完了以后，才松开了手。
　　谢小舟感觉被捏过的地方有些发疼，因为疼痛，眼角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祂双手抱肩，冷冷地说：“行了，这一招对那个家伙有用，对我可没用。”
　　祂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一股水流泊泊而来，水流凝而不固，如同水晶一般，将谢小舟的四肢缠绕住，送到了祂的面前。
　　祂用手指缓缓地拭过谢小舟眼角挂着的泪珠，带着笑意：“问你一个问题，你愿不愿意——当我的新娘？”
　　谢小舟的四肢冰凉。
　　水流看起来柔和，实际上却是冰冷刺骨，每一次流动都好像刀子在刮一般。只要祂想，那些水流马上就可以将他切成碎块。
　　但谢小舟知道，越到这种时候，就越是要冷静。
　　这样才能找出一线生机。
　　刚才邪神说的那些话，分明是知道一些他和河神的相处方式，也知道他对河神表现出的爱慕之心。
　　而邪神的性格和河神不同，应对的方式也需要换一换，不能一味的撒娇装乖巧。
　　对症下药。
　　谢小舟闭了闭眼睛，坚定地说：“既然我已经答应要嫁给河神了，就不会再嫁给你。”
　　邪神的眼神一变。
　　谢小舟感觉到咽喉处的水流流动得更快，范围慢慢缩紧，能呼吸到的空气也越来越少。
　　邪神的声音也变得缥缈了起来：“你确定？”
　　谢小舟的手指用力屈起，一字一字艰难地说：“我、确、定。”
　　就算到了这个地步，谢小舟依旧直视着邪神，黑白分明的眼睛明亮，没有一丝退却之意。
　　说的话会骗人。
　　表情会骗人。
　　可眼神不会。
　　邪神冷哼了一声。
　　水流哗啦一声瓢泼落下，将谢小舟整个人都被冰冷的水打湿了。失去了水流的束缚，他跌坐在了地上，捂住喉咙，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邪神凉凉地说：“只有蠢货才会相信人类的花言巧语，而我不会。”
　　听到这话，谢小舟知道他选对了。
　　如果当时他选择成为邪神的新娘，那无疑表明他之前对河神的一切都是假的。
　　这般的虚情假意，只会让邪神感到愤怒。
　　而现在，邪神会怎么选择……
　　邪神也在思索。
　　为什么明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祂甚至忍不住在想，祂到底有哪里比不上那个家伙，竟然选择了那个家伙而不选择祂。
　　“暂时饶过你一命。”邪神话锋一转，“不过，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祂的脸上出现了恶意的笑容，“快跑吧，趁着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
　　***
　　窗外。
　　浓稠的黑暗被劈开了一条缝隙，一束日光落下。
　　一声惊呼响起：“天亮了！”
　　黑暗被驱散，天光大亮。
　　只是这日光的颜色有些古怪，所照耀过的地方，就犹如黑白相片一般褪去了应有的颜色，变成了死白。
　　嘉宾们并没有察觉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短发女拍了拍翅膀，从德鲁伊的形态转化为人形。
　　她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让天变亮，喜形于色：“我们应该完成任务了吧？”
　　邱月点头：“是啊。”
　　不过才是第三天的拍摄，她就破解了谜题，这简直就是超额完成任务。
　　看来，这样的表现不仅能抹除之前丢人的印象，还能吸引更多的粉丝吧？
　　估计现在直播间都是在夸她的弹幕了。
　　一想到这样的画面，邱月脸上的笑容是忍也忍不住。
　　【…………邱月还不知道记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默哀】
　　【点蜡】
　　【看邱月笑得这么开心，我都不忍心继续往下看了】
　　【我就说节目组不可能发布这样的任务，果然是在挖坑，神明根本不会死】
　　【我以前觉得邱月挺聪明的，怎么现在越看越傻，我脱粉了，拜拜】
　　李笑有点疑惑：“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还不宣布拍摄结束？”
　　邱月也不是很确定：“可能是延迟了吧……”
　　吱嘎——
　　门被推开。
　　邱月回头一看，谢小舟走了出来。他的状态非常不对，不知怎么的，浑身都被水打湿了，脸色苍白，不停地打着颤。
　　邱月刚开始还有点奇怪，可后面一想，明白过来了。
　　节目组发布了两个任务，完全是相悖的，完成了一个，另外一个就失败了。
　　现在，明显是她们选择对了，那等待谢小舟的只有死亡。
　　难怪脸色这样差，原来是快要死了啊。
　　邱月既完成了任务，又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了谢小舟，现在真是春风得意，忍不住出演嘲讽：“一心想着讨好BOSS是没用的，在《惊悚综艺》，要靠智商博弈才能活到最后。”
　　谢小舟抬起眼皮，波澜不惊地扫了邱月一眼，声音带着些沙哑：“那看来你活不到最后了。”
　　邱月脱口而出：“你什么意思？”
　　谢小舟：“讲笑话最忌讳的就是解释笑话。但我觉得对你可以例外，因为你智商太低，听不懂。”
　　邱月：“你——”
　　邱月正想要回击，可这时，远处发出了轰隆一声，像是什么建筑倒塌的声音。
　　仔细分辨，好像是河神庙所在的地方传来的。
　　邱月被吓了一跳，但随后反应过来，得意地说：“一定是河神死了，河神庙也崩塌了……”
　　话还没说完。
　　屋子里又冲出了一个人影。河婆以不符合她年纪的速度在挪动，她脸上出现了癫狂的神情：“河神、河神……”
　　地面上，河婆的影子不停地拉长，变成了一个扭曲可怖的怪物。
　　不远处的河流滚滚，河岸线不停的上升，浪潮一直蔓延至了岸上。
　　远远可以看见，水面上伸出了一个个脑袋，它们的脸上覆盖着鱼鳞，手指锋利青紫，口中发出尖锐的呼声。
　　而最前面的那个，带着一副眼镜。
　　邱月茫然：“我们不是……完成任务了吗？”
　　谢小舟捂住嘴巴咳嗽了一声，因为寒冷，他的嘴唇苍白，脸颊却泛起了一阵红晕：“跑吧。”
　　更远处，河边村中，一个个被水泡胀的身躯蹒跚走来。一眼看去十分眼熟，再一看，全都是河边村的村民。
　　他们都是被溺死的鬼魂。
　　嘉宾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但看起来，现在能做的只有逃跑。
　　短发女先行一步，化作了一只鸟儿，扑腾了一下翅膀，直接从空中飞走了。
　　李笑看了谢小舟一眼，抬手扔过去两张黄符，也隐身进入了黑暗中。
　　谢小舟接住了黄符，正要离去，却被邱月一把抓住。
　　这样的变故，使得邱月一时从天堂跌落至地狱，她一时接受不了，脸庞扭曲：“为什么，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谢小舟这种新人，不是应该第一天就死在这里的吗？
　　为什么他能够活这么久！
　　如果不是因为谢小舟，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明明当时在河神庙里她许愿了，许愿成为排名第一的嘉宾，为什么河神没有完成她的心愿？！
　　邱月看着步步逼近的鱼人，感觉到身上越来越痒，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皮肤中钻出来。她意识到，自己恐怕是命不久矣了。
　　可就算是死，她也要拉个垫背的！
　　邱月用力一推，想要把谢小舟推到鱼潮之中拖延时间。
　　谢小舟浑身都被水浸湿了，冻得都没什么力气，被邱月这么一推，就直接踉跄了一下，跌入了鱼人潮之中。
　　可奇怪的是，那些鱼人纷纷避开了他，犹如摩西分海一样，让出了一条通道。
　　邱月本来还以为能用谢小舟拖延一下时间，没想到那些鱼人完全无视了谢小舟。她意识不妙，转身就跑：“不、不要——”
　　她洒出了两张黄符。
　　但黄符的数量太少了，就连那些鱼人的脚步都没有停止一下，它们一拥而上，将邱月按在了地上。
　　邱月想要使用身份卡抢救一下，可已经无力回天了。
　　鱼人们发出了激动的声响，接着里面发出了啃食骨头的声音，一滩鲜血缓缓在地面上晕开。
　　在死亡面前，不管是资深嘉宾还是普通新人，都是一样的。
　　谢小舟愣了一下，回头一看。
　　邪神正立于屋顶，十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自语道：“接下来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
　　【我想到一个词——口嫌体正】
　　【怎么感觉邪神也很萌啊】
　　【我已经入了邪神股了，谢谢】
　　邪神像是看到了直播间弹幕上发的话，冷哼一声，解释道：“我只是不想乐趣结束得这么快。”
　　祂看向了谢小舟，狂风吹得黑发凌乱，更显得妖异，“快跑吧，千万不要被追上。”
　　谢小舟咬了咬牙，又生出了一股力气，朝着人少的地方跑去。
　　河边村位于河边，占地不大。
　　此时被鱼人与溺死鬼团团包裹，很少有安全的地方。更不用说现在地面上被河水所覆盖，又增加了一些难度。
　　谢小舟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鱼腥味。他扫了一眼，身边至少有四个溺死鬼包围了上来。
　　溺死鬼步伐缓慢，但力气庞大，一旦被控制住，就难以逃脱。
　　如果是平时，谢小舟会选择跑路，可现在他浑身湿透，力气和热量在不断地流失，要跑也跑不远。
　　最好是解决这四个溺死鬼，在这里休息一下。
　　冷光一闪，他拔出了匕首。
　　溺死鬼完全没有理智，也没有配合可言，活人对它们拥有极大的吸引力。
　　它们毫无章法地扑了上来。
　　谢小舟一个弯腰，躲过第一只溺死鬼，接着抬腿一个横扫，扫向其他溺死鬼的下盘。
　　溺死鬼全都是溺水而亡，身上都洗满了水，走起路来都沉甸甸的。这么一下，直接让它们失去了平衡，直直倒在了地上。
　　谢小舟抬起手，手指间夹着一张黄符，按在了溺死鬼的额头上。
　　黄符燃烧了起来，呲呲作响。
　　溺死鬼就如同太阳底下的雪糕，缓缓融化。
　　谢小舟见这只融化得差不多了，又揭下燃烧到一半的黄符，按在了另外一只上面。
　　如此循环使用，用一张黄符就消灭了三只溺死鬼。
　　还有一只比较聪明，它早就爬了起来，想要从背后突袭。
　　谢小舟早就察觉到了，翻身一滚，使得它的偷袭落空，接着一抬腿将其踢翻在再地，再抬起手，将匕首稳准狠地刺入它额心。
　　噗——
　　谢小舟冷淡地侧过了脸，躲过了从旁喷出的腥臭液体。
　　不到一分钟。
　　解决了四只溺死鬼。
　　【哇哦！！！】
　　【好帅啊！】
　　【舟舟动作好流畅了，我爱了！】
　　【舟舟，你的傻白甜人设又崩了】
　　【没想到舟舟还是个宝藏男孩，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谢小舟快速地解决了这四只溺死鬼，走到了稍微干燥一点的树下，也不讲究，直接坐到了干净的石头上。他伸手捏了捏身上的衣服。
　　湿淋淋的，一捏就能直接冒出水来。
　　要先把湿衣服处理一下，不然不被那些溺死鬼鱼人抓住，也要被冻死。
　　谢小舟想了想，直接拎起衣服的下摆，脱了下来。
　　屏幕上，出现了一抹纤细白皙的腰肢。
　　观众都还没看清楚，就听见直播间里响起了一声冷冷的哼声，接着镜头就切到其他地方。
　　【？？？】
　　【我要看！！！】
　　【快给我快给我】
　　【导播扣鸡腿啊！摄影师呢？摄影师去哪里了？】
　　【这是怎么了？我就去索了个命，到底错过了什么？】
　　不管观众们怎么哀嚎，镜头都没有再转回去。
　　谢小舟把上衣脱了下来，拧干了上面的水，又穿了回去。接下来就是裤子……
　　只是他的手刚搭上裤子的边缘，就感觉到了一道目光投射了过来。
　　一抬头。
　　不知何时，邪神站在了树枝上。
　　谢小舟动作顿了一下，但没有停下来。毕竟，和小命相比，被人看一下又没什么。更何况上面的又不是人。
　　他正要动手，就又听到一声冷哼。
　　接着，衣服上的水分就自动分解了出来，在地上形成了一滩小水洼。一摸衣服，已经恢复了干燥。
　　谢小舟抿了抿唇角，一句话没说，闭上眼睛休息，等待力气恢复。
　　邪神：“？”
　　祂有些不悦。
　　之前对那个家伙那么乖巧，还会说谢谢，怎么到祂这里就连个声音都没有了？
　　明明祂和那个家伙完全一样，凭什么区别对待？
　　如果谢小舟马上跪下来祈求成为祂的新娘，祂反倒会不屑一顾，可现在谢小舟连搭理都不搭理一下，祂反倒开始怀疑——是不是祂哪里不如那个家伙了？
　　不行。
　　祂怎么能不如那个家伙！
　　邪神注视着谢小舟的脸庞，浮现了一个充满恶趣味的笑容。
　　窸窸窣窣——
　　鱼人们闻着人味就来了。它们在暗中匍匐前进，用贪婪的目光盯着谢小舟。
　　谢小舟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眼休息，在感觉到不对劲后，猛地睁开了眼睛，对上了一只只表情狰狞留着口水的鱼人。
　　谢小舟：“……”
　　邪神端坐在树枝上，一手托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看着下方的谢小舟。
　　快点。
　　向祂求饶。
　　向祂撒娇。
　　说不定，祂会手下留情。
　　可谢小舟没有求饶，连看都没看邪神一眼。
　　他直接取出了所有的黄符，朝着一个方向用力一抛。
　　黄符沾染上了鱼人的身体，立刻冒出了一股黑烟，噼里啪啦地燃烧了起来。
　　水火不容。
　　鱼人们下意识地退开。
　　谢小舟就趁着这个机会，逃出了人鱼的包围圈。
　　邪神看着火光中谢小舟的背影，神情难测，看不出是喜是怒。
　　呵……
　　看你能坚持多久。
　　迟早，你要跪在面前，祈求神明的垂怜。
　　邪神一挥手，化作了一团水汽，不紧不慢地坠在了谢小舟的身后。
　　祂可是要随时准备着，接受他的臣服。
　　***
　　“呼呼——”
　　谢小舟跑出了鱼人的包围圈，呼吸都变沉重了不少。还好他平时都有在健身，不然都不用跑了直接原地等死好了。
　　他停留在了一个建筑旁边，半蹲下来，靠着墙壁休息片刻。
　　刚休息片刻，就又听见一旁传来脚步声。
　　谢小舟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正要准备出手，就见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面前。
　　不是鬼怪。
　　是嘉宾。
　　双马尾双手捧着一个紫色的水晶球，看着谢小舟，微微一笑：“找到你了。”
　　谢小舟顿时竖起了一阵寒毛。
　　嘉宾，比鬼怪还可怕。
　　遇到双马尾不是碰巧，而是她故意找来的。
　　双马尾看着水晶球中自己的倒影：“为什么要去杀死河神？直接杀死竞争对手不就可以了吗？”
　　任务二是竞选河神的新娘。
　　河神只要一位新娘，那杀掉其他嘉宾，不就可以成为那个唯一了吗？
　　谢小舟：“《嘉宾守则》规定，嘉宾不得互相残杀。”
　　双马尾痴痴一笑：“方法多得很，何必要自己动手。”她伸手一只手，抚摸着水晶球，“更何况，河神不喜欢你，我要是解决了你，岂不是为河神解忧？”
　　她在水晶球里看见，这么多鬼怪都追着谢小舟跑，大致能猜到谢小舟得罪了河神，不被河神喜欢。
　　这来一来，她就更加不用顾忌了。
　　谢小舟不再犹豫，拉开了与双马尾的距离。
　　可是来不及了，在水晶球的紫色光芒照耀下，附近的溺死鬼一只只地被吸引了过来。
　　它们身上带着恶臭，一个挨着一个，密密麻麻的，几乎无处可逃。看向谢小舟的时候，满是对活人的渴望。
　　双马尾喃喃道：“只要杀了你，河神就会选择我了……”
　　身后，传来一道阴冷的声音：“谁说的？”
　　双马尾身体一僵，转头看了过去。
　　邪神居高临下，落下了一瞥。
　　就算神明的双眼被红绸所覆盖，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彻骨寒意。双马尾止不住地发抖，潜意识的恐惧让她想要逃跑，可刚挪动了一下，她又想到身上喷的爱情灵药。
　　于是她又停了下来：“河神，我是您的新娘……”
　　邪神挑了挑眉：“什么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
　　当——邪神：你要当我新娘我就杀了你
　　不当——邪神：凭什么？我哪里比那个家伙差了？
　　邪神真难伺候。


第28章 求您
　　双马尾愣了一下，还以为听错了，重复道：“我是您的新娘。”
　　她的身上喷了女巫的爱情灵药，根据技能的说明，只要使用了爱情灵药，女巫想让谁爱上她，谁就会不由自主地爱上他。
　　想到这里，双马尾心念一动，随之身上冒出了一股淡紫色的气体，散发着一股甜腻的味道。
　　邪神在闻到这味道的一瞬间，明白了过来这是做什么用的。
　　祂先是不悦，紧接着又觉得可笑。
　　真以为这种东西能够左右神明的意志吗？
　　邪神的唇角浮现了一抹轻慢的笑意，只觉得这人类愚蠢过头。
　　还说是祂的新娘……
　　那个家伙都看不上的人，难不成祂会看上？
　　这表现落在双马尾的眼中，还以为是神明的态度有所缓和，连忙上前行了一个礼。
　　她想要在神明的这里增加点印象，而眼前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于是她掐着嗓音说：“河神，这个人竟然敢冒犯于您，我愿意为您解忧。”
　　邪神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反而饶有趣味地盯着身处危机之中的谢小舟。
　　在这种无处可逃的情况下，总该求饶了吧？
　　只要肯祈求祂，祂也不是不可以宽恕他的过错。
　　隔着一群奇形怪状的溺死鬼，谢小舟抬起眼皮与邪神对望了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眸依旧明亮清澈，没有一点想要求饶的意思。
　　邪神的心中涌上来了一股恼怒。
　　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求祂？
　　那个家伙在的时候，明明会用软绵好听的声音来撒娇，用温顺乖巧的姿态来靠近。
　　为什么祂就不行了？
　　就算这样还依旧苦苦支撑，不是更凸显祂不如那个家伙了吗？
　　双马尾见邪神面如寒霜，更觉得自己这一步走对了，只要谢小舟死了，那她就是唯一的新娘。
　　于是更加用力地驱动水晶球，喃喃自语：“去，杀了他。”
　　溺死鬼们听从了命令，臃肿的身体相互拥挤，纷纷朝着谢小舟伸出了双手。
　　谢小舟步步后退。
　　可是这地势狭窄，后面根本没有退路，最后他的背部撞上了坚硬冰冷的墙壁。现在他的道具已经用完了，手中只有那一把匕首。
　　他抬起手，匕首锋芒一现，将靠近的溺死鬼一击杀死再一脚踹开。
　　可是溺死鬼实在是太多了，层层叠叠，一个死了，另外一个又马上挤上来，占据了空位。
　　在这种情况下，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直播间的观众们十分紧张。
　　【啊舟舟不会真的出事吧！不要啊啊啊——】
　　【呵呵，这就是只会抱BOSS大腿的下场，自己一点能力都没有】
　　【上面的，这期节目的难度这么高，以舟舟这样等级的嘉宾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好紧张啊！】
　　相比于直播间里或担心或紧张的观众，身处险境中的谢小舟倒是好不慌张。他捏着匕首，暗自算着时间。
　　至于是什么时间——当然是向邪神服软的时间了。
　　邪神的性格和河神不同，不是乖顺撒娇就能解决的。
　　祂对他这般执着，完全是出于争强好胜之心。所以，他必须把握好这个度。
　　谢小舟垂下眼睑，遮掩住心中的成算。
　　一旁。
　　双马尾见邪神的神情，认为自己走了一步好棋。只要杀了谢小舟，她就能成为唯一的新娘。
　　她的脸色都激动的涨红了起来：“杀了他，杀了他——”
　　谢小意身陷溺死鬼中，好几次，他都差点被拽入水中。
　　可就算如此，还是没有服软。
　　邪神的脸色沉了下来，此时又听见双马尾说的话，冷声道：“够了！”
　　哗啦——
　　突然一盆水从天而降，将双马尾整个儿都淋湿了，精致打理好的双马尾都软趴趴地贴在了身上，狼狈不堪。
　　双马尾被浇了个透心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气拽着拎到了半空中。
　　她的脖子被紧紧勒起，难以呼吸，脸上惊愕：
　　“河、河神，您……我有哪里做错了吗？”她看看谢小舟，似乎明白了过来，“这不是他得罪了您吗？”
　　邪神阴恻恻地说：“谁让你揣度我的心思的？”
　　双马尾：“可是……不是您……”
　　邪神懒懒地说：“我的人，自有我来惩罚，你算什么东西？”
　　双马尾感受到死亡步步逼近，艰难地说：“我、我是您的……新娘……”她想要再次使用身上的爱情灵药。
　　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身上都没有再冒出那样甜腻的香味。
　　邪神轻蔑地说：“什么玩意儿。”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当祂的新娘的。
　　说完后，祂抬手一挥，就直接将双马尾扔到了溺死鬼群中。
　　砰！
　　双马尾连带着水晶球一起摔在了地上，水晶球上面裂开了一道缝隙，失去了光芒。
　　双马尾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面对虎视眈眈的溺死鬼们，她下意识地就要取出道具来保命。
　　可伴随着一声冷哼，她的意识恍惚了一下，甚至放弃了抵抗，任由溺死鬼一个又一个地拽住了她，将她拖入冰冷刺骨的水中。
　　咕噜。
　　咕噜咕噜——
　　双马尾沉入了水面中，片刻之后，冒出了几个泡泡，便彻底得消失无声了。
　　在抓到一个替身后，其他溺死鬼更加激动，头颅扭过三百六十度，看向了谢小舟。
　　谢小舟已经完全精疲力尽的，他几乎握不住匕首，脸色惨白，唯有一双眼睛熠熠发光，更为明亮。
　　邪神看着狼狈不堪的谢小舟，那种烦闷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再这样继续下去，他是真的会死的。
　　这种脆弱短命又胆小的生物……可偏偏又能拥有最炽热的感情。
　　但这感情又不属于祂。
　　邪神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只要你求我，我可以救你。”
　　时间到了。
　　谢小舟的唇边浮现了一股笑意，转瞬即逝。
　　果然，越是不屈，就越是想让祂征服。
　　不过差不多了，面前的这位可是邪神，过犹不及。
　　谢小舟卸下了最后一口气，手指一松，匕首叮当一声摔落在了地上。
　　这一下似乎是对溺死鬼们的提醒，提醒面前这人已经毫无反抗能力。它们亢奋地上前，想要将他拽入水中。
　　谢小舟却连一点防备都没有，直接闭上了眼睛，一点泪光从眼角缓缓滑落。
　　他终于屈服。
　　“……求您。”
　　谢小舟立于水洼之中，从四周伸来了一只只苍白浮肿的手，只差一寸，就要触碰到他。
　　但就差这一寸。
　　邪神白衣纷飞，落在了谢小舟的面前。那是比所有鬼怪还要恐怖的存在。
　　邪神缓缓走向前。用冰凉的手指捏起了谢小舟的下巴。
　　谢小舟的眼睫微微颤抖。
　　邪神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祭品，纡尊降贵地开口：“我接受。”
　　谢小舟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根骨头，软软地倒在了邪神的怀里。
　　要是平时，邪神必定会大发雷霆，因为没有人能触及神明的衣角。
　　可现在，祂只觉得心满意足。
　　毕竟，这可是从那个家伙手中抢回来的。
　　祂抱住怀中之人，犹如抱住了稀世珍宝。
　　***
　　谢小舟这一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了。
　　先是看见了百年前的真相，然后又被溺死鬼鱼人追杀。
　　最耗费心力的就是应对邪神，稍有差池，就要万劫不复。
　　现在好不容易应付过去了，他直接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一睁眼，谢小舟就看见身着白衣的男子背对着他站在那里。
　　他愣了一下，分不清是河神的哪个意识。
　　随后，白衣男子转过了身，以红绸遮眼，看不清是何神情。
　　“你在想谁？”
　　面前的还是邪神。
　　谢小意的嘴唇张了张，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邪神掐起了他的下巴，问：“说话。”祂带了些威胁之意，“不说的话，这嘴巴留着也没用了。”
　　谢小舟吃痛了一声，开口：“……是您。”
　　话是这么说的，可表达出的眼神完全不是那个意思。
　　邪神自然也发现了，祂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小舟：“你是怎么对那个家伙的？”
　　谢小舟有些茫然。
　　邪神捏住了谢小舟的肩膀，将他拽到了面前，凶戾地说：“你是怎么对那个家伙的，就怎么对我。”
　　谢小舟明显不愿意，但想到邪神喜怒无常的性格，瑟缩了一下后，还是伸出了手。
　　他半跪在了邪神的面前，温顺地将脸贴了上去蹭了蹭。
　　邪神看着这相差无几的动作，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倒是更加憋屈。
　　因为祂见过谢小舟是怎么对待那个家伙的，就更清楚的知道，现在是空有动作没有感情。
　　这是不一样的。
　　邪神冷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谢小舟被连带着摔在了一边，他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下，保持了那个动作不动。片刻后，眼角微微泛红，无声地滚落了一滴又一滴的眼泪。
　　邪神再度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祂恶声恶气地说：“你哭什么？”
　　谢小舟连忙抹掉了眼泪，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可在这种情况下，笑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邪神：“你很怕我？”
　　谢小舟低头：“没、没有。”
　　说着没有，可满脸写着害怕。
　　邪神又忍不住拿那个家伙做对比。
　　分明那时候一点也不害怕那个家伙，还会乖巧的表达爱意。
　　祂也是河神！
　　为什么不行？
　　邪神质问：“你为什么不害怕那个家伙？”
　　谢小舟犹豫了一下，回答：“祂……对我好，不会伤害我，会保护我……”
　　邪神：“……”
　　就这？
　　邪神凶巴巴地说：“我也会对你好的，也会保护你。”
　　“你也要那么对我，知道了吗？”


第29章 206
　　【！！！】
　　【啊啊啊啊】
　　【邪神竟然没有支撑过一天，连一天都没有！】
　　【我入了邪神股我不亏，我满足了——】
　　【话说，河神还会出来吗？修罗场，我可我可我太可了】
　　邪神扔下了一句：“知道了吗？”
　　哭过以后，谢小舟的眼尾还带着一层薄红，茫然地看着邪神：“什么意思……”
　　邪神别扭地转过头，硬邦邦地说：“我要你当我的新娘。”祂顿了顿，像是许诺，“我也会保护你的。就、就像那个家伙一样。”
　　谢小舟怔了一下，似乎有所犹豫。
　　邪神有些恼羞成怒：“怎么，你不相信吗？”
　　谢小舟看祂这样的反应，赶紧低下了头，怯生生地说：“不、不是的，我相信……”
　　虽然邪神这么说了，但从祂以往的表现来看，不是那么的令人信服。
　　邪神也想起来，之前的所作所为。
　　之前，祂确实是想要谢小舟的性命的。但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祂已经改变主意了。
　　一开始，邪神是因为那个家伙选中了谢小舟，祂才嫌弃的。
　　但转过头来想想，要是谢小舟爱慕那个家伙，却不肯当祂的新娘，岂不是代表祂比那个家伙差吗？更何况，那家伙都没看上的人，祂怎么可能会看上？
　　想来想去，也只有谢小舟这么一个人选了。
　　邪神看着面前谢小舟逃避的姿态，又有些烦躁——难不成祂真的不如那个家伙吗？
　　祂伸手掐住了谢小舟的下巴，迫使着他抬头正面看向自己：“怎么，不愿意？”
　　谢小舟没有回答祂的问题，而是吃痛了一声：“疼……”他垂下了眼皮，轻轻地说，“您刚刚说，不会伤害我的……”
　　说完还没过两分钟就这样粗鲁地动手，实在是难以信服。
　　邪神缓缓卸下了力气。
　　刚一松开，就看见谢小舟白皙的皮肤上浮现了一道狰狞的红痕，久久不会散去。
　　再看其他地方，身上一片狼藉，全都是祂一手造成的。
　　脆弱的人类。
　　邪神冷哼了一声，将双手放至身后：“等你成为了我的新娘，就不会疼了。”
　　获得神明的垂怜，就能得到永生。
　　谢小舟：这样的好处并不是很想要。
　　心中这么想，但他面上还是怯怯的：“真的吗？”
　　邪神：“神明从不欺骗世人。”
　　谢小舟小心翼翼地看了邪神一眼，又飞快地收回了目光。
　　邪神：“……你这是什么眼神？！”
　　谢小舟：“没、没什么。”他有些害怕地往回缩了一下，远离了与邪神的距离。
　　邪神更加不爽。
　　为什么这么惧怕祂？
　　祂正要将人给拽回来，又想起刚刚自己的承诺，又收回了手。
　　为了证明自己比那个家伙好，忍住。
　　隐忍！
　　“我说了，我不会伤害你的。”为了增加可信性，祂又重复了一遍，“神明不会骗人。”
　　谢小舟还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真的吗？”
　　邪神：“真的！”
　　谢小舟：“那我，能不能问您一个问题？”
　　邪神随意地说：“问吧。”
　　谢小舟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期盼：“那……河神还会回来吗？”
　　邪神：“…………”
　　为什么，唯一一次这么乖巧，就是为了问那个家伙？
　　那个家伙到底有什么地方好的？
　　邪神阴恻恻地说：“只要我在，祂就永远不会回来。而你，等着做我的新娘吧！”
　　说完后，邪神便消失在了原地。
　　谢小舟保持那个动作许久，在确定邪神不会回来以后，才挪动了一下，换了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
　　他这才有空查看周围的情况，发现现在正处于四合院的房间里，床上铺着的大红喜被格外的刺眼。
　　谢小舟下了床，一抬头，又对上了披着红布的神龛。
　　神明不死。
　　只是会换一种方式存在。
　　邪神。
　　河神……
　　思绪从谢小舟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只是他来不及触碰到。
　　这时，窗户外传来了“咚”得一声。
　　谢小舟走了过去，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
　　深夜再临，外面一片寂静，好似之前的鬼潮都是幻象。
　　低头一看，一枚石子滚落在了地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叮咚！
　　又是一枚石子落下。
　　谢小舟望向了石子射来的方向，仔细分辨，才看见对面建筑屋顶上趴着一个人影，她几乎与瓦片合为一体，若不是主动发出声响，都没有人能发现她。
　　竟然是长腿姐姐李笑。
　　谢小舟冲她打了个招呼，表示这里面没有危险。
　　李笑观望了一下，发现确实没有其他东西的存在，这才敢下来。只见她足尖一点，直接从两米多高的屋檐上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在了谢小舟的窗户前。
　　谢小舟：“……”
　　这就是SR卡的能力吗？
　　一点……一点也不羡慕呢！
　　李笑感叹道：“没想到你能活到现在。”
　　谢小舟耸了耸肩：“我也没想到。”
　　李笑的神情有些复杂：“可以问一下刚刚那个白衣男人是谁吗？”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谢小舟直言：“是河神的恶意。”
　　李笑：“恶意……？”
　　谢小舟简单地说了一下河边村的发展历史、河神祭祀的典故以及河神的善意与恶意。
　　李笑反应了过来：“原来是我们放出了邪神。”她想到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是出自她们之手，诚恳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谢小舟没有怪长腿姐姐。
　　毕竟在那个时候这么多证据摆在面前，稍微理智一点的人都会选择更容易完成的，没想到是个坑。
　　还是个节目组挖的深坑。
　　谢小舟也不知道昏睡了多长时间，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如何，于是转移了话题，问：“现在怎么样了？”
　　李笑简单地说明了情况。
　　一到了晚上，那些鱼人和溺死鬼就都消失不见了，河边村的村民恢复了正常，他们似乎忘记了白天发生的事情，正热火朝天地准备祭祀典礼。
　　谢小舟陷入了沉思。
　　白天鬼怪肆虐，晚上却恢复如常。
　　白天河神善念离去，晚上……是不是代表着河神的善念并未完全消失，还有机会出现？
　　谢小舟问了一句：“今天是第几天？”
　　李笑回答：“明天晚上就要举行祭祀典礼了。”
　　那么，留给他们的时间也只有一天多一点了。
　　时间紧迫，得想办法找到一条生路。
　　李笑难掩担忧之色：“我们选择了杀死河神的任务，可是这样看来，任务失败也就完不成拍摄了。”
　　在这个节目组，完不成拍摄，就等于死亡。
　　谢小舟抬头：“现在还有几个嘉宾？”
　　李笑闻言，下意识地看向了阴影处。
　　那里，一只通体黑色的猫正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过，朝着谢小舟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李笑介绍道：“她有一张德鲁伊的SR卡，能变成各种动物。”
　　谢小舟：“……”
　　他真想把自己的那两张身份卡给撕了。
　　太非了！
　　李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看来我们之中，只有你能活到最后了。”
　　谢小舟选择的是嫁给河神，成为河神的新娘。
　　现在只有他这么一个人选，只要他参加祭祀典礼，就可以成功完成拍摄了。
　　谢小舟却没有窃喜，而是淡淡地说：“未必。”
　　选择嫁给河神，也未必是一个好选择。
　　根据他看到的过往故事，河边村村民祭祀河神并献上新娘，是要用新娘的血来镇压河神的善念。
　　一听就知道，新娘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如果是河神在这里的话，他还有办法脱身，可现在出现的是邪神，也不知道祭祀典礼上会发生什么。
　　最有可能的就是，成为新娘后被强迫留在这个节目里，永生永世不能离开。
　　要是河神在就好了……
　　想到这里，谢小舟突然转过头，看向了房间里的神龛：“我有一个想法。”
　　神明不死。
　　遮其眼……毁其身……永坠黑暗……
　　神明遮住眼睛的红绸，遮住神龛的红布，都是属于“遮其眼”的范围。
　　而206个神龛，对应的正是206块骨头。
　　那会不会，取下红布后使得被蒙蔽的“眼睛”重现光明，真正的河神就会回来？
　　谢小舟说了这个猜测。
　　李笑点头：“有这个可能。”她都没有考虑太长时间，就说，“可以试试。”
　　如果是平时，没有七成的把握，她们都不会去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但现在她们的任务失败了，不这么做，等待着的只有死一条路。
　　横竖要死，为何不殊死一搏？
　　话音落下，李笑又有些迟疑：“那你的任务怎么办？”
　　杀死河神和成为河神的新娘不能同时完成，如果她们完成了任务，那谢小舟的任务就会失败。
　　谢小舟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不带任何感情地开口：“杀死河神的恶意，应该也算是杀死河神吧。”
　　神明不死，所以，无论怎么做都没办法杀死神明，能做的只有消除神明的善意或者恶意。
　　等真正的河神出来了，他自然能够想办法脱身。
　　直播间的观众清楚地听到了谢小舟所说的话，镜头对准了他的侧脸，柔软而冷淡，充满了异样的魅力。
　　【不是，刚刚那个柔弱到要哭的人不是他吧？为什么变得这么快】
　　【舟舟你没有心！】
　　【变脸.jpg】
　　【新观众还在震惊，老观众已经习惯了并想看接下来的剧情】
　　【相爱相杀香香，请您多来一点呜呜呜】
　　【没想到我爬墙爬得这么快，还是逃脱不了BE的结局，要微笑要坚强.jpg】
　　李笑开始思索这个计划的可能性了：“总共206个神龛，街上有那些村民，不是很好办。再加上揭开红布就可能会被邪神察觉到，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谢小舟说：“祭祀典礼。”
　　祭祀河神的时候，所有河边村的村民都会出现在祭坛边上，而同样的邪神也会在那里。只要动作够快，在祭祀典礼结束前掀开所有的红布，就能使得善念复生。
　　那是最好的机会。
　　而相对应的是，谢小舟会面临极高的危险，若是一个不成功，他就会永坠黑暗，成为神明的新娘，无法离开这个地方。要是被发现了，他也是第一直面死亡的。
　　李笑还想说什么，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
　　这是提醒。
　　她连话都来不及说，直接扔下了两个圆球。圆球碰撞，“呲”得一声后冒出了一缕青烟。待烟雾散去后，她也就消失在了原地。
　　谢小舟若有所感，慢慢地转过了身。
　　一股水汽迎面扑来。
　　在冰冷的气息即将碰到鼻尖的时候，又突然停了下来，一袭白衣落下，在面前化作了一道身影。
　　邪神与谢小舟离得极近，几乎能看见谢小舟眼中的倒影：“有人来过了。”
　　不是疑问句。
　　谢小舟向后缩了一下，差点撞上墙壁，低垂下头战战兢兢地说：“那是……我的朋友。”他有些害怕，“不可以让她过来吗？”
　　邪神重复了这两个字：“朋、友。”祂并没有生气，唇边甚至浮现了一抹笑意，“没事，以后她们会来陪你的。如果你想，永远都可以陪着你。”
　　谢小舟听出了祂话中的含义。
　　“永远”、“陪着”这些词汇在这种阴间剧组里面通常代表着变成阴间人。
　　邪神没有纠结于“朋友”的事情，抬手扔过去一件衣服，倨傲地抬了抬下巴：“换上。”
　　谢小舟一路逃亡，水里来水里去的，身上的衣服都被磨破了好几处，不提醒还好，一说起来，就感觉凉飕飕的。
　　他抱住了邪神扔过来的衣服，觉得有点眼熟，再一看，这不就是河婆家中放着的嫁衣吗？
　　谢小舟看看嫁衣，又看看邪神，似乎想要说什么。
　　邪神双手抱肩：“你不想换？”
　　谢小舟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您可以出去一下吗？”他侧过了脸，有些拘束地说，“毕竟，我还没和您成婚，这样……不太好。”
　　邪神：“？”
　　邪神：“？？？”
　　祂还以为谢小舟又要拒绝，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句，让祂有些意外。意外之余，祂又想到话中的含义，别扭地哼了一声后，化作水汽消失在了原地。
　　谢小舟没动，小声地问：“您还在吗？”
　　躲在角落里的邪神：“……”
　　祂才没有想要偷看。
　　被发现后，邪神这才离开了房间。
　　没过多久，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
　　两个村民扛着一桶热水走了进来，他们连看都不敢多看谢小舟一眼，放下木桶就恭敬地离去。
　　木桶里冒出袅袅热气。
　　谢小舟想了想，脱下了衣服，走了进去。热水没过整个身体，使得他舒服得叹息了一声。
　　洗完澡，他换上了邪神拿来的那一套衣服。
　　那衣服是一套嫁衣。
　　正红的颜色衬得皮肤白皙如雪，后摆拖在了地上，衣角用金线绣着百鸟朝凤，熠熠生辉。
　　明明是新娘的嫁衣，穿在谢小舟的身上也并不突兀，反而显出他的身材高挑、腰肢纤细。
　　窗外。
　　邪神透过窗户缝隙，看着已经换上了嫁衣的谢小舟，十分得意。
　　呵。
　　就算你爱慕的是那个家伙，最终还不是成为了祂的新娘？
　　等成为了祂的新娘，永生永世地留在这里，总有一天，会真正地向祂屈服的。
　　到时候，也会看那个家伙一样，用温顺的目光望着祂，向祂撒娇。
　　想着那样的画面，邪神的唇角微微扬起。
　　【邪神好天真】
　　【邪神可能不知道，舟舟现在心里想着的是怎么恁死你吧？】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自己选的新娘，自己宠着呗】
　　【搞快点搞快点！舟舟快点嫁给河神！】
　　***
　　大概是嘉宾们都死得差不多了，节目组也没再安排什么大逃杀，祭祀典礼如期举行。
　　夜晚。
　　河岸边上点燃了一处又一处的篝火。火光熊熊，犹如白昼，照得可以看见河面上漂浮着一张又一张死白的脸。
　　河边村的村民载歌载舞，洋溢的欢乐的气氛，但仔细看去，每个人脸上的笑容僵硬，保持着一样的弧度，就好像是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一般。
　　喜庆之下，是平静的恐惧。
　　祭祀典礼的高潮是献上河神的新娘。
　　可当身穿嫁衣的谢小舟走上祭坛的时候，下方却是是全场安静，河边村村民仰头看着谢小舟，眼睛都不眨一下。身旁只传来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谢小舟嫁衣似血，立于祭坛上，火光照映着他的脸颊，双目明亮清澈。
　　该轮到新娘向神明献上舞蹈了。
　　这是愉悦神明、沟通神明、祈求神明的祭祀之舞——
　　谢小舟垂下了眼皮，纤长的睫毛落下了一片阴影，他抬起手，肩膀上坠着的装饰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
　　叮铃——
　　重头戏开始了。
　　***
　　与此同时。
　　李笑和短发女同时行动，一左一右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李笑激发了聂隐娘的SR卡，发挥了刺客的速度，飞快的掠过每一条街道。在她身影闪过之时，便挑起了一块块的红布。
　　短发女则是发挥了德鲁伊的优势，时而化作黑猫时而变成鸟雀，轻巧灵活，将神龛上的红布取下。
　　一座座神龛重见天日。
　　那里面装着的是一块块骨头。
　　神明的骨头。
　　206块骨头。
　　206个神龛。
　　她们必须要在祭祀典礼结束之前，取下所有的红布，使得神明重见天日。
　　还好。
　　她们的动作够快，短短十分钟内，就已经跑完了整个村子，将所有的红布都取了下来。
　　等做完了一切，两人重新聚在了村子中央。
　　“我这边103个。”
　　“我这里也是103个。”
　　两人已经取下了所有的红布，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神龛中。
　　苍白的骨头静静地躺在那里，犹如死物。
　　李笑和短发女对视了一眼：“难道说……他猜错了？”


第30章 善恶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对现在的情况感到不解。
　　【按道理来说，应该算是破解了节目组布下的谜题了啊】
　　【为什么啊，这样舟舟会不会有危险？】
　　【你们忘了吗？除了村子里的206个神龛以外，还有一块红布没有取下来】
　　镜头一转，可以看见邪神立于河面之上，水汽升腾了上来，围绕在祂的身边，犹如真正的神明一般。
　　祂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祭坛上的谢小舟。身后，绑住双目的红绸随风舞动。
　　此时，祈神舞已经接近末端。
　　谢小舟向后折腰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再缓缓直起，双手如莲花绽放。身上的佩环叮当作响，犹如乐曲一般。
　　他向前迈出了一步。
　　嘎嘎——
　　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从水面上掠过，发出嘶哑难听的叫声。
　　这是约定好的暗号。
　　乌鸦啼鸣，代表计划没有成功。
　　怎么可能会没成功呢？
　　谢小舟不知所解，按照所获得的线索，应该揭开所有的红布，就能唤醒真正的河神才是。
　　到底哪里出了错误？
　　谢小舟思绪纷乱，一时间连下一步动作都忘了，一脚踩下去，突然发出了“咯噔”一声，祭坛随之颤抖了一下。
　　举行祭祀典礼的祭坛位于江面之上，祭坛整体是由木头搭建而成，连接处由红绸绑起，一看就是粗制滥造的工程。
　　现在，也不知道是触碰到了哪一处，祭坛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解体。
　　祭坛下方就是湍急的河流，若是解体，祭坛上的人绝无逃出生天的可能。
　　谢小舟的胆子一直都很大，但是个人都会有弱点，他的弱点之一就是不会游泳。
　　他对水流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当即僵在了原地，任由衣摆被涌上来的河水所打湿。
　　垂下眼皮，他透过木头的缝隙，看见水面下浮现了一张张苍白的脸庞，有邱月的，有眼镜女的……更多的是陌生女人的脸。
　　她们睁着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小舟，脸上充满了贪婪与急切，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也拽入河流之中。
　　谢小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连带着祭坛更加激烈的碰撞了起来。咣当两声，几根木头脱离了主体，瞬间就被河水所淹没。
　　谢小舟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他肯定是会被淹死的。
　　他回头想要寻找退路。
　　可不知什么时候，祭坛和地面上的连接处已经被解开，岸边火光照应着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
　　现在他就如同江中孤舟，于狂浪中颤抖。
　　亦无处可逃。
　　这是谢小舟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脚下，是不断解体崩塌的祭坛，远方，是冷眼旁观的邪神。
　　在汹涌的河水下，谢小舟几乎保持不住平衡，干脆半跪在了祭坛上。河水中，一双双浮肿苍白的手伸出，不停地伸向鲜红的嫁衣。
　　现在能救他的，就只有只有神明了。
　　谢小舟仰起头，看着不远处的邪神。
　　邪神落下了一眼。
　　祂并没有要出手相救的意思。
　　这就是祭祀典礼的正常流程，在跳完祈神舞后，新娘就会被河水所淹没。
　　不管是新娘愿意还是不愿意，最终都会落入冰凉的水中，成为河水的一部分，将生命一同献祭，永生永世地侍奉神明。
　　邪神只是冷眼旁观着，等待谢小舟真正地成为祂的新娘。
　　这是一个盛大的、喜庆的过程。
　　可谢小舟却在害怕，甚至都没跳完祈神舞就停了下来。
　　邪神有些不悦。
　　难道……是反悔了？是不想成为祂的新娘了？
　　在这种情绪的感染下，河水变得更加得汹涌，使得祭坛崩溃的速度加快。
　　谢小舟勉强固定住自己的身体，嘴唇微张：“求您……”
　　谢小舟从来没有这样温顺的祈求过祂。
　　邪神终是没有忍住，乘着水汽而去，落在了危危可及的祭坛上：“你后悔了？”
　　祂心想，若是谢小舟敢后悔，那就让河水瞬间将其淹没，让他没有后悔的机会。
　　谢小舟身上嫁衣血红，更显得表情苍白。他当然不会这么明晃晃地表明自己的意图，而是说：“我没有……我只是害怕……”声音零落在河流声中。
　　邪神的态度有所缓和：“很快就好了。很快……”祂的语调变得稍微温和了一些，“不会有任何痛苦的。”
　　谢小舟的身体微微颤抖：我信你个鬼！
　　邪神见谢小舟久久不动，脸色微微凝固住了：“你还是不愿意？”
　　谢小舟看了过去。
　　邪神的双目被红绸所覆盖，但也能感受到下方的冰冷目光……等等，红绸。
　　这里，还有一块遮眼之布没有掀开。
　　谢小舟心念一动，立刻转变了思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没有，我是愿意的，能成为您的新娘，是我的荣幸。”
　　听到这话，邪神的脸色才稍微好转了一些。
　　“只是……”谢小舟带了一些哽咽，眼尾泛起了一抹红润，“我不想变成这样，我害怕……”
　　快要崩溃的祭坛下，漂浮着一具具的尸体，她们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似乎是在欢迎谢小舟的加入。
　　“您说，您会保护我的。”谢小舟有些迟疑，“您不会欺骗我吧？”
　　这话是邪神说过的。
　　神明从不骗人，更何况，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要求。祂抬了抬手，水流将那些尸体冲散，也暂缓了祭坛倒塌的速度。
　　“你不会变成那样。”邪神许下承诺，“你是我的新娘，是和她们不一样的。”
　　谢小舟像是被安抚了，点了点头，眼中含着眼泪，慢慢地站了起来。
　　风吹起了他的衣摆，猎猎作响，更显得他纤瘦。
　　谢小舟稳住了身形，并没有继续跳祈神舞，而是朝着邪神走出了一步：“您能抱一下我吗？我有点冷，没有力气跳了……”
　　他伸出了手，和河水和冷风的作用下，一层薄薄的嫁衣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被冻得青紫。
　　邪神的目光一凝，好像是在犹豫。
　　天快亮了。
　　要是再不能跳完祈神舞，祭祀典礼就要失败了。
　　谢小舟又跪了下来，双目温顺如小羊，期盼地看着邪神：“我好冷，请您……怜惜于我。”
　　邪神本来一心想着早点结束祭祀典礼，获得属于祂的新娘。
　　可现在面对谢小舟这样的祈求，祂又有些变得不坚定了起来。
　　更何况，谢小舟从来没有这样对祂过。
　　以往那些温顺的姿态，期盼的目光，全都是对那个家伙的。
　　现在对祂这样，是不是代表着，祂已经能够超过那个家伙了？
　　邪神嫌弃地哼了一声，心中却是雀跃的，祂伸出了手将谢小舟拉了起来。
　　祭坛已经沉入了河中，谢小舟踏在水面上，每一步落下去便溅起冰冷的水花。
　　他踉踉跄跄，撞入了邪神的怀抱。
　　邪神感受着怀中的柔软，心想，那个家伙还是永远比不上祂，就算是那个家伙看上的新娘，最后还不是变成祂的了？
　　谢小舟用脸颊蹭了蹭邪神的胸膛，闷声说：“您真好。”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眸只倒映出邪神的模样。
　　邪神得意了起来：“那我和那个家伙，谁好？”
　　谢小舟没有犹豫太久：“……是您。”
　　邪神彻底被取悦到了。
　　祂喜欢谢小舟这样温顺的态度，于是卸下了力道，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部：“好了，不用担心其他事情。等祭祀典礼结束了，你就能获得永生了。”
　　这永生谁爱要谁要。
　　谢小舟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但脸上却显露出乖巧的笑来，他缩入了邪神的怀中，暗地里却悄悄伸手去碰那条红绸。
　　“我能再抱您一会儿吗？”谢小舟垂下了眼睑，慢慢地说，“我怕……等会儿就没机会了。”
　　邪神丝毫没有察觉到谢小舟的意图：“随便你。”
　　河面上。
　　白衣神明与祂的新娘相拥。
　　新娘乖巧而温顺，趴伏在祂的怀抱中。两人的发丝交缠，几乎融为一体。
　　【好甜——】
　　【磕血糖大可不必，舟舟摆明了一点也不喜欢邪神】
　　【我入了秦渊股崩了，入了河神股崩了，入了邪神股还崩了。舟舟，一个无情的海王罢了】
　　【河神股未必崩，再观望一会儿！】
　　【截图啊，愣着干嘛？】
　　河岸两侧，篝火熊熊燃烧。
　　这一幕犹如电影定格一般唯美。
　　可这画面并没有持续太久。
　　谢小舟终于找到了那条红绸，一点点，他的手指触碰到，接着屈指抓住。
　　邪神似有所感，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红绸并没有绑的很紧，谢小舟用力一拽，便脱落了下来。
　　邪神终于明白了谢小舟的真实意图。
　　顺从是假的。
　　乖巧也是假的。
　　一切都是为了救那个家伙出来。
　　邪神涌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伸手就要抓向谢小舟。
　　就算最后一块“遮眼”的红布取下，以邪神的能力，取走谢小舟的性命还是绰绰有余。
　　可是在即将碰到谢小舟的时候，祂却又迟疑了一下。
　　祂说了，不会再伤害谢小舟的。
　　神明永不说谎。
　　在一错神的功夫，谢小舟已经从祭坛上摔落了下去，瞬间就被河水所淹没。
　　最后一刻，邪神的愤怒不再，只剩下颓然。
　　说到底，祂还是不如那个家伙……
　　神明闭上了眼睛，犹如雕塑一般没有动。
　　片刻后。
　　神龛中放置的骨头颤动了一下，接连飞了出来，朝着河面上汇聚。一块块骨头没入了神明的身躯。
　　等最后一块骨头归位后，神明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蔚蓝如海、清澈见底的双目。
　　清明和善。
　　那是……河神。
　　于此同时。
　　短发女和李笑都听到了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河神的新娘》拍摄结束】
　　终于结束了。
　　李笑和短发女相视一笑，松了一口气。
　　和她们的轻松相比，直播间一下子就被“？？？”所淹没了。
　　【怎么回事？这就结束了？？？】
　　【烂尾？？？】
　　【舟舟呢？我这么大一个舟舟呢？】
　　【啊？小心我投诉节目组！】
　　【节目组给我出来啊！】
　　就算直播间黑屏了，也一样阻止不了观众们的热情，弹幕接连不断，充满了对节目组的热烈问候。
　　三分钟后。
　　直播间被清屏，所有弹幕都消失后，出现了一句话——【嘉宾谢小舟，单人番外放出】
　　【还有番外啊，那没事了！】
　　【让我康康】
　　【写作单人番外，读作婚后故事】
　　【快进到婚后！】
　　保持了一段时间黑屏的直播间再次亮了起来，镜头对准了河面。
　　可以看见，下方漂浮着一条红绸。
　　谢小舟于河水中沉浮。
　　他不会游泳，再加上河中遍布暗流，根本无法脱身。
　　该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朦朦胧胧间，谢小舟这么想。
　　他手中紧紧攥着那条红绸，几乎失去了意识，甚至在想，就这么结束或许也不错。
　　叮——
　　突然，耳边响起了清脆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碰撞在了一起。
　　谢小舟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两枚六面骰浮现在了面前。
　　只是其中一面稍微有些变化，表面呈现出了暗红的色泽。
　　他盯着两枚六面骰看了一会儿，终于清醒了过来。
　　不能就这么死了。
　　要是就这样简单的死了，都对不起那些被他欺骗感情的秦渊和河神*2……
　　咕噜咕噜——
　　可谢小舟根本不通水性，越是挣扎，就越是被河水卷得更深，只能无力地吐出一连串的泡泡。
　　他沉入了河底。
　　鲜红的嫁衣反而向上飘起，四周一片血红。
　　听说，溺死是最痛苦的一种死法。
　　谢小舟感觉到肺部的空气渐渐减少，涌上来一股灼烧般的痛苦，眼前一片黑暗。
　　就他在快要窒息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身后拥抱了上来。
　　谢小舟被唤醒了一点知觉，茫然的眨了眨眼。然后，嘴唇就被一个比河水更冰冷的东西贴了。
　　一股新鲜的空气被渡了过来。
　　不、还不够。
　　在空气的吸引下，谢小舟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抱住了那道身影。
　　神明好像发出了一声轻笑，搂住了谢小舟，将那个吻更加深了一些。
　　这是神明的恩赐。
　　……
　　“咳咳……”
　　谢小舟在水里挣扎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力气，现在软软地靠在了神明的怀中，连手臂都不想抬起来。
　　他半阖着眼睛，听着耳边响起节目组的播报声。
　　【《河神的新娘》拍摄结束】
　　【请嘉宾谢小舟完成你的单人任务】
　　【首先恭喜你，你成为了河神的新娘。但你又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如何祈求，让河神准许你离开呢？】
　　【要知道，河神的占有欲强，绝对不可能使得新娘离开自己的身边。祝你好运~】
　　谢小舟抬眼看了过去，却意外地对上了一双清澈如水、碧蓝如海的眼睛。
　　之前，他有想过河神是什么模样，从下半张脸看，应当是一位俊朗的男子。
　　现在红绸一落，出现在面前的果然如此，河神看起来温润如玉，像是世家中的翩翩公子。
　　“您……”谢小舟的声音沙哑，刚说了一个字，便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河神安抚地顺了顺谢小舟的背部，耐心地等待着。
　　谢小舟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带着一些不可思议：“您、您回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河神的唇边带着温和的笑意：“是啊，我也没想到。但现在没关系了，以后我们能永远的在一起。”
　　祂的语调轻缓，“永生永世。我的新娘。”
　　谢小舟的身上一点点地泛起冷意。
　　不管是河神的善意还是恶意。
　　祂……都不会放过自己的新娘。
　　谢小舟的嘴唇张了张，还想要说话，却被河神安抚了一下：“睡吧，好好休息……”
　　这句话像是有什么魔力，谢小舟的眼皮顿时沉重了下来，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河神望着谢小舟睡去的模样，俊朗的脸上出现了满足的笑意。
　　这是……祂的新娘。
　　祂抬眸。
　　河岸四周，河边村的村民跪趴在了地上，就算没有意识，但灵魂深处的恐惧还是令他们瑟瑟发抖。
　　“去吧。”河神说，“再准备一次祭祀典礼。”
　　祂要再正式得迎娶一次祂的新娘。
　　【……危，舟舟危】
　　【这个再次出现的河神，怎么比之前的邪神还要可怕一点啊】
　　【我感觉舟舟这次跑不掉了，翻车了翻车了】
　　【能跑掉，我就给他刷一百个钻石！】
　　【上面的，我记住你ID了】
　　***
　　谢小舟没有睡着。
　　他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听着耳边发生的一切动静，心中想着该怎么脱身。
　　其他嘉宾已经完成了拍摄离开了，留给他的是单人任务，听节目组的说明，难度应该也是大大提高。
　　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
　　而完成任务的关键，就是面前的河神。
　　他要说服河神，放他离开。
　　正想着，耳边突然响起了河神的声音：“别装睡了。”一点冰凉的触觉落在了谢小舟的鼻尖上，戳破了他的伪装。
　　谢小舟心头一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没有显现出一点异样，反而留念地抓住了河神的手指：“我不想睡，我怕一闭上眼睛睡着了，您就不在了……”
　　河神轻轻捏了一下谢小舟的鼻尖：“不用担心，我都说了，我和你，永远不分开。”
　　谢小舟：“……”
　　河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怎么，你不想要？”
　　谢小舟吸了吸鼻子：“没、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惊讶，还没反应过来。”他不经意地试探，“可是……我已经和邪神举行了婚礼，还怎么还有资格再嫁给您呢？”
　　河神的眸光一暗：“没事，我和祂，本就是一体的。”
　　谢小舟：“一体？”
　　河神微微一笑。
　　再正直善良的神明，在经历了那一切后，还能够保留善良的本能吗？
　　祂只会愤怒。
　　愤怒于世人的欺骗，竟敢以凡人之躯，伤害神明的身躯。他们不配接受恩赐，而是应当受到诅咒，接受惩罚。
　　谢小舟下意识地说：“那邪神去哪里了……”
　　河神点了点心口：“祂在这里，不过没有关系，祂再也出不来了。”
　　河神的善念和恶念本就是一体。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在特定的要求下，善恶两种人格是可以切换的。
　　谢小舟突然想到了很关键的一点。
　　邪神和河神本就是一体，那么……岂不是河神也知道，之前他对邪神所做的一切吗？
　　那这样一来，是不是要翻车了？
　　谢小舟的身体微微一僵——他哪里知道一场节目会出现双重人格的BOSS的。
　　河神含笑，看向了谢小舟，哄道：“你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谢小舟没有任何解释。
　　这种情况，他熟，任何言语的解释都是苍白的，只用行动才能证明一切。他毫不迟疑地抬手搂住了河神的肩膀，如同献祭一般，献上了自己的嘴唇。
　　河神身上带着水汽，浑身上下都是冰凉彻骨，没有一点热气。
　　他用自己温度，一点点将这冰冷捂热，让河神染上自己的体温，化解这些寒意。
　　河神的态度也慢慢地软化了下来。
　　“我是您的。”谢小舟说，“我只想成为您的新娘，之前……”
　　他哽咽了一下。
　　眼尾冒出了点点泪光。
　　“我没有办法，祂逼迫我……”
　　“我也只能这样了，还好，您回来了……”
　　河神叹了一口气：“还是这么会哭。”祂伸出手，将那滴泪珠揩去，“别哭了。”
　　谢小舟不仅没有停止，反而哭得更加凶。但他哭起来并不惹人厌烦，只是安静的掉眼泪。
　　一滴又一滴。
　　泪珠落到了河神的衣服上，一下子就炽热了起来。
　　河神原本也只是有些发醋，嫉妒另一个能够和谢小舟举行婚礼的邪神，现在见他哭得这么伤心，顿时将醋意抛到了脑后：“别哭了，再哭……”祂熟练地威胁道，“就把你扔河里了。”
　　谢小舟只好止住了泪水，有些委屈地说：“您别吓唬我，我怕水……”
　　听到这话，河神有些苦恼：“这么怕水，怎么办呢？我有点不想让你淹死了。”
　　谢小舟祈求：“可以不要吗？我害怕水。”
　　河神：“其他的都可以，这个不行。”祂说，“只能这样，才能当我的新娘，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祂抹去了谢小舟的最后一丝希望，“许下的愿望，不能反悔。”
　　谢小舟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果然。
　　不可能让河神放弃这个让他成为新娘的想法。
　　可是成为新娘=淹死=离开不了这档节目。
　　这下，好像真的翻车了。
　　但他还是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是，这是我想要的……”
　　鬼才想要。


第31章 请您选择
　　谢小舟原本认为，河神的善念比恶念要好说话一些。
　　毕竟，在看到的过去中，河神仁善慈悲，能恢复原身后，应该就不会再需要活人作为祭祀。
　　可他忘了一点。
　　就算是再善良的神明，在遭到这样的对待后，也很难保持本心了。
　　河神善恶为一体，多少有些互相感染。而不管是善念还是恶念，都具有极强的占有欲，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放过祂的新娘。
　　这次是谢小舟判断失误了。
　　《河神的新娘》节目中的BOSS河神比上个节目中的秦渊难对付多了。
　　上一次谢小舟还可以用当常驻嘉宾来忽悠，这一招在河神面前肯定没有用。
　　看起来好像真的走入了死局。
　　谢小舟心中在想着破局的方法，坐在了窗户前，望了一眼出去。
　　在河神恢复真身后，河边村出现了它原本的模样。
　　整个村庄就如同被洪水洗过了一般，散发着浓重的水腥味，河边村的村民一脸麻木，默不作声地在河边重新搭建好了祭坛，在等待着又一次祭祀典礼的开启。
　　祭坛快搭建完了。
　　他得在祭祀典礼开始以前找到生路。
　　谢小舟低头，手中握着两枚六面骰。
　　骰子小巧精致，表面十分光滑，像是用冰制成的。其中一枚通体透明，另一枚则是弥漫着一股浓稠的血色。
　　这变化，是邪神消失以后才有的。
　　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在想什么？”房间里的空气微微扭曲，水汽散去后，白衣河神从中走出。祂伸来一只手，搭在了谢小舟的肩膀上。
　　谢小舟面上不显，自然而然地收起了两枚六面骰，轻声说：“在想祭祀的事情。”
　　河神问：“祭祀典礼，怎么了？”
　　谢小舟转过头，斟酌了一下，道：“有点期待，也有点……害怕。”
　　河神语气轻松地说：“没事，不会很痛苦，相信我。”
　　谢小舟轻轻“嗯”了一声，靠到了河神的怀里，脸颊亲昵地蹭了蹭：“我是信您的。”
　　口中这么说，但他的眼眸中却是一片冰冷。
　　河神轻轻抚摸着谢小舟的后背。
　　祂知道，无论是谁，都会恐惧水。
　　那是没有感情、喜怒不定的东西，一个不慎就会溺亡其中。
　　但谢小舟就算害怕，也没有想着逃跑，而是温顺的在这里，等待着祭祀典礼的开始。
　　这取悦到了河神。
　　河神甚至有一瞬间的动摇——或许，不用让谢小舟体验这痛苦也没事，溺死的感觉并不好受，人这么脆弱，说不定会哭得一塌糊涂。
　　但也只是动摇了一瞬间，河神又坚定了下来。
　　只有成为了祂的新娘，祂才能永生永世地拥有谢小舟。
　　祂什么都可以顺从新娘。
　　唯独这一点不行。
　　河神转移了话题：“我准备了新的嫁衣，你来看看合不合适。”
　　谢小舟抬头，有些不解：“新的嫁衣……？”
　　之前身上穿着的嫁衣被河水打湿，早就被换了下来。
　　河神牵着谢小舟的手，来到了另一个房间。
　　一走进正门，就见房间的中央放置着一袭嫁衣。
　　嫁衣的颜色依旧是正红色，但上面的图案却变了，不再是百鸟朝凤，而是凤穿牡丹。
　　仔细一看，款式和布料也截然不同。
　　谢小舟好似明白了什么，不经意间提起：“之前那件不是挺好看的吗？您怎么换了一件？”
　　听到这话，河神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冷：“之前的，不好。”但也没说为什么不好。
　　谢小舟却偏要去问这个问题，歪了歪头，软声道：“为什么呀？”
　　河神深深地看了一眼火红的嫁衣，并没有回答，只是周身气息变得低沉了下来。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那件嫁衣是被谢小舟穿着，差点嫁给了邪神的。
　　就算是再大方的人，也会心生芥蒂。
　　更不用说是占有欲强的河神。
　　谢小舟感受到周围的温度一冷，冻得他颤了一颤，小心翼翼地问：“您是生气了吗？”他想了想，拽住了白衣的一角，试探着说“是因为邪神的事情……”
　　河神冷硬地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再提祂。”
　　谢小舟像是被这态度吓到了，退后了一步，衣摆从指间滑落。他的眼角噙着泪珠，差点就要滚落下来：“您还是在怪我。”
　　又哭了。
　　河神的态度一下子就软化了下来：“我没有怪你。我只是……你是我的新娘，不准再提起别人。”
　　神明偏执自私。
　　是不可能分享自己的新娘。
　　就算是共用一个身体的邪神也不行。
　　河神一想到谢小舟差点就嫁给了邪神，也曾这样温顺地对待邪神，嫉妒就如同蚂蚁一般，一点点地在心尖啃噬着。
　　但祂也清楚地知道，这不能怪谢小舟。
　　祂的新娘温顺如小羊，柔弱又爱哭，面对邪神的时候能有什么办法反抗呢？
　　只是越是清楚的明白，河神就越是憎恨邪神。
　　若不是两位神明共用一个躯体，祂早就将邪神抓出来，挫骨扬灰了。
　　谢小舟轻声地抽泣了一下，低垂着头，泪珠滚滚而下。
　　滴答。
　　一滴泪摔落在地上，晕开了一团深色的痕迹。
　　河神有些无奈：“别哭了，我没有怪你。”祂伸手，将那些滚烫炽热的泪珠纳入手中，“等你成为了我的新娘……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谢小舟仰起头，眼睛被泪水洗过，黑白分明。他看着河神，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神明偏执自私。
　　不管是河神还是……邪神。
　　祂与祂，真的能安然处于同一具身体里面吗？
　　谢小舟握住了那两枚六面骰，骰子碰撞，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动。
　　在没张开手前，谁也不知道，哪个骰子的点数比较大。
　　这是一场豪赌。
　　谢小舟松开手，任由骰子落入黑暗的口袋中，并没有去看上面的点数。
　　他带着乖巧的笑容，不见害怕，只剩下期盼。对着河神说：“我真想……早点嫁给您。”
　　河神被这般深情取悦到了，态度越发的温和，颔首道：“会的，我的新娘。”
　　***
　　不管谢小舟愿意还是不愿意，祭祀典礼都如期开始。
　　又是一夜。
　　暮色深沉，不见一点星月光辉。
　　沿着河岸，一处又一处的篝火点燃。
　　火光猎猎，将半条河面染成了橘色，这个阴间的村子也变得喜庆了起来。
　　河边村民利于河岸两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身穿嫁衣的谢小舟一步步走来。
　　他们簇拥着他走上祭台。
　　谢小舟双手平放在胸前，长长的嫁衣拖在地上，走向了祭坛。他脸上带着羞怯的笑容，好像是真的在期待婚礼的新娘，而不是即将赴死的祭品。
　　【舟舟绝美】
　　【我已经在疯狂截图了，可能这期节目以后就看不到舟舟了。舟舟，我会记得你的呜呜呜】
　　【舟舟就一点都不害怕吗？难道他还有后手？】
　　【已知，谢小舟身上的道具已经全部用完了，只剩下一把匕首。请问，一把匕首能杀死河神吗？】
　　【肯定不能啊！一把匕首而已，要知道，神明可是不死的。】
　　【那他还在笑？】
　　谢小舟最终站在了祭台的中央。
　　刚站稳，就听到身后传来“咣当”一声，连接祭坛与岸边的桥梁应声断裂，也绝了谢小舟所有的后路。
　　下方，河流滚滚而过。
　　台上，风吹起了嫁衣的衣摆，猎猎作响。
　　谢小舟收敛起了笑容，却没有进行祈神舞，只是静静地看着河面。
　　河面上又浮现了一张又一张苍白的脸庞。
　　她们在无声地催促着。让谢小舟快点下来与她们作伴。
　　【怎么不动了？】
　　【非静止画面】
　　【这难道是摆烂了？】
　　【这个嘉宾也没你们说的这么厉害啊，现在还不是要死了】
　　【就算一直拖延下去也没办法啊，要死还是得死，快一点啊！】
　　河神似乎有所察觉，使得河面更加汹涌了起来。
　　底下的一块木头被冲入河流中，瞬间消失无踪。在失去了支撑后，祭台很快就塌下去了一个角。
　　解体只是时间问题。
　　时间到了。
　　谢小舟抿了抿唇角，慢慢地说：“您就真的这么看着我嫁给河神吗？”
　　声音不轻不重，足够响彻整个河面。
　　崩腾的河流似乎停滞了一瞬间。
　　上方水汽翻涌，“哗啦”一声，河水四溅，待落下后，出现了一道白衣身影。
　　河神望着谢小舟：“你在做什么？”
　　谢小舟抬手在面前合十，哀哀祈求道：“您还不出来吗？”
　　河神恍惚了一瞬间，脸上挣扎了片刻，表情气质不断地转换。
　　这具身体里有两个意识，刚开始是河神占据上风，将邪神死死压制住。可现在谢小舟说了这句话，邪神也渐渐复苏了过来。
　　现在似乎是谁也压制不了谁。
　　最终两个神明短暂地达成了一致，出现的是两个重叠的声音：“你到底想当谁的新娘？”
　　河流渐渐吞噬了祭坛。
　　谢小舟仰起头，茫然地落下了一滴泪水：“我也不知道。”
　　“一开始，我以为我想嫁给河神。”
　　“可后来，我又对邪神也……心存爱慕。”
　　“我的心好像被分成了两半，同时爱上了不同的神明。”
　　谢小舟垂下了眼皮，做出一个任由宰割的姿态，懊恼又忏悔：“或许，这样朝三暮四的我不配成为神明的新娘。如果您还愿意，就请您做出选择吧。”
　　“到底是让我嫁给河神，还是嫁给邪神。”
　　直播间里的观众惊了。
　　【我草，还有这操作？舟舟经典海王言论】
　　【这什么意思？？？】
　　【打起来，打起来.jpg】
　　【看热闹不嫌事大！！！冲！给我打起来】


第32章 拍摄完成（小修）
　　河流依旧流淌。
　　祭台在逐渐解体，冰冷的浪花席卷而来，打湿了谢小舟的衣摆，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溺死于奔腾的河水中。
　　但他一点也不害怕，依旧站在那里，温顺地等待着神明的选择。
　　神明则立于不远处。
　　河面升腾起丝丝缕缕的水汽，环绕在神明的身侧，看其汹涌翻动，似乎能够体现出祂心中挣扎的情绪。
　　邪神和河神并不能达成统一的目标。
　　河神冷声说：“这是我的新娘。”
　　邪神笑得得意：“没听到刚才的话吗？他说他爱我。”
　　河神周身的气息一沉，寒意逼人：“是他先祈求当我的新娘的，也是我先接受了的。”
　　邪神可不管这么多，重复道：“他说他爱我。”
　　河神：“……”
　　就算河神没说话，邪神还是又说了一句：“他说他爱我。”
　　河神忍无可忍：“你能换句别的话吗？”
　　邪神：“有用就行。”
　　邪神现在的心情格外的畅快。
　　上一次祭祀典礼，谢小舟假意成为祂的新娘，只为了救那个家伙出来。这让一切都在表明，在谢小舟的心中，祂永远比不上那个家伙。
　　所以邪神才自暴自弃，缩在了身体深处，不出来争抢。
　　可临近祭祀，祂还是没忍住出来看了谢小舟一眼。
　　就这一眼，就让祂听到了一段深情告白。
　　谢小舟说，他只是刚开始被河神迷惑了，等到了邪神消失以后，才发现原来真心爱慕的是邪神。
　　至于两个意识都喜欢什么的，自然被邪神给无视了。
　　那这样，邪神可不困了。
　　这身体，必须抢！这新娘，也是祂的！
　　神明一体两魂。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可现在邪神苏醒了过来，竟然也能与河神不相上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谢小舟望着神明。
　　见祂神情多变，转眼间出现了不同的气质，可以看出是两个神明在暗自较劲，争夺着身躯。
　　谢小舟有些着急，眼尾泛起了一抹怯生生的红，祈求道：“请您不要为了我争吵为难，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请您降罪于我吧。”
　　邪神和河神同时落下一眼。
　　谢小舟的嫁衣被打湿，凸显出纤瘦的身形来，似乎只要风轻轻一吹就要刮到河中。
　　那么柔弱乖顺的新娘，又怎么能舍得怪罪？
　　邪神和河神达成了共识——这完全不关谢小舟的事情，都是这个家伙搞得鬼。
　　如果不是那个家伙，祂早就拥有了这位新娘了。
　　邪神直接揭了河神的短，讥诮地说：“身为神明被凡人所欺骗，还敢自称为神，你还是把身体让给我，乖乖看着我迎娶我的新娘。”
　　河神怎么会原因，斥责道：“你是因我死而诞生的恶念，现在我已聚集神骨，你早就该消失了！”
　　邪神笑得轻佻：“诶，我就不消失，你能拿我怎么办？”
　　河神：“……”
　　河神确实不能拿祂怎么办。
　　善恶念为一体，两个意识谁也不能磨灭谁，只能憋屈地待在同一个身躯里面。
　　但同样的是，邪神也不能对河神这么样。
　　漫长岁月中，神明的两个意志还是第一次正面对话，可却僵持住了，谁也不肯让步。
　　这当然在谢小舟的预料之中。
　　就算是神明也是自私的，不可能将属于自己的新娘让出去，就算那个人是同一个身体的意识也不行。
　　这是神明的天性，改变不了。
　　明明场面已经很僵硬了，谢小舟偏偏还要火上浇油，软声道：“请不要为难，都是我的错，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加入您与祂的世界……”
　　直播间里的观众终于忍不住了。
　　【海，实在是太海了】
　　【你是河神？太巧了，我是海王】
　　【河神？舟舟海里的鱼罢了！】
　　【我是来加入你们的，不是来拆散你们的】
　　谢小舟的话还没说完，河神就脱口而出：“不可！”
　　邪神也紧跟其后：“不行！”
　　谢小舟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祭台已经一半没入了水中，眼看着就要全部被河水吞噬了。如果再僵持下去，不进行祈神舞的话，祭祀典礼就会再一次失败的。
　　神明也要遵守规则。
　　因为现在属于谢小舟的个人番外时间，祂才能重启典礼，如果这次失败，就必须要等到节目组再次拍摄节目，才能举行祭祀。
　　谢小舟有些焦急，提醒道：“要来不及了，请您做出选择吧。”
　　河神有些迟疑。
　　邪神却毫无顾忌，笑得猖狂：“就算我不能得到新娘，我也不可能让你得到的！失败就失败吧！”
　　这就是谢小舟的目的。
　　听到这话，他面上不显喜色，反倒是急切道：“可是，我想成为您的新娘……”
　　邪神无所谓。
　　两个意志自从诞生开始，祂就与河神不对付，争夺谢小舟也是为了证明自己比河神厉害。现在既然知道谢小舟爱慕的其实是祂，那么面对新娘的归属，祂的心态良好。
　　河神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谢小舟见神明迟迟不能做出决定，泪珠止不住地滑落，语带哽咽：“……求您了。请您快点做出选择吧。”
　　看见眼泪又一次落下，河神下意识地想要过去谢小舟的身边，可这具身躯却被邪神控制了一半，制止了祂的动作。
　　再这样下去，谁也不能得到新娘，于是祂做出了一个艰难地决定：“我们公平竞争。”
　　邪神双手抱着肩膀：“怎么竞争？”
　　河神憋出了一句话：“下一次。”
　　邪神动作一顿：“什么下一次？”
　　河神：“等下一次节目开始，你我分开竞争新娘。”
　　现在两位神明是做不出决定了，时间紧迫，眼看着就要失败了，还不如等下次节目开启，再度争夺谢小舟。
　　谢小舟的眼睛微微睁大，显然没想到还能做出这样的结果，连忙阻止：“请您不要……下一次，我不想等待这么久。”
　　其实河神也很犹豫。
　　从来没有新娘能活着离开这里。
　　而河神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谢小舟一贯的乖顺。当被那双盈满水光的眼睛注视着的时候，没有人会去怀疑其中的爱意。
　　谢小舟是爱祂的，只是一时被邪神迷惑了。
　　等到有时间思考了以后，肯定会明白自己的心意，转而投向祂的怀抱。
　　河神十分自信。
　　果然，邪神还未做出回应，就听到谢小舟急切地说：“不要，求您了。我想现在就成为您的新娘——不管是哪一位神明。”
　　一听这话，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河神顿时就下定了决心。
　　邪神也说：“好，公平竞争就是了！”
　　祂也觉得，谢小舟肯定是爱慕祂的，只是一时间被河神迷惑了！等到下一次，祂将会光明正大地打败河神，证明祂就是比河神强。
　　谢小舟本就应该是祂的新娘。
　　神明的意志达成了一致，衣袖一甩，轻飘飘地落在了谢小舟的面前。
　　两个声音一同响起：“下一次，希望你说出，你想要成为哪一位神明的新娘。”
　　谢小舟苍白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我……”
　　神明打断了他的话：“只能选一个。”
　　谢小舟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出了神明的模样，他说：“我不知道。但是，不管如何，我还是想为您献上祈神舞。”
　　“可以吗？只是我……唯一的祈求……”说到后面，泣不成声。
　　落在神明眼中，少年脆弱却倔强，满是对神明的爱慕之心——不管是对哪一个。
　　他没有庆幸自己能逃出升天，而是为无法成为神明的新娘在伤心落泪。
　　神明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顾虑。
　　谢小舟是那么地爱祂。
　　全心全意，献出了生命的爱。
　　这样的谢小舟，又怎么可能不回来呢？
　　河水翻涌。
　　谢小舟缓缓上前一步，毫无防备地将自己呈现在神明面前。
　　只要神明愿意，随时能够夺去他的性命。
　　这样的姿态取悦到了神明。
　　让神明认为，谢小舟只是短暂的离开，要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回到祂的怀抱。
　　岸边，放置在角落里的手机尽忠职守地拍摄下了这一幕。
　　咔嚓。
　　屏幕定格，任务完成。
　　【《河神的新娘》谢小舟单人番外拍摄结束】
　　直播间停留在了最后一个画面上。
　　谢小舟嫁衣被风吹动，猎猎作响。他跪伏在地上仰头看着神明，眼中蓄满了泪水，似乎在祈求神明的垂怜，也在希望神明收回旨意。
　　而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神明，也给出了回应，伸出了手，想要拥他入怀中。
　　【舟舟真的会回去吗？】
　　【傻了才会回去，舟舟连校园真人秀的常驻嘉宾都不肯当，还会再回这么危险的节目】
　　【所以说河神上当了？祂要是知道舟舟不会回去，那会怎么样？】
　　【呜呜呜我河神股又崩了】
　　【话说，你们还记得那个赌约吗？】
　　此话一出，所有弹幕都哀嚎了起来。
　　【啊啊啊啊竟然真的没有一个人当了河神的新娘】
　　【我输了一千冥币！】
　　【我也输了一年的贡品！】
　　【嘿嘿，只有我赚了，反买别墅住大海~】
　　【算了，就当是我送的份子钱罢了】
　　【只有我期待舟舟下期综艺会选择去哪里吗？】
　　***
　　【恭喜您完成《河神的新娘》的拍摄，您已晋级成为一位B级嘉宾（片酬：3000）】
　　【您的片酬结算如下：
　　基本片酬：1000
　　直播打赏分成：7800
　　扣除20%的个人所得税，最终片酬：7040】
　　【您获得了一件SSR道具】
　　【道具：一对六面骰
　　描述：河神的善意与恶意都在一念之间，就像是骰子没落下来以前，谁也不知道数字是多少
　　作用：在民俗类综艺使用，但请您小心河神的占有欲，只要有机会祂就会将祂的新娘拖入无边水域之中】
　　谢小舟看着熟悉的天花板，也不知道过了许久，才缓了过来。
　　这一次节目，太危险了。
　　差一点他就要在水中永眠了。
　　看来下一次要吸取教训，不能再这样胆大妄为。
　　谢小舟坐了起来，展开手心，两枚精致小巧的六面骰静静地躺在那里。一枚清澈透明犹如水晶，另一枚则是呈现出了暗红的光芒。
　　注视得久了，好似冥冥中一双眼睛在与他对视。
　　谢小舟刚开始觉得有些渗人，不过转念一想，这到底是SSR道具，还是带着比较好。
　　可是手上已经有了秦渊的纽扣……他想了想，出门去买了一条项链，正好能将六面骰挂在上面当作吊坠。
　　在等待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
　　对面是剧组的工作人员，电话一接通，就听见对面说：“小舟啊，这几天你都去哪里了？我们剧组拍摄结束了，都要开始宣传了。”
　　谢小舟：“……”
　　他都忘了这么一回事了。
　　工作人员十分热情：“你最近在忙什么啊？我这里有几个角色，想不想来试试？”
　　谢小舟现在人在阴间剧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去阴间了，只好婉拒，借口说现在有点事，暂时不演戏了。
　　工作人员也没强求，只说：“明天有个宣传活动，你别忘了过来一下哈。”
　　谢小舟应了下来。
　　正好，项链上的吊坠也镶嵌好了也做好了。
　　谢小舟打开盒子一看，项链是银制的，入手冰凉，下方坠着一对六面骰，小巧精致。
　　他带了起来，脖子上当即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凉意，两枚六面骰碰撞了一下，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仔细一听，像是河水流动得汨汨水声。
　　***
　　“邱月死了。”
　　得到这个消息，沈柏溪倒是有些惊讶。
　　邱月算是演员公会里面势力中游的演员，竟然怎么容易就折损在了节目里。
　　看来……谢小舟成长得很快。
　　演员公会的会长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专门找了一次沈柏溪，说：“这个人我们已经得罪得很彻底了，不能再放任他成长下去了。”
　　沈柏溪已经对谢小舟重视了起来，点头：“他的节目我都有在看，其实说起来也就是那一套，我已经在着手培养相同类型的演员了。”
　　在外人看来，谢小舟的成功其实很容易复制。
　　无非是面对BOSS的时候不害怕，显现出与旁人不同的态度，向BOSS软语撒娇。
　　只要会这一套，就很简单了。
　　会长皱了皱眉：“能行吗？”
　　他还记得之前的何怜，同样信心十足，可还不是没能胜过谢小舟，还白白交代了自己的性命。
　　沈柏溪说：“上次匆忙，这次，我做了完全的准备。何怜会输，完全是因为后到了一步。只要占据先机，早一步到达BOSS面前刷到好感度，就没有问题。”
　　会长将信将疑：“那你试试吧。”
　　在会长离开后，沈柏溪立刻拨通了一个电话，对另一头的人吩咐：“你关注一点谢小舟，他选择了什么节目，我们也一样派人进去。”
　　“对，这次节目他肯定又获得了一件珍贵道具，如果有机会，连道具一起抢过来。”
　　***
　　既然已经加入了阴间节目组，谢小舟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在阳间演戏了。不过他做事奉行有始有终，也参加了电视剧的宣传，去现场打了个酱油。
　　像他这种小角色，一般来说是没什么人关注的，可在宣传的时候，他总觉得暗处有个目光在阴恻恻地盯着他。
　　谢小舟顺着目光看了过去，在观众席上对上了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
　　少年微微一笑，脸颊上浮现了一个酒窝，笑容明媚。
　　可谢小舟却觉得这人怪怪的，看起来有点眼熟。
　　等宣传结束后，谢小舟顺着人流出去，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他说了一句“好不意思”，抬头看去，竟然正是那位少年。
　　少年扔下一句：“我会赢过你的。”
　　谢小舟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没认出他来：“你谁？”
　　少年：“……”
　　谢小舟：“？”
　　少年：“我是……”只是还没说完，前方就一批记者涌了过来，将两人给冲散了。
　　谢小舟有点摸不着头脑，觉得可能是哪个十八线演员过来宣战，他也不感兴趣，于是就直径回家了。
　　休息了两天，一直没消息的《惊悚综艺》又发来了邀请。
　　叮——
　　这次来了三条消息。
　　【谢小舟先生：
　　您好，……节目组邀请您成为校园真人秀的常驻嘉宾……】
　　【谢小舟先生：
　　您好，根据您在民俗体验综艺《河神的新娘》拍摄过程中的优越表现，节目组将决定邀请您继续参演下一期《河神的新娘2》节目。
　　惊悚综艺节目组留】
　　谢小舟只看了一眼，就把前面两条划了过去。
　　秦渊就不用说了，之前都没去，现在要当了常驻嘉宾，该怎么和他解释？后面这个，河神太难对付了，好不容易才脱身，傻子才会回去。
　　他可是不会水的，万一被淹死了怎么办？
　　啊？
　　你说他答应了河神会回去的？
　　哎！那都是演戏。
　　演戏，能算是真的吗？演员的自我修养懂不懂啊？
　　谢小舟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条上面。
　　【谢小舟先生：
　　您好，根据您在一系列综艺节目中的优越表现，节目组将决定邀请您参演旅行综艺《出发吧！花样少年（欧洲篇）》
　　节目将在三日后开拍，请您做好准备，并在《惊悚综艺》网站上了解相关事宜。
　　惊悚综艺节目组留】
　　旅行综艺？
　　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就是一群嘉宾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旅游，看起来可以试试。
　　谢小舟选择了最后一个邀请。
　　他又去系统商店里买了一些道具，把身上的积分花得七七八八。
　　等待着节目的开启。
　　西方，该不会有狼人吸血鬼之类的吧……
　　东方的黄符，对西方的鬼能有用吗？
　　***
　　【欢迎来到，惊悚综艺拍摄现场】
　　【这里是旅行综艺节目——《出发吧！花样少年（欧洲篇）》】
　　这是一个阴沉低矮的房间，里面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滴答。
　　一滴液体滴落，在下面凝结出一层厚厚的血垢。
　　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手术台，上面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他被切割成了几部分，胸膛被划开，暴露出了砰砰跳动的心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吱嘎”一声，房门被推开，透出了一抹亮光。
　　一位身穿黑色披风的人走了进来，他浑身上下没有露出一寸肌肤，就连脸上都带着一个鸟嘴面具，长长的鸟喙呈现出金属冰冷的光泽。
　　面具后，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打量着手术台上的人，认真地记录下每一个数据。
　　待记录完了之后，他拿出了一个针管，熟练地将不知名的液体注射入了那人的身体中。
　　那人激烈地挣扎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声响，如同野兽一般。
　　鸟嘴医生愉快地哼起了歌，将这痛苦的嚎叫当做了伴奏。
　　角落牢笼中。
　　一位少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鸟嘴医生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端起烛台，走了过去。
　　哒。
　　皮鞋踩在了地面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隔着条条冰冷的栅栏，少年与鸟嘴医生对视。
　　少年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扬起了纯洁如天使般的笑容：“您是来救我的吗？”他毫无防备，靠近了过去，歪了歪头，“您为什么带着这个面具？不过……还挺好看的。”
　　鸟嘴医生没有回答，饶有兴趣地看着少年——就像是刚才在看试验品一样。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
　　于此同时。
　　谢小舟睁开了眼睛。
　　【请您抽取身份卡】
　　谢小舟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靠垫软得像是云朵。上方，价值千金的刺绣床幔垂下，随着微风轻轻摇晃。
　　有点不像是阴间剧组。
　　他这么想，在一旁摸到了手机，点进了《惊悚综艺》网站，抽取了新的一张身份卡。
　　大约是前面两次的抽卡经验太非了，谢小舟甚至不报任何希望，抽完了就完事。
　　他更在意节目组播报出来的信息。
　　【本次综艺主题是脱离快节奏的都市生活，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体会当地的风土人情，让人消除疲惫、享受生活！】
　　【欢迎来到您来到西方世界】
　　【蒸汽冉冉升起，迷雾遮掩下，旧日睁开双眼；英伦古堡中夜夜笙歌，蝙蝠与乌鸦一同起舞；繁华过后，瘟疫横行，开膛手窥视着一切……】
　　【请问在这里，你是猎物，还是猎人？】
　　【请您在这个蒸汽与魔法并存的世界，存活过七天】
　　【另外，既然是旅行节目，自然要去著名景点打卡，目前打卡进度：吸血鬼伯爵（0/1）、女巫（0/1）、狼人（0/1）、开膛手（0/1）、迷雾女妖（0/1），另有隐藏打卡地等你探寻】
　　谢小舟：“……”
　　这些东西，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著名景点啊。
　　就像是去个动物园，非要进到笼子里和老虎合影，不是纯作死行为吗？
　　阴间剧组！
　　谢小舟暗地里骂了一声，撩起了床幔，赤脚踩在了波斯地毯上。余光一瞥，突然看见屏幕上冒出了幽幽的紫光。
　　等等——
　　他出货了？！


第33章 蔷薇少年
　　手机屏幕上冒出了氤氲的紫光，光芒渐渐消散，出现的是卡牌背面精致的巴洛克花纹。
　　一看就知道，和以前那些N卡、R卡不一样！
　　难道这次能抽到SR卡？
　　谢小舟立刻忘了刚才还在骂剧组阴间，迫不及待地点了一下手机屏幕。
　　他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盯着手机屏幕，看着卡牌缓缓翻转了过来。
　　卡牌的卡面如同油画一般，背景是灿烂的蔷薇庄园，阳光斜斜洒下，正中心是少年伸出双手，捧起了一支含苞待放的蔷薇。
　　蔷薇娇嫩，花瓣上点缀着晶莹的露珠，恍惚间能闻到一股清澈的花香。可画中少年的肌肤近乎透明，比蔷薇还要更盛三分，透露出绮丽脆弱的美感。
　　【身份：蔷薇少年
　　等级：SR
　　能力：你脆弱、娇嫩，对那些非人类拥有无与伦比的诱惑力。一旦呵护不周，你就会如蔷薇般枯萎。不过相对的是，你拥有死而复生的机会。
　　注意事项：三次死亡后，你就会面临真正的死亡
　　任务：请努力存活下来
　　任务时间：七天】
　　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的谢小舟：“……”
　　这张卡，看起来真的挺废的。
　　看卡面的描述，虽然拥有三次复活的机会，但也会更容易面对危险。更不用说这个节目的任务，更是危险超级加倍。
　　脱非入欧只是错觉。
　　看看别人的SR卡，都是攻击高的聂隐娘、德鲁伊，再不济还有女巫、美杜莎……
　　不过能在一群威力强大的SR卡中抽到这一章，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谢小舟自我安慰着，收下了这张身份卡。
　　他敏锐地发现，等到实装了这张身份卡后，皮肤变得更加白皙，就好像在牛奶中泡过一般，隐隐透露着柔和的光泽。
　　谢小舟抬起了手，准备看清楚一些身上的变化，也不知道期间碰到了什么东西，手背上立刻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一点血珠沁出，没有血腥味，散发的而是淡淡的蔷薇花香。
　　得。
　　魅力超级加倍，防御力约等于0。
　　也不知道这张卡有什么用。
　　***
　　现在谢小舟已经成为了收视率的代言人，只要他参演的综艺节目，都无需宣传，观众们就自发地涌了进来。
　　不到三分钟，热度直接蹿升到了《惊悚综艺》直播的首页。
　　【让我康康这次的受害者是谁？】
　　【还早呢！没出来】
　　【舟舟这次终于欧了，抽到了一张SR卡！】
　　【舟舟这样非的人都抽到了SR卡，岂不是说这次节目的难度特别的高】
　　【这张SR卡好啊妙啊，不是最契合舟舟的海王属性吗？】
　　这次参演《出发吧！花样少年（欧洲篇）》的嘉宾总共有八位，他们现在分别在不同的地方，故而屏幕也被分割成了八个部分。
　　其中一大批观众都是被谢小舟吸引过来了，全在关注谢小舟所在的屏幕。
　　乍一看弹幕，直播间好像都被谢小舟的粉丝给霸占了。
　　可没过多久，就涌进来一批人，进行了刷屏，瞬间将前面的弹幕给刷了下去。
　　【你们还在看谢小舟？隔壁都已经攻略下BOSS了！】
　　【什么？除了舟舟还有人能攻略BOSS？】
　　【呵呵，除了谢小舟，世界上就没别的厉害的嘉宾了吗？脸多大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别吵了别吵了，让我去康康隔壁——】
　　另外一个屏幕的色调暗沉。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盏煤油灯照亮。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到墙壁上放着密密麻麻的器皿。
　　待凑近，器皿中装着不同的器官标本。有心脏、有手臂、有眼珠……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婴儿。
　　在这种阴森恐怖的地方，站立着一位温顺的少年。
　　少年唇红齿白，不为面前的血腥场面动容，只虔诚地看着带着鸟嘴面具的男人，神情专注、似乎将其奉若神明。
　　鸟嘴医生正在做手术。
　　手术台上躺着一个不成人形的东西，手术刀落下的时候，只会被动得抽搐着。
　　鸟嘴医生哼着小曲，带着皮手套的手捏着手术刀，将那东西切成一块一块的。
　　他拿起其中一块，凑到面前嗅了嗅，又从旁边挑挑拣拣，将一些奇怪的东西缝合在了一起，制作出了一个奇形怪状的怪物。
　　鸟嘴医生用手术刀敲了敲一旁的桌子，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怪物抽搐了一下，活了过来。
　　但也不能说是“活着”，它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动作麻木僵硬。
　　鸟嘴医生“啧”了一声，低声说：“又失败了。”
　　他再次剥夺了怪物的“生命”，就像是清理垃圾一般，将这团烂肉倒入了垃圾桶。
　　接下来无需吩咐，少年就走上去收拾血淋淋的手术道具。
　　鸟嘴医生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术刀上的血迹，尾音微微上扬：“你不害怕？”
　　少年的动作都没停顿一下，软语道：“我怎么会害怕您。我知道，您是在给他们治病。”
　　“治病？”因为带着鸟嘴面具，看不清医生此时的表情，但从语调中可以听出，他是愉悦的，“是啊，我在给他们治病，那么，你有病吗？”
　　柔软的黑发垂在少年的脸侧，他不见惊慌，只说：“如果爱您是病的话，那么我有。”
　　鸟嘴医生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声响：“我会治病。”
　　少年笑容诚挚：“医生，我不想治这个病。我只想，让您知道我的爱意。”
　　鸟嘴医生眼中的兴趣更浓，打量着少年。他的目光就像是手术刀一般，将少年解刨开，仔细分辨他的一切。
　　少年坦然地接受着这样的审视，连眼睛都没眨动一下。
　　鸟嘴医生短促地笑了一声，收回了目光：“很好，很好……”
　　于是少年更加地顺从。
　　这一幕出现在了观众的面前。
　　但直播间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闹，在安静了片刻后，终于有了零星几条弹幕。
　　【这也太像舟舟了吧？】
　　【简直就和上一场节目里的舟舟一模一样】
　　【啊啊啊啊我好气，这种学人精能不能少点，我看着就头痛！！！】
　　【舟舟快点出来打击假冒伪劣产品】
　　但也有不一样的声音。
　　【这个嘉宾胆子好大，我喜，有没有人来卖菜】
　　【我来了我来了，这是徐天秋，B级嘉宾，出演过上一期的《出发吧！花样少年（古巴比伦篇）》，是旅行综艺的常驻嘉宾！】
　　【天秋还拥有一张“郁金香少年”的SR卡，可盐可甜，快到碗里来~】
　　【舟解脸真大，什么都是学你们呢？抱走我家天秋】
　　***
　　与此同时。
　　谢小舟收起了身份卡，去查看四周的情况。
　　这是一个西式风格的房间，地上铺着手工波斯地毯，谢小舟赤着脚踩在上面，就像是踩在云朵上一样。
　　他走到了窗户前，想要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结果推了一下，彩窗纹丝不动。
　　谢小舟又用了点力，现在防御力为0的他差点把自己的手掌给弄破了。
　　还没把窗户给弄开，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吱嘎一声。
　　谢小舟回过头，正好看见房门被推开。
　　接着仆从打扮的人鱼贯而入，站成了一排。他们脸色僵硬，身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
　　领头的是一位严肃的管家，说：“伯爵大人让你参加今晚的宴会。”
　　管家的年纪不大，大概是过于威严，不苟言笑，嘴唇边上有着深深的纹路。
　　他指挥着仆从把衣服放下。
　　谢小舟注意到，管家对他并没有用敬词，态度也很随意。
　　加上其他的细节，那么他的身份……说不定是伯爵养的金丝雀之类的。
　　谢小舟初来乍到，还不知道情况如何，决定先配合换上衣服。
　　见谢小舟这么配合，管家的眼中闪过一丝可惜。
　　大概是在可惜，他没有动手反抗，如果反抗的话，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饱餐一顿了。
　　谢小舟拎起了一件外套，发现西式礼服华丽繁复，象牙白衬衫还是V字领口，胸口叠着一层层的蕾丝。
　　他好不容易才穿了上去，站在镜子面前，倒映出自己的身影，西式的礼服加上黑发黑眸，显得精致又脆弱。
　　最后，仆从捧来了一丛新鲜的蔷薇，选了最完美的一支，簪在了他的领口。
　　管家用鹰一般的目光审视着谢小舟，在没有发现一丝不妥后，才说点点头说：“你跟我来，伯爵大人要见你。”
　　谢小舟提起了精神。
　　伯爵大人应该就是这个城堡的主人，该不会就是这个节目的BOSS吧？
　　节目组并没有给予他过多的信息，现在也没有见到过其他嘉宾。
　　谢小舟思绪纷杂，面上不显，乖乖地跟在了管家的身后，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地上铺着红丝绒地毯，两侧悬挂着各种油画。在煤油灯昏暗的灯光下，油画上的人物脸色苍白带着诡异的笑容。
　　走廊尽头黑洞洞的，所有的光线到此为止，像是一张怪兽的嘴，吞噬着所有的东西。
　　谢小舟觉得有点凉飕飕的。
　　这个城堡中处处透露着诡异。
　　现在除了管家，也没有其他人的存在，是个逃跑的好机会。
　　但谢小舟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不逃跑，而是留下来看看情况。毕竟按照节目介绍中，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危险，外面也不一定安全到哪里去。
　　不如先看看，这位伯爵是不是他要打卡的吸血鬼伯爵。
　　走廊的镜头是一扇沉重的大门。
　　门是金属质地的，上面雕刻着蝙蝠纹路。
　　管家上前一步，恭敬地弯下腰，轻轻叩了叩房门。
　　“伯爵大人……”
　　声音刚落。
　　大门与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缓缓出现了一条能让一人通过的缝隙。
　　管家并没有进去，而是侧身让开了一条道路。
　　里面漆黑一片，不知道存在着什么怪物。
　　谢小舟的眼皮一跳，神情自若地走了进去。待进入其中后，还未停下来，就听到身后传来“砰”得一声。大门重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光线。
　　房间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在视线受限的情况下，其他的观感被无限地放大。
　　谢小舟只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声——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这个想法刚刚冒出，一只冰冷的手就从旁探了过来。
　　谢小舟并没有反抗，而是控制住了自己，依旧站在原地。
　　那只手冰冷刺骨，没有脉搏，就像是死人一样。他轻轻地从谢小舟的下颚处划过，最后捏住了谢小舟的手腕。
　　只见手背上横着一条浅浅的血线。
　　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可却逃不过伯爵的目光。
　　伯爵对谢小舟的反应有些惊讶：“你怎么变得这么乖？”他嗅了嗅，凑到了谢小舟手上的那一道伤口处，“而且……你的血变得好闻了起来。”
　　谢小舟看见黑暗中亮起了一双猩红的眸子。
　　那人身穿礼服，脸色死白，像是许久不见阳光，两枚尖锐的牙齿压在下嘴唇上，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联想起各种西方的怪物，这是……吸血鬼？
　　按照传闻，吸血鬼畏惧阳光、银器还有十字架。
　　谢小舟垂下了眼皮，思索着，黄符对吸血鬼有没有用。
　　伯爵看着那一道伤口，贪婪地舔了舔嘴唇，但却没有更深一步地动手，而是放开了谢小舟：“好了，既然这么乖，那就算了。晚上的宴会好好表现，争取……获得那位大人的欢心。”
　　谢小舟获取了关键词：“那位大人？”
　　伯爵并没有解释，而是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谢小舟只好退了出去。
　　【打卡进度：吸血鬼伯爵（1/1）】
　　谢小舟不知道这个“打卡”的标准是什么，是见了面就可以了吗？还是要近距离接触。
　　没有第二个案例在这里，他也得不出答案来。
　　管家的带领下，他来到了一处会客厅。
　　会客厅里已经坐着三个人了，有男有女，唯一的相同点是，全都是精致漂亮的少年人。
　　谢小舟坐了下来。
　　身旁一个佩戴着百合花的少女立刻开口：“你也是嘉宾？”
　　谢小舟点点头。
　　另外两个少年，一个佩戴着月季，一个佩戴着杜鹃。
　　谢小舟则是蔷薇。
　　难道说，花样少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吗？
　　每个人都拥有一种属于自己的花？
　　谢小舟想着，耳边传来了“铛”得一声，透过哥特式彩窗可以看见，外面天色暗沉了下来。
　　月季开口：“看来今天晚上就只有我们四个人了。”
　　百合点头：“先分享一下各自的消息吧。”
　　谢小舟手上的信息有限，决定抛砖引玉：“我知道，今晚宴会上要讨好一位大人。”
　　杜鹃知道得更多：“这位大人脾气奇怪，没有人敢招惹。”
　　月季说：“如果不能被那位大人选中，我们将会被现在的主人留下来。”
　　百合问：“你们的打卡进度怎么样了？”
　　月季说：“我已经打卡了女巫，我认为，光见到是没有用的，一定要产生一定的接触，才能完成打卡。”
　　百合问了一句：“怎么样的接触？”
　　月季没有回答，只是脸庞微微扭曲，显然是不想再提起了。
　　其他嘉宾都有数了。
　　节目组肯定不会让他们这么容易完成任务，肯定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比如谢小舟差点就被吸血鬼伯爵吸血了，才完成了打卡。
　　直播间里的观众格外的乐观。
　　【如果是舟舟的话，肯定没有问题！】
　　【不管什么人，舟舟不是分分钟拿下了？】
　　【快点，快进到攻略新的受害者】
　　【也不知道这个节目的BOSS是谁，是吸血鬼还是狼人？我觉得狼人带感，嘿嘿……】
　　【嘿嘿，上面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会客厅里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外面响起了悠扬的琴声。
　　一个仆从过来，带领着会客厅里的少年们出去。
　　另一侧，是金碧辉煌的大厅，上方苍穹彩窗明亮，倒映着细碎的光芒，如同教堂般神圣。
　　可下方，却是群魔乱舞。
　　可能是全西方的非人类都聚集在了这里。
　　带着尖帽子的女巫，浑身布满毛发的狼人，优雅的血族……
　　在仆从的带领下，谢小舟和其他嘉宾们站在了大厅中央，灯光落下，在场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他们就像是掉入狼群的羔羊，四周都是贪婪的窥视目光。
　　而嘉宾们的打卡进度并没有因为看到这些非人类而完成。
　　显然，月季的猜测是正确的。
　　那些非人类毫不顾忌地谈论了起来。
　　“我喜欢蔷薇。”
　　“我也喜欢，他闻起来好香、好甜美，也不知道他的主人是谁。我愿意出一千金买下他！”
　　“你还是别想了，他的主人是伯爵大人。”
　　“其实百合也挺好的，我想把她的皮剥下来，装饰在屋子里面。”
　　百合颤抖了一下，往旁边两个人靠了靠。
　　可月季和杜鹃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有谢小舟神情自若，不见畏惧。
　　与其浪费时间害怕，不如多收集一点信息。
　　一路走来，这个城堡看起来没什么仆从，但实际上每一处角落都藏着身影，想跑出去，没这么容易。
　　那么只能看看，能不能从“那位大人”身上找到生路了。
　　突然，四周嘈杂的声音消失了，变成了一片寂静。
　　吱嘎——
　　一直关闭着的沉重大门终于为了最尊贵的客人而打开。
　　一个漆黑的人影缓步走了进来。
　　他浑身上下没有露出一寸肌肤，连脸上都带着一个鸟嘴面具，看不清模样。大概是为了配合宴会的气氛，他带着一顶黑色金边礼帽，手中捏着一个镀金手杖，手杖的顶端雕刻出了乌鸦振翅的模样。
　　“医生。”
　　“医生……”
　　“医生夜安。”
　　在鸟嘴医生走过的时候，一直安静的人群像是被触发了开关，纷纷对他行礼。
　　谢小舟也看着这位医生，他听到角落里有声音在交谈。
　　那大概是被长辈带来增长见识的小辈们，不知道这位大人是何身份，悄悄地交头接耳。
　　“这是……？”
　　“是医生。”
　　“什么医生？我们还需要医生吗？”
　　一个女巫神神秘秘地说：“这位医生，可不是普通的医生。听说过瘟疫吗？”
　　旁边的小狼人肃然起敬：“听说过，难道，和这位医生有关？”
　　女巫：“呃……没关系，瘟疫是我们女巫干的。但是这位医生，是能够创造出比瘟疫还要恐怖的病毒的存在。”
　　小狼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嘶——”吸完气以后，他又问，“那医生来做什么？”
　　女巫说：“最好的货物，自然是要让医生过目了。”
　　说着，女巫瞥了一眼站在台上的四位嘉宾。
　　谢小舟心里有数了。
　　这位鸟嘴医生，就是这个节目里的BOSS了。
　　他再次看了过去。
　　这次，他发现鸟嘴医生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少年，并没有像这里的宾客一样盛装打扮，只是领口别着一支郁金香，代表了他节目嘉宾的身份。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鸟嘴医生的身后，似乎十分依赖信任医生。
　　谢小舟眯了眯眼睛。
　　这个人……
　　有点眼熟啊。
　　徐天秋跟在医生的旁边，抬眸对上了谢小舟的目光。他先是惊讶，随后微微一笑，目光挑衅。
　　徐天秋比谢小舟更早一步来到医生身边，谢小舟的套路他全都用了，就算现在谢小舟再来，也没有任何威胁性了。
　　毕竟，只有第一个是特殊的，后面来的，都是仿制品，起不到作用了。
　　徐天秋觉得，他已经十拿九稳了。
　　只要除掉谢小舟……
　　【对上了，对上了！】
　　【舟舟快点出来打假！告诉BOSS这是一个假冒伪劣的产品！】
　　【舟舟快冲，刷爆BOSS好感度】
　　【搞快点，别这么花里胡哨的，我只想想看医生上当受骗】
　　医生似乎有所察觉徐天秋和谢小舟的互动，隔空看了谢小舟一眼。
　　徐天秋立刻警醒了过来，伸手拉了拉医生的衣角，抿嘴委屈道：“您可以不看别人吗？”
　　还好，医生只是扫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与其说是听了徐天秋的话，不如说，除了实验以外，他对其他东西都漠不关心。
　　但徐天秋却认为这是医生待他特殊的表现，脸颊上浮现了一个小小的酒窝：“谢谢您。如果您的眼中有别人，我会难过的。”
　　将两人互动收入眼中的谢小舟：“…………”
　　好眼熟。
　　呃……这不就是上一场他对河神的态度吗？
　　他自己上场的时候没有感觉，怎么放在别人身上，越看越绿茶呢？
　　错觉！
　　肯定是错觉。
　　他用这招的时候，肯定没有这么绿茶。
　　最重要的客人到了。
　　这代表着宴会可以开场了。
　　乐队换了一首轻快明媚的协奏曲，仆从端着餐盘在人群中穿行——如果忽略掉酒杯里装着的血液和盘子里的眼珠子，可以说是一场盛大华丽的宴会了。
　　“医生竟然自己带了一个宠物。”
　　“看来，这些宠物是入不了医生的眼了。”
　　“我想要买蔷薇，伯爵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吧……”
　　谢小舟听着耳边的交谈声，在人群中找到了鸟嘴医生的身影。
　　鸟嘴医生地位崇高，却没有人敢过于靠近，周围就空出来一大片区域。
　　徐天秋却不害怕，站在了医生的旁边。
　　因为隔得太远，谢小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徐天秋朝着这边指了指，又对医生动了动嘴唇。
　　徐天秋说：“医生，我不喜欢他，您能帮我解决了吗？”
　　医生并不在意，连徐天秋说的是谁都没看一眼，就用手中的金乌鸦手杖点了点地，表示同意。
　　徐天秋越发觉得医生已经爱上他了，于是放软了声音：“您真好。”


第34章 试验品
　　谢小舟是没听到徐天秋在说什么，可直播间里面的观众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弹幕瞬间就炸了。
　　【啊啊这冒牌货好恶心】
　　【能不能快点去死啊，学人精，真恶心啊】
　　【呵呵，什么都是学你们谢小舟的？脸要不要这么大啊。】
　　【就是啊，现在显然是天秋先攻略下了BOSS，有本事，你让谢小舟把BOSS抢回去啊！】
　　【还说没有谢小舟攻略不下的BOSS，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医生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现在这种情况，舟解很难收场啊，幸灾乐祸.jpg】
　　节目组不愧是拱火不怕事大，生怕观众吵得不够热烈，马上就在直播间里开通了有奖竞猜投票环节。
　　题目：鸟嘴医生会爱上哪一位嘉宾。
　　选项：1.徐天秋
　　2.谢小舟
　　3.谁都不会
　　这下，徐天秋和谢小舟的粉丝开始疯狂的投票了。
　　但因为徐天秋现在的表现，不少人看好他，瞬间投票就领先了谢小舟一大截。当然，也有不明观众选择了第三个选项。
　　【舟舟给我冲！】
　　【快点把医生拿下了！】
　　【我承认徐天秋是在学谢小舟，可是既然学了，也已经用了那一套，谢小舟再使用就没什么效果了。所以，我更看好徐天秋】
　　【吵什么，我感觉这个鸟嘴医生和之前的BOSS都不一样，说不定谁也不爱呢】
　　观众们各自持着不同的观点，一时间，直播间内充满了浓烈的火药味。
　　***
　　宴会现场。
　　原本这些嘉宾是留给鸟嘴医生先过目的，可医生自己带了宠物，又眼看着对这些嘉宾没有兴趣，于是都兴致盎然地上前挑选。
　　谢小舟和其他三位嘉宾就如同货物一般被其他非人类打量品鉴。
　　其中，看向谢小舟的目光最多。
　　他站立在大厅的中央，彩窗漏下明昼流光，落在他的身上，衬得皮肤冷白、嘴唇柔软，就如同绽放得恰当好处的蔷薇。
　　脆弱又冷淡。
　　杜鹃小声地说：“他们看起来要把我们吃了一样。”
　　百合是唯一的少女，被吓得脸色煞白：“要不，我们找机会跑吧？”
　　月季：“得找个机会……”
　　但还好，这样被当做货物打量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向面无表情的管家走了过来，看样子要带领这些货物去往别的地方。
　　虽然嘉宾们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总比在这里要好。
　　谢小舟听到旁的窃窃私语。
　　“这么快就有人买下来了？”
　　“不是吧，我都还打算出价的，这就结束了？”
　　“听说……是医生买下来的。”
　　“嘶——医生……”听到这话，那位女巫的眼中流露出了可惜的神态，“这些精致漂亮的花儿，都要被医生给糟蹋了。”
　　也不知道医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连这些非人类提起来的时候，都有些畏惧。
　　“医生那些实验……”
　　“哎，是啊，医生也太疯狂了……”
　　接下来的话谢小舟就没听到了，他跟着管家走了出去。
　　嘉宾们来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那里放置着一个足有三米多高的笼子，看起来如同鸟笼，栏杆泛着金色的光泽，外面缠绕着一条藤蔓，布满锐利的尖刺。
　　笼子冲着嘉宾们打开，显而易见，是为了他们而准备的。
　　管家不带任何表情地说：“恭喜你们，你们被医生买下来了。”
　　医生……
　　就是那个鸟嘴医生吗？
　　嘉宾们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
　　打卡景点里面完全没有提到过鸟嘴医生，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前往。而且看样子，这位鸟嘴医生不是普通的人物，要是去了，不一定能够安全脱身。
　　眼神交汇一番，嘉宾们达成了一致的目的，先从这个古堡里逃出去，再去其他地方打卡。
　　管家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说：“进去。”
　　谢小舟向前迈出了一步。
　　他是很想配合的。毕竟，这个古堡里面都是些妖魔鬼怪，逃跑成功的几率并不是很高，还不如先假意配合，等出去了以后再做打算。
　　但其他嘉宾并不这么想。
　　百合双手在交握在胸前，喃喃自语，胸前佩戴着的那支百合花散发出了清香。
　　闻到了这股香味的人，皆是神情一阵恍惚，然后渐渐变得安详了起来，几乎要睡了过去。
　　百合，有清心安神之效。
　　杜鹃用力咳嗽了一声，啼出了一口血。
　　血花溅射在了地面上，立刻生长出一片杜鹃花，缠绕住了仆从和管家，使得他们无法动弹。
　　嘉宾们赶紧抓住了这个机会，四散而逃。
　　谢小舟：“……”
　　看来现在这个情况，他也不得不跑路了。
　　毕竟别人都跑了，他不跑，得到的不太可能是嘉奖，而更可能是迁怒。
　　这么一错神的功夫，嘉宾们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谢小舟落在了最后面，来到了外面的走廊上。
　　正对面，就是一副贵妇人抱猫的油画。
　　那猫活灵活现，一双眼睛锐利地盯着谢小舟。
　　谢小舟在原地停步了一会儿，隐约听到一阵乐曲声。
　　他分辨了一下方向，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跑了出去。足间踏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响动。
　　***
　　小提琴声音悠扬。
　　宾客们还在谈论着鸟嘴医生一掷千金的阔绰，并且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医生旁边的宠物。
　　徐天秋一直温顺地低垂着头，跟在鸟嘴医生的身后，像是满心只有面前的人，没有其他。
　　鸟嘴医生坐在最为尊贵的位置。
　　但因为他名声在外，并没有人敢上前与他交谈，四周出现了一个真空区。
　　别人惶恐，鸟嘴医生却丝毫不受影响，他一手握着金乌鸦手杖，一手搭在桌上，跟随着乐曲指尖轻轻地敲着节拍。
　　就在一曲即将到达高潮的时候，金乌鸦手杖突然敲了一下地面。
　　叮——
　　不由自主的，所有的交谈声都消失了。
　　就连乐队也停下了动作。
　　只剩下一片死寂。
　　鸟嘴医生站了起来，微微欠身，带着笑意说：“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兴趣来一场小游戏？”
　　很快，下面就有了回应。
　　“不知道是什么游戏？”
　　“医生提议的，不管是什么游戏，我都奉陪哈哈——”
　　“好玩吗？医生~”
　　鸟嘴医生抬手，带着皮手套的手指压了压帽檐：“有四只小白鼠跑走了，各位不如松快一下筋骨。”
　　四只。
　　徐天秋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那四个嘉宾。
　　没想到他们竟然跑了，更没想到，还被医生发现了。
　　那现在，他们岂不是必死无疑？
　　没想到他的运气这么好，都无需费心费力，谢小舟自个儿就走上了一条死路。
　　徐天秋脸上的笑意是压都压不下去。
　　鸟嘴医生问：“意下如何？”
　　狼人发出了一声呼啸：“是个好玩的游戏，我喜欢。”
　　女巫温温柔柔地说：“可是医生，万一我们玩得过于起劲，一不小心伤害到了小白鼠该怎么办呢？”
　　鸟嘴医生的语气也同样温和：“没事，我是医生，不管什么病，我都可以治。”
　　听到这话，其他人明白了。
　　只要抓到那些小白鼠，无论是死是活都没有关系。
　　狼人当即就兴奋了起来，“嗷呜”一声，他身上的肌肉撑破了礼服，四脚着地的冲了出去。
　　面色死白的吸血鬼举了举杯子：“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音落下，他就化作了一群蝙蝠，四散而去。
　　对于这些非人类来说，死亡与鲜血，是永恒不变的刺激点。不到三分钟，宴会大厅里已经没有人影。
　　鸟嘴医生握住了金乌鸦手杖，慢条斯理地走了出去。
　　徐天秋下意识地就要跟上去：“医生，您等等我……”
　　可医生并没有理会他。
　　徐天秋连忙走出大厅，只是早就不见鸟嘴医生的身影，他沿着走廊走出去几步，听见不远处传来狼人的嘶吼声与惨叫声，又停下了脚步。
　　他有些害怕被那些失去理智的非人类一同当做猎物，犹豫了一下，还是退回了大厅里面。
　　没关系的。
　　估计等医生回来了，就可以听到谢小舟的死讯了。
　　徐天秋这么安慰自己。
　　***
　　谢小舟穿行在阴暗的走廊上。
　　走廊两侧放置着古董铠甲还有壁画花瓶，谢小舟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他。
　　可一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反复两次，谢小舟干脆无视了这种感觉，埋头往外跑去。
　　还好，他的运气比较好，路上并没有撞见守卫或者仆从，一路顺畅的来到了走廊的尽头。
　　绕过乳白色的雕花石柱，外面露台连接着的是花园。
　　谢小舟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
　　这是他来到这个节目以来，第一次站在天空下。只是他并没有感觉到神清气爽，反而更加闷沉。
　　原处，庞大的机器犹如怪兽一般，不分日夜不知疲倦地吞吐着烟雾，整片天空都被厚厚的一层雾霾所覆盖。看起来黑压压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谢小舟收回了目光。
　　走出古堡，可以看到花园中种满了蔷薇花，一片花海后树立着冰冷的栅栏。
　　隔着栅栏的缝隙，外面是漆黑的一片，隐约可见一团团的鬼火飘过。
　　嘎——
　　一只乌鸦震翅而来，落在了栅栏上，歪着头，用黑黝黝的眼珠子盯着谢小舟。
　　谢小舟突地听见身后走廊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大概是嘉宾们跑路被发现了。
　　来不及了。
　　再拖下去肯定会被发现的。
　　谢小舟没有再犹豫，直接走入了蔷薇花丛中。
　　蔷薇带刺，在其中走动时，尖锐的刺划过了谢小舟的肌肤，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的血痕——本来也不会这么容易受伤，奈何现在用了“蔷薇少年”的SR卡，防御力几乎可以说是0，一点点小刮擦都会被放大数倍。
　　刚一走进去，谢小舟就被这蔷薇花刺搞得鼻尖一酸，忍不住滚落泪珠下来。
　　不过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也不必表演，谢小舟冷淡地眨了眨眼睛，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刚开始他还会觉得刺痛，可走出去几步，便只剩下麻木。他忍着痛，走到了蔷薇花丛深处。
　　只要再走过去一些……
　　沙沙——
　　蔷薇花丛摇曳，一片片的花瓣飘落，其中有几片的边缘还沾着殷红的血珠。
　　就在谢小舟即将抵达栏杆的时候，那只一直注视着他的乌鸦突地拍了拍翅膀，发出了粗哑的“嘎嘎”叫声。
　　谢小舟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扭头一看，不知何时，一道漆黑的身影站在一侧，远远地望着他。
　　那人披着纯黑色绣金边的风衣，手中握着金乌鸦手杖，一双黑色皮靴包裹着小腿，显得身材修长毫无累赘——如果不是他带着一个鸟嘴面具，任谁都会觉得，他应该是来参加宴会的贵族公子。
　　谢小舟停了下来，与鸟嘴医生对视了一眼。
　　被抓到了。
　　现在你会怎么办呢？
　　谢小舟意外地看出了鸟嘴医生表达出来的意思。
　　医生并没有立刻动手抓住这只调皮的小白鼠，而是宽容地等待着，想看看他能使出什么样的花招来。
　　是落荒而逃抓住一线生机，还是下跪求饶痛哭流涕？
　　谢小舟表示：哪个我都不选。
　　既然给他表现的空间，那就……不好意思了。
　　从方才的表现看，鸟嘴医生应该是疯狂的、没有人性的。
　　那么，装可怜天真、装柔弱甚至装深情都对他来说都毫无用处，他不是会为人类的感情而触动的存在。
　　短短片刻，谢小舟已经定好了人设。
　　只见他不慌不忙，弯下了腰，靠近了一株纯白的蔷薇。他的鼻尖贴上了花瓣，垂下了眼皮认真的欣赏着。
　　他似乎忘了现在身处危险之中，眼里只有面前的蔷薇。
　　鸟嘴医生的手指摸索着金乌鸦手杖的纹路，颇有兴致地观看着这表演。
　　过了一会儿，谢小舟睁开了眼睛，伸手握住了白蔷薇的枝干。细密的倒刺刺入了柔软的皮肤中。
　　他却感觉到不到疼痛，一点点向上，将整朵白蔷薇摘了下来捧在了手中。而此时，手掌上已经满是鲜血，就连白蔷薇花瓣的边缘也沾染上了一二。
　　谢小舟低头，将白蔷薇捧到了面前，抿唇咬下了一片蔷薇花瓣。
　　柔软的花瓣落在了更为柔软的嘴唇边上，他转过身，身上象牙白的衬衫早就被花枝划出了一道道扣子，里面渗出了一滴滴的血珠，染红了一大片。
　　少年立于蔷薇花丛间，身上血染，手捧白蔷薇。
　　颓废又奢靡。
　　但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又直径从蔷薇花丛中走了出来，在路过鸟嘴医生的时候，连停都没停一下。
　　还是鸟嘴医生开口：“你在做什么？”
　　谢小舟赤着脚，站在了大理石地砖上，白皙的脚趾、乌黑的泥土与冰冷的大理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每落下一步，鲜血晕开，便拓下一个印子，再加上摇落的蔷薇花瓣，残酷又惊艳动人。
　　他垂眸，微微抬起手中被鲜血染红的白蔷薇：“你不觉得，花很美吗？”
　　鸟嘴医生摇头：“没有。”
　　谢小舟听到这个回答，脸色不变，松开手，让那朵白蔷薇摔落在了地上。
　　明明是他伤痕累累才采到了的花儿，现在却毫不怜惜的踩了上去。
　　“现在呢？”
　　鸟嘴医生看着地上凌乱的蔷薇花瓣，似乎若有所思。
　　谢小舟抿了抿唇角，带着一股子艳丽又天真的笑：“我看到这支蔷薇，就想亲手摧毁它。”
　　所以他不是想要逃跑的，只是单纯的想出来摘花而已。
　　谢小舟的目光迷茫地落在了某一处，又莫名吃吃地笑了起来：“这么美丽的蔷薇，是盛放还是凋零，都在我的一念之间，这不有趣吗？”他的唇边还沾着一片蔷薇花瓣，抬起手指，慢慢地塞入了口中，“这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花儿。”
　　鸟嘴医生喟叹道：“你的生死也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谢小舟并不畏惧，反而靠了上去，手臂搭上了鸟嘴医生的肩膀，声若呢喃：“那么，我是你的蔷薇吗？”
　　鸟嘴医生的目光划过谢小舟领口佩戴着的蔷薇花，终于产生了一点兴趣，点头：“你是。”
　　要从一个疯子的手中逃生，必须要……比他更疯狂。
　　谢小舟握住了鸟嘴医生的手，用尖锐的手杖抵住了自己胸口：“那么，你现在在哪一念？”
　　“是生，还是死？”
　　鸟嘴医生感觉到手杖微微刺入了柔软的皮肉，但面前的蔷薇少年依旧带着甜美的笑意，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无论是生，还是死。
　　鸟嘴医生松开了手，金乌鸦手杖摔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你会死。”鸟嘴医生挟持住了谢小舟的腰，声音喑哑，“但不是现在。”
　　***
　　直播间的弹幕又炸了。
　　【我草！！！】
　　【徐天秋的粉丝给我滚出来啊！眼睛还在吗？快点看舟舟的精彩表现！】
　　【没想到舟舟你还有这一面，你疯批？好，我比你更疯批！】
　　【病娇蔷薇少年和疯批鸟嘴医生，好香好香，多来一点！】
　　【呵呵，才是刚开始呢，鸟嘴医生又不一定喜欢谢小舟，我们天秋才是真爱！】
　　【天秋的好感度肯定刷的比谢小舟多！】
　　***
　　一个人待在大厅里的徐天秋十分的不安。
　　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什么事情悄然发生了。
　　他坐立难安，但又畏惧着外面的妖魔鬼怪，不敢出去。只能等待着鸟嘴医生回来。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
　　其他宾客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脸上或兴奋或冷漠。
　　逃跑了的嘉宾没有幸免，全都被捉了回来。
　　其中杜鹃最惨，他被狼人咬了一大口，腹部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徐天秋看来看去，都没找到谢小舟的身影。
　　徐天秋找到机会，抓住了离他最近的百合问：“谢小舟呢？”
　　百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徐天秋：“就是那个带着蔷薇的。”
　　百合先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话还没说完，她又改了口风，指了指门口，“不是在那里吗？”
　　徐天秋猛地回过头。
　　鸟嘴医生怀抱着谢小舟，缓步走了进来，手中的金乌鸦手杖不翼而飞，身上却多了一股蔷薇花香。
　　徐天秋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画面，脸庞微微扭曲，眼中闪过惊愕之色。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了心情，急切地迎了上去。
　　“您回来了，我一直在等您……”徐天秋满眼都是信赖，可看到谢小舟的时候，忍不住红了眼眶，“这是……？”
　　鸟嘴医生心情愉悦，也并不吝啬于解惑，他看着失血过多而昏迷的谢小舟，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声响：“新的……试验品。”
　　原来只是试验品。
　　徐天秋松了一口气。
　　【哈哈哈哈只是试验品。舟解的脸疼不疼啊】
　　【只有天秋是特殊的！】
　　【这件事教会我们，话别说得太早，也别说得太满~】
　　***
　　鸟嘴医生经营着一家诊所——虽然没有人敢过来看病就是了。
　　谢小舟被放置在了一张病床上。
　　因为失血过多，他看起来脸色苍白脆弱，就好像是精致的瓷器摆件一般，一碰就碎。
　　可偏偏就是这么脆弱的人，却一点不在意生死。
　　脆弱和疯狂两种毫不相干的元素组合在一起，充满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鸟嘴医生给谢小舟注射了一剂不知名的药水，他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了起来。
　　做完了这些，鸟嘴医生也没刻意照顾谢小舟，就直径回到了实验室。
　　徐天秋落后一步，狠狠地瞪了一眼毫无知觉的谢小舟。
　　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谢小舟估计已经被他凌迟了七八遍了，但可惜，嘉宾们都被《嘉宾守则》约束着，不能互相残杀。
　　徐天秋也一同进入了实验室，乖巧地给医生递着手术用具。
　　也不知道医生之前经历了什么，今天的他看起来兴致高昂，手上的手术刀划动，割出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术台上的东西已经变成一滩碎肉，不能再用了。
　　医生把碎肉扫入了垃圾桶，吩咐道：“再去带一个试验品过来。”
　　徐天秋知道，医生的诊所的地下室里豢养着一些人。不，那些根本不能算是“人”，而是一切奇形怪状的怪物。
　　在相处这么一段时间后，徐天秋已经了解了一些医生的癖好，当即快步走出了实验室。
　　在前往地下室的时候，徐天秋路过了谢小舟躺着的病床。
　　他脚步一顿，看了过去。
　　谢小舟是一个威胁，若是让他再和医生接触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变故。
　　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这个威胁彻底抹除了。
　　徐天秋心中有了方法，将谢小舟身上的衣服给脱了下来，搬到了小推车上后，再用白布蒙住了大半身体与脸庞，直接推入了实验室。
　　“医生，这是您要的试验品。”


第35章 研究
　　看到这个画面，观众们都惊了。
　　【徐天秋在做什么？】
　　【医生也没让他把舟舟带回去吧？】
　　【他这是想害死舟舟！太恶心了，有没有人来阻止他一下啊啊】
　　【请问天秋做的事情违反了《嘉宾守则》吗？你们这么愤怒做什么？一切都是合乎规定的】
　　【就是，本来看节目就为了图一乐，又不是为了看友好共处友谊和谐的】
　　不管直播间里的观众如何评价，徐天秋还是将昏昏沉沉中的谢小舟推到了手术台前。
　　他轻声提醒道：“医生。”
　　鸟嘴医生用白手帕擦拭着手套上沾染着的血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听见了徐天秋恭敬的声音，这才侧过头一看。
　　少年半躺在推车上，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腿搭在边缘，因为皮肤太过于脆弱了，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浮现了一道痕迹。
　　雪白的床单遮住了他的面庞，只露出了胸口一大片肌肤。上面本应该是白皙无暇的，但此时却遍布着绯红的伤痕，一道又一道的交叠在一起，就如同一支蔷薇，开到奢靡就是凋零。
　　鸟嘴医生仿佛闻到了一股馥郁的蔷薇花香。
　　医生认出了这是谁。
　　这是他的蔷薇。
　　只是，他并没有让徐天秋把蔷薇带过来。
　　徐天秋对上了鸟嘴医生面具上那黑洞洞的眼睛，心头一惊，一股恐惧不由自主地涌现了上来，使得他僵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跑。
　　快点跑。
　　他的意识这么告诉他。
　　徐天秋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止住了逃跑的欲望，状若轻松地笑道：“医生，这不是您要的试验品吗？而且……”他望着医生，满是爱慕，撒娇道，“我讨厌他，您不能只看我一个人吗？而且，您答应了我，要杀了他的呀。”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拉医生的衣角，表情天真烂漫：“您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没错。
　　医生可是亲口说过，谢小舟只是一件试验品。那这样，他将谢小舟带过来，其实是并没有违反医生的命令的。
　　更不用说，他表现出来对医生的爱慕与信赖，就如同侍奉神明一般虔诚。一点点嫉妒，应当是无伤大雅。
　　以前谢小舟攻略那些BOSS不就是这样的吗？他可是认真研究过，绝对不会出错的。
　　果然，听到这样的话，鸟嘴医生收回了目光。
　　他并没有说什么，伸手将谢小舟抱了起来，平放在了手术台上。
　　徐天秋松了一口气，站在一旁，刻意挑选了一把最为锋利的手术刀递了过去，确保能够一刀就要了谢小舟的性命。
　　医生没有拒绝，接了过去。
　　徐天秋心想，这一次，谢小舟总该去死了吧？
　　***
　　手术台的上方悬挂着一盏灯，摇摇晃晃的，光影斑驳。医生刚做完了一台“手术”，上面零散的撒着血迹，仔细去看，还能找到几块模糊的碎肉。
　　谢小舟被放置在那里，皮肤白皙又脆弱，就像神造之物。
　　一种渴望从医生的心中萌生。
　　这么精致……应当，被破坏。
　　鸟嘴面具之下，医生的呼吸加重了几分，手术刀在谢小舟的身虚虚上划动了一下，但刀锋并没有落下，似乎在思索，从哪里下刀子比较好。
　　怎么样才能更好地“改造”他的蔷薇呢。
　　是切下他的双手双足吗？
　　还是给他的背部按上一双天使之翼？
　　亦或是，将他的双眼挖出，安装上真正的蔷薇？
　　医生十分犹豫。
　　他对这个试验品的期望值格外的高，动起手来不免顾虑许多，生怕手术失败了。
　　正在医生思索的时候，一只虚弱的手按在了他的手腕上，帮他做出了决定。
　　手术刀向下深入了一丝，虽然没有碰到下方的肌肤，但刀锋的锐利之气还是在上面划开了一条血线。血线蔓延，逐渐来到了砰砰跳动的心脏上方。
　　“医生……”谢小舟张了张口，声音干哑虚弱，“我的心脏在这里。”
　　医生温和地说：“我要的不是你的心脏。”
　　谢小舟咳嗽了一声，充满了好奇：“那你在做什么？”
　　医生如实告知：“我在做手术。”
　　其实，在医生的计划里，他对谢小舟有更好的安排。对于精致的蔷薇，应该雕刻塑造成更完美的模样。
　　可偏偏，徐天秋把谢小舟送了过来。
　　医生自认为不是一个有自制力的人，在手术台前，他放任欲望四溢，不看到还好，一看到谢小舟，就再也克制不住了。
　　他要将谢小舟变成心目中完美的模样，就是在现在。
　　谢小舟没有害怕，反倒是跃跃欲试：“是什么手术？”
　　医生对待配合的试验品一向非常宽容，回答道：“改造。”
　　谢小舟费劲地侧过头，从缝隙中往外看。
　　实验室里充满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旁边，放置着瓶瓶罐罐，可以看见里面漂浮着一些奇怪生物的器官。
　　猫和蛇的组合。
　　人和鸟的组合。
　　还有一些蠕动的碎肉。
　　谢小舟没有害怕，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失望。
　　医生的动作一顿：“你为什么叹气？”
　　谢小舟的大半张脸庞都被白布给遮住了，看不清神色，他也没有回答，而是轻轻摇了摇头，像是没有力气回答了一样。
　　医生安静地等待着。
　　谢小舟缓了一缓，轻声说：“你，要把我变成那些模样？”
　　他抬起手臂，指了过去。
　　那边，都是医生的作品。
　　算是比较满意的，才会收藏起来。
　　医生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不是，要比这些更加完美，你愿意吗？”
　　谢小舟干脆利落地说：“我不愿意，你还是杀了我吧。”
　　医生从喉咙里发出了一道古怪的声响：“死亡是世界上最轻易的事情，只要我不准许，就连死亡和解脱都是奢求。”
　　“你是在害怕这一切吗？”
　　医生的目光带着探究。
　　难道，他的蔷薇都是装出来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
　　医生的手术刀微微用力，手术刀轻而易举地没入了皮肉之中。
　　对待痛楚，谢小舟连痛呼一声都没有，只是身体不停地颤抖了起来，白皙的皮肤上浮现了一道薄红。
　　这并不是在害怕，反而是……兴奋与愉悦。
　　“没有，我只是觉得没意思。并且，我对你很失望，医生。”他如是说。
　　***
　　站在一边的徐天秋有些着急了。
　　从进到节目以后，他的行动就十分顺风顺水。一睁眼就看到了节目里的BOSS，率先一步成功地刷到了好感度，成为了对BOSS特殊的人。
　　一切都按照计划一样，进行得那么顺利。
　　什么事情都如意了，可偏偏卡在谢小舟这里。
　　徐天秋每次都以为谢小舟要死了，可每次，他都能够死里逃生。
　　这次也是。
　　本来医生的手中拿着的屠刀都要落下，谢小舟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又停了下来。
　　难不成，谢小舟又要对鸟嘴医生说一些撒娇求饶、表达爱慕之心的话吗？
　　可是这些事情他都做过了，谢小舟再做，也不可能会成功的吧？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徐天秋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眼看着谢小舟就要再说话，他顾不上其他，连忙开口道：“您不要听他的花言巧语，这人一定会说，他爱慕您、信仰您之类的话。他说这些都是为了活命，请您千万不要相信——”
　　鸟嘴医生若有所思，问：“是吗？”
　　徐天秋迫不及待地点头：“是的！您看着，他一定会模仿我的模样来欺骗你。”
　　躺在手术台上的谢小舟：“……”
　　他有点被恶心到了。
　　【啊啊啊我看不下去了】
　　【明明是徐天秋先学的，现在还倒打一耙，好恶心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呵呵，有用就行了，管这么多干嘛？学就学咯】
　　【果然粉随正主，一样的不要脸，上面的，小心今天晚上我打电话过来找你！】
　　【脸？我是断头鬼，头都没了，还说脸？】
　　【……】
　　医生微微眯起眼睛，透过鸟嘴面具的孔洞，看向了谢小舟。
　　谢小舟的胸口起伏了一下。
　　他的皮肤上有着一条新鲜的伤口，这么一动，血珠就向四周晕染开，犹如在皮肤上绘制了一幅油画。
　　“我，爱慕你？”谢小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连话都说不完整，“怎么可能……医生。都说了，我对你很失望。”
　　医生目光锐利，盯着谢小舟，像是要隔着一层白布，看清他的表情。
　　谢小舟之前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现在还十分虚弱，说一段话就要休息一下，断断续续的：“我以为，你是……死亡的主宰、充满创意的艺术家……可现在看到你……我只觉得，你就和普通人一样的愚蠢。”
　　话音落下。
　　一片安静。
　　徐天秋本来还以为谢小舟能说得怎么样天花乱坠，现在听来，止不住地冷笑。
　　一个蠢货而已。
　　还以为这样能够吸引医生的注意吗？还真以为医生是那种霸道总裁，会对那种不按章理来的人说“你引起我的注意”吗？
　　可笑。
　　徐天秋都已经开始认为，演员公会的人不应该这么看重谢小舟。
　　除了大胆和那张漂亮的脸，他没有一点优点，甚至连这点大胆，也会让他葬送他的生命。
　　徐天秋本来准备了一套说辞来打压谢小舟，可现在却不言语了，只静静地等待着谢小舟自食恶果。
　　就连弹幕也忍不住担忧了起来。
　　【怎么办？舟舟肯定是看徐天秋用了他的套路，才想着剑走偏锋，刺激医生的】
　　【可是……BOSS又不是受虐狂，被人骂了还会爱上他】
　　【我觉得不一定。你们没有发现吗？舟舟他每次面对不同的BOSS都是不同的套路，这次，肯定也是一样的】
　　【我觉得他是在找死，这么蠢，我脱粉了】
　　【上面的，你装什么脱粉，别带节奏了好不好，你不是徐天秋的粉丝吗？】
　　【先别吵，先往下看啊】
　　鸟嘴医生不置可否，只说：“继续。”
　　谢小舟：“你的实验……就像是在屠宰……没有任何章法，也没有美感……医生，你在做什么？”
　　“简单的缝合……就连最老眼昏花的裁缝都能胜任……死而复生？那为什么不去请求吸血鬼和食尸鬼呢？”
　　“在我看来，你的手术与研究……毫无用处……亏我还对你抱有期待，以为你能创造出稀世的作品……太可笑了！”
　　鸟嘴医生的眸光一暗，没有打断，而是侧耳倾听。
　　他一向喜欢吸取别人的经验教训，而不是闭门造车。但他见到的人都太过于胆小，不敢提出任何的要求，只是一味的害怕臣服。
　　这支蔷薇……看起来并非表面上那么脆弱，而是带刺的。
　　谢小舟的手臂抬了一抬，遮掩在面部的白布缓缓滑落。与此同时，他开口：“我听过一句话——精准与否，就是屠宰与手术的区别①。”
　　谢小舟的脸庞出现在了斑驳的灯光下，脸色因失血而苍白，但嘴唇却泛着兴奋的红润：“我只觉得你是刽子手、屠夫，而不是……一位医生。”他冷冷笑着，“要是让我变成这种失败品的样子，还不如……杀了我，就现在。”
　　明明是应该令人生气的言语，医生却听得入迷，朝着谢小舟俯了俯身：“那你又有何高见呢？”
　　谢小舟正躺在屠刀之下，但他表现出来的神情轻蔑，眼中带着嘲讽的笑意：“我没什么可以和你说的。我需要的是一位志同道合的合作者，而不是一个屠夫。”
　　徐天秋终于没忍住，开口说道：“医生，他这是在羞辱你！我都忍不下去了！”
　　可是谁也没有理会徐天秋。
　　医生也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摘下了帽子，一手捏着帽子放置在胸口上，一手放在了身后，朝着谢小舟行了一个郑重其事的礼仪：“请您教导我。”
　　谢小舟躺在那里，却好似高高在上，主导一切的神明，他的手微微抬起。
　　医生上前一步，持起了他的手。因为带着面具，没有行吻手礼，而是用脸颊轻轻贴了贴。
　　都说了。
　　要制服一个疯子，总得比他更加疯狂。
　　【啊啊啊啊——】
　　【我草，我完全想象不到会有这种进展啊！】
　　【冲啊！我又入了医生股了！】
　　【建议别入得这么快，小心医生股又崩了，更不用说，现在都还不知道医生长什么样】
　　【看身材就知道不丑了，再说了，关灯了都一样！】
　　徐天秋有点茫然。
　　他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谢小舟没有撒娇，更没有跪下来诉说爱意，可就是这样说了一些羞辱医生的话，医生不仅没生气，反而对他行礼了。
　　这个世界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对了？
　　徐天秋想了半天，恍然大悟，咬牙道：“一定是你用了什么道具，卑鄙！”他转头看向医生，卑微而虔诚，“医生，请您别相信他，只有我是最爱您的。”
　　谢小舟：“……”
　　谢小舟带着轻佻的笑意问：“医生，难不成，你真的爱上了他吗？”
　　医生重复道：“爱……？”他毫无波动地说，“那是没有用的东西。”
　　谢小舟半阖着眼皮，似乎有些困倦：“所有感情，在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
　　医生十分赞同：“是的。”他看向谢小舟的时候，目光中充满着欣赏，不再是将谢小舟当做是一个试验品，而是同等地位的共犯。
　　医生一想。
　　过去的那些作品那么的失败，都让合作者感到了失望，不能让他更加误会了。
　　于是解释：“我留着他，只是为了研究。”
　　谢小舟：“研究什么？”
　　医生思索了一下：“大概是，研究他的脑子和别人的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他会对我产生爱慕。”
　　“难道这不值得研究吗？”
　　作者有话要说：
　　①是《英雄联盟》里青钢影的台词。我超级喜欢这一句！


第36章 徐天秋出局
　　谢小舟：“……”
　　医生的逻辑简单粗暴。
　　他不相信任何感情，所以在有人对他表现出爱意的时候，没有感动，只有好奇。
　　——这人为什么会爱他？
　　——不行，我要看看他的脑子研究一下。
　　谢小舟不禁有些感谢徐天秋。
　　谢谢他帮忙排除了一个错误的答案。
　　不过毕竟每个节目的BOSS都不一样，就算是谢小舟，每次做出决定看似草率，实则都是经历过深思熟虑的。
　　如果将BOSS当做是一串不会变动的数据，用死板的套路去应对的话，等待着的只有死亡。
　　谢小舟心中这么想着，面上不显，懒懒地说：“还算有点意思。”
　　医生一直在被谢小舟否定贬低，所有的实验成果都被说得一文不值。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正面的回答，立刻迫不及待地解释：“我认为感情是一种可以具象化的东西，悲伤、兴奋、爱、恨……每一种情绪的表露，都会在大脑中呈现出不同的反应。”
　　“所以我留着他，想要等‘爱’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再研究他的大脑有什么变化。”
　　【哈哈哈哈我一个爆笑】
　　【徐天秋：我是特殊的。医生：不，你只是一个试验品】
　　【徐天秋：医生，我爱你。医生：我觉得你脑子有病，要不我给你治个病吧】
　　【那些徐天秋的粉丝脸被打得红不红啊？我要是你们，都要不敢再在直播间里发言了】
　　【谁说我不敢的？我觉得天秋一定能翻盘的！】
　　【不赌点什么？】
　　【不，我不接受，我不相信天秋会输给谢小舟！】
　　不相信的除了观众，还有徐天秋本人。
　　他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医生，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是真心爱您的啊！是真的！”他的眼中冒出了点点泪珠，像是受到了伤害，词调诚恳真切，“我第一次看到您，就觉得您是我的神明，我愿意为您奉上我的一切！”
　　可是医生完全对徐天秋完全失去了兴趣，对这些真情告白没有一点反应。
　　医生之所以留下徐天秋的一条命，只是为了做一个实验罢了。可现在他有了更感兴趣的事情，完全没必要在这个劣质品上浪费时间。
　　徐天秋见状，不免着急了起来。
　　之前医生还对他态度温和，明明就是对他特殊，心里有他的。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肯定是谢小舟在背后搞得鬼！都是他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让医生变了一个模样。
　　徐天秋急病乱投医，抓住了医生的衣角，急切地说：“医生，请您相信我，我保证他说的一切都是为了活命，他的口中根本没有一句真话！”
　　谢小舟懒洋洋地睨了徐天秋一眼，唇边带着一股漫不经心地笑意：“死？我从不怕死。我只怕……不完美的死亡。”他抬起了手，停在了半空中。
　　无需言语，医生就自然而然地将他扶了起来。
　　谢小舟借着力坐在手术台上。
　　只见他双脚悬空，身上只有一袭白布裹着，上面还点缀着凌乱的血迹。
　　这应该是狼狈的、落魄的，可谢小舟笔直地坐在那里，却高傲的好像位于王座之上。
　　徐天秋被这样的姿态给震慑到了，声音颤抖：“你不怕死？那你去死一个证明一下啊？”
　　谢小舟嗤笑了一声，并不去搭理徐天秋：“医生。”他的脸色苍白，唯有唇角呈现一股殷红，“我觉得，你的实验计划有一些瑕疵。”
　　医生一手背在身后，微微俯身，温和地说：“愿闻其详。”
　　谢小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小的虎牙若隐若现：“既然他说，他真心爱你，医生为何不直接挖出他的心脏看看，到底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如果不同，才能证明他对你的‘爱’。不然的话，花言巧语，谁都会说。”
　　谢小舟从来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平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也就罢了，现在既然敢和他作对，他也不会心慈手软的原谅。
　　医生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点头：“是个好主意。”
　　徐天秋见谢小舟三言两语就定下了他的结局，又看医生有些意动，慌乱地道：“不，医生，请您不要——”他后退了两步，后腰撞上了一个陈设柜，“砰”得一声，上面放置的东西噼里啪啦地响动。
　　徐天秋余光一瞥，罐子里装着的婴孩睁开眼睛看着他。原本天真无邪的眼睛充满了阴毒。
　　徐天秋这才恍然想起。
　　他面对的一直都是喜怒无常的节目BOSS，而不是什么恋爱脑男主角。一旦行差步错，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可是到底哪里错了？
　　徐天秋本来就不是战斗人员，拥有的SR身份卡“郁金香少年”更偏向于谋智方面。就算如此，他绞尽脑汁都没有想出来到底是哪个地方不对。
　　在演员公会的帮助下，他早就分析过了谢小舟在两档节目中的表现，百分百模仿了。并且还先一步来到了BOSS的面前。
　　这，不该会失败的！
　　死亡步步逼近，没有让他有更多的思考空间。
　　徐天秋只好使用了他的身份卡——郁金香少年。
　　使用效果，能够让人丧失理智，暂时陷入狂热之中。就如同郁金香泡沫①一样，令人相信使用者的一切言语，并为之付出巨额的代价。
　　但泡沫总有被戳破的一天。
　　郁金香少年的能力持续时间短暂，若是被使用者理智冷静的话，这时间还要缩短。
　　所以在面对鸟嘴医生这样的BOSS的时候，徐天秋都不敢随意使用这张SR卡。
　　可现在到了不得不使用的地步了。
　　徐天秋声音悲切，字字啼血：“医生，我对您一片真心，如果您真的想看的话，那就看我的心吧。只是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我也要看看他的心脏，是否和我是一样的。”他说，“如果没有参照，又怎么能表现出我的不同来？”
　　郁金香花香缓缓地散发了出来。
　　医生的脚步一顿，看起来像是相信了他的话。
　　起到作用了。
　　徐天秋脸上闪过了一丝喜意。
　　没关系的，只要谢小舟死了，不管他使用了什么道具，在死亡的那一瞬间就都会失效。
　　到时候他就又可以获得医生的喜爱了。
　　徐天秋以为找到了生路，还有空挑衅地看了谢小舟一眼，想看他该如何应对这一招。
　　在徐天秋的设想中，这完全没有活路。
　　在郁金香少年的作用下，不管是谁都会相信他的话。
　　医生明显是心动了。
　　如果谢小舟拒绝了，岂不是证明他的一切都是装的？
　　而不拒绝，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不管那一条路，都是死路。
　　徐天秋为了增加说服力，还说了一句：“我愿意——为医生献出生命，你愿意吗？”
　　谢小舟笑了笑。
　　他需要拒绝吗？
　　不需要。
　　他轻笑了一声，歪了歪头说：“你想看我的心脏？真巧……其实我也一直很想看看，我的心脏是什么模样的。”
　　寒光一闪。
　　放在一旁的手术刀落入了谢小舟的手中，但他并没有去攻击别人，反而刀尖一转，抵上了胸口。手腕用力，一点一点没了进去。
　　手术刀快而锋利。
　　他像是无知无觉一般，不知疼痛，精致苍白的脸上还带着病态的笑意，好奇地看着自己的胸口。
　　【我草我草我草——】
　　【舟舟这是不要命了吗？】
　　【切，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们忘了，他有一张SR身份卡“蔷薇少年”，可以复活三次的】
　　【可是就算是能复活，身上的痛楚是不会减少一分的，肯定会很痛的！】
　　【这也太疯了叭】
　　【啊这该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把心脏挖出来？】
　　看到这一幕，不仅观众惊呆了，徐天秋也惊了。
　　不过他回过神来后，便有些嘲讽的想：这么做又有什么用？难不成医生还会阻止他吗——
　　这个念头刚刚从徐天秋的心中冒了出来，就见医生从旁伸出了一只手，坚定地制止住了谢小舟的动作。
　　于是手术刀停了下来，就在即将碰触到心脏的时候。
　　原本还准备看好戏的徐天秋顿时一口气上去没下来。
　　为什么又是这样？每次谢小舟要死的时候，就总会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情。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折磨？？？
　　徐天秋连忙开口：“医生——”
　　话音戛然而止。
　　徐天秋的嘴巴分明在一张一合，喉咙里却都发不出来一点声音来。他觉得很奇怪，低头看了过去。
　　奥，原来是这样。
　　是他的心脏被挖出来了啊。
　　一只枯瘦的利爪从徐天秋的背后进入，又从正面伸了出来，手掌中握着的，正是那颗扑通扑通跳动的鲜红心脏。
　　徐天秋听到医生温柔地问：“疼吗？”
　　是问他的吗？
　　不，不是……
　　模糊的视线中，看见医生按住了谢小舟胸前的伤口，挤压着，令鲜血更快地流淌出来。
　　谢小舟仰起了头：“有点疼。”口中这么说，但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一丝痛楚，只是带着些好奇，又有些疑惑，“原来真的会疼啊。那死亡的时候，也会这么疼吗？”
　　医生回想起那些生物生前的垂死挣扎，回答道：“应该会疼。”
　　谢小舟叹了一口气：“真想体验一下。”
　　医生安抚道：“会的。”
　　徐天秋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进展，张了张嘴，发出最后的声音：“医……生……”
　　不要相信他的话。
　　他都是装的……
　　不，我们，都是装的……
　　在徐天秋的呼唤下，医生终于看了过来，注视着那颗心脏。半晌后，他开口：“这就是充满‘爱’的心脏吗？好像也没什么不同。”他顿了顿，充满了研究的心态，“或许不是心脏的问题，是大脑吗？”
　　不，不是。
　　医生，您听我解释……
　　徐天秋的意识还在活跃，想要向医生揭穿谢小舟的真面目。
　　只是回过神来，他又有些奇怪。他的心脏都已经被挖出来了，可为什么还能继续思考？
　　他有些迟钝，转动了一下眼睛，想要看清楚现在的情况。可是发现视野好像被缩小在了一定的范围内，只能看见周围摆放着的一些瓶瓶罐罐。
　　再一看，谢小舟正站在前方不远处，旁边还有带着鸟嘴面具的医生。
　　徐天秋冒出了一股愤怒的情绪。
　　要不是因为谢小舟，他早就完成任务了——当然他根本想不到，若不是他要针对谢小舟，就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至少，不会这么快变成这样。
　　徐天秋恨得咬牙切齿，想要靠近谢小舟，向前一动却撞到了一个半透明的玻璃墙壁上。
　　他觉得有些不对，认真看去，光影折射下，玻璃壁上倒映出了他现在的模样。
　　——那是一个半球体，表面覆盖了弯弯曲曲的沟裂，白白红红的一片。下方，还连接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不，不！
　　徐天秋终于意识到了他现在的状况，拼命地挣扎了起来，玻璃管中的液体不停地冒着泡泡。
　　医生，求求您，放我出去，我是真心爱你的！
　　医生像是听到了他的话，带着皮手套的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玻璃罐子，语调柔和，像是与情人的私语：“一个爱我的人脑，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收藏品了。”
　　谢小舟兴趣缺缺：“廉价的爱情，也就是这样吧。”
　　他看了一眼装在玻璃罐子里面的大脑，便转身离去。
　　医生听闻这样说，也失去了兴趣，跟上了谢小舟的脚步。
　　两人的交谈声越来越远，直至于无。
　　最后，房门合上。
　　最后一丝光亮都被隔绝在外，剩下的，只有永恒的黑暗与死寂。
　　***
　　【谢小舟的心好狠啊，我家天秋就这样被做成标本了！】
　　【辱标本了】
　　【呵呵，现在来心疼了，犯贱得意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这么一天呢？】
　　【你们也别哭了，我敢保证，要是两人的身份对调，徐天秋绝对会让舟舟的下场更惨。我们舟舟只是礼尚往来罢了】
　　【舟粉也别太嚣张，我们天秋死了，我看谢小舟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就不用你们担心了，我们舟舟自然有办法】
　　两拨粉丝又掐了起来。
　　但正主不给力，粉丝再怎么闹也没用，不一会儿，就被其他人的弹幕给淹没了。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谢小舟这边发生的事情。
　　什么？
　　你说这个节目还有别的嘉宾？
　　别闹了，别的嘉宾都在战战兢兢的打卡，哪里比得上这里势均力敌、棋逢对手来的好看。
　　再说了，磕CP不香吗？
　　***
　　谢小舟独自一人坐在病床上，双腿曲起，手臂环绕在前，一张被鲜血染红的床单盖在了他的身上。
　　胸口的伤口被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还在往外渗血。
　　这具身体实在是太脆弱了。
　　持续的流血，让他的生命力在不断地流失，肌肤摸起来温度冰凉，没有一丝暖意。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该怎么从鸟嘴医生手中脱身呢。
　　他是有复活技能没错。
　　可若是死了以后就原地复活，那鸟嘴医生肯定会兴奋的将他来个解剖，彻彻底底地研究清楚。能复活三次也没用，估计复活一次就被解剖一次。
　　一想到那个画面……
　　呃，他有点不敢想象。
　　就在谢小舟沉思的时候，一旁传来“吱嘎”一声。他听到了，但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随后，一道黑影走了进来。
　　鸟嘴医生依旧是那副装束，黑色的披风、黑色的皮质手套与鸟嘴面具，浑身上下密不透风，不露一丝缝隙。
　　谢小舟感觉到病床的另一侧一沉，一只手从旁搭了上来。
　　鸟嘴医生带着手套，没有一寸皮肤接触到谢小舟，身上也是冰凉、没有任何温度的。
　　不过他说话的时候，却又带着一股狂热：“我有一个完美的构思。”
　　谢小舟的眼睫毛眨动了一下，不语。
　　鸟嘴医生将谢小舟搂入了怀抱中：“刚才我受到了启发。通过手术可以改变人的记忆，混乱他的感知。让热变成冷，让痛苦变成愉悦，让爱变成恨——你觉得如何？”
　　谢小舟的皮肤被医生外套上的装饰硌得有点发疼，又有点困倦。
　　从进节目来开始，短短一天他就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身体乏困，意识却格外的活跃。
　　“无聊透顶。”谢小舟语带轻蔑，“这就是你的‘完美’吗？那你的完美，连一枚金币都不值。”
　　“错乱的、毫无章法的构思，我觉得毫无意义。我以为，你能做出一些更伟大的计划，而不是在这种东西上浪费时间，医生。”
　　搭在谢小舟身上的手指微微颤抖。
　　那不是被气得，而是……难以言喻的兴奋。
　　医生从来没有被这么对待过。
　　那些人……那些生物，只会对他的实验臣服畏惧，不敢提出任何有建设性的建议。他们只知道阿谀奉承，夸奖这些实验作品巧夺天工，世上无双。
　　他们看不到缺陷。
　　他们看不到不完美。
　　这样的谎言，日复一日，就连他也快要相信了。
　　直到谢小舟的出现。
　　那些言辞就像是惊雷一般，让他从美梦中惊醒过来。让他知道，那些自以为无暇完美的作品，都是一些粗制滥造的东西。
　　重复的手术，没有创造性的视线，只会将他困在一个牢笼里，找不到出口。
　　他需要……一些更刺激的、更有新鲜感的东西。他需要有人来否定，来鄙夷，来提出更新颖的建议。
　　鸟嘴医生看着谢小舟的目光越发柔和，都近乎于深情款款——那可比徐天秋看他的时候还要深情。
　　“那请问您有什么伟大的想法？”医生用上了敬语。
　　谢小舟侧过头。
　　昏暗的月光从窗口流淌了进来，照应在他的蔷薇花般的脸颊上，显得多情又无情。
　　“没有。”谢小舟宛若叹息，“医生，就在刚才，我对你又一次失望了，在你没有证明你的能力之前，我们之间无话可说。”
　　医生第一次感觉到手足无措，就像是热恋期对待爱人无所适从的青年，只能卑微的询问：“那，我该怎么办？”
　　谢小舟侧头看着医生，伸出手，就像是教父给教子行礼一样，抚摸上了他带着的面具，温柔地说：“医生，夜深了，该睡觉了。”
　　于是谢小舟就这么靠在医生的怀里，毫无顾忌地阖上了眼睛。
　　医生保持着那个动作片刻，然后小心翼翼的，把他的蔷薇放了下来，近乎贪婪地看着那张无暇的脸庞。
　　多么精致。
　　多么美丽。
　　更重要的是，他有着比脆弱躯体还要迷人的想法。
　　这样的蔷薇……
　　竟然是真的属于他的。
　　不是试验品，不是宠物，而是同样疯狂的共犯，是灵魂上的共鸣。
　　于是医生心满意足，慢慢地躺在了边上。
　　谢小舟的呼吸平缓，没有一丝波动。
　　但实际上他并没睡着，只是单纯的闭着眼睛。
　　还好把医生给糊弄过去了。
　　——什么天才绝妙的想法，他是一点都没有啊，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能这么忽悠了。
　　可是没想到，他越是这么贬低打压看不起医生，医生就越是兴奋。
　　难不成，这个方法真的有用？
　　***
　　一觉睡醒，窗外已是天亮。
　　这座城市被雾霾所覆盖，就算是太阳出来了，阳光也是灰蒙蒙的，带着一股不祥的意味。
　　谢小舟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
　　医生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躺在旁边，只是一张标准的病床容纳不下两个人，他几乎都缩在了医生的怀里。
　　黑白分明的眼睛往上一瞥。
　　这个姿势可以从面具的缝隙中看到一张雕塑般的脸庞。五官轮廓深邃，充满着古典美，皮肤因为缺乏阳光的照射，显得有些病态的白，白到可以看到一道道青筋浮现。
　　他睁开了眼睛。
　　谢小舟被那双眼睛直视着，却是不慌不忙：“医生，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医生立刻清醒了过来：“是什么？”
　　谢小舟：“不是什么绝妙的想法，只是对你的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考验。如果你通过了，或许你就有资格听我的想法了。”
　　医生攥住了谢小舟的手，此时在他看来，谢小舟是那么的迷人，充满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我想了解一下关于女巫的事情。”谢小舟的眼睛明亮，语调轻松，“想看看她是如何施展出她那些稀奇古怪的魔法。是不是可以通过手术将她的魔力剥夺下来。你觉得如何？”
　　医生赞叹道：“一个绝妙的想法。”
　　两人相视一笑。
　　谢小舟心想。
　　去找这些东西打卡？
　　干嘛不一个个带到面前来，好好研究一下。
　　反正不用白不用。
　　作者有话要说：
　　①郁金香泡沫，又称郁金香效应（经济学术语），源自17世纪荷兰的历史事件。大概是一个金融用词吧，我看别的文的时候学到的。


第37章 PUA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句话用来形容女巫现在的情况是再好不过的了。
　　女巫本来好好在家里地窖中熬制魔药，那是由少女的手、蝴蝶的磷粉、蜥蜴的尾巴和一勺子的绝望勾兑而成的，一旦完成，就可以制造一场不亚于黑死病的瘟疫。
　　可就在快要完成的时候，她一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就出现在了一个阴森昏暗的地方。
　　她躺在一个平台上。
　　目之所及处，便是一整面墙壁的标本。
　　这里是哪里？
　　女巫昏昏沉沉的，想要站起来，可手脚却不受控制。
　　应该……是被绑架了。
　　女巫觉得有些荒谬。
　　绑架一个女巫，就不怕女巫的病毒与诅咒魔法吗？
　　她晃了晃脑袋，还没来得及念出咒语，就听见顶上响起了“咔嚓”一声，什么开关被打开了。
　　接着就是一道刺眼的光线。
　　女巫这种生活在下水道里的阴暗生物，一向畏惧阳光，此时灯光直射，照得她睁不开眼睛，就算睁开了，视线也是一片模糊。
　　在视野受损的时候，耳边的一切就越发的清晰。
　　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走了进来，然后便传来了一阵交谈声。
　　一个声音优雅低沉，另一个声音则是轻快明媚。
　　“这就是女巫吗？”少年的声音像是掺了蜜汁一般甜美，“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啊。”
　　另一个人回答：“身体结构、灵魂，让她拥有与常人不同的能力。”
　　少年有些跃跃欲试：“我想看看。”
　　女巫越听越觉得不对经，勉强睁开了眼睛，于一片模糊的白光中，看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渐渐靠近。
　　那是一位少年。
　　少年看起来有些病弱，脸色苍白近乎透明，嘴唇却如同蔷薇花一般闪烁着鲜嫩的色泽。他整个人都被一件漆黑的风衣所笼罩着，风衣有些不太合身，尾摆几乎垂在了地上。行动间，可以看见领口和袖口处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
　　【啊啊啊舟舟穿男朋友的衣服了！】
　　【这个我喜！】
　　【舟舟和医生的身高差好可，医生竟然高出来这么多！】
　　【哎，医生什么时候才能把面具摘下来啊，好想看舟舟和医生亲亲贴贴】
　　女巫看着他。
　　这件风衣有些眼熟，而这少年而是更加熟悉。
　　“是你……”女巫的眼中渐渐浮现了贪婪的神情，她认出了来人，“是你啊，小蔷薇。”
　　之前在伯爵举办的宴会上，女巫就十分垂涎这位蔷薇少年，只是她没能在“游戏”里捉到这个小可爱，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没想到，竟然能够再次到这个少年，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女巫：竟然还有这种好事.jpg
　　原本还警惕着的女巫顿时卸下了防备。
　　她认为少年已经成为了某位大人豢养着的宠物，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依旧用逗弄的口吻说：“快点过来啊，小蔷薇——”
　　谢小舟果然走了过去。
　　在走动的时候，衣摆垂在地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最后，他站在了女巫的面前。
　　女巫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发出沙哑的笑声：“小蔷薇，过来，把我放了，我会好好地疼爱你的。”
　　谢小舟在女巫的面前停留了一会儿。
　　只不过奇怪的是，节目组的播报声并没有出现。难道……只是见到没有用吗？一定要有更深入的接触？
　　谢小舟望着女巫不语。
　　他并没有注意到女巫的瞳孔猛地缩紧，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巫已经张开了嘴唇，猛地吐出一口深紫色的气息。
　　谢小舟不躲不闪，黑白分明的眼睛饶有兴趣地见着紫雾扑面而来。
　　一切都是发生在刹那间。
　　房间上空，一道黑影翩然而至。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落在了手术台上，发出“嘎嘎”的叫声，翅膀扑扇，将紫色的气体扇去。
　　哒。
　　皮靴后跟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鸟嘴医生伸手将谢小舟拽到了一旁，远离了手术台上的女巫，开口提醒道：“你应该更小心一点。”
　　谢小舟与死亡擦肩而过，却没有一点害怕的情绪，歪了歪头：“我只是好奇她的魔法。”
　　医生上前一步，伸出手，细心整理好谢小舟凌乱的衣角，温柔而体贴地说：“我知道。但是你配得上更盛大的死亡。”他的声线犹如大提琴的低吟，“而不是……在这种蠢货的手上浪费你珍贵的生命。”
　　蠢货女巫：“……”
　　“医、医生……”女巫没想到，绑架她的竟然是鸟嘴医生，医生的能力在圈子里人尽皆知。在恐惧之下，她几乎连反抗都做不到，只能讨好地笑道，“医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医生没有理会女巫，伸手从一旁拿起一把手术刀，放到了谢小舟的手中：“既然好奇，不如自己去探索一切。”
　　谢小舟手心一沉，冰凉的手术刀落入了手掌，微微转动刀柄，光滑的刀面倒映出自己的脸庞以及……鸟嘴医生的身影。
　　这算是试探吗？
　　鸟嘴医生心思缜密又冷静残酷，一时间被他的话蒙住也有可能，但等回过头来，不免会发现一些瑕疵。
　　所以，这道题，他必须要答到满分。
　　薄如蝉翼的手术刀在谢小舟的指尖转动了一下：“一个女巫，分离她的核心并不困难。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医生，“可这是我留给你的题目，医生。”
　　“难不成，日复一日的屠宰，让你忘了如何进行精密的手术吗？”
　　“还是说，你已经没有能力做出这样的实验了吗？”
　　他的目光从医生的鸟嘴面具上划过，发出了一声嗤笑：“我知道了，医生。不，应该……说是屠夫。”
　　说完后，谢小舟也没解释是知道了什么，就直接靠近了手术台。
　　女巫在失去了魔法与道具后，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感觉在谢小舟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危险，双腿在手术台上不停地蹬着，想要远离这个少年。
　　她都忘了，明明刚才，她还将这少年视作是小巧可爱的猎物。
　　“医生，他这样诋毁你，诬蔑你，你竟然还能忍得住吗？”看着逐渐靠近的手术刀，女巫拼命地挣扎，“医生——”
　　听到女巫声嘶力竭的喊叫下，医生终于动了。他靠近了过去，抬起手，稳稳地握住了谢小舟的手腕。
　　谢小舟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到底不是医学科班出身，动手打架还好，真要让他去解剖个活生生的人，还真的是做不到。
　　这不是胆大不胆大的问题，一动手，就能看出他的真实能力。
　　还好过关了。
　　女巫同样也是心头一松：“医生，这样狂妄不听话的宠物，不如就交给我，我帮您做成人偶怎么样？或者，将他的皮剥下来制作成地毯……”
　　因为带着鸟嘴面具，并不能看出医生现在的神情，他说：“我来。”
　　女巫连忙说：“您愿意亲自动手就更好了，谁不知道您的手艺高超，足以能够制作出令上帝惊叹的作品！”
　　话音落下。
　　女巫这才反应过来，医生说的不是他来教训宠物，而是……他来做这一场手术。
　　医生接过了谢小舟手中的手术刀，调整了一下射灯的方向。
　　在这样炽热的灯光照耀下，女巫却浑身冰冷，求饶道：“不，不要，医生！求你了——”
　　医生的双手都带着皮质手套，按在了女巫的身体上，手术刀快而准地落下，语调却是绅士温柔的：“没事的，很快……死亡是公平的，将会眷顾所有人。”
　　女巫从喉咙里发出了最后的呜咽：“唔、唔……”
　　曾经谋害过无数人，将人命玩弄在手中的女巫，此时也只能沦为别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她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耳边突然响起少年轻灵的声音，哼着的是不知名的小调。
　　乐曲轻快明媚。
　　与这血腥的场面格格不入。
　　过了一会儿。
　　医生停下了动作，手术台上鲜血四溅，满是血腥味。从医生的背影缝隙看去，能看到伸出的一条僵硬的手臂。
　　铛——
　　沾满血迹的手术刀落入了一旁。
　　医生结束了这一场手术，回过头，第一眼便看见他的蔷薇坐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桌子很高，谢小舟的足尖点在了地上，伴随着动作，风衣的衣摆在半空中轻轻摇晃着。
　　一旁，狭窄的窗户斜斜落下了一束昏暗的日光，照应在他的脸上，光暗将精致的脸庞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一半似天真一半似残忍。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出现在同一个脸庞上，充满着一种令人着迷的矛盾。
　　医生的目光停滞了片刻，直到皮质手套上落下了淅淅沥沥的血珠来，方才回过了神。
　　他想了想，摘下了手套，露出了一双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来。手指舒展开来，因为长久不见阳光，手背上的皮肤苍白，隐隐可见血管浮现。
　　医生走到了谢小舟的面前，弯下了腰，将手中的东西奉上。
　　谢小舟垂眸看了过去。
　　医生的手指间握着一个手指大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深紫色的雾气。雾气本应该是无影无形的，可现在却被容纳其中。
　　谢小舟接了过去，放在掌心中转动了一下，雾气就如同银河一般，容纳着璀璨的星河。
　　医生说：“这是……女巫的魔力核心。”
　　话音落下。
　　谢小舟的听见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打卡进度：女巫（1/1）】
　　谢小舟：这也行？
　　不过想想，这也算是深入接触了。
　　只是别的嘉宾是被这些非人类祸害迫害，而他是主动的去迫害这些非人类。
　　不过殊途同归，都能完成打卡。
　　谢小舟挑了挑眉，既然已经完成了打卡任务，他顿时就失去了兴趣：“好像也没什么用。”
　　医生缓声道：“从女巫身上剥离下来后就失效了，只能当做一次性用品。”
　　谢小舟挑剔地说：“是你的手法太拙劣了。看来，是长久以来的屠宰令你失去了敏锐与精准，医生。”
　　这是明摆着的羞辱与挑刺。
　　但医生却不见愤怒，反而兴奋了起来。
　　对。
　　就应该如此。
　　贬低他的作品、践踏他的实验……让他从完美的幻觉中惊醒过来，这才能够去重新追寻更极致的无暇。
　　这不是羞辱，而是鞭策。
　　他注视着谢小舟曲线姣好的下颚以及如同天鹅般的脖颈，声音有些喑哑：“还需要一定的实验体，才能获得最完美的手术成果。”
　　谢小舟从桌上跳了下来。
　　风衣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曲线，又轻飘飘地落下。
　　“医生，我等不了这么长时间。”谢小舟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眉眼轻蔑，“请你尽快展现你的能力。”
　　医生保持着那个动作，低垂下了头颅，应声道：“是。”
　　【……我怎么感觉，医生被PUA了】
　　【舟舟老PUA大师了，打压医生、让医生对自己产生怀疑，认为自己的研究一无是处】
　　【怎么能这么坏！但是……我喜欢嘻嘻】
　　【话说，这样下去真的不会翻车吗？参考上一个节目的河神/邪神】
　　【翻车了不是更好吗？混乱邪恶.jpg】
　　***
　　谢小舟说完之后，也不顾医生的反应，就直接走出了手术室。
　　穿过外面长长的走廊，直到无人之处，他才停了下来，扭头朝着一旁看去。
　　那里，有一扇玻璃窗户，上面布满了尘埃。
　　谢小舟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了手指，轻轻擦拭去上面的灰尘。
　　玻璃上渐渐显现出了一个身影。
　　那是谢小舟。
　　眉眼五官都还是熟悉的，而却好像换了一个人，脸色病态的苍白，眉眼间天真残忍。就好像是逗弄蚂蚁的小孩，对所有的生命都不屑一顾——包括自己的。
　　谢小舟伸手，与玻璃中倒映的自己碰触了一下。
　　不行……
　　这个人设太让他入戏太深了，一时间都脱离不出角色了。有时候说出的话，做出的举动，都是下意识而为，根本不是他自己想说的、想做的。
　　太危险了。
　　如果放任沉迷下去的话，接下来迎接死亡的将会是他自己。
　　谢小舟轻轻吐出了一口气，玻璃窗上浮现了氤氲的雾气。
　　还是得想办法离开鸟嘴医生的身边，要是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又会出现什么个人番外。
　　明明只是简单的打卡任务，不能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更何况，这位医生，可不像是河神那样好糊弄。
　　谢小舟手腕一动，手指在窗户上划动了一下，将上面的水汽抹去，使得倒映出来的影子也模糊不清。
　　他停顿了片刻，就又离开了。
　　不远处。
　　一只双目赤红的乌鸦落在了窗台上，回头啄了一下羽翼，又抬头看了看谢小舟的背影。
　　他的蔷薇……
　　在想什么呢？


第38章 开膛手
　　灯光洒下。
　　明暗交接处分明。
　　明亮处。
　　医生握着手术刀，用刀锋轻轻划过肌肤，皮肤、脂肪与肌肉就如同豆腐一般被割开，呈现在面前的是完美的纹理。
　　动作娴熟，姿势优雅，好像是在弹奏乐曲一般——前提是，忽略手术台上那一具不停抽搐的身体。
　　医生一边剖开胸膛，一边低声地解释：“狼人的力量来源于月亮，月圆之夜便会陷入狂躁的状态，力量增大数倍。经过研究，应该是由于狼人的心脏与常人的构造不同。”
　　医生带着皮手套，伸入了胸膛中，只听见“咔嚓”一声，肋骨被硬生生地掰断。看他的动作，像是在里面摸索着什么。
　　片刻后。
　　医生缓缓收回了手臂，手中多出了一颗还在砰砰跳动的心脏，心脏的体积比常人要大上一倍，强健而有力。
　　“原来是这样……”医生握住了还具有生命力的心脏，在一层薄膜的包裹下，里面的心室心房犹如一块块红宝石，“只有这样的结构，才能支撑狼人的瞬间爆发力。”
　　【打卡进度：狼人（1/1）】
　　暗处。
　　谢小舟坐在长背靠椅上，听着耳边响起的播报声，微微颔首，评价道：“还算有点意思。”
　　在医生的配合下，他已经“研究”了各种非人类，知道了他们的能力与缺点，于此同时也完成了大部分的打卡任务。
　　医生沉迷地看着这颗心脏，眼神微凝，自语道：“如果把这些东西组装起来……那不是就能够拥有狼人的爆发力、吸血鬼的永生还有女巫的诅咒魔法了吗？”
　　“如果成功的话，那将会是完美的存在。”
　　“我需要一个试验品……”
　　说着，医生看向了谢小舟。
　　谢小舟顿时觉得背后一凉。
　　这个试验品该不会就是他吧？
　　把狼人、吸血鬼和女巫组合起来……听起来就挺危险的。都不知道最后合成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谢小舟肯定是不愿意的，但他不能够直接拒绝了，必须要委婉一些。不然的话医生必定会起疑心。
　　“你又要进行没有创造力的实验吗？”谢小舟的眼睫颤动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拼凑、缝合、修补，这一切都毫无意义，没必要在这样的手术上浪费时间。”
　　实验室里一片安静。
　　片刻后，医生开口：“是吗？”
　　谢小舟抬起眼皮。
　　隔着一层面具，他都能感知到医生的目光中隐隐带着探究。
　　医生实在是太敏锐了。
　　谢小舟只是稍稍露了一丝破绽，便被他捕捉到了。
　　他本来只是不想再进入“蔷薇少年”这个人设的状态中，不然的话入戏太深，就太过危险了。
　　可现在看来，还是只能先糊弄过去再说。
　　谢小舟垂下了眼睑，再次睁开的时候，神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轻笑一声，舌尖抵着虎牙：“不过我愿意试试，医生，我不介意你对我进行实验——任何实验。”他的手指按住了胸膛中跳动的心脏，期待地说，“我想褪下这具无趣的躯壳，获得一次完美、盛大的死亡杀青宴。”
　　“医生，你愿意给我吗？”少年朝着医生伸出了手，像是在索求这一切。
　　于是医生笑了起来。
　　刚才一闪而过的怯意应该只是错觉，这明明还是那支漂亮带刺的玫瑰。
　　医生顿时对手中的狼人心脏失去了兴趣，随意地扔到了一个空罐子里面，然后走向了他的玫瑰。
　　他摘下了鲜血淋漓的手套，握住了谢小舟的手掌，包含深情地说：“我愿意。”
　　谢小舟目光落在了两人交握的双手上，医生的肌肤没有一点温度，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害怕，反倒是……跃跃欲试。
　　谢小舟那苍白的脸颊上出现了一抹薄红，期待地开口：“是什么时候，医生？”
　　医生带着笑意说：“那该问你——请问，我通过你的考验了吗？”他的声音低沉，“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入你说的世界了。”
　　世界？
　　什么世界？他怎么不知道？
　　不过没关系，他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谢小舟的思绪一闪而过，手肘靠在了座椅的扶手上，手指朝着医生勾了一勾。
　　医生并没有觉得这是羞辱，顺从地靠了过来。
　　因为处于室内，医生并没有带着他的帽子，银灰色的短发散乱地落下，其中一簇还沾上了血迹。
　　谢小舟探出了手，落在了医生的发间，轻轻抚摸着：“精湛的手法，缜密的研究……你通过考验了。”
　　一直被否认的医生终于听到了正面的回馈，呼吸都加重了一些，身体微微颤抖。
　　谢小舟的手指在发间穿过，捋起一簇银白色的发丝：“不过……还差一点。”
　　医生侧耳倾听。
　　谢小舟收回了手，手背抵住了下巴，语调轻慢：“我还需要一只迷雾女妖，一个新的收藏品。”
　　迷雾女妖，那是从未现身过的生物。
　　她藏匿在雾霾之中，周身带着一股特殊的雾气，会让误入其中的人的迷失方向，活活困死在其中，最后成为迷雾的养分。
　　医生重复道：“迷雾女妖……”鸟嘴面具后，一双眼睛看着谢小舟，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谢小舟轻佻地笑了笑，唇角的虎牙若隐若现：“怎么，难道医生做不到吗？这可是最后的考验。”
　　医生说：“需要一点时间。”
　　谢小舟轻笑了一声：“我会等你的，医生。”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拥抱。
　　医生半蹲了下来。
　　这个节目的背景是在西方，医生也应该有着西方人的血统，在衣服的包裹下，也能看出身材高大、肌肉有力而不累赘。此时半蹲了下来，才比坐着的谢小舟矮上一些。
　　谢小舟伸出手，正好能够抚摸上医生的面具，指腹感受着上面凹凸不平的纹路，调笑道：“医生，能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吗？”
　　医生按住了谢小舟的手背，低声回答：“还不是时候。”
　　现在的他……还充满着缺陷，只有在获得完美之后，他才会将一切展示出来。
　　献给他的蔷薇。
　　***
　　迷雾女妖行踪无影，就算是鸟嘴医生的收藏里面也没有这个生物。
　　医生关上了诊所的大门，告知谢小舟，要出远门两日。
　　谢小舟披着医生的外套，半张脸缩在了衣领中，对这个决定并不意外，懒懒地点了点头。
　　医生拿着帽子，按在胸口，朝着谢小舟行了一个礼以后便出发了。他并没有嘱咐什么，只是留下谢小舟一个人在诊所里。
　　医生的诊所并没有病人。
　　准确的说是，除了谢小舟以外，没有任何的活物。
　　谢小舟坐在病床上，望着上方狭小的窗户。
　　从医生离开以后，他就保持着这个动作没有动弹。一直到夕阳西下，他方才回过神来，捂住喉咙疯狂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
　　谢小舟咳得撕心裂肺，眼尾泛起了星星点点的泪珠。他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跳下了病床，推开门走了出去。
　　要走。
　　再不走的话，真的会出事的。
　　医生太过于疯狂了。
　　他只有更加疯狂，才能瞒过医生的眼睛。
　　只是没想到，他会被自己设定出来的人设给困住。
　　再继续这样入戏太深的话，说不定最后他真的会在医生面前翻车的。
　　虽然说他的SR卡“蔷薇少年”能够复活三次，但面对医生这样的BOSS来说，三次，估计都不还不够用。
　　谢小舟刚从人设中脱离出来，身体有些虚弱，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诊所。
　　他不知道医生的离去是不是一个陷阱，但只有这么一个机会了。
　　如果医生真走了，他能平安离开这里就最好不过了；如果医生并没有真的离开，那他也能有办法脱身。
　　大不了使用一次“蔷薇少年”的能力。
　　不过是赌一把。
　　到这个阴间剧组开始，他不知道赌了多少次，不差这一次了。
　　【舟舟竟然跑了】
　　【会不会被医生发现啊，好紧张】
　　【被发现了才好！我好期待舟舟翻车啊！混乱邪恶.jpg】
　　【我也！】
　　【医生快点出来啊，把舟舟给捉回去啊！】
　　在这个被雾霾覆盖的城市中，所有的光亮都是灰蒙蒙的，就像是隔了一层轻纱一般。
　　谢小舟从黑暗笼罩着的诊所中走出，步入黄昏之中。
　　一只乌鸦在上空盘旋了一圈，拍了拍翅膀，轻飘飘地落在了屋檐上。那一双黑豆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谢小舟的背影，出现了人性化的笑意。
　　果然。
　　他的蔷薇想要做坏事。
　　嘎嘎——
　　乌鸦的叫声带着一股兴奋的味道。
　　***
　　医生的诊所位于一个小巷的尽头。
　　谢小舟在走出去后，眼前豁然开朗。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处西方风格的城镇。黄昏降临，夜幕来临，卖花少女挎着花篮脚步匆匆、房屋中飘出一阵阵香味、马车滚滚而过……
　　谢小舟终于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他裹紧了不合身的外袍，低垂着头，汇入了人群之中。
　　谢小舟不知道去哪里，待在医生的诊所里，没有时间流失的感觉，都不知道今天是第几天。
　　先找个旅店住下来吧。
　　谢小舟做出了选择，黑白分明的眼睛扫过街边挂着的招牌，终于找到了旅店的标志。
　　他朝着路标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谢小舟一直埋低着头，大半张脸都被披风的领口所遮挡着。
　　可是他不知道，那不合身却做工精致外套、偶尔露出的无瑕肌肤、隐隐散发出来的蔷薇花香，都能引起猎人的注意力。
　　不知何时。
　　身后跟上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是这里……”谢小舟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标示。
　　可按照指示牌，走到旅店之前，还要经过一小巷。
　　大概是旅店地处偏僻，走到这里，周围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谢小舟进入了小巷，突然觉得周身温度一降，眼前暗了下来。
　　小巷阴森，静悄悄的，都能听到脚步声的回音。
　　谢小舟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步，就在要走出巷子口的时候，谢小舟突然停了下来。
　　巷子口，黯淡的灯光洒下。
　　低头一看，落在一旁的影子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那影子臃肿高大，并不是他的影子。
　　谢小舟余光一瞥，身后，一个带着高礼帽的男子举起了左手，寒光一闪，赫然是一把尖锐的屠刀。
　　嘎嘎！
　　乌鸦踩在了巷口的路灯上，在地面落下了一道小小的影子。它歪了歪头，看着这场好戏。
　　该怎么办呢？
　　小蔷薇。
　　会死吗？就这样死掉的话，也太可惜了。
　　不过没关系。
　　生或死，都掌握在他的手中，死而复生，可是医生的拿手好戏啊。
　　***
　　谢小舟当机立断，往旁边扑了过去，滚了两圈以后，他单膝跪在了地上，抬头看去。
　　高帽男子一刀落空了，他的右手摸了摸脸上的胡须，笑声嘶哑：“真是调皮啊。”
　　高帽留须。
　　左手拿刀。
　　这是……开膛手。
　　谢小舟不知道这个节目中的开膛手和现实中的是不是一个，试探着开口：“开膛手不是只猎杀ji女吗？”
　　开膛手眯起了眼睛：“难道你不是吗？”
　　谢小舟：“？”
　　开膛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啧啧，不合体的外套，满是痕迹的皮肤……”他越说越愤怒，双眼用力瞪出，“我隔着几百米都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不知廉耻、玩弄人心、随意勾引人，你去旅店就是为了接活吧！”
　　【……】
　　【我怎么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除了接活这一点，舟舟完美符合】
　　【舟舟是海王，海王懂吗！】
　　听到开膛手的控诉，谢小舟：“…………”
　　因为没有衣服穿，所以穿了医生的外套。还有，身上的痕迹，那是因为这皮肤实在是太脆了，磕碰一下就是痕迹，还半天消退不了……看起来，的确是会让人怀疑他在从事不正当行业。
　　谢小舟的嘴唇张了张，想要解释，可话还没出口，就反应了过来。面前这个可是杀人魔开膛手，就算是解释，恐怕他也不会相信。
　　解释没有用。
　　那么只能……
　　谢小舟斜斜靠在了墙壁上，眉眼舒展了开来，带着一股子妩媚：“是啊，你也想来试试吗？”
　　开膛手的呼吸粗重了起来。
　　像是愤怒，又像是产生了某种欲望。
　　谢小舟无师自通，领会了特殊行业者的精髓，一手拉了拉领口，展开了领口的一片肌肤：“我可以给你打折哦~”
　　开膛手粗鲁地骂了一句：“该死的*子！”
　　以前那些人，看到他的时候只会惊慌逃跑，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大胆地诱惑他。
　　但正因为这样，才让开膛手更加的恼怒。
　　他要毁掉那白皙柔软的皮肤，以免让更多的人受到诱惑；要剖开他的肚子，看看里面有没有装着别的男人的东西；他要割掉他的鼻子耳朵，毁掉那张脸……
　　开膛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当然，他也没有将这个脆弱的少年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只要用刀子轻轻一碰，少年就会立刻哀嚎求饶，然后变成一滩烂肉。
　　开膛手冲了上去，左手握着的屠刀用力挥舞下。
　　只是幻想中的画面没有出现。
　　刀锋撞到的不是柔软的身躯，而是坚硬的墙壁，金属与石头碰撞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与开膛手相比，谢小舟身形纤细、力气不足，这是他的缺点，但也正是优点。
　　他的速度很快，是开膛手所不能及的。
　　谢小舟一个闪身来到背面，手中出现了一把薄如蝉翼的手术刀，稳准狠地刺入了开膛手的后心。
　　“啊——”巷子中，传出了一阵痛苦的嘶吼。
　　但没有人来看热闹。
　　在这个雾霾之城，只有明哲保身，才能活到最后。
　　开膛手扭过头，脸庞扭曲在了一起：“你……该……死……”
　　谢小舟拔出了手术刀。
　　这是他从医生的实验室里顺出来的，可因为手术刀的结构不同，是用于切割的，这么一捅，只起到了有限的杀伤力。
　　反观开膛手，在疼痛的作用下，看起来更加癫狂。
　　谢小舟冷静地分析，该如何应对现在的情况。
　　只见开膛手咬牙切齿，用力扑了过来。
　　谢小舟侧身一躲，直接撞到了开膛手的怀里，险而又险地躲过了刺来的屠刀。
　　开膛手愣了一下，正要嘲笑，可是喉咙震动了一下，发出的不是声音，而是……喷涌而出的鲜血。
　　他不可置信地低下了头。
　　咽喉处，被割开了一个深而狭的口子。那里是总动脉，被割裂了以后，鲜血不停地涌出，犹如喷泉一般。
　　“呃、呃……”
　　开膛手连屠刀都顾不上了，抬手捂住了脖子，想要阻止鲜血的流失。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片刻后，一具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殷红的鲜血流淌了一地。
　　狭小的巷子里，只有谢小舟一个人站立在那里。
　　【打卡完成：开膛手（1/1）】
　　节目组的播报声如期而至。
　　谢小舟淡漠地垂下了眼睑，缓缓抬手，手背蹭过脸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衬着白皙的皮肤，有一种致命的美感。
　　他收起了手术刀，抬脚踩过地上的血洼，在地上留下一个鲜红的脚印。
　　【舟舟好帅啊！】
　　【我想看舟舟大杀四方哎，快点来张有威力的SR卡吧！把BOSS玩弄于手掌心，当坏人！】
　　【现在不已经是了吗？】
　　【等等，别吵，舟舟后面是不是还有个人？】
　　【是谁是谁？】
　　哒。
　　两个脚步声重叠在了一起。
　　在谢小舟的身后，响起了一个优雅低沉的声音：“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呢？小蔷薇。”
　　嘎——
　　以夜幕为背景，乌鸦震翅而起，一支纯黑色的羽毛遥遥飘下，落在了一双漆黑的靴子面前。
　　来人踏了过来。
　　一张鸟嘴面具从黑暗中浮现。
　　作者有话要说：
　　【开膛手】的设定参考了开膛手杰克


第39章 NG
　　【医生来了！】
　　【舟舟岂不是要翻车了？】
　　【医生快点把舟舟这样那样然后再[——]，就按开膛手的剧本来……】
　　【前面的，你发的弹幕都被和谐了喂！】
　　【我不差这点流量，多说一点】
　　直播间的弹幕十分欢快，可实际上，现场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谢小舟立于光暗交界处。
　　向前一步，就是虚假苍白的光明。
　　巷口的灯光冷漠地垂下，落在了他的脸颊上，可以看见一道暗红的血迹在上面晕染了开来。
　　身后，则是无法逃脱的黑暗。
　　鸟嘴医生并不着急谢小舟逃跑，握着金乌鸦手杖，不慌不忙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皮靴的后跟踏在石砖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一下、又一下。
　　好似砸在心间，令人惶恐不安。
　　谢小舟的眼睫颤抖了一下，一滴汗珠从额头上缓缓滑落，顺着下颚的弧度，流淌入了领口。
　　汗珠流过了地方，都被惊起了一股冷意。
　　谢小舟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他在害怕。
　　但他没想着逃跑，既然医生都已经出现了，自然就代表着无法逃脱了。
　　于是谢小舟转过身，看了过去。
　　鸟嘴医生穿着着得体的正装，外面披着一件绣了暗纹的风衣，通体漆黑，唯有领口别着一支白色的蔷薇。看起来，隆重得像是马上要去参加一场宴会。
　　“不说话了吗？”医生带着鸟嘴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语调中可以听出他的心情非常愉悦，“小蔷薇——”
　　不能在医生的面前露出怯意。
　　谢小舟这么想着，亲昵地喊了一声，尾音有些上扬：“医生~”
　　医生停了下来，注视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刚结束一场殊死搏斗，乌黑的发丝凌乱，衣领也散乱了开来，可以窥见一抹白。
　　开膛手是被割喉而死的，血从咽喉里喷涌而出的时候，不免溅到了他的身上，一点一点的血迹，犹如在雪地上绽放出来的蔷薇。
　　脆弱、冷漠与诱惑。
　　这些全部在同一个人的身上体现了出来。
　　医生觉得喉咙有些发痒，咳嗽了一声后，发出了古怪的声响：“你在害怕？还是在想着编织一些巧妙的言辞，来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果然，医生还是这么的敏锐。
　　谢小舟垂下了眼睑，没有贸然回答。
　　医生也没急着追问，而是伸手抚摸上了谢小舟的脸颊。隔着一层皮手套，他用手指揩去上面的血迹。
　　只是鲜血已经在肌肤上凝固，很难擦拭干净。
　　于是医生便认真的、一次又一次地用指腹擦过，直到那一层薄薄的皮肤因为摩擦过度而呈现出鲜红的色泽，才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医生又轻轻地捏了捏谢小舟恢复如初的脸颊，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说吧，小蔷薇。
　　哭泣或者求饶，亦或是……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
　　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会喜欢的。
　　医生的唇角噙着一抹笑意，宽容地看着谢小舟。
　　谢小舟也在想该如何应对。
　　他有预想过现在的场景——被医生当场捕获之后该说些什么，甚至准备了好几套的说辞。
　　可等到真的面对医生的时候，他才发觉，那些说辞，医生一个都不会相信。
　　亦或者说，医生从一开始就只相信“蔷薇少年”说的话，而不是相信他。
　　这次他赌失败了，而失败，总要是要付出代价的。
　　最差无非死亡。
　　谢小舟的眼睫眨动了一下，唇角扯出了一抹笑，神情出现了微妙的不同：“是我错了，医生。”
　　医生问：“什么错了？”
　　谢小舟一点没有推托，就承认了：“我不该逃跑的。”
　　医生：“还有呢？”
　　“还有……”谢小舟笑容甜美，“我不该被你抓住。”
　　闻言，医生轻轻摇头：“真是不听话的孩子，做错了就要受到惩罚。”
　　谢小舟并不害怕，反倒是好奇地问：“是什么惩罚？医生是要裁下我的双腿、割掉我的双手，还是挖去我的眼睛？”他眨了眨眼睛，如同撒娇，“我是无所谓的啦，不过，这些也太没有意思了。”
　　医生问：“那你有什么意见呢？”
　　谢小舟想了想，跃跃欲试地说：“要不，医生对我做实验吧。”
　　医生凝视着他，并不说话。
　　谢小舟走上前了一步，握住了医生的手腕，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没有一丝设防，将所有的一切都展示在了医生的面前。仿佛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取走这一切。
　　“你对我不感兴趣吗？”他的眉眼天真，一无所知地展示着自己，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两个字，“……医生。”
　　就算隔着一层衣服的阻挡，医生依旧能感觉到下方不停跳动的心脏，充满着生命力。
　　这是他的蔷薇，怎么可能不感兴趣？
　　“当然。”医生如是说。
　　谢小舟愉悦地笑了起来，一颗小巧的虎牙在唇角若隐若现，带着一股俏皮的味道。
　　医生声音温和，就像是在夜里哄小孩入睡的家长：“那么，是什么实验？”
　　“当然不是那些无用的、重复的实验。”谢小舟仰起了头，黑白分明的眼中浮现了一层雾气，朦朦胧胧的，充满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而是去探寻本源、得知真相……探寻世界的真相。”
　　医生又在他的蔷薇身上找到了令人兴奋的感觉，他低下头，声线优雅：“愿闻其详。”
　　谢小舟的眼波转动了一下，吃吃地笑了起来：“你不好奇，我是从哪里来的吗？这个世界又是怎么存在的，我与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样的联系？”
　　这是谢小舟一直所好奇的。
　　他的世界，与节目组所在的世界应该不是同一个，但又有着微妙的联系。
　　所以节目组才能通过一定的手段与联系，让他从原世界脱离出来，短暂地出现在了剧组世界。
　　这联系是从哪里来的？
　　又是怎么出现在他的身上的。
　　如果是平时的谢小舟，当然不会贸贸然地提出这个问题。
　　可现在他已经进入了“蔷薇少年”的人设，有些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根本不受他自己的控制。
　　他只想着，医生会对这个实验感兴趣。
　　果然，听到这话后医生的眸光涣散了片刻，又突地锐利了起来。
　　谢小舟依偎进了医生的怀抱：“是不是，从来没有人思考过这个问题？”
　　没有，从来没有。
　　医生这么想。
　　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模糊了他的认知，让他不去探究这些嘉宾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按照医生的性子，在第一次遇到这些嘉宾的时候，就应该解剖研究得一干二净了。可偏偏奇怪的是，他就是生不起这个念头。
　　【警告、警告——】
　　节目组的声音在谢小舟的耳边响了起来。
　　【请嘉宾停止你的行为】
　　谢小舟恍若未闻，自顾自地说：“医生，我也很好奇，你呢？”他握住了医生的手，塞进去了一件东西：“医生，你可以解剖我，研究我，这就是——我想要做的事。”
　　医生看了过去。
　　只见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而谢小舟又用那手术刀抵住了自己的心口。
　　血迹缓缓渗透了出来。
　　【警告、滋啦警告——】
　　【滋啦……滋啦……】
　　谢小舟不觉疼痛，犹如献祭一般祈求：“医生，得到你想要的，也得到我想要的。这才是……真正的求知。”
　　没有人能拒绝这个要求。
　　医生犹如叹息：“我会告诉你世界的真相——在你死之后。”
　　***
　　直播间的观众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个进展，纷纷讨论了起来。
　　【吃瓜.jpg】
　　【这又什么好探究的，节目里面的不都是节目组聘请来的NPC吗？】
　　【据说，有一部分是聘请来的，而有的则是一些恐怖的存在，不可说、不可言，我只能说到这么，多得靠自己领悟了】
　　【卖什么关子？不说拉倒？】
　　【说了容易被屏蔽，我只能说，《惊悚综艺》开创的目的其实是愉悦那些不可说、不可言的存在的，让他们安心待在某个地方，不要出来乱】
　　【？没了？】
　　【被封号了吧】
　　这条弹幕刚飘过去，直播间里就传出了一阵电流音，连带着屏幕上的画面也变得模糊扭曲了起来。
　　观众们只能看到，鸟嘴医生拦腰抱起了谢小舟，而在他的胸口，还插着一把手术刀的刀柄，鲜血顺着垂下的指尖流淌了下来。
　　滴答。
　　落在地上，溅射出了一道血花。
　　【兹拉……兹拉……】
　　【拍摄出现故障】
　　【将暂时关闭直播间】
　　话音落下。
　　整个直播间都陷入了黑屏，只有茫然的观众在进行疯狂地刷屏。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舟舟就这样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到！】
　　【冷静分析，死倒是不至于，最多就是浪费一次复活的次数而已】
　　【所以接下来的拍摄该怎么办？】
　　【舟舟也太猛了，直接让医生去探寻世界的真相】
　　【这个节目该不会直接崩了吧？】
　　【节目组滚出来做事情啊！】
　　直播间吵吵闹闹的，有的茫然无知、有的疯狂辱骂节目组、还有的安利起了隔壁的节目。
　　一片混乱。
　　还好，没过多久，黑屏上就出现了一行字。
　　【《出发吧！花样少年（欧洲篇）》NG中……】
　　【NG？？？】
　　【《惊悚综艺》也能NG？】
　　【一般来说是不会的，但是如果发生重大失误，就会导致NG】
　　【NG会发生什么？我还没见过NG】
　　【我见过，一切推倒重来，嘉宾们再次进行演出，死掉、受伤的都会再次出现，而里面的NPC则会忘记一切记忆】
　　【不要啊，那医生不是会忘记舟舟？】
　　【舟舟说的话到底触犯了什么规则，竟然还能够发生重大失误的？】
　　直播间一片哀嚎。
　　只是不管观众们愿意不愿意，节目组自顾自地行动，片刻后，屏幕再度亮了起来。
　　时光倒退回到原点。
　　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西式风格的房间。
　　视角缓缓拉近，一阵风吹起手工刺绣的床帘，轻纱若隐若现，可以看见里面躺着一位少年。
　　少年陷入柔软的抱枕中，轻得像是一片云，双眼紧闭，眼尾一抹薄红向外慢慢延伸，描绘出了一支含苞待放的蔷薇。
　　他似有所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似乎有些不太清楚现在的状况，眨了眨眼睛，连带着蔷薇的花苞也颤抖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
　　谢小舟有些迟钝地想。
　　一个个零碎的画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夜色。
　　蔷薇。
　　鸟嘴医生……
　　谢小舟猛地坐了起来，手按在了胸口处，轻轻一按，还能感受到一股隐隐的疼痛。
　　可拉开一看，却是光滑如初，没有一丝痕迹。
　　【各位嘉宾，请不用慌张】
　　就在谢小舟疑惑的时候，节目组的声音恰当地响了起来，
　　【因为某位嘉宾的不当操作，使得本期节目重新拍摄，这次拍摄请注意自身言辞，如有再次NG，全员抹杀】
　　停顿了片刻，节目组继续道：【好了，请各位嘉宾继续完成任务吧。温馨提示：NG过后，一切推倒重来，也代表着你们的任务要重新完成】
　　话音落下。
　　各位嘉宾皆清醒了过来。
　　他们睁开了眼睛，有的因死而复生庆幸，也有的因任务重头再来而沮丧……
　　谢小舟则是站在一面玻璃落地镜前，看着里面的倒影，手指抚摸上了左眼眼尾绽放出来的蔷薇。
　　同时，身份卡的消息变动。
　　【身份：蔷薇少年
　　等级：SR
　　能力：你已经体验了一次死亡，当蔷薇花完全绽放的时候，你将枯萎凋零。蔷薇娇嫩奢靡，群狼早已虎视眈眈
　　注意事项：你还有两次死亡的机会
　　任务：请小心，最好不要再见到他
　　任务时间：七天】
　　谢小舟垂下了眼皮，这眼尾的蔷薇花就好像是鲜活的一般，抖落了一片花瓣。
　　只是花瓣还未完全飘落，就消失在了皮肤上。
　　节目NG了。
　　谢小舟是演员，自然知道NG在拍摄节目时非常常见，一旦拍不出导演预期的效果，就会让演员重新拍摄。就算是演技再精湛的演员也不免NG，但他从未在《惊悚综艺》中体验过NG。
　　难道是他引起的。
　　因为他对医生说了那一番话吗？
　　世界的真相？
　　这个世界的真相又是什么。
　　谢小舟陷入了沉思。
　　吱嘎——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严肃的管家走了进来，说出了那句曾经说过的台词：“伯爵大人让你参加今晚的宴会。”他又冷漠地开口，“把衣服换上。”
　　仆从们把衣服放了下来。
　　谢小舟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朝着那边瞥了一眼。
　　果然还是那件衣服，V领的象牙白衬衫，领口和袖口都点缀着层层叠叠的蕾丝。
　　谢小舟点头：“知道了。”
　　第二次穿这个衣服，明显比第一次要流畅多了。谢小舟很快就换好了衣服。
　　仆人捧来了一丛蔷薇，正要挑选其中开得最艳丽的一支，却被谢小舟阻止了。
　　他走了过去，从中拔出了一支并不是很完美的白蔷薇。
　　蔷薇带刺，刺破了掌心。
　　但谢小舟毫无知觉，掰断了枝干，将白蔷薇别在了领口。做完了这些后，他跟着管家走了出去。
　　同样是经过一条走廊。
　　谢小舟的目光落在前面的那扇大门上，那里雕刻着暗金的蝙蝠纹路，古怪又邪异。
　　管家轻轻叩了叩门。
　　沉重的大门便自动向内推开，出现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管家侧身让出了一条路，示意谢小舟进去。
　　谢小舟知道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也没有迟疑，只是朝着黑暗中望了一眼，就走入其中。
　　一样的流程。
　　但是……他想要一个不同的结果。
　　或许，他可以避开医生。
　　医生太过于危险了，比任何一个经历过的节目BOSS还要危险难测。
　　如非必要，他不想再遇到医生。
　　不过还好的是，打卡任务里并没有这位医生，所以他并不需要再度冒险。
　　按照节目组所说，只有嘉宾才记得发生的事情，节目里的NPC都被重置过了。
　　那么，只要他不出现在宴会现场，就不会遇到医生。
　　砰——
　　大门重新合拢，房间内再无一丝光亮。
　　这次，还没等伯爵靠过来，谢小舟就率先一步问候：“伯爵大人，夜安。”
　　不知从黑暗的哪个角落伸出了一只苍白冰凉的手，手指掐住了谢小舟的下颚，迫使他仰起了头。
　　“你怎么变得这么乖了？”伯爵靠了过去，“还……”
　　话音戛然而止。
　　随后黑暗中，亮起了两点猩红。
　　谢小舟双手垂在身侧，掌心早就被蔷薇刺破，伤口中渗出了点点血珠。此时张开手，便从中弥漫出了一股淡淡的蔷薇花香。
　　伯爵紧紧地盯着谢小舟，满是难以抑制的贪婪，“……还变得这么好闻。”
　　对以血食为生的吸血鬼来说，这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谢小舟摊开手掌，同时缓声说：“伯爵大人，我想在您的身边伺候，不想离开这里。”
　　伯爵大人现在已经无法去思考别的问题了，含糊地应了一声，握着谢小舟的手腕，迫不及待地就要凑上去饱餐一顿。
　　太甜美了。
　　没有人能拒绝这个味道。
　　伯爵心中想着，就算得罪了医生，也要把这个少年留下来。
　　只是可惜的是，伯爵还没品尝到这甜美的味道，突然就感觉到了一点不对。他低下头看去，只见一把匕首深深地没入了他的胸膛。
　　匕首的另一端，正握在了谢小舟的手中。
　　伯爵：“你……”
　　谢小舟的眼中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
　　蔷薇动人，引得群狼环伺。
　　但危险的同时，也能带来机会——谁会防备娇弱的蔷薇。
　　吸血鬼伯爵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捂着胸口，踉跄了一步。
　　谢小舟漫不经心地松开了手。
　　那些天，他与医生研究了一些非人类，知道他们的优势与弱点。
　　只有银器才能杀死吸血鬼。
　　但若是吸血鬼的心脏被伤害到了，他们一样会陷入沉睡，直到有人拔出利器，才会苏醒过来。
　　伯爵轰然倒在了地上。
　　而那被他垂涎的鲜血滴落在了地上，被柔软的地毯吸入其中。
　　谢小舟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凑了过去，品尝着自己的血液。
　　他浅浅一笑，唇角呈现病态的嫣红。
　　你是猎物，还是猎人？
　　真有趣啊……
　　【打卡进度：吸血鬼伯爵（1/1）】
　　***
　　在外等待的管家见大门再次开启，听到身边响起少年轻缓愉悦的声音：“伯爵说，我不用去参加宴会了。”
　　管家迟疑了一下：“这……”
　　谢小舟微微一笑：“如果你有疑问的话，不如去问伯爵大人。”
　　管家止住了脚步。
　　谁都知道伯爵大人喜怒无常，既然是伯爵大人做的决定，他又怎么敢去质疑？
　　想来，这少年也不敢假传伯爵大人的意思。
　　“还有……”谢小舟的眼波流转，天真而又艳丽，“伯爵大人正在沉睡，有什么事，等大人睡醒了再说。”
　　血族只有进食了以后才会沉睡。
　　再看这少年身上散发着的气息，明显是被伯爵大人“食用”过了。难道他已经获得了伯爵大人的宠爱？
　　这么一想，管家越发不敢得罪谢小舟，只能按照他说的吩咐下去。
　　【什么？舟舟不去宴会了？】
　　【那不是遇不到医生了吗？】
　　【看来这一次NG，舟舟不想再碰到医生了，为医生默哀】
　　【好像我入的医生股好像又崩了】
　　【我怎么觉得舟舟变得不一样了？有种被玩坏了的感觉】
　　***
　　少了伯爵大人的出场，宴会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在NG了一次后，嘉宾们知道了逃跑之后要面对的是什么，都乖乖地来到了大厅中央。
　　百合说：“怎么少了一个人？”
　　月季在上一次节目里是死了一次的，现在复活了以后脸色阴沉，冷笑了一声：“那个蔷薇？估计自己跑了吧。”
　　杜鹃低声道：“这一次，我们还是小心点……”
　　虽然少了一个人，但与上一次一般，到了同样的时间后，沉重的大门推开，走进了一个漆黑的身影。
　　他的脸庞被鸟嘴面具所覆盖，手中握着镀金乌鸦手杖，浑身上下没有露出一寸皮肤。
　　“医生。”
　　“医生夜安……”
　　医生站定，望向了大厅中央。
　　那里，站着三位嘉宾，领口分别别着百合、杜鹃和月季。
　　女巫拉起了裙角，行了一个淑女礼，甜蜜地说：“医生，这是我们准备的‘宠物’，还请医生过目。”
　　医生转过头，扫了一眼女巫。
　　不知为何，女巫总觉得有点凉飕飕的，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医生沙哑地开口：“少了一个。”


第40章 小红帽
　　女巫没反应过来这话是的意思，愣了一下，问：“医生，是少一个什么？”
　　医生没有回答，或者说，回答不上来，那只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
　　他抬眸沉沉扫过站在台上的三位嘉宾，目光在他们的胸前停留了片刻。
　　那些都是正值青春的少年，看起来就像是一件件礼物，被精致点缀好，等待着主人的开启。他们各自的领口都佩戴着不同的花卉，百合、杜鹃还有月季。
　　女巫见状，还以为医生对上面的宠物感兴趣，于是热情地开口：“医生是看中了哪一个吗？”
　　医生收回了目光，拒绝了过于热情的女巫：“不是。”他隐隐觉得，他应该是会选中一个人，但却不是这些中的一个，“不是他们。”
　　女巫有些疑惑：“可是，这些就是今晚准备的宠物了，没有别的了。”
　　医生紧紧攥住了手中的手杖，杖首的金乌鸦纹路硌得有些疼痛。
　　不是这些人，是另外一个。
　　但他又记不得那个人的模样，只恍惚觉得，那应该是格外特殊的。
　　医生陷入了回忆，只是脑海中的记忆好像缺少了一块，让他记不得最重要的东西。
　　场面有些冷了下来。
　　还好女巫的神经比较坚韧，就算是这样，还强撑着和医生交谈：“看来医生对这些宠物不太满意，是因为……”她往后看了一眼，那里站着一位佩戴郁金香的少年，轻笑一声，“医生有了更好的人选？”
　　经过这么一提醒，其他人也注意到了他。郁金香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像是还未从那永恒的冰冷与死寂中清醒过来。
　　直播间的观众刚发现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当即就叫嚷开了。
　　【为什么这个冒牌货还在？我不想看到他好不好！】
　　【节目组也不必这么实在，NG了就把所有嘉宾都回档，这种已经死了就让他安静去死好不好】
　　【看到他就晦气，不提这个了，我感觉医生好像还记得舟舟哎】
　　【不可能吧，节目里面的NPC全部都被重置过了，根本不会还有上次拍摄的记忆的】
　　【之前就是谢小舟搞鬼，这次NG以后，我们天秋肯定不会再输了！】
　　【呕，粉随正主，还是少出来作怪了】
　　这位郁金香少年明明是医生带来的人，可医生似乎也才反应过来，转头看了一眼。
　　在看到徐天秋的时候，一个零碎的画面出现在了医生的脑海。
　　玻璃罐子。
　　标本。
　　还有少年纤瘦脆弱的背影。
　　医生想要看清少年的模样，可太阳穴传来一阵阵的疼痛，使得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只能听见少年用一种讥诮的口吻说：“虚假的爱情……”
　　爱情。
　　他与少年之间存在这种感情吗？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医生眼前出现的，又是金碧辉煌的大厅。
　　女巫的话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她脸上的笑容不免变得有些僵硬，不过还好，她努力地在找寻话题：“不过听说伯爵大人还准备了一个人选，怎么还没送过来？”
　　医生的动作一顿：“伯爵……？”
　　女巫立马解释：“伯爵大人现在还没出场，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了呢……”
　　声音渐渐地淹没在了小提琴协奏曲中。
　　徐天秋转动了一下眼珠。
　　一直面无表情的脸庞渐渐地恢复了人气，在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后，他便是欣喜若狂。
　　没想到竟然还能NG！
　　NG过后，一切推到重来，NPC也被重置，失去了上一次拍摄的所有记忆。
　　这对徐天秋来说，简直就是被幸运眷顾了，又给了他一次死而复生的机会。
　　上一次，他没有成功。
　　本来他想要借着医生的手除掉谢小舟，不仅失败了，还付出了自己的性命，是他太小看谢小舟了。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失误了。
　　现在他和谢小舟再次回到起点，不、可以说，他的起点是要比谢小舟要高的。他可是知道谢小舟是怎么攻略医生的。
　　那么现在要做的就很简单，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阻止医生再见到谢小舟，并且再次用谢小舟的方法攻略医生。
　　计划不用太巧妙，有用就行。
　　答题目不行，抄作业还是会的，上次只是抄错了，再来一次，一样的题目总不会再答错了。
　　徐天秋渐渐脱离了那股蚀骨的冰冷，被福尔马林泡过的大脑也转动了起来。
　　能重来，他一定要珍惜机会绝地翻盘，让谢小舟也尝尝那冰冷绝望的滋味。
　　徐天秋彻底恢复了斗志，抬头看了一眼，医生已经走入了大厅中央，他连忙跟了上去。
　　女巫正在介绍台上的嘉宾：“医生，我已经品尝过月季了，味道十分不错，您可以试试……”
　　不能让医生对其他嘉宾产生兴趣。
　　徐天秋立即走上前去，正要开口，可看到那张漆黑冰冷的鸟嘴面具时，死亡的恐惧涌了上来，令他手脚冰凉，无法动弹。
　　就好像是溺水之人。
　　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脱水流的包围，只能被迫下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天秋才从这种状态中挣脱出来，开口：“医生……”他自己不觉，发出的声音却是颤抖着的。
　　医生给了他一个眼神。
　　徐天秋咬了咬牙，模仿着之前谢小舟的口吻，慢慢地说：“这些都是一些劣质品，医生不会对他们感兴趣吧？”
　　他自以为模仿得十分相似，但眉眼间还有着抹不去的怯意，看起来十分可笑。
　　听到徐天秋所说的话，医生的目光微妙地凝了一凝。
　　这话……
　　他好像曾经听说过。
　　但不是这样的神情也不是这样的口吻。
　　医生一直都是冷静漠然的，就像是看闹剧一般看所有人。可现在，一种从未有过的烦躁从心中升腾了起来。
　　曾经发生过了什么？
　　他又见过了谁？
　　一切都是空白无知的。
　　这令掌握一切的医生感到十分不适，他的喉咙有些发痒，需要用什么来阻止这痒意的蔓延。
　　医生目光森森，盯着徐天秋。
　　徐天秋心头一紧。
　　难道又弄错了？
　　不可能吧，谢小舟说的时候，不是挺有用的吗？
　　就在徐天秋产生退意的时候，突然听见耳边响起医生沙哑的声音：“再说一遍。”
　　徐天秋怔了一下，反应了过来。
　　好耶，真的有用！
　　他扬了扬下巴，故作傲慢地说：“医生，这些都是劣质品，你应该去追求更完美更无瑕的存在——”
　　医生的目光一暗，没说什么，但也没再去看其他嘉宾。
　　徐天秋还以为是这一招起效果了。
　　顿时信心大增。
　　不过想来也是。
　　上一次拍摄的时候，谢小舟已经用过并成功了，现在他抢先一步，如此大好局势，知道了答案，傻子都能考满分！
　　【噗嗤】
　　【还真以为他那一套有用吗？有没有脑子】
　　【脑子不是在福尔马林里面泡着吗？当然没有脑子了】
　　【哈哈哈哈哈不过我换种角度看，看徐天秋作死，不是也挺有趣的吗？】
　　【我不想看，舟舟快点出场啊！】
　　【舟舟现在在哪里？】
　　***
　　谢小舟正在古堡的其中一间房间里。
　　他想着该怎么逃脱这座古堡。
　　现在他只是一个无情的打卡机器，只想完成打卡任务，不想再见到医生了。
　　不过，也不需要太过于担心医生的存在。
　　按照节目组所说，一切拍摄都被重置了，NPC不会保存任何记忆，所以医生对他也不会有什么执念。就算见到了，估计也只是当做陌生人罢了。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离开这里。
　　吸血鬼伯爵被他刺中了心脏，暂时陷入了沉睡，一旦被人发现，那么他就会陷入危险之中。
　　必须要在这个时间内从这里出去。
　　谢小舟站在了窗前，手指张开按上了彩窗，各种色彩倒映在了他的皮肤上，呈现出近乎透明的质感。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耳边传来隐约的协奏曲声。
　　时间差不多了。
　　乐队奏乐，宴会开场了。管家、仆从都应该在大厅附近守着，其他地方缺少人手。
　　谢小舟垂下了手，退到了门边，从门缝向外看了一眼。
　　外面没人。
　　可房间的大门被反锁住了，从里面打不开。
　　对此，谢小舟并不意外。他没有在结实沉重的房门上浪费时间，直径走到了一件铜制摆设前。
　　他拿起了摆设掂量了一下，心中默默倒数。待数到“一”的时候，毫不迟疑地抬手地将手中的东西砸了过去。
　　砰——
　　摆设与玻璃彩窗碰撞到一起，正好与交响乐的高潮重叠，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玻璃噼里啪啦地摔了一地。
　　谢小舟拉过了一旁装饰用的披风裹在了身上，在一段距离的冲刺后，翻身从窗台跳了下去。
　　这里是二楼。
　　夜空中披风衣角纷飞，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于此同时，一只乌鸦从夜空振翅而过，落在了古堡的阳台上，往里面探出了头。
　　窗台上，一支纯白的蔷薇被遗落在这里。
　　乌鸦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正要上前去叼起蔷薇，可是风一吹，将其吹落在了地上，不知道滚落到了什么地方。
　　***
　　宴会开场，只是到现在为止，伯爵大人都没有出场。
　　其他宾客都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交头接耳了起来。
　　“伯爵大人这是怎么了？”
　　“这次宴会不是他发起的吗？”
　　“是不是出事了？”
　　女巫开玩笑道：“说不定伯爵大人现在正沉迷在温柔乡里面，不能自拔了。”
　　小狼人奇怪地说：“什么温柔乡？”
　　女巫捂着嘴笑了起来：“就是啊，伯爵大人自己留了一个宠物享受，都不记得我们来了，也忘了医生……”
　　小狼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医生。
　　听起来女巫是在开玩笑，但实际上处处都在给吸血鬼伯爵上眼药。
　　毕竟他们这群非人类也不是铁板一块，不仅不合作，还喜欢给下绊子，巴不得别人不好。
　　听到这么说，医生果然有了反应。
　　偏向吸血鬼伯爵的人立即给伯爵解释：“医生，伯爵只是身体不适……”
　　医生摩挲了一下金乌鸦手掌：“身体不适？你们忘了，我可是医生。”他站了起来，声线低沉优雅，“看来，我们的伯爵需要医生诊治一下。”
　　更何况，他对那位被伯爵私藏的宠物有点感兴趣。
　　其他人：“……”
　　该不会医生真的会治病吧？
　　有人想去劝说两句。
　　徐天秋也不想医生过去。
　　因为他想起，伯爵大人的宠物……应该就是谢小舟。他巴不得谢小舟被伯爵折磨而死。
　　只是徐天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一道阴冷的目光扫了过去，顿时令他僵在了原地。
　　其他人也是一个反应。
　　平时医生积威甚重，流传着不知道多少的传闻，此时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医生握着金乌鸦手杖，风衣垂下，玫瑰金的袖口在灯光下熠熠发光。他就像是一个古典绅士一般开口：“带路。”
　　管家被推了出来，干笑了两声：“请医生跟我来。”
　　***
　　在管家的带领下，医生一路畅通无阻地在古堡里穿行。
　　出于吸血鬼畏光的习惯，这一条走廊只亮着昏暗的光，看起来一切都朦朦胧胧的。
　　医生站在了伯爵的寝房门口。
　　他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那里，垂眸望向了脚边。
　　走廊底下铺着一条猩红色的地毯，金色滚边。
　　在皮靴踩着的那处，脚尖边上有一处晕染开的小圆点，颜色比旁边更加深邃，但不仔细看，并无区别。
　　医生敏锐地闻到了一股蔷薇花香，他自语：“蔷薇……”
　　管家站在一旁，恭敬地解释：“伯爵大人最喜蔷薇，在花圃里种满了各种品种的蔷薇。”
　　话音落下。
　　其他人不由自主地望向了窗外。
　　从窗口往下望去，昏暗灯光下，花圃中各色蔷薇摇曳。
　　花瓣娇嫩地绽放，鲜艳欲滴，其中以白色的蔷薇最为稀少珍贵。
　　医生注视着那一丛白蔷薇。
　　不是。
　　不是这个蔷薇，而是……
　　医生的眼前闪过一个个模糊的画面，他想要看清楚，可越是想看，就越是头疼欲裂。
　　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阻止着他回忆起来。
　　医生带着鸟嘴面具，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垂在身侧的手掌微微颤抖了起来，只能用力攥紧金乌鸦手杖才能保持稳定。
　　管家胆颤心惊：“医生……”
　　徐天秋此时冷不丁地开口：“一个吸血鬼罢了，低等生物，医生没必要浪费时间。”
　　被称作低等生物的管家：“？”
　　察觉到了管家的目光，徐天秋还轻蔑地冷哼了一声。
　　管家：“？？？”
　　这哪里来的傻子？
　　要不是医生在这里，他早就让这个人体验一下什么是“低等生物”了。
　　【我感觉NG了以后有点不太对劲】
　　【是徐天秋不太对劲吧，在我这里，他已经是搞笑角色了，有点不想让他死得太快了】
　　【不作死就不会死】
　　医生上前一步，推开了房间的大门。
　　吱嘎——
　　房门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医生的身影很快就被黑暗所淹没。
　　管家紧跟其上，看到房间里面的画面后，他顿时一惊，脱口而出：“伯爵大人！”
　　只见伯爵大人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胸口心脏处插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刀刃已经完全没入其中，只剩下刀柄露在外面。
　　医生已经半蹲了下来，握住了匕首的刀柄，慢慢地拔了出来。
　　刀刃雪亮，没有一丝血迹，反倒是刀柄上沾染一道血迹。
　　吸血鬼是不死的生物，体内没有一点鲜活的血液，所以刀刃上没有血迹是正常的。
　　那么刀柄上的……就是凶手留下来的。
　　医生反手握住了匕首刀刃，将刀柄送到了面前。
　　上面的血迹还未完全干涸，没有血腥味，反倒是带着一股蔷薇花香，和外面地毯上的如出一辙。
　　在匕首被拔出后，伯爵也苏醒了过来，在看到那张鸟嘴面具的时候惊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了：“该死的蔷薇！”
　　又是蔷薇。
　　伯爵瞪着猩红的眸子，看向了管家：“人呢？他现在在哪里？！”
　　管家回答：“在房间里……”
　　医生收起了匕首，起身：“带我过去。”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蔷薇到底是什么人了。
　　是他缺失记忆中的那个人吗？
　　没有人胆敢拒绝医生的要求。
　　管家连忙带着医生前往了走廊另一端的房间。
　　房门从外面被锁了起来，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管家掏出了钥匙，将门推了开来。
　　可是房间里空无一物，
　　管家目瞪口呆：“人呢？”
　　医生踏入其中。
　　第一眼，他就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彩窗玻璃，一阵夜风从破掉的窗户吹了进来，连带着床帘摇动。
　　他走了过去。
　　皮靴后跟落到了一块玻璃上，用力一踩，玻璃便应声碎裂。
　　医生弯下了腰，在一地的玻璃碎片中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支蔷薇。
　　蔷薇应该是通体洁白的，只是这支边缘上沾染了一点血迹，就好似纯真洁白被染上了一丝妩媚诱惑。
　　医生的眼前又闪过了一些画面。
　　蔷薇。
　　沾血的蔷薇……
　　好像越发地接近真相了。
　　他感觉心口的心跳加快，出现了一种炽热的、迫不及待的感情。
　　或许……那就是记忆中少年说的爱情？
　　医生不太确定，将蔷薇别在了领口，转过身，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说：“我要这位‘蔷薇’。”
　　***
　　医生的要求很快地就传了下去。
　　于是宾客们都知道，有一个宠物逃跑了并且还伤到了吸血鬼伯爵。
　　现在，医生要这个“蔷薇”。
　　出了这么一个岔子，宴会也没办法继续举办下去，宾客们纷纷散去，一辆辆马车离开了庄园。
　　其中一辆马车驶离了大道，往着幽深曲折的小路行去。
　　车上载着的是住在密林中的狼人。
　　车轮滚滚前行。
　　突然，车轮撞到了一块石头，迫使马车的速度一缓，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车厢的窗户被人推开，年轻的狼人往外一探头，然后他就没心思去注意马车为什么停下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更值得注意的东西。
　　在黑暗中，跌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被红色的斗篷包裹着，帽兜拉下，遮住了大半的脸庞，只露出一个精致白皙的下巴。
　　人。
　　还是一个长得非常可口的人。
　　狼人性格狂妄，并没有将管家说的话放在心里，也没有一点防备：“你有听说过……小红帽与大灰狼的故事吗？”
　　斗篷遮掩下，谢小舟勾了勾柔软殷红的嘴唇，语调却是微微颤抖，像是在害怕：“我、我好像听说过。”
　　狼人从车厢中走了出来，朝着他伸出了手，笑着说：“没听说过也没关系，我可以讲给你听。”
　　谢小舟盯着那双毛茸茸的手片刻，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将手搭了上去。
　　狼人用力一拽，将胆小的小红帽拉了上来。
　　马车继续前行。
　　很快，车厢里就传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但赶车的人习以为常，连停一下查看情况都没有。
　　他只想着，到时候又要处理血淋淋的尸体了，麻烦。
　　车厢里的画面却与赶车人想象的截然相反。
　　谢小舟背靠上了车厢，足间一踹，狼人僵硬的尸体便滚在了地上，胸口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洞，心脏不翼而飞。
　　他抬手，其中一根手指从鼻尖蹭了过去，唇角的虎牙若隐若现。
　　小红帽与大灰狼的故事他当然听说过。
　　但是，他不是小红帽，而是……猎人啊。
　　下一个，该是谁呢？
　　伴随着马车的滚动声，车厢中传出了一阵轻快愉悦的小调。
　　***
　　诊所。
　　医生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烦躁，这让他几乎失去了以往敏锐的判断力。他需要一些东西来平静。
　　比如实验。
　　比如鲜血。
　　医生随意地抓出了一个试验品，按在了手术台上，手术刀正要落下的时候，他又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好像，有个人对他说过什么话。
　　这样的实验……毫无意义……只是在重复……
　　是谁说的？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又来了。
　　医生握刀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还不小心割开了带着的皮手套。
　　他需要治疗。
　　可是……治病的药又该是什么？
　　站在一旁的徐天秋见状，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开口：“医生，你又要进行这拙劣的、毫无意义的实验吗？”他努力回想着谢小舟说过的话，一一复述，“这是屠宰，而不是精密的实验……”
　　话还没说完，他就见医生的目光望了过来。
　　徐天秋见医生有了反应，立刻将谢小舟的话复述完毕，说完后，眼中不免有些得意。
　　医生一定会对他大为改观，并且深深地震撼到吧。
　　毕竟，这些都是谢小舟曾经说过的话。
　　徐天秋正等着这个画面出现。
　　可没想到医生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道古怪的声响：“你是什么东西？”
　　徐天秋：“？”他还以为听错了，“医生……”


第41章 Doctor.
　　弹幕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哈哈哈你是个什么东西？】
　　【明明是一样的台词，为什么得到的结果不一样？我不服！】
　　【上面的，这就好像是抄作业，以为会得个满分，结果老师早已看穿，给了个零分】
　　【贴切！】
　　“医生……”
　　医生转过了身来，带着的鸟嘴面具透露着一股冷漠，就像是行走在黑夜中的死神，没有任何人类的感情。
　　徐天秋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会这样？
　　刚才，他说的话都是谢小舟曾经说过的，当时医生的反应与现在截然不同。
　　难不成，是他的力度还不够大吗？
　　徐天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医生，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他的声音有些生涩，却偏偏还要做出一股轻蔑的样子，使得整个人都滑稽了起来。
　　照猫画虎，不伦不类。
　　可他本人却一无所知。
　　医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他摘下了手套扔到了一旁，似乎刚才的冷漠只是错觉，又恢复了温和的状态：“你说的……很对。”
　　听到这话，徐天秋悬起的心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果然还是有用的。
　　这道题谢小舟都已经答过，并且得到了满分。在他知道了答案的情况下，再来一次，绝无可能答错的。
　　徐天秋放下了心，说：“医生，我觉得你需要更有创意的实验，而不是在这里缝合、重复，无谓地浪费时间。”
　　话音落下。
　　实验室里一片安静，只有试验品发出慌张的哀求声。
　　医生看起来对试验品失去了兴趣，朝着徐天秋走了过去，一双略显苍白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徐天秋莫名地感到有些恐惧，忍不住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上一次，他就是在这里被制作成人脑标本的。那种绝望、阴森的感觉又弥漫了上来，使得他整个人瑟瑟发抖。
　　不、不……这次肯定不会失败的！
　　第二次机会，开局又是这么的顺利，怎么可能会再输一次！
　　徐天秋强忍住恐惧，站着没动。
　　医生的手上的力道加重，禁锢住了徐天秋的肩膀，然后低下了头，慢慢地凑了过去。
　　鸟嘴面具越靠越近，几乎抵到了徐天秋的脸上。
　　徐天秋的脸上是藏都藏不住的害怕。
　　看到这一幕，医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连带着鸟嘴面具也一同颤抖了起来。
　　他用一种鼓励的语气说：“你说得很好，再多说两句。”
　　徐天秋松了一口气。
　　谢小舟之前对医生说了很多的话，他并不能一字一字的复述，只能挑着说了几句。
　　有时候他都觉得说错了，或者说岔了，可一看，医生却听得认真，时不时地颔首，像是入了迷一般。
　　徐天秋被冻僵的身体又渐渐地恢复了温度。
　　看，果然他的方法是有用的。三言两语就让医生臣服了，只要谢小舟不出现，他绝对能获得医生的喜爱。
　　这么想着，徐天秋说得越来越顺溜，甚至还加上了自己的理解。将那些话说完后，他再度看向了医生，自信地问道：“医生，你觉得呢？”
　　“我觉得很对。不过……”医生的声线优雅，“我有一个问题。”
　　徐天秋：“你问。”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徐天秋从面具的孔洞中对上了一双暗红色的眼睛，颜色就犹如红宝石一般深邃。
　　“那么……”医生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些话是谁说的？”
　　徐天秋如坠冰窖，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医生不可能还有上一场拍摄的记忆。
　　于是他镇定自若地说：“医生，你在说什么？这些话当然是我说的啊，难道还有别的人吗？”
　　医生点了点头：“有的。”
　　在模糊的记忆中，有另一个少年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不过，不是这样的神情，也不是这样的口吻。
　　那是轻蔑的、不屑的、发自内心的疯狂。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仿制品，劣质得令他感觉到恶心。
　　徐天秋见医生的语气肯定，有些慌乱：“还有谁会说这样的话？”
　　医生按压住了自己的太阳穴：“这正是我问你的。那个少年……是谁？”
　　徐天秋连连后退。
　　不、不可能。
　　医生怎么可能还记得谢小舟？他说了反倒是自寻死路，他是不可能说的！
　　医生见状明了。
　　不肯说？
　　没关系，医生最擅长的就是，让死人开口。
　　熟悉的死亡再度逼近。
　　“节目组，节目组出来啊——”徐天秋浑身都是冷汗，朝着虚空喊道，“这里是不是出错了！”
　　可是，节目组并没有给予他任何的帮助。
　　徐天秋对上了医生的目光。
　　他的脑子飞快地转动了起来，威胁道：“你要是杀了我，你就永远不知道那个少年是谁了！”
　　医生停下了脚步。
　　徐天秋见状，又说：“只要……”
　　话还没说完，徐天秋就感觉到了一阵痛楚传来，他慢慢地低下了头，看见一柄手术刀没入了胸口。
　　同时，他听见医生声音温柔，就像是对情人的呢喃细语：“没关系的，死亡，会告诉我一切。”
　　滴答。
　　一滴鲜血顺着刀柄缓缓落下。
　　医生重新换上了一双手套，慢条斯理地解剖起手术台上的尸体。
　　肌肉的纹理、雪白的骨骼、漂亮的心脏……
　　一件件呈现在了面前。
　　他距离真相越来越近。
　　撕拉——
　　最后一刀落下，医生将七零八碎的肉块缝合了起来，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崭新的“人”。
　　医生看着他的作品，问：“那个少年是谁？”
　　徐天秋的喉咙震动，发出了僵硬的声音：“蔷、薇……”
　　医生的领口处还点缀着一支白蔷薇，他抬手抚摸了上去，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下来，蔷薇依旧鲜艳娇嫩。
　　医生问：“我和他，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徐天秋，身体不停地颤抖了起来，用针线缝合的地方渗出了一阵阵乌黑的血。
　　他在医生的治疗下死而复生，但也因此失去了一些东西，此时只能说出潜意识中最为深刻的东西。
　　“他……卑鄙……”
　　“花言巧语……”
　　“获得……医生的喜欢……”
　　“爱情……真心……”
　　劣质的作品无法承受这么多的情绪，说完了这一些，徐天秋就轰然倒下，又变成一地的碎肉。
　　医生拿起清理工具，将其扫入了垃圾桶里。
　　等做完了这些，医生陷入了沉思。
　　爱情？
　　联系起之前破碎的记忆，难道说……他真的和那个少年有爱情存在？
　　可是爱情又是什么？
　　医生有些迷惑，这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情感。但一想起那个少年，他就感觉胸口炽热，连心跳都略微加快。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感觉吗？
　　有点无所适从，但……也并不讨厌。
　　一想到那个少年，那些零碎的记忆又浮现了上来，只是依旧被迷雾所困扰，看不真切。
　　一旦他想要去破开迷雾，看清那个少年的模样，就又令他感到头痛欲裂。
　　这种痛楚就好像是有一群蚂蚁，不停地啃噬着他的大脑神经，让他无法平静下来，也无法冷静思考。
　　但医生并不畏惧疼痛。
　　他就像是自虐一般，不停地去窥视被迷雾覆盖的记忆，渐渐的，甚至从痛苦中品尝到了一丝愉悦。
　　是啊。
　　这愉悦，是他的蔷薇赋予的。
　　或许，这就是爱情。
　　医生睁开了眼睛，暗红的双眸中卷起了一阵波浪。
　　他生病了，需要治病。
　　而他的药……就是蔷薇。
　　那么，他的蔷薇，在哪里呢？
　　***
　　于此同时。
　　女巫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架着一个坩埚，液体咕噜咕噜翻涌，冒出了缕缕雾气，一旁放着眼珠、手指等材料，等待着加入。
　　可女巫来不及去熬制她的魔药了。
　　因为，她与一位不速之客共舞。
　　地下室的一角。
　　唱片在留声机里旋转，唱针按下，便流淌出悠扬的乐曲。
　　地下室的顶端流淌下一道灯光。
　　女巫的裙摆打了个转，卷起一朵漂亮的花。
　　女巫的舞伴是一位披着红斗篷的少年。
　　少年一手牵着女巫，一手按在了女巫的后腰，带着人跟随乐曲的旋律前进后退。
　　仔细看去，女巫的身体僵硬，脸色苍白，就好像是没有生命的木偶一般，任人操控。
　　少年一个转身，回眸间，可以看他眼尾蔓延出来的一支蔷薇，天真无辜，又充满着别样的诱惑。
　　一曲终。
　　舞曲来到来了最后一个动作。
　　谢小舟退后一步松开了手，朝着女巫行了一个绅士的礼节。
　　可他的舞伴却没能回礼。
　　在失去了支撑后，女巫直直地摔在了地面上。只见她瞪大着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前往，脸上毫无血色、瞳孔散开，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打卡进度：女巫（1/1）】
　　听着节目组的播报声，谢小舟轻轻跃过了女巫的尸体，来到了正在沸腾的坩埚前。
　　他有些好奇地往里看了一眼，又舀起一勺液体闻了闻，似乎想要尝一尝。
　　可等闻到那股恶臭的味道时，又嫌恶地吐了吐舌头，扔了回去。
　　谢小舟又去看女巫的其他收藏。
　　蜘蛛、蜥蜴、螳螂……
　　眼珠、手指、心肝……
　　没有意思。
　　谢小舟很快就对女巫失去了兴趣。
　　既然女巫已经打卡完了，那么剩下来的，就还差开膛手和迷雾女妖了。
　　迷雾女妖暂时没有线索，那么，就去找开膛手好了。
　　谢小舟踮起脚尖来到了留声机前，摇动了一下手柄。
　　松开手后，唱针再度转动了起来，发出了声响。
　　谢小舟脸上带着笑意，身体轻盈地转了一圈，哼着小调走了出去。
　　一曲还未结束。
　　一向孤僻的女巫又迎来了第二位来客。
　　这一位来客浑身漆黑，带着鸟嘴面具。他走了进来，皮靴踩在了地面上，每一步落下，都正巧与留声机里的乐曲一致。
　　就在乐曲高潮之时，他站在了女巫的面前。
　　医生半蹲了下来，手指按在了女巫的脖颈处，又看了看瞳孔扩散的情况。
　　尸体还有温度。
　　死亡时间，在半个小时以内。除此之外，他还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蔷薇花香。
　　可是现场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是来的不巧。
　　还是……他的蔷薇在故意躲着他？
　　嘎嘎——
　　屋外，乌鸦啼鸣着，发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在躲着他。
　　乌鸦带着一股幸灾乐祸的语气说。
　　医生也不生气，站起身，压了压帽子的帽檐。
　　该怎么办呢？
　　他的蔷薇躲着他，是想要做什么坏事吗？
　　没关系。
　　他总会找到他的蔷薇的，并且，永永远远地将蔷薇留在身边——就像是那些标本一样。
　　***
　　谢小舟对于医生的追捕一无所知。
　　他还在蹲守着开膛手。
　　上一次，他一出来就撞见了开膛手。
　　可现在NG了以后，晚上谢小舟在巷子口蹲守了两天，都不见开膛手的身影。
　　是哪里不对吗？
　　谢小舟坐在巷子旁的围墙上，双腿垂在半空中，一下一下地摇晃着，夜风吹得红斗篷哗哗作响。
　　下方，流莺与她的客人依偎在一起，娇笑着走向了附近的旅店。
　　谢小舟咬着手指，歪了歪头。
　　开膛手的目标明确，只杀害流莺，上一次遇到开膛手，是因为穿着打扮太容易让人误会了，那这一次……
　　谢小舟的目光垂下。
　　红斗篷遮住了大半的身躯，里面的象牙白的衬衣精致秀气，就像是哪家逃出来的小公子。
　　啧。
　　难怪开膛手不出现了。
　　谢小舟跳下了围墙，红斗篷在空中纷飞了一下，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
　　没过多久。
　　一只乌鸦拍着翅膀从天而降，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最终，它落在了谢小舟曾经坐过的围墙上。
　　快了。
　　他快要找到了。
　　他的蔷薇……
　　千万，千万别让他捉到了。
　　***
　　翌日，傍晚。
　　流莺聚集地。
　　这条巷子是城里最便宜的消费场所，只要十枚银币，就可以快活一个晚上。
　　底层的流莺们聚集在这里，现在还没有到接客的时候，她们三三两两地交谈着，或谈论客人的大方、或说起开膛手的凶残。
　　自从珍妮、莉莉这些年轻漂亮的女人被开膛手杀害后，留下来的都是一些年老色衰、穷困潦倒的女人。
　　就连客人都变少了。
　　金币真是不好赚呢……
　　正讨论着，突然一道身影从巷口走了进来，吸引了流莺们的注意。
　　交谈声戛然而止。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位少女。
　　她穿着洛可可风格的裙子，裙摆点缀着柔软的蕾丝，腰部被束腰紧紧勒起，展现出纤细的弧度，下半身便显得像是花苞一般绽放。一顶羽毛帽带在头顶，遮住了大半张脸庞，只露出了小巧的下巴与红润的嘴唇。
　　少女看起来娇嫩，就像是一支含苞待放的蔷薇，令人想要采摘。
　　在看到少女的时候，流莺们同时在心中想：她一定很贵。
　　少女站在了巷子最显眼的地方，明显，迫不及待地想要在今晚把自己卖一个好价钱。
　　但她看起来实在是太贵了。
　　会来这个地方的客人大多都是囊中羞涩，消费不起更高档的。于是，少女吸引了所有进来的人的目光，却没有人敢去询问价格。
　　少女还以为是自己不够吸引人，撩起了遮挡面孔的帽子，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转，满是异域风情。
　　【啊这……】
　　【这不是舟舟吗？？？】
　　【我草，女装舟舟，绝美啊啊啊啊！愣着干什么，截图啊！】
　　【这都是为了勾引开膛手，医生见了泪都要流下来了！】
　　【医生：蔷薇不仅躲着我，还去勾引别人】
　　谢小舟：“……”
　　夜风吹得人有些凉飕飕的。
　　他刻意换了一身女装，打扮成流莺的模样，就是想要吸引开膛手的注意。现在只差一个客人来配合他。
　　可是，都等了半个晚上了，还是门庭冷落，没有一个客人光顾。
　　谢小舟见天色已晚，还是决定主动出击。
　　他拎起花哨的裙摆，走了出去。
　　正巧，有一位客人从巷子口走了进来。
　　谢小舟见有人来了，都没看是什么模样，就直接撞入了来人的怀里。
　　来人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抱住了满怀的蔷薇花香。
　　一旁，一位客人搂着流莺走过，见状哈哈大笑：“朋友，你有艳福了，不过这位小姐看起来就很贵的样子，也不知你有没有福气享受了……”
　　谢小舟：“……”他生怕这人退却，连忙小声解释说，“我，免费。”
　　说完以后，他仰起头看了过去。
　　这位客人是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他有着一头银灰色的头发，五官深邃，眼睛犹如红宝石一般，充满着迷人的光泽。可能是欧洲人的血统问题，他的皮肤格外的白，像是长久没有见过天日，毫无血色。
　　谢小舟怔了一下，没想到抽盲盒还能抽到一个隐藏。
　　不过隐藏不隐藏的也都无所谓，反正是用来吸引开膛手的工具人。
　　谢小舟想到这里，抿唇微微一笑，依偎了上去：“旁边就有旅馆。”他刻意放软了声音，就像是掺了蜜一般的甜。
　　青年深深地注视着谢小舟，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还没说出口，就被谢小舟用力一拉，不由自主地迈入了小巷深处。
　　待他们走后，一阵迷雾渐渐涌了上来，隔绝了其他的人声。
　　为了表演得更像流莺，谢小舟提起了裙角，柔弱无骨地靠在青年的怀里，调笑道：“您长得这么俊俏，还出来找流莺？”
　　青年并不说话。
　　谢小舟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表演着：“看您这么拘束，难道您还是个雏儿？放心，今晚……我会让你享受到无上的愉悦。”
　　“对了，您是做什么职业的？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一时间，巷子里充满着谢小舟的欢声笑语。
　　哒。
　　巷子里回响着脚步声。
　　两人走向了旅馆所在的方向，渐渐地，可以看见巷子口昏暗的灯光。
　　身后。
　　一道阴影落后一步，手持着尖刀逼近。
　　而前面的两人却毫无察觉。
　　开膛手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这不知羞耻的流莺，整日里靠着张开双腿赚钱，下流、堕落、拜金……这样的生物，应该受到净化。
　　他会剖开流莺的肚子、割下耳朵、掏出内脏……让这些人无法诱惑男人，不能再出卖身体！
　　谢小舟挽着青年的手臂，余光扫了一眼身后，嘴角的笑意越发的动人。
　　鱼上钩了。
　　谢小舟并没有立刻做出行动，而是挽着青年的手臂，继续往前走。就在快要走出巷子的时候，他突然用力一推，把青年推到了一旁，再借着这股力气往后退开。
　　叮——
　　开膛手的尖刀从谢小舟的脸侧划过，肌肤与刀尖只相差一寸距离。
　　谢小舟带着的羽毛帽被带到了地上，露出了凌乱的黑发。他一回头，眼尾的蔷薇花栩栩如生。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事故，一般人应该惊慌。
　　可青年却一脸平静，只有在看到谢小舟脸上的蔷薇花，这才有了一点细微的变化。
　　蔷薇。
　　他的蔷薇……
　　不知何时，一只乌鸦落在了路灯上，在灯光下，拉开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谢小舟已经和开膛手搏斗了起来。
　　开膛手只敢针对孱弱的流莺，代表着他的体魄应该就是正常成年人，还要依赖工具才能杀死受害者。
　　谢小舟是一回生二回熟。
　　他已经杀死过一次开膛手了，再来一次，没有花费太过力气，就找到了开膛手的破绽。
　　他手中的短刃毫不迟疑地刺入了开膛手的心脏，等到拔出的时候，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有几滴洒在了谢小舟的裙角，也有一点落在他的脸颊上。
　　谢小舟因为剧烈的运动而呼吸不稳，他抬起了手，用拇指蹭过脸颊上的那一点血珠，留下了一道红又窄的痕迹。
　　闻着那股血腥味，他有些愉悦地想。
　　——又一个。
　　【打卡进度：开膛手（1/1）】
　　青年看着这一幕，眼睛微微眯起。
　　有点眼熟。
　　好像，曾经见到过。
　　他想不起来，但心头却涌上来一股熟悉的感觉。
　　炽热、兴奋、激动……
　　青年觉得口干舌燥，喉咙有些发痒。
　　他需要药。
　　他的药正冲着他走了过来。
　　谢小舟解决了开膛手，才想起站在一旁的青年，他的语调与方才不同，不再是那么甜，而是多了一点随意：“抱歉……”
　　青年看起来并不畏惧害怕满地的鲜血，反而是有点陶醉。
　　谢小舟停了下来，似乎察觉到了一点不对。
　　青年一手放在胸前，俯身行了一个见面礼，第一次开口说话：“你刚刚问我，我的职业是什么，又该怎么称呼。”他的声音优雅悦耳，“我平日里救死扶伤，治疗病患，他们都称我为——”
　　“Doctor.”


第42章 跑了
　　单词的尾音落下后，巷子里便保持着安静。
　　巷子里突地刮起了一阵夜风，刺人的冷。
　　谢小舟的裙摆被风吹得摇晃了一下。
　　Doctor。
　　医生。
　　他与青年对视了片刻。
　　青年的眼睛暗红，犹如红宝石一般，流动着迷人的光泽。他保持着俯身的姿势，绅士般的询问：“请问，你是我丢失的蔷薇吗？”
　　【啊啊啊——我入了医生股我不亏！】
　　【医生终于把面具摘了，好帅一男的，我宣布，医生和舟舟最配！】
　　【疯批医生与病娇蔷薇，太带感了，我太可了！！！】
　　【小声问一句，舟舟现在是不是算翻车了】
　　【医生为爱摘面具，而舟舟却是为了开膛手女装，我是医生我落泪了！】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谢小舟的眼睫颤动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暗自打量着站在不远处的青年。
　　青年，不，应该称呼他为——医生。
　　医生并没有带着那副标志性的鸟嘴面具，也没穿着漆黑的医生套装。出现在灯光下的是一张苍白的脸庞，五官深邃，充满着古典美。
　　任由谁都不会将他与那个阴森恐怖的鸟嘴医生联系在一起。
　　就算是谢小舟也没想到，医生会为了找他，而改变那一身特殊装束，所以他都没认出来。
　　医生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答案，但也没着急，而是温和地说：“我很需要我的蔷薇，我已经寻找了很久了。”
　　“请问，你是吗？”
　　明明是礼貌的问句，可谢小舟却觉得，在这优雅绅士的皮囊之下，藏着的是一个喜怒无常的魔鬼。
　　一旦他露出破绽，就会毫不犹豫地上来咬断他的咽喉。
　　不可以承认。
　　谢小舟想。
　　按照节目组的说法，节目NG重拍，所有NPC都将会被重启，相应的，他们不会保留上一次拍摄的记忆——就连医生也不会例外。
　　那么……
　　医生是真的对他有记忆，还是在别的嘉宾那里听说了什么，过来诈他的。
　　谢小舟觉得是后者，并且决定赌一把。
　　他抿唇笑了笑，拎起裙角镇定自若地回了一个礼，柔声道：“您认错人了。”
　　得到这个回答，医生的眸光一暗。
　　他又怎么可能会认错？
　　这是他的蔷薇。
　　脑海中的记忆依旧模糊不清，但少年身上那与回忆中一模一样的蔷薇花香，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似乎……与少年发生过什么？
　　是什么呢？
　　那些讥诮、轻蔑的说辞再次出现，但依然听不真切。
　　只是现在，空白处出现的是面前这少年的模样。但……还是有些不同。是哪里不同？是神情，还是姿态？
　　一往细处想，医生的太阳穴又隐隐作痛了，不过他早已经习惯了，甚至将这种疼痛当做是一种享受。
　　他的嘴角噙着一股笑，丝毫看不出正在承受痛楚的折磨，轻声反问：“是吗？”
　　谢小舟捡起了地上的帽子，拍去上面的灰尘戴在了头上。羽毛帽的帽檐垂下，阴影遮住了他的小半张脸。
　　“您认错人了，我只是一个可怜的流莺罢了。”他这么说着，巷口的灯光洒下，一道窄又红的血迹描绘在了脸颊边上，格外的楚楚动人。
　　而在肮脏的小巷中，开膛手的尸体静静地躺在一旁，面部朝上，一双眼睛望向了天空，仿佛是在控诉谢小舟的谎言。
　　医生的目光散漫地扫过。
　　身为医生，他一眼就看出了开膛手身上的致命伤是在哪里——在心口，干脆利落，一击毙命。
　　那伤口漂亮整齐，就连他都忍不住赞叹一声。
　　而谢小舟还在他的表演。
　　他咬着嘴唇，娇弱地说：“我只是想出来赚两枚金币而已。不然的话，谁会冒着这个险在半夜出来呢？”
　　医生从开膛手的身上收回了目光，转而望着了面前的少年。
　　少年穿了一条洛可可风格的裙子，华丽、复杂又贵气，明明是女装，可却并不显得突兀。
　　他刚才与开膛手搏斗了一阵，华丽的裙摆被撕裂了一大部分，就连碍事的鞋子都被踢掉了。蕾丝裙摆下，可以看见，一双白生生的脚踩在了泥泞的地上，冻得发红。
　　蔷薇。
　　带刺的。
　　医生只想到了这两个词汇。
　　不过他见谢小舟否认了，也并不勉强，只是叹息了一声：“是我认错了。”
　　承认，或者不承认，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总能得到他想要的。
　　不管是死的，还是鲜活的。
　　谢小舟感觉背部有点发冷。
　　医生是没有上次拍摄的记忆的。
　　所以，医生只是来诈他的，根本不记得他是谁。
　　于是谢小舟放下了心，怯怯地说：“我不是您要找的人……我还要接客，要不，我先走了？”
　　说着，谢小舟往后退了一步。
　　只是还没走出巷子的范围，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乌鸦的啼鸣声，凄厉刺耳。
　　“嘎——”
　　乌鸦的翅膀张开，从上方飞过，谢小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乌鸦移动。
　　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医生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医生拥有欧洲人的血统，身材高大，健壮而不臃肿。谢小舟的身高不算矮，可在医生面前，还是显得纤瘦小巧。
　　阴影落下，医生的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医生更真切地闻到了一股蔷薇花香，那是来源于谢小舟身上的伤口的。
　　谢小舟装备了“蔷薇少年”的SR，在获得复活次数的同时，也变得脆弱了起来，稍微被碰触一下，便会留下一道红痕。
　　而他的手腕上，正横着一道伤口，是被开膛手的尖刀划破而留下的。
　　鲜血泊泊流出，顺着指尖滴落。
　　不见血腥味，反倒是一股蔷薇花香。
　　医生出于职业原因，不知道见过多少具尸体，品尝过多少血液，只需一闻，就知道这血液与吸血鬼古堡留下来的如出一辙。
　　医生说：“你需要治疗。”
　　谢小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这才恍然察觉到疼痛。
　　医生以一种不容许拒绝的力道，捏住了谢小舟的手腕：“正巧，我是一位医生。”
　　谢小舟委婉的拒绝：“我没钱。”
　　医生回敬以三个字：“我，免费。”
　　谢小舟：“……”
　　这三个字是不是有点耳熟？
　　“好吧……”谢小舟抬起了手臂，细细哀求道，“您轻点，我怕疼。”
　　帽子遮掩下，看不清谢小舟此时的表情。
　　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不，可以说，疼痛的感觉被其他更浓烈的情绪所覆盖了过去。
　　很难去描述那种具体的情绪。
　　是害怕吗？
　　不、不是，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兴奋。他兴奋于和医生的正面交锋。不管最后结局是生是死，这其中的过程总是令人愉悦的。
　　这可比那些不堪一击的女巫、吸血鬼之类的刺激多了。
　　在羽毛帽的遮掩下，谢小舟跃跃欲试。
　　但他仅剩的理智又告诉他，医生太过于危险了，如果在医生的身上浪费时间，就是毫无意义的冒险。
　　理智与情绪不停地拉扯，最后来到了一个平衡点。
　　谢小舟想，他必须要伪装得像是一个正常人，呃……应该是正常的流莺。然后从医生的身边安然离开，去寻找下一个猎物。
　　于是他安静地等待着医生包扎。
　　为了不惊扰到他的蔷薇，医生这次出门并没有带他的装备，现在便只能扯下衬衣的一条，包裹住了谢小舟的手腕。
　　一圈又一圈，白色的布条缠绕起上，氤出淡淡的血迹，显得格外的脆弱。
　　等包扎完了以后，谢小舟垂下了手，余光一瞥，对上了医生深邃的眼眸，小心翼翼地问：“您、还有别的事吗？”
　　医生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还要去接客吗？”
　　谢小舟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医生：“嗯？”
　　谢小舟：“是的。”他的眼睫上挂着一点泪珠，就连眼尾蔓延出去的蔷薇都垂了下来，“生活不容易，为了两枚金币就要出卖身体……”
　　话还没说完，他就见医生抬起了手，手掌间，赫然躺着两枚金币，上面刻着国王的头像，金光灿灿。
　　谢小舟的话音戛然而止。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听到一股优雅的腔调在耳边响了起来：“我很好奇，你说的——无上的愉悦，是什么体验。而且……”医生摊平了手掌，将两枚金币送到了谢小舟的面前，“我是你的客人，不是吗？”
　　谢小舟垂眸，金币上折射的光芒闪烁。
　　接，还是不接，是个问题。
　　【接啊接啊！】
　　【我差这点流量吗？快给接】
　　【接下来好像会发生一些不太和谐的内容，对未成年鬼的影响不太好吧？】
　　【放屁，都当鬼了，还什么成年未成年的，我要看，快让我看——】
　　谢小舟略微迟疑了片刻，伸手收走了那两枚金币，塞入了口袋中，然后握住了医生的手腕，欺身而上：“好呀，我会让你体验一下……”他语调轻缓，带着一股挑逗的笑意，“什么是无上的愉悦。”
　　地面上。
　　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了一处，摇摇晃晃的，走向了巷子尽头的旅馆。
　　身后。
　　乌鸦百无聊赖地站在墙头，用鸟喙梳理着羽毛。
　　嘎嘎！
　　假装正常人的医生，真没意思。
　　***
　　巷子尽头的旅店24小时开张。
　　现在是深夜，来光顾的只有流莺和她的客人。
　　前台服务生昏昏欲睡，门口悬挂着的风铃清脆的响起，他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走进来的是一对儿。
　　其中一个是流莺，漂亮精致，光看起来就知道价格不菲。
　　而另一位客人是一位贵族公子哥，银发红眸，十分俊朗温和。可不知为何，当与那双眼睛对视上的时候，莫名会让人胆颤心惊。
　　服务生摇了摇头，将这种奇怪的感觉甩了出去：“请问，是住店吗？”
　　谢小舟仰头看了过去。他以为，以医生的身份地位，应当不会应对这些俗事。
　　可没想到，医生看起来完全就像是正常的旅客，按照服务生的要求登记了身份——假名字，并且缴纳了住宿费用。
　　医生一手拿着钥匙，一手搂住了谢小舟的腰间，走向了二楼。
　　旅店的年代久远，木质楼梯有些老化了，每落下一步就会发出刺耳的声响，让人怀疑下一秒就可能会塌掉。
　　谢小舟依偎在医生的怀里，感受着那几近于无的心跳与呼吸，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只要医生愿意，他可以比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正常。
　　要不是他曾经见过医生的疯狂，怕是也会被迷惑。
　　吱嘎——
　　老旧的木门被推开，打断了谢小舟的思绪。
　　房间里面一片昏暗。
　　谢小舟走了进去，什么都看不清楚，好像黑暗中藏着一个噬人的野兽。他拉了拉医生的衣角，用气声说：“好黑，我害怕……”
　　在上一次拍摄，谢小舟大致摸清楚了医生的性子。
　　医生没有任何感情，也不需要爱情，对于他来说，只有实验是最重要的。所以，撒娇软语不仅对他没用，甚至还会引起反感。
　　所以，他现在就要让医生对他失去兴趣。
　　果然，听到这个声音，医生的动作顿了一下，松开了谢小舟。
　　重获自由的谢小舟想，还真的有用。
　　就在他以为起了效果的时候，医生抬脚走到了旁边，拧开了煤气灯底部的螺丝栓。
　　咔嚓。
　　煤气从灯座里涌了出来，冒出了一簇火焰，照亮了房间。
　　医生转过了身，温和而又体贴地问：“现在可以了吗？”他生怕还不够亮，又调节了一下阀门，使得火焰跳动得更加猛烈。
　　面对这反应，谢小舟怔了一下。
　　这医生……
　　怎么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老双标了】
　　【徐天秋都哭了，为什么我用的时候就对医生没有效果？】
　　【果然还是看人吧哈哈哈】
　　火焰驱逐了黑暗。
　　医生立在一旁，像是在等待着谢小舟接下来的动作，他并没有被精致美丽的外表所迷惑，而是用一种探究的精神，来判断谢小舟是否能让他满意。
　　谢小舟必须要让医生满意。
　　他反应了过来，慢慢走上前了一步。
　　洛可可风格的裙子层层叠叠，伸手一拉，便是一层裙子堆在了地上，犹如花瓣绽放。
　　等到谢小舟走到医生面前的时候，便只剩下最里面的衬衣衬裙。纯白色的，天真又诱惑。
　　谢小舟身上的皮肤白皙，毫无瑕疵，在跳动的火焰下，染上了一抹橘色的光泽。
　　他站在医生的面前，搭上了他的肩膀，手掌轻轻推了一下。
　　医生并没有反抗，顺着力道就躺了下去。
　　谢小舟拎起了衬裙，抬腿坐了下来。他并不重，坐下来的时候没有一点感觉。
　　医生还伸出了手去扶了一下，来确保谢小舟的存在。
　　谢小舟伸出了一根手指，按上了医生的胸膛，声音充满了诱惑力，问道：“您以前……试过吗？”
　　医生摇头，诚实地说：“没有。”
　　他不需要这些多余的感情。
　　没有意义，毫无用处。
　　只有精密的实验与冰冷的手术才能给他带来无上的享受——原本，医生是这么认为的。
　　可现在，医生的记忆凭空缺失了一块，这令他感觉到陌生，更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一想要去探究这个记忆，细密的疼痛就再次涌了上来，如同潮汐一般，一阵又一阵。
　　在这般的痛楚下，医生的表情却十分平静。
　　爱情？
　　空白的记忆，零碎的话语，还有之前那个人说的话……种种都表明了，他与面前这个少年之间存在着这种感情。
　　可医生还是不太确定，但见到少年时出现的情绪却做不了假。所以，他才会这么放纵少年。
　　或许，少年能给他一个完美的答案。
　　谢小舟缓缓画了一个圆圈：“我的技术还可以，如果您觉得满意的话，记得……多给小费。”
　　医生望着少年，以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少年如同天鹅般的脖颈上佩戴着一条银制的项链，项链垂下，下方是一对六面骰。
　　再一看，少年的手腕上还系着一条红绳，红绳系着一个圆润的挂件。
　　这些东西……
　　以前有吗？
　　医生下意识地回想，记忆再次被疼痛所覆盖。
　　他想不起来了，但却觉得这两个东西格外的碍眼。
　　医生正要开口，只是还没发出声音，就见谢小舟垂下了眼睑，献祭一般，低头吻了上来。
　　医生身上的体温冰冷，似乎属于“人”的部分被剥夺了，生硬而麻木。
　　而谢小舟却是柔软的，带着温度的。
　　两种不同的状态交汇在一起，渐渐的，融为了一致。
　　最后，谢小舟爬伏在了医生的胸口，呼吸加重，连带着眼尾的蔷薇也颤抖了起来。
　　医生也被感染了，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喉结——他都忘了方才要说什么事情了。
　　谢小舟缓了一会儿，恳求道：“在此之前，您可以让我先去清理一下吗？”他似乎是羞涩了，侧过头，“我有点脏……”
　　白嫩的脚趾蜷缩了一下。
　　上面还沾着一些泥泞。
　　医生凝视了他片刻，点了点头。
　　谢小舟跳了下来，身影消失在了盥洗间的门口，大概是为了表明自己没有逃跑的意思，就连门都是半掩着的。
　　只要医生抬眼望去，就可以从门缝中看到一道妙曼的身躯。
　　不过医生并没有想要偷窥的意思，在他看来，人的身体没什么不同。都是有肌肉骨骼组成的。这一具，只是格外精致漂亮些。
　　他只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没过多久，盥洗间中就传来了水流哗哗作响的声音。
　　医生保持这个动作片刻，这才坐了起来。
　　他察觉着自己身体的变化，有些奇怪。这是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他不讨厌也没有多喜欢，只是用一种学术的目的去探究。
　　——这样，真的能获得无上的愉悦吗？
　　也许是身体的异样使得医生失去了往日的判断，他坐在那里等了一段时间，还不见谢小舟出来，这才察觉到了异样。
　　他起身，推开了盥洗间的门。
　　水龙头被打开，冰冷的水哗哗留下，有几滴溅到了医生的裤脚上。一侧的墙壁上，狭小的窗户大开，迎面吹来一阵阴冷的风。
　　盥洗间再无别的人存在。
　　医生走到了窗口，从上往下看去。
　　旅店总共有三层，这里是三楼，可以看到下方的平台与雨棚，却不见谢小舟的身影。
　　哗哗——
　　风吹来，吹起了一阵响动。
　　医生侧脸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窗户的插销上，挂着一条长长的白布条，白布随风飘摇，可以看见上面晕开了一团血迹。
　　再一看窗台上，上面整齐摆放着两枚金灿灿的金币，正面朝上，出现的正是国王的头像。
　　他的蔷薇，又跑了。
　　还跑得游刃有余，甚至有空留下了一些东西，作为……挑衅。
　　可是医生却生不起任何的愤怒。
　　是啊，就是这样，逃跑、捕猎，猎物与猎人之间的交锋，才足够有趣。
　　如果他的蔷薇只是刚才那样，精致漂亮又讨人喜欢，那和其他花儿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样的话，他只会将蔷薇制作成标本收藏起来。
　　而只有现在这样，才有资格和他置身于同一个游戏场，来进行一场角逐。
　　医生的手指按上了嘴唇，上面还残留着谢小舟的温度，用力一按，逸出了一声叹息：“我的蔷薇……”
　　我会抓住你。
　　然后……温柔地杀死你。
　　这就是，医生的爱情。
　　***
　　直播间一片哀嚎。
　　【就这么没了？】
　　【我竟然还在期待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别期待了，过不了审核的】
　　【话说，我在想，医生到底记不记得上一次拍摄发生的事情？】
　　【记得吧，不然的话，为什么对舟舟这么有执念？】
　　【不可能记得的，节目组办事，放心！】
　　【不过我在想，医生什么都不记得的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舟舟再攻略一次吧。不过舟舟看起来都被这次节目给玩坏了，真的行吗？】
　　***
　　夜色下的街头。
　　谢小舟哼着小曲，笑容甜美，一边走，还一边时不时地转个圈。
　　下一个……
　　是谁呢？
　　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脚步缓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既愉悦又遗憾。
　　愉悦的是，他成功的欺骗了医生，并逃脱了出去；遗憾的是，目前他还不能将医生当作是猎物。
　　如果再碰到医生的话，一定会死的吧。
　　这么想着，谢小舟并不害怕，反而有些期待，连眼睛都明亮了起来。
　　没关系……如果是医生的话，那就死一次看看吧。
　　说不定，将会是不错的体验。


第43章 迷雾女妖
　　《出发吧！花样少年（欧洲篇）》拍摄第五日。
　　节目已经接近尾声，不知不觉间，存活的嘉宾们都没剩下几个了。
　　刚开始的时候有八个嘉宾，经过这么几天，死的死、伤的伤，屏幕上的视角只剩下了四个。
　　除了谢小舟以外，还余下一个百合，龙舌兰和昙花。
　　按照这个节目的难度，这个死亡率还算是正常。
　　与嘉宾的减少相反，直播间的热度却是高涨，一批又一批的观众涌入其中，都在关注着谢小舟所在的视角。
　　经过与鸟嘴医生的交锋，谢小舟的粉丝排行榜已经蹿升到了第一位，并且将后面那些嘉宾远远地甩到了身后。
　　如无意外，这次节目杀青后，他将晋级成为A级演员。
　　【舟舟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去做主线任务吧，还有一个迷雾女妖没有找到呢】
　　【迷雾女妖在哪里？其他嘉宾有找到过吗？】
　　【我去瞄了一眼，看起来好像都没有】
　　【做什么打卡任务，我要看医生——】
　　***
　　原本碧蓝的天空此时被雾霾笼罩。
　　就算是白天，照射下来的日光却依旧沉闷，眼前一切的景色都呈现着一股灰调，让人感觉到压抑。
　　城镇中的长街还算是热闹。
　　商贩在沿街叫卖，妇人穿着打开窗户晒着衣服，面包房中刚烤好的面包散发出诱人的麸香，惹得路过的人忍不住咽下口水。
　　叮铃——
　　悬挂在屋檐下的风铃响了起来。
　　面包房的门被人用肩膀推了开来，从中走出了一道人影。
　　只见他黑发黑眸，充满着异域风情，与这西式的建筑格格不入，
　　谢小舟早就换下了那一套流莺的装扮，此时穿着深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显得脸色白皙，身材纤瘦。
　　他拿起了一个帽子盖在了头顶，遮掩住了显眼的黑发后，这才抱着一纸袋新鲜出炉的面包，汇入了人流中。
　　面包烤的酥软，还带着余温。
　　谢小舟捏着一块，塞入口中慢慢咀嚼着。
　　街上热闹，各种声音汇聚在了一起，十分热闹。
　　“最近工厂不景气啊。”
　　“那个开膛手好像被人杀死在了旅店旁边的巷子里。真可怕！”
　　“诶？怎么卖花的小姑娘今天没来？”
　　“不知道啊，可能卖不出去花，不来了也说不定。”
　　“话说，最近还是少去郊外，据说有不少人在郊外失踪了……”
　　“工厂里最近也不招工了，谁会没事跑去郊外？”
　　谢小舟听着耳畔响起的交谈声，渐渐走出了长街。
　　热闹好像只存在于那条街上，等走出去后，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只余下面包在口中咀嚼的声响。
　　谢小舟咽下了口中的面包，望向了小镇的外围。可以看见不远处，一个庞然大物爬伏在那里，一根烟囱顶在上方，正在不知疲倦地吞吐着烟雾。
　　滚滚浓烟飘向上方，将那一片的天空都染成了压抑的深黑色。
　　那里是工厂。
　　谢小舟正伸手朝纸袋里掏面包，见状动作顿了一顿。
　　迷雾女妖藏身于雾霾之中，而工厂在源源不断地制造雾霾，将正片天空都染成灰色。
　　两者之间……应当有着什么联系。
　　过去看看。
　　谢小舟捏了一下松软的面包，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
　　最近城郊时不时出现失踪案，巡警们查了又查，却破不了案。这导致城镇中的居民都不敢随意外出，郊外冷清了不少。
　　离开了城区，向外走去，竟是一片死寂。迎面吹来阴风阵阵，令人周身一寒。
　　谢小舟抱紧了怀中的纸袋，期望从中汲取一些温度。
　　郊外的小道蜿蜒，没入一处树林中。
　　两侧树木林立，在雾霾的作用下大多失去了生机，只留下了枯瘦嶙峋的树枝，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只只鬼手，令人不敢随意进入其中。
　　谢小舟迈着轻快地脚步走了进去，在走到一半的时候，他余光瞥见一道小巧的黑影蹿了过去，连带着脚步也缓了下来。
　　他扭过头，往身后一看。
　　身后只有枯枝败叶，没有一点其他的动静。
　　但谢小舟总有一种有东西跟在身后的感觉。
　　他想了想，从纸袋中掏出了剩下一截的面包，握在掌心用力一捏，面包的碎屑就如同雪花一般，簌簌落下。
　　地上覆盖了一层柔软的面包屑，散发着香甜的味道。
　　谢小舟退后了两步，躲到了树木的阴影处。
　　片刻后。
　　静谧的树林中猛地响起翅膀拍动的声音，紧接着一只又一只的鸟儿不知道从哪里飞了出来。它们落在地上，迫不及待地享用着这顿意外的大餐。
　　谢小舟扫了一眼。
　　地上有麻雀、椋鸟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鸟类，就是没有看到那只黑色的乌鸦。
　　没有来吗？
　　谢小舟舔了舔指尖，卷去了上面沾染着的面包碎屑。
　　既然没有乌鸦的存在，那就代表医生不知道他在这里。
　　明明没有医生在更安全一些，他却有些遗憾，在确定没有乌鸦后，收回了目光，继续向林子深处走去。
　　谢小舟的身影被树枝所淹没。
　　过了一会儿，确定不会再回来以后，树梢阴影处探出了一个漆黑的小脑袋。
　　乌鸦“嘎嘎”叫着，落在了地上，漆黑的翅膀收拢了起来，用一双豆大的眼睛盯着其他的鸟儿。
　　那些鸟儿虽不通人性，但也存在着趋利避害的本能，纷纷缩着脑袋退散了开来，让出了地上的食物。
　　乌鸦绕着面包屑走了一圈，似乎有些不屑。抬头看了一眼，见那些鸟儿纷纷逃散了以后，这才纡尊降贵地垂下了头颅，啄了一口。
　　……还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似乎能品尝出一股蔷薇花香。
　　这是小蔷薇喂给它的！
　　乌鸦忘记了刚刚还对面包屑不屑，低头不停地啄着，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
　　谢小舟沿着小路一直向前走，在离开了森林的范围后，朝着前方望去，隐约可见立在平原上的庞然大物。
　　不知不觉间，周围涌上来一股浓重的雾气。
　　谢小舟往后一看。
　　翻涌的雾气堵住了来路，使得他不能后退，只得向前。隐约间，耳边还响起了女人充满魅惑的笑声。
　　迷雾女妖。
　　看来没有找错。
　　谢小舟压了压帽檐，勾了勾唇角，按照迷雾女妖所期望的那样，朝着工厂的方向走去。
　　没费多少时间，他就来到了那个庞然大物的面前。
　　工厂周围的雾气更盛，几乎到了黏稠的程度。
　　它不分日夜地工作着，机器运转起的声音震耳欲聋，上方的烟囱不停冒出浓烟，让人有一种快要窒息的错觉。
　　谢小舟按住了胸口，觉得呼吸有些不畅，连带着白皙的脸颊也浮上了一抹红晕。
　　等适应了一会儿，才好转了过来。
　　工厂的体积庞大，就犹如钢铁制成的猛兽，张大着血盆大口，吞噬着一切要进入其中的人。
　　谢小舟站在工厂的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几乎看不见顶端。他没有犹豫太久，就走了进去。
　　***
　　直播间屏幕上。
　　其他三名嘉宾也出现在了这个工厂门口。
　　百合、龙舌兰和昙花三位嘉宾暂时结盟了。
　　根据任务的进度，他们也完成了其他的打卡任务，只差最后一个迷雾女妖了。
　　这代表着节目快要结束，后续的危险将一次性爆发，通常这个时候是死亡率最高的。
　　昙花闭上了双眼，脸上散发出了温润的光芒，片刻后，他肯定地说：“迷雾女妖就在里面。”
　　昙花少年。
　　能力，昙花一现。
　　他总能抓住珍贵的机遇，只要观察的足够细心，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龙舌兰大大咧咧：“那我们快点进去吧。”
　　百合是其中唯一的一名女性，能存活到现在，得益于她格外的谨慎：“还是小心一点，昙花，你再观察一下。”
　　昙花再度闭上了眼睛，呢喃道：“有人来过了。”
　　龙舌兰：“是谁？”
　　昙花脸上的光芒更盛，像是见到了什么画面，慢慢地说：“是……蔷薇。”
　　百合回忆起来了：“蔷薇也是嘉宾，不过自从NG以来，我一直没看到过他。”
　　在这个节目中，同为嘉宾，并不是意味着是同伴。有时候，反倒是嘉宾更加危险。
　　所以，昙花和龙舌兰没说什么。
　　在犹豫了片刻后，三人还是一同走入了工厂之中。
　　待工厂的血盆大口吞噬下四位嘉宾后，沉重的铁门就要重重阖上。就在视角消失的最后一瞬间，一只漆黑的乌鸦从天际一掠而过。
　　嘎——
　　***
　　看这样子，这档节目即将来到高潮，直播间的观众们纷纷讨论了起来。
　　【这么看来，其实迷雾女妖才是这个节目的最难关卡？】
　　【那医生呢？】
　　【打卡任务里都没有医生，医生应该是隐藏BOSS】
　　【所以说，其实刚开始舟舟不招惹医生，不招惹，屁事没有】
　　【谁说的？不招惹医生，哪有这么香的CP磕？还有，都不是舟舟招惹的，是那个谁惹出来的事情！】
　　这么一说，观众们才恍然反应过来——医生从一开始就不在打卡任务里面。
　　其实按照《出发吧！》系列旅行节目的难度来说，不应该有医生这样的存在。都是因为一开始徐天秋撺掇医生，这才让谢小舟招惹到了医生。
　　在这个节目里，谁也不知道一个微小的动作，一个不起眼的决定，最终会引发什么样的连锁反应。
　　***
　　工厂总共有四层。
　　中间有一个贯穿顶层的天井，从上方垂下一条条的锁链，楼梯呈螺旋上升，一圈又一圈，看得人眼花。
　　谢小舟在一楼的大厅里停留了片刻，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就往楼上走去。
　　刚一踩到楼梯，就听见脚下传来吱嘎一声，刺耳的声音在空旷的工厂中回荡。
　　谢小舟扶上了一旁的栏杆，慢慢地朝上走去。
　　他来到了二楼的平台。
　　上面堆放着一些机器，没有人在操控，机器独自转动着。在蒸汽的作用下，齿轮旋转，连带着链条一起划动。
　　隔着各种各样的机器，似乎能看到一道身影。
　　谢小舟走了过去。
　　只是要到那身影前，还需要经过一座机器。他放缓了脚步，转了过去，视野暂时被轰隆转动的机器阻挡，看不见那道身影。
　　可等他绕过去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一片空地，不见人影。
　　身后，一股烟雾升腾了起来。
　　谢小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佯装要向前查看，可刚一动作，就突然转过了身，对上了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不知何时，那道人影出现在了谢小舟的身后，两人隔得极近，他都能看见那人口中漆黑的牙齿。
　　若是普通人，就算是心里有准备，也不免被惊吓到。谢小舟不仅没有惊慌，反而微微一笑，抬脚踹了过去。
　　那人影不知道死去多久了，浑身水分都被蒸发，犹如干尸一般。现在撞向了二楼的栏杆，发出“砰”得一声，格外的响亮。
　　干尸不知疼痛，又很快地爬了起来，朝着谢小舟冲了过去。
　　谢小舟的右手往下一沉，拔出了绑在腿上的刀刃。刀光一闪，砍向了干尸的手臂。
　　这短刀是谢小舟在商贩那里买来的，并不是出产于节目组的系统商城。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短刀对干尸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当刀刃撞到干尸的手臂时，相交处迸发出了一连串的火花。干尸的皮肤坚硬的就像是金属一般，反弹的力量震得谢小舟的手腕一麻，差点握不住短刀。
　　他退后了一步，稍稍卸去了这个力道。
　　而干尸趁着这个机会扑了上来。
　　工厂里充斥着雾气，空气稀薄，这么一阵剧烈的运动下来，谢小舟渐渐地感觉到喘不过气上气，脸上的潮红也越发的明显。
　　他听着机器的轰隆声响，耳边突地传来一阵耳鸣，使得他眼前一花。
　　是……
　　是雾气。
　　不知不觉间，周围升腾起了丝丝缕缕的雾气，无处不在，伴随着呼吸，一点一点吸入身体之中。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就算他并不畏惧死亡，但是……如果就这样的死去，死在这种东西手上，也太没有意思了。
　　谢小舟摇晃了一下脑袋，将耳鸣的感觉压了下去，这机器运转太过于吵闹，让他都不能静心思考。
　　等等……机器？
　　谢小舟瞥了一眼身后的机器。
　　沉重的齿轮滚过，刀片锋利的旋转，无论是什么东西从履带上传过去，都将会被碾压得四分五裂。
　　谢小舟舔了舔唇角，冒出了一个有趣的想法。
　　待干尸扑过来的时候，他直接扔掉了手中的刀刃。
　　刀刃摔在不远处，发出了“叮”得一声。
　　干尸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就是现在。
　　谢小舟跃起就是一脚，侧身将干尸踢翻在了地上。
　　干尸身体结实，但动作却很笨拙，正要从地上爬起来，却被谢小舟抓住了衣服的领子，拖着走向了轰隆转动的机器。
　　谢小舟将干尸按上了传送带。
　　干尸像是意识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拼命得挣扎了起来，可是履带的传送速度很快，在一眨眼间，就来到了尽头。
　　吱嘎、吱嘎。
　　干尸的身体过于结实，就连刀口都有些卡住。可在蒸汽动力之下，锋利的刀刃勉强旋转了起来，将干尸切碎。
　　看着这一幕，谢小舟的唇角浮现了一抹俏皮的笑。
　　待干尸消失在了漆黑的洞口后，他仰起头，汗水顺着肌肤的纹理滑下，一直延伸到衣领处。
　　不知是不是错觉，从进入工厂以来，感觉温度一直在升高，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肺部都有股隐隐灼烧的感觉。
　　谢小舟平复了一下呼吸，再次走向了干尸之前站立的地方。
　　那里放着一张桌子。
　　干尸应该是文职人员之类的岗位，桌子上摆放着一些文件。
　　谢小舟站在了桌子面前，抽出了其中一本，翻看一看，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翻开其中一页。
　　【12月26日，晴
　　圣诞节结束了，厂长并没有给我们放假，他说，只有持续的劳动才能创造金币，获得更美好的未来。可是……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好累……
　　12月27日，阴
　　今天有人来推销新的机器，说比以前的要更高效。可是厂长拒绝了，他说，只要安排工人日夜轮班，上满二十四个小时，比买机器划算多了
　　……
　　12月31日，雾
　　有人消失了。
　　厂长说，这个人是逃跑了
　　1月1日，雾
　　又有人消失了
　　1月2日，大雾
　　下一个……轮到我了……】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毫无意义的呓语，重复且不知要表达的东西是什么。
　　谢小舟正要合上本子，突然发现下面还要一页写着字。
　　上面写着：
　　【她来了】
　　【她来了……】
　　【她就在……你身后】
　　笔迹戛然而止。
　　正经人谁写日记。
　　这日记里面记载的，肯定是关于迷雾女妖的信息。这也代表着……身后会出现些什么东西。
　　一回生，二回熟。
　　谢小舟随手把本子扔了回去，不慌不忙地转过了身，不仅不害怕，甚至还有一点期待。
　　可是等向后看去，那一处却空无一物。
　　谢小舟的眉眼间闪过了一丝失望。
　　迷雾女妖……
　　还不出来么？
　　如果这里只有干尸的话，那也太没有意思了。
　　来点刺激的吧。
　　这才有意思。
　　谢小舟抿了抿唇角，漾开了甜丝丝的笑意。
　　***
　　工厂某处。
　　一个女人缩在了墙角。
　　她有着海藻般的长卷发，下半身犹如雾气一般缥缈，如果此时一阵风刮来，就能将她吹散。
　　她是迷雾女妖。
　　这是她的老巢，她的主场，身为最后一个打卡人物，她应该可以在这里掌控全局才是。
　　但不知为何，此时迷雾女妖就像是受惊了的兔子一般，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那恐惧来源于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相比于迷雾女妖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非人状态，男人就像是一个普通人。
　　他有着银灰色的发丝，除此之外，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从背面看肩宽腰窄，一见背影就知道，这是一个英俊的男子。只可惜的是，没有人能看到正脸，他带着一张漆黑的鸟嘴面具，遮住了脸庞。
　　迷雾女妖很茫然。
　　别的非人类或占据了华丽的古堡，或栖身于热闹的城镇，只有她不争不抢，只待在偏僻的工厂里静静地释放雾霾。
　　这也能被医生找上门，她到底招谁惹谁了？
　　虽然迷雾女妖宅在家里不出门，但雾气总会带来一些新鲜的事情，她也听说过医生的事迹。但她对医生一直都是不屑一顾的，直到……她真正地见到医生。
　　那种油然而生的恐惧，让迷雾女妖产生不了任何反抗的情绪。
　　她小声地喊了一声：“医生……”
　　医生手持手杖，杖首的金乌鸦栩栩如生，他绅士地欠身：“女士，下午好。”
　　可迷雾女妖却不敢将医生的绅士当真，连忙回了一句：“医生，下午好、下午好。”
　　面具下，医生沉思了片刻，随后开口：“我想要你帮一个忙。”
　　迷雾女妖都没有问具体要做什么事情，就忙不迭地点头：“好的，没问题！请问有哪里用得到我的地方？”
　　医生的手指一屈，手杖就指向了一个方向：“我想……”他的声音低沉优雅，“和他玩一个游戏。”
　　迷雾女妖顺着手杖指着的方向看了下去。
　　少年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地走了上来。
　　刚才的打斗中，他失去了一顶帽子，此时黑发凌乱垂下，眼尾的蔷薇也缓缓地舒展了开来。
　　一个人类。
　　就算他长得精致漂亮，也还是一个人。
　　迷雾女妖有些不屑，这样的生物，脆弱而命短，只怕轻轻一碰，就要是去生命。
　　但她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恭敬地问：“请问，是什么游戏？”
　　医生握住了他的手杖，慢条斯理地说：“没什么，就是……”
　　声音渐渐消失在了雾气中。
　　听着医生的话，迷雾女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定格在一个惶恐不安的表情上。
　　***
　　谢小舟对即将到来的“游戏”一无所知，他正在向上走，期望得到更多的线索。
　　可时间过得越久，雾气就越发的浓郁，以至于只能看见眼前三米的地方。
　　视野局限在了一定的区域，连带着方向感也被削弱了。
　　谢小舟在楼梯上不停地走着，却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出现在面前的总是熟悉的场景，一成不变。
　　在又一次走下楼梯后，他终于发现了一点改变——前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谢小舟屏住了呼吸，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静静地退到了一侧。同时，短刀从袖口滑落，来到了掌心处。
　　来的是谁？


第44章 找到你了
　　谢小舟背靠着墙壁，一点点冷意从脊背出升腾了起来。
　　他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静静地等待着脚步声的靠近。
　　隐约间，似乎上方有飞鸟震翅而过的声响。可抬头一看，视野所及之处，只有雾气翻涌。
　　谢小舟舒展了一下秀气白皙的手指，复又握紧了掌心的短刀。
　　来的会是什么呢？
　　是人？
　　还是干尸？
　　谢小舟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满是好奇，指腹又规律地摸索着粗糙的刀柄。
　　脚步声逐渐靠近。
　　谢小舟闭上了眼睛，侧耳倾听，分明出这脚步声来自不同的人，声音有轻有重，代表着身高体型的不同。
　　一个、两个、三个……
　　三个人。
　　对面在明他在暗，可以先行出手，击杀其中一个最为有危险的，其他的两个再慢慢处理就是了。
　　谢小舟的眼睑翻起，漫不经心地计算着。就连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现在并没有将一条条鲜活的人命放在眼中，而是如同玩弄蚂蚁的孩童一般，高高在上并且不屑一顾。
　　“蔷薇少年”这个人设的感染力太强了，从NG开始，他就已经入戏太深了。
　　也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还是坏。
　　谢小舟在心中默数数字，等待到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便抬起了手，同时一道冷光破开了雾气，直接击向了脚步声最重的那个人。
　　刀锋快而利。
　　来人之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小心——”
　　谢小舟也听到了。
　　是人。
　　他的动作停滞了片刻，就趁着这个空挡，对方在地上滚了一圈，躲过了凌厉的刀锋。
　　一缕发丝缓缓飘落在了地上。
　　周围的雾气被挥散。
　　出现在面前的是三位嘉宾，其中一个还是熟人。
　　百合一眼就认出了谢小舟，惊讶地说：“是你！”
　　谢小舟反手收起了短刀，抬眸看了过去，黑白分明的眼中还带着一丝兴奋。
　　似乎在他的眼里，这里嘉宾和吸血鬼狼人这些，并没有区别。但还好，在潜意识中，他还保留着一点理智，让他不那么的疯狂。
　　百合是在之前见过谢小舟的，在对上目光的时候，心头不由一跳。明明还是那张脸，可不知为何，她觉得现在的谢小舟……很危险。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
　　谢小舟的眼睫眨动了一下，收敛起了其他情绪，又变成了波澜不惊的平静。
　　百合都以为，刚才的感觉是错觉。
　　滚到地上的那个是龙舌兰，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皮笑肉不笑地说：“下手挺狠的啊。”
　　谢小舟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作以回应：“我还以为是干尸，没想到是你们。”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将握刀的手背到了身后。
　　百合有点奇怪：“干尸？什么干尸？”
　　他们一路上来，什么东西都没有遇到。这个工厂安静得就像是一个坟墓，只有雾气无处不在。
　　昙花盯着谢小舟，突地开口：“来的时候，除了干尸，你还遇到了什么？”
　　谢小舟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见昙花少年的脸上冒出了莹润的光芒，在迷雾中犹如明灯一般。
　　但这只是昙花一现，很快，一股黑气升腾了上来，将他脸上的光芒熄灭。
　　昙花脸色一白，呕出了一口鲜血：“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不祥、死亡与瘟疫。”
　　听到这话，其他人不免心生防备。
　　在以往的节目里，也曾经有过鬼怪顶替了嘉宾的身份，混到人群中害人的事情发生。
　　谢小舟也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皮肤白皙，没有一点污浊的存在。
　　不祥和死亡……难道是因为他死过一次又复活的原因吗？
　　那瘟疫又代表了什么？一提起“瘟疫”这两个字，他的脑海顿时浮现了医生的身影。
　　他会死在医生的手中吗？
　　这也……太有意思了。
　　想到这里，谢小舟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他放缓了速度，尽量用平静地口吻说：“我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医生，他带着鸟嘴面具。我觉得他很危险，就远远地避开了。”
　　半真半假的话语最会令人相信。
　　百合点点头，说：“我也见过这位医生，是很危险。”
　　龙舌兰回忆了一阵：“我听说过医生的传闻，据说，他带着鸟嘴面具，喜欢医治病人，而往往，那些病人总会消失在手术台上。”
　　昙花刚才吐了一口血，元气大伤，现在声音有些虚弱：“或许……这位医生就是隐藏打卡人物。”
　　龙舌兰看起来对医生十分感兴趣：“这个隐藏打卡任务，我一定要做。”说着，像是对此势在必得。
　　谢小舟站在一旁，唇角微微翘起，并不说话。
　　龙舌兰过来问：“那个医生，你知道什么吗？”
　　谢小舟的眼睫落了下来，遮住了眼中的光芒，轻声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见过一面，并没有了解得很深。”
　　【好一个不清楚】
　　【舟舟：医生？谁？我不认识】
　　【睡都睡过了，还说了解的不深！】
　　【这些嘉宾脸也太大了，也敢去打卡医生？】
　　龙舌兰看着谢小舟，似乎在思量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谢小舟倒也不惧，任由他打量。
　　片刻后，龙舌兰收回了目光。
　　另一旁，百合及时地提出了邀请：“你也是来寻找迷雾女妖的吧，不如，我们合作？”
　　现在嘉宾们并没有利益冲突。
　　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寻找迷雾女妖，合作是必然的结果。
　　若是谢小舟拒绝了，那才是奇怪了。
　　所以他并没有拒绝，而是欣然答应了下来。
　　嘉宾们的队伍变成了四个人。
　　迷雾弥漫中，似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他们，特别是关注着谢小舟。
　　直播间的屏幕上。
　　因为四位嘉宾聚集在了一起，视角也汇聚在了一起，由上而下地，看着嘉宾们前进地背影。
　　【医生不会不来了吧？】
　　【不可能，舟舟在这里，医生肯定会过来的！】
　　【没有医生我感觉没内味，与其看嘉宾们斗智斗勇，不如看舟舟和医生的交锋。一鬼血书要求节目组安排舟舟去恋爱综艺】
　　【二鬼血书】
　　【三鬼！】
　　【我好期待恋爱综艺啊！】
　　话题一时间跑偏了，观众们纷纷要求节目组安排谢小舟去更刺激的综艺节目。
　　***
　　嘉宾们朝着楼上前进。
　　大概是不放心谢小舟的缘故，他走在最前面，其他嘉宾都落后他一步。
　　走了一阵，嘉宾们还在原地打转。
　　龙舌兰看着谢小舟的背影，两三步跃过台阶，来到了他的身侧，问：“之前你遇到了什么？为什么说有干尸？”
　　谢小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直接将他进到工厂里面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
　　龙舌兰问：“日记本你拿了吗？”
　　谢小舟摊了摊手：“太重了，我没拿。应该还在第二层。”
　　龙舌兰忍不住拧眉。
　　这么重要的道具都不记得拿，这个人……是不是靠运气才活到现在的？
　　原本龙舌兰还对谢小舟有所防备，现在这么一看，好像没太必要。
　　百合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们现在在第几层？”
　　工厂总共有四层。
　　现在周围都是雾气，只有这一圈可以看清楚，视野受限，根本不知道现在身处第几层。
　　按道理来说，这么走下去，不管是多少层，都应该走到顶楼了。
　　之前谢小舟就是这样转悠了好几圈，还在原地打转。
　　昙花站了出来：“第二层吗？我知道了。”
　　SR身份卡“昙花少年”的能力格外有用，只见他闭上了眼睛，直直地向前走去。
　　在他所走过的地方，迷雾纷纷让行，出现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其余人跟了上去。
　　昙花分明是闭着眼睛的，可却能找到路。没费多少时间，谢小舟就看到了熟悉的机器设备。
　　这里就是第二层。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机器停止了运转，轰隆巨响消失，只有雾气在安静的升腾着。
　　百合被这种气氛所影响，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日记在哪里？”
　　谢小舟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其他嘉宾看去，只能看见冰冷的机器。
　　龙舌兰不动，对谢小舟说：“你去拿过来好了，我们在这里等你。”
　　谢小舟一看就知道，其他嘉宾还在防备着他，
　　笔记本还放在原来的位置。
　　谢小舟拿了起来，沉甸甸的。他屈指，在结实的封面上轻叩了一下，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之前他翻阅的时候，总觉得看完这本日记会发生什么，可偏偏一点事都没有。
　　现在交给其他嘉宾，会不会引出迷雾女妖？
　　有点危险。
　　但……值得尝试。
　　谢小舟拿着笔记本，走了出去。
　　期间没有发生任何诡异的事情，好似这个工厂就像是表面上这般宁静。
　　龙舌兰见谢小舟安然无恙的出来，接过了他手中的笔记本，翻了开来。低头看去，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他仔细地看着上面记载着的日记，看完了以后，正要合起的时候，也发现了其中一页毫无意义的呢喃。
　　【她来了】
　　【她来了……】
　　昙花突然厉声道：“不要看！”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龙舌兰已经看到了最后一行字。
　　【她就在……你身后】
　　哗啦——
　　这一行字就如同诅咒一般，在龙舌兰看到的那一瞬间，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
　　一直安静着的迷雾膨胀了起来，如同浪潮般涌来，压缩着嘉宾们的生存空间。
　　嘉宾们措不及防，想要后退，可是四面八方都是雾气，层层叠叠，无处可逃。
　　他们眼前被雾霾覆盖，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与其他人走散了。
　　“嘻嘻——”
　　女人银铃般的笑声从上空传来。
　　谢小舟顺着笑声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一团漂浮的雾气。
　　“欢迎来到雾迷宫。”迷雾女妖的声音缥缈动听，“迷宫里，存在危险，也有机遇。只有第一个到达终点的，才能获得奖赏。但小心你们的身后——”
　　听到这话，嘉宾们都下意识地向后看去。
　　不过现在身后空空如也。
　　“嘻嘻……”迷雾女妖又笑了起来，笑声逐渐散去。
　　据传闻，迷雾女妖散发出来的雾气能让人迷失方向，永远被困在其中，最终成为雾气的肥料。
　　谢小舟心里早就有所准备，看到出现了迷宫也不慌张，直接挑了一条路，走了进去。
　　原本充斥着整个工厂的雾气被分割成了无数块，雾气成墙壁，形成了弯曲复杂的迷宫。
　　谢小舟伸手戳了戳，只见墙壁被按出了一个坑洞，但又很快地被其他雾气所填充。
　　他一路向前走去，长长的廊道里回响着他的脚步声。
　　有机遇，也有危险。
　　机遇他不在乎，反而更关注有什么危险。
　　最好……来点刺激的。
　　谢小舟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走向了雾气深处。
　　***
　　于此同时。
　　其他嘉宾处。
　　百合有些慌张，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迷宫。
　　昙花还好，“昙花少年”的SR卡能够让他抓住机遇，找到正确的方向。他没有犹豫太久，就选中了一条路。
　　待所有嘉宾都进入雾迷宫后，宣告着游戏正式开始。
　　入口处正要封闭，可不远处走来一道身影，使得正在蠕动的雾气停顿了下来。
　　哒。
　　皮鞋后跟磕在了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
　　医生握着金手杖，缓步进入了雾迷宫，在上方，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振翅而过，抢先一步穿过了雾气。
　　医生的身影也一同消失了在了雾气中。
　　一根乌鸦的羽毛缓缓飘落在了地上。
　　游戏，正式开始。
　　***
　　谢小舟一直在往前走，可是所见的景色还是永恒不变的雾气，好似见不到出口。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一看，雾气像是活的一般，在一呼一吸间，不停地涌动，渐渐遮住了退路。
　　雾迷宫是在随时变化的。
　　难怪，从未有人走出过雾迷宫。
　　必须要用东西在地上标记一下。
　　只是……用什么呢？
　　谢小舟的目光落在了短刀上，刀面光滑，倒映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抬起了手，慢慢地握住了锋利的刀刃，在一阵刺痛后，血珠一点点从掌心渗透了出来。
　　感觉着这痛楚，谢小舟的眼睛越发的明亮。
　　滴答——
　　血落在了地上，留下了一个暗红的印记。
　　他向前一路走去，便落下了一地的痕迹，蔓延入了雾气深处。
　　***
　　龙舌兰也在向前走。
　　只是他既没有昙花的能力，又没想到留下印记，走来走去还在原地打转。
　　他望着千篇一律的雾气，心中涌出了一股烦躁，猛地一圈砸向了墙壁。
　　雾气“哗啦”一下逸开，又很快地恢复了回去。
　　龙舌兰有些烦躁，正要继续走下去，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他还以为是其他嘉宾，立刻朗声问：“昙花，是你吗？”
　　声音回响了一阵。
　　龙舌兰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往后退了一步。
　　嘎——
　　凄厉的鸟叫声响起。
　　为什么这里有鸟叫？
　　龙舌兰的余光瞥见了一只乌鸦落在身后，翅膀一挥，就拍起了一阵烟雾。
　　他拔腿就要跑，可是不知不觉间，雾气已经将所有的去路挡住，将这里变成了一处牢笼。
　　龙舌兰赶紧使用了他的能力。
　　——龙舌兰少年。
　　龙舌兰的生命力顽强，只要不是失去最关键的心脏，不管受到什么伤害，都可以断肢重生。不过，使用的次数过多，你就会逐渐虚弱，最终枯萎。
　　在使用了这张身份卡后，龙舌兰稍稍放下了一点心，看向了脚步声传来的地方。
　　一道漆黑的身影出现在了面前。
　　来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胸口领口皆用金线绣着复杂的花纹，他握着一把金手杖，举止优雅。
　　如果不是脸上带着一张鸟嘴面具，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贵族公子。
　　龙舌兰咽了咽口水，两个字脱口而出：“医生……”
　　【医生！】
　　【医生来了！】
　　【为什么医生没去找舟舟？】
　　【在找了在找了.jpg】
　　龙舌兰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里除了迷雾女妖以外，还有医生的存在。
　　鸟嘴医生应该就是节目组所说的隐藏打卡人物，本来他还想着怎么才能遇到，现在竟然送上门来了。
　　因为龙舌兰少年的能力特殊性，龙舌兰并没有特别畏惧医生，还盘算着，想办法完成医生的打卡任务。
　　他看着医生走进，没想着逃跑，反而冲了上去。
　　只要与医生发生接触，就应该可以完成打卡任务了。就算受伤，也可以断肢重生……
　　龙舌兰这么想着，义无反顾地撞了上去。
　　只是，他还没碰到医生的衣角，就被控制在了原地，不能再向前挪动一步。
　　龙舌兰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脖子，向下看去，只见一根金手杖，抵住了他的胸膛。
　　“不是他。”医生有些遗憾地说。
　　他……
　　他是谁？
　　龙舌兰的心中闪过了一丝疑惑，随后反应过来，伸手想要触碰到医生，以便于完成打卡任务。
　　乌鸦回过头，梳理着身上的羽毛，确保在见到小蔷薇的时候，身上的羽毛是光鲜亮丽、没有一点瑕疵的。
　　医生垂眸，落在了拼命向前伸的那只手上，温和问道：“你想要做什么？我可以帮你吗？”
　　龙舌兰有些惊讶，惊讶过后，反应了过来，装出了一副崇拜的样子：“我一直有听说过医生的传闻，好不容易见到了，想要和医生握手留念一下。可以吗？”
　　医生颔首：“可以。”
　　他将金手杖收了回去，再朝着龙舌兰伸出了手。
　　龙舌兰迫不及待地将手搭了上去，握了握。
　　可是节目组的播报声并未响起。
　　难道医生并不是隐藏打卡人物，还是说，接触得不够深入？
　　龙舌兰正要松开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好像不听使唤，怎么也不动。他看着医生松开了手，然后“咣当”一声，一只手臂掉在了地上。
　　看起来有点眼熟。
　　龙舌兰扭过了头，落入眼中的是血肉模糊的肩膀。
　　“啊——”
　　龙舌兰惨叫了一声，捂住了血淋淋的伤口。
　　一旁，医生优雅地欠身，从手臂上迈了过去。
　　这个试验品虽然有点意思，但还不够有趣。
　　他现在只想要他的蔷薇。
　　医生朝着雾气组成的墙壁走去，原本浓稠的雾气到了他的面前，像是在畏惧着什么，纷纷避让开，出现了一条道路。
　　待走入拐角的时候，他的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低头看去，地面上赫然是一连串的血迹。
　　医生用金手杖抵住了地面，半蹲了下来，手指蹭过了那一滩血迹。
　　鲜血还没完全凝固。
　　医生的指腹从上面划过，皮手套上沾染了一点血色，抬到眼前，可以闻到上面散发着的一股淡淡蔷薇香。
　　他站了起来，顺着血迹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找到你了。
　　我的小蔷薇。
　　医生的唇角噙着一抹笑，动作平稳，丝毫看不出他正在经受着痛楚的折磨。
　　有人在干扰他的记忆，阻止他窥视那一段过去。
　　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好奇。
　　找到蔷薇。
　　那是……他的药，必须剥皮拆骨，一点不剩的全部吞下。
　　***
　　谢小舟已经朝着迷宫的中心前进了一段距离。
　　往上一看，雾气呈轮旋上升。
　　显然，迷宫的重点就在最中心的地方，而那里不仅有奖励，还有迷雾女妖。
　　谢小舟想要去进入中心的路，可是越往里面，迷宫就越发的复杂，绕来绕去都还没前进一米。
　　谢小舟垂眸看去，地上赫然是他刚才滴下的血珠。
　　又回到原点了。
　　摆在面前的有三条路，谢小舟犹豫了一下，选择了最中间的那一条，可是还没走过去，肩膀上突地一沉。
　　接着，一股力道将他拉了回去，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谢小舟听到了一声闷笑：“找到你了。”侧过头一看，他对上了一张鸟嘴面具。
　　医生怀抱着谢小舟，犹如对待情人一般，手指温柔地抚摸上了他的脸颊。
　　原本，他想和他的蔷薇玩一场有意思的游戏，但现在，他有点改变主意了。
　　谢小舟觉得有些发痒，开口：“医生……”
　　话还没说完，他的咽喉就被医生的手掌掐住，并且慢慢地收缩。
　　谢小舟感觉能够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白皙的脸颊也涨红了起来。
　　医生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这一张精致的脸庞。
　　他的蔷薇会怎么做呢？
　　求饶？哭泣？
　　还是像每一个生物面对死亡前的恐惧不安，做一些无谓的挣扎。
　　医生一直觉得不解。
　　在他看来，所有人都要面对死亡，包括他也一样。
　　那不是死亡，而是恩赐，也是爱情。
　　——是医生的专属。


第45章 解药
　　死亡逐渐降临。
　　谢小舟感觉到肺部的空气一点点的减少，使得呼吸困难了起来。
　　如果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
　　害怕和求饶或许有用。
　　但他两个都不想做。
　　谢小舟眨动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睛，突地笑了起来。明明现在是他的性命被医生握在手上，但唇角的笑意却是讥诮嘲讽的。
　　就只是这样吗？
　　如果是这样的死亡，也太没有意思了。
　　【舟舟不会死了吧？】
　　【没事，蔷薇少年的身份卡不是还能复活两次吗？死了也没事的】
　　【我不敢看了，等舟舟死了以后再喊我】
　　谢小舟没有说话，但医生还是看出了他眼中的意思，手指上的力道慢慢卸了下来。
　　这是他的蔷薇。
　　如果就这样的枯萎，也太暴殄天物了。
　　医生低头，深情而又认真地看向他的蔷薇。
　　因为缺氧，谢小舟的脸颊上浮现了一抹潮红，眼尾蔓延出去的蔷薇颤巍巍的颤抖，眼中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一滴水珠顺着肌肤的纹理滑落了下去。
　　但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只有失望。
　　医生的动作一顿，松开了手。
　　谢小舟重获了新鲜的空气，他急促地呼吸着，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软软地倒在了医生的怀里。
　　医生一手捏住了谢小舟的下巴，被迫他保持着转头的姿势看向自己：“你，不畏惧死亡。”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谢小舟的肌肤本就脆弱，这么一掐，脖子上瞬间就浮现了一条长长的痕迹，像是佩戴了一个项圈。
　　“医生……”他的嗓音有些颤抖，但却吐字清晰，“我当然不畏惧死亡，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死亡太过于劣质。”
　　“如果这就是医生所谓的死亡，那你和屠宰场的屠夫有什么区别？”
　　谢小舟爬伏在了医生的怀中，是同一张脸，神情姿态却与那天晚上截然不同。
　　那天晚上是甜蜜的、轻佻的。
　　今天确实近乎疯狂、漠视死亡的。他不畏惧死亡，甚至，想要亲自去尝试。
　　医生叹息了一声，问：“哪个才是真正的你？”这句话一出口，他恍惚记起，好像曾经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更多的记忆涌现了出来。
　　可还是零零碎碎，一旦想要拼凑起来，便就出现一股剧烈的疼痛。
　　医生的眼眸暗了一暗，失去了对谢小舟的控制。
　　谢小舟恢复了一点力气，但他没有逃跑，而是转过了身，踮起脚搂住了医生的脖子。
　　双手绕到了后方，手指灵巧地解开了医生的面具，用力一拉便扯了下来。
　　面具摘下，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
　　谢小舟将面具扔到了一旁，亲昵地贴上了医生的脸颊，语调轻佻：“我还以为……医生被换了一个人。”
　　“我差点要对你失望了，医生。你应该能让我拥有更盛大、更完美的死亡盛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劣质的死亡。”
　　话音落下。
　　医生的心口涌出了一种特殊的情绪，似兴奋似激动，几乎盖过了身上的痛楚。
　　是了。
　　这才是他的蔷薇。
　　这张脸，渐渐与记忆中的空白重合上了。
　　医生的手指微微颤抖了起来。他用着浑身力气压制住了那股情绪，尽量温和有礼地说：“我很抱歉。”
　　谢小舟就像对待情人一样，温柔地抱着医生，并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脊背：“我接受你的道歉。”
　　两人沉默了半晌。
　　还是医生率先开口说，缓声道：“其实，我想和你玩一个游戏。”
　　本来医生是要和谢小舟玩一场有趣的游戏。但在看到谢小舟的时候，没有忍住，想要将他的蔷薇变成自己的收藏品。
　　还好，最终他停了下来。
　　不然这样的话，和屠夫有什么区别？这样的死亡没有任何美感，只是粗制滥造，流水线上的屠夫。
　　他的蔷薇配得上最好的。
　　谢小舟的眼睫垂了下来：“愿闻其详。”
　　医生竖起了一根手指，慢慢开口：“这是第一次。”
　　谢小舟似乎明白了什么，撑起了无力的身体，脱离了医生的怀抱。
　　医生将修长的手指抵在了唇边，红宝石般璀璨的眼睛中满是宠溺的笑意：“你还有两次机会。”
　　“在我第三次找到你的时候，我将会赐予你真正的死亡。”
　　“当然，你还有别的选择。”医生慢条斯理地说，“那就是在我找到你之前，杀了所有人。”
　　他的蔷薇……
　　看起来很疯狂，但实际上，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留有一丝善意。虽然藏得很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但医生仍然能够察觉到。
　　这是医生不喜欢的。
　　他要将他的蔷薇，精心打造成喜欢的模样。
　　这是医生最新的实验。
　　新颖，并且充满创意。
　　谢小舟的黑发凌乱，那道掐痕横在白皙的脖颈上格外的明显，这导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那么点意思。”
　　医生微微欠身，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姿势：“那么，你愿意吗？”
　　谢小舟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低声说：“I Do.”
　　昏暗的光芒下。
　　两只手交叠在了一起，持续了片刻后，谢小舟收回了手，欺身而上，在医生的唇角落下一个吻。
　　没有任何的感情。
　　只是单纯的这么一个动作。
　　谢小舟说：“我等着你。”
　　说完后，他就转过了身，走入了其中一条道路中。
　　医生站在了原地，手指轻轻抚摸过谢小舟亲吻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留存着一抹温度。
　　他并没有着急跟上去，而是先捡起了摔在地上的鸟嘴面具，拂去上面的尘埃后，扣到了脸上。
　　做完了这些，医生这才握住了手杖，跟了上去。
　　风衣的衣角在空中晃动了一下，迷雾再度涌来。
　　好戏开场了。
　　***
　　在谢小舟与医生一前一后地消失后在迷宫中后，过了一会儿，迷雾中又走出了一道身影。
　　龙舌兰走得摇摇晃晃的。
　　他刚才失去了一条手臂，但依旧不死心，一直跟在了医生的身后，所以看到了两人亲密拥抱的这一幕。
　　这个蔷薇，看起来和医生的关系匪浅。
　　是不是可以通过蔷薇来完成和医生的打卡任务？
　　【话说，医生真的是隐藏打卡人物吗？】
　　【可是要多深入的接触才能完成？舟舟亲都亲了，睡都睡了，任务还没完成】
　　【当然要更深入啦，比如这样再那样】
　　【不过，舟舟会怎么选择？】
　　【这肯定不用选啊，《嘉宾守则》禁止嘉宾互相残杀的嘛】
　　***
　　谢小舟脚步虚浮。
　　等脱离了医生的视线后，他终于忍不住，靠在墙壁上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窒息的感觉还在喉咙中久久不散。
　　他按住了咽喉，每咳嗽一声，周身的雾气也随之一震。
　　在安静的迷宫里，咳嗽声传出去极远。
　　“蔷薇，是你吗？”其他人也听到了咳嗽声，远远问道。
　　随后大概过了几分钟，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来人应该隔得不远，但因为迷雾弯弯绕绕，走过来又花费了一些时间。
　　出现在面前的百合和昙花。
　　昙花的身份卡在这个迷宫里不要太好用。
　　只是因为技能有局限性，他不能找到没去过、没听过、没见过的东西，最少也需要听到别人描述过。
　　所以，他只能寻找到其他嘉宾，而不能直接找去迷宫的中心点。
　　三个人一汇聚在一起，百合就止不住地往谢小舟的脖子上看。
　　那里有一条鲜红的痕迹，横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的触目惊心。
　　百合想问点什么，但又止住了。
　　谢小舟站直了身体，摸了摸脖子。
　　昙花皱眉：“你又遇到了什么吗？”
　　谢小舟没说话。
　　昙花自语：“你身上的死亡与不祥……越来越浓厚了。”
　　这句话刚说完，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围的雾气翻涌了一下。
　　接着迷宫中又响起了一阵飘渺的歌声。
　　迷雾女妖藏身于迷雾之中，下半身与雾气融为了一体，只余下海藻般浓密的发丝。
　　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落在了迷雾女妖的边上，百无聊赖地拍了拍翅膀，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迷雾女妖看了乌鸦一眼，只好开口，通过雾气将自己的声音传了出去：“这场游戏有些无聊，不如让我们来加入一些新元素……”
　　伴随着迷雾女妖的声音，从四周涌来了淡红色的雾气，隐隐能闻到其中一股血腥味。
　　红雾蔓延得很快，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雾气已经吹到了身前。
　　百合站在最外围，猝不及防地被红雾轻轻刮了一下。就那么一下，她手臂上的肉就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红雾席卷而过。
　　滋啦——
　　这声音就好像是一滴水掉入了油锅。
　　那块肉一瞬间就被红雾腐蚀殆尽，一点也不剩下。
　　昙花扯了一嗓子：“跑——”
　　百合离红雾最近，她的手臂被削掉了一半，在剧烈的疼痛下，她的脸色煞白，头上也冒着虚汗。
　　她捂着手臂，眼看着就要被红雾所吞噬了。
　　谢小舟回头看了一眼，伸手拽了一把百合。
　　在红雾的追赶下，一行人向前跑去。
　　迷宫原本是七弯八绕的，可现在似乎是方便嘉宾们躲避红雾，一切阻碍都不见了，一路畅通到底。
　　路的尽头是一个正方形的区域，也是由雾气组成的。
　　这里没有别的路，嘉宾们还以为走入了绝境，没想到进去以后，红雾都被拦在了外面。
　　昙花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百合捂着受伤的手臂，走到谢小舟的身旁，小声地说：“谢谢你。”
　　谢小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这片区域中安静了一会儿，外面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龙舌兰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而在他的身后，原本要扑过来的红雾瞬间消弭，进不来这个空间。
　　龙舌兰抬头看向了其他的嘉宾：“你们都在啊……”在看到谢小舟的时候，目光微微停滞了片刻。
　　谢小舟抬眸对了上去。
　　但龙舌兰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像是刚才的停留都是错觉。
　　四位嘉宾，全部到齐，没有一人死亡。
　　但看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龙舌兰失去了一条手臂，百合的胳膊上被削掉了一块肉，而谢小舟则是被掐的喉咙沙哑。
　　现在四周红雾弥漫，房间里也没有出路，嘉宾们干脆在这里暂做休息。
　　这里被雾气环绕，不知道外面的情景如何，但通过光线的变动，可以察觉到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
　　天黑了。
　　“嘻嘻……”迷雾女妖的声音飘忽不定，仿佛是一时出现在这里，一时出现在那里，“现在有一个坏消息，两个好消息，你们要听哪一个？”
　　嘉宾们：“……”
　　迷雾女妖没等嘉宾们做出回答，就自顾自地说：“好消息是——恭喜你们，来到了第一个安全屋，在这里，你们可以补给休息，没有任何的危险。”
　　听到这话，嘉宾们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的放松。
　　“但是坏消息是——”迷雾女妖笑了起来，“你们有没有感觉，有点不舒服？”
　　嘉宾们面面相觑。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刚刚还感觉良好的嘉宾们，真的感觉到有些不适了。
　　反应最大的是百合，她干呕了一阵，直接呕出了一口鲜血。
　　鲜血溅射在了地上。
　　里面有丝丝缕缕的红线在不停地蠕动，像是活的一样。
　　昙花和龙舌兰看到这个，也觉得喉咙一阵发痒。
　　谢小舟伸手摸了摸鼻尖，好像摸到了什么，拿下来一看，白皙的手指上沾着一抹红，手指捻了一捻，是类似棉絮一般的东西。
　　红色的……
　　谢小舟一下子就想到外面的红雾。
　　虽然他们跑在红雾前面，没有被追到，但……奔跑的时候呼吸加重，雾气又无影无形，说不定吸入了些许。
　　因为剂量太少，所以才没有立即起反应。
　　因为这个变故，嘉宾们慌乱了一阵。
　　迷雾女妖乐于看见这样的画面，等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不过，还有最后一个好消息。在这个休息区里，有解药，不过——”她停顿了片刻，“只有一瓶哦。”
　　嘎——
　　上空突然传来了一声啼鸣。
　　一只乌鸦从雾气从穿行，最后来到了嘉宾们的上方，可以看到，它的爪子里拿着一个小玻璃瓶。
　　解药只有一瓶。
　　而现在有四个嘉宾。
　　等于说，四个里面只能活一个。
　　嘉宾们全都仰着头，期待着看向了乌鸦。
　　只有谢小舟无动于衷。
　　乌鸦在顶上徘徊了一圈，无视了那些殷切的目光，反而来到了谢小舟的头顶。
　　它的爪子一松，小玻璃瓶就精准的落到了谢小舟的手中。
　　谢小舟措不及防，下意识的将从天而降的东西抓紧。
　　那是一个精致小巧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淡红色的液体，摇晃一下，便能看见里面飘起一些红色的絮状体。
　　谢小舟一抬头，对上了其他三个嘉宾的目光。
　　生死当头，人都是自私的。
　　自己能够活下来，为什么要别人去死？
　　迷雾女妖看热闹不嫌事大，又给打了一个补丁：“你们不会马上就死，身体里的毒雾会一点一点，从里到外的腐蚀你们的内脏、骨头、血液，最后……只剩下一滩烂肉。”
　　“好了，你们会怎么选择呢？”
　　谢小舟后退了一步，握紧了手中的玻璃瓶。
　　可是再退，外面就是层层红雾，一旦触碰到就会被其吞噬消化掉。
　　无路可退。
　　这个房间就像是一个斗兽场。
　　只有一个人能够活着走出去。
　　谢小舟终于明白了医生的意思。
　　嘉宾们受《嘉宾守则》的约束，不能互相残杀。
　　所以……医生就把选择权放到了他的手上。
　　***
　　蒙蒙红雾中。
　　医生缓步而行，视红雾如无物。
　　面具下，他噙着一抹笑意。
　　他的蔷薇，会怎么选择呢？
　　是会让自己拥抱死亡，还是……举办一场死亡宴会？
　　千万、千万不要让他失望。
　　***
　　弹幕也很紧张。
　　【舟舟会怎么选？】
　　【舟舟又不是圣母，怎么可能把解药让出去。】
　　【我品出来了，医生这是杀人诛心啊！就算舟舟让出了解药，其他人也还是会互相争夺的；他要是喝了那瓶解药，其他嘉宾失去了希望，也会群起而攻之】
　　【那么说，不管怎么样，舟舟都要动手杀人了】
　　【不要啊，虽然舟舟现在很疯很病娇，但还是一个人。杀嘉宾和杀NPC是不同的，如果真的杀了嘉宾，就真的和恶鬼没有区别了】
　　【？上面的，歧视恶鬼，举报了】
　　谢小舟独自一人站立在一角，其他三位嘉宾围绕着他。
　　百合哀求：“给我吧，我还有小孩，我不想死在这个破节目里面。”
　　龙舌兰粗鲁地骂了一声：“谁他妈想死在这个游戏里面？”
　　昙花想要说服谢小舟：“你把解药给我，我只要见过了解药，就可以用我的能力再找一瓶。”
　　谢小舟面对三双露出贪婪的表情，没有回答，暗自动了一下手臂。
　　龙舌兰见状，立刻开口威胁：“你要是不给我，我他妈死也要拉着你垫背！”
　　听到这话，昙花和百合脸色一变，虽然没有说话，但要是谢小舟敢把解药吞了，他们也一定不会让谢小舟也活着的。
　　谢小舟被其他嘉宾步步紧逼，来到了孤立无援的地步。
　　只是他一点也不紧张，反而莞尔一笑，慢慢地举起了手。手指间，握着的正是嘉宾们想要的解药。
　　“你们想要这个？”谢小舟拉长的尾音，好奇地问。
　　百合：“给我！”
　　龙舌兰：“他妈的，给我才是！”
　　昙花：“我不会骗你的，要是我拿到了解药，一定帮你也找到解药的。”
　　谢小舟歪了歪头，俏皮地笑了笑：“你们都要，我该给谁呢？让我想想……”
　　他的手臂一沉，又将解药放了下来。
　　三个嘉宾，六只眼睛都在随着解药的移动而移动。他们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谢小舟趁机喝下了解药。
　　就在如此精神紧绷的时候，谢小舟轻快地说：“我想好了。”他一点点，伸出了手，“我决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所吸引，然后谢小舟猛地一抬手，将解药扔到了红雾中。
　　砰！
　　玻璃瓶落在了地上，摔成了无数瓣，里面装着的液体也流淌到了地上。
　　龙舌兰条件反射地就要冲出去，只是在临近红雾的时候，又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冲着谢小舟咆哮道：“你在做什么！？”
　　百合和昙花也十分不解。
　　龙舌兰一阵暴怒，若不是有着《嘉宾守则》的约束，他早就上去把谢小舟按到红雾里面去了。
　　谢小舟扫过或绝望或震怒的脸，轻笑了一声：“反正只有一瓶解药，四个人不够用，还不如扔了。你们说呢？”
　　其他人沉默不语。
　　失去了解药，等于没有了生路，嘉宾们皆是一脸沮丧。
　　谢小舟走到了房间的正中央，声音在这一片死寂中格外的明显：“你们难道忘记了吗？我们的目的是找到迷雾女妖，而不是在这里争抢解药的。”
　　这是谢小舟能做出的最优解。
　　留下解药，无论给谁都会使得其他人不满，在失去希望的情况下，他们会将矛头指向用了解药的人。
　　人类的本质并不是善良的，若不是有规则约束，节目中的嘉宾们早就因为一点利益而开始互相残杀了。
　　只有大家都没有希望了，反而才能和平共处。
　　昙花：“你说得轻松，说不定还没找到迷雾女妖，我们就已经死了。那怎么办？”
　　谢小舟挑了挑眉，轻松地说：“那就死呗。”
　　昙花：“……”
　　谢小舟掰着手指头，漫不经心地说：“没有解药要死，找不到迷雾女妖也要死，早死晚死都是死，为什么不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呢？”
　　百合摸了一把眼泪，坚定了起来，同意了谢小舟的说法：“你说的对。”
　　昙花的态度也变得软和了起来。
　　其实谢小舟说的对，他们不应该被迷雾女妖迷惑，他们的目的是完成打卡任务，成功拍摄节目。
　　只要在毒发以前找到迷雾女妖，就能活下来。
　　龙舌兰神情变了变，他想到之前谢小舟与医生在一起的亲昵画面，试探道：“可是还有一个隐藏任务，完不成，一样不能结束拍摄。”
　　谢小舟说：“我知道隐藏任务是谁，是——鸟嘴医生。”
　　“他就在这里。”
　　谢小舟不觉得迷雾女妖能想出这样恶趣味的游戏。
　　只有医生……
　　这种交锋，让谢小舟感觉到兴奋。
　　他压抑住语气中的雀跃，说：“我们合作，找到医生，然后……”他的语调轻柔，“杀了他。”
　　医生把选择放到了他的面前。
　　自己死，或者别人死。
　　谢小舟却觉得，两个都太没意思了，不如直接掀开棋盘，来一个大的。
　　这才是，真正的盛宴。


第46章 我爱你
　　直播间的观众们清晰得听到了嘉宾们的交谈，不免面面相觑。
　　【舟舟是怎么想的啊？】
　　【他们不会真的能杀得了医生吧？该不会是入戏太深，真的疯了吧】
　　【虽然但是，我感觉我入的医生股又要无了，怎么办】
　　【哈哈，谢小舟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很厉害吧？他要是能杀了医生，我就把十年的供奉都给他！】
　　直播间的弹幕几乎都是一边倒。
　　现在这个情况，就连谢小舟的粉丝都不相信他，黑子更是抓紧时间出来开始蹦出来对他进行冷嘲热讽。
　　【我还真以为他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原来也就这样，还不如隔壁的好看，走了】
　　【我倒是想看看谢小舟怎么杀了医生】
　　【哈哈，他一定会死的很惨的，我等着截屏留念呢！】
　　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够击杀节目组的终极BOSS，节目组十分胆大放心地提出了一个悬赏——如果谢小舟能够杀死医生，节目组奖励一万片酬。
　　观众可增加筹码，若谢小舟失败，全额返还。
　　观众们纷纷往上加筹码，反正也就图个乐，反正谢小舟根本就杀死不了医生。
　　一时间，奖赏的数字不停地变动，不到五分钟，就翻了一番。
　　***
　　谢小舟并不知道这一番话，让他有机会能够获得一笔巨额的奖赏。
　　谢小舟正被嘉宾们注视着。他站在房间中央，凌乱的黑发垂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明亮动人，在被他注视着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拒绝他的要求。
　　他说：“杀了医生。”
　　这句话就如同是恶魔的低语，令人开始畏惧退缩。
　　没有人会去想着铲除一个BOSS。
　　尤其是在BOSS看起来危险又难缠的时候。
　　嘉宾们听到这话的时候，也是怔了一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百合小心翼翼地说：“我们做得到吗？”
　　谢小舟没有说出肯定的话，而是说：“也许做不到。”
　　龙舌兰忍不住骂了一句：“那你他妈在逗我们玩？别闹了！”
　　谢小舟静静地望着他。
　　少年漂亮精致，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摔碎的陶瓷。
　　可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的时候，龙舌兰却莫名地升腾起了一股惧意，讪讪地闭上了嘴。
　　谢小舟掰弄着白皙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做不到，难道就在这里等死吗？”他的眼尾染上了一点笑意，“被红雾侵蚀——由里到外，最后变成一滩烂肉，被人当做垃圾清理干净吗？”
　　谢小舟说这话的时候是在笑着的，嗓音也是悦耳动听的。
　　但落在其他嘉宾的耳中，突地浑身一寒。
　　他们似乎听到了内脏被消化的声音。
　　刚开始先是胃、大肠、小肠，这时候还没有一点感觉，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一点一点，慢慢地蔓延出来。等察觉到痛楚的时候，内里已经被腐蚀一空，只剩下一层皮肉包裹着骨头……
　　一想到这个画面，就是汗毛直立。
　　哀兵必胜。
　　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嘉宾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搏上一搏。
　　谢小舟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其他嘉宾。
　　百合和昙花两个人犹豫不决。
　　龙舌兰的脸色有点古怪，好像也在考虑。
　　百合率先开口：“杀死医生……我们该怎么杀死医生？”
　　《惊悚综艺》中的综艺分为很多类，每一类节目中都有一个终极BOSS的存在，不轻易出场。
　　比如校园类节目里的秦渊，民俗类节目中的河神……再例如，欧洲系列节目中的鸟嘴医生。
　　嘉宾们为了完成拍摄，大多都不会去招惹这样的存在，更不用说杀死他们。
　　甚至，从来没有人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所以观众们才会如此不信任谢小舟，所以嘉宾们才会这样的犹豫。
　　谢小舟的唇角翘了翘，说：“当然不需要你们来面对医生，你们只要辅助我，由我来动手。”
　　杀死医生，这样的事情，当然是该由他来做。
　　听到这话，百合和昙花顿时少了一些顾虑。
　　只要不面对医生，就没这么危险，再加上只是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应该没事。
　　更重要的就是，按谢小舟所说，就算不去杀死医生，他们现在中了毒雾，也一样要死。
　　龙舌兰见其他嘉宾都同意了谢小舟的建议，他虽然还有别的想法，但也只好先蛰伏下来，暗自观察情况，再随机应变了。
　　昙花询问道：“我们要怎么帮助你？”
　　谢小舟站直了身体，柔软的黑发在额前轻轻扫过：“帮我……找到医生。”
　　昙花的能力有三个限制。
　　需要看到过、碰到过或者听到别人描述过的物体。
　　昙花并没有见到过医生，只能说：“描述一下医生。”
　　谢小舟望向了一团雾气，眸光有些发散，好像在回忆：“他带着一张黑色的鸟嘴面具，个子很高，身材……”他顿了一下，“也很好。他的银灰色的头发，眼睛是赤红的，就和红宝石一样。”
　　一个完整的形象就被勾勒了出来。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唇边的虎牙若隐若现，补充了一句：“医生很温柔，也很绅士。”
　　昙花：“？”
　　百合：“……”
　　龙舌兰：“！”
　　听到这话，三个嘉宾的表情各异，但表达出来的意思都是一样的——真的吗？我不信。
　　【哈哈哈哈】
　　【舟舟老公滤镜要不得！】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吗？我品出点味道来了！】
　　【我又可以了！垂死病中惊坐起.jpg】
　　昙花：“呃……描述样子就可以了。”
　　谢小舟继续说：“医生带着一根金手杖，杖首是金乌鸦，穿着黑色的风衣，还有……”
　　听着谢小舟的描述，昙花的脑海中渐渐浮现了一个具体的形象。他闭上了眼睛，又散发出了莹润的光芒。
　　昙花一现。
　　很快，他的脸色一变，眉心也被一股不详的黑气所覆盖，转头呕出了一口鲜血。
　　“在……”昙花颤巍巍地抬手，“在那里。”
　　其他嘉宾看了过去。
　　不知何时，围绕在四周的雾气散开，出现了一条通道。那里并没有红雾，好似通向无边黑暗。
　　龙舌兰距离出口最近，但他反而默默地退开，生怕又是一处陷阱，不敢进去。
　　谢小舟没有顾忌这么说，直接走了过去。他的脚步轻快，看起来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医生再度见面。
　　这场游戏的规则是医生制定的。
　　是死亡，还是摈弃人性活下来。
　　可他两个都不选。
　　他不想要当仓皇逃窜的猎物，也不想彻底失去人性变成怪物存活在节目中。
　　这两个选择都是医生安排好的，无论选哪个，后续的剧情都被人书写完毕。
　　太没有意思了，平淡无味，亦失去了激情。
　　他想要……
　　给医生一个惊喜。
　　这个选择，恐怕也是医生没有想到的吧。
　　他十分期待，医生知道这个结果后的表情。
　　谢小舟一想到这个画面，就忍不住哼起了愉悦动听的小调。
　　他抬起手，如同是在与他人共舞一般，踮起脚尖转了一个圈。周身的雾气飘散，隐约间可以看见一张精致的脸庞，他眉眼带着笑，就连眼角的蔷薇花瓣都舒展了开来。
　　医生。
　　你会满意这个结局吗？
　　***
　　相对于谢小舟的雀跃与迫不及待，其他嘉宾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再冒出红雾之类的东西。
　　但还好，在这期间没有再发生任何变故。
　　这条路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谢小舟迈了出去，眼前的景色突地豁然开朗，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医生背对着他而站，金乌鸦手杖垂在身侧，黑色的风衣修饰着身形，显得腰细腿长、肩宽腰窄。
　　只看背面，就让人觉得这应该是一位绅士的贵族公子。
　　哗啦——
　　雾气被扇动了起来。
　　一只乌鸦从上方穿过，收起了漆黑的羽翼落在了边上，歪着头盯着谢小舟。
　　小蔷薇来了。
　　它的羽毛有没有乱？
　　乌鸦急忙回过头，在看到自己油光水滑的羽毛后，这才放下心来。它高傲地仰起了小小的头颅，满脸写着快看我快看我。
　　谢小舟的目光划过一旁的乌鸦，只停留了一瞬间，最终还是落到了医生的身上。
　　医生若有所感，侧过头看向了身后。
　　只是还没彻底转过身来，嘉宾们就先一步行动了。
　　百合双手交握在胸前，低垂着头呢喃着。
　　一股百合花的香味从她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百合少年。
　　百合安神凝神之效，闻到花香的人，会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备，陷入安宁的睡梦中。
　　不过，嘘——千万不要发出声响，不然的话，会打扰到别人的好梦。
　　医生闻到了这股百合花香，随后涌上来一股疲惫。
　　面具下，他的眼皮一搭一搭地垂了下来，像是支撑不住了一般，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手中握着的金乌鸦手杖摔落在了地上，滴溜溜的滚出去一段距离。
　　医生很久很久没有做梦了。
　　以往，他只对一些精妙绝伦的手术、巧夺天工的试验品感兴趣。
　　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的梦境中出现的是一支蔷薇。
　　是一支白蔷薇，静静地躺在血泊中，几片花瓣散落在地上，边缘处被鲜血一点点的侵蚀。
　　这样的画面，比任何的手术实验还要令医生感到兴奋。
　　这是一支无与伦比的蔷薇。
　　更重要的是，只是专属于他的。
　　他对他的蔷薇予取予求。
　　可以雕琢成喜欢的模样，也可以随意的蹂躏损坏，一切都只在一念之间。
　　如此的美好。
　　医生放纵自己沉溺于梦境之中。
　　***
　　医生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好像真的是睡熟了过去。
　　金乌鸦手杖在地上滚了一圈，停在了谢小舟的脚边。他没有停下脚步，直接踩了过去。
　　咔嚓。
　　金手杖发出一声悲鸣。
　　谢小舟来到了医生的身后，伸手抱了上去，满是温柔。看起来，他更像是来赴约的情人，而不是来杀人的刽子手。
　　他将脸颊靠上了医生的后背。与医生相比，他显得格外的瘦弱，白生生的手掌搭在了黑色的风衣上，隐约间，冷光闪动。
　　谢小舟踮起脚尖，嘴唇蹭过了医生的外耳轮廓，无声地说：“我找到你了，医生——”
　　医生，你是猎物，还是猎人？
　　一道寒光闪过。
　　谢小舟没有任何迟疑，将短刀精准地刺向了致命处。
　　每个人都会面对死亡。
　　就连医生也不例外。那么，就由他来赐予医生死亡，这时……多么得令人激动啊。
　　可就在刀尖即将碰触到医生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医生——”
　　谢小舟也听到了。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没有退缩，直接用力将刀挥下。但短刀却停在了半路上，再也不能向前刺入一寸。
　　医生抬起手臂，握住了刀刃。
　　百合花的沉睡效果对于医生来说没什么多大的用处，再加上有人发出的动静，直接让医生苏醒了过来。
　　龙舌兰的脸庞激动得发红，指着谢小舟说：“医生，他想杀了您！”
　　谢小舟松开了手。
　　“咣当”一声，短刀落在了地上，刀面折射出一道光芒。
　　医生转过了身，凝视着谢小舟：“你想杀我？”
　　【舟舟快点朝医生撒娇，不然真的要死了！】
　　【医生又不是以前那些BOSS，朝他撒娇，估计死得更快】
　　【那舟舟该怎么办？快点解释啊！】
　　【医生会杀了他吧，一定会的！快点动手，我等着截图！】
　　谢小舟没有要解释的样子，干脆利落地承认了下来：“是，我想杀了你，医生。”
　　听到这个答案，医生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不解：“为什么？”
　　谢小舟抿了抿唇角，展现了一个甜丝丝的笑容：“没有为什么。”
　　龙舌兰不遗余力地给谢小舟拆台：“我们中了毒，他说，反正都要死，不如来杀了医生。如果不是我提醒，医生您就要被他给杀了！”
　　医生：“是吗？”说话的时候，他一直都是盯着谢小舟的。
　　若是旁人被医生这么注视着，早就两股战战、浑身发抖了。但谢小舟却是丝毫不惧，他歪了歪头，承认了下来：“好像是这样的呢。”
　　这个承认令龙舌兰更加的激动，他迫不及待地邀功：“医生，他都承认了，他想杀您！我是想帮您的！”
　　龙舌兰听说过医生的传闻，知道医生的手术可以让人死而复生，医术精湛。只要投靠了医生，自然能够解除身上红雾的毒。
　　按照之前遭遇的判断，医生是可以交流的，那么他救了医生一命，医生肯定不会拒绝救他的！
　　毕竟医者仁心。
　　医生……也不例外吧。
　　在龙舌兰锲而不舍说明下，医生转而看了过去，温和有礼的问：“多谢相助，请问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吗？”
　　龙舌兰等得就是这么一句，脱口而出：“医生救我，我中了红雾的毒，您能治好吗？”
　　医生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没问题，我会治好你的。”
　　终于得救了。
　　龙舌兰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
　　杀医生，那是愚蠢的行为。像这种BOSS，只有小心讨好，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这些蠢货，不过没关系了，现在只有他才能活下来……
　　龙舌兰的思绪突然间中断了，他变得浑浑噩噩，视线也模糊不清，对所有一切的感知都隔了一层纱。
　　他听到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
　　然后眼前就出现了一片雾气弥漫的天空，一只乌鸦一掠而过，弯曲的爪子里抓着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
　　奥。
　　那是他的心脏。
　　也是他的身体摔在了地上。
　　不过没关系。
　　医生会治好他的——在他死之后。
　　乌鸦抓着血淋淋的心脏，低头啄了一下后，豆大的眼睛中出现了人性化的嫌弃。
　　真难吃。
　　还是小蔷薇喂给他的面包屑好吃。
　　乌鸦偷偷把心脏扔到了角落里，左右歪了歪头，盯着谢小舟。
　　什么时候，小蔷薇才能看他。
　　嘎——
　　***
　　解决了聒噪的声音来源，医生终于能够不受打扰得和他的小蔷薇进行交谈。
　　他伸手捏住了谢小舟的下巴，仔细打量着。
　　谢小舟也不挣扎，垂下了眼睑，浓密的眼睫毛在肌肤上落了一片扇形的阴影。
　　因为使用了“蔷薇少年”的SR卡，谢小舟的身体本来就很脆弱，现在更是吸收入了有毒性的红雾，他每做一个动作，就是在朝着死亡更近一步。
　　在红雾的作用下，谢小舟眼尾的蔷薇花瓣也点缀上了一抹红，更加显得楚楚动人。
　　“你没有用解药。”医生注视着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想要看穿谢小舟的内心，有些好奇的问，“你给谁了？”
　　谢小舟俏皮地笑了笑，说：“我谁也没给。”
　　医生：“唔……”
　　谢小舟：“我直接把药给砸了。对这个结果意外吗，医生？”
　　医生坦然承认：“是有一点意外。”
　　他确实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结果。
　　有两条路摆在了谢小舟的面前，无论走哪一条路，都是医生想要的结果。
　　但偏偏，谢小舟哪一条都不走。
　　但意外之余，医生又生出了一股自豪。
　　这才是他的蔷薇。
　　谢小舟心满意足：“那就好。”
　　医生将谢小舟脸上的情绪收入眼中：“不过……解药只有一瓶，除此之外，无药可解。”
　　听到这话，不远处的百合和昙花都脸色一变。
　　本来他们还心存侥幸，没想到，真的是走入了绝路之中。
　　谢小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态度有一点漫不经心。
　　医生叹息了一声，摩挲了一下谢小舟的脸颊。
　　没关系的。
　　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他总会医治好他的蔷薇的。
　　毕竟，死而复生，是医生的拿手好戏。
　　但在此之前，医生还有一个疑问：“你为什么要杀我？”绕来绕去，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
　　谢小舟眉眼弯弯，反问：“医生，那你又为什么要杀死我？”
　　医生沉吟片刻：“因为……我爱你。”
　　这是爱。
　　他见到他的蔷薇的时候，总会涌现出一种特殊的、难以言喻的感觉，会让一直保持冷静的医生会失去控制。
　　这难道不是所谓的爱情吗？
　　令人狂热，令人失去理智，令人欲生又欲死。
　　谢小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
　　医生也会爱人吗？
　　在他看来，医生是一个疯狂又冷静的人，他不需要崇拜者，也不需要任何的感情。
　　能征服他的，唯有疯狂。
　　医生仍在解释：“所以，我才想杀死你。”他做出了邀请，“一起来享受这永恒而又美妙的死亡，不好吗？”
　　谢小舟拧眉，有些不解地问：“医生，你认为死亡美妙吗？”
　　医生又怎么可能觉得死亡不美妙呢。
　　他亲手赐予了无数人的死亡，又令他们死而复生，生死都掌握在一念之间——没有什么比死亡更令人着迷的存在了。
　　若是别的人问这个问题，医生会觉得他在冒犯自己，但现在说出这个话的人是他的蔷薇，自然可以放纵一些。
　　医生做出了回答：“当然。”
　　谢小舟听到这个回答，脸色突然变了，眸光冷淡带着一丝不屑：“医生，在我看来，你不配说这种话。”
　　就算是被这样面对面的指责，医生也没有生气。
　　他的涵养极好，微微俯身，朝着谢小舟请教道：“为什么这么说？”
　　谢小舟问：“你体验过死亡吗？”
　　医生摇头：“从未体验过。”
　　谢小舟的嘴唇红润，吐出的话语却是冷漠倨傲的：“你没有体验过，又怎么有资格说死亡是美妙的。”
　　“看来，所谓的医生也不过如此。医生，你又一次让我失望了。”
　　医生若有所思，面具下，赤红的眼眸暗了暗。
　　又一次。
　　难道……之前他也令他的蔷薇失望过吗？
　　针扎般的疼痛再次出现。
　　医生不知道缺失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能够知道的是，他不想让他的蔷薇失望。
　　谢小舟语带轻佻：“医生，你只赐予死亡，可却从来不亲身体验。难道说，你也在畏惧死亡吗？”
　　医生做出了回答：“我并不畏惧死亡，只是，从来没有人能够杀死我。”当然，也没有人敢产生杀死医生的想法。
　　所以医生才没有体验过死亡。
　　谢小舟温柔地说：“那么，我可以。”他凑了上去，踮起脚，搂住了医生的脖子，深情地说，“医生，为什么我会想杀了你？因为……”
　　“我爱你。”
　　话音落下。
　　医生感觉到自己的身躯中，那一颗沉寂已久的心脏正在猛烈的跳动了起来。
　　对于医生来说。
　　死亡是赐予，是爱情。
　　那么，这是一场最盛大的告白。
　　医生心动了。
　　医生觉得，他已经彻底爱上了他的蔷薇。


第47章 秦渊（小修）
　　谢小舟弯下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匕首。他握住的是刀尖，锋利的刀刃瞬间就割开了他的肌肤，殷红的鲜血流淌而出，顺着手腕淅淅沥沥地流下。
　　他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般，面带着微笑，将刀柄对向了医生。
　　医生永远主动权。
　　他可以选择拒绝死亡，或者拥抱死亡？
　　医生又怎么能够拒绝？
　　这不仅是死亡，更是……医生的爱情。
　　他伸手，轻轻地从谢小舟的手中抽出了那把匕首。
　　冰冷的刀锋上沾染着一抹迷人的红。
　　医生的指腹轻轻划过，抹去了上面的血迹。然后，他又将这把短刀交还到了谢小舟的手上。
　　谢小舟手掌摊平，并未握紧。
　　医生上前一步，捉住了谢小舟的手掌，使得他紧紧地握住了刀柄，再将刀尖指向自己的心脏。
　　“杀了我。”医生的声音低沉缠绵，恍惚间，还让人以为是在说“我爱你”。
　　谢小舟抿唇笑了起来。
　　那如同水墨画一般的眉眼舒展了开来，眼尾的蔷薇花瓣微颤，盛放到了奢靡。
　　【还能这样？】
　　【舟舟口才好好啊！】
　　【话疗技能发动中——】
　　【不过对于医生来说，死亡是爱情，那舟舟是向他告白没错了，这么深情的告白，是个人都会心动的好不好！】
　　这样的转折来的措不及防。
　　就连迷雾女妖都忍不住探出了头，海藻一般的头发从雾气中挂了下来，落到了嘉宾们的面前。
　　【打卡进度：迷雾女妖（1/1）】
　　在看到迷雾女妖的一瞬间，在场的嘉宾都听到了节目的播报声。
　　百合和昙花不免面露喜色。
　　唯独只有谢小舟神色不变。
　　现在的他，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够完成打卡任务，眼中只有万般的柔情。
　　“医生……”
　　语调缠绵，但，手上的动作却未停顿片刻。
　　谢小舟将短刀送入了医生的身体，在刺破肌肤的那一瞬间，他叹息道：“我与你……共拥死亡。”
　　红雾不停地在侵蚀着谢小舟，此时他比陶瓷还要脆弱，光是走动就会出现伤口。
　　现在只是微微用力，握刀的手指上就晕出了一片血迹。
　　这本应该是万分痛苦的。
　　但谢小舟的脸上，只余下满足的笑意。
　　这是最好的结局。
　　谢小舟松开了手，怀抱住了医生，失去了力气一般，倒在了地上。
　　医生的胸口没入了一把匕首，脸上的鸟嘴面具也落在了一旁，胸膛失去了起伏。
　　而谢小舟趴在了医生的胸前，神情平和，满是眷念。
　　【打卡进度：鸟嘴医生（1/1）】
　　【蔷薇少年，复活次数-1】
　　直播间的观众惊呆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
　　【真的死了？】
　　【这可是终极BOSS啊！！！】
　　【谢小舟也死了吗？】
　　屏幕上画面一闪。
　　可以看见谢小舟眼尾的蔷薇彻底绽放出来，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身上诱人的气息。
　　他于盛放中复苏。那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谢小舟一手抵在了医生的胸前，缓缓撑起了自己的身躯，望着医生那张苍白的脸片刻，俯身落下了一个吻。
　　这个吻短暂而冰冷。
　　谢小舟站了起来，直面着镜头。
　　只见他的额头上缓缓划出了一条血痕，鲜血淌过白皙的脸庞，将脸一分为二，一半是邪恶无知另一半却是天真纯粹。
　　明明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但此时混杂在同一张脸上，呈现了一股惊心动魄的美来。
　　【《出发吧！花样少年（欧洲篇）拍摄结束》】
　　谢小舟抬手，手指擦拭过唇角，满是疯狂的笑意。
　　身后，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展开了双翅，扑了上来。
　　镜头便停止在了这个画面上。
　　【我草我草】
　　【舟舟太美辽】
　　【舟舟这次恐怕是破了纪录吧？从来没有人能够杀死系列节目里的终极BOSS】
　　【我的医生又无了，我家房子又塌了呜呜呜】
　　【只有我一个人在心疼投出去的悬赏吗？】
　　屏幕上，因为拍摄结束，色调渐渐黯淡了下来。从彩色变成了灰白。就当彻底暗下来的时候，没有人发现，在画面的一角，医生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死而复生。
　　可是医生的拿手好戏。
　　医生垂下了眼睛，看着自己胸口插=着的刀刃，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指握住，然后缓缓拔了出来。
　　那里没有一丝鲜血流出，只余下一个狭窄的伤口，似乎能看见里头停止跳动的心脏。
　　这就是死亡吗？
　　红宝石一般的眼睛更加的深沉。
　　有点意思。
　　但更有意思的是，这一次死亡，让他记起了缺失的记忆，更记得他的蔷薇问的问题——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什么？
　　他似乎有点明了了。
　　一阵风刮过，吹起了风衣的一角，哗哗作响。
　　四周开始崩塌，人、动物、景物，都化作了点点碎末，被虚无的黑暗所吞噬。
　　医生立于这一片虚无之中，脸庞苍白，却又充满着一股狂热。
　　不、还不够。
　　他还需要……更多的觉醒。
　　等到下次，下次见到他的蔷薇的时候，就能够告诉他了。
　　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
　　***
　　【恭喜您完成《出发吧！花样少年（欧洲篇）的拍摄，您已晋级为一位A级嘉宾（片酬：5000）》】
　　【更多权限为您开放，详情请登陆《惊悚综艺》网站后台】
　　【您的本次拍摄片酬结算如下：
　　基本片酬：3000
　　直播打赏分成：8900
　　完成悬赏任务“杀死医生”：27000
　　扣除20%的个人所得税，最终片酬：31120】
　　谢小舟睁开了双眼。
　　看起来他有些迟钝，像是还没从上一次拍摄节目中脱离出来，黑白分明的眼睛上蒙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小舟的眼珠子才转动了一下。
　　清醒过来后，随之而来就是一股恶心的感觉。他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直接赤脚跑向了厕所，趴在洗手台上干呕。
　　但谢小舟什么都没吃，一点东西都吐不出来，只能感觉到口腔里泛起一阵酸味。
　　他无力地趴在了洗手台上，过了一会儿才缓了一点过来，无力地打开了水龙头。
　　水柱哗啦啦留下。
　　谢小舟鞠起了一捧冰冷的水，泼到了脸上。仰起头，镜子里倒映出一个有些陌生的脸庞。
　　在节目中受到的种种伤害，等到节目拍摄完毕后就会消除得一干二净。所以谢小舟现在身上没有一道伤口。
　　但身体上受到的伤害可以消除，精神上的却不能。
　　镜子上的少年脸色苍白，黑发凌乱，因为刚才的干呕，脸颊上浮现了一抹红，这更显得嘴唇毫无血色。
　　谢小舟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了片刻，又好好地洗了一把脸。似乎这样，就能将“蔷薇少年”给他的影响给抹去。
　　等到收拾好了以后，他捋了捋湿淋淋的发丝，冲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单纯的笑容。
　　一切看起来都这么的正常，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谢小舟转过了身正要走出去。
　　这么一动，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滚落了下去，摔在地上发出了“叮铃”一声。
　　他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地上躺着一枚戒指，还在地砖上犹自震颤个不停。
　　【您获得了一件SSR道具
　　道具：戒指
　　描述：对于医生来说，戒指并不是用来表达爱意的，这只是一种枷锁，用于禁锢他的蔷薇，并像世界宣誓——这是他的。
　　作用：佩戴着戒指的时候，您将免疫一切的毒素侵蚀。另外，还能召唤出一只乌鸦，它将是您最忠诚的耳目】
　　谢小舟盯着戒指看了半晌。
　　其实，他不想再与医生发生任何接触。那太过于疯狂，太令人失控了。但……这个道具实在是太好用了。
　　还是SSR道具。
　　怎么可能不用呢？
　　谢小舟弯下腰，把戒指捡了起来，放在手掌心中。
　　这枚戒指是银制的。
　　戒圈是一双翅膀展开的形状，戒托上镶嵌着一枚红宝石，颜色纯正，犹如鲜血凝结而成。红宝石的周围簇拥着一些碎钻，整体看起来就如同是乌鸦的羽翼簇拥着一支蔷薇。
　　谢小舟有些好奇，捏着戒指挨个试了一下，发现尺寸正好能戴在无名指上。他抬手，红宝石的切面在灯光照射下熠熠发光，衬得手指修长白皙。
　　谢小舟本来只是想戴着试试看，既没有结婚又没有男朋友，无名指带个戒指多令人误会。
　　只是这戒指就仿佛是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便只好作罢。
　　谢小舟又回到了床上，缩在了一团。
　　现在他还是有些精神恍惚，“蔷薇少年”对他的影响实在是太深了，他必须做点什么，来遗忘这一切。
　　于是他点进了《惊悚综艺》的网站。
　　在晋级为A级演员之后，《惊悚综艺》网站的权限几乎所有都对他开放了。
　　可以看别人拍摄节目的直播，也可以进入论坛进行交流。
　　谢小舟登陆论坛刷了一下，大多都是没有用的灌水信息。
　　【演员公会招新中，限B级及以上报名，待遇从优安全有保障，S级大佬带拍摄】
　　【干货——怎么拍摄答题闯关类综艺节目】
　　【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这个鬼节目啊啊啊啊我真的受够了！】
　　谢小舟刷了一会儿就退了出来，看了一眼在《出发吧！花样少年（欧洲篇）》获得的片酬。
　　不看不知道，片酬余额竟然有三万这么多。
　　这么多片酬，还是花掉比较安心。
　　谢小舟点开了系统商城。
　　其实商城里有用的道具不多，在拍摄节目中，依靠的大多都是身份卡。比如刚刚结束拍摄的节目中，谢小舟连一张黄符都没有用上。
　　于是他并没有着急购买道具，而是进入了抽卡页面。
　　抽卡页面300片酬抽取一次，十连还有保底，必定能抽到R级身份卡，一百抽必出SR身份卡。
　　谢小舟对于自己的手气有深刻的理解，所以他没想着抽十连，直接奔着一百抽去了。
　　他点了一下按钮。
　　商城页面卡顿了一下，中间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圆圈，转动了片刻后，出现了一张又一张的身份卡。
　　N卡，学生。
　　N卡，路人。
　　……
　　R卡，钢琴师。
　　R卡，搞笑艺人。
　　……
　　因为谢小舟并没有抱有期望，所以在看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并没有惊讶，只等着保底的SR卡出现。
　　就在他觉得把所有的R卡N卡都抽完的时候，屏幕上终于闪过了一道紫色的光芒。
　　有了！
　　谢小舟坐直了身体，眼睛一眨也不眨，盯着手机屏幕，只见烟雾缭绕中，出现了一张卡。
　　卡的背面撒了一些金灿灿的粉末，犹如星辰一般。他点了一下，卡片缓缓翻了过来，出现了SR卡的卡面。
　　卡牌的背景是一片群星璀璨的夜空。
　　下方跪着一个少年，虔诚的闭上了眼睛，他的手中握着一个怀表，怀表的链子垂了下来。仔细观察，可以看见怀表上的时间是倒着走的。
　　【身份：时间记录者
　　等级：SR
　　能力：你玩弄时间，与历史的洪流中行走，捧起其中一汪水。停滞、倒退、向前，时间皆在你的手拨动下，任你摆弄。
　　提醒：控制时间纵然伟大，但也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比如，寿命，自己的或者别人的】
　　谢小舟看着这张SR卡的解释，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张卡。
　　有用？
　　但用的话，需要付出相应的寿命。
　　没用？
　　在必要的时候，确实能拯救一条命。
　　谢小舟将这张SR卡放到了牌库中。
　　现在牌库里总共有两张SR卡，若干张R卡和N卡——他抽了一百张卡，大多数都是重复的。
　　排在最前面的，是捧着蔷薇花的少年。
　　“蔷薇少年”这张SR卡还有一次复活机会，但谢小舟并不打算用它。而后面那张“时间记录者”，不是必要时候也不会使用。
　　谢小舟退了出来，认真看了一遍抽卡页面。
　　这里没有公布各等级身份卡的掉落概率，也不知道奖池里到底有什么身份卡。
　　谢小舟反手点了个举报，要求节目组将概率公布出来。
　　做完了这一些，似乎宣泄了一部分的压力，他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精神恍惚了。
　　就在要退出《惊悚综艺》网站的时候，谢小舟看到手机的上方突然跳出了一个消息提示。
　　【李笑：节目杀青了？出来聊聊？】
　　谢小舟盯着这个名字看了半天，这才回忆起来，这是《河神的新娘》里的长腿姐姐。
　　长腿姐姐找他有什么事？
　　谢小舟有点疑惑，但还是回了一句：【好】
　　【李笑：明天早上十点，你家附近的咖啡厅见】
　　***
　　第二天早上。
　　谢小舟准点到了咖啡厅，第一眼就看到了十分吸引人目光的长腿姐姐，直径走了过去。
　　长腿姐姐笑着打趣：“今天的你和节目里的不太一样。”
　　谢小舟今天穿着一件套头卫衣，陪着牛仔裤和板鞋，就像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大学生。
　　与节目里的模样截然不同。
　　谢小舟拉下了卫衣的帽兜，对一旁的服务生说：“一杯拿铁，多加点牛奶。”点完单之后，他转过头看向了李笑，解释道，“节目里是在演戏，当然不一样了。”
　　服务生听到两人的交谈声，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好奇地问：“你们都是演员吗？演的什么节目啊？”
　　谢小舟笑了起来，唇角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虎牙：“阴间节目。”
　　服务生：“哈哈哈，您开玩笑的吧。”
　　谢小舟只笑不语。
　　那边吧台在喊人，服务生也没有多做停留，就走了。
　　阳光穿过玻璃窗，落在了谢小舟的脸颊上。
　　他坐在那里，微微垂着头，安静乖巧。与节目中的他，完全是两个人。
　　点的咖啡很快就上来了。
　　谢小舟捏着勺子，缓缓地搅动了一下，咖啡和奶香顿时冒了出来。
　　李笑点的是冰美式：“我这次来找你，是因为演员公会的事情。”
　　谢小舟听到“演员公会”这四个字，还回想了一番——噢，那个何怜和邱月都是演员公会的人。
　　李笑喝了一口冰美式，继续说：“演员公会的人，一直在针对你，你知道吗？”
　　谢小舟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但是，针不针对他好像都一样，对他没有任何的损失——不过有时候确实挺烦的。
　　李笑说：“他们甚至还在培养一些和你相似的人，准备抢在你前面攻略终极BOSS。如果有机会，还要除掉你。”
　　听到这话，谢小舟就想起了上一个节目里遇到的徐天秋。
　　难道徐天秋就是演员公会培养出来的人？
　　就这？
　　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不过转念一想，若不是徐天秋去招惹了医生，说不定难度都不会这么高。
　　李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谢小舟，继续说：“我就想提醒你一下，让你小心一些，不要着了演员公会的道。”
　　谢小舟已经着道了。
　　演员公会针对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若李笑是真的想提醒他，《河神的新娘》结束以后就会联系他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而且，李笑精准的知道他家的地址，说明已经调查过他了
　　不过谢小舟也没有生气。
　　两人算是萍水相逢，短暂地合作过一次罢了，谁也不欠谁的。
　　他转动了一下无名指上带着的戒指：“直接说吧，你想要做什么？”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费力气。
　　李笑爽朗一笑：“在《惊悚综艺》里，不止演员公会一个势力，我想邀请你，不、应该说是我们的会长想邀请你，加入复生会。”
　　谢小舟重复了一边：“复生？”
　　听起来还蛮像邪教的，相比之下，还是演员公会正常一点。
　　李笑也知道，自家这个名字有些奇怪，说：“你知道，《惊悚综艺》为什么会存在吗？”
　　谢小舟摇头。
　　李笑：“据说，《惊悚综艺》的存在是为了镇压一个了不起的存在，让祂不能复苏过来。而我们复生会存在的意义，就是唤醒这个存在。”
　　“如果祂醒来，《惊悚综艺》自然会不复存在，而我们，也可以获得自由。”
　　李笑发出了邀请：“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谢小舟垂下眼睛，望着杯中所剩无几的拿铁，没有立即做出回答。
　　李笑顿了顿说：“而且，你不想回击演员公会吗？”
　　吃亏不是谢小舟的性格。
　　他更喜欢，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李笑见谢小舟的神情，就明白他意动了，于是开口：“你可以考虑一下，不过……最近有一个团队对抗综艺，参加的就是我们复生会和演员公会。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来参演。”
　　说完后，李笑将一个信封放在了桌子上，送到了谢小舟的面前。
　　谢小舟拿起了信封，可以从开口处看到里面放着一张邀请函。一抬头，李笑已经拿起了包包离开了。
　　谢小舟捏着信封考虑一下，还是将其打了开来。
　　在他接触到邀请函的时候，上面空白处缓缓出现了他的名字。
　　【谢小舟先生：
　　您好，节目组邀请您参演团队对抗类综艺《异常清理公司》
　　《异常清理公司》将于三日后开拍，此类综艺分为红蓝两方，分别为演员公会与复生会，获胜者，将获得落败者的所有片酬、道具和身份卡。
　　惊悚综艺节目组留】
　　谢小舟手上这张邀请函，是蓝色的。
　　***
　　【欢迎来到，惊悚综艺拍摄现场】
　　【这里是团队对抗类综艺——《异常清理公司》】
　　一出现在拍摄现场，谢小舟没顾其他，先熟练地拿出手机，进行抽卡。
　　果然，这一次抽到的还是一张没用的R卡。
　　【身份：打工人
　　等级：R
　　能力：你的精力旺盛，996、007不在话下
　　任务：请做好你本职之内的事情
　　任务时间：七天】
　　谢小舟：“…………”
　　还好，他还有两张SR卡。
　　他收起了这张没用的R卡，打量着周围。
　　这是一个标准的会议室。
　　嘉宾们围绕着会议桌而坐，身上西装革履，面前则摆放着一份笔迹。
　　谢小舟扫了一圈，在人群中看到了李笑，还有演员公会的沈柏溪。
　　【本次综艺是团队对抗模式，具体细则各位嘉宾应该都清楚了】
　　【请各位嘉宾在异常清理公司就职，并且不被辞退】
　　【最后判定标准，是由队伍中在职人数、KPI指标决定团队的输赢】
　　节目组的讲解声音结束，嘉宾们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古怪的声音：“我们异常清理公司是一个严肃又积极的地方，你们只要认真学习，遵守规章制度，就能够升职加薪，月薪过万不是问题！”
　　谢小舟：“……”
　　所以，在阴间节目里也会被画饼呗。
　　说出这话的是一个站在会议桌前的人，他也是穿着西装，只是看起来比嘉宾们要高级一点。
　　现在他指着PPT问：“你们听懂了吗？”
　　没有人回答。
　　谢小舟抬眸看着前方的PPT。
　　异常清理公司是解决一些非自然事件，并且将导致异常事件发生的物品或者生物收集起来，以免造成市民恐慌。
　　异常生物的危险等级分为四级。
　　Ⅰ级，危险程度较低，可以随身携带；Ⅱ级，有一定危险，可以经过一定的处理将危险封印；Ⅲ级，危险，必须存放在地下一百米，未经许可不准接触；*级，***********（绝密！）
　　PPT哥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回答，十分生气的咆哮道：“你们听懂了没有？”
　　看声势，就好像嘉宾们说听不懂，他就要爆发了。
　　嘉宾们对视了一眼：“听，听懂了……”
　　不管听没听懂，先回答了再说。
　　PPT哥转过了身，不知道是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没有五官，那里是光滑的一片。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发出的声音：“那，我就来考考你们。”
　　一个巴掌大小的黑匣子放在桌上。
　　“这是一个收容物——永不失联的手机，危险等级为Ⅰ级。”PPT哥打开了匣子，里面装着一个老式的诺基亚手机，“只要你拿起手机，就可以给心中想象出来的人拨打出电话。”
　　“但是……”明明PPT哥没有五官，却能看出一股兴奋的情绪，“接到电话的人，会死哦。”
　　“永不失联的手机，每周都要主动拨出一个电话，才不至于失控。现在，时间快到了。”PPT哥看了一眼，最终选择了一个幸运儿，将黑匣子推到了他的面前，“你会怎么选择呢？”
　　谢小舟看着面前出现的手机，不语。
　　“不拨出去的话，你也会死。”PPT哥说，“而且，只能给认识的、见过的、说得出名字的人拨打出电话。你……有没有想要杀死的人？”
　　当然有。
　　谢小舟拿起了手机。
　　只要拨出电话，他就可以轻易地杀死一个人。
　　在场的其他嘉宾不由紧张了起来，生怕谢小舟选择他。
　　尤其是沈柏溪，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平心而论，如果他拿到了这只永不失联的手机，绝对会率先解决谢小舟的！
　　没人能想到，这个节目一开始就要选择一个幸运儿去死。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没有想到，刚开始拍摄就这么的刺激。
　　【哇哦，刺激！】
　　【开局就要死一个，我喜欢！】
　　【如果我是谢小舟，我就会选择打给沈柏溪，这个人明显就是敌人】
　　【舟舟不会的，我相信舟舟】
　　【可是他不害人的话，自己就要死了，该不会有人这么蠢吧？】
　　谢小舟的目光从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镇定自若地拨出了一个电话。
　　永不失联的手机。
　　无论是谁，在哪里，都可以联系上。
　　“嘟……”
　　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这声音一起加快了跳动的频率。
　　会是谁？
　　电话被接通了。
　　对面一片安静，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谢小舟看起来平静，但实则手心中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开口，缓缓吐出两个字：“秦渊……？”
　　选择一个人去死？
　　不好意思，他选择用魔法打败魔法。


第48章 灵感
　　这操作，连观众都没有想到，纷纷表示惊呆了。
　　【竟然打给秦渊，秦渊老工具人了！】
　　【秦渊是谁，也是嘉宾吗？】
　　【上面的，感兴趣的话可以补一期《校园七夜谈》，秦渊是里面的终极BOSS】
　　【真的能打通吗？】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谢小舟太圣母了吗？他明明可以选择解决演员公会的人啊，给自己找麻烦】
　　【不好意思，只有你一个这么觉得。如果舟舟真的这么干的话，就不是舟舟了！】
　　其实谢小舟也有一瞬间，想来一个恶作剧——把这个电话打给对面的沈柏溪，然后再看看现场人的反应。
　　这是潜意识里的“蔷薇少年”在作祟。
　　在演戏的时候，好的演员常常会代入角色，杀青了之后都很难走出来。他就是被“蔷薇少年”这个设定影响得太深了。
　　可是谢小舟并不想成为“蔷薇少年”，并且，他有自己的原则。
　　而且，他选择给秦渊打电话，也不是贸然的举动。
　　一是，秦渊不可能会死；二是，他有一个想法想要证实一下。
　　***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余下众人的呼吸声。
　　谢小舟握住了手机，放在了耳边，能够听到里面传出一阵细微的电流声。
　　对方没有回应。
　　PPT哥幸灾乐祸地补充道：“这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敌人？只要接通了电话，他就会面临死亡，你说不定还能听到他发出的痛苦哀嚎声……”一想到这个画面，他就激动地扬起了手臂，“啊，多么的美妙。”
　　话音刚落。
　　手机另一头，立刻传出了一声惨叫。
　　PPT哥凑了过去，问：“好听吗？”
　　谢小舟感觉到手心的手机微微颤抖。
　　很明显，呃，这声音并不是秦渊发出来的。
　　那声惨叫落下后，谢小舟又听见手机听筒里传出了一声：“谢、小、舟。”
　　对方像是许久没有开口了，他说得很慢，嗓音也有些生硬，透着一股无尽的冷意。
　　“你、在，骗我。”秦渊说。
　　隐约还能听见什么东西被捏碎的声音。
　　谢小舟：“……”
　　该不会秦渊还惦记着常驻嘉宾的事情吧。
　　演戏时候说得话，怎么能相信呢？
　　不过谢小舟也不慌，只是打了个电话，又不是面对面。
　　于是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嗯？怎么没信号……喂？你说什么？”一边说着，一边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塞回了黑匣子里面。
　　做完了这些事，谢小舟偷偷瞄了一眼手机屏幕。
　　还好，秦渊没有要把电话打回来的意思。
　　PPT哥也看了一眼黑匣子，不看不知道，一看——他哀嚎了起来：“手机、手机——”
　　永不失联的手机是Ⅰ级收容物，用任何办法都无法损坏。
　　可现在，手机不停地颤抖着，像是经受了什么痛苦，外壳上浮现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缝，屏幕也龟裂了开来。
　　PPT哥颤抖着手，指向了谢小舟：“你到底做了什么？？？”
　　谢小舟乖巧地坐在那里，双手放在膝盖上，一脸无辜地说：“就按照你说的，打了个电话。”
　　PPT哥：“那为什么会这样？？？”
　　谢小舟沉吟片刻，做出了回答：“或许，它是想不开了。”
　　PPT哥：“？”
　　“砰”得一声。
　　永不失联的手机炸得四分五裂。
　　谢小舟换了一个说法：“又或许，它是想得太开了。”
　　PPT哥：“……”
　　谢小舟仰起头，微微一笑，原话奉还：“好听吗？”
　　PPT哥：“………………”
　　永不失联的手机只是一个Ⅰ级异常物，而且还是他主动说让新员工来尝试使用的，PPT哥不好在这个上面纠缠太多，盯着谢小舟看了一会儿，冷哼了一下：“你们跟我来吧，一起去了解一下公司。”
　　听到这话，嘉宾们纷纷站了起来。
　　会议室里总共有十二位嘉宾，他们身上的工作服款式相同，只是颜色不同。
　　谢小舟以及复生会的人是蓝色的，而演员公会的则是红色的。两个团队中的人各占一半。
　　一行人跟随着PPT哥走出了会议室。
　　演员公会领头的是沈柏溪，他刻意走到了谢小舟的旁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没想到你会这样做。”他话锋一转，“不过，你别想我承你的情，之后更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因为谢小舟，演员公会已经折损好几个资深嘉宾。
　　再加上沈柏溪想要他身上的SSR道具，双方根本不可能罢休的。
　　谢小舟扯了扯有些发紧的衬衫领口，挑眉道：“我可没这个打算。”
　　如果他用永不失联的手机杀死了沈柏溪，那他和沈柏溪有什么区别？
　　谢小舟有自己的底线。
　　只有当沈柏溪明面上害他、针对他，他才会选择还击。虽然这样看起来有点蠢，但……人生在世，总要点无谓的坚持。
　　他可不想真的变成“蔷薇少年”的模样。
　　谢小舟歪了歪头，灿烂一笑：“而且，反正我会赢的。”
　　沈柏溪：“有时候，自信心过强也不是什么好事。”
　　谢小舟脸上的笑容不变：“我有非赢不可的理由。”
　　输了的那一方将会失去所有的片酬和身份卡。
　　妈的。
　　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他牌库里有一百多张N、R卡，那岂不是都要被笑死了。
　　***
　　PPT哥带着嘉宾们去参观公司。
　　异常清理公司是一个大公司，拥有一栋独立的办公楼。办公楼总共有二十六层，只是有十八层是在地下的。
　　PPT哥按了一下电梯的按钮，解说道：“地下十八层这个数字是来源于东方十八层地狱。越往下，放置的就是越危险的异常品，只有最高权限才能进入其中。”
　　现在，身为新员工的嘉宾们自然没有资格进入其中。
　　除了地下十八层，地面上的第一层是接待大厅，二到五层是文员办公场所，六到八楼是教授们的实验室。
　　PPT哥带领嘉宾们来到了四楼。
　　这里是人事的办公室。
　　PPT哥说：“你们先办理一下入职手续，其他的事情，人事会和你们说的。”
　　他还要着急去处理异常物品损坏的问题，没在这里停留。
　　办公室。
　　人事一个漂亮的小姐姐——如果忽略她额头上长出来的角的话。
　　人事发给嘉宾们一人一份合同，懒散地说：“签了吧。”
　　谢小舟低头一看。
　　合同的首页印着异常清理公司的LOGO。那是一个魔法阵，色调是深紫色的，中间睁着一只通红又硕大的眼球。
　　这眼球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盯着看得久了，眼前就渐渐地出现了重影，耳边也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有在笑。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各种呢喃声混杂在了一起，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
　　谢小舟脸色“唰”得一下就白了起来，整个人都站不稳。
　　叮——
　　一道清脆的声响盖过了耳边的声音，将谢小舟从这种状态中唤醒了过来。
　　人事正捏着勺子敲杯子，见谢小舟醒过来了，这才停下来了动作。她奇怪地看了一眼谢小舟，说：“没想到你灵感还挺高的。”
　　谢小舟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嘉宾。
　　其他人并没有他这个反应，好像那只是一个普通的LOGO。
　　沈柏溪装作不经意间问了一句：“灵感是什么？”
　　人事扔下了勺子，靠在了椅子上，扯出了一抹假笑：“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我们公司，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沈柏溪笑了笑，没有说话。
　　人事说：“签完合同，交给我，就可以出去了。”
　　谢小舟又看向了手中的合同，只是这一次，他避开了那个诡异的LOGO。
　　翻开一页。
　　异常清理公司的合同和平时见到的差不多，绩效考核、全勤、工资待遇等等。公司每周都要进行绩效考核，不完成者，就会被公司辞退，而完成绩效的方法就是多完成公司的项目。
　　而且最重要的是，公司采取末位淘汰制度，就算完成了项目，一旦排在最后一位，也是会被辞退的。
　　谢小舟：可以说是非常资本家了。
　　他翻到最后一页，在乙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签完以后瞥了一眼，甲方法人处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Q”字。
　　其他嘉宾都已经签好了合同，一一还给了人事，走出了办公室。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谢小舟被留到了最后一个。等到其他嘉宾都走出去以后，谢小舟这才上前，将合同递了过去。
　　人事看了谢小舟一眼，裂开嘴笑了一下，可以看见口中如同蛇信一般的舌头：“灵感高，不能说是坏事，也不算好事。你可以感知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但相应的是，你也会更加的危险。”
　　“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人事收起了这一叠合同，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模样。
　　谢小舟退出了办公室。
　　李笑正在门口等他。
　　李笑一见谢小舟出来了，就开口说：“我们的办公室在二楼，主管会给我们每个人派发工作任务，随机的。”
　　谢小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两人朝着电梯走去。
　　李笑一边走，一边给谢小舟介绍：“演员公会来的也有几张生面孔，你要小心沈柏溪，据说他的SR身份卡是道士，在这个节目中很占优势……”
　　叮。
　　电梯停在二楼。
　　这里是留给新员工们工作用的，区域被划分成了两块，复生会和演员公会的人泾渭分明。
　　在李笑的带领下，谢小舟坐到了复生会的那一边。
　　刚落下来，李笑的电脑就发出了“叮”的一声。
　　李笑认真地看了一下屏幕，说：“有工作任务派发给我了，是去清理一栋公寓的异常生物。”
　　复生会中也有人接到了同样的任务，但人数不多，总共只有三个人。
　　看来，每个人分配到的任务是不同的。
　　为了达成绩效以及不被末位淘汰，是必须完成任务的——是个人都知道，被淘汰之后的下场一定不太好。
　　李笑没有犹豫，就带着两个复生会的成员走了。
　　那边演员公会也走了一批人。
　　谢小舟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并没有消息提醒。
　　复生会的其他人也没有收到工作任务，大概是相熟的，就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话题就扯到了谢小舟的身上。
　　一个带着眼镜的男生看了谢小舟一眼，说：“也不知道笑姐为什么要带这么个人进来。”
　　另一个留着平刘海的女生刻意小声了一些：“别这么说，毕竟他可是A级嘉宾嘛。”
　　眼镜男笑了笑：“A级嘉宾，难道我们就不是A级嘉宾吗？等演完这一场，我就可以晋级成A+了。而且我看了他往期的节目，不就是运气好点吗？谁不行啊。”
　　平刘海推了男生一把：“哎，知道你厉害了啦。”她又悄悄瞥了一下谢小舟，“给笑姐一个面子嘛，没事的。”
　　眼镜男看起来十分平凡，但又那么的自信：“没事是没事，最好省心一点，别拖后腿的话，我还是可以带带他的。”
　　谢小舟：……
　　这两个人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在交谈，实际上谢小舟都听到了。
　　不过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如果要向每个质疑他的人证明，那他也不用做别的事情了。
　　更何况……这个眼镜男说的话里满满的都是死亡flag。
　　叮咚！
　　这时，三个人的电脑同时响了起来。
　　谢小舟一看。
　　【工作任务：
　　市区一学校出现异常事件，请员工速去处理】
　　学校……
　　谢小舟出现了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
　　还好。
　　这个学校并不是第一次拍摄时出现的第四中学，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校。
　　发生了异常事件之后，学校就暂时停课了，学生和老师都已经撤离，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校园。
　　风一吹。
　　只有树木上的叶子哗哗作响。
　　眼镜男和平刘海对视了一眼，似乎在暗自沟通着。
　　等沟通完了以后，眼镜男朝着谢小舟走了过去。
　　谢小舟不太清楚他要做什么，抬眸看了过去。
　　眼镜男本来认为谢小舟只是一个绣花枕头，只是运气好，能够哄到终极BOSS才活到现在的。
　　可当他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时，心中猛地一跳。
　　错觉。
　　一定是错觉。
　　眼镜男清了清嗓子：“喂，你……”
　　谢小舟提醒：“谢小舟，我的名字。”
　　眼镜男咳嗽了一声：“谢小舟是吧，你是笑姐带进来的人，也不是我们复生会的，我觉得在一起也不太方便……”
　　未尽之语，谢小舟也明白了：“我知道了。”
　　眼镜男：“不过，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些道具……”他本来还以为谢小舟要死皮赖脸的跟着，话说到一半，愣了一下，“等等，你说什么？”
　　谢小舟干脆利落的说：“那就分开做任务吧。”
　　眼镜男还没反应过来，视线中就只剩下谢小舟的背影了。
　　平刘海说：“笑姐说，这是要吸纳入复生会的……你这样不太好吧？”
　　眼镜男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做错了？
　　有李笑的话在前面，他只不过是想从谢小舟身上敲诈一些道具而已，没想到谢小舟这么不给面子，直接走了。
　　眼镜男冷哼一声：“没事，我等着他哭着喊救命呢。”
　　***
　　谢小舟一个人穿行在校园里面。
　　刚刚来的时候还是大白天，走入校园深处，周身突然一暗，变成了阴天。
　　谢小舟拿出了手机，打光照亮。
　　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和善的一个节目了，这个节目的背景在现代，手机可以联网。
　　按照邮件上的说法，学校里的异常发生在教学楼中，随机出现在某个教室。
　　谢小舟仰头一看。
　　教学楼矗立在不远处，表面覆盖了一层浓重的阴影，一个个窗户反射着手机的灯光，里面隐约传来女生们的嬉戏打闹声。
　　一个个去看？
　　太浪费时间了。
　　谢小舟将左手送到了面前，目光落在了无名指上带着的戒指，戒托上的红宝石切面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他低头，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
　　哗——
　　耳边响起了翅膀扇动的声音。
　　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凭空出现在了面前，它拍了拍翅膀，歪着头看着谢小舟。
　　这是它的小蔷薇。
　　只是……为什么看起来有点不一样？蔷薇花香也没有了。
　　以鸟类枣核般的大脑并不能思考这样的问题，在犹豫了一下后，乌鸦确定这就是它的小蔷薇。
　　乌鸦有些兴奋，想要上去和小蔷薇贴贴，但刚迈出一步，就又停了下来。
　　它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
　　还好。
　　医生不在！
　　乌鸦扑闪了一下翅膀，落到了谢小舟的肩膀上，昂着小脑袋，一脸求抚摸的模样。
　　谢小舟被这种人性化的表情给逗笑了，伸手摸了一下乌鸦的羽毛。
　　乌鸦用小脑袋蹭了蹭谢小舟的掌心，小小的身躯激动得跳来跳去。
　　谢小舟又顺了一下毛，说：“帮我上去看看，有什么异常。”
　　乌鸦听懂了他的话，翅膀一拍，漆黑的身影就掠过了教学楼，一下子就到达的了顶端。
　　有乌鸦帮忙，谢小舟自然就省事多了，他在楼下等着。
　　过了一会儿，乌鸦就回来了。
　　它没有马上回到谢小舟的身边，而是在其中一个教室门口徘徊了一圈，这才落了下来。
　　谢小舟看了过去，教室窗户上影影绰绰，像是藏着什么鬼魅。
　　就是那里了。
　　谢小舟走进了黑洞洞的楼道。
　　做完了事情，乌鸦也没有再度回到戒指里面，而是站在谢小舟的肩膀上。
　　趁着人不注意，它悄咪咪地靠近了一点，又靠近了一点，得意的连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谢小舟不太清楚这里的异常是什么等级，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在上楼之前，先使用了“时间记录者”的身份卡。
　　在装备上之后，谢小舟感觉到手心一沉，掌心出现了一个镶金的老式怀表，又细又长的金链子垂了下来，在半空中轻轻摇晃。打开表盖一看，上面的时针和分针是停止不动的。
　　在拿到这个怀表的时候，谢小舟的心中立刻就浮现了使用说明。
　　时间记录者记录的时间最多只有二十四小时。
　　在这个时间内，能够使时间倒退和停滞，还能够读档。
　　只是每倒退一小时需要花费一百个小时的寿命，而读档则需要花费二百四十天的寿命，可以在记录的时间内选择一个时间点复活。
　　当然，记录者也可以使用别人的寿命用以记录。
　　谢小舟合上了怀表，塞在了西装外套的口袋里面，将细链子挂在了另一头，走起路来，身上的首饰都跟着一起晃动。
　　他这才觉得，身上的首饰有点多了。
　　手腕上带着秦渊送的纽扣，脖子上挂着河神的一对六面骰，无名指上是医生给的蔷薇戒指。
　　现在又多了一个怀表。再来几个，身上都要变成首饰展示架了。
　　谢小舟一边漫无目的地想着，一边来到了教室门口。
　　一抬头，一片明亮的灯光映入眼中。
　　灯光微黄，有些温馨，与周围阴森的环境相比，令人感觉格外的安全。
　　教室里，坐着一排排的学生，坐姿端正，正看着前方的黑板认真听课。
　　老师在讲台上讲课，时不时的还向黑板上写写画画。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正常。
　　前提是——学校里面还有学生和老师的话。
　　谢小舟停下了脚步。
　　可是已经太晚了，讲台上的老师转过了头，五官黑洞洞的，像是被火灼烧过一样。
　　“同学……”说话的时候，老师的喉咙里冒出了一股灰色的雾气，还有点点火星喷出来，“你怎么站在外面？快进来上课吧。”
　　底下的同学也看了过来。
　　他们之中，有些是学生，有些却是老师、保安和家长。但他们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等待着上课。
　　“快进来上课。”他们异口同声的说，说话的时候，口中冒出了一股雾气。
　　谢小舟一股蛋白质被烤熟的味道飘到了他的鼻尖，恶臭难闻。
　　不能进去。
　　谢小舟是这么想的，但身体却不由自主，朝着门口走去。
　　每当靠近教室一步，就感觉周围的温度升高一度。
　　教室里面，一股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
　　谢小舟的手指动了一动，正要启动手中的怀表，进行时间倒退。只是还没打开，手腕上挂着的纽扣轻轻晃动了一下，抵消了教室带来的吸引力。
　　他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向后退了一步，措不及防地撞入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谢、小、舟。”
　　身后，响起了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
　　他许是长久没有说话，发声的方式有些奇怪，每说一个字，就要停顿一下。
　　“嘎——”
　　一直乖乖蹲在肩膀上的乌鸦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扑腾着飞了起来，冲着谢小舟身后站着的少年示威。
　　嘎！
　　这是它的小蔷薇！
　　走远一点！


第49章 先生
　　屏幕上，少年身穿蓝白校服，衣领敞开，可见里面森森白骨。他有着一双灰蒙蒙的眼睛，眼瞳好像被雾气遮住了一般，看不真切。
　　这是，校园类节目的终极BOSS秦渊。
　　【秦渊？？？】
　　【啊啊啊我起了，我好了，我又可以了。初恋是坠好的！拇指.jpg】
　　【秦渊怎么会在这里？】
　　【可能是这个节目比较特殊？秦渊只在校园类的节目中出现，而这里是学校，舟舟身上又带了秦渊的信物，所以能召唤出来】
　　【不管秦渊是怎么来的，我只想看看舟舟是怎么应对翻车现场的，嘻嘻嘻】
　　没想到，率先做出反应的不是谢小舟，而是那只小乌鸦。
　　在秦渊出现以后，一直乖巧站在谢小舟肩膀上的乌鸦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身上的羽毛都支棱了起来。
　　秦渊的眼睛缓缓转动了一下，目光落到了乌鸦的身上。
　　嘎——
　　这是它的小蔷薇！
　　乌鸦昭显着自己的主权，威胁了一阵后，它翅膀扑腾了一下，冲着秦渊飞扑了过去，锋利的爪子一闪，目的就是那双灰蒙蒙的眼睛。
　　观众有点不解
　　【这乌鸦的反应怎么这么大？】
　　【懂的自然懂】
　　【这是医生养的那只乌鸦】
　　【哦哦，这就是另类的修罗场吗】
　　乌鸦来势汹汹。
　　秦渊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退后一步。眼看着乌鸦锐利的鸟喙就要啄上来，他只是轻飘飘地抬起手，精准地抓住了乌鸦的羽翼。
　　乌鸦：“……”
　　乌鸦想要挥动翅膀，却一点动不了。只能伸长了脖子，不停地叫嚣：“嘎嘎嘎——”
　　秦渊垂眸凝视着这只聒噪的乌鸦。
　　不仅是乌鸦对秦渊有敌意，秦渊也一样不喜欢它。
　　没有任何理由，只是潜意识里，对它有一种排斥感。
　　不喜欢，那就抹除。
　　秦渊对待任何生命都是一样的漠然，抓着羽翼的手指慢慢攥紧，表面隐隐浮现出了白骨的形态。
　　乌鸦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拼命挣扎了起来：“嘎！”
　　油光水流的羽毛都变得乱七八糟的，不少飘落到了地上。
　　不过就算秦渊起了杀心，乌鸦也只是看起来狼狈了一点，实际上还是活蹦乱跳的。
　　按照秦渊的能力，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自从秦渊出现以来，便一直都是冷冰冰的，见到这样，那张雕塑一般精致的脸庞上浮现了一丝惊异。
　　乌鸦则是趁着这个机会，从秦渊的手掌心里扑腾了出来。
　　这次乌鸦是吃了个大亏，身上的羽毛掉的七零八落，看起来狼狈不堪。可是它也知道并不是秦渊的对手。于是扑扇了一下翅膀，冲着秦渊“嘎”了一声。
　　现在欺负它，等到医生来了，让你看看医生的厉害！
　　做完了这些，乌鸦化作了一道黑色的流光，朝着谢小舟的无名指钻了过去。
　　谢小舟顺着这道流光看去。
　　只见无名指上带着的戒指变得有些不同，戒圈翅膀上的纹路有些凌乱，颜色也褪去了一层，变得灰暗了起来。
　　他心有所感，应该要过上两天，才能再召唤出乌鸦了。
　　但这并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
　　谢小舟抬起眼皮，望了过去。
　　秦渊正站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地方，手指弯曲了一下，一撮羽毛慢慢飘落了下来。
　　他的目光顺着羽毛一直坠到地面上后，复又转到了谢小舟的身上。
　　谢小舟顿时觉得周身的温度一变。
　　原本他接近那个奇怪的教室，里面源源不断的热气涌出，有些闷热。可现在，却又如同坠入冰窖。
　　就连教室里上课的老师也察觉到了危险，停下了讲课的声音。那些学生都低下了头，不敢再看谢小舟一眼。
　　谢小舟：“…………”
　　难道，是因为他那个电话把秦渊给召来了？
　　现在好像有点难办。
　　谢小舟上次之所以敢骗秦渊，是因为认为离开了《校园七夜谈》就不会再碰到他了，这才随口扯了一个要来当常驻嘉宾的谎。
　　没想到，竟然被秦渊当场捕获了。
　　“谢小舟。”秦渊说话稍微顺畅了一下，但每个字之间还有一些停顿，“你，骗我。”
　　谢小舟对上了那一双灰蒙蒙的眸子。
　　看样子，秦渊明显是来算账的。
　　现在得想想怎么才能糊弄过去了。
　　谢小舟的眼睫颤抖了一下，很快就做出了选择，他并没有辩解什么，而是直接上前一步，撞入了秦渊的怀抱。
　　秦渊的动作微微一顿，下意识地就抱住了这具温暖柔软的身躯，手掌按在了谢小舟的后背，想松开却又松不开。
　　秦渊的身体只剩下森森白骨，冰冷又硌人。
　　但谢小舟毫不在意，脸颊贴在了秦渊的胸膛，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秦渊垂眸。
　　以他所在的角度，可以看见谢小舟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星星点点的泪光。
　　谢小舟似乎是察觉到了秦渊的注视，仰起头：“还能见到你，真好。”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倒映着秦渊的模样，好像那就是他的全世界一般
　　听着这样的软语，秦渊脸上的冷漠稍微缓解了一些。
　　谢小舟的手搭在了秦渊的肩膀上，感觉着下方坚硬的骨骼，略带迟疑地问：“你、你还好吗？”
　　听到这个问题，秦渊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看起来就如同是没有感情的精美雕塑。
　　只是在寒冰凝固之下，还涌动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偏执。
　　自从谢小舟离开以后，秦渊便一直在黑暗之中。
　　那里没有光亮，没有声音，没有任何活物的存在。有的只有，永恒不变的寂静。
　　秦渊早应该习惯这一切——如果他不曾遇见过谢小舟的话。
　　谢小舟说，他会回来。
　　可是，秦渊不知道多少次从黑暗中睁开眼睛，面对的只有死寂。
　　有人说，谢小舟是在骗他。
　　他是一个厉鬼，没有人会愿意待在一个厉鬼旁边。
　　刚开始秦渊没有相信，可是来的人一批又一批，但他从未再见到过谢小舟。
　　他这才终于明白过来，谢小舟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那些甜言蜜语，都是用来欺骗他的。
　　秦渊躺在黑暗中，将那些日子与谢小舟相处的点点滴滴反复回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再有机会见到谢小舟，不管再说什么话，他一定会毫不迟疑地拉着谢小舟一同进入无边深渊。
　　这样，就可以永生永世地在一起。
　　无论变成什么样。
　　就算身躯变得冰冷，就算心脏不会跳动，那都没有关系，他只要谢小舟。
　　秦渊每时每刻都是这么想的，直到再次见到谢小舟为止。
　　少年的眼眸清澈，满满的都是毫无防备的信赖与喜悦。
　　没有一丝害怕退却。
　　不管秦渊做了多少准备，事到临头，却又有些退却。
　　或许……谢小舟不是想要欺骗他的，只是有其他的理由。
　　秦渊的手指抚过了谢小舟的脸颊，轻轻拭去上面的泪珠。
　　一点滚烫落在了指腹上。
　　“你，为什么，没回来。”他问。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谢小舟的双眼有些黯然：“我也不知道……”
　　秦渊望着谢小舟。
　　谢小舟的脸上满是茫然，不似作伪。他直直地看着秦渊，突然明白了过来，倒退了数步，一脸不可置信地说：“你在怀疑我？”
　　秦渊的嘴唇翕动：“我……”
　　谢小舟的眼尾挂着泪珠，欲落未落，打断了秦渊所说的话：“你以为我不愿意回来，以为我在骗你。你以为……”他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我就是这样的人。”
　　秦渊见谢小舟这副受伤的模样，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小舟并不去解释，只是说：“你不相信，我说什么都没用。”他咬了一下唇角，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痕迹，“所以，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质问我，还是……杀了我？”
　　谢小舟决绝地看了一眼秦渊：“那你杀了我吧。”他闭上了眼睛，仰头露出了白皙皎洁的脖颈。
　　脸上只有一片死寂的绝望，与刚才的欣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渊知道，只要他想，不用费多少力气，就可以将谢小舟变成那些阴森可怖的生物。
　　可是，他不想。
　　谢小舟闭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但听觉格外的敏锐。他听见，秦渊朝着他走了过来。
　　会杀了他吗？
　　还是……
　　谢小舟的思绪中断，被一个冰冷的臂弯抱在了怀中。他的额头磕在了秦渊的胸口，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他才轻声地说：“我怎么会不想回来找你呢？外面这么危险，刚才我差一点就死了……因为节目组没有给我发邀请，所以我才没办法回来。”
　　【看样子不会是真的吧？】
　　【假的！我用鬼格担保，节目组肯定给谢小舟发常驻嘉宾邀请了！我之前都听到消息了，因为《校园七夜谈》的热度太高，要捧谢小舟当常驻嘉宾，没想到我等了半天，没有看到他出现】
　　【节目组，冤】
　　【秦渊，惨】
　　【还记得之前节目里舟舟的表现吗？秦渊，一个朋友罢了！微笑.jpg】
　　节目组当然给谢小舟发邀请函了，而且还发了不止一次，他每次都拒绝了。
　　但现在怎么可能说出来呢？
　　他就在赌。
　　赌秦渊和节目组是没有联系的。
　　谢小舟眨了眨眼睛，在一片泪眼朦胧中，看见秦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秦渊率先认错：“对不起。”
　　他不应该不相信谢小舟的。
　　明明……他那么爱他，就连生命都可以不要。
　　是他错了。
　　谢小舟心想，这一招虽然没有新意，但是有用就行。
　　于是便落下一滴眼泪来，说：“那你带我走好不好，这里这些东西……我很害怕。”
　　秦渊看向了教室。
　　老师和学生们就和鹌鹑一般乖巧，一动也不敢动。
　　谢小舟扯着秦渊的衣袖说：“我想回去，想和你在一起。”
　　可是秦渊做不到。
　　虽然他拥有无上的能力，但并非无所不能，隐约之中还有着规则禁锢约束住他。比如，不能离开教学楼；再比如，只能出现在校园里面。
　　这次秦渊能出现，是因为谢小舟身处在校园中，再加上身上有他的信物，这才可以勉强通过规则。
　　但要将谢小舟带回去，是不可能的——除非谢小舟死了。
　　秦渊原本是想杀死谢小舟，再带他回去。可是现在，他又怎么舍得让谢小舟受伤呢？
　　秦渊问：“你有，保命的能力吗？”
　　谢小舟当然有。
　　他的“蔷薇少年”身份卡还有剩余一次的复活时间，再加上“时间记录者”，轻易死不了。
　　只是在秦渊面前，当然要示弱，他抿了抿唇角：“我没有……”说着，他拿出了怀表，“这个能用，只是每次用都要付出自己的寿命。”
　　秦渊没有马上接过，而是看着谢小舟手腕上挂着的红绳，目光柔和了一瞬，说：“你一直都带着。”
　　谢小舟将左手遮掩了一下，不让无名指上带着的戒指显露出来。他点了点头：“我一直都带着，我……很想你，秦渊。”
　　弹幕毫不客气地拆台。
　　【我很想你，秦渊，我还想着河神和医生】
　　【舟舟老海王咯，每个BOSS的信物都带在身上】
　　【在舟舟眼里，这哪里是信物？这都是SSR道具，不用白不用！】
　　【要是BOSS们都知道了，嘿嘿……】
　　听到谢小舟的告白，秦渊的脸上有些不自然，为了掩饰自己的羞赧，他拿起了那个怀表。
　　咔哒。
　　怀表的盖子翻开。
　　也不知道秦渊做了什么，原本停止不动的怀表疯狂地转动了起来，等转过足足一圈后，才又停了下来。
　　秦渊将怀表递了回去。
　　谢小舟一看。
　　时间记录者只能记录二十四小时，收取的寿命也只有二百四十天。秦渊直接把寿命给充值满了。
　　秦渊淡淡地说：“只能用这么多。”
　　谢小舟握着怀表，眼尾有些湿润：“还是你最好……”
　　初恋总是最完美的。
　　回想一下，秦渊是最好攻略，省心又好骗，从来没伤害过他。
　　这次骗了秦渊，还给他充值寿命。
　　谢小舟摸了摸仅剩无几的良心，觉得有些愧疚。
　　秦渊：“最？”
　　谢小舟的那点愧疚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有些委屈地说：“离开了你以后，我遇到其他人。他们很危险又很可怕，都想要杀了我。只有你能保护我了。”
　　半真半假的话是最能令人相信的。
　　秦渊果然没有多想，反而有些歉意和愧疚。
　　谢小舟捏着怀表，情真意切地说：“秦渊，你一定要等我，如果我还活着，就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秦渊深深地看了谢小舟一眼。
　　时间差不多了。
　　秦渊感觉到一股规则的力量在排斥着他，让他不能在这里再继续待下去。
　　秦渊认真地说：“我会等你。”
　　有了这个承诺，好似那永恒的黑暗也不再孤寂。
　　他可以等着谢小舟。
　　话音落下，秦渊的身体扭曲了一下，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中。
　　***
　　与此同时。
　　异常清理办公室，八楼。
　　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十分忙碌地走来走去。
　　可以看见墙上放着一个又一个的屏幕，正是这座城市的平面图。图上，不停有红点闪烁又熄灭。
　　“E区出现波动。”
　　“已经派人去解决了。”
　　“F区……”
　　一位女研究员站在屏幕前，有条不紊地吩咐着。光看她的背影，应该觉得这是一位清秀佳人，可等她转过头的时候，白净的脸上却是昆虫的口器，一张一合，发出嗡嗡的声响。
　　但其他研究员并不惊讶，因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也有异于常人的部分。
　　突然，屏幕上红光大盛。
　　女研究员按在了操作台上：“B区波动猛烈，出现什么异常了？”
　　一旁的同事翻看了一下记录，做出了回答：“B区学校出现Ⅰ级异常物，已经派人去处理了。”
　　女研究员脸上的口器一张一合：“不可能，这个波动，至少也是Ⅲ级异常物……”
　　这句话还没说完，刚才还闪得快要断气了的红光又熄灭了。
　　屏幕恢复了正常，就好似刚才的红光只是错觉。
　　研究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还是女研究员调出了B区的监控。
　　只是不知为何，在刚刚那一段时间里，B区的监控出现了问题，画面都是模糊不清的。
　　有个研究员小心翼翼地开口：“会不会是那位先生的污染更加的严重了……”
　　女研究员的脸色一凛，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直接调出了去B区处理异常的人员名单。
　　排在首位的，赫然就是谢小舟。
　　女研究员回头看了一眼，招手唤来一个下属：“把这份资料送给那位先生看看。”
　　那个倒霉下属满脸恐惧，就差写上不愿意三个字了，但还是被逼无奈，接过了那份资料。
　　下属拿着资料，走向了八层最深处的一个房间。他站在门口酝酿了一下，还没抬手敲门，沉重的大门就自动打开了。
　　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阴森恐怖，而是一个正常的房间。
　　阳光从落地窗洒下，增添了一份温馨的色彩。
　　与外面忙碌、冰冷而机械的工作场合不同，这里甚至还有一个投影仪，幕布上正在播放着一部电影。
　　看电影的人坐在懒人沙发上。
　　他有着柔顺漆黑的头发，垂在一侧被一条红色的绸带松松垮垮的系起，纤长的睫毛垂下，金色的眼睛温柔缱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他都没有任何的瑕疵。
　　这是人类不能拥有的外表。
　　不能看先生。
　　下属知道这条禁令，一直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先、先生……”
　　那人似乎沉迷于电影情节中，待男女主角为爱赴死之后，他才转过了身，温和有礼地说：“怎么了？”
　　下属递上了一份资料。
　　那人翻开一看，第一页就是谢小舟的照片，他打量了片刻。下属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却蓦然道：“我知道了。”
　　先生一向无所不知。
　　下属也不意外，埋着头退了出去。就在快要离开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
　　就一眼。
　　先生的脸庞明明是完美到极致的、没有任何缺陷的，他却隐约看见皮囊之下，犹如章鱼一般的触手正在蠕动。
　　啪嗒。
　　一条触须掉了下来。
　　先生看了一眼下属，问：“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
　　下属就如同是融化的蜡烛一般，黏腻的皮肉滑了下来，但他丝毫没有知觉，向外走去。
　　砰——
　　房门再度合拢。
　　片刻后。
　　一个清洁工拿着工具清理着地上蠕动着的肉团，嫌弃地说：“又一个。”
　　***
　　直到最后一刻，谢小舟都是望着秦渊，在他即将消失的时候，甚至忍不住上前，想要拥抱住那道身影。
　　只可惜，抱了个空。
　　谢小舟的双手缓缓垂了下来，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观众并不能看见谢小舟此时的表情，见他这样子，还以为是在伤心。
　　【我感觉我对秦渊又可以了！】
　　【都说了，初恋是最好的】
　　【舟舟分明已经爱上了秦渊，你看他——多伤心多难过啊！】
　　这句弹幕刚飘过去，谢小舟就抬起了头。脸上的泪痕还未完全消失，就已经浮现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该不会他真的会舍不得秦渊吧？
　　这种危险的BOSS，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谢小舟脚步轻快地转过了身。
　　秦渊在离开之前，还特意帮谢小舟处理了教室里面的异常。
　　只见教室里的学生和老师都不见了，只余下一地的灰烬，鼻尖萦绕着蛋白质燃烧的恶臭，久久不散。
　　叮——
　　手机响了起来。
　　谢小舟拿起一看，是公司内网发来的邮件。
　　【恭喜你，你已成功清理异常，经判定，此地为Ⅰ级异常生物】
　　【Ⅰ级异常生物-119：灰烬教室
　　详情：这是一个3*9*6.6（m）的教室，内里有三十六套桌椅，一名因火灾而死的教师。
　　每个靠近灰烬教室的人都被知识的光辉所吸引，走入其中，成为其中一名学生，开始听从灰烬老师的讲课，讲课的内容通常是晦涩的、听不懂的，仿佛来自于另外一个知识体系。只有通过灰烬老师的考试才能离开（注：目前没有人能成功离开）
　　收容方式：将教室隔离，不准任何人员靠近】
　　做完了这个工作任务后，谢小舟看见有10贡献点入账，随后还出现了一个公司排名。
　　排名第一的是沈柏溪，有20点贡献点；李笑紧追其后，拥有18贡献点。
　　接下来就是一些不认识的人，谢小舟排在中间。
　　总体看下来，复生会和演员公会的贡献点相差无几，一旦一方领先了，另一方又很快地就会追上来。
　　看来，短时间内是分不出胜负了。
　　既然异常物已经处理，谢小舟觉得学校这个地方不太好，于是就准备离开。
　　只是还没走出去，就见原处一道身影奔跑而来。
　　眼镜男满脸惊恐，慌不择路：“救、救命——”
　　谢小舟：“？”


第50章 产生兴趣
　　当时眼镜男说的话，谢小舟自然也听到了。
　　他可是倨傲不屑地说，等着谢小舟哭着喊救命。
　　不过也只是口头说说，眼镜男并没有做出什么害人的事情，谢小舟也不想和他计较。
　　但一转头，却是眼镜男对着他哭着喊救命。
　　如此一来，就有些荒诞了。
　　但荒诞之余，谢小舟又觉得这一幕有些奇怪
　　只见眼镜男一脸恐慌，一边喊着“救命”一边朝着谢小舟冲了过去。
　　看起来，似乎有一个恐怖的东西正在身后追着他。
　　可谢小舟越过眼镜男一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背后只有一栋栋寂静的教学楼，没有一个人影。
　　公司的工作任务中说明，学校里只有一个异常物，而刚刚他已经解决并收容了Ⅰ级异常物灰烬教室。
　　那么眼镜男又是遇到了什么？
　　【笑死。刚刚还说要让舟舟喊救命，打脸来得太快】
　　【他好歹也是A级嘉宾，到底发生了什么？】
　　【该不会有人会去关注一个一脸炮灰像的人吧？】
　　谢小舟远远地看着眼镜男。
　　有一瞬间，他看见那重重的黑框眼镜下，出现了苍蝇一般的复眼，倒映出了他的模样。
　　就在他想要看清楚的时候，一眨眼的功夫，眼镜男就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就好似，刚才的只是错觉。
　　谢小舟觉得有些头昏脑涨，视线中的景物都扭曲了起来。他想到了人事所说的“灵感”。
　　灵感高的人，能够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同样的，也比别人更容易遇到危险。
　　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假装看不见、听不见，这些东西根本不存在。
　　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谢小舟尽量让自己忽视那种古怪的感觉，头晕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问：“你这是怎么了？”
　　眼镜男停了下来，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死了，她死了——”他受到了惊吓，说起话来语无伦次。
　　谢小舟听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眼镜男说得“她死了”，指的应该是平刘海。
　　能够被选中来到这个团体对抗类节目，平刘海应该也是A级嘉宾，肯定会有一些保命的技能和身份卡。
　　这么轻易就死了。
　　谢小舟听到死讯，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怎么死的？”他皱了皱眉，问道，“发生了什么？”
　　眼镜男脸色苍白，不停地冒着虚汗：“我们进了一个教室，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头就掉了下来，无数的虫子从眼眶里钻了出来，我……”他恐惧得连话都说不顺畅。
　　眼镜男的描述并不怎么形象，但谢小舟的灵感太高了，自己就脑补出了这个画面。
　　封闭的房间。
　　突然摔下来的脑袋。
　　身体变成了一滩烂肉，成为了虫子的巢穴……
　　谢小舟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来。
　　不。
　　不能再继续想了。
　　谢小舟止住了过于充分的想象力：“然后呢？”
　　眼镜男说：“然后我就跑了，我怕也变成这个样子……”
　　眼镜男的话刚说完，谢小舟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别听他的，他在说谎！”
　　那是女人专有的柔和声线。
　　谢小舟回过头。
　　在眼镜男口中已经死去的平刘海，现在却好端端地站在那里。
　　谢小舟下意识地看向了平刘海的脖子。
　　那里，有一条又细又长的红线，绕着整个脖子，仿佛是……曾经断开过一般。
　　他眨了眨眼睫，那条红线又消失了，皮肤光滑如初。
　　平刘海指着眼镜男说：“我没死，明明死的是他，他心有不甘，出来找替身替他死了！”
　　一阵阴风吹过。
　　角落里，传来细细私语。
　　谢小舟：“………”
　　平刘海摆明了证据：“你相信我，他的尸体就在教室里。”
　　眼镜男脸颊涨红，反驳道：“明明是她的尸体在教室里！我亲眼看见她死了的！”
　　两人同时看向了谢小舟，问：“你相信谁？”
　　面对两个人的目光，谢小舟后退了一步。
　　【这不就是鬼故事啊，我好害怕！】
　　【前面的，你就是鬼，你害怕个屁啊】
　　【所以他们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舟舟前往不要上当啊，万一选错了，就会被拉去当替身！我就是这么害人的】
　　平刘海焦急地说：“他就是在骗你，他想害你！”
　　眼镜男说：“明明是她想害你！她已经变成鬼了！”
　　两个人激烈地辩论了起来。
　　然后，不知道是谁先提了出来：“你跟我们去教室，看看教室里的尸体，就知道死的是谁了！”
　　谢小舟终于有机会说话了，他默默地举起了手，说：“我有个问题。”
　　平刘海和眼镜男异口同声地说：“你问。”
　　谢小舟眨巴了一下眼睛：“请问，我和你们……很熟吗？”
　　平刘海：“？”
　　眼镜男：“？”
　　谢小舟摊了摊手：“你们死没死，似乎和我也没什么多大关系。”他又后退了一步，“你们慢慢吵，我先走了哈。”
　　他早就察觉出这两个人不对劲了。
　　学校里最多也就出现Ⅰ级异常物，而这两个嘉宾都是A级嘉宾，再怎么蠢，也不可能一死死两个。
　　说不定，是别的鬼怪批了人皮来骗他的。
　　再说了，就算平刘海和眼镜男真的死了，也和谢小舟没多大关系。
　　在这个阴间游戏了，他能做到的只是自保苟命。
　　如果事情发生在他的面前，他在能够自保的情况下，还会去救人。，可现在没看到，就等于不存在。
　　他是有自己的原则，但又不是圣母。不可能为了两个不太熟的人搭上自己的命。
　　眼看着谢小舟并不上当，眼镜男和平刘海对视了一眼，不再继续伪装下去。他们发出了一声惨叫，皮肤融化，露出了血红的肌肉纹理，同时眼球凸出，脸庞扭曲了起来。
　　他们，不，是它们渐渐地融为了一体，变成了一个拥有四条手臂的怪物，动作敏捷地朝着谢小舟扑了过去。
　　这么近的距离下，谢小舟不可能逃脱得了。
　　可见他不慌不忙，手指一动，翻开了怀表的盖子。
　　叮。
　　怪物的时间被暂停在了这一刻。看起来龇牙咧嘴的，有些好笑。
　　——反正秦渊帮他把寿命充值满了，不用白不用。
　　谢小舟轻松地拉开了距离，本来要直接离开，可想了想，又折了回去。他掏出了手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上传到了公司内网上面。
　　几乎是刚上传上去，他就收到了回复。
　　【恭喜你，你已成功清理异常，经判定，此物为Ⅰ级异常物】
　　【Ⅰ级异常物-120：为虎作伥
　　详情：被老虎吃掉的人，死后会变成伥鬼，专门引诱人来给老虎食用①。而120会伪装成目标人物认识的人，通过一系列的谎言，欺骗目标人物。一旦上当，就会成为下一个伥鬼。
　　收容方式：危险程度较低，建议放置在异常清理公司底下一层】
　　又是10点积分到账了，谢小舟一跃成为了积分榜的前列。
　　他看了一眼异常物的说明，将手机收了起来，朝着学校外面走去。
　　没过多久，谢小舟看到了学校的大门口。
　　在走出去的一瞬间，挂在手腕上的纽扣轻轻摇晃了一下，最后归于平静。
　　***
　　与此同时。
　　温馨的房间中，电影依旧在播放着。
　　男女主角为爱殉情，无怨无悔。
　　从普通人的角度，这样的剧情未免太过烂俗，但被尊称为先生的男人却看得十分的认真。
　　他半倚在了沙发上，连电影的每一帧都不想错过，直直地看着幕布，眼睫连眨动一下都没有。
　　在阳光的照射下，眼中的瞳孔缓缓转动着，呈现出一种琉璃般的色泽。
　　先生若有所思。
　　这就是人类的感情。
　　他一手撑着下巴，完美无瑕的脸庞上出现了一点迷惑：“我一直在学习人类的一切。”
　　空荡荡的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他像是在自语。
　　“人类是一个很有趣的种族，他们的身躯脆弱，轻轻一碰就会死亡。可是精神却很强大，能够使用工具、精于创造，还有各种丰沛的情感。”
　　“但是，我学习了这些，却一直学习不了‘感情’。”先生的指腹摩挲了一下唇角，显然，他对于这点感到十分的苦恼，“我阅读了许多关于爱情的书籍、电影，可还是不能理解。”
　　“该怎么去学习呢？”
　　大概是受到先生情绪的影响，原本明媚的日光颜色慢慢褪去，变成了灰色调。
　　房间里的灯光也跟着黯了下去。
　　先生的影子倒映在了墙壁上，与他完美无瑕的外表不同，墙壁上的影子庞大扭曲，不似人类。
　　没有人回答先生的问题。
　　不过先生也不在意，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于纠缠，而是低头望向了放在桌上的档案。
　　档案文件无风自动，翻开了其中一页。
　　上面，贴着谢小舟的一寸照，只见他微微笑着，面孔乖巧。
　　先生的手指有韵律地动了动。
　　又翻开了一页。
　　接下来的就是眼镜男和平刘海的照片。
　　先生自语道：“是哪一个呢？”
　　他能感觉到B区出现了异常波动。
　　那并不是被他感染而诞生的，而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与他一样的存在。
　　先生下意识地厌恶这样的存在。
　　找到他。
　　然后……毁灭他。
　　先生脸上的笑容不变，但在不似人类的皮囊下，触手扭曲着。
　　***
　　谢小舟独自一人回到了异常清理公司。
　　此时已经是下午，临近下班。
　　办公室里已经坐着四五个人了，第一天的工作任务不难，没什么人员折损。
　　谢小舟在工位上坐了一会儿。
　　复生会的人，除了李笑他都不认识，演员公会的人更不用说了，他闲得无聊，打开了电脑上的扫雷玩了起来。
　　他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不停地点着鼠标，一个又一个的格子被标上了记号，玩得十分认真。
　　谢小舟一直盯着屏幕，没有注意身旁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其他嘉宾停下了交谈，全都扭过了头，一动不动地看着谢小舟。
　　他们眼白的部分扩张，渐渐盖过了眼瞳，最后只剩下一条黑线。
　　砰——
　　谢小舟一个手抖，不小心把“雷”给点开了，游戏界面上的笑脸变成了哭脸。
　　盯得太久，他感觉到眼睛有些酸涩，伸手揉了揉，抬头看向远方。
　　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其他嘉宾也都恢复了正常，继续他们之前的动作。
　　看表情神态，没有任何的异样。
　　自然，谢小舟也没有发现他们身上的变化。
　　【卧槽，这节目也太恐怖了，看起来很正常，实际上都是细思极恐啊】
　　【节目组谁安排的剧本？也太牛了！】
　　【舟舟小心点！旁边的那些人估计都被鬼附身了】
　　【我看谢小舟也就那样，这个节目的难度这么高，他估计不能活着走出去了】
　　【上面的，话别说得太早，小心被打脸】
　　谢小舟放松了一下脖子，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其他嘉宾也回来了。
　　他还在人群中看见了平刘海和眼镜男的身影。
　　看来，之前出现的那两个人只是异常物伪装出来的，他们并没有遭遇到不测。
　　知道归知道，谢小舟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大概是看得多了，眼镜男察觉到了谢小舟的目光，扭头对了上来。
　　谢小舟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余光瞥见眼镜男的脸上满是愤恨，肢体动作丰富，看起来好像是要冲过来兴师问罪。
　　平刘海见状，赶紧拉住了他，在一旁劝了几句，这才压制下了眼镜男的暴脾气。
　　又过了一会儿，所有的嘉宾都回来了。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得到了一些积分，只有排在最后面的眼镜男和平刘海是0。
　　看起来，这个积分是按照清理异常时的贡献来分配的。谢小舟是一个人完成了清理，所以积分全部都在他的身上。
　　下午五点。
　　公司准时下班。
　　不得不说，公司的福利待遇还算不错，工资高、包吃住，还有额外的加班费。宿舍就在公司的不远处，通勤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要是现实中有这样的公司，怕是人事要直接被简历给淹没了。
　　谢小舟跟着大队伍，一起离开了公司，正漫无边际地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呵：“你给我站住！”
　　谢小舟又走出去几步，这才反应过来，话中的人指的是他。于是停了下来，回头看去。
　　眼镜男正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你是不是故意的？”
　　谢小舟：“？”
　　眼镜男拉高了声音：“你故意自己独占了积分，想害死我们！”
　　此话一出，顿时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异常清理公司有一个末位淘汰制度，如果积分排名最后，是要被公司开除的。
　　在这个节目里，被开除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谢小舟算是外来人员，这么一说，顿时复生会的人看他的目光就变了。
　　一旁演员公会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得出来拱火，还假惺惺地说：“哎，这是怎么了？都是一个团队的人，就算有什么矛盾，也没必要这样子害人吧。”
　　李笑站了出来，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复生会的事情，就不用你们演员公会操心了。”
　　演员公会里面一个留着小辫子的男人关切地说：“别客气啊，大家好歹也是一起参演节目的，关心关心都不行吗？”
　　“就是。”
　　“我们也怕有这样的内鬼出现啊。”
　　“对啊，我们就是这么善良又热情！”
　　李笑见阻止不住，回头先看向了谢小舟：“是怎么回事？”
　　谢小舟毕竟是李笑带进来的人，又是复生会会长点名要吸纳的人员，李笑自然是偏向他的。
　　“我害他？”谢小舟挑了挑眉，“如果——他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然后我一个人就清理了异常物——这样是害他的话，就算我害他了吧。”
　　李笑又看向了眼镜男。
　　眼镜男涨红了脸，说不出话。
　　谢小舟又慢悠悠地加上了一句：“当然，这种行为在我们那里，简称为——废物。”他还刻意问了一句，“你是吗？”
　　眼镜男：“…………”
　　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笑看了看眼镜男，有些无奈，最终将这件事归为了意外，不要再计较了。
　　毕竟都是复生会的人，让别人看热闹就不好了。
　　谢小舟揉了揉鼻尖，没有说话，只是在经过眼镜男的时候，斜睨了他一眼。
　　谢小舟的外表看起来是天真无辜，就和邻家少年一般好欺负，但实际上他出来跑龙套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见过？
　　在剧组，这种都算是小儿科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是犯我，那也不会客气就是了。
　　***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嘉宾们抵达了员工宿舍。
　　员工宿舍一层有六个房间，正好两个团队一人一层楼。
　　谢小舟选了其中一间走了进去，打量了一眼。
　　这是一个单间，房间虽小五脏俱全，家具摆设都不少，床头对面还挂着一幅画。
　　画中画的是一个女人的背影，她正在梳头，浓密的黑发垂下，遮住了大半的身躯。
　　谢小舟收回了目光，走向了洗漱间，准备洗漱一下就休息了。
　　洗漱间的房门半阖着。
　　墙壁上，画中的女人动了。
　　她一点一点地转过了身。
　　从房门缝隙中可以看见，谢小舟正站在洗漱台前。
　　水龙头的水哗哗流下，他低着头，视线都被阻拦住了。隐隐间，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盯着他的后背。
　　谢小舟的动作一顿，一把撩起湿漉漉的额发，向身后看去。
　　洗漱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但谢小舟心理总觉得不太对劲，扯过了一块毛巾胡乱地擦了擦脸。
　　啵——
　　天花板的缝隙中爬出了蠕动着的肉块，一条缝隙裂开，生长出了一枚通红的眼球。
　　谢小舟丝毫不知，走了出去。
　　一上床躺下来，他就对上了墙上挂着的画。
　　画中女人的背影被黑发阻挡。
　　谢小舟盯了一会儿，觉得女人的动作好像与刚才的不太一样，似乎……转过来了一点。
　　他思索了一下，干脆把画框从墙壁上摘了下来，拉开洗漱间的门，从缝隙中把画框塞了进去。
　　厕所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画框里的女人也不正常。
　　反正都想要他的命，干脆先打一架吧。
　　谢小舟这么想着，直接把洗漱间的门给反锁了。
　　门锁死了，一个也别想跑。
　　洗漱间里。
　　画框中的女人转过了身，还以为可以索命，可没想到，对上的是天花板上蠕动的肉块眼球。
　　画框女人：“……”
　　肉块眼球：“…………”
　　***
　　谢小舟又在房间里翻找了一通，没有发现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他也没有掉以轻心，取出了一张黄符贴在了床头，如果有什么鬼怪进来，黄符燃烧起来，他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到。
　　做完了这些，他这才安心躺下，闭上眼睛想着事情。
　　这个世界是到处都是异常。
　　以前节目里面都会有一个主题，出现的鬼怪都被局限于这个主题里面。
　　比如学校里出现的笔仙，河边村里的溺死鬼和鱼人，西方的吸血鬼狼人……但这个世界里的异常是随性的，没有预料的。
　　还有，以前拍摄都是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或是学校或是村子，地方都不大。这还是第一次出现把整座城市作为拍摄地点。
　　难道是这个节目和以前的不太一样？
　　还会不会有BOSS出现？有的话，希望不要是医生那样的……
　　谢小舟想着想着，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窗外夜色浓郁。
　　风吹起了窗帘，却没有发出一点响动。
　　在窗帘的起伏下，一道弯曲的阴影缓缓探了出来，看起来好像是一条触手。
　　在触手出现的时候，黄符冒出了“滋滋”得响动声，就要燃烧了起来。
　　可一只手伸了出来，捏住了黄符，阻止了它的燃烧。
　　接着，一双金色璀璨的眼睛睁开，注视着床上的谢小舟。
　　谢小舟一手搭在外面，可以看见白皙的皮肤上绑着一条红绳，红绳则是系着一枚纽扣。
　　先生的目光落在那枚纽扣上片刻。
　　这是标记？还是示威？
　　先生伸出了手指，想要摘下那枚纽扣仔细看看，可是刚刚触碰到纽扣的边缘，指尖就传来了一阵疼痛。
　　啪嗒。
　　一条触手摔落在了地上，不停地扭动着。
　　先生收回了手，完美的指尖上出现了一道裂缝，里面肉芽蠕动着，很快就恢复如初。
　　他上前了一步。
　　这个人类这么的弱小，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这个人类。
　　先生一直平静如死水的心口，涌出了一道小小的波浪。
　　用人类的词汇来说，这种情绪应该就是——兴趣。
　　他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①参考了百度百科里面的“为虎作伥”的解释


第51章 万河归海
　　在先生出现的那一瞬间，直播间的画面扭曲了一下。就如同是老式黑白电视那样，出现了黑白雪花噪点。
　　不过还好，直播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哇哦，竟然能影响直播间，这个BOSS应该很厉害吧？】
　　【他刚才是不是想要对舟舟动手，发生了什么？】
　　【emmm好像被秦渊给的SSR道具给拦住了】
　　【泪目，秦渊真好，他永远是舟舟的初恋呜呜呜】
　　【BOSS看着舟舟在想什么？挠头.jpg】
　　谢小舟躺在床上，白皙的皮肤压在了柔软的枕头上，压出了一条淡粉色的痕迹。
　　他的鼻子挺翘，嘴唇红润，胸膛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先生看着他。
　　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人类。
　　皮肉、血管、骨骼、内脏……当一切都被一一解剖出来的时候，与别的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
　　无非就是高矮胖瘦或丑陋美貌的区别。
　　等到剥去这一层皮囊，内里都是一样的存在。
　　但先生却对这个普通的人类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兴趣。
　　这是他“降临”以来，第一次对某个人拥有这样的感觉。
　　这就像是在千篇一律的蚂蚁群中发现了一只格外奇怪的，让人想要蹲下来仔细观察、玩弄，就算花费一下午的时间都没关系。
　　反正，对于他们这种生物来说，时间是最廉价的。
　　金色的眼瞳缓慢转动着。
　　仔细看去，里面浩瀚无边，容纳了世间的万千星辰。他是世间的伟大，凌驾于众星之上。
　　先生的影子落在墙壁上，触手扭曲盘桓，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身躯，不过，这只是存在的一小部分。
　　如果是真身降临的话，看到他，感觉到他的人，会在一瞬间被感染。
　　他低垂下了头，再一次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类。
　　弱小。
　　脆弱。
　　不值一提。
　　好像，没什么值得一说的优点。
　　这些日子以来，先生一直在学习人类的知识，并且尽力融入人类的社会。
　　模仿、吸纳、学习，并且融会贯通。
　　此时先生便代入了人类的视角去看待谢小舟——在人类的审美中，这样的人，应该能够被称作“好看”。
　　可是“好看”，又有什么用？
　　对于他们而言，皮囊是最无用的，就算是最低等的存在，也能模拟出极致的美貌。
　　先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到了谢小舟的手腕上。
　　一枚纽扣横在白皙的皮肤上，纽扣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是一个寻常的装饰，但在他的眼中，里面涌动着无尽的力量。
　　拥有这个力量的，是与他相差无几的存在。
　　这枚纽扣只是一个容器，容纳着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必要时候可以施展“降临”，将本体降临在这个人类的身边。
　　那个存在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为了……保护。
　　“保护……”先生的唇齿间吐出了这两个字，像是在慢慢品味。
　　人类这种生物，弱小又脆弱，是应该保护。
　　可要让先生去保护一个人类……他想象不出这样的画面。
　　或许这是他没有触及到的领域。
　　可是，这个人类凭什么让那个存在青睐于他？难道就是因为长得好看吗？
　　先生思来想去也没有得出一个答案。他决定，暗中观察这个人类。
　　该怎么观察呢？
　　不能离得太近。
　　不然，这个人类会被“污染”的。
　　这可是好不容易找来的新玩具，应该小心一点，爱护一点。
　　先生想要得出一个万全的方法。
　　过了片刻，他抬起了眸子，立在床边的身形渐渐淡去，最终化作了一道虚影，离开了房间。
　　一切静悄悄的。
　　好像从未有过一位意外的来客。
　　遮住天际的黑雾散去，月光重新洒下，其中一束顺着窗帘的缝隙，流淌到了枕边。
　　谢小舟的眉头紧蹙，睡得并不安慰。他正在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
　　很难用言语去描述梦的场景。
　　那些混乱的、虚假的、不可能存在的东西混杂在一起，一切色彩都是扭曲的，耳边时不时地传来古怪的呢喃声。
　　谢小舟被这些疯狂的东西裹挟着，在深海中不停地下沉、下沉。四周是幽暗的海水，一道道庞大、扭曲的身影蠕动过。
　　那些都是只存在于神话中的生物。
　　海水撩起了黑色的头发。
　　谢小舟不会游泳，并且从心理上畏惧水源。但奇怪的是，在梦中他并没有产生窒息的感觉，而是像在母亲的怀抱里一般，生不起任何反抗的想法。
　　在下沉的过程中，他的双腿蜷缩了起来，双臂环绕过去，交汇在了胸前。
　　他低头向下看去。
　　似乎在深海之中，有一个不可名状，不可直视，不可描述的存在正在凝视着他。
　　漆黑触手向上蔓延，从他的身侧穿过，遮住了星空，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将他拥入了怀中。
　　触手温柔地缠绕住了他的小腿、手臂。
　　奇怪的是，谢小舟并不想要反抗，反而觉得——这就是他的宿命。
　　“呼——”
　　谢小舟从梦中惊醒了过来，他猛地坐了起来，脸色苍白，身体不停地颤抖，冒出的汗水浸湿了贴身的衣物，浑身上下都湿哒哒的。
　　是梦吗？
　　他做了什么梦？
　　谢小舟想要回想，可是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转头看了一眼房间。
　　没有任何异样。
　　也没有人曾经进来过。
　　谢小舟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了地板上，有些恍惚地走向了洗漱间。
　　吱嘎——
　　谢小舟推开了洗漱间的门，他太想要洗澡了，甚至都忘了，里面还关着两个异常生物。
　　可奇怪的是，塞在门口的画框不见了。
　　显然，谢小舟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个。
　　他伸手打开了淋雨喷头。细密的水珠洒下，顺着肌肤的纹理一路流淌，最终汇聚在了脚下，形成了一片积水。
　　被打湿的衣服脱了下来，扔到了一旁。
　　谢小舟转过了身，可以看见，白皙光洁的后背上，横着一道暧昧的痕迹。像是……被触手缠绕过一般。
　　***
　　先生来到了隔壁房间。
　　正巧，这里住的是眼镜男。
　　眼镜男还没睡着，正躺在床上，捏着手机不停地打字。
　　这个节目中是现代背景，有网有电有通信，但并不联系到节目外的人。所以，他正在和另外的嘉宾在聊天。
　　“呵……谢小舟。”眼镜男在说这个名字的时候，带了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我要给他点教训尝尝！”
　　说着，他手指飞快，噼里啪啦地按着，在屏幕上打出了一大串的话。
　　【他还不是我们复生会的成员就这么嚣张了，等加入了，岂不是不把我们这些老人放在眼里了？】
　　眼镜男把这句话发了出去。
　　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有团体。
　　就算是在这个阴间节目里，也有人拉帮结派。
　　眼镜男就和复生会里的其他两个人关系不错，私底下拉了一个聊天群。
　　在这句话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聊天群里其他人的回答。
　　【是啊，我也觉得他很那个】
　　【可以找个方法挫挫他的傲气，等知道害怕了，还不是老老实实地听我们的话？】
　　眼镜男一看，觉得这个方法挺好的，是该好好教训一下谢小舟——他好像和演员公会的人有些矛盾，如果能利用一下就好了。
　　手机屏幕照射出来的灯光冷白，照在了眼镜男的脸上，显得脸庞扭曲了起来，不似人形。
　　在这个节目中活下来，必须要摒弃些什么，有的是人性，有的是喜怒……
　　有些嘉宾，外表看起来还是人，内心其实已经与鬼怪无异了。
　　眼镜男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并没有注意到，窗边传来了一阵滴答的水声。
　　滴答。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滩水，汇聚在了窗台下方，形成了一个水洼。
　　海水的咸腥气息散发了开来。
　　从水洼中，无数黑色的触手探出，不知不觉间，布满了整个房间，只剩下那一张床的存在。
　　最后，一根触手从天花板垂下，钻入了被子中。
　　眼镜男感觉到一点凉意，看了过去。
　　就看了这一眼。
　　在被子的遮挡下，可以看见里面躺着的人在不停地颤抖。
　　他在融化。
　　就像是蜡烛一样，先是外皮，接着是肉。一层一层，化作了一滩血红，铺在了床铺上。
　　有的是手，有的是眼睛，还有的是器官，黏腻的液体流了一地。
　　可就算是这样，眼镜男还保留着一定的意识。
　　他感觉到自己融化了，又感觉自己被“组合”了起来，那“组合”不是很完美，东一块西一块的，勉强组成了一个人形。
　　眼镜男听到自己问：“谢小舟是谁？”
　　于是他的大脑被打开，所有的记忆都被一览无余地展现在面前。
　　谢小舟是个运气好的嘉宾……
　　他没什么本事，谁还不是个A级嘉宾了……
　　不懂得尊敬前辈的家伙，都要加入复生会了，还不乖乖地把贡献点上贡……
　　一道道思绪闪过。
　　然后眼镜男听到了一声：“这就是人类想的东西吗？没意思。”
　　啪——
　　于是整个世界黑了。
　　被子被掀开了开来，上面不见一丝痕迹。没有人能看出，这里曾经有一个人“融化”过。
　　眼镜男的身体坐了起来，手指有些僵硬的动了动。
　　先生还有着不太适应这个新的容器，在他看来，这太过于弱小的，就像是脆弱的瓷器，轻轻一碰就会四分五裂，总要有一段时间来适应一下。
　　他站了起来。
　　可能是脖子的链接处不太没玩，“砰”得一声，脑袋掉在了地上。
　　先生捡了起来，重新按了上去。
　　等脑袋重新回到脖子上面以后，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对，碰了碰，这才反应过来是装反了。
　　于是双手固定住了脑袋，身体转动了过来。
　　这下好了。
　　先生捡起了眼镜，架上了鼻梁，学习人类的神态露出了一个微笑。
　　有了新的容器，他就可以近距离观察那个人类了。
　　或许，那个人类可以教会他，什么是感情。
　　***
　　【好无聊啊】
　　【BOSS竟然就这么走了】
　　【难道就只是出来刷个脸吗？】
　　弹幕零零散散地飘过。
　　直播间的观众是不用休息的，他们大多时间都蹲守在《惊悚综艺》网站里面。
　　《异常清理公司》是这一期强推的节目，总共十二位嘉宾参演，全都是至少演出过三场以上的嘉宾。
　　直播间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但因为眼镜男没有人气，再加上之前作怪，没什么观众去看他那里的直播。
　　所以，也没有观众发现，眼镜男已经被掉包了。
　　***
　　谢小舟去洗了个澡，将身上的汗水洗净后，又躺回到了床上。
　　在做了那样的一个梦以后，他的大脑一片混沌，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去思考任何东西。
　　想做的只有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但还好，他没有再做梦，而是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谢小舟已经完全忘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睁开眼睛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贴在床头的黄符。
　　黄符完好无损，没有燃烧的痕迹。
　　昨天晚上是安全的。
　　谢小舟这么想着，撕下了黄符。只是在接触到黄符的时候，指腹却感觉到一股黏腻的触觉。
　　低头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谢小舟觉得是自己多疑了，将黄符收好，起身穿衣服。
　　也不知是怎么了，明明睡了一觉，可还是觉得腰酸背痛的，尤其是背部隐隐作痛。
　　可能是床太硬了。
　　谢小舟摸了摸肩膀，想。
　　待换好了衣服，谢小舟走了出去，来到了一楼大厅里。
　　大厅里坐着三三两两的嘉宾。
　　谢小舟刚走下了楼梯，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去。
　　是眼镜男。
　　他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黑框眼镜遮住了苍白的脸庞，在对上谢小舟目光的时候，嘴角扯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生硬的笑容。
　　谢小舟：“？”
　　是挑衅他的意思吗？
　　谢小舟与眼镜男对视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在一楼大厅里找了个地方站着。他和其他人都不熟，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角落里。
　　没等多久，嘉宾们就都到齐了，大家一同去了公司。
　　九点准时上班。
　　刚坐到工位上，就准点发来了邮件。
　　今天不是强制给每个人发工作任务，而是统一到了小组长手上，再由小组长分派。
　　复生会这边的组长自然是李笑。
　　李笑翻阅了一下任务，说：“我们组有三个任务，分为两个人一组好了。你们两个一组，去完成烂尾楼的异常事件。”她点了一下平刘海和另一个男生。
　　平刘海点点头：“好。”
　　李笑按了一下鼠标，文件来到下一页：“海滨公园的异常事件，谢小舟你去吧。”
　　谢小舟没有意见。
　　李笑看向了其他人，思索着该让谁和谢小舟去。
　　她知道，复生会的其他人对谢小舟有点意见，但是正因为有意见，才要让谢小舟去证明自己的实力。
　　只是让谁和他一起去吧？
　　李笑还没做出决定，就听见有一个声音开口：“我，和他一起去。”
　　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
　　每说一个字，都会发出摩擦的声响，像是声带破损了一般。
　　李笑看了过去。
　　没想到，说话的人竟然是眼镜男。
　　眼镜男重复道：“我去。”
　　这次，他的声音顺畅了一些，可还是很难听。
　　平刘海皱了皱眉：“哥，你嗓子怎么了？”
　　眼镜男没回答，只僵硬地笑了笑。
　　李笑有些犹豫。
　　眼镜男和谢小舟的矛盾是众所周知的，原本为了团队和谐起见，她是想要把两个人给分开的。
　　没想到眼睛男主动提出要和谢小舟一起，这下就有点难办了。
　　谢小舟也有点意外，不过他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而是答应了下来：“行，我们俩一起。”
　　这种不定时炸弹还是放在身边比较好。
　　免得……闹出别的风波来。
　　每个人都领到了任务，纷纷离开了工位。
　　谢小舟落到了最后一个才走，还是没忍住看了眼镜男一眼。
　　今天的眼镜男，看起来有点奇怪。
　　但谢小舟又说不出哪里奇怪，还以为又是灵感在作祟。
　　只要假装不存在就好了。
　　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
　　谢小舟在心里将这两句话来回地念了一遍，没有再去理会眼镜男，拿出了手机打开导航。
　　海滨公园。
　　他输入了这个地点。
　　地图很快跳出了前往海滨公园的路线，距离公司也不远，只有两公里的路程。
　　不过……这座城市竟然临海吗？
　　谢小舟好像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海风腥味。
　　在他身后。
　　先生借用眼镜男的身体，静静地观察着谢小舟。
　　有特殊的地方吗？
　　现在还没有。
　　不，一定是他没有发现，再多观察一会儿。
　　先生想要看得更仔细一点，但这个容器的质量太差了，得小心翼翼地使用。
　　谢小舟回过头，看见眼镜男就如同肢体不协调一般，同手同脚地走动着，还走得非常慢。
　　谢小舟：“…………”
　　***
　　公司距离海滨公园不远。
　　谢小舟本来想骑共享单车过去，顺便看看这座城市的其他地方，可一想到举止怪异的眼镜男，他还是选择了打车。
　　司机是一个非常热情的中年大叔，谢小舟一上车，就听见他乐呵呵地打了声招呼：“是来旅游的吗？”
　　谢小舟想了想，说：“不是，我是这里上班的。”他指了指身后的高楼。
　　司机“噢”了一声，奇怪地说：“可是我以前没见过你们呐。”
　　谢小舟解释：“新来的。”
　　“新来的。”司机重复了一边这句话，“我们这儿，可是好久没有新人来了。”
　　谢小舟捕捉到了关键词，问：“好久？”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说：“是啊，好久没人来了。自从三年前……”
　　谢小舟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很关键的地方，想接着向下听，可司机却止住了话头，不再继续说下去。
　　谢小舟又尝试着旁敲侧击，可司机硬是不搭话。没过多久，就到了海滨公园，他只好先下车。
　　海滨公园是本市的著名旅游景点，有沙滩、椰子树和花卉，满满的热带气息。是周末、节假日约会、亲子聚会的不二之选。
　　只是现在出现了异常现场，导致整个海滨公园封锁了起来。
　　谢小舟持有异常清理公司的工作证，这才能够进入其中。
　　等谢小舟和眼镜男的身影消失在警戒线后，司机才扭过头，自语道：“三年前……好久了……我们也……死了这么久了……”
　　后视镜中。
　　司机的脸上出现了被灼烧过的痕迹，血肉模糊。
　　***
　　谢小舟行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
　　刚开始他还心有防备，可防备了半天，也不见眼镜男搞出什么花样来，只是偶尔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他。
　　盯着盯着，就习惯了。
　　穿过一片椰子林，就来到了沙滩边上。
　　这一片沙滩是白色的，每踩下一步，就留下一道脚印。远远望去，海浪有规律地扑了上来，又缓缓退去，在沙滩上留下一两个贝壳。
　　更远处，海面碧蓝，海天一色，景色优美。
　　但谢小舟没有掉以轻心。
　　在工作任务的描述上写着，已经有不少人消失在了海岸边上，他们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下去的。
　　谢小舟朝着海浪尝试着迈出了一步，一阵风吹来，带着一股浓重的鱼腥味。
　　眼前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却听见了嘶哑、尖锐的喉音。
　　一道道黑影从海中爬了出来，它们有着人类的特征，但头部是鱼。这绝非是美人鱼之类的存在，它们有着锋利的鳞片，灰绿色的皮肤上满是褶皱，令人作呕。
　　它们……走过来了……
　　谢小舟头疼欲裂，身体晃动了一下，几乎难以保持问题。而就在这时，从身后伸来了一只手，将他推入了汹涌的海浪之中。
　　是谁？
　　是眼镜男吗？
　　谢小舟余光瞥见，一张陌生的面孔，随后，就被冰冷的海浪所淹没。
　　他不会游泳，也很怕水。
　　靠近沙滩的海浪明明很浅，可他却一脚踩空，落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不停地逼走肺部的空气，更深处，深潜者贪婪地注视着他。
　　谢小舟睁着眼睛，抬手向上挣扎。
　　叮当——
　　这时，一串东西从脖子上滑了出来，顺着海水漂浮了起来，与谢小舟的双眼平齐。
　　那是……
　　那是一对六面骰，两个骰子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万河归海。
　　谢小舟落入了一个湿漉漉的怀抱中。
　　***
　　海岸上。
　　留着小辫子的男人双手抱肩，脸上带着计谋得逞后的笑容。他是演员公会的人。
　　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在团体对抗类综艺中，团队双方是不受《嘉宾守则》的约束的。也就是说，不能害死同一个团队里的人，却是可以害死对手团队里的人。
　　那人斜着看眼镜男：“怎么，你也想下去？”
　　“眼睛男”的眼睛转动了一下，没说话，而是一直盯着起伏的海面。
　　这个容器太不经用了，这么点时间，就开始崩溃了。
　　需要，换一个。
　　小辫子见“眼镜男”的身体不停地颤抖，还以为是被吓到了，嗤笑了一声：“胆小鬼。”
　　旁边的狗腿子说：“哥，要不把他也解决了吧。”说着，做了一个手刀划过脖子的动作。
　　小辫子也没在意，明显没把“眼镜男”放在心上，随意地点点头：“那就一起解决了吧。”
　　听到这话，“眼镜男”不仅不害怕，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喃喃道：“又一个。”
　　先生对这个人类，感到越发地好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深潜者】是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所创造的克苏鲁神话中出现的一类生物，初登场于《印斯茅斯的阴霾》。外形即头为两栖类、身为人类的模样。
　　文里关于深潜者的描述参考了此书。
　　先生的心路历程：我知道舟舟是个海王，但是我就是想观察一下他凭什么当海王。我就是想观察，我没想进到鱼塘里去。
　　先生：我进去了，勿念（


第52章 你好
　　浪花一阵又一阵地拍打了过来，遮住了先生的自语。
　　小辫子和他的狗腿根本没有听清，还以为这个“眼睛男”被吓傻了，嗤笑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复生会的人啊。”
　　“胆子这么小，还敢和我们演员公会作对。”
　　两人自以为胜券在握，对着“眼镜男”奚落嘲笑了起来。
　　可不管怎么说，“眼镜男”都不为所动，只是脑袋慢慢地向旁边歪了过去，就像是脖子承受不住脑袋的重量一般。
　　取笑了一阵，小辫子也自觉没趣，给了狗腿一个眼神：“动手吧。”
　　狗腿搓了搓手，走上前去，想依样画葫芦，将“眼镜男”也推到海里去喂深潜者。
　　可没想到，手还没碰到“眼镜男”，就见他的头晃动了一下，“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就如同是烂熟了的西瓜，一下子摔在了地上，红的白的液体溅了出来，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狗腿：“？”
　　碰瓷？
　　小辫子听到这边的动静，转头看了过来。
　　狗腿连忙说：“我碰都没碰到他，就变成这样了！真不关我的事情。”
　　“眼镜男”的身体就像是在一瞬间奔溃了一样，化作了一滩烂肉。
　　狗腿子身上也被溅到了一点，此时他一脸嫌恶，用衣服擦了擦皮肤上沾染到的液体。
　　小辫子看了一眼，拿出了道具，说：“小心点，他可能被异常物附体了。”
　　其他嘉宾也发现了这个节目有些奇怪。
　　和其他节目不同，这里到处都是异常物，毫无规律可言。一个不小心，就算是资深嘉宾也会着道。
　　狗腿一听，连忙蹦了起来，躲到了小辫子的身后，警惕地看着四周。突然，他感觉到皮肤上有些痒，伸手挠了一下。
　　可是越挠越痒，根本不能缓解。
　　痒。
　　好痒啊……
　　狗腿的手上用了一点力，将皮肤表层被抓烂，鲜红的血肉翻了开来，露出森森白骨。
　　只有这样，才能止住痒。
　　小辫子防备了许久，结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一阵腥咸的海风吹了过来。
　　海面一片平静，只有海浪扑来留下的一道道波纹。
　　这么久过去了，谢小舟还没上来，应该是已经死了。
　　小辫子“啧”了一声：“这地方停邪乎的，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一边说着，他一边转过了身来，在看到狗腿的时候，脱口而出，“你在做什么？”
　　狗腿正在挠痒：“我……我好痒……”他抬起了手，只是手臂上已经一丝皮肉都不剩了，只余一截白骨。
　　可他好像是感觉不到痛，脸上带着迷幻的笑容，手指不停地刮擦着骨头，“这样……这样就不痒了……”
　　小辫子涌上来一股恶寒的感觉。
　　【好恶心啊】
　　【这是怎么了，发病了？】
　　【被鬼附身了吧，什么鬼这么害人的？】
　　【没见过，我都被吓了一跳】
　　直播间里的观众都被吓到了，更不用说是小辫子了。
　　他也是经历过不少节目的A级嘉宾，但这么诡异的画面还是第一次看见。在惊吓过后，没有犹豫，直接拔腿就跑。
　　为了尽快离开这个邪乎的沙滩，小辫子顾不上其他，一脚踩上了地上的一滩烂肉，飞快地朝着外围跑去。
　　就在他快要离开沙滩的时候，莫名地停下了动作，就像是牵线木偶一般，身体扭曲着，一步又一步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小辫子以一种人类做不到的姿势，将脸埋入了那滩血迹之中。他融化了，与地上的血迹融为了一体。
　　那滩血迹将小辫子缓慢吞噬了下去，最后“啵”得一声，冒出了一个气泡。
　　而一旁，狗腿依旧在挠痒。
　　“痒……”
　　“好痒……”
　　可是，他已经只剩下一个头颅了，没有可以挠痒的地方了。
　　地上的那摊血肉动了动，探出了一根漆黑的触手。
　　先生“看”向了海底。
　　在比深潜者存在的更深的地方。
　　扭曲、邪恶的触手向上延伸，将海中的画面传达到了先生的眼前。
　　触手轻轻地扫了一下涌上来的浪花。
　　这个人类，真有趣。
　　为什么会同时有这么多存在保护着他？
　　难道这个人类身上有什么他的不知道的优点吗？
　　先生越来越好奇了。
　　也许，他应该观测得更久一点。
　　***
　　深海中。
　　咕噜咕噜——
　　无数透明的气泡从谢小舟的口中逃逸了出来，飘向了海面。
　　原本一片死寂的深海中，蓦然被划分为两个世界。
　　从谢小舟身处的位置为分割线。
　　下方深潜者面目狰狞，一只只永不闭合的眼睛盯着上方的猎物，散发出浓厚的鱼腥味。
　　而上方，不知从何而来的日光斜斜照射了下来，笼罩住了谢小舟，照亮了四周。
　　汹涌的海浪突地平静了下来，不再具有侵略性，而是温柔的、以保护的姿态围绕在了谢小舟的身旁。
　　海水抚摸过他的脸颊，从手指间穿行而过，随后被拥入了一个湿漉漉的怀抱。
　　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水气。
　　那气息有别于海水的腥味。
　　而是……雨水落下，打在河面上泛起的轻轻涟漪。
　　柔软的黑发散乱，向上漂浮着。
　　谢小舟费力地转过了身，看了过去。
　　一袭白衣落下，出现在眼前的是神明冷漠的脸庞。
　　谢小舟：“……”
　　这个节目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这些其他节目的BOSS一个又一个的出现？？？他应该没有给河神打电话联系吧？
　　谢小舟一个激动，差点灌下去一口海水。他连忙闭上了嘴，肺中的氧气所剩无几，顿时涨得脸颊通红。
　　神明将谢小舟的变化收入了眼中，隐约发出了一声叹息。
　　有些无奈，又有些纵容。
　　祂伸手，捧住了谢小舟的脸庞，接着俯身上前，将冰凉的温度覆盖了下去。
　　谢小舟微微睁大了眼睛，发出了一声：“唔……”
　　窒息的感觉缓缓消散。
　　原本还有些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在对空气的需求下，反而主动抱住了神明。
　　神明仿佛被讨好到了，加深了这个吻。
　　于此同时，无数光点从四周汇聚了过来，在谢小舟的身旁形成了一个屏障，将冰冷的海水隔离了开来，出现了一个安全的区域。
　　在海水消失后，从领口飘出的双面骰又落了下去，轻轻地搭在了谢小舟的衣领上。
　　一枚清澈透明如水晶，另一枚则是被暗红的光泽覆盖。
　　两枚不同的骰子似乎在暗暗较劲，谁也不肯认输。
　　也不知过了多久。
　　河神抬起了头，一双蔚蓝如海、清澈见底的眼睛盯着面前的谢小舟，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语调轻缓地问：“你，为什么没有回来？”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的谢小舟：“…………”
　　也许，他应该使用“时间记录者”，直接回到一个小时以前的比较好。
　　原本直播间里的观众还在担心谢小舟，可没想到峰回路转，来了个更加刺激的，顿时就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哈哈哈哈哈养的鱼回来了！】
　　【舟舟这下该怎么解释？】
　　【别慌，舟舟稳住！】
　　【河神可没有秦渊这么好糊弄啊】
　　【这个世界这个奇怪的吗，这么多BOSS都能出现，为什么啊？】
　　谢小舟下意识地要去拿怀表，可还没有碰到，就被河神握住了手腕，禁锢在了原地。
　　河神的肌肤冰凉，带着一股水汽。
　　虽然祂的动作轻柔，脸上也不见怒容，但谢小舟心中明了——如果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说不定河神就要把他当场献祭了。
　　不过还好，两个节目之间相距的时间并不长，可以圆过去……应该。
　　不过河神不像是秦渊那么好糊弄。
　　让他想想，该怎么办。
　　河神耐心地等待了片刻，没有得到回答，目光微微一凝：“我的新娘，难道……你要反悔吗？”
　　这句话刚说完，平静的海水又变得汹涌了起来，仿佛随时准备着将其中的人一吞而尽。
　　谢小舟刚从窒息的危机中脱身，就忙不迭地投入到了无限的演艺事业中。
　　其实都不用演，他现在看起来足够狼狈，被冻得声音发颤：“不，不是的……”
　　河神见他有些着急，眼尾都泛起了湿润的红晕，将新娘揽入怀中，一丝一缕地抽去身上的水汽：“没关系，慢慢说。”
　　谢小舟知道，河神只是看起来温柔，涉及到原则上的问题，是绝对不可能让步的。
　　而原则问题就是——神明的新娘。
　　他咬了咬嘴唇，手指蜷缩了起来，拽住了神明的衣角，看起来就如同羊羔一般温顺：“我、我只是没有想好，到底成为哪位神明的新娘……”
　　听到这话，神明脸上的表情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一下子温润，一下子偏执。
　　神明的两个意志存身于同一具身体里面，短短片刻时间，已经结束了激烈的争吵。
　　祂伸出了手指，轻轻蹭过谢小舟的额前，两个不同的语气一期响了起来：“我的新娘，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等举行祭祀典礼之前，我与祂……自然会有个了断。”
　　反正，不管是嫁给哪个神明，谢小舟都是祂的新娘。
　　这是不容逃脱的宿命。
　　“还是说……”神明质问，“你后悔了？”
　　谢小舟当然不可能回去，决定先把河神打发了再说。
　　毕竟有了秦渊的经验，他大概知道了，这个节目拍摄的地方确实有点问题，与其他世界有着一些联系。
　　再加上他身上带着BOSS们的信物，这才能够降临到他的身边。
　　谢小舟垂下了眼睫，小声地问：“那……如果我淹死在这里，我还能成为您的新娘吗？”
　　神明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连带着外面汹涌的海水也停滞了下来。
　　祂能感觉到，这个世界与原来的世界不同。如果祂的新娘被淹死在这里，是不能够完成祭祀典礼的。
　　“不……”
　　只是还没说完，谢小舟就用力推开了神明，主动离开了安全的屏障，再一次被冰冷的海水淹没。
　　他在下沉。
　　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直视着上方的神明，朝着那个方向抬起了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在更深处。
　　人身鱼头的深潜者虎视眈眈，眼看着猎物就要从天而降，兴奋地裂开了嘴巴，露出了细密的牙齿。
　　有些不耐烦的，更是冲了上去，长着蹼的锋利爪子挥舞了过去。
　　只是还没碰到谢小舟的衣角，就有一股水流猛地涌了过来。
　　柔和的水在此时化作了锐利的箭，穿糖葫芦一般，穿过了深潜者的身躯。
　　然后，神明伸出手，搂住了谢小舟的腰，将人拽了回来。
　　“为什么这么做？”神明垂问。
　　祂知道谢小舟不会游泳。
　　若是跌落海水中，绝对会被淹死的。而谢小舟，害怕水，也害怕溺亡的痛苦。
　　谢小舟有些虚弱，咳嗽了一声：“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我没有后悔。”他的眼中蓄满了泪水，澄澈清明，“也不会后悔……我是，爱您的。”
　　神明注视着祂的新娘。
　　谢小舟乖顺地仰起了头，将自己的一切都展示在了神明的面前，没有任何隐藏。
　　神明温和地开口：“我相信你。”
　　谢小舟并不意外。
　　虽然他没有回到节目里去，但只要有合理理由，不管是秦渊还是河神都会相信的——毕竟只是第一次。
　　可如果再来一次……那就够呛了。
　　不过谢小舟想不到这么多，糊弄过眼前就够了。
　　谢小舟“嗯”了一声，靠上了河神的胸膛，说：“谢谢您救了我。”
　　河神捏了一下谢小舟的鼻尖，带着笑意说：“你的命，是留给我们的婚礼的。”
　　谢小舟：“……”
　　谢谢，不需要。
　　但他面上不显，甚至还露出了含羞带怯的神情：“您真好。”他用脸颊亲昵地蹭了蹭河神的胸膛，“我一定会好好保住我的性命，再交到您的手中。”
　　河神被这样温顺的姿态给取悦到了，态度也一同软化了下来。
　　谢小舟明显察觉到了河神的变化，话锋一转，细声说：“不过，我遇到了一些麻烦，您能……帮一下我吗？”
　　河神宽容地说：“当然。”
　　祂垂下了眸子，看向了深海中的潜行者。
　　河流的终点是奔腾向海洋的。
　　所以，在海洋之中，河神也能使用祂的能力。
　　【恭喜你，你已成功清理异常，经判定，此物为Ⅱ级异常物】
　　【Ⅱ级异常物-099：深潜者混血
　　详情：深潜者与人类生下的后代，生活在深海中，只有在狩猎和交配的时候才会离开海面
　　收容方式：以一个10*10*10的鱼缸模拟深海环境，周围一公里不得出现人类】
　　清理完了海中的异常物，河神若有所感，抬起头看向了海面上。
　　河神能感觉到，上方还存在着一个，和祂差不多的存在。
　　这令祂排斥、厌恶。
　　邪神在体内叫嚣：“快点让我去杀了他！”
　　河神压制住了邪神的想法：“还不是时候。”
　　这毕竟不是河神的主场。
　　在这里，停留的时间短，能发挥出来的能力也有限。
　　与其去除掉岸上的存在，不如再好好看看祂的新娘。
　　谢小舟对上了神明的目光，眼中适当地流露出了依赖与眷念。
　　河神说：“我要走了。”
　　谢小舟：“您一定要等我。”他咬了咬嘴唇，又加了一句，“您不能选中别的新娘！”
　　这与谢小舟平日的温顺不同，带了一些执拗，但河神却没有生气，反而十分受用。
　　祂失笑道：“我只有你一个新娘。”顿了顿，又换了邪神出来，有些别扭地承诺，“神明从不骗人！”
　　【神明从不骗人，但是会被骗。河神邪神两个神加起来还玩不过舟舟，惨】
　　【哈哈哈哈河神，惨，秦渊好歹是初恋，河神什么都没捞到】
　　【这就是舟舟打下的鱼塘！】
　　【什么？我的河神股又发糖了？我火速赶来】
　　说完了告别的话，河神袖口一挥，便化作了一团缥缈的水汽，融化于海水之中。
　　在祂消失的那一瞬间，谢小舟收起了脸上所有的情绪，毫无留念地转过了身。
　　身旁就如同摩西分海一般，海水向两侧退开，出现了一条通往沙滩的道路。
　　——这是河神留下的最后一股力量。
　　谢小舟朝着沙滩上走去，本以为还会再撞见演员公会的人，可没想到沙滩上只有“眼镜男”一个人。
　　“眼镜男”正蹲在沙滩边上，一脸呆滞地歪着头。
　　谢小舟对上了“眼镜男”的眼睛，问：“那两个人呢？”
　　“眼镜男”说话慢吞吞地：“不，知道。”
　　谢小舟皱了皱眉：“走了吗？”
　　“眼镜男”再次开口：“不，知道。”
　　谢小舟：“……”
　　从今天早上开始，他就觉得这个“眼镜男”有点不对劲了。
　　昨天的眼镜男是自大且令人讨厌。
　　可今天的“眼镜男”却是奇奇怪怪的。
　　该不会是被异常物附身了吧？
　　谢小舟悄悄地拿出了一张黄符贴在了“眼镜男”的身上，盯着看了一会儿。
　　可是黄符没有任何的变化，代表着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异常物。
　　谢小舟不明所以，又撕下了黄符，塞回到了口袋里面。
　　在谢小舟不知道的地方，先生正使用着“眼镜男”的身体，悄悄地观察着他。
　　除了手腕上的纽扣和脖子上带着的六面骰，左手无名指上带着的戒指也一样是信物，可以使另一个世界的存在降临。
　　按先生的了解，这样的存在应该是自私偏执的，看上的东西绝对不会允许和别人分享。
　　这个人类竟然拥有三个存在的信物。
　　应该是很厉害的人类吧，不能把他当宠物看了，要更郑重一点。
　　先生如是想。
　　***
　　谢小舟回到了异常清理公司。
　　因为任务完成得比较快，谢小舟回来的时候，其他嘉宾都没有回来。于是他决定探查一下这个公司。
　　“眼镜男”的肢体不协调，走起路来七歪八扭的，但还是坚强地跟在了谢小舟的身后。
　　谢小舟也不去管他，自顾自地走着。
　　这个异常清理公司总共有二十六层，前往地下十八层需要更高的权限，谢小舟暂时去不了。
　　所以，他就在地面上的几层楼晃悠了一下。
　　路上还遇到了一些工作人员，都是身体出现异变的，身为正常人的谢小舟在他们之中反而显得特殊。
　　逛了大约半个小时，谢小舟在第五层找到了一个图书馆，里面有一整面墙壁的书籍，摆放着密密麻麻的。
　　谢小舟一走进去，就看见阳光穿过玻璃与尘埃，落到了地面上。
　　在这般多的知识面前，人类只会觉得自己渺小。
　　嗒。
　　脚尖落在了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
　　这里的书籍按照目录摆放好，井然有序。
　　谢小舟的指腹划过书脊，突地停了下来。
　　他想到了一件事——去的时候，司机告诉他，自从三年前，就再也没有生面孔来到这座城市过了。
　　三年前发生了什么？
　　谢小舟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点。他拿出了手机，打开搜索引擎，在百科上查阅。
　　三年。
　　没有搜索结果。
　　三年前发生的事情。
　　还是没有。
　　谢小舟换了好几个关键词，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结果。看来关于“三年前”的事情已经被完全抹除了，在网络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不过……网络抹得干净，现实中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谢小舟垂眸看向了书籍。
　　只要找到三年前的报纸就好了，图书馆里肯定会有收藏报纸的。
　　谢小舟在一个又一个的书架中查看。
　　“眼镜男”站在不远处，摇摇晃晃。
　　这个容器坚持不了多久了，就算之前刚刚“吃”了两个人作为填补，还是要崩溃了。
　　但先生还没有结束他的观察。
　　要不然……就用化身吧，只要别被这个人类看到他的本体就可以了。
　　小心一点，收敛一些，就没有关系的。
　　平时先生没有收敛起他的能力，是因为没有人都不值得他这么做，毕竟那些都是普通的、可以消耗的。死了就死了。
　　但这个人类不一样。
　　他的身上有先生不知道的秘密。
　　先生决定，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以满足自己的求知欲。
　　“眼镜男”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接着“噗”得一声，身体爆裂了开来。
　　谢小舟对此没有察觉，而是认真地在找收藏报纸的地方。
　　找到了！
　　费了一番力气，终于看见一沓沓报纸堆放在书架上。
　　谢小舟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想要抽出其中一叠看看时间。
　　可是报纸实在是太多了，满满地塞在那里，他一个没抓牢，连带着书架晃动了一下，上面的报纸噼里啪啦地掉在了地上。
　　谢小舟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见书架的缝隙中露出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先生有些拘束。
　　他学习过人类的礼仪，但平时根本用不上，也没人敢出现在他的面前。于是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好？”


第53章 你能教我吗
　　“你好？”
　　那双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璀璨。
　　谢小舟莫名想到，有一种深海的鱼类，为了捕捉猎物，会在头顶悬挂着一盏灯，在黑暗中吸引着猎物靠近过来，再一口吞下。
　　明明是毫不相干的东西，谢小舟却在对上那眼睛的第一刻，将两者联想在了一起。
　　看起来温馨安全，实际上遍布杀机。
　　谢小舟的眼睫颤抖了一下，接着垂了下来，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难道……是图书馆里产生的异常吗？
　　谢小舟暗自伸手，捏住了口袋里的冰凉的怀表。
　　只要一旦有异样，他就打开怀表，将时间倒退到一个小时以前。
　　图书馆里一片寂静。
　　先生藏在角落里的触手互相蹭了蹭，如同麻花一般缠绕在了一起，有些疑惑。
　　难道不应该这么打招呼吗？
　　可是他已经了解过了人类交往的礼仪，就是应该这样的啊。不、可能不对，先生都是从书中学习的知识，可能现实中运用起来确实会有所出入。
　　就在先生准备换一个方式打招呼的时候，谢小舟终于做出了回应，他的声音有些清亮，回荡在书架间：“你好，请问你是……？”
　　在确定没有危险后，谢小舟决定暂时不将时间倒退，而是选择随机应变。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站在对面的人。
　　因为中间隔着书架，只能从缝隙中看见对方的眼睛。那双眼睛呈现出淡金的色泽，注视得久了，又好像是近乎透明的。
　　他不是嘉宾。
　　而在这里的工作人员身上都或多或少有着异化的痕迹，而目前没有在他身上发现。
　　那么……他是谁？
　　先生也在思索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先生是一个诚实的人。
　　他不喜欢欺骗，面对疑问，也总是知无不言的。因为他喜欢学习，也喜欢别人来学习。
　　但现在如果直接告诉这个人类真名和身份，怕是他会被瞬间“污染”，变成深海中的怪物。
　　不行。
　　先生求知欲还没有得到满足。
　　所以先生决定撒一个小小的谎言：“我是图书管理员。你可以称呼我为……”他回想了一下以往那些人类是怎么称呼他的，“先生。”
　　谢小舟对于这个称呼有些奇怪：“先生？”
　　什么样身份的人会得到这样的称呼？
　　谢小舟隐隐觉得，那些人这么称呼他，并不是出于尊敬，而是……畏惧。
　　先生微微颔首。
　　“是这样啊。”谢小舟看起来并没有怀疑，而是眉眼弯弯，满是欣喜地说，“如果先生你是图书管理员，应该知道，三年前的报纸放在什么地方吧？”
　　他双手合十，放在了胸前，拜托道：“能帮我找找吗？”
　　先生有时候觉得人类的语言难以理解，通常一个词汇能衍生出各种不同的意思，而他往往难以分辨其中的含义。
　　或者，这就是人类与他的区别。
　　先生向这个人类确认：“报纸？”他看向了面前的书架，“是这种刊登了新闻和实时，定期向公众发行，印刷在A2大小的白纸上的出版物吗？①”
　　谢小舟：“……”
　　听起来有点复杂，但好像是的。
　　先生明白了，答应了下来：“让我找找。”
　　报纸。
　　还是要三年前的报纸……
　　先生的背后是一片黑暗，里面藏匿着一条条的触手，它们缓慢蠕动，钻入了成堆的报纸之中，快速地翻找着，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大概过了两分钟，触手退了出来，卷着一份报纸，悄悄送到了先生的面前。
　　“哦……”先生接了过去，展开了报纸，“找到了。”
　　谢小舟看了一下两人之间的隔着的书架，正想着要不要伸手过去拿，就见一道人影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
　　那人的头发柔顺漆黑，被一条红色的绸带松松系了起来，垂在了一侧，在走动的时候晃动了一下，犹如触手一般。
　　谢小舟的目光像是被吸引了一般，紧紧地注视着这道身影，在他转过身见到真容的时候，忍不住停滞了一下呼吸。
　　谢小舟以前是在娱乐圈里混的，见过不知多少俊男美女。后来被节目组选中，来到阴间节目拍摄，也遇到过一些非人类。
　　秦渊精致少年气，河神儒雅温柔，医生则是俊朗中带着疯狂……可以说是各有风情。
　　但面前这个人，似乎和前面说的这些都不同。
　　神秘。
　　其实神秘不应该是用来形容一个人的外表的，但实在找不到其他言语来描述他的样貌。
　　只是谢小舟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这肯定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外表。
　　【………………！】
　　【一看到这张脸我就可以了，你们呢？】
　　【秦渊对不起河神对不起医生对不起！！！我又要爬墙入新股了】
　　【这长相，不是BOSS我都不相信啊！】
　　谢小舟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就凭着这个外表，说他是一个图书管理员？谁相信啊。
　　说不定就是这个节目里面的BOSS。
　　一想到这个可能，谢小舟立刻就冷静了下来，恢复了平静。
　　先生敏锐地察觉到了谢小舟的心态变化，好奇地问：“难道，我长得不好看吗？”
　　先生喜欢人类。
　　为了能够不引起恐慌，他就将臃肿的身躯暂时放置在了深海，使用了类人的形态，这具身体按照人类的审美来看，应该是好看的。
　　谢小舟没想到先生会这么问，只好回答：“还、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
　　先生还是不太明白人类的语言是怎么使用的，一种求知的态度去问：“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谢小舟被问得又看了先生一眼。
　　不能说先生是不好看的，可面对着这么一张脸，他总会想到自然界中的一些生物，它们越是艳丽多彩，就越是充满毒性。
　　谢小舟自然不会被表象迷惑，但口中还是说：“好看。”
　　先生得到了回答，却仍然不知足，继续追问：“那你喜欢我吗？”
　　谢小舟：“？”
　　你有点不对劲。
　　先生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鼻音：“嗯？”
　　谢小舟瞥了一眼先生手中拿着的报纸，反问道：“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先生知无不言：“因为我喜欢学习。”
　　谢小舟重复：“学习？”
　　先生点头：“是。我觉得人类很有意思，思维、词汇、创造出来的东西……这里的每一本书我都看过，但是书中描述的有些东西我却很不理解。比如感情，我对此一无所知。”
　　谢小舟：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先生似乎看出了谢小舟的疑惑，说：“我认为，你应该能教会我什么事感情。毕竟，那些存在不都是喜欢你的吗？”
　　谢小舟：“？？？”
　　先生的眼瞳缓缓转动了一下：“我看见过一切。”
　　谢小舟似乎明白了先生说的是什么东西，下意识地将双手背在了身后，遮挡住了双手上佩戴着的纽扣和戒指。
　　先生似乎在斟酌着该怎么开口：“我能感觉到，他们在保护你。也能感觉到他们对你的感情，那应该就是喜欢？”
　　【惊！海王真容竟被拆穿】
　　【这个BOSS这么耿直的吗？被拆穿了，舟舟还能怎么演？】
　　【怎么能拆穿呢？给个表演的空间啊！】
　　先生说完了那一串的话，最后认真地问：“那你能教我吗？我也想喜欢你。”
　　谢小舟：“………………”
　　【…………】
　　【难道这就是——明知前有海，偏向塘中行！】
　　【好诗，好诗】
　　【虚假的BOSS：舟舟百般勾引最终落入鱼塘；真实的BOSS：鱼塘？我来了——】
　　【哈哈哈哈哈，舟舟会怎么做呢？】
　　舟舟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谢小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BOSS，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就连演技都受到了影响，只能干巴巴地说：“感情……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
　　先生理解地说：“我有很多的时间。”
　　谢小舟一下子哽住了：“呃……一下子也教不会你。”
　　先生更加理解。
　　这很正常，他看了这么多的书籍和节目，也依然不能了解“感情”这种东西，自然是一下子学不会的。
　　于是先生宽和地说：“你可以慢慢来。”
　　谢小舟：“……”
　　他想了想，决定直接说：“那你先把报纸给我吧。”
　　先生将报纸递了过去。
　　谢小舟终于拿过了那张报纸，低头看了一眼日期。
　　这确实是三年前的报纸。
　　但这是油墨印刷的，再加上并没有很好的保存，上面的油墨都已经消退，字体和图片都变得模糊不清，只能看见零星的两个字。
　　【天降……砸落……】
　　【地震……】
　　【居民……死伤……】
　　难道三年前这座城市发生了一场灾害？
　　报纸上能获得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不能确定具体的内容。
　　谢小舟将报纸叠起来收好，决定再寻找一下，看看这里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翻阅报纸时发出了“哗哗”的动静，在寂静的图书馆中显得十分的刺耳。
　　谢小舟一目十行的扫过报纸上的内容，耳边响起了先生的声音：“你想知道什么吗？”
　　谢小舟抬起头，突然想起先生所说的话——这里的所有书籍他都曾经阅读过。
　　他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你看过这里所有的书，你还记得吗？”
　　先生：“当然。”
　　谢小舟：“那你还记得，三年前发生了什么吗？”
　　记忆对于人类来说是一个可以遗忘的东西，他们只会记住一些印象深刻的事情，其他的便会遗忘。
　　通常，三十岁的人记不起三岁时发生过的事情。
　　而对于先生来说，只要是他见过的、阅读过的、听到过的，每一个声音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知识，都会仔细放在记忆宫殿里，只要需要，就能取出来。
　　触手在记忆宫殿里巡游了一下，但却没能找到谢小舟说的内容。
　　三年前，那时候先生应该还在深海中沉睡，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将他唤醒，驱使着他来到了陆地上。
　　先生努力拼凑着：“好像……有一个东西从外面掉了下来，落到了这里，把我给吵醒了。那个东西我很讨厌，所以我就过来找他。”
　　先生是学习了人类的语言，但用起来十分不顺畅，说起长段的话来，就像是刚上小学的学生一样。
　　谢小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问：“那你找到了吗？”
　　先生摇头：“他躲起来了，我要回去睡觉，又发现发现人类挺有趣的，就留了下来，学习人类的知识。”
　　谢小舟：“…………”
　　先生，你已经暴露了！
　　先生突然问：“你也是来找那个东西的吗？”
　　谢小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危险，正想着该怎么回答，就听见先生说：“你想要的话，就给你好了，不过，你得教我什么是‘感情’。”
　　先生是一个好学的人。
　　谢小舟咳嗽了一声：“先生……”
　　先生看了过去，金色的眼瞳璀璨明亮。
　　谢小舟隐晦的劝说道：“感情不一定是个好东西。”
　　先生注视着谢小舟。
　　这个年龄，在人类中应该被称为“少年”。
　　少年样貌精致美丽，只要稍微用力一点就会死亡，十分不耐玩。但正是这么脆弱的人类，却让其他存在甘愿保护着他。
　　先生不喜欢服输。
　　既然那些存在都能体会到什么是“感情”，那先生也要学会。不然的话，岂不是代表着先生不如那些存在？
　　谢小舟见先生不语，还以为他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结果一眨眼，就见眼前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一道人影。
　　他的脸庞被面前的人禁锢住，接着，一个柔软的东西覆盖在了唇角上。
　　谢小舟：！
　　还好，先生并没有要深入了解的意思，就只是轻轻一碰就离开了，他的眉眼间有些疑惑：“为什么没有感觉？”
　　谢小舟：“大、大概是你不喜欢我。”
　　先生十分认真地说：“我会学习喜欢你的。”
　　谢小舟：“……”
　　行叭。
　　***
　　谢小舟离开了图书馆，不仅带出了其中的一份报纸，还把里面的图书管理员给带了出来。
　　回到了二楼的办公区域。
　　李笑一见到谢小舟就问：“眼镜呢？”
　　谢小舟这才反应过来，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眼镜男不见了：“我不知道，刚刚还跟我在一起的。”
　　李笑沉着脸，用手机联系了一下眼镜男。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
　　在这个阴间节目里，脱单并且失去消息，基本上就已经等于死亡了。
　　李笑也没有再白费力气，转头对谢小舟说：“加上眼镜，今天我们已经损失了两个人了。”
　　今天的任务难度比第一天上升了不少，有人着了道，现在复生会的成员只剩下四个人了。
　　李笑说着，又瞥了一眼旁边的办公桌，说：“演员公会的人……哼。”
　　演员公会也一样，少了两个人。
　　谢小舟一看，不见的正是推他下海的那两个人。
　　本来他还想着找机会报复回去，没想到直接就快进到入土了。
　　大概是双方都损失了一些人手，气氛变得有些沉闷了起来。
　　李笑站出来鼓舞大家：“我们总体的积分和演员公会的差不多，明天要保证任务的完成率，不然后面差距拉大的话就会很难追回来的。大家明白了吗？”
　　“明白！”
　　谢小舟听着听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他身边可是还跟着先生的，先生这样的样貌，不可能别人看见了没反应的。
　　他转过头一看，身后空空如也。
　　不见了？
　　不见了也好，他总觉得这个先生过于危险了，能离开就最好不过了。
　　【BOSS什么时候走的？】
　　【没发现啊】
　　【说好要当舟舟的鱼，怎么就跑了？】
　　谢小舟并没有察觉到，衣服口袋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一鼓一鼓的。
　　“……”
　　一个小小的触手探出了头，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又很快地缩了回去。
　　短暂的会议结束，嘉宾们回到了员工宿舍。
　　原本住满的两层楼空出了不少房间，顿时显得有些冷清。
　　谢小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脱下外套准备去洗个澡。毕竟今天掉到了海里面，虽然说河神已经帮他吸取了身上的水分，但还是觉得怪怪的。
　　他顺手将外套挂在了墙壁上，走入了淋浴间。
　　温暖的水流哗哗流下，盖过了洗漱间里的其他声音。
　　噗——
　　天花板的缝隙中，又钻出了一块血红的肉块，它蠕动了一下，吐出了一枚眼球。
　　眼球滴溜溜地转动了一下，盯住了淋浴间。
　　淋浴间的蒸汽涌出，在玻璃上覆盖了一层白蒙蒙的雾气，只能看见里面隐约的身影。
　　眼球有些兴奋。
　　嘿嘿……
　　这个人，是它的了。
　　昨天晚上它好不容易打赢了画框中的女人，正要去品尝属于它的食物，可没想到半路上出现了一股可怕的气息，让它不得不避退开来。
　　今天晚上，不管是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阻止它进食！
　　肉块没有腿脚，却飞快地朝着谢小舟所在的地方蠕动着。
　　快了……
　　快到了！
　　那个赤红的眼球中显现出贪婪的神色。
　　淋浴间的玻璃并没有封顶，只要它从天花板上过去，就可以落在那个人的后脑勺上。那人只会感受到一点凉意，不会有一点痛楚，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钻进他的脑子里，吞噬着鲜美的脑髓了。
　　一想到这个画面，肉块激动地颤动了起来。
　　可是它只将将看见一缕黑发，就从旁边抽过来一条触手，将肉块卷进了阴影中，卷吧卷吧地塞到了口中。
　　等吃饱了以后，触手动了动，像是想要过去，却又停住了。
　　隔了一层玻璃。
　　水流冲过谢小舟的头顶，一缕缕的黑发沾在了额前，升腾上的雾气使得视线变得朦胧不请。
　　水珠顺着皮肤的肌理流下，最终汇聚在了脚掌边上。
　　谢小舟并没有丧失他的警惕性，早就察觉到了肉块的出现，正等着给它雷霆一击。
　　可是等着等着，异常物还没过来。
　　谢小舟觉得有些诡异，关掉了水龙头，草草擦拭了一下，就走了出去。
　　水蒸气逃逸了出去。
　　谢小舟抬起了眼皮，黑白分明的眼珠扫了一下，没有看见任何奇怪的东西存在。
　　他有些不解，但不欲多惹事端，也没去探查，而是穿起衣服就走了出去。
　　黑暗的角落里。
　　触手卷缩了起来，又飞快地弹了出去，无声跟在了谢小舟的身旁。
　　夜色渐渐加深。
　　外面的霓虹灯一盏一盏地熄灭，逐渐的，整座城市都陷入了一片死静之中，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坟场，没有一个活物的存在。
　　谢小舟躺在那里，半张脸庞被被子遮挡住，只露出了小巧挺翘的鼻子。
　　先生凝视着这个人类。
　　他还不能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存在会喜欢这个人类，不过没关系，喜欢这个人类的存在越多，就代表着先生的决定没有错。
　　这个人类，肯定能教会他什么是感情。
　　先生还需要观察。
　　不过没关系，先生的时间很多，这只是漫长岁月中小小的一段，如同海洋中的一滴水，不值一提。
　　但先生不知道的是，越是短暂，便越是刻骨铭心，就算是以漫长岁月的洪流来洗刷，都不足以忘怀。
　　***
　　谢小舟又做梦了。
　　做得是和昨天差不多的梦。
　　不停下坠的深海。
　　游荡在周围的巨大身影。
　　还有……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深潜者。
　　谢小舟是如此的渺小，在足以遮挡住天空的触手前，他就像是一粒尘埃一般。
　　触手是从一个庞大的身躯上延展出来的，谢小舟看不见那身躯是模样，却能感觉到触手是温柔的。
　　他在深渊的凝视下，获得了救赎。
　　***
　　一觉睡醒。
　　可能是床太硬了，谢小舟依旧没有睡好，一边走一边伸手摸自己的僵硬的后背。
　　正好李笑走了出来，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谢小舟苦笑了一声：“床太硬了，硌人。”
　　旁边有人插了一句：“不会啊，床不是挺软的吗？”
　　谢小舟的动作一顿，不是床的问题，那是……？
　　梦中零碎的画面从眼前闪了过去。他感觉走廊上明亮的灯光暗了下去，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各种诡异的影子从脚底下爬了出来，明明是面带微笑的嘉宾，却是用一块块的腐肉搭成的，一个不慎就要四分五裂。
　　谢小舟：“…………”
　　他压制住了往深处想的想法。
　　斩钉截铁地确认——就是床的问题！
　　李笑的目光探究，落在了谢小舟的背后。领口处，一道绯红的痕迹从领口处蔓延了出来，横陈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的暧昧。
　　作者有话要说：
　　①参考了百度百科里关于“报纸”的说明
　　先生：别的存在都喜欢你，不行，我也要学会喜欢你，不然的话我就输了（？


第54章 洗脑
　　《异常清理公司》，节目拍摄第三天。
　　【你们说，复生会和演员公会哪个会赢？】
　　【啊？原来这是团体对抗类综艺，我都没有发现】
　　【……是哦，我只关注舟舟在做什么】
　　【该不会真的有人想要看团体对抗吧？舟舟不如快点攻略先生！】
　　【这还需要攻略吗？这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
　　观众们只是拿《惊悚综艺》这个节目当个趣儿看，自然不会在意，而对于里面的嘉宾来说，这是足以决定生死的。
　　李笑一到办公室，就给复生会的人开了一个早会。
　　“我们现在的积分落后演员公会两分。”李笑神情严肃，“是因为昨天有人任务失败导致的，我希望，今天你们能够全部完成任务。”
　　“能做到吗？”
　　复生会的人还没来得及回答，演员公会的就在旁边起哄。
　　“行了，还是早点认输吧。”
　　“看起来你们就不是我们演员公会的对手，乖乖把积分和身份卡交出来，还能免去一死。”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一些污言秽语。演员公会的人说完以后，又捧腹大笑了起来。
　　复生会这边本就积分落后，现在被这么一起哄，更加心神不定。
　　谢小舟冷眼瞧着其他人的反应，并不言语。
　　李笑对那些嘲笑的话充耳不闻，硬声道：“你们难道现在就想认输吗？”
　　平刘海喏喏道：“没、没有……”
　　李笑喝道：“那还不打起精神来？落后两分，还有机会追回来！”
　　平刘海应了一声，但因为眼镜男的失踪，和另一个成员的死，还是令她有些惶恐。
　　有人的地方就有派系，复生会中也有好几股势力，平刘海和眼镜男都是别人塞进来的，如果让李笑自己选人，是绝对不会选这两个的。
　　但现在进都进来了，也没别的办法了。
　　李笑暗自摇头，心头突得一动，看向了谢小舟。
　　只见谢小舟端坐在工位上，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如水。
　　李笑又想起在《河神的新娘》中谢小舟的表现，他看似行事大胆妄为，实际上却是冷静聪慧，比那些个A级嘉宾强多了——要是谢小舟真的能加入复生会就好了。
　　谢小舟丝毫不觉李笑的心思，正在认真地注视电脑屏幕，浏览积分的排行榜。
　　可以看出，复生会和演员公会的积分依旧咬得死死的，只相差两分，一时半会儿也拉不开距离，随时能够追上。
　　可是现在节目的拍摄时间已经快要过半了，要是一直保持这种趋势，估计到最后都分不出胜负了。
　　谢小舟猜测，节目组很快就会做出应对，让两个团队不再这么继续僵持下去。
　　不是发布一个大任务，就是……
　　思绪刚刚闪过，谢小舟就看见右下角跳出了一个消息提醒，随后听见办公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叮咚”声。
　　谢小舟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鼠标，点开一看。
　　【工作任务：
　　市中心植物园出现异常事件，请找到异常的根源。你可以选择①消灭它②保护它。
　　请在三分钟内做出选择，选择不可更改。】
　　谢小舟没有立即做出决定，而是看向了李笑。
　　李笑也接到了这个任务，快步走到了谢小舟的身旁，问：“你觉得应该怎么选？”
　　谢小舟：“都不好选。”
　　消灭它——不知道这个异常物是什么等级的，如果难度按照时间递增的话，那今天很有可能是Ⅲ级异常物，不是这么好应对的。
　　保护它——那个异常物也不知道能不能沟通，万一人家不领情怎么办？
　　谢小舟的心思定了一定：“我觉得消……”
　　话还没说完，第二个选项“保护它”就灰暗了下去，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谢小舟动了动鼠标，挪到了上面一看，跳出来一个小小对话框。
　　【对方团队已选择，不可重复选择】
　　对方团队。
　　谢小舟抬起了头，从电脑上方望去。
　　演员工会的人露出了挑衅的神色，鱼贯而出。
　　这是两个团队共有的任务。
　　“消灭”和“保护”，这是两个意思截然相反的词。等于说，为了完成各自的任务，两个团队要正面对上了。
　　谢小舟突然明了。
　　其实，赢得阵营对抗的关键并不是去完成任务获得积分。
　　来参加这期节目的都是A级嘉宾，基本都能完成这些异常任务，很难彻底拉开双方的差距。
　　积分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人数。
　　每个人一天只能领取到一个任务，如果人数变少，获得的积分也会变少。那么，人数多的那一方就会赢得团体对抗。
　　怎么样才能让人数变少？
　　只有……杀人。
　　谢小舟觉得掌心有些发凉。
　　他不禁扪心自问，他真的做得到，为了存活下来，而去向同类提起屠刀吗？
　　说出来有些矫情，谢小舟一直以来只想着自保，若非对方故意，他绝对不会去害人性命。
　　如果连这点坚持都做不到，那与恶鬼又有什么区别？
　　谢小舟定了定心神，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而是点了一下鼠标，接下了第一个任务。
　　他选择了消灭。
　　藏在谢小舟口袋里的触手餍足地伸了个懒腰。
　　先生明显地感觉到了谢小舟的情绪，慢慢地品味着。
　　有趣的人类。
　　有趣的情绪。
　　先生也想要学。
　　***
　　现在复生会的团队还剩下四个人。
　　除了谢小舟以外，还有李笑、平刘海和一个瘦猴般的男人。
　　接下了任务后，他们朝着植物园出发。
　　植物园在这座城市的中心，根据百科的说明，占地足有81公顷，里面有热带植物园，盆景园，展览温室等等。
　　演员公会的人抢先一步出发，谢小舟到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他们的身影，只见到不少带着孩子来玩耍的家长，在门口排起了队伍。
　　嘉宾们去老老实实地买了票，准备排队进去。
　　谢小舟还去买了一杯咖啡——最近这两天晚上都睡得怪怪的，明明睡醒了却不精神。回来以后，进园子的队伍还剩下一小半。
　　排着排着，谢小舟听见前面的一个妈妈温声细语地说：“今天妈妈带你来植物园玩，把看见的植物记下来，回去要写篇作文知道了吗？”
　　这话太过于熟悉了。
　　几乎所有人在小学的时候都听过家长说这个话，谢小舟听着忍俊不禁，不免侧目。
　　那个一个年轻妈妈，牵着一个上小学的小男孩，男孩的头顶还带着一个小黄帽，个子小小的十分可爱。
　　谢小舟觉得有趣，多看了两眼。
　　正要收回目光的时候，没想到小男孩突然回过头来，对上了谢小舟的视线。
　　小男孩不过八九岁的样子，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谢小舟。
　　他的眼瞳的直径实在是太大了，眼白只占据了一小部分，仔细看去，像是围绕了一层璀璨的光晕。
　　那颜色，就像是群星的色彩。
　　谢小舟怔了一下，正要看得更仔细一些，可小男孩已经被妈妈牵着，走入了植物园。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瞬间被茂盛的绿植所遮挡。
　　谢小舟下意识想要抬脚追上去，前方却有着一个检票的机器，拦住了去路。
　　一旁，售票员面色不善，怀疑地看向了一群人：“你们的票呢？！”看样子，要是谢小舟拿不出票来，她马上就要叫保安过来了。
　　其实对于手握身份卡的嘉宾来说，解决一个售票员很简单。
　　但这是在阴间节目拍摄，里面的每一个NPC都不容小觑，谁也不知道死后会不会变成厉鬼。
　　所以为了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嘉宾们通常不会和NPC起争执。
　　李笑连忙走上前去，拿出了四张植物园的门票。
　　售票员接过一看，一一检验过后按在了机器上。在检票机发出“滴”得一声，这才放心。
　　嘉宾们通过了闸机口，朝着植物园中走去。
　　从门口距离植物园还有一条通道，顶上是玻璃苍穹，只是被藤蔓覆盖，不见一丝阳光。
　　李笑脚步匆匆，跟上了谢小舟，问：“小舟，你发现什么了吗？”
　　谢小舟也不是很确定。
　　毕竟他的灵感太高了，一个不小心，就会在节目里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他不知道，小男孩眼中的光圈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出现的幻想。
　　不过一下子解释不清楚，谢小舟扔下一句：“我去前面看看。”
　　他追了上去。
　　只是就相差这么一点时间，小男孩和他的妈妈已经消失不见了，就连之前进来的游客也不见踪迹。
　　就好像所有进来的人都被这偌大的植物园所无声吞噬了，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泛起。
　　谢小舟停了下来，仰起头转了一圈，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是茂密的绿植，不见其他嘉宾的身影。
　　他落单了。
　　在这个阴间节目里，落单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谢小舟悄然退后了一步，想要原路返回去找其他嘉宾。可是回过头一看，藤蔓缠绕间，出现了四五条小路，分辨不出是从哪个方向走过来的。
　　谢小舟的肩膀一沉，右手指腹搭上了左手无名指上佩戴着的戒指。就在他要将乌鸦召唤出来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你为什么不问我？”
　　谢小舟的动作一顿，侧过头看了过去。不知何时，一道身影站在了他的身后。
　　谢小舟的身高在一般人中已经算高了，可架不住，遇到的BOSS一个比一个高。
　　医生就算了，他是外国人，基因不一样，可怎么连先生都比他高出了一截。
　　现在站在身后，身影落下来，便是一片阴影，将他牢牢笼罩住。
　　先生身上的装束与昨日一致，好似从未消失过一样。
　　谢小舟喊了一声：“先生。”
　　一旁的灌木笔直挺立，枝繁叶茂。
　　先生将手掌搭上了粗糙的枝干，面露思索之色，半晌后开口：“我知道这里。”
　　谢小舟：“先生来过吗？”
　　先生摇头：“我没来过，但是……那个家伙藏在这里。”
　　先生口中的“那个家伙”说不定就是植物园里的异常物。
　　谢小舟试探地开口：“先生，你说的‘那个家伙’是什么？”
　　先生知无不言。
　　但他不知道那个家伙在人类的语言中该怎么形容，想了想，方才开口说道：“那是无形的，来自宇宙深空的东西。他害怕我，躲起来了，所以我也没见过他。”
　　说起来有点混乱。
　　谢小舟大概稍稍理解了，开玩笑道：“不会是外星人吧？”
　　先生阅读过很多书籍，知道人类对宇宙存在一些奇妙的幻想，外星人也是其中之一。
　　他点点头：“差不多。”
　　谢小舟：“…………”
　　他只是随口一说，还真的是外星人？
　　这也太迷幻了，这里不是阴间节目吗？怎么还让宇宙外来种族友情出演了。
　　【惊讶.jpg】
　　【真的会有外星人吗？？？】
　　【我没见过，你们见过吗？】
　　【我有个问题，外星人死了以后会变成外星鬼吗？】
　　先生若有所思，看向了其中一个方向：“他藏起来了，但是我能感觉他就在这里。你喜欢，等我抓到以后，可以送给你。”
　　先生研究过，人类之中表达爱意的方式之一，就是赠送礼物。
　　先生其实很穷。
　　他长眠在深海中，没有任何的宝藏，能送出去的只有身上的触手。
　　躲在阴影中的触手兴奋地扭了扭。
　　先生嫌弃地瞥了一眼。
　　算了，还是把那个家伙当成礼物吧。
　　谢小舟需要完成的任务是消灭植物园里的异常，此时听先生这么说，立刻有了想法，问：“那先生是要去找那个家伙吗？”
　　先生点头。
　　谢小舟抿了抿唇角，微微一笑：“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先生：“他躲起来了，我只能知道大致的方向，可以带你一起去。不过……”
　　那个家伙也能造成一定程度的污染。
　　整个植物园都成为了他的领地，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异化。虽然他只对植物和动物有作用，但如果靠近，人类肯定也会被影响的。
　　如果是普通的人类，异化就异化了，可现在这个人类是特殊的，目前找不到第二个。
　　不过也没有关系。
　　先生会保护他的，在没有学会“感情”之前，先生不会让这个人类受到任何的伤害。
　　谢小舟知道先生的话中还有未尽之语，不过他十分体贴地没有追问，跟在了先生的身后。
　　先生朝着其中一个方向走去。
　　在他所涉足的地方，所有的植物就好似感觉到畏惧一般，窸窸窣窣地向两侧退去。
　　身后，一阵莫名的风刮了起来。
　　风吹过枝头，层层叠叠的叶子摇晃了一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其中一棵树上出现了一抹明媚的黄色，仔细一看，枝头挂着一顶小黄帽。
　　看样式，正是那个小男孩所带着的。
　　***
　　演员公会的人穿行在了植物园里面。
　　越往深处走，植物就越是茂盛，几乎到了走不动路的情况。
　　沈柏溪拨开了挡路的树枝，往前走去。
　　身后，有人在嘀咕：“这里的植物长得也太大了吧？”
　　另一个人开玩笑道：“营养好呗。”
　　还有人说：“这里是植物园，当然长得好。”
　　这里没有人是了解动植物的，还以为是植物园的自然现象，并没有怀疑什么。
　　再加上演员公会选择的是保护异常物，所以他们认为是和异常物是一队的，比较放松。
　　沈柏溪见其他人神态轻松，训斥了两句，又拿出了检测危险的晴天娃娃挂在了伸出来的树枝上。
　　晴天娃娃是系统商城出品的道具，没危险是笑脸，有危险就是哭脸，能够起到一个警告的作用。
　　不过是一个一次性道具，用完就报废了。
　　待晴天娃娃挂上去后，沈柏溪观察了一会儿，见娃娃的脸上依旧挂着甜甜的笑容，这才放下了心。
　　“继续走。”
　　演员公会的人继续向前走，只留下晴天娃娃挂在那里，一摇一晃的，远远看去如同一个被吊死的人。
　　等到嘉宾们消失了以后，晴天娃娃的脸上缓缓留下两道血泪。
　　往更深处看去。
　　在藤蔓的缠绕下，一个个的木桩子与人无异，有手有脚，眉目五官俱全，只是木质化了。
　　他们在侧耳交谈、嬉戏打闹，就仿若在一瞬间变成了木头，被停留在了这一刻。
　　演员公会的人丝毫不觉，向前行去。
　　走着走着，不知怎么了，树影攒动间，其他人的身影渐渐被分开了。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只剩下沈柏溪一个人。
　　还好沈柏溪见识多了，短暂的惊愕过后，就很快地镇定了下来。
　　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个节目里的异常物并不危险，只要找到门路，就可以将其收容。
　　真正危险的，反而是一起参演的嘉宾。
　　说起来，这个团体对抗类节目需要获得足够的积分才能赢，但实际上，积分并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人。
　　那个团队最后剩下来的人多，谁就能获得胜利。
　　所以，沈柏溪一点也不着急。
　　这个植物园，就是节目组安排来的杀戮场，在这里，演员公会和复生会将决出胜负。
　　阳光从树叶枝丫的缝隙中艰难地穿了过来，等落到地上的时候，只剩下一个个斑驳的光点。
　　不见暖意，反倒是冷冰冰的。
　　沈柏溪又走了一阵，突地停住了脚步，往前一看。
　　寂静的植物园中，脚步声格外的明显。
　　树影摇晃，走出了一道人影。
　　不是别人，正是谢小舟。
　　沈柏溪本想将谢小舟留到最后，没想到竟然自己撞上门来了。
　　谢小舟的成长速度远远超出了沈柏溪的想象，再加上他竟然与复生会勾搭上了，那就更加留不得了。
　　这期节目可没什么BOSS，谢小舟的那些花招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一次，必须解决了谢小舟，以绝后患。
　　***
　　谢小舟跟在了先生的旁边。
　　正在走着，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了一声短促的惨叫声，听起来像是熟人。但是还没等分辨一二，就被树叶发出的沙沙掩盖了过去。
　　谢小舟的脚步一顿，迟疑地说：“先生，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先生颔首，垂在一侧的黑发也随之摇晃了一下：“有。”
　　谢小舟仰起了头，问：“能带我过去看看吗？”
　　他大概能摸透先生的性子。
　　先生应该很少和人类相处，不管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又十分好说话。总而言之就是，很好糊弄。
　　谢小舟见先生目前没有恶意，觉得不用白不用，这才大胆地提出了要求。
　　没想到先生不仅没有一口答应了下来，还问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先生并不是要刁难谢小舟，而是真心地感到疑惑。
　　在先生存活的漫长岁月中，只会有一些人向他上贡祭品，祈求什么，却从来没有人要他“帮助”。
　　不过这句话刚问完，先生又想到人类的书籍中记载着一个名为“等价交换”的，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先生很喜欢这个词语的意思。
　　于是先生又问：“我帮了你，你能给我什么？”
　　谢小舟：“……”
　　看起来，先生又好像不是这么的好哄。
　　于是谢小舟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致，循循善诱地说：“先生，你不是想从我这里学习吗？”
　　先生点点头：“是的。”他再次重复了主题，“我想学习感情。”
　　谢小舟歪了歪头，说：“那你就应该帮我，并且不需要任何的回报。”
　　先生还是不理解：“为什么？”
　　谢小舟知道，面对先生不能像面对其他BOSS一样来不同的花招，只能用最淳朴的方式：“先生，感情是需要付出才能得到回报的。你要先帮助我，保护我，为我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才会感觉到‘感情’的存在。”
　　当然，谢小舟才不会说什么爱情起源于激素和一时冲动。
　　他为了证明这番说辞的可信性，又添加了一句：“就像你看到的那样。”
　　先生仔细回忆。
　　好像……是的。那些存在一直在保护着这个人类，没有索要任何的代价。
　　这就是感情吗？
　　先生觉得可以试一试，他自语道：“保护你，帮助你，为你付出……我知道了。”
　　【奇怪的知识增加了.jpg】
　　【舟舟的话疗真有效，BOSS听了直说好】
　　【先生好单纯啊，海王舟你的心不会痛的吗？】
　　【不，舟舟不是海王，只是他的心碎成了无数瓣，都爱上了不同的人罢了，别诬蔑我们舟舟】
　　谢小舟觉得洗脑得差不多了，开口说：“那你……”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见不远处的出现了一个人影，好像是被人控制一般，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最后摔倒在了地上。
　　听声音，还摔得挺疼。
　　先生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着重说道：“我在保护你。”
　　谢小舟：“……”
　　沈柏溪：“？”


第55章 他是海王
　　植物园中植物茂盛，郁郁葱葱。
　　沈柏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响声在寂静的园子里格外的清晰，还震起了几片树叶。
　　沈柏溪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摔了个狗吃屎的模样，只见他疼得龇牙咧嘴，连五官都变形了，身上沾满了落叶与尘土，十分狼狈。
　　他本来藏身于一棵柏树后，准备等谢小舟过来以后，再伺机埋伏出手，争取一击就取人性命，绝不拖泥带水。
　　可等了一会儿，见谢小舟一步步地走近，却突然发现他的身边还跟着一道身影。
　　定睛一看，那人身材高挑，有着一双璀璨的金瞳，行走在茂密的树林中，树叶轻轻拂过他的肩头，眉目转动间带了一些不通世事的漠然与神秘。
　　不是嘉宾。
　　也不是植物园里的员工。
　　沈柏溪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预知到了一种不可控制的危险。
　　那好似不是一个人，而是扭曲、邪恶的深渊，现在只是披着一层人皮在世间行走。
　　只要被他注视到，将会无法逃脱，无法对抗。
　　当时沈柏溪察觉到了不对，就要急急退去，可向后退出一步，身体就好像不受控一般，一步步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再然后，就摔在了谢小舟的面前。
　　这一摔可是摔得沈柏溪七荤八素，不过正是因为身上传来的痛苦，令他稍稍清醒了一些，思绪也飞快地转动了起来。
　　这个男人看起来是危险又神秘，难道就是这个植物园里面的异常生物？
　　看起来还是BOSS级别的。
　　沈柏溪突地冒出了一个诡异的想法——这些BOSS能不能有点坚持啊，才这么一点功夫，就被谢小舟给攻略了？？？
　　虽然不知道谢小舟是怎么勾搭上BOSS的，但沈柏溪不至于蠢到这种场合还和他正面起冲突。
　　得想个办法糊弄过去。
　　从第一天的电话事件就可以看出，谢小舟的性子软，不敢主动动手害人。
　　这让沈柏溪曾经暗自嘲笑谢小舟是个蠢货，可没想到，现在倒是成了一个好处。
　　沈柏溪稍微定了定心神，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于是从地上爬了起来，说：“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听起来好像他只是路过的一般。
　　谢小舟挑了挑眉，还未表态，就见站在一旁的先生直接戳穿了这个谎言：“他在说谎。”
　　谢小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先生双手抱肩，在察觉到谢小舟投来的目光后，有些得意。
　　先生十分好学，在阅读了这么多书籍以后，已经能感知到人类的一些情绪了。
　　比如，刚刚被揪出来的人类身上有着嫉妒和杀意，都是针对着身边的这个人类的……
　　想到这里，先生突然顿了一下。
　　这个世界上的人类有千千万万，就如同一个蚂蚁巢穴里的蚂蚁，数都不清楚，他应该区别一下这个人类和其他人类。
　　该怎么称呼呢？
　　先生陷入了沉思。
　　那些存在，都称呼这个人类为“谢小舟”，那先生也要一样。这样的话，他就能和那些存在一样了！
　　先生在想别的事情，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沈柏溪抓住了机会，赶紧说：“我和演员公会的人走散了，真的只是路过。”
　　先生回过神来，金色的眼瞳转动了一下。
　　人类，他们两个都是人类，同一个种族的。
　　而人类总是会偏向自己的种族，而将其他异类称作为怪物。
　　先生看得书里就是这么说了，他有点——那个词语应该是担心——担心谢小舟会选择相信这个人类。
　　他看着谢小舟，解释道：“这个人类在计划着怎么杀死你，再抢走你身上的道具。嗯……他现在想着怎么样才能把你骗过去。”他顿了顿，用一种疑惑的语气继续说，“他在骂你蠢货，蠢货应该是用来骂人的词汇吧？”
　　谢小舟：“……”
　　沈柏溪：“…………”他有一种心中思绪都被洞穿的想法，连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拉高了几分，“没有，我没有骂你蠢货，都是误会！”
　　先生有点被冒犯到了，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
　　不过先生也不生气，与其和这个人类辩论浪费时间，不如拿出一些有力的证据来。
　　一旁的柏树下，一团浓重的阴影沸腾了起来，其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过了片刻后，从中分出了一条触手，不动声色地钻入了沈柏溪的影子里，慢慢地与他融为了一体。
　　沈柏溪还在想着怎么解释过去，思绪突然不受控制地飘远了，他的眼睛僵硬地转动了一下，将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想杀死你。”
　　“夺走你身上的道具。”
　　先生又挺了挺胸膛，这证明了他是在保护谢小舟，连带着漆黑阴影中藏着的触手兴奋地互相搓了搓：“你看。”
　　谢小舟见先生这副模样，莫名地想到了叼着飞盘回来求夸奖的狗狗……不行，怎么能这么想！
　　他将这个危险的画面甩出了脑海，一下子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犹豫了一下后，只能说，“谢、谢谢？”
　　先生听到感谢的话，却皱了皱眉，摇头：“不对。”
　　谢小舟：“哪里不对了？”
　　先生认真地说：“你告诉我，我应该对你付出，不求回报。你不用感谢我，这是理所应当的。”
　　谢小舟：“…………”
　　没想到这个BOSS真的这么好骗。
　　【哈哈哈哈哈】
　　【先生怎么这么呆萌啊！！！】
　　【我爬墙了我又入先生股了先生太可爱了！】
　　【先生挺了挺胸膛：我超乖的】
　　【先生完全就是全自动入鱼塘，对得起别人对你的尊敬称呼吗！】
　　这时，一脸恍惚的沈柏溪清醒了过来，也听到了先生所说的话。
　　沈柏溪影子里的触手已经离开了，可消失的理智却不是这么容易恢复的，这导致他的情绪十分地不稳定，一下子控制不住，将心中所想的说了出来：“谢小舟就是个海王，很多BOSS都被他养鱼了，你别相信他，都是骗人的！”
　　沈柏溪的话振聋发聩：“谢小舟就是为了活下来才这么做的，他在利用你！你醒醒啊！”
　　先生已经是精通了人类的语言，可对于一些虚拟词，网络用语还是不能融会贯通。
　　他只能从表面浅显的意思去理解这个人说的话。
　　沈柏溪见先生陷入了沉思，脸上的表情还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还以为自己的警告起了作用。
　　攻略BOSS是一柄双刃剑，一个使用不当就会伤到自己。
　　而谢小舟一直顺风顺水，是时候让他知道玩弄BOSS感情的代价了。
　　沈柏溪拿出了强而有力的证据：“他身上带着的手链、戒指和项链就是证据，那都是别的节目的BOSS送给他！”
　　沈柏溪的声音穿云裂石，在直播间久久不散。
　　【……………………】
　　【呃…………】
　　【如果是别的BOSS，我还真的要担心一下舟舟】
　　【可是这是先生啊！】
　　【先生自有一套逻辑，完全不用担心】
　　角落里。
　　触手扭动了一下，交缠成了一个麻花的形状，导致一下子支撑不住，“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
　　这代表着先生正在思考。
　　这个人类说的有道理。
　　谢小舟是海王，先生是一直沉睡在深海里的；
　　养鱼，先生的本体在人类看来也是鱼类的一种。
　　而谢小舟养了这么多鱼，一定不会再介意多养他一个吧？
　　于是先生转头看向了谢小舟。
　　谢小舟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睫飞快地扇动了一下。
　　这落在沈柏溪的眼中，就是心虚的表现，他握住了拳头，脸上浮现了一股疯狂。
　　在知道自己只是被海王养的一条鱼，BOSS一定会十分愤怒吧？肯定会恼羞成怒，然后出手杀了谢小舟……
　　沈柏溪迫不及待地等着那个画面出现。
　　可以清楚的看到，先生金色的眼瞳暗了暗，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缓缓开口：“那你，可以养我吗？”
　　谢小舟：“？”
　　沈柏溪：“……啊？”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说，“他海王，海王就是，玩弄别人感情的那种，还玩弄了很多人！”
　　先生确认：“很多人？”
　　沈柏溪用力点头：“大于等于三。”
　　先生颔首：“那太好了。”
　　沈柏溪：“对，他就是在欺骗你……等等，什么太好了？”
　　先生：“我就是要学习这个，嗯，对，感情。”
　　玩弄的感情越多，不是代表着谢小舟越厉害吗？
　　这么多的存在都喜欢他，先生当然也要喜欢他！
　　先生格外认真地说：“你玩弄我吧。”
　　谢小舟：“…………”
　　不，不是……
　　真的……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直播间里充斥着一股欢快的气氛，满屏幕都是“哈哈哈”。
　　【我都说了，先生自有一套逻辑体系】
　　【确实，先生的逻辑无敌！】
　　【先生：你的鱼塘好热闹，我也要来，什么？他们被玩弄感情了，不行，我也要被玩弄！】
　　【在先生的眼里没有海王，只喜欢凑热闹】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听着先生说的话，沈柏溪的心中只余下这个想法。
　　什么阴谋诡计，什么离间戳穿，一点都不剩下了，只有一种挫败的感觉。
　　算了，他认输了。
　　沈柏溪拿出了道具，正要脱身，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又来了。他的思绪是活跃的，但身体却生出了另外的意识。
　　他听见脖子上的骨头转动，发出“吱嘎”的声音，然后对上了先生的双眼。
　　就一眼。
　　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一个模样。
　　四周的植物冒出了彩色的荧光，它们生长、蔓延，顶破了上方的玻璃拱顶，不同种类的植物扭曲缠绕在一起，如同“活”了过来，在互相吞噬着。
　　而先生也不再是那副完美无瑕的模样，而是成了一团人形的黑雾，雾气聚散间，邪恶的触手蠕动着。
　　沈柏溪的瞳孔扩散了开来，大脑一片空白。他站了起来，朝着藤蔓丛中走去。
　　一步、两步。
　　在消失在谢小舟的视野中后，他从“人”，变成了一滩蠕动的烂泥，被旁边的植物扎根，吸食完其中的养分。
　　但在这个过程中，沈柏溪还是保留着意识的，他远远听到了谢小舟的声音。
　　“先生，你对他做了什么？”
　　现在谢小舟已经明白该怎么和先生交流了。
　　先生很单纯——字面意义上的那种。他的三观都还在一个刚刚搭建的过程中，和他说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是听不懂的，只想要知道什么，想要让他做什么，直接说才有用。
　　先生语气轻松地说：“他太吵了，我让他走远一点。”
　　还从来没有人敢对先生这么大呼小叫。
　　不过，谢小舟也做了一些别人没做过的事情，先生却不觉得厌烦。真是奇怪。
　　先生觉得这个可以研究一下。当然，如果有人知道的先生的想法，自然会告诉他一个新鲜的词——双标。
　　***
　　谢小舟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了路上，不，这已经不能算路了。
　　他们离开了刚开始的盆景园区，来到了外面的公园。
　　不知何时，这里的植物变得生命力旺盛了起来，灌木、苔藓和地衣疯狂地生长，根系蔓延得到处都是，几乎到了不能下脚的地方。
　　看起来，似乎是积蓄着的所有生命力都在此时爆发了出来，很快它们就会枯萎衰败。
　　先生刚才带着他去了惨叫声传来的地方，看见了一具尸体。
　　那尸体残缺不全，都认不出是谁。
　　谢小舟看到了尸体身上带着的铭牌，才知道死的是复生会里的那个平刘海。
　　平刘海并不是死于嘉宾之手的，她的身上布满了被啃噬过的痕迹，就像是大型昆虫的口器。
　　谢小舟扫过被啃得坑坑洼洼的尸体，有这么大的虫子吗？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就听见耳边响起窸窣的声响。回过头一看，一对比人头还要大的复眼从树叶后面钻了出来，复眼转动间，镶嵌着的每一个小眼上都出现了谢小舟的脸庞。
　　那是一只……蜜蜂。
　　蜜蜂如同小牛一样大，长长的口器漆黑锋利，发出嗡嗡的声响。
　　它盯着谢小舟，复眼中出现了人性化的贪婪。
　　谢小舟的腿有点软。
　　呃……他胆子很大，但是生平只怕两种东西，一个是水，另一个就是虫子。
　　本来他是不怕蜜蜂的，可架不住这个蜜蜂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令他感觉到一阵晕眩。
　　先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谢小舟：“你在害怕。”
　　谢小舟：“……”
　　确实。
　　先生觉得很有意思。
　　这个人类，不，是谢小舟。
　　他身上的情绪很有趣，有时候很大胆，有时候又很胆小。害怕虫子，却不害怕先生。
　　这就是人类吗？
　　先生觉得这次的观察很有意思，可以稍稍再持续一段时间。
　　蜜蜂注视着面前的两个人，最终决定选择谢小舟当做是食物。
　　嗡嗡——
　　半透明的翅膀扇动了一下，无数鳞粉飘落。蜜蜂的身体变大了，速度却没有变慢，化作了一道残影，朝着谢小舟扑了过去。
　　谢小舟眼前一花，蜜蜂的口器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看见上面挂着的一条肉丝。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蜜蜂的动作停了下来，复眼中出现了惊恐之色，想要拼命地挣扎。
　　但这都是无用功，它被“抹去”了。
　　就好像是有一块橡皮擦，将它的存在与联系都擦得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就连谢小舟都不记得有这么一个生物的存在，他松开了手指，能够记录时间的怀表掉落了下来，又被细细的链子牵扯住，在半空中轻轻摇晃了起来。
　　“先生，刚才发生了什么？”他问。
　　“我保护了你。”先生的语调有些上扬，“又一次。”
　　先生逐渐能领略到了谢小舟的意思。
　　保护、帮助、付出，在做完这些后，先生与他之间就能产生联系，然后，就能够明白什么是感情。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谢小舟与先生再一次向植物园深处走去。
　　在这过程中，他们没有再遇上其他人，不管是嘉宾还是来观光游览的旅客。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不过谢小舟不确定这是植物生长得太茂盛导致日光被遮挡住了，还是天真的要黑了。
　　先生在树林中闲庭信步：“那个家伙，不喜欢阳光，等到晚上，他就会出来了。”
　　“不过，要快一点，他就快要成熟了，等他成熟了以后，就连我也抓不住他了。”
　　说着，先生的目光从谢小舟的身上扫过。
　　手链、项链、戒指……这都是那些存在送给谢小舟的，他们都送了，那先生也要送。
　　把那个家伙做成什么送给他比较好呢？
　　***
　　另一侧。
　　演员公会的两个人正在热带雨林馆中行走，一个高些，一个瘦些。
　　高个的说：“也不知道沈哥到哪里去了。”
　　瘦些的说：“沈哥这么厉害，还用得着你担心？还不如担心担心我们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热带雨林馆中就响起了小男孩清脆的笑声，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曾散去。
　　一高一瘦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觉得这里不对劲，还是远远避开得比较好。
　　他们想要原路返回，可走着走着，眼前突然一阵开阔，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工湖。
　　粗壮的藤蔓从上方垂下，落入了湖面。
　　藤蔓上坐着一个小男孩，双足不停地晃动着，从湖面掠过，溅起了晶莹的水花。
　　他歪了歪头，黑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走出来的两个人。
　　一高一瘦两个人心中一寒。
　　他们明明是往外走的，为什么反而来到了热带雨林馆的深处？而这个小男孩能出现在这个地方，绝非是看起来这么天真可爱。
　　两人拿出了道具，随时准备着出手攻击。
　　小男孩咧嘴笑了起来，脆生生的嗓音在热带雨林中回荡：“你们……是来帮我的吗？”
　　一高一瘦两人听到这话，突然想到了什么。
　　今天异常清理公司发布出来的任务中，他们可是选择了保护植物园里面的异常物。
　　难道这个小男孩就是吗？
　　高个子试探地说：“对，我们是来保护你的。”
　　小男孩欣喜地说：“那太好了，外面有个家伙一直在找我，我很害怕一直躲在这里，有你们来了就好了！”
　　高个子和瘦子对视了一眼，渐渐放松了下来。
　　他们的任务是来保护异常物，那么就是和异常物是一个阵营的，既然如此，这个小男孩肯定不会伤害他们。
　　刚刚放下戒备，小男孩就说：“为了感谢你们，我可以帮你们杀死植物园里的其他人哦。”
　　瘦子笑容满面：“不用，只要你杀死穿着蓝色衣服的人就行了，穿红色衣服的是自己人，是来保护你的。”
　　小男孩摇了摇手指，似懂非懂：“噢……是这样啊。”
　　话音刚落，就见小男孩的身上冒出了彩色的光芒，看起来就像是群星的色彩。
　　那道光芒朝着高个子和瘦子扑了过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色彩消失在了两人的身上，他们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被什么东西吸取，皮肤上出现了一股灼烧的感觉，逐渐开始枯萎苍白。
　　咔嚓——
　　最后，他们就像是烧坏了的瓷器一般，龟裂成粉末，风轻轻一吹，就消失在了绿叶间。
　　小男孩餍足地摸了摸肚子，有些为难地说：“可是，我都想吃哎。”
　　大概是吸取了这两个人的生命，小男孩身上的色彩更加的璀璨。
　　“不，不够。”
　　“我还要更多……”
　　小男孩抬起眼睛，眼瞳周围围绕着一圈光晕，身体近乎半透明。
　　那边，似乎有一个很美味的存在。
　　吃掉他，就可以成熟了。
　　***
　　那边。
　　谢小舟还在跋涉。
　　先生能够感知到那个异常物的存在，但走来走去，还是确定不了具体的位置。
　　他停了下来：“有点麻烦。”
　　谢小舟：“嗯？”
　　先生说：“他在躲着我，我讨厌他，他也不喜欢我。所以，他在干扰我。上一次就是这样没找到他。”
　　“再这样下去，他就要成熟逃走了。”
　　谢小舟想了想，说：“那先生可以躲起来，不让他发现吗？”
　　“可以。但是，为什么？”先生总是有很多疑问。
　　谢小舟说：“既然那个家伙不想见到先生，先生就先躲起来，让我去找他。等找到他了，先生再出来，不就可以了吗？”他俏皮地笑了笑，“这算是钓鱼执法。”
　　先生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于是说：“好。”
　　谢小舟不知道先生做了什么，一眨眼的功夫，先生就不见了。他往四处一看，都没找到先生的身影。
　　“先生？”谢小舟小声地呼唤。
　　“我在。”先生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谢小舟：“……先生，你在哪里？”
　　“我躲起来了。”先生说，“他察觉不到我的存在了。”
　　一截触手在谢小舟的口袋里扭动了一下，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
　　过了一会儿，先生开口说：“你果然懂很多东西，难怪能养这么多的鱼。”
　　谢小舟：“……还好。”
　　先生旧事重提：“那你什么时候玩弄我？”
　　谢小舟：“…………”
　　作者有话要说：
　　别的BOSS：你玩弄我感情
　　先生：你什么时候玩弄我的感情？
　　植物园里的异常参考了星之彩的设定啦，但是不完全是，加了二设（


第56章 结束拍摄
　　【哈哈哈哈哈哈】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海王舟舟这么无语】
　　【先生好可爱啊！我要对不起秦渊、河神和医生了，我疯狂爬墙，先生这支股我入定了！】
　　【舟舟快点玩弄先生！我不差这点流量的！我准备好了】
　　谢小舟也算是这个阴间节目的资深嘉宾了。他在各类综艺节目中出演，也遇到了各种不同性格的BOSS。
　　其中有冷漠却不谙世事的秦渊，善良和邪恶为一体的河神，还有疯狂偏执的医生。
　　可以说，不管是什么样的BOSS，谢小舟都能在他们面前游刃有余。
　　但是，像先生这么不按理出牌的还是第一个。
　　全自动攻略。
　　我攻略我自己。
　　谢小舟真的很想问一句：先生，你能不能有点BOSS的尊严？
　　玩弄这个词也能随便乱说吗？总觉得听起来怪怪的，一脸不能通过审核，下一秒就要被和谐了样子。
　　谢小舟决定把发生的误会都解释清楚：“先生，玩弄这个词的意思不太好。”
　　可是先生执迷不悟：“我觉得很好。”
　　按照刚才那个人类的说法，谢小舟曾经玩弄了很多存在的感情，那个很多，大于等于三。
　　既然这么多存在都愿意被玩弄，那先生也想被这么对待。
　　谢小舟：“不是的……”
　　先生明白了过来：“你不想玩弄我？也不想玩我？”他甚至还有一些委屈，“可是，在你们人类的认知里，我的外形就是一种鱼。你是海王，应该养我的。”
　　谢小舟：“……”
　　完了。
　　这下真的解释不清楚了。
　　谢小舟很想把沈柏溪揪出来打一顿，谁让你告诉先生这些奇奇怪怪的词语的？
　　谢小舟强忍住扶额的动作，嘴唇张了张：“其实我不是海王，也没有玩弄别人。”他顿了顿，又加了一个词，“……的感情。”
　　这样听起来稍微正常了一点。
　　先生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明明那些存在对谢小舟都是有感情的，不然的话，怎么会将自己的力量一部分分出来，送给谢小舟呢？
　　这在先生看来，就是“感情”。
　　可是谢小舟又说，他没有玩弄别人的感情。
　　先生有点迷糊了。
　　藏在谢小舟口袋里的触手将自己打成了一个蝴蝶结，想要解开，却怎么也解不开。
　　“他们……”先生有疑惑就问，“不是对你有感情的吗？”
　　谢小舟觉得，不能再给先生灌输一些奇怪的知识了，得把他给掰正回来，省得总是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总感觉像是在带坏小朋友，让人有一种奇怪的负罪感。
　　“咳……”谢小舟迈过了地上的一条藤蔓，斟酌了一下，说，“其实人对人的感情有很多，不止是爱情。”
　　先生好不容易解开了自己的触手，又陷入了一个新的问题：“？”
　　谢小舟循循善诱：“除了爱情以外，还有亲情、友情……”
　　先生有点明白了。
　　这些词，他都在书里读到过。
　　只是自从先生诞生以来，就一直沉睡在深海之中，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这些都是他感知不到的感情。
　　触手拱了一拱，做出了一个正在沉思的表情：“那你和他们……”
　　谢小舟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只是认识的朋友，是你误会了。”
　　【秦渊：？】
　　【河神&邪神：？】
　　【医生：？】
　　【先生：？】
　　【先生：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是他们都发了问号，那我也发一个吧】
　　触手歪了歪：“？”
　　朋友。
　　这个词先生是知道的，是用来形容认识的、有交情的人。
　　可是，先生不觉得谢小舟和他们是朋友。
　　先生能够“看到”这座城市的一切，洞察人性并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东西。
　　他说：“可是，出现在学校里的那个存在，认为你是他喜欢的人。”
　　谢小舟：“……”
　　这个是秦渊。
　　先生说：“那个出现在海里面的存在，想让你成为他的新娘。”
　　谢小舟：“……”
　　这个是河神。
　　先生继续问：“还有一个没有出现的存在，认为你是他的小蔷薇。”
　　谢小舟：“……”
　　这个是医生。
　　先生十分真诚地夸奖道：“所以，我觉得你很厉害，能玩弄这么多存在。”他又问，“多我一个不行吗？”
　　谢小舟：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
　　他决定再抢救一下先生的三观，拿出了一个简单易懂的比喻手法来说明：“先生，你看电视或者电影吗？”
　　先生点点头：“看的。”
　　先生觉得人类是一个很有趣的种族。
　　人类短命又脆弱，一场小小的疾病就能要去他们的性命，但他们又充满了想象力，创造出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先生喜欢看人类拍的电视电影，并且从中学到一些东西。
　　谢小舟：“我和他们……就是在拍电视节目，这些身份都是演出来的，不是真的。结束拍摄了以后就不算数了。”
　　先生似懂非懂，觉得谢小舟说得话这番话有些深奥了。
　　电视，这个先生知道。
　　演戏，先生就不太清楚了。
　　而且先生并不觉得这是演出来的。那些存在分明就是很——在乎，对那个词叫做在乎，他们很在乎谢小舟。
　　就和谢小舟说得一样，那些存在一直在保护他，帮助他，并且不求回报。
　　如果不是喜欢，又怎么会这么做呢？
　　谢小舟说：“电视节目里是一回事，拍摄结束以后就是另一回事了，我一点也不海王，更加不会同时喜欢不同的人的。”
　　【我不是花心，只是我的心碎成了无数瓣，爱上了不同的人罢了】
　　【如果舟舟说得是真的，那他就真的是没有心的海王了】
　　【这样不是更带感吗.jpg】
　　【恋爱脑有什么意思啊？只有舟舟这样冷静无情的才有意思！】
　　先生有些迷糊，努力消化着这一切，若有所思地感叹了一声：“是这样啊……”
　　谢小舟还以为先生听懂了他说的话，稍微松了一口气——演戏的事情，怎么能算是玩弄感情呢？
　　对于专业演员来说，一个剧组演一个角色，难不成这边刚演完谈恋爱的剧情，那边就不能再演了吗？
　　在谢小舟看来，这才不是海王，只是敬业罢了！
　　什么玩弄别人的感情？
　　没有的事情！
　　必须要纠正，免得先生再出现误会。
　　先生陷入了思考，小小的一截触手纠结地盘了起来。
　　***
　　在解决了先生的小疑惑以后，谢小舟在放大版的露天公园里面跋涉，走着走着，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片热带雨林。
　　这本来应该只是一个热带雨林展览馆，可在此时，里面的的观赏性植物疯狂生长，将外围的墙壁和玻璃苍穹都顶了开来，藤蔓缠绕着钢筋，树木的根系从水泥地下方拱了出来。
　　这一幕仿佛像是科幻片里的场景。
　　谢小舟停了下来，生长得过于茂盛的灌木草丛划过他的小腿，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仰头看着足足有十层楼高的棕榈树，听着先生开口：“那个家伙就在这里，我躲起来了，他感觉不到我。”
　　话音刚落，谢小舟就发现周围的植物出现了奇异的变化，它们的叶子、脉络和根部都散发出了晶莹的微光。
　　在各种深深浅浅的绿色背景中，一个个光点漂浮了起来，如同一尾尾的萤火虫，漂浮在了树林间。
　　这一切看起来就如同是童话世界一般，可是美丽的背后往往都是残酷的真相。
　　在虚幻的光芒下，整片植物园的生命力都在不停地汲取，直至荒芜的时候才会停下来。
　　谢小舟感觉到一阵湿润地风从脸上吹了过去，低头一看，自己的皮肤上也冒出了与植物身上相同的光晕。
　　随后，视线中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光斑。那些光斑充满着生命力，在不停地蠕动、上升。
　　谢小舟的精神都恍惚了一下，好像在那一瞬间，他的身体里被插了一根吸管，有东西在不停地吸食着身体中的生命力。
　　不过这种状态只保持了短短片刻。
　　“咔哒”一声。
　　谢小舟翻开了怀表的盖子，里面的时针和分针停止了转动——他身上的时间被暂停在了这一刻，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在这种状态中清醒过来了以后，谢小舟又听见先生说：“他在进食，等进食结束以后，他就成熟了……”
　　“他……很喜欢你。”
　　虽然谢小舟看不到先生的表情，但能听出他话中骄傲的语气：“果然，喜欢你的存在很多。”
　　谢小舟：……谢谢，这种喜欢倒是不必。而且，这似乎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先生沉吟了片刻，说：“他来找你了。”
　　生这句话刚说完，谢小舟就见到所有植物都开始动起来了，窸窸窣窣——它们本能地向上生长，树枝直直地朝着天空，如同在追逐着什么东西。
　　“大哥哥——”
　　不知何时，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站在了谢小舟的面前，他的皮肤白皙，脸上带着婴儿肥，一双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滴溜溜地盯着谢小舟。
　　“大哥哥，你是来找我的吗？”小男孩的声音软糯，歪着头问。
　　谢小舟盯着小男孩片刻，想起来了。
　　这是，在植物园门口和妈妈一起排队的小男孩。
　　就算认出来了，谢小舟也没有放下警惕。
　　要知道，在这个阴间节目里面什么都可能发生，如果有必要，他不会相信节目里的任何一个人。
　　小男孩见谢小舟不回答，又说：“大哥哥，我和我妈妈走散了，你能和我一起去找妈妈吗？”
　　谢小舟很想回答不可以。
　　这种桥段，放在恐怖片里，妥妥的是死亡剧情。
　　但先生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过去。这个人类只是被寄生了，只有找到他的本体，才能抓住他。”
　　谢小舟这才点了点头。
　　小男孩看起来很高兴，蹦蹦跳跳地走在了树林中。
　　谢小舟跟在了他的身后。
　　一路走了过去，来到了一个花园。
　　花园里零零散散地立着几棵树木，与外面的那些巨大化的植物比起来，这里的树简直可以说是迷你。
　　那些树看起来纤细，姿势也很古怪，歪歪扭扭的，就像是人的身体躯干一样。
　　花园中间还有一个深坑，小男孩正蹲在深坑的面前，催促道：“大哥哥，快来呀，我妈妈掉在下面了。”
　　谢小舟朝着小男孩走了过去，在路过一棵树的时候，扭过头一看，发现树木的躯干顶端竟然长着一双木质的眼睛。
　　先生在谢小舟的耳边说：“这是被他食用过的人类。”
　　谢小舟一眼望去，所有栩栩如生的树木，都是植物园里的人类。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问：“先生，这到底是什么异常物啊。”
　　先生：“这是……来自群星的色彩。”
　　“轰”得一声。
　　前方深坑中，冒出了一股氤氲的雾气。
　　那雾气并没有固定的形体，四处流动，散发着一种特殊的光芒。很难用一种代表颜色的词汇去界定它的颜色，那是不存在于世界上的色彩，充满着迷人的光泽。
　　在看到这片雾气的时候，谢小舟的太阳穴处传来了一阵刺痛的感觉，身体不受控制一般，想要走入雾气中。
　　只是他刚迈出一步，手腕上就感觉了一股冰凉软绵的触感，紧接着，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后方笼罩了下来。
　　差一点就要碰到谢小舟的雾气散去。
　　先生：“我又保护你了，我可是一直是在按照你说得做的。”
　　谢小舟侧过头，余光瞥见先生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庞上，满满的都是在求夸奖。
　　……真的有点像是乖狗狗。
　　不行。
　　不能这么想。
　　那边流动的雾气好像是察觉到了危险，疯狂地膨胀了起来。就在一眨眼的功夫，地上的植被都褪去了原有的颜色，变得苍白了起来。
　　生机凋零、万物衰败。
　　要不是谢小舟用“时间记录者”的怀表定格了自己的时间，也会被汲取生命。
　　不过，不管雾气如何的挣扎，都逃不出先生的手心。
　　谢小舟一抬眸，看见先生的周围也弥漫出了浓郁的黑雾，下方间或钻出一条类似章鱼的触手。
　　谢小舟的灵感很高，在见到了一部分“真实”后，应该会出现幻想，见到一些疯狂扭曲的场面。
　　可他一看到那个触手，脑海里浮现出了章鱼的一百种做法，比如章鱼小丸子、铁板章鱼之类的。
　　先生的触手莫名地抖动了一下，紧紧缩回到了黑雾之中。
　　植物园里的星之彩还未完全成熟，在先生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先生伸手一抓，便将那股无形的星之彩纳入了手掌中，待到黑雾散去后，出现在面前的是先生毫无瑕疵的脸庞。
　　他的右手手指摊平，掌心漂浮着一团没有形体的颜色，流动间，散发出了璀璨的光芒。
　　【恭喜你，你已成功清理异常，经判定，此物为*级异常物】
　　【*级异常物-***：星之彩（幼年体）
　　详情：来自群星的色彩，一种来自宇宙深处，没有具体形态的奇怪生命体
　　收容方式：不建议收容。如要收容，请用强磁场禁锢它，并用24小时不间断的强光照射，周围五公里内用钢筋混泥土浇灌，不得出现任何的生命体】
　　先生上前一步，将右手展在了谢小舟的面前：“送给你。”
　　谢小舟的眼中倒影出了星之彩的模样，并没有伸手去接。
　　呃……这个东西，先生碰到了没事，他碰上去，万一被吸干了怎么办？
　　先生对上了谢小舟的眼睛，像是看出了他心中的顾虑：“我已经处理过了，没有危险。”
　　说着，先生朝着谢小舟更靠近了一点，伸手捏住了他的耳垂。
　　谢小舟感觉到左侧耳垂传来了一点刺痛，然后就是一阵冰凉。
　　先生松开了手，退后一步看。
　　柔软的黑发间，白皙的耳垂上多出了一个耳钉，耳钉上的点缀是一颗小小的、半透明的石头，里面流转着氤氲的雾气——那是星光的色彩。
　　先生凝视着面前的少年。
　　在人类的词汇中，这应该说……
　　“很好看。”先生认真地说。
　　【舟舟又get了一个首饰】
　　【我怀疑再这样下去，舟舟就要变成珠宝展示台了】
　　【手链、项链、戒指、耳坠都有了，接下来的BOSS们，留给你们的选择不多了】
　　【不是还有脚链吗？手指头还有十根呢！不怕不怕，多得是！】
　　谢小舟下意识地抬手捏了捏耳垂：“先生……”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先生开口：“你之前说的话，我懂了。”
　　谢小舟的眼睛眨巴了一下。
　　你懂什么了？
　　先生：“其实你和那些存在只是朋友。”
　　谢小舟点点头：“嗯……”
　　先生：“你们只是在演戏。”
　　谢小舟：“嗯嗯。”
　　先生语气平淡：“那我也要演戏。”
　　只是藏在角落里的触手暴露了先生的心情。
　　那触手兴奋地在原地转圈圈，触手的尖尖追着根部，就像是狗勾追着自己的尾巴一样。
　　不管是被玩弄还是怎么样，先生就是要和那些存在一样！
　　先生也要和谢小舟演戏，然后喜欢上谢小舟！
　　谢小舟：“……”
　　好了。
　　他再次确定，先生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先生弯下腰，金色的双眸璀璨：“可以吗？”
　　谢小舟：“可、可以吧。”
　　***
　　从植物园出去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复生会完成了这一次的任务，再加上演员公会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他们赢得团体对抗比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经历了一天一夜，所有人都很疲惫，回到宿舍倒头就睡。
　　嘉宾们暂时没有戏份了，直播间的观众还在激烈的讨论。
　　【对了，这不是团体对抗节目吗？演员公会明摆着输了，接下来的剧情怎么拍？】
　　【我猜节目组本来是想安排星之彩当最难的任务的，结果一下子就被先生解决了，现在好了，时间还没到，就没东西拍了】
　　【嘻嘻，我康康舟舟和先生的相处就可以了】
　　【先生是最可爱的！拇指.jpg】
　　不仅观众们在想接下来要拍什么，节目组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按照节目组的安排，《异常清理公司》肯定是能拍足七天的，可没想到，才过去四天，最难的任务就已经被解决了。
　　若是在其他节目，这种情况下是可以安排飞行嘉宾进去填补人数的，但偏偏又是团体对抗类节目，要是塞人进去，岂不是没有公平性可言了？
　　节目组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提前杀青，宣布复生会获胜，嘉宾们可以提前离开节目。
　　【《异常清理公司》拍摄结束】
　　【复生会获得了团体对抗的胜利，片酬与身份卡将在结算之时发放给存活的嘉宾】
　　节目组中幸存着的嘉宾一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惊讶，随后就是惊喜。他们没有任何犹豫，立即离开了这个拍摄现场。
　　李笑正要脱离，见谢小舟的房间没有任何的反应，于是想了想，决定走过去查看一下。
　　只是还没靠近谢小舟的房间，李笑就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她的皮肤上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豆大的汗珠流了下来，本能的恐惧令她不敢再靠近一步。
　　黑暗、扭曲，一切用于形容邪恶的词汇都可以用在这个地方。
　　门后面似乎存在着无尽的深渊，吞噬着一切看到他的生物。
　　李笑没有一点犹豫，直接确认脱离节目组。
　　就在这么短短片刻时间，她的身上就出现了“异化”，要是再慢一步，就要变成怪异恐怖的生物了。
　　谢小舟……
　　他还活着吗？还能离开这个节目吗？
　　这是李笑的最后一个念头。
　　***
　　待所有嘉宾都脱离了以后，节目的直播间也理应关闭。观众们聊了一会儿天，正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屏幕上的视角还在移动。
　　【怎么回事？】
　　【还有人没走吗？】
　　【谢小舟还留在拍摄现场】
　　【啊？舟舟怎么还不走，别人都走了啊】
　　镜头拉近。
　　谢小舟坐在了床沿，心中默默地呼唤节目组，申请结束拍摄。
　　可节目组毫无反应，没有任何的回答。
　　谢小舟又尝试了一回，这一次有了反应。
　　当然，不是节目组有了反应，而是一个软黏滑溜的东西搭上了他的肩膀。
　　“你想要离开这里？”先生问。
　　谢小舟：“……”
　　一回生二回熟，他这是再一次被节目的BOSS留下来了？
　　上一次被河神留下来，是因为他成了河神的新娘；但这一次，谢小舟对天发誓，他真的没有任何想要攻略先生的想法。
　　那先生为什么要把他留下来？
　　先生解答了他的疑惑：“你还没有玩弄哦不是，你还没有和我演戏，教会我什么是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我发誓我没有想要攻略先生
　　先生：嗯嗯，是我攻略了我自己
　　关于星之彩的描述参考了百度百科～


第57章 导演
　　直播间的视角拉近，来到了谢小舟所在的房间里。
　　房间被一分为二，一明一暗。
　　以谢小舟所在的地方为中心线，他正面对着的地方是明亮的，天花板上悬挂着的白炽灯光落了下来，温暖、柔和。
　　但这光芒照射不到谢小舟身后的区域。
　　那里是一片深渊，不管是什么光线接触到边缘，就会被一点不剩的吞噬。
　　那是先生的影子。
　　仔细看去，深渊中并不是纯粹的黑暗，里面触手扭曲蠕动，充满着邪恶的气息。
　　其中一条触手从中探了出来，落在了谢小舟的肩侧。
　　先生的声音有些委屈，问：“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这情绪传染到了触手，使得它蠕动了一下，有气无力地垂了下来，一动也不动。
　　先生被他的影子所覆盖，周身萦绕着一股沸腾的黑雾，仿佛是撕下了完美无瑕的表皮，露出了真实的模样。
　　“我一直听你的话，按照你说的做的。”先生掰着一根又一根的触手，细数道，“我有保护你，帮助你，还送给你东西。”
　　谢小舟的左耳上挂着先生送的耳钉。
　　上面镶嵌着一枚小小的半透明石头，里面流转着氤氲的光芒，更衬得皮肤白皙。
　　触手轻轻碰了碰左耳上的耳钉，说：“可是，你为什么要走？”
　　先生不喜欢撒谎，也不喜欢违反约定，只要是先生答应下来的事情，不管怎么样都会完成。
　　所以先生觉得别人也是这样的，一点都没有怀疑过谢小舟，一直在按照他说的话来做。
　　可是先生还没学会感情，谢小舟怎么能走呢？
　　先生的心里闷闷的，想要从字典里搜寻一个词汇来表达此时的情绪，可是怎么也找不到适合的。
　　“我感觉有点不舒服。”先生只能这么说。
　　谢小舟：“…………”
　　就算是谢小舟，在听到先生的控诉之后，都不免产生了一点愧疚的心情。
　　呃，其实，他只是想把先生给糊弄过去，等到拍摄结束以后就一走了之。
　　反正离开这个拍摄现场以后，再次遇到先生的概率很小，所以他骗起人来一点也不慌。
　　可是没想到，先生也和河神一样，能够强行将他留在拍摄现场。
　　一想到这里，谢小舟心中的那点愧疚转眼就烟消云散，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怎么安抚一下先生的心情。
　　【我竟然看出了舟舟脸上有一点点愧疚】
　　【先生实在是太可爱了，舟舟海王没有心！】
　　【不，不是的，我来替舟舟解释——他是真的没有想攻略先生！舟舟是清白的！】
　　【架不住先生会一招自己攻略我自己啊】
　　【先生这是要撕掉傻白甜的外表，露出真正的自己了吗？舟舟快上，快点玩弄先生！】
　　先生注视着面前的少年。
　　只要他稍微一用力，少年就会消失在世界上。
　　可是，先生宁愿自己这样不舒服，也不想这么做。
　　这是为什么？
　　先生也不知道。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先生决定再给谢小舟一个机会：“你可以解释。”
　　谢小舟也想要解释。
　　但是用什么理由来说明比较好？
　　以先生的性格，说一些花言巧语是根本没有用的，必须要一击击中重点。
　　谢小舟想了想，直说道：“先生，我以为你已经学会了感情，所以才要离开的。”
　　听到这话，黑暗中的两条触手在半空中交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思考的姿势。
　　触手歪成了一个古怪的弧度：“我学会了吗？”
　　先生按上了自己的胸膛。
　　根据各种影视作品里的描述，他应该感觉到心脏在炽热的跳动，情感激荡的涌动……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我没有感觉。”先生如实表达，“难道，你在骗我？”
　　先生的语气没有任何的波澜，但谢小舟知道，这是一道送命题。
　　答错了，就会死。
　　可他又怎么可能会答错呢？
　　谢小舟垂下了眼睑，睫毛在皮肤上落下了一片阴影：“这不能算是欺骗，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先生说。”
　　更多的触手从深沉的黑暗中伸了出来，隐隐显现出一种拥抱着谢小舟的姿态。
　　房间里的光芒被一点点地吞噬，就差这么一寸，谢小舟也要那一片黑暗所淹没。
　　先生宽和地说：“你可以慢慢说。”
　　谢小舟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后背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说话的时候依旧没有任何的波动：“先生，我之前说了，感情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东西。”
　　先生回想了一下，点头：“我知道，你说过的。”
　　如果不复杂的话，先生又怎么可能学不会呢？
　　谢小舟萌生了一种想要转头去看的强烈欲望，但同时又知道，不能去观察这一切。
　　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不可名状，不可描述，不可直视。
　　谢小舟咬了咬舌尖，在一阵刺痛下，勉强保持住了清醒：“所以我可能感觉错了，我以为先生已经学会了。”
　　先生感觉自己被绕进去了：“？”
　　谢小舟添加了一句：“我也是这么对待那些存在的，按照我说得做以后，他们就对我产生了‘感情’。为什么先生就没有？”
　　听到这话，正在沸腾、膨胀的黑暗停了下来，止步在了近在咫尺的地方。
　　先生好像明白了。
　　做完了这些事情以后，那些存在都喜欢上了谢小舟。
　　而先生做完了，却没有。
　　同样都是谢小舟，先生也和那些存在是差不多的。
　　所以，这不是谢小舟的问题，而是……先生的问题？
　　先生有点迷糊了，就连触手都纠结地缠在了一起，打成了一个死结。
　　先生迟疑地说：“难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谢小舟：“……”
　　虽然不知道先生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但他决定按照这个思路往下走，“也许是我们还不够了解。”
　　“了解……”
　　先生去浩瀚无际的记忆图书馆里寻找关于这个词的解释，“指的，是对某事物的掌握与领悟吗？”
　　有时候，先生说话还是蛮学术的，谢小舟听着都有点迷糊，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是的。”
　　先生又陷入了沉思。
　　几条触手扭动了一下，差点又把自己扭成了麻花的模样。
　　先生觉得自己已经很了解人类了，他翻阅过无数的书籍，学习了人类的知识技能与语言。
　　但那是属于“人类”这个群体的。
　　去了解、剖析一个单独的人类，先生还没有去尝试过。
　　该怎么去了解他？
　　金色的眼瞳缓缓转动了一下，倒映着谢小舟的模样。
　　是解剖吗？
　　割开脆弱的皮肤，观察血液的流向、肌肉的分布与心脏的跳动频率吗？
　　不，应该不是这样的。
　　当一切都被解剖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类都是一样的，应该是一些更特殊一点的东西。
　　“那……”搭在谢小舟肩膀上的触手变成了修长洁白的手掌，先生从黑暗中现身，金色的眼瞳灼灼发光，“那我该怎么了解你？”
　　谢小舟解释道：“我们应该尝试一起去做更多的事情，更深入地了解对方，这样才会产生‘感情’。”
　　更多的事情？
　　先生想起了他看到过的一些电视剧，里面的男女主角们就是这么做的。
　　在屏幕中，他们会去游乐场、餐厅、公园等各种各样的地方约会，然后在播放一段欢快音乐后，他们就会拥抱在一起，用嘴唇碰着嘴唇……
　　这样就会产生感情吗？
　　先生觉得可以试试。
　　谢小舟身后的黑暗恢复了平静，如同海浪退潮一般，消失在了房间里面。
　　先生在知道一个新方式后，就想要迫不及待地去尝试。他搂住了谢小舟的肩膀，说：“那我们出发吧！”
　　触手也兴奋地蹦跶了一下。
　　【天真的先生又被舟舟给忽悠了】
　　【我还是觉得先生好可爱】
　　【先生和舟舟HE啊！先生不会吃醋，可以当正宫嘿嘿嘿】
　　谢小舟知道，先生的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但他并没有答应先生的要求，而是说：“我有点累了。”
　　先生有些疑惑：“你累了，就不可以出去了吗？”
　　毕竟先生的种族特殊，有时候思维和逻辑和人类都不一样，谢小舟十分理解，一点点地给先生灌输着知识：“先生，人类累了就要休息的。”
　　先生默默地将这一条加入了他的认知里面。
　　谢小舟说：“而且，一起睡觉，也是可以增加两人之间的感情的一项活动。”
　　先生：“唔……”
　　触手默默地蹭了蹭地面。
　　——明明每天晚上都有一起睡，为什么没有觉得有增加感情？
　　不过谢小舟这么说了，先生并不拒绝再尝试一下，反正对于先生来说，时间就如同海洋里的水一样多，不管怎么浪费都没有关系。
　　于是先生率先躺了下来，冲谢小舟邀请道：“快点来。”
　　不知何时，先生束发的绸缎掉了下来，黑发散乱地铺了下来，有一缕落在了额前，五官没有一点瑕疵。
　　看到这一幕，谢小舟莫名地想到一些带颜色的剧情。
　　不，不行。
　　不能这么想！
　　谢小舟拼命将这些不健康的念头从脑海中抹了出去，躺在了先生的旁边，闭上了眼睛。
　　他面朝着先生的那一侧，双腿微微蜷缩了起来。没过多久，就传来了缓慢绵长的呼吸声，听起来是睡着了。
　　先生侧过头，看见谢小舟的黑发凌乱，嘴唇带着一点红润。
　　金色的瞳孔旋转了一下。
　　先生如同是不受控制一样，靠了过去，他学着电视里的模样，慢慢地用自己的嘴唇碰了一下谢小舟的。
　　做完了以后，先生又猛地拉开了距离，手指搓了搓自己的唇角。
　　好像……有点感觉了。
　　角落里，正在自己和自己较劲的触手终于解开了身上的死结，飞快地钻了上来，也想要尝试一下。
　　可还没碰到谢小舟，就被先生拎了起来，又打了一个蝴蝶结，扔到了一边。
　　【啊啊啊先生好可爱啊我尖叫了】
　　【只有我关心舟舟这次该怎么脱身吗？】
　　【先生这么可爱，应该不会为难我们舟舟吧】
　　【不一定，我感觉先生还是蛮危险的，只是看起来……好吧，我承认先生确实很可爱！】
　　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们还在激烈的讨论着，直播间突然一黑。
　　【怎么了？】
　　【这是拉灯了？难道又发生了什么故障了吗？】
　　【快点，我要看舟舟！】
　　【节目组会不会做事啊？现在把直播间关了？快给我滚出来！】
　　可是不管观众怎么辱骂节目组，直播间都没有再次出现画面，反而在屏幕中央出现了一个公告。
　　【《异常清理公司》已完成拍摄，请观众等待剪辑版的播出】
　　【？？？？】
　　【？？？？？？】
　　【？？？？？？？？？】
　　【我的舟舟呢？】
　　【舟舟不是还没出来吗？怎么就结束了？】
　　【sb节目组快点出来解释啊！】
　　只是节目组只发布了这么一个公告，就销声匿迹了。
　　节目还没看到大结局，就莫名其妙地停了。这导致观众们的情绪激动，过了半个小时还是整屏幕的弹幕，更可恨的是，刷到一半，《异常清理公司》的直播间直接被关闭了。
　　然后挂出了一个【故障，节目组正在维修中……】的牌子。
　　***
　　后台。
　　节目组拍摄处。
　　不知道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是在哪里工作的，所处的地方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一望无际。
　　黑暗中，如同繁星一般多的光点悬浮着。
　　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世界，凑近了看，就可以看见其中的情景——也就是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到的。
　　现在，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哗啦一下全部挤在了一个光点前。
　　这正是《异常清理公司》所拍摄的世界。
　　“这是怎么回事？”
　　“又出现故障了吗？”
　　“什么故障？”
　　“拍摄《异常清理公司》的世界本来就有很多漏洞，再加上有一个嘉宾召唤出了其他世界的BOSS出来，各种庞大力量的拥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不稳定，导致现在出现了不可修复的故障……”
　　“说鬼话！”
　　“就是，这故障会导致什么结果？”
　　“目前只有一个不好的后果——《异常清理公司》拍摄结束以后还没扫尾，现在又有一档节目开拍了，新的嘉宾都进去了。”
　　“那不是还有一个《异常清理公司》的嘉宾在里面吗？”
　　“所以我们现在紧急关闭了直播间，这是从来没有遇见过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惊悚综艺》成立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节目组成员不知道该怎么办。
　　终于，导演被嘈杂的声响唤醒了过来。只见黑暗中，一双巨大如灯笼的眼睛亮了起来。
　　“怎么了？”
　　说着，那双灯笼大小的眼睛转动了一下，注视着《异常清理公司》所在的那一枚光点。
　　光点忽明忽暗，有时又变得格外璀璨，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中出来——这代表着这个世界的不稳定。
　　“这是怎么回事？”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走出来了一个，对导演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导演听完了以后，扫了一眼其他的光点，敏锐地察觉到了还有几个世界发生了变化。
　　“这些……”导演一一点过那些世界，“是怎么了？”
　　工作人员一看，这不都是谢小舟进去拍摄过的世界吗？
　　“……”
　　工作人员顿时汗如雨下。
　　导演喝道：“说！”
　　一个恭敬恐慌的声音响了起来：“导演，这几个都是被一个嘉宾经历过的……自从他拍摄过以后，这些世界都变得十分不稳定了。”
　　“尤其是这个世界……”
　　窸窣——
　　一个彻底灰暗下去的光点被送到了导演的面前。
　　“这是一个西幻世界，自从拍摄过《出发吧！花样少年（欧洲篇）》以后，就变成这样了。”
　　导演硕大的眼睛看了过去。
　　光点连接着的那个世界一片荒芜，万物凋零，其中没有任何的生命体存在。
　　而最重要的是，应该好好待在里面的终极BOSS鸟嘴医生也不见了踪影。
　　那双眼睛鼓了鼓，表面冒出了一条条的青筋，看起来十分吓人：“这种状态持续多久了？”
　　“呃……有一段时间了。”
　　导演暴怒道：“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汇报！”
　　“……”
　　“我以为只是一件小事……”
　　“而且只是几个世界这样，没有关系的，毕竟世界会自己修复……”
　　暴怒到了极点，导演反而变得心平气和了起来：“所以，你头上装的这个是什么东西？”
　　那边传来一个声音：“导演，你忘了吗？我是无头鬼啊。”
　　导演：“……”
　　无头鬼：“？”
　　导演：“你给我滚啊！”
　　无头鬼摸不着头脑，委委屈屈地滚了。
　　导演又呼唤来其他的节目组成员：“那个嘉宾是谁？”
　　其他工作人员战战兢兢：“是一个……叫做谢小舟的嘉宾。”
　　在这个名字出现以后，导演立即去调出了这个嘉宾拍摄过的节目，等看完了以后，那双眼睛又增大了一份，似乎随时都要爆炸了一样。
　　“这个嘉宾……”导演咬牙切齿，“我不要再看到他了，快，快去解决他——”
　　每一个小世界里的终极BOSS，都是那个存在的一片意识，这么多年来一直被镇压得好好的，可没想到导演只是打了个盹，竟然有意识觉醒了过来。
　　都是因为这个嘉宾！
　　不过没事，只要解决了这个嘉宾，就可以了。
　　工作人员你推了一下，我推了一下你，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个声音：“可是……”节目里的终极BOSS都在保护着他。
　　导演怒不可遏，“砰”得一声，那个说话的鬼就直接被无形的手给捏爆了。
　　“我不想听理由！”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其他工作人员也不敢说话了，顿时跑去安排。
　　听起来节目组有很大的权利，但因为有某些规则限制，工作人员也不能随意取走嘉宾们的性命，只能通过节目组里面的鬼怪NPC才行。
　　而肉眼可见的，谢小舟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里，没有什么比先生更强的存在。
　　那么……只能靠嘉宾了。
　　***
　　【欢迎来到，惊悚综艺拍摄现场】
　　还是那个熟悉的女声。
　　但这次不同，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就像是在畏惧着什么东西。
　　【这里是探险类综艺——】
　　话还没说完，就传出了一阵“滋啦”的电流声，将前面的话覆盖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女声再次开口。
　　【这里是团体对抗类综艺——《深海的呼唤》】
　　【本次综艺是团体对抗模式，所有嘉宾都处于同一个阵营，而你们的对手，是一位名为“谢小舟”的嘉宾】
　　【在团体对抗类综艺中，不受《嘉宾守则》的约束，可以残杀不同阵营的嘉宾。获得胜利后，将片酬翻倍，并且获得对方阵营的所有身份卡】
　　【那么，你们的任务是——杀死谢小舟】
　　【如有必要的话，节目组将提供一些特殊的帮助】
　　话音落下。
　　此次出现在拍摄现场的嘉宾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人试探着开口：“我接的不是探险解密类综艺吗？”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符合：“我也是啊。”
　　“这是怎么回事？”
　　“是节目组搞错了吗？”
　　一个女生思索了一下，说：“我觉得，应该没有搞错吧，可能是节目组突然更改了主题？”
　　“听起来，团体对抗类综艺也不错，起码片酬还能翻倍。”
　　“也是，而且只要对面阵营只有一个人。”
　　“我们可是有六个人，还怕杀不了对面一个人吗？”
　　嘉宾们对视了一眼。
　　“现在我们的目标一致，也不用勾心斗角了，大家把各自的身份卡说一下，然后齐心协力——”
　　“杀死谢小舟，赢得比赛。”
　　在一阵嘈杂的声响中，传出了一个小小的疑惑：“对了，你们知道谢小舟是谁，现在又在哪里吗？”
　　***
　　谢小舟现在在约会。
　　还是烛光晚餐。
　　先生坐在了他的对面，拿起刀叉，用着标准的姿势切着盘子里面的牛排。只是他太过于用力了，只听见“咔嚓”一声，盘子裂开了，就连桌子都出现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先生：“……”
　　他还是不能当一个完美的人类。
　　一条触手赶紧蠕动了过来，连牛排带盘子一起卷走。
　　先生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中的刀叉：“你觉得怎么样？”
　　谢小舟瞥了一眼从旁边走过，走着走着脑袋就掉下来的服务员，露出了一个诚挚的微笑：“不错。”
　　先生点头：“我也觉得很好。”
　　烛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一条触手默默地啃着盘子；一条触手拎着一条长长的纸，上面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还有一条触手卷着一支笔，在其中一条目录【浪漫的烛光晚餐】上划了一条横线；旁边一条触手看着纸上的内容，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要做完这些，先生就可以被谢小舟养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交代一下这个节目的幕后工作人员。
　　舟舟：我做完了这些，他们都对我产生了感情，为什么先生不行？
　　先生：肯定是我的问题，我要检讨，我要努力不能输给这些存在！


第58章 恋爱的感觉
　　先生一直都是一个听话的学生。
　　既然谢小舟说了，要尝试去做更多的事情，更深入的了解才能产生感情，他就没有一点怀疑地去做了。
　　先生博览群书，又看过很多的电视电影，依样画葫芦，将里面男女主角们做过的事情一一记录了下来，就形成了这么长的一条清单。
　　触手蠕动了一下，磨磨蹭蹭地送来了一张长长的纸，展开的时候，都要挂到地上了。
　　先生捏起一看，最新完成的是——一起进行浪漫的烛光晚餐。
　　“浪漫”的解释过于复杂，先生不太清楚，于是去问谢小舟：“你觉得浪漫吗？”
　　——这也是谢小舟教他的，在相处的时候，需要顾及另一方的感受。
　　听到这个问题，谢小舟的动作一顿，扫了一眼四周。
　　餐桌上摆放着一盏烛台，烛光摇曳，在淡淡的光芒笼罩下，眼前的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尤其是在光亮涉及不到的黑暗中，翻涌着一些庞大扭曲的身影。
　　更不用提，那些走路姿势怪异，差点把自己的头当做菜上上来的服务生了。
　　谢小舟：不能说很浪漫，只能说是非常地吓人。
　　要换个心理素质差的，估计要直接昏过去了。
　　还好他的素质过硬，坐在这种环境里，硬是用完了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
　　“还好。”谢小舟笑不露齿。
　　先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低下头继续往下看。
　　纸上密密麻麻地记载了一条条的必做事项，粗略看去足足有上百条，这些都是先生写下来的。
　　先生的目光向下挪动，落到了下一行上：“今天晚上，我们还要去坐摩天轮。”
　　明明表情很平淡，谢小舟却从中听出了一点兴奋，就像是拽着主人要去公园里玩球的狗勾。
　　不，不行！
　　不能再对先生产生奇怪的幻觉了。
　　先生见谢小舟不说话，放下了手中的纸，问：“你不想去吗？”他体贴地说，“不想去的话，可以不去。”
　　这是先生新学会的词——体贴。
　　这也是谢小舟教他的，体贴的意思是，他应该了解谢小舟的状况，并及时地给予关心和照料。
　　先生就如同是一块海绵，不停地吸收着外界的知识，而这些知识都是谢小舟教会他的。
　　这很有趣，先生很——他想了想，用了一个新鲜的词汇——喜欢。
　　谢小舟果然懂很多的东西，难怪那些存在都会对他产生感情，先生没有选错人。
　　谢小舟不知道先生又想到哪里去了，连忙打断了他的思绪，说：“我没有不想去。”
　　先生：“哦，那我们出发吧！”
　　先生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获得了新玩具的小学生，兴致勃勃并充满着好奇心。
　　不管谢小舟说什么都相信，任何东西都想要去尝试一下。
　　谢小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现在看来，先生天真无害，也不会伤害他。但也只是现在，毕竟先生不是人类，万一他玩腻了呢？
　　更不用说，先生只是想要学习感情，等真的学会了以后，会放他离开这个节目吗？
　　谢小舟不确定，也不敢对先生放下警惕，只是面上不显。他拿起餐巾，擦拭了一下唇角，微微一笑：“那我们走吧。”
　　谢小舟站了起来。
　　黑暗中滚出了一条触手，将椅子的四条腿捆住，默默地将椅子拉到了旁边，方便谢小舟出去。
　　先生走了过来，微微俯身，伸出了手——这是人类的礼仪，先生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是一个人了。
　　谢小舟将手搭了上去。
　　两只手交叠在了一起，正要离开这个“浪漫”的餐厅的时候，先生的脚步突地一顿。
　　谢小舟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对上了那一双金色的眼睛。
　　先生的眼睛犹如容纳着星辰，此时缓缓转动，弥漫出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谢小舟的眼前明明只有那一双眼睛，却看见了幽深昏暗的深海，海水的腥味一股劲地涌来，隐隐产生了一种窒息的感觉。
　　咕噜。
　　咕噜……
　　无数条触手从最深的海底蔓延了出来，摇晃地向上方延展，轻而易举地就遮住了天际。
　　这是最为邪恶、黑暗的存在。
　　但还好，这种情况只维持了一瞬间，谢小舟回过神来，海水以及深海中的怪物消失不见，出现在面前的又是完美无瑕的先生，他似乎在思索什么。
　　“先生……”谢小舟的嗓子有些干涩，“你刚才怎么了？”
　　先生侧过了头，在烛光下，他的影子伸展蔓延，一直到墙壁上都没有停止。就像是在精致的人皮下，藏着一个庞大的怪物。
　　“有人进来了，他们很烦、很吵闹，我不喜欢。”先生努力表达着自己心中的想法。
　　谢小舟关注到了重点：“是谁？”
　　先生有问必答：“是一群人类。”
　　谢小舟：“人类……？”
　　先生从不吝啬解惑，说：“我能感觉到，有一些人进来了，他们有些奇怪，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类。”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与谢小舟对视了片刻，“就和你们一样。”
　　和他们一样的，就只有嘉宾了。
　　谢小舟心中一凛。
　　可按道理来说，《异常清理公司》这个节目都没有拍摄结束啊……不、不对，说起来应该算是结束了。
　　节目组的播报声都已经提醒了嘉宾们，节目拍摄完毕。
　　其他嘉宾已经离开了，而只有谢小舟被强行留了在了这里。
　　上一次，他被河神留下来，还是有节目组宣布有个人番外剧情需要进行。
　　可这一次，什么都没有，节目组就凭空消失了，没有任何地回应。
　　现在这一批嘉宾进来，难道是又一个新节目开拍了？难道，节目组忘记了还有他这个嘉宾在这里了吗？
　　在没有节目组的画外音指导下，谢小舟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情况都都不知道。
　　他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旁，先生还在好奇地问：“你刚才是在……关心我吗？”
　　谢小舟的心思有点乱，不过演员的自我修养在这里，立刻找回了状态，回答道：“是，我在关心先生。”
　　先生知道“关心”是什么意思的，字典里有写，指的是是对其他人的关怀和爱护。
　　这些词先生都知道，但从来没有人会这么对他。
　　先生觉得这种体验很新奇，也不讨厌。于是说：“我没有事的，那些人是有一点讨厌，不过对我没有影响，我不管他们。”
　　谢小舟点了点头。
　　先生敏锐地察觉到了谢小舟情绪的变化，原本还有些躁乱，现在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
　　是因为他说的话吗？
　　这就是关心吗？这是先生没有经历过的，不过……被“关心”感觉并不讨厌。
　　先生还想再体验一次，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扬了扬下巴，说：“你可以多关心我几次。”
　　谢小舟：“……先生，‘关心’不是这么用的。”
　　先生又冒出了一个问题：“那是怎么用的？”
　　谢小舟已经习惯了先生的性格，回答道：“是要受了伤，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才能被‘关心’。”
　　先生似懂非懂：“我知道了。”
　　谢小舟：“？”
　　他现在已经不相信先生说的“知道”了。
　　只见先生将另一只手背在了身后，再次拿出来的时候，手指缺了一截，横截面平整光滑。
　　“你看。”听起来，先生还有些骄傲，“我受伤了。”
　　谢小舟：“…………”
　　谢小舟有些无奈，握住了先生的残缺的手指，跟哄小孩一样吹了一口气。
　　“呼呼——”他放软了声音，“吹吹就会好了。”
　　先生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当人类真有意思。
　　触手也觉得很有意思，朝着谢小舟蠕动了过去。
　　它立在谢小舟的脚边上，晃动了一下尖尖，听见“啪嗒”一声，一小截触手掉落在了地上，剩下的另一截有气无力地垂了下来。
　　触手也是有样学样，学着先生“受伤”，想要被谢小舟关心。
　　谢小舟的余光瞥见了地上有一条黑黑的东西闪过，正要低头看去，可先生更快一步，不动声色地一脚踩住过于活跃的触手。
　　谢小舟问：“什么东西？”
　　先生：“没什么。”
　　触手：“QAQ……”
　　先生催促道：“不用管它，你继续关心我。”
　　谢小舟无奈，又轻轻呼了一口气：“先生，还疼吗？”
　　先生：“疼？什么意思？”
　　谢小舟又一次解释：“受伤了，就会疼。人类都会疼的。”
　　这又是先生没有体验过的。
　　先生有些懵懂：“可是我没有受伤过，也不会疼。怎么样才会疼？”
　　谢小舟：“…………”
　　先生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谢小舟生怕他再用这一个问题牵扯过更多的问题，于是转移了话题：“先生还要去做摩天轮吗？”
　　先生轻易地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要去的。”
　　两人离开了餐厅。
　　先生的影子也恢复了正常人的大小，落在了他的身后。但影子并不安分，间或从中探出一条触手，轻轻地搭在了谢小舟的影子上，就像是相拥一般，不分彼此。
　　***
　　《惊悚综艺》的综艺类型有很多种。
　　比如校园类真人秀、答题闯关类、解密探险类……每个种类的受众群体不一样，在大基数下，很少会有观众群体的重叠。
　　如今开播的《深海的呼唤》，是属于解密探险类综艺，基本盘稳定，平时这个分区的观众就那一些。
　　一进直播间，就有观众纳闷了：
　　【不是解密探险类的吗？怎么突然变成了团体对抗类综艺了？】
　　【这妥妥的就是标题诈骗啊】
　　【谢小舟又是谁？你们知道吗？】
　　【听起来有点耳熟，好像哪里听说过】
　　【没意思，走了】
　　【其实团体对抗也挺有意思的，先看一会儿吧】
　　直播间的屏幕中，视角一一对准了嘉宾们的脸庞。
　　天色已经黑了。
　　他们站在路灯下，讨论着什么。
　　一个身材高挑，染着一头红头发的青年率先占据了领导者的地位，发表了自己的言论：“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谢小舟，你们谁有寻人的身份卡？”
　　一个短头发的小女生举起了手，弱弱地说：“我有一张‘占星师’的身份卡，可以寻人寻物。”
　　红发青年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其他人，主动说：“我有一张SR卡身份卡‘智者’，你们呢？知道各自的能力，大家才能更好的配合。”
　　SR卡在《惊悚综艺》中并不难得，能混到这个地步的嘉宾，手头至少也有两三张。
　　不过不是每张SR卡都是有用的。SR卡主要分为四类——战斗类、智慧类、医疗类、技能类，每种卡的能力都不一样。
　　为了利益最大化，嘉宾们都会选择一个综艺类型的方向发展，不会轻易尝试其他题材的综艺。
　　比如在场的这一批，都是在探险解密这一类节目里面混的，所以身上的SR卡大多都是偏向智慧型的。
　　一圈问下来，嘉宾们身上的SR卡都是什么“探险家”、“悬疑作者”、“密室逃脱者”的身份卡，一听起来就没什么战斗力。
　　红发男听着也有点无语。他的身份卡是“智者”，是更偏向于团体指挥，进行人员的分配与利用。
　　只是现在，呃，手上的人有点寒酸。
　　“你们就真的没有战斗类的身份卡吗？”红发男再一次问。
　　嘉宾们纷纷摇头。
　　红发男子看了一圈，突然发现还有一个嘉宾一直没有说话：“哎，你——”
　　那是一个带着鸭舌帽的青年，他站在路灯照射不到的边缘，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帽檐压下，阴影落在脸上，看不清他的样貌。
　　红发男莫名地有些畏惧，连声音都放轻了一些：“喂，你的身份卡是什么？”
　　青年抬手压了压鸭舌帽的帽檐，声音晦涩不明：“……医生。”
　　隔得太远，红发男都没有听清楚，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鸭舌帽抬起了头。
　　红发男这才发现，青年脸上还带了一个黑色的口罩，牢牢地遮住了下半张脸庞，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帽檐的遮掩下，根本就看不清。
　　青年口罩动了动，像是在笑，温和地重复道：“我是一个医生。”
　　这下，红发男听清楚了。
　　医生。
　　一听就知道是治疗类的，没什么攻击力，不过也算是有用了，要是受伤了也能抢救一下。
　　不过人感觉有点古怪，带着帽子又带着口罩，防范意识也太强了一点吧。
　　红发男心中嘀咕了一声，暗自记下了医生，转头看向了占星师：“你先占卜一下，谢小舟现在在哪里。”
　　现在正是夜间。
　　天空万里无云，星光点点。
　　占星师取出了一个星盘，星盘上面的光点一一对应着黄道十二宫，闪烁着微光。
　　她对着星盘念念有词，卜算着什么。
　　嘉宾们在一旁等待。
　　在占星师的催动下，星盘上冒出了点点光芒，在顶端汇聚成了一道星光，正要朝着远方而去。
　　只是星光刚掠过顶端，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碍，直接坠落了。
　　不仅是这一颗，夜空中所有的星光都被黑暗所吞噬，不余一丝光亮。
　　遮挡在苍穹上的不是乌云，而是一团团蠕动着的黑暗。
　　占星师“噗”得吐出了一口鲜血，鲜血四溅，星盘上缓缓裂开了一道缝隙，其中冒出了一缕漆黑的烟雾。
　　“我的星盘——”占星师脸色煞白，想要抢救。
　　可是没有用，星盘直接裂成了两半，边缘处一片被灼烧过的痕迹。
　　这代表着她的身份卡被损坏了，不能再使用了。
　　红发男顾不上其他，急急问：“你看到了什么？”
　　占星师慌乱地回答：“我、我看到了深海中，扭曲……邪恶……无法抵抗……啊！”
　　占星师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害怕的画面，双手用力地抓着脸颊，硬生生地抓下了一道道的血肉。
　　就算这样，她都没有感觉到疼痛，而是陷入了疯狂之中，口中呢喃着听不懂的话。
　　红发男：“医生、医生——”他一边喊着一边要将占星师控制住。
　　可没想到，瘦弱的占星师此时力大无比，强行甩开了红发男，跌跌撞撞地跑入了黑暗之中，脸上还带着痴迷虔诚的表情。
　　黑暗将她的身影吞噬。
　　医生仿佛是刚反应过来一般，抬起眼皮：“没救了，等死吧。”
　　红发男：“……”
　　其他嘉宾见到了这一幕，惶惶不安。
　　“这是怎么回事？”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
　　“太可怕了……”
　　“这个谢小舟，真的这么厉害吗？”
　　听到“谢小舟”这个名字，一直游离于嘉宾之外的医生看了过去。
　　谢小舟。
　　医生缓慢地咀嚼着这三个字。
　　鸭舌帽落下的阴影中，一双绯红的眼睛中闪过一道暗光，就犹如上好的红宝石，璀璨迷人。
　　嘉宾们讨论了一阵。
　　在失去了占星师的情况下，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新的寻人方式，嘉宾们有点僵住了。
　　这时，悬疑作者站了出来：“我来吧。”
　　经历了占星师的事情，红发男有些谨慎地问：“你能确保自己的安全吗？”
　　悬疑作者点头：“她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而我不需要看，只要编写出合理的故事，故事会带领我们找到谢小舟的。”
　　说着，悬疑作者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羊皮笔记本，翻到了其中一页，提起笔唰唰书写了起来。
　　【这座城市是出名的旅游城市，一到晚上，就是灯红酒绿、好不热闹】
　　字迹一浮现出来，死气沉沉的城市立刻换了一副模样。
　　霓虹灯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远处传来激昂的音乐与嘈杂的人声。
　　悬疑作者顿了顿，在确定这样的故事开局是合理的后，继续往下面写去。
　　【我与几个朋友来此城游玩，人生地不熟，朋友的朋友说这里有个朋友可以招待我们，叫什么……谢小舟。我本也没想麻烦别人，自顾自地游玩着，晚上出来逛街，走着走着，偶遇了一个人。我不认识他，但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个人就是——谢小舟。】
　　悬疑作者画上了一个句号：“可以了，这个故事是符合逻辑的，我们走吧。”
　　有人发出了疑问：“这样走就能找到了？”
　　悬疑作者回答：“故事会指引我们找到谢小舟的。”
　　悬疑作者放下了笔，合上了笔记本塞回到了背包里面。
　　一行人漫无目的地走去。
　　悬疑作者知道，只要故事合理，一切写下来的故事都会变成现实。但他不知道的是，背包里的笔记本明明是合上的，却自动浮现了一行字。
　　【我看见，谢小舟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他拥有人类不可能的容颜，我看见他落下来的影子是扭曲的、邪恶的。不、不能看他，不能听他说话，不能……】
　　【…………】
　　【我死了】
　　【我们都死了】
　　***
　　砰——
　　盛大的烟花绽放在了天际，在灿烂了一瞬间后，又纷纷如雨落下。
　　而此时，摩天轮正好来到了最顶端，可以俯视整座城市的夜景。
　　先生十分有兴致地问：“怎么样？”
　　谢小舟被冷风糊了一脸，但还是面带微笑：“很好。先生呢？”
　　先生扭过头，垂在一侧的发丝也摇晃了一下：“这就是‘感情’吗？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嗯……我很喜欢。”
　　谢小舟：你开心就好。
　　摩天轮慢慢往下降落。
　　谢小舟望着眼前的景色，突然先生凑了过来：“你在想什么？”
　　谢小舟眨巴了一下眼睛，决定试探一下先生：“先生，等你学会了感情以后，会让我离开这里吗？”
　　这个问题先生还从来没有想过，就连触手也纠结地卷成了一团。
　　“也许……”
　　“应该……”
　　先生得不出一个满意的回答，又想起了什么：“我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谢小舟：“？”
　　先生按住了谢小舟的肩膀，急急道：“我们还没有嘴巴碰嘴巴，快一点，就要来不及了！”
　　谢小舟：“…………”
　　先生着急地凑了上来，还催促道：“把眼睛闭上。”
　　谢小舟只好闭上了眼睛。
　　先生的嘴唇覆盖了上来。
　　接着，又是“砰”得一声，烟花的光芒透过眼皮传达到了视网膜。
　　一瞬间，整座城市都被照亮了。
　　谢小舟阖着眼皮，仰起了头。而一侧，先生搂住了他，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单纯的吻。
　　梦幻而唯美。
　　电视剧里就是这样的！
　　先生也“看到”了这一幕，十分满意。两条触手立在那里，欢快地鼓起了掌。
　　先生有点找到恋爱的感觉了！
　　触手赶紧在《恋爱必做事项》上划去了一道，旁边一条触手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副眼镜顶在了尖尖上，另一条触手拱了上去，做出一副托腮沉思的模样。
　　它卷起笔，正要在上面写字，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感觉到了什么，同时刷刷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些讨厌的人……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心】【体贴】的解释都是来源于百度百科~


第59章 我的名字
　　摩天轮转一圈需要三十分钟。
　　谢小舟闭着眼睛，听见风从座舱的缝隙中吹过，感觉自己在不停地下坠。
　　鼻尖嗅到了一股海洋的咸腥，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混沌的梦境，被困在无尽的深海中。
　　谢小舟不知道的是，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角落里的黑暗喷涌而出，一条条触手攀爬在了座舱苍穹上，触手尖尖朝着谢小舟聚拢，似乎是想要将他拥抱在怀中。
　　先生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眼皮掀起，金色的眼瞳中倒映出了谢小舟的模样。
　　黑发软软的，鼻尖挺拔秀气，嘴唇的弧度也恰当好处。
　　先生觉得这一切都很有意思。
　　不管是这个人类，还是嘴巴贴着嘴巴的动作。
　　这动作应该人类专有的，身体上最柔软地方交缠在一起，互相交换着体温和空气。
　　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这么做。
　　亲密。
　　先生又冒出了一个新鲜的词。
　　这些天，先生在谢小舟的身上学会了很多词汇的意思，这让先生觉得，他变得越来越像是一个人类了。
　　不过……还不够。
　　先生还想要。
　　触手簇拥在了谢小舟的身后，激动地摇晃着，像是在催促着先生做出更多的尝试。
　　先生见谢小舟还没睁开眼，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做完了这个动作，他就连忙拉开了距离，活像是一个做错事怕被抓到的小学生。
　　谢小舟纤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含糊地说了一声：“先生……”
　　他正要睁开眼睛，却被先生阻止了，“不准睁开。”
　　谢小舟：“……”他只好保持不动。
　　先生伸出手，捧住了谢小舟的脸庞，在思索着什么。
　　为什么和电视剧里的不一样？
　　明明电视电影，在嘴巴碰了嘴巴以后，男女主角就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然后灯一黑就是第二天。常常第二天的场景会是卧室或者宾馆里。
　　难道是姿势不对？
　　先生若有所思，是不是要多尝试几次才行？
　　这么想着，先生就又贴了上去，只是还没碰到谢小舟的嘴唇，座舱里面的触手突然一同转了个方向。
　　那些人过来了。
　　先生不喜欢他们。
　　这个世界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进来一些奇怪的人类，带着先生不喜欢的气息。
　　通常先生都会对他们视而不见，毕竟先生的脾气很好，他知道人类很脆弱，只要稍微一碰，就会变成一滩没有生命的烂肉——人类还是活着的时候有趣。
　　只是，这次来的这些人类非要凑到先生面前。
　　半空中，触手们保持着一种特殊的频率蠕动着，将整座城市的画面传达到了先生的面前。
　　先生“看到”了那几个奇怪的人类。
　　他们正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就要接近摩天轮了。
　　在接近的同时，他们也在交谈着。
　　“那个谢小舟应该也是嘉宾吧？”
　　“可是我们节目的嘉宾名单上没有这个人啊，该不会很厉害吧？”
　　“我倒是觉得你们多担心了，这次的节目任务还挺简单的，谢小舟只有一个人，我们杀了他不就可以完成拍摄了。”
　　嘉宾的交谈声嘈杂，每一个字都传到了先生的耳中。
　　那双赤金的眼瞳转动了一下，先生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些人身上传达而来的情绪。
　　恶意，激动，还有毫不掩饰的杀意。
　　这些都是冲着谢小舟而来的。
　　也不知道先生想到了什么，触手兴奋地搓动了一下，就差拧成一条麻花辫了。
　　那些人很讨厌，还想要伤害谢小舟，不过……这又让先生有机会保护谢小舟了。
　　这样一来，先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要求谢小舟再“关心”他，他喜欢“关心”的感觉。
　　先生并没有意识到，在被灌输的逻辑里面，他保护、帮助谢小舟是无偿的，而让谢小舟关心他则是要付出代价。
　　这完全是不公平的。
　　不过先生也不在乎这个，他现在只想要迫不及待地再次保护谢小舟。
　　只见座舱里的黑暗渐渐消退，重新回到了先生的影子中，影子的面积膨胀，一直到将先生吞噬。
　　等先生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到来了地面上。
　　而上方，摩天轮依旧在缓缓转动着。
　　***
　　先生向前迈出了一步，影子也连带着一起前行，灯光落下，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触手交织蠕动。
　　他不紧不慢，朝着那群人走了过去。
　　游乐园的道路歪歪扭扭，先生在经过一个拐外处的时候，看见前方走来了一个漆黑的身影。
　　在狭窄的道路前，两人差一点就撞到了一起。
　　先生停下了脚步，金色的眼瞳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
　　那人在人类这个群体中可以称得上是高挑，他带着一顶鸭舌帽，脸上被口罩严实地遮挡了起来。
　　先生看不见这个人的样貌，却下意识地排斥这个人，对他的讨厌也远远地超过了那群奇怪的人类。
　　先生没有说话，只是那双金色的眼睛缓缓地转动了一下。
　　只要先生愿意，没有人能在他的面前保持清醒，只要落下一眼，就会迷失在永久的疯狂中。
　　可那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不仅没有疯狂，还优雅地朝着先生行了一个古老的礼仪：“你好。”
　　先生从书籍里见到过，这是西方的贵族见面礼。但他却没从这个礼仪中看见尊重，反而感觉到了一股挑衅的意味。
　　先生眼瞳的旋转速度加快，就连一直被藏好的触手都忍不出朝着四周蔓延了出去：“你是谁？”
　　“医生。”那人的声音优雅低沉，“我是一个医生。”
　　先生知道“医生”是什么意思。
　　那是一个救死扶伤的高尚职业。可他在这个人的身上没有一丝这样的特征，反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医生温和有礼地说：“没想到能这么快遇到你——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先生不喜欢这句话。
　　世界上只要一个先生就够了，其他的，都是不需要存在的。
　　医生的手掌按在了胸膛上，慢慢地品味着心口涌起的厌恶与烦躁，带着笑意道：“看来，你很排斥我，正巧，我也是如此。”
　　话音落下。
　　原本亮着五彩缤纷灯光的游乐园突然断了电，以两人为中心，身侧的路灯一盏一盏地暗了下去。
　　不远处。
　　摩天轮传来“咯噔”一声，停在了半空中，上方挂着的一个个座舱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随之恢复了平静。
　　浓稠流动着的黑暗覆盖了整个游乐场。
　　先生站在原地，身后的影子被这黑暗所吞噬，隐约可以看见，庞大扭曲的身躯站了起来。
　　其中一条触手朝着医生甩了出去，速度极快，只留下了一道残影。
　　医生并不为如此景象而感到恐慌，反倒是赞叹道：“真是奇妙壮丽的身躯，我真想——”锃亮的手术刀从掌心闪过，“砰”得一声，一截触手断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响起他的声音，“研究一下。”
　　呲啦——
　　触手的断裂面分泌出了粘稠的液体，落在地面上，直接腐蚀出了一个深坑，冒出了缕缕黑烟。
　　医生依旧优雅地站在原地，他的职业病又犯了，望着先生身后站起来的庞大身躯，眼中满是痴迷。
　　“真是一个完美的造物。”
　　“身躯庞大却不臃肿，依旧速度敏捷，哦……还有再生的能力。”
　　那条被切断的触手又飞快地生长了出来，恢复如初。
　　医生有些可惜地感叹道：“一个完美的实验体。如果你不是另一个‘我’的话，或许我能在你身上完成一项伟大的实验。”
　　先生很愤怒。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挑衅先生，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个人，将永生永世地被困在深海之中，疯狂与诅咒将萦绕着他的身躯。
　　那是永恒的孤寂，没有死亡的尽头。
　　先生的身影变得虚幻了起来，渐渐融入了身后的黑暗影子中。邪恶扭曲的触手向上伸展，高度都已经超过了摩天轮。
　　就连深海也沸腾了起来。
　　海平面瞬间上升，将沿海的堤坝冲塌。
　　医生的身材高大，但在这庞然大物面前，还是显得过于渺小了。但他毫无畏惧，直视着这一幕。
　　一阵狂风吹过。
　　医生带着的鸭舌帽被吹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停在了草坪上。在失去了鸭舌帽以后，一头银灰色的发丝凌乱，眼睛犹如红宝石一般，流动着迷人的光泽。
　　从外表看，医生与先生不相上下。
　　先生的厌恶更加浓烈，触手从四面八方涌了过去。
　　“你确定，要继续下去吗？”医生不退反进，狂风没有吹散他的声音，稳稳地落入了先生的耳中，“我并不畏惧死亡，但——脆弱的人类却会。”
　　一听这话，先生立即就想到了还在摩天轮上的谢小舟。
　　一条触手将那边的景象传达到了眼中——摩天轮的下方被黑暗所覆盖，只差一点，就要抵达谢小舟所在的座舱。
　　不行。
　　谢小舟是脆弱的人类，要是继续的话，他会被疯狂所侵蚀，变成深海中徘徊着的怪物。
　　这种怪物已经够多了，谢小舟却是特殊的。
　　更不用说，先生还没从他身上学会什么是感情。
　　就犹豫了这么一瞬间，先生就下定了决心——还是早点把这个讨厌的医生给消灭了。
　　触手哗啦一下涌了上去，将医生站立的地方所淹没。过了片刻，触手才窸窸窣窣地退了回去。
　　可原地并没有看见医生存在过的痕迹。
　　再一看。
　　黑暗中出现了漫天的乌鸦。
　　嘎嘎——
　　乌鸦震翅飞过，来到了摩天轮上，围绕着飞了一圈后，又聚拢在了一起。
　　医生站在了摩天轮的结构上，朝着谢小舟所在的座舱走了过去。
　　***
　　谢小舟安静地等了半天，没见先生有下一步的动作，于是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座舱里只有他一个人，周围变得一片漆黑，不见一丝光亮。
　　谢小舟正要站起来查看情况，刚贴到玻璃窗前，突地就见到摩天轮的外面站着一道人影。
　　夜风吹散了他银色的发丝，低下头，眼窝深邃，带着一股西方特有的古典美。
　　只可惜的是，他带着口罩，看不见下半张脸。
　　不过，不用看，谢小舟就知道他是谁。
　　嘴唇翕动了一下，无声地说：“医生……”
　　医生停下了脚步，遥遥与谢小舟对望：“这又是你的新实验吗？我的……小蔷薇。”
　　“嘎——”
　　乌鸦的啼鸣格外的刺耳。
　　谢小舟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的蜷缩了起来。
　　医生怎么会出现在这个节目里面？
　　之前秦渊和河神出现，都是因为他在特定的场所，而现在医生出现在游乐场……他实在想不到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更何况，医生不是已经被他杀死了吗？
　　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医生像是看穿了谢小舟心中的疑惑，慢条斯理地说：“玩弄生死，本就是我的拿手好戏。你也想试试吗，我的蔷薇？”
　　谢小舟：大可不必。
　　谢小舟经历了这么多场节目，若是将其中的BOSS放在一起对比，他最不想再见到的就是医生。
　　其他BOSS都还能用其他办法糊弄过去，只有医生……他太疯狂了，不，用疯狂来描述还是太肤浅了。
　　医生轻蔑人命，无视伦理道德，做着一些有违常理的实验，有必要的时候，甚至愿意将自己放上手术台。
　　谢小舟的手指动了一下，不确定要不要装备上“蔷薇少年”这张身份卡，再糊弄医生一次。
　　医生在摩天轮的支架上闲庭兴步，潇洒地就如同在平地上一半，他来到了座舱面前，微微俯身，用手指轻叩了一下玻璃窗：“不请我进来吗？”
　　谢小舟退后了一步：“当然，如果你进的来的话。”
　　嘎——
　　乌鸦的啼鸣声再次响起。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谢小舟余光瞥见身旁多了一个身影。
　　医生坐在了边上，手掌搭上了谢小舟的肩膀，那口罩已经消失不见了，露出了一张毫无血色的面孔。
　　座舱狭窄，没有多余的空间。
　　医生与谢小舟挨得很近。
　　只是这一次，没有那蔷薇花香。
　　医生深情地注视着他的蔷薇：“你又变了，小蔷薇。”
　　谢小舟的背贴上了座椅的靠背，心中有些紧张，但面上还是淡淡的：“医生，你也变得不一样了。”
　　医生不可置否，嘴唇缓缓地勾起了一个弧度，修长的手指捏着谢小舟的下巴，强迫着让他转过头来：“不过，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蔷薇，不是吗？”
　　都这种情况了，还能说不是吗？
　　谢小舟不闪不避，黑白分明的眼睛对着医生：“是的。”
　　医生满意地叹了一声：“真可惜，我已经爱上你了。”
　　谢小舟：“……”
　　这是什么值得可惜的事情吗？
　　然后谢小舟听见医生接着说道：“看来，不仅仅是我……其他的‘我’也是一样的，这代表着‘我’的品味很一致。”
　　“不过，遗憾的是只有我苏醒了过来。”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的。
　　谢小舟一下子都没有听懂。
　　他对上了医生绯红的双眼，突然想到了复生会。
　　根据李笑说，《惊悚综艺》的存在是为了镇压一个了不起的存在，而复生会则是致力于将祂唤醒。
　　医生又说了这样的话，谢小舟冒出了一个猜测——难道说，所有节目里的所有终极BOSS都是来源于那个存在？
　　谢小舟想到了秦渊、河神、医生还有先生……这个了不起的存在也太人格分裂了吧。
　　一个个性格样貌都相差这么大。
　　谢小舟已经猜到了一部分，但还是假装不知：“难道还存在另一个医生吗？”
　　医生缓声道：“医生，当然只有一个。”他似乎要说什么，可一侧头，不远处黑暗蠕动，朝着这边涌了过来。
　　医生略去了其他不必要的说辞，直接道：“这次前来，是为了告知你一件事的。”
　　谢小舟：“？”
　　医生缓慢地说：“有一群人在‘我’身上做了一个实验，将‘我’分成了许多的意识，我需要将其他的‘我’一一找回来。”
　　谢小舟眨巴眨巴眼睛。
　　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这种事情一听就很危险复杂，他想做的只有活下来。
　　难不成想要他帮忙？
　　医生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不是帮忙，我并不需要。我只是不希望……我的蔷薇这么容易就凋零枯萎。”
　　“小蔷薇，你要小心了哦，他们，随时会要了你的性命的。”
　　医生说很慢，尤其是最后半句话，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股令人发寒的凉意。
　　在说完后，他一直盯着谢小舟，像是要清楚地看见他的反应。
　　直面死亡谢小舟都经历过了，更不用说是这种恐吓，脸上不见一点慌乱，而是冷静地问：“他们，是谁？”
　　医生嗓音温柔缠绵：“当然是创办这个有趣节目的人。他们已经知道，你对每一个‘我’都能产生一定的影响，他们要做的自然是要将你这个不稳定的因素给除去——不管用什么方法。”
　　这个阴间节目背后的节目组？
　　谢小舟心头一跳。
　　以谢小舟的剧组经验，知道在拍摄现场中，导演和编剧的权利是很大。除了极少部分带资进组的或者是影帝影后，其他人都要接受导演编剧安排的戏份。
　　现在谢小舟哪个都不占。
　　这样一来，如果节目组真的要搞他的话，存活下来的几率很小。
　　谢小舟抬眸，很显然，医生现在是一个看戏的状态。医生很疯狂，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意，更不用说是他了。
　　他要活下来，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更加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就死在这个节目里面。
　　“医生……”谢小舟握住了医生的手腕，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是冷静，唇角浮现了一抹笑，“我是你的蔷薇，如果我就这么毫无美感的死在某个节目中，你会愿意吗？”
　　听到这句话，医生脸上的笑意加深：“当然不愿意。”
　　谢小舟：“那医生，你准备怎么做？先生也是另一个‘你’，你要与他合为一体吗？”
　　医生的笑容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先生？
　　就是外面那个愚蠢的东西吗？
　　先生还没觉醒过来，潜意识地会排斥其他‘我’的存在，不愿意成为同一个个体。
　　而医生也暂时没能力容纳下这么强大的意识，他必须先去其他世界中，强行吞噬较为薄弱的意识。
　　等到找回了他的名字之后，才能彻底恢复成一个人。
　　不过到时候，医生也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他了。
　　但医生也不在意。
　　他只是想要完成这一项实验，看看等所有意识合为一体后，又将诞生什么样的存在。
　　谢小舟静静地听完，感叹道：“有意思的实验，医生，我也想帮助你完成。”
　　不帮助还能怎么办呢？
　　肉眼可见的，必须要选择一个阵营，相比于那个不明真相的节目组，恐怕还是医生好应对一点。
　　“找到我的名字。”医生说，“还有，尽可能唤醒更多的‘我’。”
　　医生还想再说什么，可一抬眼，看见先生的身影已经靠近了过来。
　　时间来不及了。
　　在这个节目中，医生等同于是一个偷渡客，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的时间，不然的话就会被节目组所发现。
　　故事也说得差不多了，医生要走了。不过在走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情。
　　医生的手指禁锢着谢小舟的下颚，迫使着他撞到了自己的怀中，然后低下了头，强制地留了一个吻。
　　谢小舟感觉到嘴唇上传来一阵刺痛，接着就有一股血腥味蔓延了出来。
　　与其说这是亲吻，不如说，这是医生在烙下一个痕迹。
　　他太用力了，脆弱的嘴唇被磕破，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牙印。
　　“我的蔷薇，希望你能活到最后，再亲手将你的性命交到我的手中。”医生就犹如情人间的私语，“我爱你。”
　　砰——
　　医生的躯体化作了一群乌鸦，振翅飞了出去。
　　而突然断电的游乐园又恢复了电力供应，一盏盏的霓虹重新亮起，就连摩天轮也再次转动。
　　谢小舟突地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歌声。
　　那是低吟着的，深情着的。
　　“不是你亲手点燃的
　　那就不能叫做火焰
　　……
　　不是你亲手所杀的
　　活下去就毫无意义
　　……”①
　　那一群乌鸦盘旋了一圈，消失在了天际。
　　谢小舟右手落在了左手背上，指腹轻轻蹭着无名指上带着的戒指。
　　***
　　摩天轮终于落到了地面上。
　　谢小舟站起来推开舱门，刚走出去，就看见了站在外面的先生。
　　只见先生沉着脸，眉头皱起，似乎是十分不悦。
　　谢小舟从未见过先生的这番模样，迟疑了一下：“先生……？”
　　先生一手将谢小舟拉到了怀里，质问道：“刚才，你们在做什么？”
　　谢小舟看着先生的眼睛，金色的眼瞳中倒映着的是他的嘴唇，可以清晰地看见上面还留有一道鲜明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①《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的歌词


第60章 任务失败
　　先生站在那里，挡住了所有的光源，在背光的情况下，脸上的表情莫测。
　　而在身后，无数触手蠕动，原本占据了整个游乐场的庞大身躯缓缓缩小，最终形成了一道落在地上的剪影。
　　谢小舟看不见这一幕，不过还是能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弥漫了出来。
　　先生看到了吗？
　　谢小舟不太确定，下意识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充斥着口腔。
　　该怎么回答先生的问题。
　　直说吗？还是……
　　谢小舟抬起眼皮，对上了那双璀璨的金瞳。
　　先生没还没有得到谢小舟的回答，立在一旁的触手已经开始自顾自地表演了起来。
　　只见黑暗中钻出了两条触手，其中一条触手长些，明明没有表情，但还能表现出一股盛气凌人的模样，触角尖高高地扬起。
　　而另一条触手瘦小一点，委委屈屈地缠了上去。
　　长触手扭曲了一下，卷住了短触手，左右打量了一下，然后低头碰了上去。
　　两条戏精触手可以说是完美地模拟了刚才摩天轮上发生的事情。
　　两条触手保持着那个动作没动。
　　先生看着它们的表演，脸上的神情渐渐地沉了下来。
　　谢小舟见状，感觉有些不妙，想要解释一下：“其实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先生冷不丁地开口：“为什么我没有？”
　　谢小舟的思维停滞住了：“？”
　　先生有些委屈地说：“你，我，我和他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你和他做的事情不一样？”
　　先生对于词汇的使用有时候还是不太顺畅，尤其是这种情况下，说得有点令人难以理解。
　　谢小舟听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以先生的思维，并不是在生气摩天轮上面发生的事情，而是……为什么他没有做这种事情。
　　先生的想法大概是——别的存在做过的事情，他也要做！
　　谢小舟：“……”
　　果然，先生的逻辑思维是别人想象不到的。
　　先生见谢小舟久久不说话，低落了下来：“是我哪里做错了吗？为什么我没有？”
　　那两条触手也沮丧地垂了下来。
　　谢小舟：“…………”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低着头垂着尾巴的狗勾。
　　先生简直在犯规。
　　一直以来，谢小舟遇到的BOSS都奇奇怪怪的，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乖巧的品种，还有一点手足无措。
　　见先生失落的模样，谢小舟没有办法，暗自叹了一口气，拉住了他的手臂。
　　先生：“？”
　　谢小舟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先生的个头比他要高一截，于是踮起了脚，仰头贴上了先生的嘴唇。
　　保持着这个动作片刻。
　　谢小舟的眼睫颤动了一下，意识莫名地飘远了——明明在一般人中他的个子算高的，结果来了这个阴间节目，里面的BOSS一个比一个高，唯一一个和他差不多的，还是高中生秦渊。
　　谢小舟回过神来，松开了手，回到了原点。
　　先生还保持着那个动作，没有任何的反应，似乎是呆住了。
　　之前，谢小舟从来没有这么做过，一直都是先生主动的，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现在还是是一样的动作，但先生却产生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先生终于动了，伸手抚摸上了自己的唇角。那里还带着人类特有的温度，软软的。
　　有点奇怪。
　　明明只是嘴唇贴着嘴唇，但先生的胸膛下却有了反应，那里，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跳动着。
　　这就是感情吗？
　　先生想要再试一下，于是按住了谢小舟的肩膀，低头凑了上去，毫无章法地贴了上去。
　　谢小舟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湿润：“……”
　　好像一只兴奋地拱着主人的狗勾。
　　越来越像了。
　　谢小舟有些无奈，垂在两侧的手臂微微一顿，最终还是伸了过去，抱住了先生。
　　见到这一幕，一旁两条触手对视了一下，兴奋地扭动了起来。
　　谢小舟付出了一点代价，好不容易才把先生安抚好，摸了摸被一通乱亲的脸颊：“先生……”
　　先生现在格外地好说话：“嗯嗯。”
　　谢小舟问：“今天晚上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吗？”
　　触手扒拉了一下清单。
　　另一条触手凑了上去，从上往下看，然后冲着先生摇了摇头。
　　先生：“没有了。”
　　谢小舟仰头看了过去：“那我们回去吧？”
　　今天晚上也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谢小舟有点消化不了，必须要一点时间来思考一下。
　　先生就好像是一条被顺毛摸过的狗勾，现在不管说什么都会同意。他点了点头，被谢小舟拉着走了出去。
　　不过走到一半，先生注视着面前的身影，想到了一件事——谢小舟是不是和那些存在做过更多的事情，而那些都是他没有做过的。
　　不知为何，先生的心头冒出了一股奇怪的感觉，有点酸，又有点闷，一股气闷在那里吐不出来。
　　先生找不到任何的词汇用来形容现在的心情，只觉得有些不舒服，无法缓解。
　　就连触手都变得有气无力了起来，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先生不知道的是，这种行为在人类的字典中叫做“在意”。当然，用更浅显的词来描述就是——吃醋。
　　先生终于开始了解人类的感情了，而与此同时，也会因为这种感情萌生更多的情绪。
　　这种变化，也不知道是好的还是坏的。
　　***
　　就在这个时候，《深海的呼唤》节目组嘉宾终于来到了游乐园。
　　游乐园灯火通明，在轻快有趣的乐曲中，旋转木马欢快地转着圈儿。
　　这本该是梦话童话的，但游乐园中不见一个人影，空荡荡的一片，使得这一幕蒙上了一层阴影。
　　嘉宾们是里面唯一的活人。
　　他们小心翼翼地行走在了游乐园里。
　　走着走着，红发男忽然发现了队伍里少了一个人，压低了声音问：“医生呢？你们有看到医生吗？”
　　其他嘉宾纷纷表示：“没有看到。”
　　“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也不知道。”
　　一个大活人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如果在其他地方，还可能是脱离队伍走散了，可在这个阴间节目里，消失的唯一结果就是——死。
　　红发男找了一圈，没找到医生的身影，心中冒出了一股不安的感觉，提醒道：“都小心点，我感觉这个节目挺邪乎的。”
　　游乐园中点缀着一盏又一盏的霓虹灯，灯光落下来，宛如明昼。
　　只不过到底还有灯光照耀不到的地方，远处的阴暗中似乎立着一道道扭曲的身影，静静地注视着这群人类。
　　有一个嘉宾大大咧咧地说：“节目邪乎，和我们又没什么关系，我们的目的是找到谢小舟。”
　　其他嘉宾也符合道：“对啊，找到他，然后杀了他就行了。”
　　红发男的“智者”身份卡起了作用，分析道：“我想，也许没这么简单。如果真的像我们想的那样的话，节目组又怎么可能会说‘如有必要，节目组将提供一些特殊的帮助’呢？”
　　其他嘉宾就不以为然。
　　“按照节目组所说，就算谢小舟再厉害，也只是和我们一样的嘉宾，能厉害到哪里去？”
　　“再厉害也就这样，总不可能厉害到让节目的BOSS帮助他吧？”
　　一听此言，都觉得不可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连红发男都觉得，可能是他多想了。
　　正交谈着，嘉宾们又走出去了一段距离，在旋转木马的游乐设备的不远处，看见了一道身影从更深处走出来。
　　那是一个身材纤细、皮肤白皙的少年。第一眼看去并不是如何的惊艳，唯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的明亮，可看得久了，却是意外的乖巧舒心。
　　嘉宾们从未见过这个少年，但在看到他正脸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少年是谢小舟。
　　这是悬疑作者写出的故事起到了作用。
　　这时，节目组的播报声在嘉宾的耳边响了起来：
　　【恭喜，你们已经找到了谢小舟，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杀死他，赢得团体对抗的胜利】
　　【特别提示：请小心，谢小舟身上有两张SR卡，一张可以掌控时间，一张则是有一次死而复活的机会】
　　在《惊悚综艺》中不仅嘉宾要遵守《嘉宾守则》，节目组也被相应的规则束缚住。
　　一旦节目开始，他们是不能直接干扰里面发生的一切的，只能通过里面的嘉宾来完成一些目的。
　　所以，谢小舟只能被节目BOSS或者敌对的嘉宾所杀死。
　　这样一来，为了能够完成导演的命令，节目组可以说是在给嘉宾们疯狂地放水了。
　　嘉宾们听到了这提醒，对视了一眼。
　　听起来，这两张身份卡都是用来保命的。
　　红发男抬眸看了过去。
　　他们和谢小舟还有一段距离，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红发男趁着这个机会，开口指挥道：“你们有攻击技能的，先去把他困住，耗掉他的第一次复活机会。”
　　嘉宾团队里面现在有四个人。
　　除了身份卡为‘智者’的红发男和悬疑作者，剩下两个人是探险家和密室逃脱者，攻击性不太强，只能用于辅助。
　　密室逃脱者取出了一个三阶魔方，伸手扭动了其中一层。
　　一道半透明的墙壁出现在了上空。
　　咔哒。
　　又是转动了一下。
　　四面同样半透明的墙壁拔地而起，将旋转木马设备周围的15㎡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而谢小舟，就在其中。
　　谢小舟还在想着医生和他说的事情，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的存在，一个措不及防，就差点要撞上了墙壁。
　　谢小舟这才回过神来：“这是怎么回事……？”
　　先生的瞳孔转动了一下，望向了墙壁外面。
　　以先生的能力，当然可以提前阻止这一切。
　　但是，提前阻止了，又怎么能够表现出他在保护谢小舟呢？
　　先生的学习速度很快。
　　不仅学会了人类的词汇和知识，还学会了狡猾。
　　不这样，怎么能表现出先生的好呢？
　　先生的学习速度很快，现在，他已经不满足于得到和其他存在一样的待遇了，而是……想要更多。
　　***
　　一墙之隔。
　　嘉宾们看着被困在其中的谢小舟。
　　这是密室逃脱者的能力，建造一个密室，可以用于藏身，也可以禁锢其他人。
　　他们可以看见密室里的人，密室中的人却不能发现他们。
　　探险家得意洋洋地说：“这下，就算他就再大的能耐也飞不出去咯。”
　　直播间的观众也是这么想的。
　　【真没意思，这不是一边倒吗？】
　　【看起来这一队必赢了，那边只有一个人，就算拥有能够复活的身份卡，只要被困在密室里，能杀死他一次，就能杀死第二次】
　　【谁说只有一个人的？他身后不是还有一个吗？】
　　【那里？】
　　镜头中。
　　谢小舟身后的黑暗中缓缓浮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瑕疵的男人，他有着柔顺漆黑的头发，被一条红色的绸带系了起来，垂在了一侧的肩膀上。
　　看样貌举止，这应该是一位温柔宽厚的先生，可当被他那双金色眼瞳注视着的时候，却是令人不寒而栗。
　　嘉宾们这才发现密室中多了一个人。
　　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嘉宾，更不可能是普通路人的NPC。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嘉宾们恍若置身于幽暗的深海中，耳边充斥着各种毫无意义的呢喃声。
　　混乱与邪恶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扭曲的景象。
　　这一切都无法用文字或者画面记载下来，每一个看见的人，都会逐渐陷入疯狂之中。
　　嘉宾们神情恍惚，理智慢慢的开始流失。
　　还好，在最后的关头，节目组发出了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才将他们从这种状态中唤醒了过来。
　　红发男气喘吁吁，汗水不住地往下流，嘶哑着嗓子说：“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又是谁？”
　　悬疑作者也有些奇怪：“我根本没有写这个人啊！”他想到了什么，连忙在拉开了背包的拉链，找出了那本本子，打开一看，这才发现在他的故事背后，又被续上了一段。
　　“我死了……我们都死了……”悬疑作者看着上面写着的内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最后尖叫了一声，“不可能！”
　　红发男抢过本子扫了一眼。
　　现在发生的一切，和本子上所写的故事完全一致，等于说，再继续下去的话，他们都会死。
　　密室逃脱者冷笑一声：“他被我的密室困住，一个小时内逃脱不了的，在这之前杀死谢小舟不就行了？”
　　这句话刚说完，就见密室中，先生的眼睛转动，看向了这个方向。
　　密室逃脱者知道，密室中的人是看不见外面的情景的，可还是被这一眼看得一哆嗦，闭上了嘴。
　　红发男也是一时惊慌，现在反应过来了。还隔着一堵墙呢，就算再厉害，也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他拽住了悬疑作者：“有办法把这上面的故事给改了吗？”
　　悬疑作者点头：“有的，我可以改。”
　　红发男把笔记本塞了回去。
　　悬疑作者找出了笔，只是握笔的手微微颤抖，笔尖落在纸面上，一下子没握住，划出了一条长长的线。
　　红发男催促道：“快点！”
　　一滴汗珠从悬疑作者的额头上滑落。
　　他看着纸上写着的故事，想着该怎么改写才能够符合逻辑？
　　——他们杀死了谢小舟，然后成功地完成了拍摄。
　　不行，不符合逻辑。
　　——那个男人并没有杀死他们，侥幸活了下来。
　　也不行。
　　悬疑作者焦急地抓了抓头发，就在头发快掉掉下来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他根本没必要改写结局，只要插入这么一段符合逻辑的剧情，让谢小舟死在他们的前面就可以了。
　　嘉宾们的任务是杀死谢小舟赢得团体对抗比赛，只要谢小舟死了，他们就能离开拍摄现场了。
　　悬疑作者有了灵感，顿时下笔如有神。
　　【但是，在我死之前，我看到了这么一幕】
　　【那个长相精致不似人类的男人，转头看向了谢小舟，露出了一个神秘难测的笑容，然后……】
　　悬疑作者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诡异的笑容，自语道：“然后，他杀了谢小舟，并且将谢小舟的尸体拖入了黑暗中，啃噬得一点不剩。”
　　“他们……最终融为了一体，永远不会分开。”
　　这是符合逻辑的。
　　悬疑作者确定了这一点后，十分激动，抬笔就要往笔记本上面写。
　　只是方才落下一笔，手腕就上传来了一股湿滑粘稠的感觉。
　　悬疑作者的动作一顿，僵硬地低头看去。不知何时，一条漆黑的触手缠绕在了他的手腕上，慢慢蠕动着。
　　悬疑作者想要出声提醒其他的嘉宾，可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在了喉咙里，无法发出一丝一毫。
　　那触手控制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将故事写完。
　　【他……他爱上了谢小舟。……他们永远不会分离】
　　句号落笔。
　　红发男终于发现了悬疑作者身体僵硬表情不自然，上前问了一句：“你在做什么？”
　　然后，他看见悬疑作者的眼睛不受控制地转动了起来，就像是得了斗鸡眼一样，左眼向右、右眼向左，带着一种古怪疯狂的感觉。
　　这一幕吓得红发男后退了一步，大声喊道：“谁带了治疗的道具吗？”
　　其他嘉宾连忙掏了出来，一股脑地扔到了悬疑作者的身上。
　　可是这些治疗道具没有起到用处，反而促使着悬疑作者异化速度加快。
　　他身上的皮肤一层一层地叠在了一起，像是支撑不住重量，慢慢地滑了下去。他的后脑勺裂开了一条缝隙，皮肤就如同是一件衣服一样，被脱了下去，露出了里面鲜红的肌肉纹理和血管。
　　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没有死去，喉咙中发出了古怪的声音。
　　“咯咯——”
　　他死了。
　　他们都要死了。
　　悬疑作者感觉不到一点的疼痛，反而涌上来一股温暖，他安详地闭上了眼睛，被落在脚边的笔记本一点点的吞噬。
　　嘉宾们看着悬疑作者整个人都消失在了笔记本中，然后笔记本自燃了起来。
　　似乎是……以悬疑作者的能力，书写不了笔记本上的故事，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来完成。
　　嘉宾们有些心惊。
　　平时在其他节目里，他们遇到的无非是凶杀案和鬼怪，那都是有迹可循的。
　　就算是鬼怪，也不会没有理由地大开杀戒，只要寻找到规律，还是可以活下来的。
　　可是这个节目和往常的不一样。
　　太邪门了。
　　旋转木马依旧在欢快地旋转着，南瓜车中的打扮精致的公主带着渗人的笑容，看着这群嘉宾。
　　探险家终于忍不住这种诡异的气氛，丧失了理智一般怒吼了一声，慌不择路地跑入了黑暗中。
　　红发男连忙阻止道：“别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黑暗中，传来触手蠕动的声音。
　　哗啦——
　　探险家被高高地挂在了树上，身体随风摇晃着。
　　现在只剩下密室逃脱者和红发男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就连最擅长于智力与谋划的红发男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要冷静。
　　不能慌乱。
　　红发男掐了一下自己，终于依靠着疼痛冷静了下来：“对，我们还可以求助节目组，节目组会给我们帮助的。”
　　密室逃脱者脸上一松：“快点求助！”
　　红发男呼唤道：“节目组，我们需要特殊帮助——”
　　等了一会儿。
　　节目组的画外音并没有出现。
　　密室逃脱者不停地追问：“节目组呢？为什么还不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红发男的心也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看样子，节目组是准备放弃他们了。
　　红发男咬牙道：“现在没办法了，只能拼死一搏，只要杀死谢小舟，我们就能回去了。”
　　密室逃脱者一想，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点头。
　　红发男说：“我还有一张‘毒师’的身份卡，到时候你把密室门打开，我就把毒药扔进去……”
　　话说到一半，红发男突然发觉有什么东西从脸上流了下来，湿漉漉、黏糊糊的。
　　下雨了吗？
　　红发男想着，抬手一抹，再一看，掌心上沾着一团血肉。
　　这是……他的鼻子？
　　红发男的思维变得迟钝了起来，转头看向了另一个嘉宾。
　　只见另一个嘉宾已经不成人形了，肩膀高高耸了起来，脑袋都已经挂到了膝盖上。
　　但就算这样，他还是激动地说：“对，我们去杀了谢小舟，只要杀了他，我们就可以赢了。”
　　红发男没有察觉到一点不对劲，点点头：“好，我们动手！”
　　两团肉块在地上滑动，一同携手走向了黑暗中。
　　在那里，他们将做上一场不会苏醒的美梦。
　　【任务失败】
　　【《深海的呼唤》直播间等待关闭中】
　　***
　　咣当——
　　半透明的墙壁崩塌。
　　先生得意地说：“我又保护了你一次。”
　　谢小舟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平地，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保护的？
　　虚空保护？
　　先生说：“你要给我嗯……奖励。”
　　谢小舟已经习惯了顺毛摸，于是道：“先生想要什么？”
　　先生想了想，做出了一个回答：“我想要——你。”


第61章 清醒
　　“我想要你。”
　　先生显然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容易令人误会的话，声音冷静自然，说的同时一脸坦然地看着谢小舟。
　　谢小舟：“？”
　　这是什么意思？
　　单纯的先生竟然也学坏了吗？
　　谢小舟不太确定地问：“先生，你要我……是为了做什么吗？”
　　先生也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是下意识地说出了口。
　　现在面对谢小舟的疑问，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思索片刻，方才开口提出了明确的要求：“要你亲我，主动的。”
　　亲吻，是人类之间表达亲密的方式。
　　先生喜欢这个动作。
　　听到先生说的话，谢小舟很想说一句：就这？
　　他还以为先生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呢，没想到就亲一下？
　　谢小舟抿嘴笑了笑：“好啊。”
　　对着狗勾当然是要顺着毛摸。
　　更何况，大狗勾又有什么坏心眼呢？他只是想要简单的亲亲。
　　在谢小舟的眼里，先生已经完全失去了刚开始的神秘光环，比起神秘扭曲的怪物，他更像是一只大狗勾。
　　谢小舟看了先生一眼。
　　只见先生在听到同意的回答后，脊背都忍不住挺直了。如果他身后有尾巴的话，怕是要欢快地摇动了起来。
　　当然，在谢小舟看不到的地方，触手已经躺倒在了地上，滚了好几个来回了。
　　先生继续提出要求：“还有，要摸摸我。”
　　谢小舟迟疑了一下：“要怎么摸？”
　　先生抓住了谢小舟的手掌，放到了自己的脸上。
　　谢小舟虽然不知先生为何要这么做，但还是顺着力道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先生满足地眯了眯眼睛——这是他刚刚从记忆迷宫中翻出来的。
　　电视剧里，情侣之间都会这样做。
　　亲亲、摸摸然后抱抱。
　　先生感受着脸颊上的柔软温度，满足的想——当人类真有意思，这些都是在深海里没有的。
　　保持着这个动作一会儿，谢小舟问了一句：“可以了吗？”
　　先生特别容易满足，正要说“可以了”，话还没出口，一条触手钻了过来，尖尖用力地戳了戳先生的背后，提醒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先生这才想了起来，收敛起了脸上的表情，恢复成了严肃的模样：“还有一点。”
　　谢小舟的眼睛微微瞪大，安静地等待着。
　　先生竖起了一根手指，说：“你对其他存在做过的事情，我要做。不、不对，还有你和他们没做过的事情，我也要做。”
　　先生勤奋好学，是一个会举一反三的好学生。
　　刚开始，他只是想学习感情，学习怎么喜欢谢小舟，做一些别的存在曾经做过的事情。可等他稍微明白了什么是感情以后，却不会这么轻易的满足了。他想要更多。
　　人类有优点也有劣性。
　　先生在学习的过程中，就如同囫囵吞枣一般一同咽了下去，全部学了一个遍。
　　谢小舟不太明白先生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这点，但想想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于是点了点头：“行、行吧……”
　　先生这才满意了。
　　触手也舒展开了身体，就和喝醉了似的，止不住地摇摇晃晃。
　　先生纡尊降贵的低下了头颅，被系在一起的发丝摇晃了一下，他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口中是询问，但脸上的表情完全就是——你快点，就现在。
　　看见这样的先生，谢小舟唇角上的笑意蔓延，一直染上了眉眼间，止也止不住。
　　他在《惊悚综艺》里演出了这么多的节目，不管是秦渊、河神还是医生，都需要披着不同的人设去应对周旋。
　　但先生好像是不一样的。
　　在先生面前，谢小舟不用伪装成别的角色，更不用想其他的，只要以最真实的态度对待他就可以了。不管说什么先生都会相信。
　　先生不知道谢小舟为什么要笑，但看到他笑了，自己的心情也莫名地好了起来。
　　谢小舟眨了眨眼睛，看着先生，然后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凑上去轻轻一吻：“可以了吗？”
　　先生低着头，讨价还价道：“还可以再要一个吗？”
　　谢小舟拒绝：“不行。”
　　先生垂下了眼睫，满是不解：“为什么？”
　　旁边的触手也跟着一起垂下了下来。
　　如果有BGM的话，一定是非常寂寥的那种。
　　谢小舟板着一张脸，说：“先生，要适可而止。”
　　先生知道适可而止这个词语的意思，但并不想遵守。
　　就算先生学习了许多人类的知识和预言，可他到底不是人类，出于本性，他只想将谢小舟卷吧卷吧，带回到巢穴里面去。
　　可是理智又告诉先生，如果把谢小舟带回去的话，他肯定是存活不了的，还会被“污染”，变成怪物的。
　　先生已经拥有够多的海底怪物了，可谢小舟是唯一一个特殊的人类，要是死掉的话，就没有了。
　　而且，先生要做的是保护，而不是伤害。
　　谢小舟走出去两步，回过头，见先生站在原地面露思索之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伸手拉了一下，“先生？”
　　先生回过神来：“嗯？”
　　谢小舟催促了一声：“回去了。”
　　回去。
　　先生细细品味着这两个字，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是一个人类了。他上前一步，拉住了谢小舟的手。
　　沿途的灯光洒下。
　　两人的影子落在身后，交织在了一起。
　　身后，旋转木马依旧播放着愉悦的歌曲。
　　一眼看去，让人觉得如同童话故事般美好。
　　只是，在两人离开旋转木马的设备后，身后所有的灯光都暗了下去，被一片死寂的黑暗所笼罩着。
　　这才是撕去表象后的“真实”。
　　***
　　谢小舟牵着先生的手，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
　　先生也任由着他怎么样，脸上挂着一抹笑意。
　　谢小舟时不时地回过头，瞥一眼乖乖的先生，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是不是留在这个节目里也不错。
　　在这里不会遇到危险，还有听话的先生在保护着他，也不用再去经历那些九死一生的阴间节目了。
　　谢小舟仿佛是被蛊惑了，黑白分明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变得混沌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是先生的“感染”。
　　就算先生收敛了能力，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泄露出来，让人失去理智，不能思考。
　　就在谢小舟昏昏沉沉的时候，余光瞥见树上似乎挂着一个飘来晃去的身影，朦胧的思绪被打断，他从这种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忍不住朝着那边多看了几眼。
　　那里好像……是一个人？
　　谢小舟朝着那边靠了过去。
　　只不过还没看清楚，那道人影就被什么东西拖动，消失在了黑暗中，余下的只有空荡荡的枝头。
　　谢小舟转过头，问：“先生，刚才是不是有人过来了？”
　　突然出现的半透明墙壁，地上的零星血迹……这一切都代表着游乐园里曾经有其他人的存在。
　　最有可能的，就是新一批进来的嘉宾。
　　先生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轻描淡写地说：“有几个讨厌的人过来了，他们想伤害你，我就把他们赶跑了。”
　　讨厌的人。
　　那就是嘉宾了。
　　谢小舟问：“先生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吗？”
　　先生当然是知道的，但是他不想说。
　　那些人已经变成了和深海融为一体，成为神秘的一部分了。
　　如果出现在谢小舟的面前，肯定会吓到他的。
　　先生轻轻摇了摇头：“他们，跑了。”
　　触手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这也不算是在骗人，他是在保护谢小舟！
　　谢小舟的目光落在了地上。
　　在灯光的照耀下，可以看见一连串的血脚印没入了黑暗中。
　　显然，这一切并不像是先生说得这么简单。
　　谢小舟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握着先生的手，理智却是一点点地复苏了过来。
　　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先生……不是人，思维逻辑和人类不一样，就算现在不会伤害他，那以后呢？
　　如果谢小舟要的是安全，那早就可以留在秦渊的节目里当常驻嘉宾。可他要的，不止是这些。
　　更何况先生相信感情，谢小舟反而不相信这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不可能将自己的性命交到这种非人BOSS的手上。
　　他很清楚自己的目的，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离开这个地方，脱离这个阴间剧组。
　　先生能够洞察人类的情绪，敏锐地察觉到谢小舟的心情起伏。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就觉得有点提不起劲来。
　　“我……”先生闷闷地，“是我做的不对吗？”
　　谢小舟的思绪只是转瞬即逝，在短短的一刹那，他已经收拾好了心情，俯身上前，亲了一下先生的脸颊：“没有，先生真好。”
　　先生特别容易满足，这么一下就被哄好了，一扫阴霾之色，又高兴了起来。
　　谢小舟也笑了笑，只是这笑意，和之前有着微妙的不同。
　　***
　　【《深海的呼唤》拍摄失败】
　　这一行字出现在了节目组的眼中，光点上散发出来的光芒照耀着一张张死白的脸庞。
　　工作人员有点慌乱。
　　“失败了，怎么办？”
　　“这些嘉宾怎么这么没用？我们都给他们开后门放水了！”
　　“就是啊，这次没有把谢小舟给抹杀了，导演知道了……我们就完蛋了！”
　　说着，一群节目组的人转头看向了身后。
　　还好导演又重新陷入了沉睡。
　　导演为了负担这么多的世界运行，清醒的时间很少，那双硕大的红灯笼眼睛又闭上了。
　　工作人员战战兢兢，压低了声音问：“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有个声音提议：“再投放一批嘉宾进去？”
　　刚说完，就又冒出了一个声音来反对：“嘉宾有用吗？看样子，就算投放一百个，都不能从这个BOSS面前走过一个回合的。”
　　有人附和道：“就是，那些嘉宾都是没用的废物！”
　　还有工作人员持着不同的态度，为嘉宾们开脱：“这也不能全怪嘉宾啊！毕竟谢小舟有BOSS的保护，一般嘉宾哪里能杀死他。”
　　这话说的对。
　　在现在这个世界里，先生就是最强的BOSS，有他保护着，不管是再资深的嘉宾进去，都不可能杀死谢小舟。
　　“那到底该怎么办？”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刚才说话的那个声音提议道：“那要不，先让谢小舟从这个节目里出来，再投放到其他节目里面去。”
　　“这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那区别大了，脱离了这个节目，谢小舟就没有BOSS保护了！”
　　旁边响起一个弱弱的声响：“呃……其实，就算一开始没有BOSS保护，谢小舟也能攻略下BOSS来的。”
　　又是一阵沉默。
　　“这样好了，我们挑选出难度高的节目，给BOSS植入一个小小的程序，让他对谢小舟产生杀意。”
　　“在BOSS的杀意面前，不管谢小舟有什么能耐，都逃脱不了的！”
　　听起来是一个好主意。
　　虽然说在节目开始以后，节目组不得过于干涉拍摄进度，但在拍摄之前稍微动点手脚还是没有问题的。
　　给BOSS植入仇恨程序这种事情，做的隐蔽一点，不要被发现就可以了。再说了，那些BOSS本来就是见一个杀一个的，只是稍微引导一下仇恨到谢小舟的身上就可以了。
　　“那……选哪一期节目？”
　　那个提出建议的工作人员挑挑选选，看向了其中一个光点：“就这个吧。”
　　旁边的工作人员见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节目，我没记错的话，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一百啊！”
　　“就算不用引导BOSS仇恨，进去也必死无疑吧？”
　　“那就这个了，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谢小舟先从这个节目里面出来？”
　　这个节目里的BOSS先生能够影响节目的拍摄，强行将谢小舟给留了下来，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不好把人给带出来。
　　“找个机会吧。”
　　“等先生产生情绪波动的时候，抓住机会把谢小舟给带出来。”
　　“情绪波动？可是这个BOSS不是……怎么可能会产生情绪波动？”
　　***
　　谢小舟丝毫不知，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阴谋。
　　两人回到了住处。
　　谢小舟推开门，正准备去洗个澡，一转身，就见先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谢小舟：“？”
　　触手举起了手中的纸，另一条触手用尖尖指着其中的一行——一起进行泡泡浴。
　　先生理直气壮地说：“要一起洗澡。”
　　谢小舟对上了先生的眼睛。
　　那金色的眼瞳里没有一丝其他情绪，仿佛就只是单纯的要一起洗澡，而不是要做其他的事情。
　　谢小舟忍住了扶额的欲望：“先生……”
　　先生：“嗯？”
　　谢小舟直白地说：“我想一个人。”
　　先生：“为什么？”
　　谢小舟教导道：“因为你要尊重我。”
　　尊重。
　　又是一个新词。
　　先生不太愿意，可又觉得，如果不按照这样做的话，谢小舟会不舒服的。
　　他不想谢小舟不舒服。
　　这几天先生学会了很多，知道要保护、帮助、关心、体贴……等等。就算他的本性不是这样的，还是会为了谢小舟压制住。
　　现在先生也不说话，只委委屈屈地站在那里。
　　谢小舟无奈，指了指床：“先生在那里等我可以吗？”
　　先生勉强点点头，坐到了床铺边缘，眼看着洗漱间的门关上。
　　一离开先生的视线，谢小舟脸上的表情就消失了，他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有些茫然。
　　为什么他的思维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样？
　　是受到什么东西影响了吗？
　　谢小舟掬起了一捧水，扑到了脸上，有一点水珠溅到了耳钉上，冒出了氤氲的光芒。
　　他克制住自己的思维，去想医生对他说的事情。
　　这个节目里的先生，不过是某个存在的一部分，最终会合为一体的。
　　他要做的是活下来，顺便帮助医生找到这个存在的“名字”，尽量唤醒更多的碎片，而不是留在这这个节目里面。
　　他不能喜欢上先生。
　　谢小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眼神渐渐坚定了起来。
　　不能被先生诱惑。
　　不可以留在这个节目里面。
　　在确定了这两条方针后，谢小舟去冲了一个澡，走了出去。
　　先生乖乖地坐在原地，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过。一看到谢小舟出来了，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总感觉像一条大狗勾。
　　谢小舟又冒出了那种感觉。
　　这感觉无处不在，一直在干扰着他的思维，无声无息地侵蚀着他，让他改变而不自知。
　　谢小舟一步步地靠近了先生。
　　越靠近，就越清醒。
　　或许，他曾经对先生产生过感情，但冷静过后，出现在他面前的“真相”的一角。
　　触手在角落里扭动，一点点地蔓延了出来，直至充满了整个房间。
　　先生的手横在了他的胸前，也隐隐出现了触手的形状。
　　谢小舟闭上了眼睛。
　　按照医生的话，先生还是没有觉醒的一部分意识。
　　那么，怎么样才能唤醒他？
　　他杀了医生，医生才能觉醒过来，难道也要杀死一次先生？
　　看样子，先生不是这么容易被杀死的。
　　难道是……教会先生什么是感情？
　　这个，谢小舟还比较熟练。
　　想着想着，谢小舟就被拽入了睡梦中。
　　又是深海。
　　但他没有任何的惊慌，睁着眼睛，直视着眼前的一切。
　　最终，他看到了一个扭曲的身影，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那是所有邪恶的化身，没有人可以在他的面前逃脱。
　　谢小舟望着他，嘴唇翕动，无声地吐出了两个字。
　　先生……
　　***
　　先生的恋爱计划还在继续。
　　一条条地划过。
　　去看电影，去看海，去逛商场……
　　先生乐在其中。
　　谢小舟看起来也很开心。
　　两人站在商场的娃娃机面前，先生握着遥控杆，操控着爪子，去抓里面的娃娃。
　　众所周知，娃娃机的概率都是被调整过的，先生试了又试，爪子总是抓起娃娃又马上就松开了。
　　他和这个娃娃机较上了劲，认真地盯着里面的棉花娃娃。
　　谢小舟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突然说：“先生，你等我一下。”
　　先生点点头。
　　趁着谢小舟转身的时候，一条触手伸入了娃娃机，飞快地抓出了一个棉花娃娃。
　　棉花娃娃抱着一只傻笑着的狗狗，五官是简笔画的，但和谢小舟很像。
　　触手卷着棉花娃娃不肯放开。
　　先生冷冷地注视着触手。
　　触手缓缓蠕动，想要带着棉花娃娃躲回到黑暗中。
　　就在先生和触手僵持的时候，谢小舟已经远离了娃娃机的范围。
　　整个商场，只有这一片区域里才有亮光，其他区域都是一片浓稠流动着的黑暗。
　　谢小舟抬脚走了进去。
　　不过那些黑暗呈现出一种簇拥的姿态，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让他能够通过。
　　谢小舟走出了一段距离，来到了一个摊位前。
　　这是卖花的地方，不过摊位主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余下满地包裹好的鲜花。
　　他从中挑选了一支玫瑰花，折返了回去。
　　先生还站在原地，听见脚步声，停下了动作，扭头看了过去。
　　谢小舟把玫瑰花递给了先生。
　　先生接了过去。
　　他能感受到，手中握着的是脆弱的，正在逐渐枯萎的生命。
　　谢小舟说：“先生，送给你。”
　　先生打量着美丽柔软的花瓣，迷惑不解：“为什么要送我植物的繁殖器官？”
　　谢小舟：“……”
　　先生猜测：“难道，你要和我交配吗？”
　　先生的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但身后两条触手已经害羞地凑在了一起，缠绕成了一条麻花。
　　谢小舟：“…………”
　　不，不是的。
　　眼看着先生又要说什么，谢小舟一把将他按住，认真地说：“这只是单纯的礼物，没有别的意思。”
　　礼物？
　　先生知道，在人类之间赠送礼物是什么意思，那是两个亲密的人用来表达爱意的。
　　谢小舟送他礼物。
　　那不是就等于，谢小舟对先生也是有感情的吗？
　　这个认知令先生有点无措，小心翼翼地捏着玫瑰花的茎干，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他确认道：“真的，是给我的？”
　　谢小舟点点头。
　　先生看了一眼手中的话，又抬眸看看谢小舟的脸庞，想起了一个关键的点，“你也有送那些存在礼物吗？”
　　谢小舟没有仔细回想，一口咬定：“当然没有，这是只有先生有。”
　　先生的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充满了，那是温暖的、从没有过的、令他不知所措的。
　　只有先生有。
　　对于谢小舟来说，先生是特殊的，和那些存在是不一样的。
　　【……他爱上了谢小舟】
　　悬疑作者写的故事终于生效了。
　　这个故事影响到了先生。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先生好像已经学会了什么是感情，也学会了喜欢谢小舟。
　　先生想要对谢小舟说一些话，可是还未开口，就突然听见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就是现在】
　　【BOSS产生情绪波动了，快点把谢小舟从这个节目里带出来！】


第62章 不舒服
　　这声音，不仅先生听到了，也同样落到了谢小舟的耳中。
　　这是节目组的画外音。
　　只是和往日的冷漠不同，这次明显带着焦灼的意味。
　　谢小舟心头一动，看向了先生。
　　先生手中还捏着那支玫瑰花，脸上的欣喜凝固住了，然后渐渐地褪去了颜色，只余下一脸的攻击性。
　　就像是有人要抢走狗勾的玩具，狗勾自然会展现出凶猛的一面。
　　谢小舟轻声试探：“先生……”
　　这两个字刚出口，身后就传来了一股强烈的拉扯力，似乎要将他带离这个世界。
　　只是谢小舟还没能成功离去，就又感觉到了一股力量，从相反的地方传来。
　　他低下头，不知何时，一只手从前伸了过来，禁锢住了他的手腕。
　　视线顺着这手腕缓缓向上。
　　谢小舟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瞳。
　　先生眼中的瞳孔转动了起来，好似预感到了什么，迟疑地问：“你要去哪里？”
　　谢小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如实告知：“先生，我要回到我的世界去了。”
　　先生知道，谢小舟来自另一个世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批这样的人类出现在这里。
　　先生一直不喜欢这种人出现在他的领地里，可是、可是，谢小舟是不一样的。
　　谢小舟会对他笑，会教会他感情，还会送他礼物。
　　先生喜欢谢小舟。
　　先生手上用力，紧紧地锢住了谢小舟的手腕，口中说道：“你不准走。”
　　身后，触手立了起来，蠢蠢欲动。
　　原本被当做宝贝的棉花娃娃，此时也被扔到了一旁。只要先生一个念头，触手们就会一拥而上，将谢小舟卷住。
　　暗中的节目组与先生较着劲。
　　持续了一会儿，两股力量逐渐趋于平衡，僵持住了。
　　谢小舟站在原地，不能动弹，既不能离开，也不能被留下来。
　　谢小舟见先生固执的模样，暗自叹气，好声好气地说：“先生，你留我下来是为了什么？”
　　先生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是，一想到他不能再见到谢小舟了，心口就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有点酸酸的，又有点发闷。
　　这是先生从未体验过的，只知道，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谢小舟对上了先生双眼，看到其中的迷茫，引导道：“先生，你留我下来是想要学习感情，你现在学会了吗？”
　　潜台词是，学会了就应该放他走了。
　　先生下意思地否认：“不、我没有……”
　　其实先生已经学会了。
　　就在刚才，他已经能够品尝到感情的滋味了。
　　那是甜的，比世间所有的蜜糖加在一起还要甜。
　　就像是幼苗遇上甘霖，就像是海浪触碰海鸥，就像是……先生遇见谢小舟。
　　可是先生不想承认，因为，承认了，他就没有理由留下谢小舟了。
　　谢小舟无奈：“先生，不可以骗人的。”
　　在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的时候，先生像是被看穿了一般，睫毛慌乱地眨动了一下。
　　先生从未说过谎，也不擅长说谎。
　　在步入人类社会后，先生学会了很多的知识技巧还有感情，但人类的东西并不是所有都是好的。
　　人类之中，有赤忱善良的，有热烈诚挚的，有天真纯洁的、也有……自私贪婪的。
　　于是先生得到了一点，便想要更多，永远得不到满足。
　　“我……我学会了！”先生连忙改口，手上的力道却没有一点松懈，“你还是不准走。”
　　谢小舟知道，眼下若是不能说服先生，怕是走不了了，“先生，你还记得我教你的东西吗？”
　　先生当然记得。
　　他要保护谢小舟，还要关心、体贴、尊重……他都一一听话地做了，只是这一次，不行。
　　先生也不说话，只执拗地盯着谢小舟。
　　谢小舟察觉到身后的力量越发的汹涌。
　　先生也发现了，目光冷漠，从谢小舟的肩膀掠过，落到了后方的虚空处。
　　随后，一直系着黑发的绸带散落，轻轻飘落在了地上。
　　在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先生的影子蓦然膨胀了起来，仿佛是有了生命，一呼一吸间，蔓延了出去。
　　谢小舟听见钢筋水泥裂开的声音。
　　商场的拱顶被掀开，外界的黑暗如水一般流动了进来，从中伸出一条条扭曲的触手。
　　先生的黑发散乱，朝着后方飞扬了起来。这一具完美无瑕的皮囊与这邪恶的黑暗融为了一体，形成鲜明的对比。
　　如果以俯视的视角去看，平静的海浪卷起万顷波涛，丑陋的深潜者睁开了眼睛，同时注视着这里。
　　无数条触手蠕动，向着上空攀爬，遮天蔽日，几乎掩盖过了天空中的日月星辰。
　　天色暗了下来。
　　谢小舟不由自主地漂浮了起来，身旁那一排娃娃机也在身侧一同沉沉浮浮。
　　黑暗朝着这边簇拥了过来。
　　“喀嚓”一声轻响。
　　娃娃机被涌动的黑暗所吞噬，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那黑暗如同浪潮，很快就涌到了谢小舟的身旁。
　　在这里，没有空间的概念，也没有时间的存在，只余下扭曲的身影与没有意义的呢喃。
　　谢小舟觉得自己就如同是波涛中的一叶小舟，下一刻就会被打翻在黑暗中。
　　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危险。
　　如果真的被黑暗所吞噬，他会变成黑暗的一部分，永永远远都无法离开这里了。
　　谢小舟的手指动了动，正要去拿口袋里面的怀表，却见黑暗在面前止步了。
　　先生还保留着最后一点理智，压制住了庞大的身躯。
　　可见整个世界都被黑暗所淹没，唯独谢小舟站立的方寸之地还有光芒。
　　触手蠕动着，想要靠近，却被先生所制止。
　　谢小舟的嘴唇动了动：“先生。”
　　明明是先生占据上风，只要他心念一动，谢小舟就会马上被“感染”，成为没有理智的怪物。
　　可是先生没有这么做，反而请求道：“不要走……”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好不好？”
　　谢小舟有一刹那的迟疑。
　　其实，留在这里也很好。
　　先生这么听话，又会保护他……
　　不过也只动摇了这么一眨眼的时间，谢小舟又马上地坚定了下来：“不好。”
　　如果是面对其他BOSS，谢小舟会说出各种理由，来欺骗他们。可是面对先生，他不想说谎。
　　先生的眼中明显的流露出了难过的情绪。
　　这几天的时间很短，在先生的漫长的生命中，就如同是海洋中的一滴水。
　　可偏偏这么短的时间中，先生又学会了很多。
　　学会了感情，学会了喜悦，也学会了难过伤心。
　　这些都是谢小舟教给他的。
　　先生静静地看着谢小舟。
　　看起来就像是哀求挽留的大狗勾，不会说话，但那双眼睛能表明一切的不舍。
　　此时，节目组抓住机会，加大了力量的输入，要将人从这个世界中带出去。
　　谢小舟感觉是置身于一个疯狂旋转的漩涡中，不停地被两股力量所拉扯着。
　　他的身体变成了战场，隐约间，还能听到撕裂的声响。
　　先生想要留下谢小舟，不愿意放手。
　　可他又想到，人类是脆弱的。
　　轻轻一碰，就会死，死了以后就是一块不会思考、不会说话的肉和骨头。
　　如果两股力量再纠缠下去，谢小舟会死的。
　　先生不想要谢小舟死，定定地看了片刻，最终还是先生选择了妥协。
　　从开始到现在，先生一直在听谢小舟的话。
　　——要保护。
　　先生做到了，一直在保护着谢小舟。
　　——要体贴尊重。
　　先生不太明白，但也一直尽力地去做。
　　——要放手。
　　先生的手指松开，看着谢小舟的身影凭空消失在了面前。
　　于是，世界上的最后一点光亮也被湮灭，只余下死寂的黑暗。
　　先生缓缓地抬起了手，那一支玫瑰花已经枯萎，娇嫩的花瓣、翠绿的枝叶都变成卷曲的焦炭。
　　他松开手，便化作了一点灰烬飘落。
　　先生的胸膛里面好像是缺少了一块东西，空荡荡的，风一吹过，就发出戚戚呜咽的声响。
　　先生很难受，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现在的情绪，只觉得喉咙哽咽，发不出一点声响。
　　一条触手从黑暗中伸了过来，悄悄地缠绕住了他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是自己给自己一个拥抱，又用尖尖碰了一下脸侧。
　　先生后知后觉，伸手抚摸了一下脸颊，一滴水珠从眼睛中滑落了下来，凝结在了指腹上，看起来晶莹剔透的。
　　这是……眼泪。
　　“我……”先生懵懂地自语，“我哭了？”
　　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没有人给他回答。
　　人类才会落泪。
　　原来，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人类了吗？
　　先生更深刻的知道感情的含义了。
　　但是……很不舒服。
　　先生茫然地睁着眼睛，一滴又一滴的泪珠无声地滑落，摔在地上，裂成了几瓣。
　　这就是成为“人”的感觉吗？
　　先生不想当人了，好难受。
　　***
　　节目组后台。
　　做完了这一切，工作人员都松了一口气。
　　“终于把谢小舟带出来了。”
　　“就是，要是他一直留在这里，我们都拿他没有办法嘞！”
　　“有BOSS的保护，谁能伤害他啊。”
　　现在工作人员需要做的，就是把谢小舟投放到新的节目里面去。
　　工作人员又热火朝天地安排了起来。
　　在间隙中，冒出了一个疑惑的声音：“我突然想到，如果我们不把谢小舟从这个节目中带出来，他不就永远待在节目里面了吗？这样子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其他工作人员：“……”
　　是啊。
　　有什么区别呢？
　　那个声音继续说：“现在我们是不是还把他给救了？”
　　其他工作人员沉默：“…………”
　　过了片刻，另外一个声音开口：“呃……我们这不是在完成导演的任务吗？”
　　有了开头，其他人接着说了下去：“对对对，我们也是按照导演说的办的。”
　　“要是导演醒了，看我们还没把谢小舟给杀了，肯定要找我们麻烦的。”
　　“对啊对啊，我们救他，是为了更好的杀了他，别诬蔑我们啊！”
　　一阵自欺欺人之后，工作人员就将这件事给揭了过去，纷纷对好了口供，不能让导演发现这个事情。
　　***
　　【恭喜您完成《异常清理公司》的拍摄】
　　【您的本次拍摄片酬结算如下：
　　基本片酬：5000*2
　　直播打赏分成：5600
　　团队奖励：2300
　　扣除20%的个人所得税，最终片酬：14320】
　　谢小舟闭上了眼睛，视网膜上还倒映着先生慌乱的模样。
　　最后一个画面中，无数的触手从黑暗中涌出，扭曲着、蠕动着，似乎要将他留下来。
　　可最后关头，先生还是停下了动作，就这么看着他。
　　如果狗勾被丢弃了的话，就会一直待在原地等着主人回来。再次看到主人的时候，也不会记恨被丢弃的事情，只会欣喜地奔跑过去，围着主人转圈圈。
　　先生的本体虽然不是狗，但看起来很像。
　　谢小舟代入了以后，忍不住产生了些许的愧疚。
　　经历了这么多的世界，先生是唯一一个不会伤害他的，也是唯一一个甘愿让他离开的。
　　如果真的留在那个世界……好像也不错。
　　谢小舟又一次产生了动摇，不过很快就坚定了下来。
　　——阴间剧组，他是不可能待的！
　　谢小舟揉了揉脸颊，从上个节目的影响中脱离了出来。然后就听见了节目组的播报声响起。
　　【另还有失败方的身份卡由您抽取】
　　对了，团体对抗类节目，是可以获得失败方的身份卡的。根据奖池里的身份卡，有三次抽取机会。
　　一提起这个，谢小舟可就来劲了，立刻拿出了手机，选择了抽取。
　　在然后，他就看见手机屏幕上冒出了一阵阵的白光。
　　蹦出了两张R卡。
　　谢小舟无语：“……”
　　看来，不能对自己的幸运值抱有太大的期望。
　　他不抱任何希望，点了一下。
　　这次终于冒出了一张氤氲的紫气。
　　雾气散去，屏幕正中央出现了一张写着“SR”的卡牌。
　　谢小舟又点了一下。
　　卡牌翻了过来。
　　正面出现了一卷羊皮纸和一只羽毛笔，羽毛笔被修长的手指攥住，在羊皮纸上书写着什么。
　　【身份：悬疑作者
　　等级：SR
　　能力：一个平平无奇的开头，一个跌宕曲折的过程，一个出乎意料的结局，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提醒：你书写的故事将照进现实，但前提是，这个故事必须是符合逻辑的。】
　　这张身份卡还算是有用。
　　如果使用得当，可以起到出乎意料的作用。
　　谢小舟收下了这张卡。
　　这样一来，他的牌库里就有三张SR卡了。
　　除去新得到的“悬疑作者”，只剩下一次复活时间的“蔷薇少年”，还有一张使用条件苛刻、需要耗费寿命的“时间记录者”。
　　不看不知道，上个节目中秦渊给怀表充值的寿命，在离开了节目后就全部消失了。
　　看来，“时间记录者”里的寿命不能保留到下一个节目里去。
　　谢小舟：“……”
　　这妥妥的就是技能说明不明确，让玩家白氪金了。
　　要是放在手游里面，策划的家里人都要被问候好几个来回了。
　　但这个阴间节目不看重用户体验，属于强买强卖，谢小舟也没有办法，正要退出《惊悚综艺》网站，又见屏幕上跳出了一个新的提醒。
　　【您获得了一件SSR道具
　　道具：星之彩耳钉
　　描述：在先生的理解中，赠送礼物是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学会了人类的感情，也因感情产生了痛楚。
　　作用：削弱猎物的精神，使得猎物丧失意志力】
　　谢小舟捏了一下耳垂，耳钉上镶嵌着的石头散发出氤氲的光泽。
　　叮——
　　接连不断的短信提醒声响了起来。
　　谢小舟拿起来一看，都是李笑发给他的。
　　李笑先他一步离开的拍摄地点，随后给他发了很多的信息，只是他还在拍摄没有收到，现在出来了，就一股脑地全部浮现了出来。
　　谢小舟点了开来，扫了一眼。
　　这些信息的内容差不多，就是关心他从节目里面出来了没有，有空的话再见一面之类的。
　　谢小舟沉吟片刻，想起《异常清理公司》中复生会成员的表现，觉得复生会中鱼龙混杂，太过复杂了，还是不要加入的比较好。
　　正准备拒绝的时候，他又想起了医生说的话。
　　复生会的人好像知道一些内情，和医生说告诉他的差不多。不加入复生会，但是可以去套一些消息。
　　于是谢小舟点了点屏幕，输入了一行字，约李笑明天出来见面。
　　听着发送成功的提醒，谢小舟闭上了眼睛把手机扔到了一旁，躺了下来。
　　虽然说在节目里也能休息，但到底是和外面不同的。
　　在节目里，总要提心吊胆，防备这个警惕那个的，在外面却是安全的。
　　谢小舟抱着软和的被子翻了个身，幸福地蹭了蹭，鼻尖萦绕着的是太阳晒过的气息。
　　这种生活才是最好的。
　　先生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大约是疲倦了，谢小舟一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不过，就算离开了节目，还是没能睡成一个安稳觉。
　　房间里静悄悄的。
　　谢小舟一只手横在被子上，无名指上佩戴着的戒指散发出了璀璨的光芒。
　　他靠着枕头，眉头缓缓皱起，不知道见到了什么景象，口中还发出呢喃的声响。
　　***
　　大概是得了一张“悬疑作者”的身份卡的缘故，谢小舟的想象力大大增加，还因此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
　　谢小舟的意识清醒，手脚却没有一点力气动弹不了，只有一双眼睛能够转动。他转动着眼睛，费力地看向了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手术台上，身上则穿着一身手术服。
　　这是在哪里？
　　又发生了什么？
　　谢小舟对于自己的处境一片茫然，突然耳边传来“咔哒”一下，悬挂在上方的手术无影灯明亮地射了过来。
　　“唔……”
　　谢小舟被刺得闭上了眼睛，可就算是眼皮遮住，光线还是透了进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适应这光源，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张鸟嘴面具。
　　不知何时，医生站在手术台旁边，手中捏着一把薄如蝉翼的手术刀，在白皙的皮肤上面比划着，像是在思量从哪里下刀比较好。
　　虽然没有碰到，但谢小舟依旧能感受到一股凉意划过。
　　医生……
　　这是做什么？
　　谢小舟要问医生，可是喉咙却被堵住了，一个字眼都发不出来，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手术刀的刀刃从面前一闪而过。
　　医生转过头，柔声安抚道：“别担心，很快的，手术的过程中没有任何的痛苦。”
　　谢小舟：“……”
　　给他做手术？
　　为什么？他又没病！
　　医生像是看穿了谢小舟心中的疑惑，手掌按上了他的胸膛，隔着一层皮手套，轻轻地按下着。
　　透过鸟嘴面具，他的声线斯文优雅：“因为你被我抓到了，狡猾的小蔷薇。”
　　谢小舟眨了眨眼睛，想要对医生说些什么。
　　可医生已经挪开了目光，自顾自地给手术刀消毒：“我已经和其他的‘我’合为一体了，但是，‘我’对于你的归属有些不满。每一个‘我’都想要你，‘我’又是自私偏执的，真是烦恼。”
　　“还好，我提出了一个决定……”
　　消毒过后，锃亮的手术刀轻轻从谢小舟的身上划过，很快就出现了一道狭长的伤口。
　　“每一个‘我’都想要你，但你只有一个。”
　　“那我就说，可以——平均分配。”
　　“我只要你的心脏，小蔷薇。”医生轻描淡写地说，“其他的，就留给其他的‘我’吧。”
　　手术刀落了下来。
　　***
　　谢小舟从梦中惊醒。
　　窗外，夜色蒙蒙，不过三四点钟。
　　此时一片死寂，只有花丛中传来虫子鸣叫的声音。
　　谢小舟靠在床上，抹了一把额头，满是细密的汗水。
　　这梦有点过于真实了。
　　应该……不会真的发生这种事情吧？
　　谢小舟坐着缓了一会儿，去喝了一口水。待到冰凉的液体滑过咽喉，这才稍稍冷静了一些。
　　没事的。
　　梦里的情景完全不可能发生。
　　谢小舟这么安慰着自己，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地去想，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情该怎么办？
　　真的像是梦中那样的话……
　　谢小舟会第一时间选择先生，先生最听话，而且对感情懵懂，不懂什么自私吃醋。
　　然后靠着先生，让河神和医生先掐一架，理由也简单——心脏只有一颗，不管是哪一个都在他的心尖上，该给谁呢？
　　谢小舟摸了摸正在砰砰跳动的小心脏，决定下一个节目还是老实苟命，别再招惹什么BOSS了。
　　不然的话，他这个小身板还不够分的。


第63章 密室逃脱
　　做了这么一个梦，谢小舟也是睡意全无，懒散地靠在床前，远远地望着窗边。
　　窗外，夜风吹过灌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格外的静谧。
　　怔了片刻，谢小舟回过神来，摸到了放在一旁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光线有点暗淡，照映在谢小舟的脸颊上。纤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显得有些冷淡。
　　他顺手点开了社交网站。
　　一点进去，就推送来了今日热搜。
　　热搜头条上足够热闹，不是某某明星恋情曝光，就是某某明星隐婚生子。他之前就是在剧组当演员的，一眼看去都是圈里熟悉的名字，也是常常听别人说起的。
　　可现在，谢小舟却涌上来一股陌生的感觉。
　　就好像他和这些热闹喧嚣隔了一层透明玻璃。这玻璃既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却能明确的感觉到，两者是处在不同的世界了。
　　谢小舟失去了兴致，退了出来，点开了微信。
　　不出意料，没有一条消息。
　　刚开始还是有剧组的人找过来，要让他出演一些小配角，因为他担心随时会进入《惊悚综艺》，就都婉拒了。渐渐的，也就没有人来找他了。
　　现在的聊天界面一片空白。
　　谢小舟望着屏幕稍微走神。
　　自从被《惊悚综艺》选中以后，他的人生就直接被改写了。
　　原本他应该在某个小剧组里面演个配角炮灰，努力打拼着，或许运气好，还能演个男三男四号的。可现在，他想的是下个综艺节目是什么，该怎么活下来。
　　就算能够脱离了这个阴间综艺节目，他还能够恢复平常的生活吗？
　　这个问题有些复杂，谢小舟不愿意再想下去，急需做些什么来抹除这种奇怪的感觉。
　　手指在屏幕上漫无目的地点来点去，最终还是打开了《惊悚综艺》的网站。
　　相比于夜晚的冷清，《惊悚综艺》网站格外的热闹。
　　就算是深夜，首页也还有十几个直播频道在直播。
　　谢小舟草草扫过，也没有挑选，直接点进了其中一个直播间。
　　这应该是一个密室逃脱类型的综艺，嘉宾们被困在了一栋别墅里面。节目中不仅有嘉宾还有一个杀人狂魔，被抓到就会死，嘉宾们需要在一定的时间内从别墅中逃脱。
　　昏暗的色调，复杂的机关，地上还未干涸的血渍，时不时响起的阴间BGM……
　　如果这是一部恐怖片，肯定是能够达到豆瓣8.0评分的好电影。
　　可谢小舟知道这不是演戏，而是真实存在着的，里面的嘉宾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并且在现实中他们留下的所有痕迹都会被抹除，连怀念的人都没有。
　　观看直播的观众面对血腥的场面十分兴奋，连篇的弹幕发上去，但谢小舟却涌上来一股恶心的感觉。
　　他闭上眼睛，退出了直播间，静静地平复着呼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翻起了鱼肚白，朦朦胧胧的。
　　谢小舟深吸了一口气，恶心的感觉被压了下去。他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猛然睁开了眼睛，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黑白分明的眼中出现了一抹坚韧。
　　这种阴间节目，就不应该存在。
　　他会帮助医生的，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谢小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发现节目组又给他发了三份综艺邀请。
　　他揉了揉眼睛，点了看来。不出意外的，第一份消息的内容是邀请他成为校园真人秀的常驻嘉宾。
　　谢小舟想也没想就划了过去。
　　第二份则是《河神的新娘》节目发来的邀请，谢小舟也不打算去，直接看向最后一封。
　　这一封邀请函有些不一样。
　　背景的色泽看起来像是信封，封口处还烙着一个火漆印章，花纹华丽复杂，似乎是一个家徽。
　　谢小舟的指尖点了一下。
　　随即，火漆印章脱落，一张信纸从中抽了出来。
　　【谢小舟先生：
　　您好，根据您在一系列综艺节目中的精彩表现，节目组邀请您参加解密逃生类综艺《福音孤儿院》
　　节目将在一个小时后开拍，请您做好准备，并在《惊悚综艺》网站上了解相关事宜。
　　惊悚综艺节目组留】
　　谢小舟认真看着邀请函上的内容，在看到“一个小时后”这一行字的时候，略微有些惊讶。
　　往常一个综艺节目结束拍摄后，会给嘉宾们几天休息的时间，让他们缓解一下。
　　可是这次也太突然了吧？就好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让他去拍摄新的节目。
　　谢小舟想到医生告诉他的事——节目组的人会想要除掉他这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这会不会就是节目组安排的？
　　时间紧迫，谢小舟都来不及去细想其他，又看了一遍邀请函后，登上了《惊悚综艺》。
　　网站上有一个论坛，许多嘉宾都在里面交流信息。他抱着搜搜看的想法，将《福音孤儿院》这个节目输入了搜索框。
　　【搜索中……】
　　在出现这句话后，页面停滞了片刻，跳转到了其他的页面。
　　论坛上有关于《福音孤儿院》的资料。
　　《福音孤儿院》是一个密室逃脱类型的大型综艺，总共拍摄过四次，每次都没有成功完成拍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一百。
　　看到这里，谢小舟不禁腹诽了一句——好像其他综艺节目的死亡率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手指滑动屏幕，接着往下看去。
　　《福音孤儿院》的背景是在西方一所孤儿院里面，其中涉及一些宗教信仰的元素。
　　里面的NPC有一位黑袍嬷嬷，和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教父。
　　这个综艺节目的难度很高——虽说《惊悚综艺》没有给节目标出具体的排名，但嘉宾私底下给这个节目标上了地狱级别的难度，这代表着只有A+级或者S级的嘉宾会被选中参演。
　　谢小舟回想了一下他的嘉宾排名，只是A级。
　　帖子翻阅完毕。
　　写这个帖子的人也没有参演过《福音孤儿院》，只是观看过直播，所以透露出的信息有限。最后友情提醒了一句：如果不幸被选中的话，建议带上圣水、十字架之类的道具。
　　谢小舟是一个无神论者，对于西方的信仰一无所知，一个小时的时间也来不及去了解更多，只能按照热心贴主的提醒，先去商城里购买圣水和十字架。
　　这两种道具都是一次性的，价格不菲。这还好谢小舟上个节目结束后，结算来的片酬够多，一股脑地买了十几份。
　　一切做好准备。
　　谢小舟吃了点东西恢复体力，等待着新综艺的开始。
　　***
　　冥冥中，似乎有一双眼睛注视着这一切。
　　片刻之后。
　　不知名的黑暗处响起了嘈杂的声响。
　　“准备好了吗？”
　　“应该差不多了，我把安排过了，这一次，这个节目里面的BOSS绝对、绝对不会对谢小舟动感情的！”
　　为了确保可信度，还用了两个“绝对”。
　　有了这个保证，其他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按下了一个按钮。
　　一个光点了亮了起来。
　　镜头渐渐拉近。
　　一座西式的建筑出现了眼前，破旧的钟楼上，时针分针转动着，在到达准点的时候，发出了沉重的铛铛声。
　　——综艺节目，开拍！
　　***
　　一个小时转瞬即逝。
　　谢小舟眼前一花，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等到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一个另一个世界。
　　【欢迎来到，惊悚综艺拍摄现场】
　　【这里是密室逃脱类综艺——《福音孤儿院》】
　　谢小舟听着耳边节目组的播报声，打量着四周。
　　灯光昏黄，视线迷离。
　　这是一座旧式的教堂。
　　阳光透过身后的玫瑰彩窗，上面用彩色的玻璃拼凑出一幅幅圣经中的故事。穿过乳白色的拱顶，最前方竖立着一尊圣母雕像。
　　圣母带着慈祥的笑容，怀抱着一个看不清样貌的婴儿，面前是一个水盆，似乎要为它受洗。
　　嘉宾们则是依次坐在下方的长椅上，总共有十二个人。
　　【请您抽取身份卡】
　　节目组的画外音再次响起。
　　谢小舟收回了目光，点了一下手机屏幕，抽取了他的身份卡。
　　一道白光闪过。
　　谢小舟心情平静。
　　人的运气是守恒的，之前他刚抽到过一张还算可以SR卡，所以对这次抽卡完全没有期待感。
　　他看都没看，就退了出来。
　　【本次综艺的主题是探险、解密、密室逃脱！】
　　【打不开的房门，阴暗处藏着的身影，甩不开的脚步声，精巧的机关和即将结束的倒计时……】
　　【你能逃脱吗？】
　　【请在七天内，逃离福音孤儿院】
　　【温馨提示：请小心，现实与童话往往存在着出入】
　　节目组的声音落下，宣布着节目正式开始。
　　在场总共十二位嘉宾，没有一个是新人，全都是出演过三次以上节目的资深嘉宾。
　　没有惊慌，没有吵闹，他们似乎是有了默契，查看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这里是一个小型教堂。
　　唯一的一扇门被紧紧合拢，窗户上镶嵌着彩色玻璃，在大片的色块遮挡下，看不清外面是什么情景。
　　除了嘉宾，这里没有其他NPC的存在，只有一尊圣母雕像影藏于阴影之下。
　　“看来，这是第一个密室。”一个带着圆形眼镜的少女冷静地开口，“只有先离开这个教堂，才能知道其他信息。”
　　另一个身穿皮衣，一脸冷峻的短发女人提起了一张泛黄的白纸：“这是我找到的孤儿院日程表。”
　　谢小舟看了过去，发现短发女有些眼熟。
　　细想之下，回忆起来，这是和他一起拍摄过《河神的新娘》的嘉宾，拥有一张SR卡德鲁伊，可以变成各种动物。
　　短发女将得到的信息分享给了其他嘉宾。
　　日程表将时间划分得十分详细。
　　每天早上四点到五点、下午四点到五点都是在教堂祷告的时间，早中晚三餐必须准时到餐厅，中午有午休，晚上九点睡觉。
　　一旦违反了时间表，就会被关进训诫室。
　　现在是……
　　谢小舟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现在是下午四点四十五分。
　　嘉宾们必须在五点钟以前离开教堂，前往餐厅。
　　有个浑身肌肉的嘉宾直接过去尝试着撞门。
　　这门看起来薄薄的一扇，只是没有钥匙的情况下，不管怎么撞都纹丝不动。
　　肌肉男脸色涨红、气喘吁吁，摆了摆手。
　　眼镜少女问：“有谁参演过密室逃脱类节目的吗？”
　　没有人回答眼镜少女的问题。
　　在场都不是新人嘉宾了，都有着各自的打算，谁也不会服从谁，更不会轻易听从其他嘉宾的命令。
　　眼镜少女也没有强求，转而去翻找钥匙。
　　滴答。
　　时间一秒一秒地减少。
　　现在还剩下十三分钟。
　　***
　　《福音孤儿院》是被称为“地狱”级别的综艺节目，但因为是临时开播的，没有宣传预热，再加上这档节目从来没能拍摄成功过，观众们都不报太大的希望，进来看的也不多。
　　直播间的热度涨的很慢，只有零星几条弹幕飘了过去。
　　【有新节目看啦！冲冲冲！】
　　【密室逃脱类的吗？感觉这种类型太需要智商了，看起来有点累，都看不懂，走了】
　　【这个嘉宾长得好好看哦，你们知道以前出演过什么节目吗？】
　　镜头扫过在场的嘉宾，落到了一个黑发少年的身上。
　　少年乖巧地坐在长椅上，双手搭在了膝盖上，光芒透过了背后缤纷华丽的彩窗，斜斜照在了他的身侧，就像是给白皙的脸颊撒上了一层金粉。
　　【是挺好看的，可是……在这个节目里面长得好看又没用】
　　【我没见到过，叫谢小舟是吗？我去问问】
　　【无语子，这是密室逃脱，拼的是智商又不是脸，我要看别的嘉宾搜寻线索啊】
　　【就是啊，真的影响别人的观看体验】
　　【一个小演员，连粉丝都没多少，估计过会儿就死了，别吵了】
　　直播间中。
　　其他嘉宾都在搜寻着钥匙，不到五分钟，小小的教堂里被人翻了个底朝天，就连悬梁上都有人爬上去看过了，可还是没能找到钥匙的踪影。
　　现在还剩八分钟的时间。
　　肌肉男最为鲁莽，锤了一下墙壁：“该不会根本没有钥匙吧？”
　　眼镜少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不可能一进来就团灭的，肯定有钥匙。”
　　其他嘉宾中，有人焦急，有人冷静思索，有人漠不关心。
　　就在肌肉男忍不住又要去撞门的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看来你们都没有参加过密室逃脱综艺。”
　　肌肉男立刻瞪了过去：“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们要参加过，还会在这里发呆吗？”
　　“那么我教你一条，在这类节目中要遵循一条——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着急。”说话的是一个身穿风衣的男人，他面带倨傲，自我介绍道，“我是密室逃脱类综艺的常驻嘉宾，贺从西。”
　　肌肉男质问道：“你是常驻嘉宾，干嘛不早点出来？”
　　贺从西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贺从西自然是有理由的。
　　在密室逃脱类综艺中拼的是智商还有……人命。
　　在这类综艺中，有很多巧妙的机关，一不小心碰错就会可能会触发死亡。他需要在嘉宾面前树立威信，所以等到了这个时候才站了出来。
　　贺从西扫过面前的嘉宾，眼神闪烁了一下：“在这类节目里，通常要满足一定的条件才能出去，光是翻箱倒柜是永远找不到的钥匙的。”
　　谢小舟本来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见这个人冒出来，也不着急，侧耳听着。
　　贺从西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你们愿意听从我的指挥，我可以带你们破解第一个密室。”
　　眼镜少女问：“为什么一定要听从你的指挥？”
　　贺从西解释：“在密室里存在着一些机关，如果有人不听指挥，很容易连累其他人，所以我需要——服从。这样，我才能带领你们解开密室机关。”
　　这理由听起来能够接受，嘉宾们没有犹豫太久，就答应了下来。
　　肌肉男催促道：“我们都同意了，你快点！”
　　贺从西摇了摇头：“还有一个。”他转头，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谢小舟。
　　谢小舟本来处于吃瓜看戏的情况，措不及防地对上了贺从西的目光，略显无辜地问：“你有事吗？”
　　贺从西眯了眯眼睛：“你不想离开教堂吗？”
　　谢小舟的目光掠过前方彩窗上的圣经故事，有点奇怪：“为什么你会问我这个问题吗？”
　　眼中表达出的意思是——正常人谁会问这个问题。
　　贺从西：“……”他忍住情绪，说，“那只要你愿意听我的指挥，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贺从西的执着是有原因的。
　　他的身份卡是“裁决法官”，只要在场所有人都同意他的决定，那他就可以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他们，让他们都听从他的命令，最终成为他的傀儡。
　　而现在，就只差谢小舟一个人了。
　　又过去一分钟。
　　时间的脚步步步逼近。
　　就算是在场的都是资深嘉宾，都忍不住提起了心弦。
　　贺从西：“只要你同意……”
　　谢小舟眨了眨眼睫，黑白分明的眼睛满是好奇：“那我不同意会怎么样？”
　　贺从西扯开了嘴角：“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谢小舟总觉得有点奇怪。
　　这个贺从西是密室逃脱类综艺的常驻嘉宾，显然有能力找到钥匙，但是他却没有，而是在这里拖延时间。
　　是想要做什么吗？
　　谢小舟语气轻松地说：“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非要我同意，如果不能在五点钟以前结束，大家都要接受惩罚的，不是吗？”
　　贺从西本想用着自己丰富的经验来逼迫嘉宾们服从，从而达到“裁决法官”身份卡的效果，可是没想到却出现了谢小舟这么一个变故。
　　这句话一出，其他嘉宾果然产生了怀疑。
　　贺从西握了握手指，又很快地松开：“我是能找到钥匙，可是我没有义务平白救你们出去，总要付出一点代价。”
　　谢小舟颔首：“说得很对，但是……你可以你找你的钥匙，我找我的钥匙。”
　　贺从西愣了一下：“你参加过密室逃脱？”
　　谢小舟坦然地说：“没有参加过。”
　　贺从西：“那你怎么找钥匙？”
　　谢小舟摊手：“我可以碰碰运气。”
　　***
　　观众们看到这一幕，满是冷嘲热讽。
　　【呵呵，在这个节目里面，最不缺的就是自以为很厉害的人，往往这种人死得最快，还是乖乖听贺从西的话吧！】
　　【再僵持下去，所有嘉宾都会被惩罚的，估计要团灭了】
　　【真以为在这个节目里面可以靠脸吃饭啊？】
　　【贺从西赶紧打脸，打了脸我给你打赏！】
　　现在的粉丝排行榜上，贺从西排列第一。
　　谢小舟的粉丝本来是很多的，但是上个节目中他失去了音讯，粉丝们都以为他死在了上一个节目里面，故而也没有发现他在出演新的节目。
　　现在，谢小舟的粉丝排行榜嗯……倒数第一。
　　***
　　贺从西不认为这个少年可以找到钥匙。
　　这种年轻人，他见的多了，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是特殊的，可往往在死亡面前，无论什么傲骨都会被压得粉碎。
　　他冷笑着，反正时间还充裕，完全可以等着谢小舟哭着跪下来求他。
　　“你最好留给我两分钟时间。”贺从西竖起了一根手指，“一分钟等你忏悔自己的过错，还有一分钟让我来找钥匙。”
　　可是其他嘉宾等不及了。
　　肌肉男怒道：“你想要死就自己一个人去死啊！”
　　旁人也附和：“就是，这种情况了，你还不服从，好让我们出去！”
　　眼镜少女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短发女拉住了。
　　短发女的目光中满是不赞许。
　　眼镜少女问：“姐，你认识他？”
　　短发女没有过多的解释，只点了点头。
　　她和谢小舟共同参演过《河神的新娘》，知道谢小舟的性子从来不是无的放矢的。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谢小舟一步一步走向了祷告亭。
　　那是一个仅能容纳一人进去的小房间，在嘉宾们翻找钥匙的时候，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
　　见谢小舟靠近过去，贺从西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竟然真的能够破解机关？
　　不，不是，肯定是凑巧！
　　就在贺从西否认的时候，谢小舟已经打开了祷告亭的门，跪在了里面，双手握拳放在了胸前，下颌轻轻垂了下来，一脸肃穆。
　　叮——
　　就在他跪下的一瞬间，一枚黄铜钥匙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面前，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最终归于平静。
　　这是教堂的钥匙。
　　肌肉男一脸惊讶：“这个亭子我们找过了，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谢小舟没有解释。
　　其实已经很明显了，稍微思索一下就能知道答案。
　　孤儿院的时间表上已经提醒了，四点到五点是祷告的时间。那么，不进行祷告，怎么能够离开教堂呢？
　　谢小舟拿起了钥匙，还不往了冲贺从西微微一笑：“你的两分钟可以自己留着了。”
　　【哈哈哈贺从西脸都青了，想被打脸反被打，笑死我了】
　　【看来这个嘉宾不止长得好看嘛】
　　【能出演《福音孤儿院》的嘉宾怎么可能会是草包？我粉了，你们呢？】
　　【运气好罢了，这只是最简单的密室，后面还有，不要得意的太早了】
　　有了钥匙，教堂的门被打开。
　　嘉宾们鱼贯而出，都松了一口气，唯有贺从西脸色略显阴沉。
　　等最后一个嘉宾离开教堂，身后的门又再次重重合拢，然后就听见不远处钟楼的发出了“铛”得一声。
　　五点整。
　　现在，他们应该去餐厅了。
　　在时刻表上，有一个简易的地图，嘉宾们没费多少时间就来到了餐厅。
　　一位修女站在餐厅中。
　　她身穿着黑袍，头戴着黑色的头纱，一脸严肃地审视着嘉宾们。她看起来十分刻薄，唇角带着深深的刻痕。
　　眼镜少女行了一个礼，尊敬地喊了一声：“嬷嬷。”
　　修女看向了眼镜少女，微微颔首，嗓音粗哑，就像是砂砾磨过的一般：“你们将在这里学习礼仪，通晓知识，洗涤心灵，等待着那一天的来临。”
　　那一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修女看穿了嘉宾们的疑惑，继续道：“那一天，大人将会前来挑选一位继承人，成为他的教子。”
　　“只要你们不触犯戒条，都有机会被大人选中，从而获得无上的荣光。”
　　听到这话，谢小舟倒是稍微轻松了一点。
　　来挑选教子的，估计应该都是七老八十的了，应该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剧情了。
　　经历了前面几次，他不太想再应对这些BOSS了。


第64章 暴食
　　在说完这一通奇怪的话以后，晚餐开始了。
　　修女嬷嬷手持着一个烛台，带领着嘉宾走过了一条幽深的走廊，来到了一个大厅门口。
　　刚一走进去，就看见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张长桌，桌子四周围绕着十二张椅子。
　　修女嬷嬷走了进去，用烛台上的蜡烛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呲——
　　火光跳跃，散发出一道光芒。
　　这是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借着昏暗的光线，可以看见墙壁上绘制着一男一女，他们站在树下，仰起头，贪婪地注视着枝头垂下来的一枚苹果——这是亚当与夏娃的故事。
　　谢小舟目光停留了片刻，看向了房间中央，除了长桌和椅子，这里没有其他东西了。
　　嘉宾们站在门口，没有轻举妄动。
　　修女嬷嬷点燃了长桌上的所有的蜡烛，走到最前面，用银勺子轻轻敲了敲玻璃杯，发出了“叮”得一声。
　　做完了这个动作，修女嬷嬷抬眸看向了嘉宾，一双黑色的眼睛阴沉沉的，就像是一潭死水：“过来。”
　　嘉宾们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从修女嬷嬷的话，按照次序依次坐到了椅子上面。
　　谢小舟位置靠近门口，他的双手放在了膝盖上，坐的端端正正的。低头一看，发现面前的圆瓷盘上放着一枚苹果。
　　红彤彤的苹果，表面还沾着一点晶莹剔透的露珠，像是刚从树枝上采摘下来一般，散发着水果特有的芬芳，十分诱人。
　　谢小舟的口腔中不自觉地分泌出了液体。他强忍住了动手去碰苹果的想法，转头看向了其他嘉宾——他们面前同样也摆放着一枚苹果。
　　修女嬷嬷见所有人都坐了下来，垂下了眼睛，虔诚地低语：“感谢我主的恩赐。”
　　话音落下，修女嬷嬷就保持着那个动作一动不动，犹如一座冰冷的雕像。
　　眼镜少女最先反应了过来，也有模学样，复述了一遍修女嬷嬷说的台词。
　　其他嘉宾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感谢我主的恩赐——”
　　嘉宾们异口同声地说，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突然，“砰”得一声巨响，淹没了传来的回声。
　　像是什么东西被重重关上了。
　　谢小舟率先睁开了眼睛，发现站在最前方的修女嬷嬷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门口，那扇沉重的大门紧紧地合拢，不留一丝缝隙。
　　没有窗户，大门紧闭——这里变成了一个密室。
　　餐厅中的光芒都来源于桌上点燃的蜡烛，火光一明一暗，倒映在了每一个嘉宾的脸上。
　　肌肉男一拳砸在了餐桌上：“该死的密室！”一看他的肌肉就知道，这是一位靠“力”通关的演员，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也最不擅长应对智力环节。
　　其他嘉宾沉默不语，暗自打量着四周。
　　经过第一个密室的教训，这些从来没有参演过密室逃脱类节目的嘉宾已经知道了，光是盲目的翻找是没有意义的，只有达成相应的条件才能离开。
　　贺从西开口了：“钥匙就在餐桌上。”
　　之前在教堂，他树立威信不成反而被打脸了，这一次，必须要抓住机会，建立起领导者的地位。
　　听到这话，嘉宾们纷纷看向了长桌。
　　桌上摆放着丰盛的食物。在火光下，烤鸡散发着油光水滑的光泽、猪肘子表皮酥脆、松软的松饼被淋上了一层果酱……
　　一片寂静中，明显听到嘉宾中传出咽口水的声音。
　　谢小舟抬手按住了胃部，那里传来一股饥饿的感觉，胃酸涌出，一直到了嗓子眼。
　　饥饿的感觉来得过于的突然，谢小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尽量忽视桌上的美食。
　　眼镜少女的声音响了起来：“这里有个沙漏。”
　　谢小舟看了过去，只见餐桌中央摆放着一个沙漏，沙子穿过了狭窄的管道，不停地向下流动，不到片刻，就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沙堆。
　　倒计时开始了。
　　肌肉男看来看去，都没看出餐桌上哪里有钥匙，瞪向了贺从西：“你说有钥匙，那钥匙在哪里？该不会要让我们把这些东西给吃完吧？”
　　贺从西模棱两可：“或许。”他拿起了刀叉，缓慢地切割着面前的烤鸡。
　　烤鸡的表皮油亮，肉质鲜嫩，一刀下去，油脂就顺着纹理流了下去。
　　贺从西将鸡腿肉放到了自己的盘中，说：“吃吧，吃完了才可以出去。”
　　有了一个吃螃蟹的人，其他嘉宾也动了起来。
　　谢小舟略微思索了一下。
　　从目前所得到的信息来看，每个时间都要做相应的事情。做完了祷告才能离开教堂，那在餐厅，自然是要用完晚餐才可以离开。
　　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虽然心中有所怀疑，但他还是拿起了一块松饼，慢慢地咀嚼着。只是这样的进食似乎缓解不了胃部的空虚，需要一些其他东西……
　　他瞥了一眼面前的苹果。
　　在伊甸园中，苹果是禁果，代表了人类的原罪和欲望。
　　这里的苹果，是不是也象征着什么？
　　“不要……”谢小舟正要开口提醒，可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一抬头，他对上了贺从西的目光。
　　只见贺从西的手指动了动，显然是用了什么道具，来阻止谢小舟提醒其他人。
　　贺从西也发现了端倪。
　　只是他故意不提醒，想要让别人来冒险。
　　【我是来看惊险刺激的节目的，怎么点进来全在吃东西？这难道是美食节目？】
　　【看起来吃得挺香的】
　　【我饿死鬼强烈谴责这种行为！】
　　刚开始嘉宾们吃得还是比较斯文的，可见沙漏中的沙子流逝，眼看着就要见底了，嘉宾们赶紧加快了速度。
　　其实以肌肉男最为豪迈，他身强体壮，一个能顶三个，左右开弓，一下子就清空了面前的食物。
　　不过就算再能吃，吃完三四盘食物也应该饱了。
　　可肌肉男似乎是不知道“饱”是一个什么概念，就算肚子高高隆起，也没有停止进食的动作。
　　坐在肌肉男旁边的一个干瘦男子察觉不对，想要去阻止，反而被肌肉男甩到了一边。
　　干瘦男子重重地倒在了一旁，连带着面前的瓷盘也一同摔落在地。
　　瓷盘四分五裂，圆滚滚的苹果滴溜溜地滚了一圈，撞在了墙壁上，方才停了下来。
　　其他嘉宾停下了动作，全都看着肌肉男。
　　肌肉男的眼睛赤红充血，拿着一只烤鸡用力地往嘴巴里面塞。这已经不能算是进食了，而是机械性的填充。
　　谢小舟莫名地想到了鹅肝。
　　鹅肝是一道残忍的美食，为了获得肥美鲜嫩的脂肪肝，必须要不停地往鹅的胃里灌食物。
　　此时肌肉男就是一只被迫灌食的鹅，腹部高高隆起，像是下一秒就要蹦出一个孩子来。
　　这种场景过于诡异，坐在他旁边的嘉宾都默默地挪开了位置。
　　肌肉男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抓起了一根大肘子就往口中塞。只是大肘子卡在了咽喉处，不管怎么用力，都已经塞不下了。
　　肌肉男终于“饱”了，他停下了动作，咽喉中发出了古怪的声响。接着，嘉宾们听到了“砰”得一声。
　　声音清脆，就像是充满气的气球爆裂的声响。
　　只见肌肉男缓缓地倒在了地上，肚子上裂开了一条缝隙，血液、肉末还有未曾消化的食物展现在了嘉宾的面前。
　　有人忍不住干呕了起来，生怕刚刚吃的食物不对，让自己成为下一个肌肉男。
　　谢小舟却不闪不避，清澈明亮的眼睛盯着肌肉男裂开的肚子，里面有着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滋啦——
　　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其他嘉宾看了过去。
　　贺从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肌肉男的尸体旁边。他拿着一个叉子，在一片血肉模糊中搅动了一下，勾出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那是一枚黄铜钥匙。
　　钥匙找到了，嘉宾们都迫不及待地离开，没有人再去关心地上肌肉男的尸体。
　　或者说，他们是故意无视的。
　　毕竟只要自己能活下来，牺牲一两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横竖刀没落到自己的身上，不会感觉到痛。
　　贺从西将黄铜钥匙插入了锁孔中，轻轻转动了一下，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嘉宾们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只有谢小舟落在了最后。他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长桌。
　　加上掉在地上的，总共还剩下十一枚苹果。
　　唯一一枚不见了的苹果，正是被肌肉男吞入了腹中。
　　墙壁上。
　　亚当和夏娃似乎换了一个姿势，夏娃捧着一枚红艳艳的苹果，微笑着注视谢小舟。
　　***
　　待所有人都离开了房间后，餐桌上的烛火被一阵风吹灭。
　　还未消散的余光中，一只手掌从某个角落里伸了出来。只见手掌上只生有三根手指，指节扭曲、指尖锐利，肌肤上生着细密的鳞片。与其说是手，不如说是爪子。
　　那爪子抓住了肌肉男的尸体，慢慢地将其拖入了黑暗中。
　　空旷的餐厅中，回荡着修女嬷嬷的低吟。
　　“暴食……”
　　***
　　等离开了餐厅以后，外面已经是夜幕降临了。
　　今天天气不太好，天空中乌云密布，不见星光，唯有一轮弯月。只是月光不明，朦朦胧胧的，边缘还冒着一股血光。
　　“毛月亮。”一个胖胖的男生说。
　　眼镜少女追问：“什么意思？”
　　胖男生说：“在我们老家有一种说法，这种月亮是毛月亮。一旦有毛月亮，就代表着魔鬼出现了。”
　　一阵阴风刮过，发出呜呜的声响。
　　贺从西厉声道：“别乱说！”
　　胖男生有点被吓到了，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
　　贺从西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要回到寝室，现在距离九点还有一段时间。于是他说道：“我们去周围查看一下情况。”
　　基于贺从西在餐厅里的表现，目前没有嘉宾提出异议，都跟着他一起行动。
　　福音孤儿院的外围被一圈铁栅栏围着，正门口的铁门被一把大锁锁住，不能随意离开。
　　而外面则是弥漫着一层浓雾，隐约间有黑影闪动，一双双猩红的眼睛盯着里面的人，像是期待着饱餐一顿。
　　这代表着嘉宾们离开孤儿院的唯一方法就是找到钥匙，如果通过翻墙或是其他方法出去的，将会被浓雾中的怪物攻击。
　　嘉宾们在大门处晃悠了一会儿，就折了回去。
　　孤儿院里面的建筑有钟楼、教堂、餐厅和一座两层楼的建筑。
　　一楼是上课的地方，二楼则是寝室。
　　虽然距离睡觉的时间还早，但嘉宾们都没有心思再去其他地方了，纷纷上了楼。
　　谢小舟落后一步，来到了贺从西的身旁，压低了声音说：“你是故意的。”
　　贺从西目光一闪：“什么故意的？”
　　谢小舟吐出两个字：“苹果。”
　　贺从西站在楼梯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发现了吗？”
　　谢小舟静静地注视着他。
　　贺从西被这目光看得有些恼怒，冷笑了一声：“你装什么好人，不是这样做，你以为你能从餐厅密室里出来吗？”
　　【这个叫谢小舟的嘉宾也太多管闲事了吧】
　　【我觉得他应该活不了多久了】
　　【有点好奇，这种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谢小舟站在原地，心中涌出了一种生理性的不适。
　　这是他拍摄的第五档节目。
　　之前的节目中，都是和BOSS斗智斗勇，对于嘉宾，他一向保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准则，这还是第一次直面嘉宾间的暗流。
　　为了活命，就牺牲同类的性命，这和节目中的厉鬼又有什么区别？
　　贺从西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我建议你别多管闲事，要不，乖乖听我的指挥；要不，你就自己一个人行动。懂吗？”
　　说完了之后，贺从西就直径上楼去了。
　　谢小舟沉默了片刻，也朝着二楼走去。
　　他一直是想要活着的，但不是以这种姿态活着。
　　听起来有些愚蠢，却是他一贯的坚持。
　　***
　　节目组后台。
　　工作人员有点着急。
　　“为什么BOSS没有反应啊！”
　　“按道理来说，BOSS现在应该对谢小舟充满了杀意，怎么还没有动作？”
　　一边说着，工作人员一边看向了导演所在的地方。
　　还好，导演状态稳定，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有个声音怯怯地响了起来：“可能是……BOSS还没见到谢小舟吧？等见到了就好了。”
　　工作人员一听也觉得有道理，赶紧说：“那加快进度，让BOSS和谢小舟见上面！”
　　“我们得想个办法……”
　　***
　　修女嬷嬷的双手垂在身侧，低着头行走在漆黑的走廊上，一直到了其中一个房间。
　　房间的色调阴暗，地上铺着一层手工地毯。正对门的墙壁上砌着一个壁炉，里面的柴火燃烧着，照应出一片温暖的光晕。
　　修女嬷嬷抬头看了一眼，瞧见壁炉悬挂着一个黑山羊的头颅，两个硕大的羊角扭曲向上，眼睛直直地瞪着每一个走进来的人。
　　只看了一眼，修女嬷嬷就收回了目光，恭敬顺从地低下了头。
　　在壁炉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这个年纪处于成年男性最巅峰的时间，就像是一壶酿得恰当好处的酒，散发着醇厚的香味。
　　男人身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三件套，一头黑发向后梳起，只有零碎几根落在了额前。从侧边看，他的左眼前带着一片单片眼镜，一条细细银链子垂在棱角分明的脸颊处，随着动作微微摇晃。
　　修女嬷嬷一动不敢动，只将头埋得更低：“大人。这次的人选……”
　　修女嬷嬷心中有些不安。
　　往常都是由她来挑选“教子”的人选的，大人从来不会降临，可偏偏这次大人突然出现了，难道是看中了某一个人吗？
　　男人的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书，一双漆黑的眼睛认真地扫过上面书写的文字。
　　“这次的人选……”男人，哦不，应该恭敬地称呼他为——教父，“我对其中一个很感兴趣。”
　　修女嬷嬷小心翼翼地询问：“请问大人是哪一个？”
　　大人自从降临以来，从未对某个人表达出偏好，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应该对那个人稍微宽容一些？
　　教父一向是不苟言笑的，此时也没显露出一点多余的情绪，只抬手翻过一页书本，发出沙沙的声音。
　　“不用。”教父带了一些严厉，“挑选应该是公平、公正的，不该因我私人的偏好而改变规则。”
　　修女嬷嬷更加惶恐：“是、是。”
　　房间里一片死寂。
　　只有壁炉中炭火燃烧，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修女嬷嬷不敢多说什么，默默地退了下去。
　　过了些许时间，教父终于看完了这一页的书，手指仔细地抚平了上面的褶皱，将书合拢，起身放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这本书恰当好处地落到了书架上，没有一丝多余的空隙，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那里。
　　教父转过了身，侧脸出现在了壁炉的火光中。
　　他的五官成熟俊朗，恰当好处，透露着一股子峻厉。似乎是那种说一不二，不容许其他人置喙的独裁者。
　　在他的面前，没有人敢说谎，也没有人敢反抗，只能服从地低下头颅，祈求他怜悯一般地呼唤一声——教父。
　　他抬脚来到了窗前，望着外面浓郁的黑暗。
　　教父一向是公平严厉的，从不徇私，按照规章条律行事。
　　可不知为何，这一次他却对一个无辜者产生的浓烈的杀意。
　　这是不应该的。
　　在无辜者还没犯错之前，都将一视同仁。就算犯错，只要虔诚地忏悔罪责，教父也理应宽恕。
　　***
　　二楼总共有六间房间，本来十二位嘉宾，正要两个人一间。
　　现在肌肉男死了，代表着有一个人要落单。
　　在这个节目中，落单的结局往往不会太好。
　　谢小舟到的最晚，自然而然，最后一个空余的房间留给了他。
　　不过他也不在意，乐得一个人住。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早，天还没有亮透，嘉宾们就已经起来，要前往教堂进行祷告。
　　大概是太阳还没完全出来，整个孤儿院都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只能看清身前的景象。
　　但还好，在前往教堂的路上没有遇到意外，嘉宾们安然无恙地完成了早上的祷告，又去餐厅用了早饭。
　　奇怪的是，明明昨天教堂和餐厅都一片狼藉，今天却恢复如新，肌肉男的尸体也消失不见了。
　　修女嬷嬷对于少了一个人这件事表现得十分平静，只说了一句：“犯了错的人，将会被带走。”
　　说完，修女嬷嬷就要提着灯离开。
　　谢小舟抢先一步，在她离开以前问：“请问嬷嬷，请问犯了什么错会被带走？那位大人挑选的准则又是什么？”
　　修女嬷嬷深深地看了谢小舟一眼：“人生来有罪，你应该知道的。还有那位大人……”她的脸上出现了一股畏惧，“大人选中的人，将会有一颗钻石般璀璨的心。”
　　解答完了问题，修女嬷嬷就直接离开了，只余下嘉宾们在餐厅里。
　　还好，这一次餐厅的门没有再次合上。
　　短发女坐在了谢小舟的身旁，打了个招呼：“你还记得我吗？”
　　谢小舟点点头。
　　毕竟一起出演过《河神的新娘》，就算隔了一段时间，也还是印象深刻的。
　　短发女说：“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嘉宾们的任务是逃离孤儿院，被选中当教子什么的，听起来和逃离孤儿院压根就没关系。
　　谢小舟拿起一块面包，低声说：“我也没有思绪，就问一下。我总感觉……出去的钥匙没这么容易找到。”他顿了顿，突然说了一句，“还是不要跟着这位资深嘉宾的比较好。”
　　资深嘉宾指的是贺从西。
　　短发女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闪烁了一下，也没说话。
　　用完了早餐以后，嘉宾们决定更深入地探索一下。
　　除了贺从西，其他嘉宾都是第一次参加密室逃脱类综艺，自然是毫无疑义地跟着贺从西走。
　　只有谢小舟提出单独行动。
　　人群中传来了一声嗤笑：“一个找死的。”
　　大概是处于出演过同一个综艺的情分，短发女劝说道：“你没参加过这个类型的综艺，还是跟着有经验的比较好。”
　　谢小舟意有所指：“跟着有经验的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短发女知道这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还是保持了沉默。也许嘉宾们都知道贺从西破解密室的方法是用人命，但总是抱有侥幸的心理，说不定死得那个不是他呢？
　　谢小舟当然不是鲁莽行动，也不是逞英雄，他只是不赞同其他嘉宾的行为，也无法说服他们，只能自己行动。
　　在其他嘉宾离开后，他拿出了一卷羊皮纸，在上面书写了一行字。
　　这是他新得到的身份卡“悬疑作者”，只要写出合乎逻辑的故事，就能够将故事照进现实。
　　【我逃离了福音孤儿院】
　　逻辑失败。
　　【我找到了钥匙，逃离了福音孤儿院】
　　逻辑失败，不成立。
　　谢小舟捏着羽毛笔，划去了之前的那些字。
　　【我在这里寻找，找到了一些线索，这是关于如何逃离福音孤儿院的】
　　逻辑成立！
　　谢小舟收起了羊皮纸，朝着迷雾中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钟楼传来一声钟响后，他看见面前出现了一个建筑。
　　那是不在孤儿院地图上的。
　　这是故事指引着他来到这里的。
　　谢小舟走了进去，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如同被一张血盆大口所吞噬了一般。
　　***
　　看到这一幕，幕后的剧组工作人员有些激动。
　　“终于要见面了！”


第65章 惩罚
　　因为谢小舟与其他嘉宾分道扬镳，直播间的视角也分成了两部分，同时进行直播。
　　大部分观众都不看好谢小舟，不少人都跑过去说风凉话。
　　【这个嘉宾胆子真大，竟然敢一个人行动】
　　【现在只能用两个词评价他的行为——作死】
　　【我觉得是他的粉丝值太低，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博取关注】
　　【笑死，活着不好吗？】
　　现在的直播间中并没有谢小舟的粉丝，连个帮他说话的弹幕都没有，一眼望去都是冷嘲热讽。
　　镜头拉近，跟随着谢小舟的步伐，直播间的屏幕中出现了一座阴森的建筑。
　　以观众们的上帝视角来看，那处建筑立在薄雾中，外形上就像是一个倒挂着的黑色十字架，下方堆积着森森白骨。
　　【他不会敢进去吧？】
　　【我看是要被吓傻了，还是早点回去向贺从西求个饶，别硬要面子了】
　　这两条弹幕刚刚飘过去，就见谢小舟没有迟疑，走入了这座建筑。
　　观众见状，倒是被激起了逆反心理，赖在这里不肯走了。
　　【我倒是要看看他什么时候死】
　　【他要是能从这里活着走出来，我就给他打赏一个纸别墅！】
　　***
　　谢小舟自然是不知道直播间里的观众们立下的Flag，他从大门口走了进去，来到了一条幽长的走廊。
　　也不知道这建筑是怎么设计的，一进去，就感觉到周身温度一低。一眼望去，走廊深处一片漆黑，只有身后斜斜照入一束阴冷的日光。
　　谢小舟借着这日光往里走去。
　　哒——
　　脚步声回荡在走廊上。
　　他当然不是鲁莽行动，不用说“蔷薇少年”还有一次复活的机会，还有“时间记录者”这张身份卡，可以将时间倒退到。
　　就算是发生意外，也还是有脱身的办法的。
　　不知不觉间，谢小舟已经走到了走廊的中间段，侧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摆设。
　　墙壁上贴着一层烫金花纹的墙纸，每隔两步就挂着一幅油画，一眼望去，整个走廊上总共有七幅画。
　　谢小舟走上前去，站在第一幅油画面前。
　　第一幅画是一大片的留白，像是有一束璀璨的阳光从上方落下，遮掩了一切的污垢与黑暗。
　　他发现在最下面用花体写了一行小字——《谦卑》。
　　目光转向第二幅画。
　　这一幅有些不同。
　　油画不知是出自哪一位画家之手，一眼望去，画布上只有黑红两色大面积的铺陈。
　　红色本应该是一种鲜明的颜色，此时却透露出一股子诡异的阴沉来。
　　谢小舟先没看内容，目光先落在了最下方的位置，那里同样用花体标注了一行字——《晚宴》。只是字体的颜色暗红，看起来如同是鲜血干涸后留下的痕迹。
　　然后他转而去看画布的中央。
　　在那里有一个身形臃肿、肥肉横生的男子，他正坐在了餐桌上，肚子高高拱了起来，犹如怀胎十月一般。因为太过痴肥，就连眼睛都被挤成了一条缝隙，还有额头上的一对羊角高高耸起十分显眼，代表了他并不是人类。
　　画中的主角正在大快朵颐，伸手抓起了桌上的东西就往嘴里塞。但是餐桌上摆放着的不是美食，而是一盘盘血淋淋的内脏。而他拿起的，正是一颗哀嚎着的头颅。
　　隔着画布，谢小舟都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他抬手捂住了口鼻，认真地观看着这幅画。
　　既然写下的故事指引他来到这里，那这些画中肯定有着关于出去的线索。
　　终于，在光影变幻的瞬间，黑色的背景中出现了一道道人影。
　　谢小舟仔细分辨，那是……昨天晚上发生在餐厅的事情。
　　肚子被剖开的肌肉男躺在地上，食物散乱了一地，旁边站着一群嘉宾对他指指点点。
　　嘉宾们脸上的五官没有被画出来，但却能感觉到他们的喜悦。
　　谢小舟轻声自语：“暴食……”
　　声音很快就消散在了走廊中。
　　虽然说谢小舟不了解国外宗教，但得益于网络轰炸，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这里有七幅画，第二幅表现的正是七宗罪之一的“暴食”。而第一幅……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谦卑的反义词正是傲慢。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他看向了下一幅油画。
　　油画镶嵌在了精美的画框中，但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谢小舟有些意外，继续向走廊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看着上面挂着的油画。
　　这条走廊上总共有七幅油画，可只有前两幅油画上有内容，其余都是空的，似乎是画师没来得及画上去。
　　谢小舟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又走回了第二幅油画前。
　　这时，他的余光瞥过，发现第三幅油画上沁出了一道红色的痕迹。
　　那抹红色鲜艳，缓缓从画布上流淌了下来，形成了一行小字。
　　《怒火》
　　鲜血泊泊留下。
　　形成了一簇正在猛烈燃烧的火焰，火光中，可见两个人正在激烈地争吵。后方站着一道道漆黑的人影，他们冷漠地看着，在火焰燃烧中，变得扭曲了起来。
　　谢小舟认出，画布上面出现的两个人，正是熟悉的嘉宾们。
　　***
　　与此同时，一个封闭的密室中。
　　嘉宾们或站或坐，周围一片狼藉，明显是被人翻找了一通，就差地板都要被掀起来了。
　　可就算如此，还是没有找到钥匙的线索。
　　人群中，一个胖胖的男生站了起来：“我都说了，不要到这边来。”
　　除去死在第一天的肌肉男和脱离队伍的谢小舟，这里总共有十位嘉宾。
　　一个队伍在大于等于三的时候，就会产生分歧，更不用这十位嘉宾都不是新人，各自有着打算，说起来谁也不服谁。
　　没有危险还能保持表面的和谐，可是现在被困在狭小的密室里，又没能找到出路，人心都浮动了起来。
　　只是谁也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的竟然是胖男生。
　　一直以来，他表现出的性格就是胆小怯懦，话也很少。现在他却突然质问起了贺从西。
　　也许是被连番的密室扰乱了心智，胖男生扯高了嗓子：“是你要到这里来的，我都说了，这边可能有危险，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
　　贺从西的眼中暗芒一闪，好言说道：“你冷静一点，这个节目中就是这样的，不冒险一点，怎么能够完成拍摄？”
　　这句话说得有道理，可胖男生却像是失去了理智，脖子涨红：“冒险？拿我们的命去冒险吗？”
　　贺从西：“怎么可能，我们应该齐心协力才是……”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犯到了胖男生，他猛地上前一步，拎起拳头就要揍贺从西。
　　贺从西一个措不及防，脸上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拳。本来以他的性格，不至于就当场发怒，只是在这个房间里，所有人的理智都变得薄弱，他当即就反抗了回去。
　　两个人扭打在了地上。
　　一旁有嘉宾漠不关心地旁观，并没有上去劝架的意思。
　　僵持了一会儿，还是胖男生停下了动作。他松开了手，捂着喉咙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
　　胖男生咳出了一口血，脸色“唰”得一下白了。可咳嗽声还是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凶。
　　贺从西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自证清白：“和我没有关系。”
　　密室中回荡着胖男生的咳嗽声。
　　先是咳出了血，然后是一块肉……他仿佛是要把所有的内脏都咳出来一般，一滩又一滩的血块吐到了地上。
　　最终，嘉宾们听到了“叮”得一下。
　　声音清脆，如同金属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响动。
　　贺从西离得最近，在一滩血中，发现了一枚银光闪闪的钥匙。
　　这是出去的钥匙。
　　贺从西不管地上的血污，直接伸手拿了起来：“我找到钥匙了。”
　　密室中。
　　没有人发现，悬挂在墙壁上当成装饰的黑山羊头颅上，一双豆大的眼睛闪过了人性化的讥笑。
　　“暴怒。”黑山羊无声地开口。
　　***
　　这幅画终于绘制完毕了。
　　熊熊火光燃烧中，一个面红耳赤的男生扬起了拳头。
　　暴怒。
　　谢小舟看了一眼其他的画框。
　　难道说，嘉宾们需要把七宗罪中的恶行都触犯完了，才能找到离开的方式吗？
　　谢小舟仔细回忆，七宗罪中总共有哪几条。
　　傲慢、嫉妒、愤怒、暴食……
　　他一下子想不起来还有哪些罪责了。
　　这时，走廊深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不疾不徐。
　　“傲慢、嫉妒、愤怒、懒惰、贪婪、暴食以及淫欲。”伴随着男人略带磁性低沉的声音，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谢小舟的眼前。
　　谢小舟转过了身。
　　来人立于不远处，只是门口流入的光芒在他脚尖前止步，似是不愿再靠近半寸。
　　还好谢小舟的视力不错，在适应了黑暗中，隐隐看出了一个轮廓。
　　来人穿着一身纯黑的西装，黑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这种发型很容易暴露出五官的缺陷，还会显得老气，可在他身上，只有恰当好处的成熟稳重。
　　“你犯了什么哪一罪。”来人的目光锐利，一丝不苟地审视着面前的少年。
　　在这目光前，谢小舟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把利刃解剖了，被浑身赤裸地展现了出来，不留一点秘密。
　　看这架势，出现在这里的人绝非是普通的NPC。
　　谢小舟在他的目光下，身体几乎不能动弹，连去拿身上的道具都做不到。
　　但越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他就越是冷静。
　　在进入节目之前，谢小舟看过《惊悚综艺》论坛上的帖子，贴主说，在《福音孤儿院》中有一个NPC修女嬷嬷，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从未出现，只活在台词里的教父。
　　答案很明确了。
　　谢小舟顺从地垂下了眼皮，恭敬地说：“教父。”
　　咔哒。
　　他听见脚步声渐渐靠近，最终停留在了面前。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手覆盖上了他的头顶，一片阴影落了下来。
　　“你犯了何罪。”他在质问。
　　谢小舟不敢抬头，就保持着那个动作。
　　该怎么回答？
　　承认自己犯了七宗罪里面的罪过吗？
　　不、肯定不行，从油画上的内容再结合修女嬷嬷说的话，犯了错的人会被带走的。
　　至于被带到什么地方……肯定不是好去处。
　　谢小舟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平静地说：“人生而有罪。”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请您宽恕我的罪责，教父。”
　　话音落下，走廊中回荡着他清朗的声音。
　　教父没有做出回答。
　　谢小舟也就保持着那个动作，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能够感觉到心跳稍稍加快了一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教父低声道：“我宽恕。”
　　谢小舟感觉到头顶一轻，压在上面的手掌已经被收了回去。他这才敢去看站在面前的人。
　　教父大概三十出头，左眼眼眶上卡着一副单片眼镜，细碎的金链子垂在了脸颊上，尾端挂在了耳后。
　　他的五官应该是俊朗的，可唇角弧度冷硬，又多了一股生人勿进的严厉。
　　谢小舟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也不是惊慌，而是——这教父看起来挺年轻的，为什么要领养，自己生一个不行吗？
　　正想着，透过了单片眼镜，对上了教父双眼。
　　那眼睛的颜色是最为纯正的黑色，比夜色还要深沉，仿佛不管什么光芒都无法再里面留下痕迹。
　　教父注视着面前的少年，带着一些严厉：“你心生欲念。方才，在想什么？”
　　谢小舟：“……”
　　刚才想的……不太能说出来吧？
　　他干脆利落地认错：“教父，我错了。”
　　教父没有说话，只是目光越发的锐利。
　　谢小舟觉得背后一紧。
　　上一个节目的BOSS实在是太好说话了，他什么都没做，就直接倒贴白给，还会自己攻略我自己。
　　这就导致了他在这个节目里稍微放松了一些，甚至忘了这里危机四伏，一个不慎，就会丢了性命。
　　而明显，面前的教父不是个好应付的BOSS。
　　谢小舟重新打起了精神，拿出了当初应对医生的态度。他扫了一眼教父冷峻的侧脸，膝盖一弯直接磕在了地上。
　　他双手合十放在了胸前，轻阖双目：“请教父接受我的祷告，洗涤我的罪孽。”
　　教父垂眸，耳边垂着的银链子轻轻晃动。
　　面前这个少年并未犯下无法挽回的大错，只要诚心忏悔，就应当给予宽恕。
　　可奇怪的是，教父差点制止不住心中的杀念。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地重复——杀了他。
　　这是前所未有的。
　　教父闭了闭眼睛，强行压下了这股感觉。
　　冷静。
　　克制。
　　不能产生多余的情绪。
　　教父睁开了眼睛，那汹涌如海的杀念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恢复了一片平静。他伸手，怜悯而严厉地抚摸着谢小舟的头顶：“我将聆听你的罪孽。”
　　没有人能在教父面前说谎。
　　他能够看穿一切。
　　谢小舟就算是个无神论者，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关于宗教的故事。
　　比如，在祷告的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没有关系的。聆听祷告的人只会聆听，不会做出任何的反应。
　　谢小舟面露羞愧之色：“是的，我对教父产生了欲念。”
　　在教父面前说谎，没有任何的好处。
　　明显，教父的眼睛可以看穿人心。谢小舟也只能坦然告知。
　　但说话也是有艺术的，就算是说实话，也是需要进行艺术的加工。
　　他总不能说——他觉得教父可以自己去生一个孩子，而不是领养一个教子吧。
　　***
　　听到这话，直播间里满屏都是问号。
　　本来观众们来谢小舟这边看也就图一乐，都在等着他什么时候死，没想到他竟然敢在BOSS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啊这……】
　　【这个嘉宾到底是抱着什么想法说出这样的话的？】
　　【话说这个节目的背景应该是来源于《圣经》，而《圣经》中是不允许同性之间产生感情的，这个嘉宾肯定踩到雷区了】
　　【我现在只关心他会怎么死，吃瓜.jpg】
　　就连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在关注着这个世界。
　　“这次肯定是会死了吧。”
　　“我也觉得，这个BOSS天然对谢小舟有杀意，再加上说这种话，肯定死定了~”
　　“这下能完成导演的任务了。”
　　***
　　谢小舟不是脑子抽了才说出这种话的，自然是经过了分析……好吧，确实有一点赌的成分在里面。
　　反正他还有一次复活的次数，稍微大胆一些也没有关系。
　　说完了这一番话，他便不再言语，只等待着审判。
　　就算听到了如此贸然的言辞，教父也依旧是一丝不苟的模样，只是唇角抿起了一丝严肃的弧度：“这是不被允许的感情。”
　　谢小舟没有反驳：“是。我有罪。”
　　教父望着跪在面前的少年。
　　少年闭着眼睛，纤长的眼睫落下了一片阴影。他脸颊的肌肤白皙，嘴唇柔软如花瓣，宛如迷途的羔羊，将审判的长剑交予了教父。
　　杀了他。
　　教父冒出了这个想法，杀意涌了上来，但又很快地压制了下去。
　　这里是忏悔、消除罪孽的地方。
　　只有那些罪孽深重以至于无法宽恕之人，才会迎接死亡。
　　这是教父定下的规则，他理应遵守。
　　而面前这位少年，显然是误入了歧途，产生了一些错误的念头，还是可以改正的。更何况这杀意来得突然，教父不应该被这莫名的情绪扰乱了心智，从而做出错误的决定。
　　教父不会饶恕一个有罪之人，也不会错怪一个无辜之人。
　　谢小舟闭着眼睛，不知道会迎来什么样的结果，只感觉到压在头顶的手掌挪动了一下，手指划过了他的额间。那只手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将他额前那细碎的头发整齐地捋到的耳后。
　　教父是严厉的，又应当是怜悯的。
　　他会宽恕那些罪孽。
　　“我宽恕你。”教父说，“没有下一次。”
　　等待了片刻，谢小舟这才敢睁开了眼睛。
　　身后大门敞开，日光照在了他的一侧脸颊上，影子拉长，落在了一侧的地面上。而眼前，早已不见教父的身影。
　　谢小舟站了起来，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膝盖，看了一眼墙壁上挂着油画，见没有更多的线索了，就赶紧离开了这条走廊。
　　待他离开后，入口处的大门“砰”得一声合拢，不留一丝缝隙。
　　【这个人难道有什么魔力吗？BOSS竟然不杀他？】
　　【呃……不知道，我觉得这个谢小舟还挺有意思的，你们呢？】
　　【我觉得他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我还是更喜欢有硬实力的，比如贺从西~】
　　【之前说他能活着出来就打赏一个纸别墅的，可以出来打赏了】
　　***
　　壁炉中，柴火燃烧，温暖的光芒照耀着。
　　在光芒所覆盖不到的地方，教父双眼紧闭，左眼前的单片眼镜折射着一点光芒。低语道：“我有罪。”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静静地聆听着。
　　教父的双手交叉，放在了胸前。他低垂着头颅，进行忏悔：“我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情绪。”
　　教父一直都是恪守规则，禁欲自持的，可以说他是一位近乎自虐的苦行者。
　　可第一次，他对一个无辜之人产生了杀念，这是违背了教父一直以往的准则的。
　　教父待人严厉，待己更甚。
　　这是不应该的发生的，他需要接受严厉的责罚。
　　滋滋——
　　寂静的房间中响起了什么东西被灼烧过的声响。
　　教父的左手手背上凭空出现了一道印记，像是被活生生烙下的，可以看见四周卷曲焦黑的皮肤。
　　可教父依旧面色如常，不受任何的影响。
　　在惩罚过后，教父的心灵重归于平静，走到了一盆水前，将留有灼烧痕迹的手掌伸入其中。
　　血渍在水面上蔓延。
　　洗净之后，他拿起一块白帕子，仔细地擦拭手背上的伤痕。
　　不能再见那位少年。
　　挑选是公平公正的，不可徇私偏爱，更不能以一己私欲而改变结果。
　　教父的动作顿了一下。
　　不对。
　　越是心绪不定，就越是不能逃避。
　　既然会对无辜之人产生多余的杀意，那么显然，是他的修养还不够，需要在那位少年身旁，重新接受磨砺。
　　教父松开了手，白帕子落入了水中，发出了一声轻响。
　　***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谢小舟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紧赶慢赶，终于在最后一刻来到了目的地。
　　其他嘉宾早就已经到了。
　　谢小舟看了一眼，又少了一个人。他收回了目光，坐在了其中一个空位上。
　　在看见谢小舟出现，显然其他嘉宾也多少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在他们看来，一个人落单等于是死了，没想到还能活着出来。
　　大概是一早上的时间就死了一个嘉宾的缘故，其他人兴致缺缺，席间只有刀叉碰撞的声音。
　　等时间差不多了，短发女凑到了谢小舟的身旁，问：“你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谢小舟也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意思，说：“七宗罪。”
　　他的声音不轻，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眼镜少女略通此道，当即说：“第一个死的是暴食，第二个是暴怒。”
　　“而每次有人死了，都能获得一把钥匙，所以我猜测，可能要集齐七宗罪才能离开这里。”
　　此话一出，场面有些僵住了。
　　按照这么说，七宗罪岂不是要死七个人？就算现在死了两个，可还有五个名额，不仅人人自危。
　　谢小舟想到了走廊上有三幅画，可却只死了两个嘉宾，说不定不需要死人也能通关。
　　正要开口，就被贺从西的声音给盖了过去：“只是猜测，什么七宗罪，说不定是他胡诌的。”
　　作者有话要说：
　　节目组：教父，快点动手杀人！
　　教父：不，我需要克制，不管是什么感情，都需要冷静的去面对。
　　节目组：？所以我们不搞事，反而能杀了谢小舟是吗？


第66章 嫉妒
　　贺从西其实心里知道，谢小舟说得是可能是对的，可他的身体却好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吐出了不同的话：“我觉得他说得有问题。”
　　对，就应该这样。
　　明明他才是这个节目中的常驻嘉宾，这里应该由他来控场才是，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这个人抢去风头。
　　贺从西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毒蛇，恶狠狠地盯着谢小舟，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下。
　　这莫名其妙的怨恨，来源于内心深处的嫉妒，也许就连贺从西自己都不知道。
　　在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后，贺从西继续说道：“我们总共经历了三个密室，只死了两个人，完全对不上他说得‘七宗罪’。”
　　大厅内的声音消失了片刻。
　　嘉宾们并没有反驳贺从西说的话，或许是赞同，或许只是不想再引起恐慌与猜忌。
　　贺从西扫了一眼其他嘉宾，淡淡地说：“……至于死的那两个人，可能是触犯了什么忌讳才死的。”
　　这种说法，比虚无缥缈的七宗罪更令人信服。
　　说完了这一些，贺从西下了一个结论：“我们还是先用餐吧，等下还要回去午休。”
　　一时间，餐厅里只剩下叉子与瓷器碰撞的声响。
　　烛台火光跳跃，给每个嘉宾的脸上都染上了一层橘色的光芒。
　　餐厅的灯光来源于长桌上摆放着的烛台，火光微黯，可见度并不高。所以嘉宾们都没有发觉，餐厅墙壁上换了一套壁画。
　　原本捧着苹果的瓦当夏娃不见了，转而出现的一个古怪的图腾。
　　看起来，图腾的模样是一条身体庞大的蟒蛇，它盘绕了起来，只能见蛇头却找不到蛇尾，就好像是四面墙壁都容纳不了它的身躯。
　　那蛇头稍稍探出了出来，绕到了拱顶上，微微探出了头，用一双赤红的眼睛盯着下方。
　　呈现出倒三角的蛇头从拱顶上探了出来，接近了下方的长桌。
　　谢小舟的捏着银叉子，正要去取面前的黄油，突地感觉到一阵带着腥气的风吹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视线中，出现了一条蛇的身躯，它的身姿轻盈，就算看起来比整个长桌都要庞大，但却没有发出一点响动。
　　其他嘉宾好像并没有发现这条蛇的存在。
　　是只有他一个人发现吗？
　　这种俗套的剧情，如果出现在恐怖片里，就代表着这个看见的人要领盒饭了。
　　谢小舟决定还是假装看不见，只是他正要收回目光，却措不及防地见那条蛇转了过来，对上了一双硕大的竖瞳。
　　谢小舟：“……”
　　还好他演技出众，没有任何异样，自然而然地拿起了黄油，抹上了面包的切面。
　　巨蛇有些狐疑，身子绕了一圈，盯紧了谢小舟。
　　谢小舟在各种BOSS面前都能镇定自若，更不用说区区一条小蛇了，捏着面包咬了一口。
　　嗯。
　　面包松软、黄油鲜香。挺好吃的。
　　【谢小舟的胆子还是蛮大的嘛】
　　【这条蛇又是什么？有谁知道吗？】
　　【我临时百度了一下，这应该是七宗罪中嫉妒的化身，所以说，有谁心中有嫉妒吗？】
　　【让我来猜猜，可能是谢小舟吧，不然为什么这条蛇一直在盯着他看？】
　　巨蛇静静地凝视着。
　　谢小舟则自顾自地吃完了一整块面包。
　　巨蛇见他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过了片刻，这才扭头看向了其他人所在的地方。
　　那双狰狞的竖瞳似乎引出人心底藏着最深的想法，目光所至之处，所有嘉宾都怔了一下，随后不自觉地吐露了心声。
　　贺从西心中认为谢小舟十分碍眼，不仅三番两次给他没脸，还动摇了他的地位，想要找个办法除掉这个人。
　　眼镜少女则是觉得其他人都是蠢货，竟然还相信贺从西说的话，这人明摆着就要把他们当成炮灰。不过炮灰就炮灰了，她相信死得绝对不会是自己。
　　短发女在想，谢小舟的运气也太好了，竟然能从《河神的新娘》中活着出来，如果她有这种运气就好了。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蛇信吐了吐，发出了丝丝的声响，十分满意。
　　因嫉妒而生杀意，因嫉妒而生怨恨，因嫉妒而扭曲……
　　那么这个人在想什么？
　　那条蛇游荡了一圈，终于来到了谢小舟的面前，带着腥气的蛇信吐了吐。
　　在巨蛇的看来，谢小舟就是一块散发着甜美香气的小蛋糕，要留到最后来品尝。
　　竖瞳中出现了人性化的笑意。
　　快说吧。
　　说出你心中最龌龊、最阴暗的想法，用那些情绪浇灌的地方，会生出最为美丽诱人的花朵。
　　谢小舟再次对上了蛇类特有的竖瞳，不过不知为何，他不像其他嘉宾一样被影响。
　　但为了不被巨蛇发现，还是学着他们的反应怔在了原地。
　　看起来，在蛇瞳的注视下，每个嘉宾都说出了心中最阴暗的想法。
　　那他该说什么好？
　　必须要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不会涉及到危险的话。
　　巨蛇等了片刻，没有听到谢小舟的心声，有些不耐烦地靠近了过去。就蛇信在快要触碰上那一处精致挺翘的鼻尖时，这才听到谢小舟开口。
　　他坦然地说：“我对教父有点想法。”
　　巨蛇：“……”
　　【……】
　　【胆子真的挺大】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嘉宾对boss有想法】
　　巨蛇瞅瞅谢小舟，本来它是中意这个人的，可是呃……他心中想的好像是色欲，这个不归它管，还是算了。
　　巨蛇顿时对谢小舟失去了兴趣，又绕着桌子游动了一圈，竖瞳闪烁了一下，然后猛地从贺从西的背后钻了进去。
　　那条蛇的身躯如此的庞大，连四面墙壁都容纳不下，此时却一下子全部没入了贺从西的身体里面。
　　【没想到竟然是贺从西哎】
　　【他有什么好嫉妒的？他可是常驻嘉宾，人气值又是排名第一的】
　　【就是，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贺从西自己却丝毫没有感觉，还在和坐在旁边的人谈笑。只是偶尔抬眸看向谢小舟的时候，闪过一抹嫉妒的情绪。
　　***
　　按照时间表的安排，用完了午餐就是午休的时间了。
　　在场的嘉宾都不是新人了，自然知道遵守规则的重要性，没有人乱跑，全都回到了宿舍。
　　嘉宾们各自散去。
　　孤儿院恢复了冷清。
　　谢小舟坐在了窗前，向外眺望。以他坐着的位置，正好能看见不远处的钟楼。
　　钟楼上，分针一格一格地走动着。
　　现在临近下午，是午休的时间。
　　可是经历了方才的变故，谢小舟没有一点睡意。
　　那条蛇……现在就存在于贺从西的身体里面。
　　谢小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小心地观察着贺从西。
　　不过奇怪的是，一直到分开为止，看他神情和动作，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巨蛇到底代表着什么？
　　还有，教父也是需要唤醒的一部分吗？
　　谢小舟的思绪纷乱，将节目拍摄以来，发现的所有线索都摆放在了面前。
　　走廊上挂着的七幅油画，油画和七宗罪的关系。
　　密室，以及密室的通关方式。
　　还有那条巨蛇……
　　谢小舟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但还没有产生具体的念头，就看见远处钟楼上，代表时刻的那根针咯噔了一下，向下掉落了一格。
　　铛——
　　沉重的钟声响起。
　　整点了。
　　谢小舟听见这一道悠扬的钟声，突然感觉眼皮有点重，一搭一搭地向下落去。
　　一股困倦之意涌了上来，连带着他的思绪都凝滞住了。
　　好累。
　　不想动了。
　　谢小舟就向后一仰，倒在了床上。原本没想睡觉的他，缓缓地阖上了眼皮。
　　于此同时。
　　其他房间里的嘉宾也同样变得困意连绵，或趴或躺，闭上眼睛安然睡去。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都睡着了？】
　　【发生了什么吗？】
　　【我一直看着，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这个变故来得太过于突然，观众们注视着屏幕，期待着能看见一些血腥惨烈的画面。
　　可是等了一段时间，并没有出现观众期待的剧情。
　　只见直播间的屏幕上，嘉宾们一个个脸色平静祥和，呼吸平缓，像是坠入了甘甜的梦想。
　　在睡梦中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一转眼窗外就变成了夕阳西斜，眼看着就要到下午祷告的时间了。只是宿舍中，嘉宾们依旧还在睡梦之中。
　　如果错过了祷告，谁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
　　窗外的风轻轻吹来。
　　夕阳从窗口流淌进来，落在了谢小舟的脸颊上，如同覆盖上了一层金纱。他侧着躺在床上，脸颊在枕头上压出了一道红红的痕迹，睡得正香。
　　只是这个姿势有些奇怪，看起来就不舒服，谢小舟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可就是懒得动弹。
　　被子软乎乎的，就像云朵一样围绕在周围。
　　太阳晒过来暖洋洋的，带着新鲜的味道。
　　谢小舟的思绪十分缓慢。
　　这么好的天气，就应该赖床。
　　躺在这里这么舒服，为什么要起来？
　　外面这么的危险，还要应对各种各样的密室，就算是通关了，还要面对一个又一个节目。
　　还不如就一直躺在这里，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就这样，没有那些层出不穷的危险，也没有性格各异的BOSS……一切都是那么的舒适惬意。
　　谢小舟的嘴唇微微张开，沉溺于这般美好的梦境中。
　　哗啦——
　　房间中响起纸张被翻动的声音。
　　不知何时，一道身影坐在了椅子上。
　　教父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籍，低垂着头，翻过其中一页，连带着垂在脸侧的链子微微晃动。
　　在看完了这一页以后，他才抬起了头，看了过去。
　　少年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懒惰，是罪责之一。
　　教父轻轻地合上了书籍，随手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后，抬脚来到了床边。
　　隔着左眼上佩戴着的单片眼镜，他审视着少年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是这个少年身上有特殊的地方吗？
　　为什么每一次见到他，教父的心中就会升腾出不应该存在的情绪。
　　人生而有罪。杀戮，也是罪责之一。
　　教父相信身上背负的罪孽是可以被消除的，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为之努力。
　　可是，为什么会在这个少年面前失去控制？
　　教父朝着少年伸出了手，可见手背上留有大片灼烧过的痕迹，只是在即将触碰到少年的时候，又缩了回来。
　　他抬手按住了胸口，呼吸变得有些紊乱，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不，就算是杀戮，也应该在罪名定下之时，才能挥下屠刀。
　　还没到时候。
　　教父的脸上出现了挣扎的痕迹，最终还是归于一片平静。
　　他后退两步，身影没入到了黑暗中。
　　应该克制。
　　应该惩罚。
　　不管什么情绪，都不被允许拥有。
　　***
　　谢小舟似乎察觉到了外界的异动，想要睁眼，却被心中的懒惰所控制住了。
　　就在他几乎要睡死过去的时候，左耳上点缀着的耳钉散发出了氤氲的雾气。
　　星之彩能够削弱精神，但相反，也能够增强精神力。
　　光芒流转，与星之彩同样的光芒覆盖在了谢小舟身上，使得白皙的肌肤上流转着迷人的雾气。
　　在星之彩的笼罩下，谢小舟的神智渐渐恢复了清明，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手脚还有些无力，缓了一会儿，才能够有力气下床。
　　吱嘎——
　　房门被推开。
　　谢小舟走了出去，一眼就看见钟楼上显示的时间——快要到下午四点了。
　　再转头一看，大部分嘉宾都还在房间里酣睡，没有抵抗住内心涌上来的懒惰。
　　谢小舟推了推门，发现房门被锁了起来，不管怎么推都纹丝不动。只好绕到床边，屈指叩了叩窗户。
　　声响清脆。
　　房间里面的人也听到了，只是连眼睛都没睁一下，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
　　懒得动。
　　不想起来。
　　谢小舟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这样的情绪。
　　只是，再不起来的话，就要赶不上晚上的教堂祷告了！
　　虽说这些嘉宾中有的挺讨厌的，但谢小舟还是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去死。
　　他给自己定了一个时间，如果在三点四十五分之前，还没能把其他嘉宾叫起来的话，他就要走了。
　　毕竟救人，也不能把自己的性命给搭上了。
　　可是不管他怎么发出响动，都没有一个嘉宾能够苏醒过来。
　　懒惰是人类的本性。
　　当这懒惰被放大的时候，没有人能够逃脱。
　　谢小舟不知如何是好，身上的道具也没有一个有用的，就在最后关头，他想到了什么，抬手捏了一下左耳的耳垂，那里点缀着一枚星之彩耳钉。
　　星之彩能够影响猎物的精神，那么是不是可以反向操作，控制他们醒来？
　　谢小舟用力一按，指腹上传来了一丝痛楚，一点殷红的血渍覆盖上了耳钉的表面。
　　在吸食了血液后，里面的色彩大盛。
　　随后，一道无形的色彩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住了整幢楼。
　　在星之彩的干扰下，嘉宾们一个个精神恍惚，被遥控着走出了房间。
　　一离开了房间，他们就从懒惰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
　　“我感觉好累，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睡着的，时间快到了，得赶紧去教堂！”
　　差几分钟就要到四点钟了，嘉宾们顾不上思考其他，连忙朝着教堂的方向赶去。
　　谢小舟又按了一下耳垂，那群星的色彩又重新回到了耳钉中，只是在吸食了嘉宾们的一部分生命力后，耳钉的色彩变得更加的明亮璀璨。
　　【这个人该不会是圣母吧？】
　　【就是，别人都看不起他，竟然还会救人，没意思】
　　【我倒是觉得这个人挺好的，我粉了】
　　***
　　幽深的走廊。
　　第四幅画框周围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只见画布上方斜斜地落下一道璀璨的日光，四周柔软的云朵环绕，隐约可见纯白的羽翼。
　　《勤劳》
　　教父站在这幅画面前，身后是一片浓郁的黑暗。
　　“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呢。”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从黑暗中穿了出来，“竟然还有拥有美德的人类的存在。你终于要找到了吗？一颗钻石般璀璨的心。”
　　教父垂下了眼睫。
　　那声音初一听起只觉得十分的温柔，可仔细分辨，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看来，我们的打赌可以分出了胜负了。”
　　“不过，你现在看起来……有点不对劲。”一个身负洁白翅膀的身影从黑暗中爬了出来，靠近了教父，“哦……你产生了杀意。”
　　那身影几乎没有人形，一只又一只的眼睛挤在了一起，密密麻麻的，不过背后背负着的翅膀倒是让它看起来像是传说中的天使。
　　教父冷硬地说：“与你无关。”
　　天使的眼睛不停地转动着，发出了尖锐地笑声：“哈哈……让我猜猜是对谁的？哦，那个可怜的小羊羔，明明有着令人怜爱的美德，却让你产生了杀意，是为什么呢？”
　　那对洁白的翅膀扭动了一下，“看来就算你披着一层漂亮的皮，也还是深渊中嗜血贪婪的恶魔，不管怎么克制，你都克制不了自己的本性！”
　　“我要赢了。”那东西兴奋得拉高了声音。
　　教父终于给出了反应，他微微侧过了身。单片眼镜后面，眼瞳中浮现了一轮血月，而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只扭曲的羊角。
　　——这是恶魔的象征。
　　“不。”教父望向了天使，平静地诉说道，“每个人身上都有‘恶’，而我……会忍耐。”
　　天使“嘻嘻”笑了起来：“哦，忍耐，忍耐并不代表你的恶消失了，身上的杀意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看——”
　　教父不容许这个聒噪的声音继续响起。
　　黑暗涌了上来，将天使淹没，其中还传来带着痛楚的呼声。
　　片刻后，教父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
　　他朝着走廊外走去，每一步都落得十分平稳，犹如用尺子丈量过一般，没有一点差错。
　　滴答。
　　一点殷红的鲜血从指间滴落。
　　教父低头，用一方白帕子包裹住了指尖，仔细擦拭了上面的血液，待到没有一丝残余后，他抬起了头。
　　额间的羊角已然消失不见，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冷静，自持，禁欲。
　　每一根头发都一丝不苟，每一个纽扣都整齐地扣起，不见一点褶皱。
　　身后，天使的浑身骨头都被一截一截的捏碎，此时瘫软在了地上不能动弹。
　　但就算如此，它还没有死，蠕动着发出嘲讽的笑声。
　　一个恶魔，却想要克制自己的本能欲望，实在是太可笑了。
　　这个赌，它一定会赢的……
　　***
　　嘉宾们醒了过来，匆匆忙忙地赶向了教堂，还好，赶在四点钟之前抵达了目的地。
　　教堂已经恢复了整洁。
　　正前方的圣母雕像温柔恬静，怀抱着婴儿准备洗礼。
　　嘉宾们走了进去，准备进行日常祈祷。
　　就在祈祷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见贺从西开口：“这里好像有一个密室。”
　　嘉宾们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只见圣母雕像被推到了一边，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入口。
　　眼镜少女拿烛光来照了一下，光亮有限，只能看见下方有一个楼梯。
　　贺从西提议道：“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找到出去的线索，不如下去看看。”
　　嘉宾们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
　　在一番考虑过后，最终决定下去看看的只有一部分人。谢小舟当然是选择下去看看。
　　毕竟在这个节目里，还是需要适当的冒险的。
　　眼镜少女手持着蜡烛，走在了最前面。
　　楼梯狭窄陡峭。
　　嘉宾们依次走了下去。
　　谢小舟默默数着脚下的台阶，一直到第十三层的时候，脚底终于踩在了平地上。
　　只是刚来到了地面，就听见身后传来“砰”得一声，一扇木门紧紧合拢。
　　黑暗中。
　　一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谢小舟。
　　他需要再次进行磨砺。
　　只有主动接受苦难，才能够克制自己的情绪与欲望。
　　***
　　【我总感觉会出事哎】
　　【放心，贺从西是常驻嘉宾，这点密室，肯定难不倒他的】
　　【话说，这次的这群嘉宾要是再坚持一段时间，就能破拍摄记录了】
　　在一群讨论声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弹幕。
　　【诶？？？舟舟？？？】
　　【舟舟怎么会在这里？？】
　　【前面的，你说的舟舟是谁？】
　　【谢小舟吗？你是他的粉丝？他竟然也有真的粉丝吗？】
　　刚刚飘过去的弹幕发了一连串的省略号，然后十分有气势地说了一句：
　　【你在说什么批话？】
　　作者有话要说：
　　教父：我只是想磨砺一下，消除身上的杀意。
　　谢小舟：这个简单，我教你——看到这么大一个鱼塘了吗？


第67章 理智
　　那句气势汹汹的弹幕出现在了屏幕的正中央。
　　直播间里的观众没见过这仗势，直接吓得没敢说话。屏幕上空荡荡的一片，不见其他弹幕出现。
　　那条弹幕十分招摇地滑了过去。
　　其他观众等了一会儿，不见有更多的动作，这才小心翼翼地说：
　　【……这是吓唬我们的吧？】
　　【就是啊，这个谢小舟的粉丝值一直是最低的，肯定没什么粉丝的，别害怕！】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在节目里表现不是很出色吗？】
　　【我也等等……粉丝值……？】
　　本来这档节目中，稍微有点粉丝的嘉宾也就贺向西一个人，其他人都是菜鸡互啄。
　　尤其是谢小舟，是属于垫底的存在。
　　可现在只见值排行榜上，原本还待在倒数第一位置上的谢小舟，粉丝值正在飞快地增长，起速度就像是坐了火箭一般，飞快地蹿升到了前排。到了前三名后，也不见停下来。
　　排行第一的是贺从西，他本就是密室逃脱类节目的常驻嘉宾，有不少铁杆粉丝。
　　一看马上要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嘉宾给追上了，粉丝们连忙给他砸钱刷礼物冲热度。时不时还要发弹幕抹黑一下。
　　【这个排行榜是不是出bug了啊？】
　　【我觉得可能是，不然怎么可能排名上升的这么快】
　　【就是……】
　　这三条零散的弹幕刚刚飘过去，就被一大片弹幕给覆盖了过去，连个影子都没剩下。
　　【舟舟呢？】
　　【刚刚在刷粉丝值都没时间发弹幕，谁能说一下这次的BOSS是什么类型的】
　　【什么？是谁觉得舟舟没有粉丝的？站出来，我今天晚上就去打电话找你聊聊人生】
　　【让我康康是那只酸鸡在酸我们舟舟】
　　【舟舟，妈妈来了！看看这点可怜的粉丝值，真的是受委屈了555】
　　一时间，各种礼物送上，金光闪闪的，特效布满了整个屏幕。
　　其他观众差点被闪瞎了眼睛：……
　　他们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密室逃脱类综艺这边很少会出现血雨腥风的场景，一时间全部都呆住了。
　　只有贺从西的粉丝还没有投降，一直在强烈反抗。
　　可这只是螳臂当车，在各位粉丝的努力下，谢小舟轻轻松松就空降到了第一名，把贺从西完全碾压了。
　　但就算是在粉丝值排行榜上被碾压了，贺从西的粉丝也没有服输，仍在嘴硬。
　　【粉丝值多又算得了什么？】
　　【在《惊悚综艺》里面，能够完成拍摄才是最重要的】
　　【对，有实力才行，不然还是一个死字】
　　谢小舟的粉丝哪里忍得了？
　　他们在其他节目里都是控场的存在，再加上有一段时间没看到谢小舟了，当即一个个喷了回去，还一个脏字都不带，直让人自愧形容。
　　【对，你家正主又废物又没人气，你粉他图什么呢？图他会当酸鸡会吃柠檬？】
　　【刚刚看完回放，学习到了一个新词，什么叫无能狂怒？这就是啊！】
　　【哈哈哈，粉随正主，也只能在这里叫嚣一下了】
　　直播间里的气氛格外的火热，砸礼物的砸礼物、掐架的掐架，都没人注意到嘉宾们现在在做什么。
　　***
　　木门紧紧合上，进出的楼梯被隔绝在了外面，这里就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选择下来的嘉宾总共有五个人，分别是贺从西、谢小舟、眼镜少女、短发女和一个瘦弱的男生。
　　眼镜少女手中捧着一支蜡烛。这是他们唯一的火光，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不让它熄灭。
　　可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来什么。一股阴风斜斜地吹了过来，火焰摇曳了一下，接着“呲”得一声熄灭了。
　　唯一的光芒消失，眼前瞬间陷入了一片幽暗中。
　　这里是位于地下的，天花板并不高，更不用说这里只有一个出口，空气无法流通，令人感觉有些压抑。
　　人是具有趋光性的。
　　在能看得见的时候还好一些，现在火光熄灭，这种压抑的感受更加明显。
　　像是被蛇缠绕住了一般，呼吸渐渐变得困难了起来。
　　嘉宾们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起来。
　　需要光亮。
　　不然的话，会窒息的。
　　谢小舟灵光一闪，提醒道：“手机！”
　　不管在那个节目中，嘉宾们都会随身携带一只手机。
　　一边说着，谢小舟摸出了贴身携带着的手机，想要打开手机上自带的手电筒功能。
　　可是没有反应。
　　谢小舟的动作一顿，似乎察觉到了异样，不敢再做出其他动作。他听见角落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就在身后不远处。
　　他感觉到一股风吹了过来，带着腥臭的气息。
　　昏黑一片中，瘦弱男的声音响了起来：“谁身上有能够点火的道具？”
　　话刚问出来，就听见了“呲”得一声。
　　一簇微弱的火光亮了起来。
　　那光芒来源于眼镜少女手中的一根火柴，她抬头，镜片上倒映着一抹光：“这是我的身份卡——卖火柴的小女孩。”
　　瘦弱男催促道：“快点把蜡烛点上。”
　　眼镜少女一手捏着火柴，靠近了另一只手拿着的蜡烛。只是蜡烛刚刚被点燃，还没亮一会儿，却又很快地熄灭了。
　　试了两次还是如此。
　　眼镜少女说：“看来这个密室不能点灯。”
　　而她手中的火柴是身份卡自带的能力，用外力无法熄灭，这才能够一直保持着燃烧。
　　不过，眼镜少女说：“我只有四根火柴。”
　　她抬起了手，火柴不禁燃，还没有手指长，眼看着第一根火柴就要燃烧殆尽了。
　　短发女说：“那我们快点找钥匙吧。”
　　借着这点微弱的光芒，嘉宾们在四周寻找了起来。
　　这地下室位于教堂的下方，面积不大，但因为视线受阻碍，一时间难以看清楚情况。
　　谢小舟装作不经意间朝后面看了一眼——没有任何东西的存在。
　　大概一分钟左右，第一根火柴熄灭了。
　　瘦弱男焦急道：“快点点火！”
　　眼镜少女却不肯，冷静地分析：“还剩下三根火柴，就算是点了也无济于事，不如留到关键的时候再用。”
　　谢小舟也认同她的说法。
　　以这个地下室的面积，光凭着眼镜少女手中的火柴来照亮，无疑是杯水车薪。
　　这么想着，那种窒息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不过谢小舟试着缓解了呼吸，觉得还可以接受，眼前也渐渐地适应了这股昏暗，能够勉强看清一些轮廓。
　　可瘦弱男接受不了，指责眼镜少女：“你留着火柴就想要自己保命，你……”
　　瘦弱男上去就要抢火柴。
　　还没碰到眼镜少女，就被另一个人给拦了下来。短发女冷冷地瞥了瘦弱男一眼，说：“你们等着，我来找线索。”
　　她有一张SR卡德鲁伊，现在一片漆黑，正好可以变成了能夜视的动物。只见她周身冒出了一股青烟，从中飞出了一只猫头鹰。
　　哗啦——
　　猫头鹰的翅膀扑腾了一下，在上空盘旋了一圈，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四周。
　　猫头鹰夜能视物。
　　在人类眼中朦胧难辨的景色，在它的眼中显得十分清晰。
　　这是一个木制结构的房间，年代久远，地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走过的脚印清晰可见。
　　可除了人留下的脚印，还有一条长长的痕迹，就像是……什么东西曾经从上面滑过了一般。而且痕迹明显，似乎就在不久之前留下的。
　　是什么？
　　猫头鹰想不明白，正要飞回到嘉宾身旁，突然，角落里蹿出了一道阴影。
　　嘉宾们都还什么都没看清楚，就听见封闭的空间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声。
　　眼镜少女连忙点燃了一根火柴。
　　呲——
　　一团火光亮起。
　　嘉宾们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然后，他们看见房间中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
　　那身影几乎挤满了半个房间，身躯不停地蠕动着，似乎在吞咽着什么。片刻后，它缓缓转了过来。
　　谢小舟看清了它的模样。
　　那是一条巨大的蟒蛇，身体盘绕在房间的一角，蛇口微微张开，还可以看见里面有着一只鸟类的翅膀。
　　片片毛茸茸的羽毛飘落，带着一股子的血腥味。
　　谢小舟听到了有气无力的“咕咕”声。
　　蛇类是没有咀嚼的功能的，只能将猎物整个吞咽进去消化，所以短发女很可能还活着。
　　其他嘉宾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他们并没有要去救人的打算。
　　眼镜少女还冷漠地退后了一步，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而要谢小舟去和一条巨大的蟒蛇搏斗也不现实，他心头一动，朗声提醒道：“再变成其他动物！”
　　蛇口中的猫头鹰挣扎了一下。
　　黑雾冒了出来，随即一只蝴蝶从蛇口中飞了出来，它的翅膀上沾染着点点血迹，飞得很缓慢。
　　还好，巨蛇没有要追击的意思，而是立在原地，一条蛇信伸出，发出了丝丝的声响。
　　蝴蝶踉跄地飞了回来。
　　短发女取消了德鲁伊的状态，变回了人形态。她身上一片血淋淋，尤其是肩膀和大腿处，都出现了一处洞穿的伤口，鲜血不停地涌出。
　　谢小舟拿出了之前在网站商城里买来的圣水，递了一瓶过去。
　　圣水可以用于驱赶污秽阴邪，也可以用于治疗。
　　短发女说了一声谢谢，将圣水倒在了伤口上。
　　滋滋——
　　一阵听起来就牙疼的灼烧声响了起来，似乎是蛇牙上有着毒素，圣水在不停地净化。
　　而前方，巨大的蛇抬起了头颅，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人。
　　眼镜少女直接果断地地踩灭了手中的火柴。
　　瘦弱男质疑：“你为什么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眼镜少女捂住了嘴巴。
　　瘦弱男：“唔唔……”
　　眼镜少女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你要是想喂蛇，就继续说。”
　　瘦弱男这才安静了下来。
　　嘉宾们放缓了呼吸，看着一个巨大的身影在黑暗中游动，蛇的腹部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谢小舟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盯着那个轮廓，突地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竖瞳。
　　那眼中，出现了人性化的嘲笑。
　　对了。
　　蛇的视力近乎于0，它们是靠热量和震动来分辨猎物所在的地方的。
　　谢小舟低语道：“它看到我们了。”
　　倒三角形状的蛇头高昂，逐渐靠近了谢小舟。
　　它最讨厌谢小舟，想要将这个人吞吃入腹，感受他的皮肉一点点被消化，无法抵抗只能发出绝望的哀嚎。
　　那声音，一定愉悦极了。
　　不过不用着急，它可以一个一个……慢慢来。
　　在蛇类阴冷的目光注视下，瘦弱男忍不住了，问：“那该怎么办？”
　　谢小舟冷静地说：“不能慌。”
　　蛇的速度很快，而且这个地下室的空间并不大，不管逃到哪里，都会被追上的。
　　而且面对蛇类，越是慌乱，就越容易把弱点暴露出来。
　　谢小舟眼睛一眨不眨，同样注视着巨蛇的眼睛，慢慢地向后退了一步，见巨蛇没有动作后，才小声地说：“可以动，但是要慢一点，不要发出一点响动。”
　　其他嘉宾了然，也慢慢地推到了距离巨蛇最远的地方。
　　眼镜少女第一个靠上了墙壁，脊背碰到了一个凸起的东西，她伸手一拉，发出了一声剧烈的响动。
　　“这里有门！”
　　哐当——
　　一个狭窄的门被推开，堆积已久的灰尘漫天飞舞。
　　嘉宾们都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可同样的是，发出的动静也吸引了巨蛇的注意力。
　　眼镜少女顾不上这么多了，第一个钻了进去。
　　瘦弱男没什么能力，唯一可以称道的就是会审时度势，此时没有任何犹豫，跟着眼镜少女一起躲到了房间里面。
　　谢小舟也想退入到安全的地方，只是还没有靠近，就听见了清脆的“砰”得一声。
　　门被关上了。
　　于此同时，巨蛇也动了。
　　谢小舟余光一瞥，可以看见蛇口大张，里面还留着一簇被血染红的羽毛。
　　死亡近在咫尺。
　　谢小舟的心跳漏了一拍。
　　【看吧，我就说，光有粉丝值是没有用的，人死了什么都没有】
　　【话不要说得太早，就这么喜欢被打脸？】
　　【呵呵，我就笑看着他死】
　　嗒。
　　阴影流淌而下，一个身穿考究西装的人影走了出来，他抬手，轻轻扶了一下左侧带着的单片眼镜，看向了这一幕。
　　教父的面容沉静，唇角不带一丝弧度，只有严厉。
　　没有人能看出，他正在压抑内心杀戮的欲望。
　　恶魔天生嗜血，没有理智。
　　而教父则是一个例外，他给自己限定了条条框框，严格遵守，不曾逾越，是一个最古板严肃的苦行者。
　　比如，他从不会插手“挑选”的流程，也丝毫不在乎这些身负罪孽之人的死活。
　　但……这一个少年有些特殊。
　　如果少年就这么死了，就代表着教父的修养不够，并且永远都有这么一个缺陷。
　　他应该救下这个少年。
　　不是为了徇私，而是为了磨砺己身。
　　教父微微抬起了手，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见另一侧突然传来了“嗷呜”一声。
　　一侧，一只小巧的虎斑猫扑了过来，咬住了巨蟒了七寸。
　　打蛇打七寸。
　　不过巨蟒也不是普通的蛇类，只是身体抽搐了一下，就疯狂地扭动了起来，要将背上的东西给甩下来。
　　那只虎斑猫身上鲜血淋漓，显然是还有着旧伤，一个失力，就摔到了一边。
　　巨蟒扭过头，眼中满是杀意，正要卷起地上的虎斑猫绞杀，动作却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时间暂停。
　　谢小舟合上了怀表的盖子，将巨蟒身上的时间停留在了这一刻，趁着这个机会，扑了过去捞起了虎斑猫。
　　他在地上滚了一圈，来到了小房间的门口，推了一下，没能推动。
　　门从里面被锁了起来。
　　谢小舟哑着嗓子说：“开门。”
　　躲在里面的眼镜少女和瘦弱男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谢小舟的脸色有些苍白。
　　也不知道这巨蟒是个什么东西，他用“时间记录者”来暂停它的时间，短短几秒钟，就有大量的生命力流逝。暂停不了多久了。
　　而眼前这扇门眼看着不会再打开了。
　　谢小舟回头一看。
　　突然，正对面的墙壁松动了一下，一扇门缓缓打开。
　　谢小舟来不及多想，带着虎斑猫就跑了过过去。
　　就在进入房间关上门的一瞬间，巨蟒挣脱了“时间记录者”，用力地撞了上去。
　　咚！
　　整个地下室都颤抖了起来。
　　巨蟒很愤怒。
　　它将这些人都当做了盘中之物，这才不慌不忙，犹如猫抓老鼠一般玩弄着。
　　可没想到，竟然这一个个全都跑了。
　　尤其是被它当成小甜点的谢小舟，不仅跑了，还戏弄了它一番。
　　它要杀了谢小舟。
　　一点点，慢慢地吞入腹中。
　　竖瞳之中，冒出了嫉妒的光芒。
　　巨蟒又猛地撞了一下墙壁上的门。
　　地下室的结构是木质地的，这么一撞，那一扇房门就摇摇欲坠了起来，缝隙中的灰尘哗哗地落下。
　　就在快要撞开的时候，教父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巨蟒听到脚步声，眼睛一闪，扭过了头。
　　巨蟒的身形庞大，只稍稍立起来，就顶到了天花板。教父站在它的面前，显得格外的渺小，似乎只需要尾巴轻轻一甩，就可以将他碾成粉末。
　　可是巨蟒不敢。
　　没有任何生物敢在教父面前僭越，它眸光一闪，有些不甘，可还是缓缓地俯下身，将头颅贴在了地上。
　　这是臣服的表现。
　　***
　　谢小舟躲入了另外一个小房间中。
　　这里像是堆放杂物的地方，格外的拥挤。他站在临近门口的那一块空地上，背靠着墙壁，缓缓地坐了下来。
　　手中抱着的虎斑猫摔在了地上，滚了两圈，变成了短发女的模样。她身上的伤势太重，再加上刚才剧烈运动，此时已经脱力昏迷了过去。
　　谢小舟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膝盖，正要松一口气，背后就传来了一阵猛烈的颤抖。
　　似乎是巨蛇在外面撞门。
　　不过还好，在撞了两下以后，巨蛇就放弃了这个举动，寂静的空间里，只能听见蛇类滑行的声音。
　　逃离了险境。
　　谢小舟这才有空思考其他。
　　这巨蛇是从哪里来的？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嘉宾里面……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贺从西不见了。
　　而在餐厅的时候，谢小舟正好看到一条蛇进入了他的身体。
　　结合之前的猜测，贺从西是犯了七宗罪中的那一宗？
　　贪婪？
　　应该不是。
　　淫欲？
　　更加不可能。
　　那么只有嫉妒了。
　　谢小舟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忽然抓住了一点灵感。
　　七宗罪对应的是七美德。
　　而走廊上的画，不仅有罪责也有美德。
　　所以说，通关密室的方法有两个。一是犯错，犯错的人会死，但也会从他们身上获得通关的钥匙，就如同肌肉男一样；二是美德，只要找到相应的美德，就能够不用死人就通关，就像是第一个密室。
　　嫉妒的反义词是……宽容。
　　谢小舟：难道我要当一个圣母，像一个妈妈一样将他们原谅？
　　对不起，这个有点难度，做不到。
　　正想着，外面冷不丁地响起了敲门声。
　　不是这边的。
　　是另外一边的门。
　　叩叩——
　　紧接着而来的，是贺从西的声音，他不慌不忙地说：“开门。”
　　谢小舟侧过了身，从墙壁的缝隙中往外看，他已经适应了黑暗，能够看见一些画面。
　　巨蛇杵在了对面的门口，蛇口张开，钻出了贺从西的脑袋，他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说：“那条蛇已经走了，我找到了钥匙，我们出去吧，别在这里耽搁太久了。”
　　也许是担心里面的人不相信，贺从西又说了一句：“对了，我还找到了离开孤儿院的线索。”
　　***
　　【让我康康这是谁？哟，这不就是你们的那个废物正主吗？咋了，被蛇附体了？】
　　【啧啧啧，这样子可真够惨的呢】
　　【现在该怎么办呀，不仅粉丝不给力，正主也不太行呢】
　　【……没事的，就算是我们贺从西死了，他也能拉着谢小舟陪葬！一换一，我们不亏的】
　　***
　　谢小舟看了一会儿，见对面房间里的两个人像是要信了巨蛇的话，就要打开房门了。
　　嫉妒、宽容。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这两个词。
　　该怎么做？
　　是提醒他们？还是装作不知道没看见？
　　“你会怎么选择？”谢小舟的心声似乎是被别人听见了，从一旁传来一句问话。
　　哒。
　　脚步声近在咫尺。
　　不知何时，教父站在了谢小舟的身旁。黑暗中，他的五官轮廓分明，目光严峻带着审视。
　　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说谎。
　　是选择惩罚，还是选择宽恕？
　　这是一个重要的选择，代表了教父将会进行怎样的审判。


第68章 本能
　　谢小舟坐在地上，黑发散乱在额前，因为经历了一番激烈运动，呼吸还未完全平复下来，胸口略带起伏。
　　一点晶莹的汗水眼睑上滑落，顺着肌肤的纹路，一直流淌至了脖颈之下。
　　谢小舟觉得有点难受，却又不敢去动，只眨动了一下眼睫。
　　这所有的动静都被教父收入眼中。
　　教父的眼睛是纯粹的黑，无论任何光芒照入其中，都留不下一点痕迹。可现在，偏偏倒映出了一抹白。
　　那是谢小舟的锁骨。
　　他原本穿着得体的衣服，只是刚才在地上滚了一圈，领口的纽扣散了开来。从上往下看去，可见一道微微凹陷的锁骨没入了黑暗中。
　　纤细，脆弱，又如同最纯洁的天鹅。
　　只要轻轻地握住他的脖子，就可以轻易地取走这一条性命。
　　是的。
　　任人宰割的羔羊，又散发着新鲜甜美的气息。
　　节目组植入的程序又开始起应有的作用了。
　　教父的心中又涌现了杀意，他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垂在身侧的手指颤动了一下，复又恢复了平静。
　　他被杀意折磨着。
　　只要杀了面前这个少年，就能获得解脱，但相对的是，这就代表着教父这么多年的克制自持烟消云散。
　　不可以。
　　教父自虐一般控制住了自己的本能，越是痛苦，就越是平静，只有声音带着一些沙哑：“说出你的选择。”
　　***
　　直播间里，年轻的观众还在幸灾乐祸：
　　【这次谢小舟肯定跑不掉了吧，大BOSS都来了】
　　【就是，这么问题不管怎么回答都回答不好吧】
　　【快点死吧，等他死了，我就可以换个直播间看了】
　　而老观众已经开始对BOSS评头论足了：
　　【这是教父？】
　　【啊啊啊成熟挂的，我喜老男人！】
　　【教父看起来一点也不老好不好，这叫有成熟男人的韵味！】
　　【先生对不起了，我又要爬墙了，懵懂无知哪里有禁欲成熟来的有劲啊！】
　　***
　　是宽恕，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
　　是个问题。
　　谢小舟在思索。
　　这个问题，肯定不是由他来选择，而是由教父来选择的，必须要答出让教父满意的答案。
　　毕竟，如果让谢小舟自己来选，他肯定是选择冷眼旁观的。
　　他可没忘了之前眼镜少女和瘦弱男自私的举动——自己躲入安全的房间里不开门，眼睁睁地同伴去死。
　　谢小舟心存善念，但也不是那种圣母，做不到以德报怨这么高尚。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可现在在教父面前，肯定不能这么简单的说出心声。
　　人生而有罪。
　　在一片沉默中，谢小舟的脑海里闪过这么一句话。
　　这是修女嬷嬷曾经说过的话，而这也代表着教父的看法。
　　教父认为，人生而有罪，但只要改正，便可以宽恕。
　　谢小舟的心念一转，唇瓣翕动：“我选择……”
　　话音戛然而止。
　　谢小舟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注视着教父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眸，眼前佩戴着单片眼镜上，倒映出了自己的模样。
　　不，不对。
　　在他面前的，并非是什么虔诚的教徒、更不是良善之辈。教父，是这个节目里的BOSS。不能以常人的心态去对待。
　　谢小舟十八岁就出来当横漂混剧组了，五六年下来，不知见到过多少人。
　　演艺圈是演戏的地方，戏中在演，到了外面还要演。故而磨砺出他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只需接触一会儿，就能将一个人的性子看得七七八八了。
　　而教父……
　　谢小舟的呼吸渐渐平复了下来，他抬起了下巴，以这个角度角度，正好能够看见教父下颌处那一道分明冷淡的线条。
　　就像是一位最为封建的大家长，古板严苛、不近人情。
　　他身上所有的纽扣都紧紧扣起，领口袖口都严丝合缝，不露出一寸多余的地方。可是，在重重束缚之下，又好像涌动着一股炽热浓烈的情绪，足以将人燃烧殆尽。
　　那是深海下缓缓流动的岩浆，只是沉默地燃烧着，让人以为只是产生的错觉。
　　教父将那股情绪压制在了最深处，微微垂眸，出现在面前的又是那个苦行者。
　　似乎在他目光注视之处，无论是谁，都将低下高傲的头颅，祈求他赐予的怜悯。
　　不过这怜悯不是毫无底线，而是有一定的条件的。必要的时候，还将付出血的代价。
　　谢小舟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了，狭小的空间中回荡着清澈的嗓音：“我选择宽恕，但是……”
　　他停顿了片刻，左耳佩戴着星之彩耳钉散发着氤氲的光泽，这光芒落在了侧脸上，就像是肌肤白皙得发光。他目光中带着一点怜悯，缓声说道：“但是，必须要他们意识到自己的罪责，通过嫉妒的考验。”
　　这话的意思是。
　　他选择原谅，但前提是这两个人能在巨蛇的口中活下来。
　　什么？活不下来？
　　那只能代表着他们忏悔得还不够嘛。
　　说完了这些，谢小舟就垂下了眼睑，等待着教父的审判。
　　房间里安静得吓人。
　　谢小舟只能听见一阵平缓的呼吸声，然后，他感觉到一只宽厚有力的手落到了头顶，细致而缓慢地帮他梳理凌乱的黑发。
　　“好孩子。”教父如是说。
　　答对了。
　　谢小舟的唇角微微翘起。
　　教父正要收回手，却又被谢小舟拽住。
　　教父的手掌宽大、指节分明，连接处有着一层薄薄的茧。而谢小舟则是柔软细腻的。
　　两只不同的手在此时交握在了一起，轻轻摇晃了一下。
　　谢小舟微微用力，小声地祈求道：“教父，我想聆听他们的忏悔。”
　　这样无礼的行为，教父理应感觉不悦。
　　可他分辨不出这“不悦”是出自面前少年的动作，还是来源于心中莫名的杀戮之意。
　　正因为分不清楚，才要一一尝试。
　　教父放下了手上的力道，微微颔首。
　　谢小舟得到了许可，转过了身，从门缝中向外看去。
　　他看得是外面，可心中想得却是其他的事情。
　　这里的教父，应该也是祂的一部分，需要唤醒。
　　可是，用什么方法唤醒比较好？或者说，该如何在他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教父屡次出现在面前，谢小舟不禁猜测，教父应该对他产生了一点兴趣。
　　而刚才的举动，自然不是贸然做出的，而是……试探。
　　试探的结果很不错。
　　谢小舟指尖曲起，若有若无地蹭过掌心，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余温。
　　***
　　地下室的左右两边分别设有一个隐蔽的房间。
　　谢小舟带着短发女藏在左侧的房间中，眼镜少女和瘦弱男则是躲在了右侧的房间。
　　巨蛇在中央的房间游走着，腹部蹭过地面，留下一条黏湿的痕迹。贺从西从他的口中钻了出来，面色苍白，发出了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你们再不出来，我就自己走了。”
　　那边房间里的人终于忍耐不住，远远听着，似乎是发生了一段争执。
　　两个房间的门是完全紧闭的。
　　谢小舟这边是因为刚才巨蛇撞了两下，才出现一道缝隙，他可以从这条缝隙中看向外面。
　　而另一个房间是没有的。
　　眼镜少女和瘦弱男并不能看见外面的情形，只能听动静靠猜。
　　此时他们正在激烈的争论，要不要打开这扇门。
　　待在巨蛇口中的贺从西也听到了这个声音，苍白的脸上出现了诡异的微笑：“再不走，时间就来不及了，我走了。”
　　话音刚落，瘦弱男就占据了上分，从里面一把拉开了房门。
　　吱嘎——
　　房门打开。
　　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巨蛇就猛地钻入了房间中。房间太过狭小，完全容不下巨蛇庞大的身躯，其他的部分只能盘在门外，不停地扭动着。
　　接下来的画面谢小舟就没有再看到了，他只听见一阵阵的响动。应该是双方正在僵持着。
　　毕竟眼镜少女和瘦弱男都是经历了好几档节目的嘉宾，身上也有不少保命的道具，现在一股脑地用了出来，延缓了一下巨蛇的脚步。
　　他们甚至还有空互相指责。
　　眼镜少女将心中想的话说了出来：“都是你开得门，你去死啊！”
　　瘦弱男看起来没用，可这时候又叫嚣得厉害了：“关我什么事？你难道不想出去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嫉妒的情绪使得他们扭曲了起来，异口同声地说：“为什么死得不是你？！”
　　当然，巨蛇并不给他们嫉妒的机会，一视同仁地全部吞了下去。
　　咕咚——
　　房间中回荡着吞咽的声音。
　　过了半晌，巨蛇蠕动着身体，从小房间里退了出来，它的腹部高高隆起，隐约能够看见两个人形。
　　待到庞大的身躯完全退出的时候，远远看去，小房间里面遍地是粘稠的血迹。
　　蛇的进食方式是吞咽，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消化，巨蛇像是有点犯困，趴在了房间的中央，盘成了一团，蛇头耷拉了下来，沉沉睡了过去。
　　谢小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个时候，是出去找钥匙的最好时机。
　　他转过了头，本想去看教父，结果身后空空如也，只余下一片黑暗与躺在地上昏迷的短发女。
　　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
　　在确认巨蛇真的睡了过去后，谢小舟方才轻轻地打开了门，从中走了出去。
　　地下室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巨蛇就算卷曲了身体，也依旧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地方，几乎是寸步难行。
　　谢小舟绕开了横在面前的尾巴，正要往更深处走，身旁的尾巴突然抽搐了起来，猛地拍打了一下地面。
　　啪！
　　地板直接被砸出了一个深坑，木屑擦着谢小舟的脸颊划了过去。
　　他扭头看向了巨蛇所在的地方。
　　巨蛇原在沉睡，此时看见它的腹部猛烈地蠕动了起来，幅度越来越大，直至蛇头被动得昂了起来，呕出了一口腥臭的血。
　　血渍散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嫉妒是最致命的毒药，能够腐蚀一切。
　　就连己身也不能避免。
　　巨蛇因为疼痛而在地上不停地翻滚，持续了一阵后，庞大的身躯轰然解体，化作了一道烟雾，融入了黑暗中。
　　于此同时，谢小舟听到了一阵恶毒的私语声。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他的运气这么好，现在都死不掉。”
　　“我是这类节目的资深嘉宾，他凭什么反驳我？”
　　“我想要活下来，不想死在这里。”
　　“……”
　　这些话语环绕在了谢小舟身边，钻不停地入耳中，企图污染他的神智，让他也成为嫉妒的盘中餐。
　　左耳上悬挂着的星之彩似有所觉，氤氲的色彩流动了一下，正要被动保护主人。
　　只是光彩还未曾流动到谢小舟的身上，就听到一个清明的声音响了起来：“为什么？因为你们蠢呗。”
　　谢小舟一点都没有被污染，秀气漂亮的眉眼间还带着一点不屑：“自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还有脸在这里问。”
　　这些嘉宾，都是死于自己的嫉妒。
　　而这点嫉妒在谢小舟看来无疑是小儿科。
　　他见得多了。
　　在剧组的时候天天都在上演，小演员获得青睐一步登天，富二代带资金组角色随便挑，影帝被导演编剧追捧说一不二……要是每一个他都要去嫉妒，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直接被酸死得了。
　　人最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可以心生羡慕但是没必要产生恶毒的嫉妒。
　　这是谢小舟一贯的准则。
　　大概是因为嫉妒无法污染到谢小舟，那道声音无能狂怒了一阵，便自然而然的消散了。
　　黑暗退去，摔落在地上的蜡烛自动点燃了起来，在温暖的光晕照耀下，可以看见贺从西躺在了房间的中央。
　　看去，他像是还有呼吸。
　　就在谢小舟犹豫要不要抢救一下的时候，贺从西身体猛地颤抖了起来，接着胸口裂开了一条缝隙，一条小蛇从中爬了出来，又很快地钻入了黑暗中。
　　“叮咚”一声。
　　蛇尾勾着的东西掉落在了地上。
　　谢小舟定睛一看，一枚银钥匙静静地躺在那里。他上前捡了起来，钥匙上缠绕着一条同样是银制的小蛇，唯有一双眼睛是镶嵌着红宝石的。
　　钥匙来源于犯了错的嘉宾身上。
　　那，打开福音孤儿院大门的钥匙又是需要犯哪一个罪孽？
　　【哦，这个节目我以前好像看过一眼，七宗罪是吧？每个人都要经历七宗罪的考验】
　　【我看着不是挺简单的吗？】
　　【没这么简单的，能来到这个节目的嘉宾都是经历了数次生死的，负面情绪早就已经存在了，在这个节目中被加倍地激发了出来，根本没有人能抵挡】
　　【难怪死亡率这么高，吃瓜.jpg】
　　【那舟舟没有负面情绪吗？】
　　【每个人都有】
　　***
　　第五幅画。
　　画布上喷涌出了殷红的液体，隐约形成了一条蛇的模样，只是还未画完，就好像没墨了一般，画面停滞住了。
　　在停了片刻后，画布的中央落下来了一束光芒，直直地照耀在了那条蛇的身上。
　　两者之间互相较量，谁也不肯让步。
　　最终，这幅画的下方出现了一行花体小字——《宽恕……》，似乎后面还有未尽之语。
　　只见画上，一条蛇昂扬着头颅，蛇口大张，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而下方，站着一个面容模糊不清的少年，他并没有对嫉妒臣服，而是张开双臂，接受着所有人的审视。
　　走廊深处，传来窸窣的声响。
　　一团背负着洁白羽翼的东西爬了过来，拥挤在一起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这么多次的较量，它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往常，那些人类一进来就会被七宗罪感染，愤怒、暴食、嫉妒……这些负面情绪一直藏在人类的心中，就像是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无法遏制。
　　那些人类一个个的沦陷，没有一个例外的。
　　可这一次，难得有人抵抗住了本能的罪恶。
　　那是一颗……璀璨如钻石的心。
　　多么难见啊，万人之中都不见得出现。
　　可是，它不可能让教父赢的。
　　它要证明，一个恶魔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本能的，恶魔永远都是低贱的生物。
　　而人类也是愚蠢的，他们生而有罪且无法抹除，更不可能存在这样的一颗心。
　　它要污染、要践踏、要抹除……
　　嫉妒的影响算不了什么，只有贪婪是无法抵挡的……人类的本性就是贪婪的。
　　那洁白的羽翼颤动了一下，满是恶意。
　　***
　　下去的时候是五个人，回来却只有谢小舟与重伤的短发女。
　　加上留在上面的人，总共还有七个嘉宾。
　　今天是拍摄节目的第二天，算起来，死亡率中规中矩，并不算可怕。
　　但是还要算上中午午休时间出现的“懒惰”，如果不是有星之彩这个道具的存在，所有人都要阵亡在这一关。
　　难怪这个节目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百，在这里并没有什么鬼怪出现，致死的只有人心。
　　经历了一天的折磨，嘉宾们也不想再去探究什么，在去用完了晚餐后，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宿舍。
　　铛铛铛——
　　钟楼上的钟声响彻整个孤儿院。
　　谢小舟盘腿坐在了床上，使用了SR身份卡“悬疑作者”。
　　羊皮纸铺在了面前，他手持着羽毛笔，略微思索了片刻，开始在上面写故事。
　　【在经历了七宗罪的考验后，我们得到了钥匙，打开大门逃离了孤儿院，最终完成了拍摄】
　　墨水流淌，缓缓书写出了一行字。
　　只是刚刚写完，就见羊皮纸上的字迹消退，宛如从未存在过一样。
　　这是逻辑不成立的表现。
　　谢小舟捏着羽毛笔，柔软的羽毛轻轻蹭了一下鼻尖，重新写上了一句话。
　　【我认为完成拍摄，教父是关键。】
　　这句话逻辑成立，所以写下以后并没有消失。
　　可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应该都能猜到这一点，根本没什么用。
　　他干脆趴了下来，手肘撑在了羊皮纸的旁边，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符合逻辑的话，于是干脆乱写一通试试看——反正没有逻辑的话是不可能成立的。
　　【我获得了教父的垂怜，得到了离开孤儿院的钥匙，最终，完成了拍摄】
　　谢小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写下的这句话，以为写完了就会不见。可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那句话还好端端地出现在羊皮纸上，没有任何要消失的意思。
　　谢小舟：“？”
　　怎么回事？
　　这样的故事也能成立的吗？
　　这其中明显没什么逻辑可言啊！
　　直播间的观众却很激动：
　　【这是不是代表着教父也要成为舟舟鱼塘里的鱼】
　　【先生在鱼塘里面快乐地呼唤：这里很热闹，你快点进来一起玩啊】
　　【舟舟快点攻略教父，禁欲的成熟男人是最好的！拇指.jpg】
　　【让禁欲者破戒啊啊啊啊我又可以了，我爬墙了，你们呢？】
　　谢小舟盯着这句话片刻。
　　虽然说结局是好的，但是……其中的过程显然有些奇怪。他正想要加上一些细节，也还没落笔，就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低下头一看，羊皮纸上出现了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一簇赤红的火光冒了出来，谢小舟还没反应过来，羊皮纸就被火焰所吞噬了。
　　只是这火焰点燃的只有羊皮纸，并没有损害到其他东西。一眨眼的功夫，羊皮纸燃烧殆尽，火焰也渐渐消退。
　　谢小舟的眼睫眨动了一下，雪白的床单上只余下薄薄的一层灰烬，窗口的风一吹，就消散在了空中。
　　他松开手，羽毛笔也化作了点点粉末飘散而去。
　　“悬疑作者”这张SR卡消失了。
　　大概是写下来的故事虽然符合逻辑，但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来实现，所以将整张身份卡都献祭了。
　　牌库里已经不见了这张卡的身影。
　　谢小舟有点心痛。
　　这张SR卡还没捂热就不见了，教父要是不给点SSR道具就说不过去了。
　　还能怎么办？
　　谢小舟决定好好研究一下教父，争取捏出一个符合他审美的人设。
　　他回想了一下教父的模样。
　　教父是遵守规则，冷漠禁欲的。
　　不过谢小舟每次看见他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感情存在。教父并不是舍弃了感情，而是选择控制、自持。
　　将所有明显的、炽热的情绪都压制在心底，不显露一丝一毫。
　　可这并不代表不存在，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就可以实现这一切。
　　所以，他要让教父犯错，使得禁欲者破戒，冷淡者放肆。
　　一想到这个画面，谢小舟咬了咬唇角，浮现了一抹得意狡黠的笑容。
　　其实如果是平常，谢小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在这个节目，不知觉间，他也被七宗罪所影响，被放大了心中阴暗面。
　　之前没有被七宗罪影响，是因为他既不嫉妒又不会暴怒，他犯下的是……
　　七宗罪的最后一罪。


第69章 诱惑我
　　无尽的黑暗翻涌。
　　隐隐可见一道人影单膝跪在地上。他一手按在胸口，似乎有些压抑不住情绪，手背上青筋爆现，连带着冷淡的下颚都微微颤抖。
　　教父压抑地轻喘了一声，左侧的单片眼镜后，一轮血月若隐若现。目光向下，严丝合缝的领口处，黑色的阴影爬了出来，覆盖在了半侧脸颊上，形成了华丽精致的花纹。
　　他侧过头，额前延伸出了一支扭曲的羊角。
　　影子落在地面上。
　　不再是人形的模样，身后伸展出了了一对宽大的蝠翼。
　　禁欲与欲望同时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教父闭了闭眼睛，平静的脸上有些挣扎：“我……”他的声音低哑，“我有罪。”
　　克制。
　　指骨分明的手指用力地攥紧，影子上背负着的蝠翼收敛了起来。
　　自持。
　　喉结滚动了一下，使得一点汗珠从肌肤上滑落，留下一道湿润的痕迹。
　　冷静。
　　教父缓慢地仰起了头，单片眼镜上的银链微微颤抖，下颌到脖颈那一处线条冷硬淡漠。
　　过了片刻，左脸上的黑色花纹与羊角一同褪去，又恢复成了那冷漠自持的模样。
　　***
　　节目拍摄第三天。
　　清晨。
　　谢小舟昨晚睡得不太安稳，醒得也格外的早。天还没蒙蒙亮，他就站在了窗口，看着外面的钟楼。
　　钟楼上，分针转动，代表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谢小舟有些出神，正在想着事情，蓦然听见外面传来了门开关的声响，接着就是脚步声。
　　其他嘉宾一个一个地走了出来。
　　就算休息了一个晚上，他们看起来依旧萎靡不振。
　　毕竟，才拍摄了两天就减员五名，其中还有一个是密室逃脱类节目的常驻嘉宾。
　　要说起来，有经验的嘉宾都死得这么快，更不用说他们了。
　　惊慌恐惧……种种负面情绪在嘉宾们之间传染了起来。
　　其实是这个节目特殊，在七宗罪的作用下，所有人内心的卑劣都被揭露了出来，使得他们失去了往常的冷静。
　　嘉宾们失去了交流的想法，机械性地按照孤儿院的时间表来行事。
　　只有短发女在经过谢小舟的时候冲他笑了一下。
　　谢小舟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早晨要去教堂祈祷。
　　嘉宾们的队伍一片安静，来到了教堂。
　　推门进去，教堂里已经恢复如初，那座圣母雕像依旧摆放在正前方，不过看起来姿势有所变动，那双石头雕铸而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每一个走进来的嘉宾。
　　嘉宾们按照次序坐了下来。
　　今天才是第三天拍摄，可是层出不穷的密室、资深嘉宾的死亡和毫无进展的线索，这些都让他们感觉到筋疲力尽。
　　谁也没有说话，只坐在位子上静静的祈祷着。
　　谢小舟垂下了眼睑，双手交握放在了胸前，微微低头，下巴抵在了手指间。
　　从这个节目的设定和世界观来看，应该是有神的存在的。
　　如果说，教父代表着是黑暗，那么是否代表着只要完成七美德，就可以召唤代表正义的神呢？
　　他漫无目的地想着。
　　这时，也不知道是谁开口说话了，声音轻微却饱含着希望：“如果真的有神存在的话……请神指点一条道路，让我们找到出去的钥匙吧。”
　　谢小舟也听到了这句话。
　　他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了正前方的圣母雕像。不知为何，他觉得圣母雕像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嘲讽似的笑容。
　　它在嘲笑，嘲笑还在信奉神的人。
　　不过一眨眼间，圣母又恢复了宽和慈爱的模样，好像刚才只是谢小舟的错觉。
　　祈祷很快就结束了。
　　嘉宾们离开了教堂，他们打算趁着这个空闲的时间，再去四周探索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出去的线索。
　　谢小舟没有意见，就一同随大流前去了。
　　福音孤儿院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建筑外墙上趴满了爬墙虎，密密麻麻，带着一股子的阴森。远离了教堂后，周围的景色变得萧条了起来。
　　小路两侧杂草丛生，依稀还能看见生锈腐朽的断壁残垣。
　　走了大概十分钟。
　　谢小舟蓦地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阵歌声。
　　细细分辨，那歌声并不是用人类的词汇唱出来的，而是另一种晦涩难懂的语言。
　　虽然听不懂歌声的内容，但嘉宾们脸上的雾霾一扫而空，转而出现了明媚的神彩。
　　“过去看看。”有人说。
　　莫名出现的歌声，说不定代表着有线索出现。
　　嘉宾们有些迫不及待，顺着歌声一路行去，第一眼先是看见了一个破损的喷泉。
　　喷泉的主体是一个健壮的男人。他一手怀抱着竖琴，一手拨动着琴弦，背后，一双翅膀舒展了开来。
　　只是经历了岁月的璀璨，男人的头颅消失不见，只余下半幅身躯，就连喷泉都停止了。
　　而嘉宾们的关注点并不是在喷泉上，而是……喷泉下方站立着的一个身影。
　　大概是方才有人在教堂中祈祷了，现在，一个身负着洁白双翼的身影出现在了嘉宾们面前，它的周围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就像是加了一层滤镜一般，让人感到身心舒畅、豁然开朗。
　　这是天使。
　　天使正在歌颂着神灵。
　　嘉宾们不禁放慢了脚步，生怕打扰到这位天使的歌唱。
　　只有谢小舟觉得有点古怪。
　　要知道，在这个阴间节目中，从来不会出现偏向嘉宾的NPC。这个天使……真的是天使吗？
　　他保持怀疑。
　　歌声持续了一会儿，天使像是才注意到嘉宾们的存在，关切地问道：“孩子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呢？”
　　一个带着帽子的男嘉宾立即回答：“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天使一直被圣光所笼罩着，看不清它的模样，只能听见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哦，是这样吗？这里不是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帽子男按捺不住，直接问：“那您知道该怎么离开吗？”
　　“只要找到钥匙，就可以离开。”天使主动地提出，“看起来你们被困在这里很久了，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助你们。”
　　听到这话，帽子男激动得上前一步：“您能帮助我们离开这里吗？”
　　天使的声音越发地温和，解释：“哦，是这样的，这里存在着一位强大的恶魔，是他困住了你们，而就连我也无法对抗他。”眼看着嘉宾们的脸色黯淡了下来，它又话锋一转，“不过……我知道出去的钥匙在哪里。”
　　帽子男脱口而出：“带我去！”
　　“当然。”天使说，“我会帮助你们的。跟我来吧。”
　　【天使……？】
　　【节目组真的会安排这种设定在节目里面吗？友好善良还会帮助嘉宾】
　　【说不定节目组的脑子坏掉了】
　　【我不想看天使，我想看教父！敲碗.jpg】
　　在普通人的认知中，天使是纯洁的存在，他们温柔善良，会主动帮助人类。
　　在这种阴森恐怖的地方，嘉宾们不由地偏向了这位凭空出现并且满脸圣光的天使。他们没有犹豫太久，就相信了天使的话。
　　天使在前方带路，蠕动出一段距离后，转过了头，隔着人群看向了站在原地不动的谢小舟，问：“你不来吗？外面有危险，最好还是跟着我，我会保护你们的。”
　　谢小舟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短发女落后一步，来到了他的身旁，小声地问：“你不相信天使吗？”
　　谢小舟抬手，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鼻尖：“不是我不相信，就是……总觉得这个阴间节目不会这么好心。”
　　短发女：“……”
　　说起来也是。
　　憋了半天，她憋出了一句：“那小心点。”
　　***
　　穿过破败的花园，天使带领着嘉宾们来到了一处建筑前。
　　建筑外表通体漆黑，没有多余的色彩。从上往下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逆十字。
　　谢小舟觉得这里有点眼熟。
　　待走进入后，看着幽深的走廊以及走廊上挂着的壁画，他才发觉过来，这就是这是上次他根据“故事”的指令而来到的地方。
　　扫了一眼墙壁，上面挂着的七幅油画已经被填充了五幅。
　　其他嘉宾自然也发现了油画。
　　《谦卑》、《晚宴》、《怒火》……这些都是拍摄的时候发生过的事情。
　　有人询问天使：“这是什么？”
　　天使望向了油画，身上的圣光在黑暗中就如同灯泡一样的显眼：“恶魔与神有约定，他无法伤害纯洁的人类，只能吞噬犯下过错的人。所以，他将你们困在这里，接受七宗罪的考验。”
　　嘉宾们默默对视了一眼。
　　确实是这样的，看来天使并没有说谎。
　　说完了这些，天使悠悠叹了一口气：“快来吧，再继续下去就没有时间了……”
　　这句话一出口，嘉宾们都无暇去思考，赶紧加快了脚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原本走在最前面充当电灯泡的天使忽然熄灭了，在失去了圣光的照耀下，周围的空缺被黑暗所弥补了上来。
　　哐当——
　　似乎是门被重重关起来的声音。
　　谢小舟下意识地向后看去。
　　不知何时，身后出现了一扇门，而这扇门已经被紧紧地合拢，不露一条缝隙。
　　天使的声音在嘉宾们的耳边响了起来，依旧温柔：“别害怕，钥匙就在这里，只要你们找到就可以出去了……”
　　话音消散。
　　封闭的房间中冒出了一点璀璨的光芒，随后着光芒扩散开来，充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在黑暗中待久了以后，面对这样的明亮，谢小舟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只是光彩辉煌，就连闭上眼睛都不能避免，眼皮被照得有些刺痛。
　　他缓了缓，正要睁开眼睛，还未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声惊呼。
　　“啊——”
　　是短发女发出来的。
　　发生了什么？
　　谢小舟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看向了前方。
　　这耀眼的光彩来自于堆成小山的金币。各种宝石、价值连城的首饰都被随意扔在一旁，光彩流转、熠熠生辉。
　　就算是谢小舟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嘀咕了一声：“这些东西又带不出去。”
　　就算带出去了也没什么用。
　　在阴间节目里朝不保夕的，还有什么心思来花钱？
　　也许是听到了谢小舟的心声，一阵绚烂的雾气漂浮过，只见最前方悬浮着一张卡牌。
　　卡牌的牌面精美异常，就像是撒了一层金粉，金光闪闪，十分吸引目光。
　　卡牌缓缓旋转，上面出现了三个明显的字母——SSR。
　　而在SSR卡的下方，还环绕着数不胜数的道具，粗略一看，都是放在系统商场里买都买不起的那种。
　　谢小舟：“……”
　　突然有点心动了，怎么办？
　　他这边还只是稍微心动，那边其他嘉宾的眼睛都直接红了，在SSR身份卡面前完全失去了理智，生怕比别人慢一步，全都冲了上去。
　　在这个阴间剧组中，SR卡算是稀少的了，更多的就是R卡、N卡，至于SSR卡……一般嘉宾见都没见过。
　　嘉宾都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初衷，为了抢夺这一张SSR卡，都扭打在了一起。
　　金币滚得到处都是，发出清脆的声响。
　　现场一片混乱。
　　只有谢小舟和短发女还好端端地站在原地。
　　谢小舟只是被迷惑了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在他看来，自己没有这种抽到SSR身份卡的运气。
　　而短发女则是受伤太重还没恢复过来，抢也抢不过别人，反倒是没被诱惑。
　　【SSR卡！】
　　【假的吧，据说《惊悚综艺》里面的SSR卡很稀少的，只出特定的综艺节目里面才能抽取到】
　　【所以说这是假的？】
　　【七宗罪，估计这是贪婪的幻想。】
　　天使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些焦急，密密麻麻的眼睛都挤在了一起。
　　为什么这个人类没有产生贪欲？
　　难道说……他真的拥有一颗钻石般的心？不可能！
　　千万不能让恶魔得到这颗心。
　　教父是一个奇特的恶魔。
　　他从深渊中爬了出来，被孤儿院中的人类所收养，教会了他人类的知识与美德。
　　克制，忍耐，谦卑……
　　他压抑住了嗜血残暴的本性，将自己束缚在条条框框里面，成为了最严苛的苦行者。
　　福音孤儿院信奉神。
　　在某次祈祷的时候，天使落下了一瞥，看见了混在人群中的恶魔。他并不觉得因为有恶魔改邪归正而感到欣慰，反而产生了愤怒。
　　一个低贱的恶魔，也想要学习美德吗？
　　这是不被容许的！
　　还有这些人类，肮脏罪恶，培养了一个恶魔。他们……应当用死来洗刷罪孽。
　　于是天使降临了，以它的能力，抹除这个孤儿院里的人就像是撕掉一幅画那么简单。
　　它杀死了所有的人，并将恶魔留在了最后一个。这是为了让恶魔看到，这些满口美德的人实际上内心也是卑劣的，为了活下去会抛弃人性。
　　人类不值得怜悯。
　　天使在孤儿院里进行了一场有趣的游戏，等所有人都死了以后，就该轮到恶魔。只是没想到，它竟然不是恶魔的对手，还差点死在了恶魔的手上。
　　天使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和恶魔打了一个赌。
　　赌约的内容是，人类生而有罪，并且无法消除，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拥有钻石般璀璨的心。
　　恶魔的想法则相反。
　　于是一批一批的人来到了废弃的福音孤儿院，成为了赌桌上的筹码。
　　每一次，都以恶魔的失败告终。
　　这是最后一次。
　　只要这一次也能赢了恶魔，天使就能收割恶魔的生命。
　　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出现了不被七宗罪所诱惑的人。
　　天使的无数双眼睛中闪动着恶毒的光芒。
　　不行……
　　他必须杀死这个人类。
　　既然贪婪没有用，那剩下的只有色欲。
　　呃……通常这些人类都是坚持不到这一关的。
　　所以，天使也不知道该如何来实行。
　　要不自己上也行？
　　天使躲在角落里，挥出了一面水镜，上面倒映出了自己的模样。
　　羽毛洁白柔顺。
　　每一只眼睛都炯炯有神。
　　天使满意地点了点头，为了赢下恶魔，它愿意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
　　在抖了抖洁白的羽毛后，天使朝着谢小舟靠了过去，语气带着蛊惑的意味：“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谢小舟猛地退后了一步。
　　天使想说的话被硬生生地打断了：“？”
　　也不必反应这么激烈吧？
　　难道说，它一出场就捕获了这个人类的心吗？
　　正想着，忽然听见谢小舟脱口而出：“什么东西，这么丑？”
　　天使：“？？？”
　　【这什么东西啊，长得这么异性，比我隔壁的吊死鬼还要恶心，吓死我了】
　　【你歧视吊死鬼？举报了！】
　　【我好像在哪里看见过，恶魔长得美丽因为需要用皮囊来诱惑人类，但天使反倒是长得丑陋吓人，因为要吓退恶魔】
　　【所以这货真是天使？我滤镜碎了】
　　谢小舟的目光落在了天使那对洁白的羽翼上，这才反应过来：“天使……？”
　　天使身上镶嵌着的眼睛同时转动：“是，我是天使。”
　　谢小舟：“……”
　　这到底是哪个邪典里面走出来的天使？
　　天使用着温柔的嗓音说：“见到我，很惊讶吧？只有被神怜爱的人，才能够见到天使。”
　　谢小舟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不、不用了，这种怜爱，请你给别人吧。”
　　天使：“……”
　　怎么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天使不太相信自己对谢小舟使用色欲会失败，决定再加把劲试试：“你的心中一定产生了欲望吧？我可以帮助你，无论什么都……”
　　话音戛然而止。
　　天使的翅膀被一只手掐住，拽到了半空中。
　　谢小舟的目光落在了天使的身后，对上了一双深沉如夜色的眸子。
　　教父站在那里，唇角的弧度冷硬，拎着天使就像是拎着一只待宰的鸡。
　　天使：“……”
　　谢小舟：“…………”
　　可以。
　　关于天使的滤镜完全破灭。
　　***
　　其他嘉宾还被困在贪婪之中，谢小舟已经被教父带离了这个密室，来到了另外一处房间。
　　地上铺着柔软的手工地毯，壁炉中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橘色的火光照应出来，温暖和煦。
　　教父说：“稍等。”
　　他拎着天使走入了另外一个房间。
　　在教父暂时离开的时间中，谢小舟就乖乖地坐在了其中一张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默默地观察着这个房间。
　　这里应该是教父的住所。
　　每一个摆设都恰当好处，没有一处突兀。书架上的书按照名称排列，桌子、椅子、沙发都按照同样的规律摆放，就连角落里的盆栽生长方向都是一样的。
　　谢小舟想起每次见面的时候，教父都会帮他梳理凌乱的发丝，心想——教父该不会有强迫症吧？
　　等待了一会儿时间，教父从另一个房间中走了出来。
　　谢小舟隐约听见了虚弱的惨叫声从那个方向响起，他看向了教父。
　　教父手中正捏着一方白帕子，仔细地擦拭着手指。
　　壁炉里的火光一明一暗，落在了教父的手指上。
　　他的手指修长，每一个指甲都被修剪成了半月形，手掌和手腕的链接处形成了一个冷淡的弧光。
　　每擦拭一下，白帕子上就留下一道血迹。
　　从指尖到手指间的缝隙，接下来就是没入袖口的手腕。每一处都透露着禁欲，但因为禁欲更让人产生窥探的想法。
　　教父终于擦拭完毕，将帕子折叠成一块正方形，放在了小几的一角，然后坐了下来。
　　谢小舟不知为什么教父会带他来到这里，想了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教父。
　　教父抬起眼皮，淡然地说：“诱惑我。”
　　谢小舟愣了一下，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教父又重复了一次，语调冷硬：“你可以诱惑我。”
　　这个要求怪怪的。
　　上一次被这么要求，还是先生让他玩弄他……可这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先生那是懵懂无知，学别人乱说的。
　　而教父明显是知道着这句话在代表着什么意思的。
　　谢小舟看了坐在对面的人一眼。
　　这是教父的房间，可就算在这么私密的地方，他依旧没有一丝松懈，肩膀、脊背到腰形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
　　他的头发被整齐地向后梳理，西装和衬衫没有一点褶皱，简直比用尺子量出来还要标准。
　　可这么一个严苛古板的人，竟然要求他来诱惑他？
　　还有这种好事……不，不是，这也太莫名其妙了。虽然说本来谢小舟就有这种打算，但被人要求和自己主动完全是不一样的。
　　不过谢小舟只是怔了一下，就很快地代入了角色。
　　他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白皙的手指轻轻地划过了唇角，轻笑了一声：“教父……你好像很怕我，为什么？”
　　听到这句话，教父的眼皮轻轻抽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教父：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磨砺我，我想在你身上克制住杀意
　　谢小舟：嗯嗯，我懂了，我开始了，你一定要忍·住·哦
　　节目组：……


第70章 禁止
　　在谢小舟说完那一句话后，房间里一片安静，只余下壁炉中的柴火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带着暖意的火光将房间一分为二。
　　谢小舟一手撑着下颌，其中一只手指轻轻地蹭过唇角，等待着教父的回答。
　　教父则坐于光芒照射不到的地方，没入一片黑暗中，但还是能够隐约看见他身上的轮廓，在西装的包裹下，形成了一道直挺的线条。
　　从刚才开始到现在，直播间被满屏幕的“啊啊啊”所覆盖，以表示观众们的激动。
　　【我可，这个节目里的教父我太可了！】
　　【诱惑教父？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舟舟和教父给我锁死了，禁欲系的BOSS太香了，吸溜】
　　【我爬墙了我又爬墙了，先生实在是对不起，懵懂无知哪里有禁欲隐忍来得好！】
　　谢小舟歪了歪头，少了一些平日的谨慎，唇瓣一碰，说出了那两个字：“教父？”
　　尾音略微上翘，略带轻佻。
　　教父正坐在他的对面，半张脸庞隐藏于黑暗中，唯有左侧的单片眼镜倒映着一抹光。
　　过了半晌，那里传出了一道有些沙哑的嗓音。
　　“不，我并没有害怕你。”他否认了少年所说的话。
　　对于教父来说，一个人类少年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少年的脖颈纤细如天鹅，皮肤白皙娇嫩如花朵，眼睛清澈明亮如湖面……
　　他宛若是由所有美好的东西塑造而成的，而这些，在死亡面前不堪一击。
　　只要教父愿意，就可以轻易地夺走这一条性命。
　　不过教父并不会这么做，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恪守条律、遵守规则，从不僭越。
　　在福音孤儿院中，受到惩罚的，只有那些犯下罪责的人。
　　在教父看来，人生来带着罪孽，需要约束、抑制，如不能，才需要付出鲜血的代价。
　　其余的……只要诚心忏悔，他自然会给予怜悯的宽恕。
　　教父抬起手，轻轻地扶了一下左眼前的单片眼镜，垂在脸侧的银链发出细碎的响动。
　　少年并没有犯下严重的过错，如果伤害他，就等于将教父这么多年来的坚持付之一炬。
　　这是不被容许的。
　　可在看到少年的时候，杀戮的本能犹如一簇火焰燃烧，火舌不停歇地舔舐着教父的心间。
　　躁动、痛楚、愤怒……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
　　教父的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此时修剪得当的手指轻轻一颤，随后强硬地压下了负面情绪。
　　用这种方式来压抑本能很痛苦，但正是因为这样的痛苦，才能够更令教父清醒。
　　教父以一种不容拒绝地口吻说：“我需要你磨砺我。”
　　谢小舟的眼睫颤动了一下，上半身微微向前倾，脸侧倒映着火光，呈现出一种诱人的光泽：“愿闻其详。”
　　教父缓慢的诉说，声音流淌在房间中：“我有罪。”
　　话音落下，窗外传来了一声钟响。
　　在钟声的覆盖下，教父的话语清晰可闻：“见你之时，我便克制不住心中的罪恶，想要释放杀戮的欲望。”
　　“我不知这欲望从何而来，但我需要抹除。”
　　谢小舟：“……”
　　等等。
　　有点复杂。
　　见到他就想杀了他吗？
　　谢小舟隐约有些明白，但还是不太确认，问道：“那我该怎么帮助您，教父？”
　　教父修长的手指交叉搭在胸前，黑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起，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的平静冷淡：“你可以诱惑我，激怒我，让我产生杀意。而我会忍耐这一切。”
　　谢小舟终于知道教父说的“诱惑我”是什么意思了。
　　并不是字面上的诱惑，而是单纯让他来激发教父的杀意，用这种方式来磨砺自己的本心罢了。
　　至于教父口中那莫名而生起的杀意，谢小舟猜测，这应该就是节目组给他下得绊子。
　　节目组突然将他发配来这个节目，就是想用教父的手来除掉他。可节目组并没有考虑到教父的性格，只是最大的变故。
　　教父是严苛的苦行者，一直以来都是压抑着本能，按照条律公平公正地对待着每一个人。
　　他不会擅自给某一个人下定论，也不会莫名地产生杀意，因为那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当这“不允许”出现在谢小舟的身上时，教父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杀了他，而是忍耐杀戮的本能。
　　为了完美的修行，他甚至说出了让谢小舟来诱惑他的提议。
　　谢小舟：脱敏反应
　　房间中又陷入了安静。
　　片刻后，谢小舟突地开口：“什么都可以？”
　　教父颔首，同意：“什么都可以。”
　　听到两人的交谈，直播间的观众们纷纷出谋划策。
　　【脱了教父的西装！】
　　【弄乱教父的头发！】
　　【把教父的单片眼镜摘下来！】
　　【对教父先***再****最后***】
　　【前面的，你不太对劲啊，到底发了什么？全都被和谐了】
　　谢小舟当然是看不到直播间中观众们的谋划的，不过，他没思索太久，就有了打算。
　　教父只是让他为了消除杀戮的本能，也没规定用什么方法。
　　那么，他决定用另一种本能盖过杀戮。
　　如果是以往的节目，谢小舟必定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只是现在的他已经被七宗罪所影响，无限地放大了内心的想法。
　　当然，他自己并不知道这样的变化。
　　只见谢小舟的手掌撑着沙发扶手，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就如同一只猫一般轻盈地穿行过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停留在了教父的面前。
　　“教父。”谢小舟俯下了身，平视着那双漆黑的眼睛，他问，“无论怎么样，您都会忍耐吗？”
　　被少年如此的接近，教父的目光在那白天鹅一般洁白弯曲的脖颈上一闪而过，手指不由自主地屈了屈，又放松了下来：“是的。”他仿佛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我会忍耐。”
　　谢小舟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一手按在了教父宽阔的肩膀，一手则抬了起来，纤细的指尖没入了他的发间，他用着气声问道：“这样呢？”
　　手指划动间，梳理整齐的黑发变得凌乱了起来，其中几簇落在了额前，稍稍淡化了一些教父脸上的冷漠。
　　教父的眼皮轻微地闪动了一下，仿佛在压抑着什么，他说：“继续。”
　　谢小舟收回了手，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人，好似在想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教父的身上的颜色简单，只有黑白二色。
　　黑色的西装，苍白的皮肤以及透明的镜框，唯一一点色彩，那便是那一处薄薄的嘴唇。
　　但那红也是浅淡的，一眨眼间，就会被黑白二色所淹没。
　　谢小舟从上扫了一眼，一掠而过。指尖若有若无地从脸颊上划过，一路向下，转而拽住了西装上镶嵌着的一枚纽扣。
　　纽扣也是黑色的，上面雕刻着复杂华丽的花纹。
　　谢小舟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感受着上面的纹路，并没有解开，而是用了更粗鲁的方式——扯了下来。
　　叮铃——
　　纽扣摔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动，久久不散。
　　教父一向是古板禁欲的，每一枚纽扣都被紧紧扣起，领口袖口严丝合缝，不留下一点缝隙。
　　而此时，最上面的那一枚纽扣被拽了下来，领口敞开，可见内里一片苍白的肌肤。
　　苍白却有力。
　　谢小舟抬手覆盖了上去，能够明显地感受到薄薄一层肌肉正在随着呼吸而缓慢地起伏。
　　“还要继续吗？教父。”谢小舟咬重了后面两个字，似在提醒教父，现在他正在做违背原则的事情。
　　教父阖上了眼睛，看起来面上一片平静，只是手背上青筋浮现，可见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道，才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本能。
　　“继续。”他如是说。
　　谢小舟见教父克制挣扎的模样，轻笑了一声，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低头将自己的脸颊贴了上去。
　　那是人类的温度。
　　人类身上带着罪恶，但恶魔来自深渊，就是罪恶本身。
　　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两者是互相吸引的。
　　不知不觉间，教父的呼吸频率变得有些紊乱，苍白的皮肤下，一片阴影涌动，代表着本能随时会从内心深处涌现出来。
　　不、不是这样。
　　这并不是杀戮的本能……
　　教父正要制止这种行为。可没想到，谢小舟仰起了头，眼中水光潋滟，冲着他璀然一笑。
　　然后毫无征兆的，谢小舟亲了上来。
　　不是那种献祭般的亲吻，而是……犹如一团火焰正在熊熊燃烧，带着占有的意味，要将每一寸土地点燃。
　　教父甚至感觉到了一股血腥味在唇齿间散发了开来。
　　这不是杀戮，是另一种本能，那是从未体验过的，却一直藏于骨髓之中，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磨灭。
　　恶魔代表着罪恶本身，人类有的罪，在恶魔身上只会加倍存在。
　　这么多年来，教父一直在抑制自己的本能，就像是海面下默默燃烧着的岩浆，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一直等待着爆发的一日。
　　而沉寂已久的火山，爆发起来尤为炙热。
　　谢小舟低语：“教父，这才叫做——诱惑。”
　　那是比深渊中传出的声音还要蛊惑人心。
　　在单片眼镜后，左眼中血光若隐若现。
　　以身躯为战场，生来就有的本能与后天形成的礼教束缚在搏斗，在挣扎。
　　最终不知是哪一方获得了胜利，教父伸手按住了谢小舟的肩膀，不让他再靠近一步。
　　谢小舟不解地眨动了一下眼睛，关切地问：“教父？”
　　教父的声音越发的低哑：“抱歉……”他禁止自己去想更多，从沙发上站起来后，说了一句，“失陪片刻。”
　　教父脚步沉稳地走出了房间，看起来不曾有一点多余的情绪。
　　谢小舟占据了教父刚刚坐过的沙发，陷入了柔软的靠垫中，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
　　难道这样没有用吗？
　　【啊啊啊啊——】
　　【教父你这都不上吗？？？】
　　【我还要看，我流量很多，这种剧情我还能再看十个小时！】
　　【恶魔不应该是欲望很强的吗？怎会如此，这也能忍，不愧是教父】
　　【你们激动什么啊。像我，我就知道，就算发生了什么，节目组也不会播出的，和谐懂吗？和谐！】
　　【我懂了，节目组你出了付费点播吧，我一定氪金】
　　***
　　咔哒——
　　房门落锁。
　　一直保持理智的教父停下了脚步。
　　他伸手扶着墙壁，低头轻喘着，可见手背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痕迹。那复杂的花纹横呈在苍白的皮肤上，透着邪恶与罪孽。
　　教父低垂着头。
　　滴答。
　　一点汗珠从下颌处滑落，溅落在了地上。
　　不可以。
　　教父闭上了眼睛，也遮住了眼中浮现的那一轮血月。
　　这是不被允许的，被禁止的……感情。
　　教父的手指蹭过墙壁，缓缓跪倒在了地上，黑暗涌了上来，将他的身影淹没，只余下略显粗重的喘息。
　　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
　　谢小舟默默数了二十个数，还不见教父回来，就知道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就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这里是教父住着的地方，不过房间中并没有什么私人物品，看见最多的就是摆得整整齐齐的书籍。
　　他拿起其中一本翻看了一下，里面的内容高深晦涩，都是关于人性、神学的。
　　看不懂。
　　谢小舟又把书塞了回去，听见窗外又响起了钟鸣声。
　　心想，他被教父带到这里，应该就代表着不用按照时间表来行事了吧？
　　但谢小舟又有点不确定，从房间里走了出去，想要去看看情况。
　　外面的走廊一片漆黑。
　　谢小舟走了一圈，还是会回到原地——出去的门不见了。
　　难道这又是一个密室吗？
　　谢小舟找不到出口，只好折了回去。在路上，他看见走廊上挂着的画框上，又多了一幅画作。
　　第六幅画上出现了内容。
　　画的背景是一片金光璀璨，金币堆作了一座小山，珍宝、古董和宝石首饰都被随意扔在地上，奢靡华丽，闪得人有些眼睛疼。
　　谢小舟从那堆金灿灿的东西上转开了目光，看见上方一个样貌模糊怪物兴致盎然地注视着下方。
　　原来在金币的光芒掩盖下，一具具尸体躺在那里，鲜血横流。
　　贪婪会引起争斗，引发死亡。
　　谢小舟看了一会儿，抬脚走向了最后一幅画，只有那里还是一片空白。
　　七宗罪，还剩下色欲了。
　　那色欲这一关又应该如何呈现？
　　在这个阴间节目里，没什么人会产生这种欲望吧？
　　谢小舟摸着下巴，幻想了一下。
　　难不成是把嘉宾们关在一个小黑屋里，然后让一群美人过来诱惑他们吗？
　　这个画面好像搞笑。
　　不过别人不一定，谢小舟自己还是还是清楚的，在经历了这么多档节目，遇到了这么多风格迥异的BOSS，一般的美人计还真的奈何不了他。
　　于是他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回到了房间里。
　　教父还没有回来。
　　谢小舟蜷缩在了沙发上，觉得有点犯困，就抱着毯子沉沉睡去。半睡半醒间，耳边传来了一些响动。
　　像是什么东西在撞门的声音。
　　他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的睁开，正好看见墙上凭空出现了一扇门，门被猛地撞开，一对洁白的翅膀从中冒出。
　　天使和恶魔有赌约，在赌约没有完成之前，谁也不能杀死对方。再加上天使的生命力顽强，就算是被教父硬生生地捏碎了每一寸骨头，都还好端端地存活着。
　　只是它现在变成了一滩烂泥的状态，看样子，比之前还要恐怖一些。
　　谢小舟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他见天使要从房间里出来，提醒了一句：“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千万别出来吓人啊。”
　　天使的动作顿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听从了他的话，并没有出来，只是卡在了门缝中，几只眼睛闪烁了一下。
　　谢小舟静静地与天使对视了片刻，然后听到天使开口：“与恶魔为伍，你会下地狱的。”
　　谢小舟是一个无神论者，从来不相信宗教的，更不用说现在还在这个阴间节目里，哪里会被这种话给吓唬到。
　　他抬了抬手，随意地说：“在我们那儿我应该归地府管，别跨区域执法啊。”
　　天使：“……”
　　【哈哈哈哈】
　　【舟舟的逻辑完全没有问题！】
　　【西方的地狱还想关我们东方的鬼？】
　　【舟舟真可爱，要是变成鬼了，我家大别墅给你住呀】
　　天使的翅膀抽搐了片刻，知道面前这个少年有些难缠，于是决定换个方法：“你不想知道，该怎么离开这里吗？”
　　谢小舟干脆利落地说：“不想。”
　　天使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迟疑地问：“你说真的？”
　　谢小舟平淡地回答：“假的。”
　　天使：“？”
　　谢小舟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天使话中的漏洞：“你同一句台词用来骗我两遍，是觉得你太聪明还是你太蠢吗？”
　　天使纠结了一下，问：“两者有区别吗？”
　　谢小舟直白地说：“没什么区别，都是表示你脑子有问题。”
　　天使：“……”
　　谢小舟打了个哈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就退下吧。”
　　在经历了这么多天的拍摄，他早就发现了，在这个节目中，并没有鬼怪的存在，杀人的只有人心中的罪恶。
　　而无论是天使还是教父，都不能直接伤害嘉宾们的。
　　天使见谢小舟的模样，干脆不废话了，直接了当地说：“孤儿院的大门钥匙在恶魔的手中，只有拿到钥匙才能够离开这里。”
　　谢小舟半阖着眼皮，看似不耐烦，但实则心中清明，想要套出更多的话来。
　　他慵懒地靠在了沙发上：“哦？真的吗？”
　　天使极力证明自己：“我可是代表美德的天使，不会骗人的。”
　　谢小舟：“那你说说，怎么才能拿到钥匙？”
　　天使发出了古怪的声音：“只要你过来，我就告诉你，怎么从恶魔身上获得钥匙。”
　　谢小舟直直地看着天使，问：“为什么不是你过来？”
　　天使憋了半天，只能说：“恶魔在这里无所不能，只有在这个房间里，我们的交谈才不会被他听见。”天使知道谢小舟在顾忌什么，展示着自己瘫软的身体，“你看，我都这样了，还能够伤害到你吗？”
　　谢小舟：“你能吓到我。”
　　天使：“……”
　　谢小舟口中这么说，但见天使受得伤还没有恢复，此时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一看就没什么战斗力。
　　而它应该也不能直接伤害嘉宾——如果可以的话，根本没必要这么大费周折的把嘉宾骗到密室里，再用七宗罪里的贪婪害死嘉宾。
　　现在唯一剩下的一宗罪是……色欲。
　　谢小舟衡量了一下，心想着就算真的出现了色欲这一关，他也不会中招的。
　　而天使说不定真的知道些什么。
　　于是他站了起来，朝着天使走了过去。
　　走到门口，谢小舟这才发现天使的身后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四面雪白的墙壁，没有光源的照耀，却依旧白得发光。注视得久了，好像最为罪恶的心灵都能得到净化。
　　谢小舟停留在两步以外的距离：“你可以说了。”
　　天使：“你进来。”
　　看天使这个模样，谢小舟就知道这个房间有问题了。本来他只是想逃点话，没必要拿自己去冒险，于是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不进来了。”
　　天使威胁道：“你不进来，你就永远不知道怎么拿到钥匙。”
　　谢小舟表示：“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天使看着谢小舟一步步走远，有些气急败坏：“你会被恶魔困在这里的，永远，永远！”
　　谢小舟：巧了，之前那些BOSS也是这么说的。
　　他坐回到了沙发上，等待着教父回来。
　　天使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钥匙就在教父的手上，至于怎么获得，他得想个办法。至于天使的房间，肯定不能进去……
　　想着想着，谢小舟忽然觉得眼皮有点沉，头一点一点的，向着一旁歪了过去。
　　而不知何时，天使的房间房门大开，其中一道明亮的光束斜斜照了出来，正好将谢小舟笼罩了起来。
　　滋啦——
　　天使的皮肉开始分裂，羽毛也一片一片地掉落。
　　它的眼睛中出现了一抹古怪的情绪。既然不进来，它就只能让房间“出去”了。
　　这个赌注，它一定会赢的。
　　世界上从来没有璀璨如钻石的心，如果有，那也只是没经历过最深的黑暗。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它都要将这个少年给毁掉。


第71章 不祥的血月
　　天使的房间中倾泻出了一道纯白的光芒。
　　这光芒覆盖在了谢小舟的身上，像是披了一层金纱，就连发尾都染上了暗金的颜色。他自己却对这种变化无知无觉，半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天使将这道光芒放出了房间以后，便瘫软在了地上。
　　这个举动似乎耗费了它大部分的生命力，翅膀上洁白的羽毛就犹如脱发一般，哗啦一下落了满地，转眼间就只剩下光秃秃的肉翅。
　　天使变得更丑了，但是它并不在乎。
　　现在它的陷入了狂热偏执的情绪中，不管付出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赢下这场与恶魔的赌约就可以了。
　　人是生而有罪的。
　　这罪孽，这是在亚当夏娃在伊甸园中偷食智慧果之时就种下了，代代相传，流淌在血脉中，根本无法消除。
　　人类根本不可能真正存在着美德，就算是有，也是肤浅的、只存在表现中的。
　　无论平时伪装得多么得好，在面对死亡的面前，都会暴露出阴暗肮脏的本性。
　　这是天使所认为的。
　　不过因为当初赌约中的限制，无论是天使和恶魔，都不能主动出手伤害这些人类。
　　能杀死这些人类的，只有他们心中的欲望。
　　既然七宗罪暂时对这个人类没有效用，那么，天使决定用另外一种方式，逼迫出他的本性。
　　——让他直面更加深沉、绝望的黑暗。
　　天使那无数双眼睛同时直勾勾地盯着谢小舟，发出了古怪的笑容。
　　像是在期待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让它看看，这个少年会怎么选择，死亡与美德，哪个更为重要？
　　直播间中的观众有些迷茫：
　　【教父怎么不见了？天使又在这里做什么？】
　　【呃……教父应该去克制自己的欲望了，暂时不会出现了吧】
　　【天使要对舟舟不利了！】
　　【不会吧，这个节目里面，能杀死嘉宾的只有自己心中的罪恶……等等，天使在搞什么鬼？】
　　那一束流淌出来的光芒大盛，逐渐侵染到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在这圣洁纯白的光辉照耀下，四周的环境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变化。
　　壁炉中的火光黯淡了下来，一块一块地砖头填充了上去，将壁炉的空隙填满，变成了平整的一面墙壁；原本的摆设被拆除，出现得陈旧的木质家具；远处钟楼上的时针和分针飞快地逆时针旋转，留下了一道模糊的残影。
　　这一切的变化，看起来就仿佛是时光在倒流。
　　不知道逆时针转了多少圈，终于，时针分针停了下来，钟楼发出了“铛”得一声，代表着时间倒退的结束。
　　钟声沉重悠扬，落入了谢小舟的耳中，将其惊醒了过来。
　　谢小舟的头有点晕，宛如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感觉到有些疲惫，连手臂都抬不起来。过了一会儿，这才有力气睁开眼睛。
　　他呆呆地注视着虚空处的某一点，睡着以前的事情渐渐从脑海浮现了出来。等到完全清醒过来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天使所在的地方。
　　天使不见了。
　　而那扇凭空出现的房间也消失了。
　　谢小舟转开了目光，发现房间变得有点不对劲。
　　壁炉……怎么不见了？
　　还有连摆设的桌椅沙发也变了一个模样。
　　谢小舟略带迟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现在坐着的东西——变成了一张瘸了腿的木制椅子，还格外的高，就连他的腿都够不到地上。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有些迷茫。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只是陈设装饰都换了一套。
　　在他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变故吗？天使和教父又去哪里了？
　　这些问题一个又一个的冒了出来，只是还没得到解答，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嬉笑打闹声，声音有些尖锐，像是从孩童口中发出来的。
　　孤儿院已经被废弃了，里面的活人只有嘉宾，哪里来的小孩？
　　在疑惑的驱使下，谢小舟跳下了长椅，快步来到了窗前。他想往外看，可是窗台抬高了许多，来到了和他差不多的高度，眼前的视线都被挡住了。
　　他只好踮起脚尖，费力地向外看去。
　　嘉宾来拍摄的时候，福音孤儿院都已经荒废了许多年。几栋主建筑外面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爬墙虎，其余的户外装饰全都破败不堪，花圃更是荒芜一片杂草丛生。
　　可现在落入谢小舟眼中的，却宛如是另外一个世界。
　　花圃中绿意盎然、鲜花绽放，从白色鹅软石铺成的小路进去，中央是一个小广场。
　　广场上装饰着一座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喷泉，模样是怀抱着竖琴弹奏的天使。
　　那清脆的笑声就是来源于广场上打闹着的几个小孩。他们大约七八岁大，身穿同样颜色类型的衣服，脸上洋溢着笑容。
　　这一幕，看起来和阴间节目的氛围格格不入。
　　这里难道是孤儿院的里世界吗？
　　谢小舟满心的不解，想要使用“时光记录者”这一张身份卡，尝试着时光倒流试试看。
　　可是，他摸了个空——身份卡和在系统购买的道具都不见了。就连手机也找不到了。
　　谢小舟眉头拧了起来。
　　刚刚他就觉得有点奇怪，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有问题。现在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手腕上的红绳不见了，左手无名指上佩戴着的戒指也不见了，更奇异的是这双手……
　　谢小舟缓缓地抬起了手，大脑控制着手指弯曲了一下，然后就看着这只白白胖胖的爪子也跟着动了动。
　　这是他的手。
　　可是为什么，这只手……这么的小？
　　他的手掌直接缩水了一圈，手指又白又短，一个个“小月亮”出现在指甲盖上，粉嫩粉嫩的。
　　拍戏时候手伤留下来的痕迹不见了，写字握笔留下来的茧也没有了。
　　就好像回到了孩童时候的模样。
　　【？】
　　【这是舟舟？？？】
　　【好小一只，好可爱】
　　【……好像rua】
　　【停止你们罪恶的想法！】
　　谢小舟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不是椅子窗台变高了，而是……他缩水变小了。
　　谢小舟：“……”
　　这天使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他现在无法看见自己的模样，自然不知道到底变成了几岁的模样，连忙扭过头，在房间里寻找着什么。
　　终于，在门口处找到了一面镜子。
　　谢小舟蹬蹬蹬得跑过去，伸手擦拭了一下镜子上覆盖着的灰尘，随着镜子表面越来越干净，上面逐渐倒映出了一张有些眼熟的脸庞。
　　镜子里的小孩大概七八岁上下的年纪，个子估计刚刚超过一米，皮肤白白嫩嫩的，像是能掐出水来，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充满了惊讶。
　　镜子里这个，五短身材，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孩，是……他？
　　谢小舟不太确定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脸蛋，手上没控制好力道，顿时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很好，不是做梦。
　　镜子里的谢小舟神情有些严肃，只是没维持太久，就被脸颊上的一抹红痕给打破了。
　　——他是真的返老还童了，而且就连道具身份卡都不见了。
　　【看舟舟震惊的模样，好可爱哦不是……好可怜】
　　【现在舟舟是回到了以前的孤儿院吗？】
　　【天使为什么要这么做？想不明白】
　　【那缩小版的舟舟出来了，有没有缩小版的教父？】
　　弹幕激烈地讨论了起来。
　　而谢小舟正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怀疑人生。
　　不知何时，窗外的嬉笑打闹声消失了。
　　谢小舟觉得有点不对，又走回到了窗台边上，踮起脚小心翼翼地向外看去。
　　原来是一个身穿黑袍的修女嬷嬷出现在了花园中。
　　那些小孩子们害怕这位修女嬷嬷，一个个都低垂下了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修女嬷嬷训斥着小孩们：“不可以嬉笑打闹，更不可以放肆发笑，这是不尊重的行为，你们应当沉稳……”
　　严厉冷漠的声音传到了谢小舟所在的房间里。
　　他盯着修女嬷嬷的背影看——这个修女嬷嬷和之前出现的是同一个人，只是现在这个更年轻一些。
　　难道说……他来到了很久以前的福音孤儿院吗？
　　之前嘉宾们疲于层出不穷的密室，并没有找到太多关于福音孤儿院的记载。
　　谢小舟只知道，这个孤儿院是某个宗教出钱创立的，专门收养一些父母双亡的孤儿，教会他们读书识字，等到成年以后要成为宗教效力。
　　这是宗教一贯的行为，是合乎常理的。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孤儿院被永久关闭废弃，再没有人涉足。
　　然后，就成为了节目组的拍摄地点。
　　谢小舟现在的个子实在是太矮了，只能费劲地扒拉着窗台，趴在上面往外看。
　　就在修女嬷嬷训斥完以后，他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注视了过来，他下意识地看了过去，扭头对上了一双深沉如夜色的眼睛。
　　在房间的角落里。
　　一个差不多年纪小男孩笔直地站在那里，穿着与外面孩童一样的服饰。只是与那些邋遢狼狈的孩子不同，他身上的衣服熨烫得妥帖，没有一丝褶皱。
　　小男孩一直都在这个房间里，因为一言不发，谢小舟又震惊于自己缩水的变化中，这才没有发现他。
　　现在两人对视了一眼。
　　谢小舟打量着这个与他同处于一个房间的小男孩。
　　小男孩有着一头黑色的发丝，整齐地向后梳理，一张小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谢小舟。
　　谢小舟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抬手比划了一下。
　　如果给这个小男孩带上一副单片眼镜，就是缩小萌化版本的教父，还挺可爱的……等等，如果他真的回到过去了的话，那面前这个不就是——
　　谢小舟试探着喊了一声：“教父……？”
　　小男孩并不理会他，垂下了眼皮，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
　　谢小舟：这气质可以说完全一致。
　　【awsl！】
　　【缩小版的教父，严肃的包子脸，好可爱啊！】
　　【我这坚定的先生股都不由自主地动摇了】
　　【不！不行，就算是这样我也……呜呜呜对不起了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变小了，谢小舟的思维也变得有些幼稚。他将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地靠近了小男孩。
　　“你叫什么名字？”谢小舟歪着脑袋，发出的声音变了一个调子，有点软软糯糯的。
　　小男孩嘴唇翕动了一下，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谢小舟盯了他的嘴巴一会儿，模拟了一下口型，才知道原来他是在祈祷。
　　既然这个小男孩不肯说，谢小舟就自作主张地给他按上了一个“小教父”的名字。
　　小教父神情严肃，巍然不动，想来就算知道这么一个名字，也不会给出反应。
　　谢小舟有点忍不住了，慢慢地伸出了手指，想要去戳一下小教父的脸颊。
　　只是还没能如愿，就听见身后响起“吱嘎”一声。
　　房门被打开了。
　　修女嬷嬷站在门口，神情严肃地扫过房间里站着的两个小男孩。
　　谢小舟现在的身高才刚刚一米出头，修女嬷嬷这个成年人在他的面前，就像是在看一个巨人一般。
　　他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来到了小教父的身旁。
　　修女嬷嬷背光而站，脸上一片阴暗，看不清神色，只淡淡地说：“你们两个，出来吧。”
　　小教父走了出去。
　　谢小舟慢了一步，还愣在原地。
　　修女嬷嬷冷声说：“怎么，还想待在紧闭室里挨罚吗？”
　　这个房间是紧闭室？
　　难怪这里什么都没有……
　　谢小舟的思绪一闪而过，连忙跟上离开了房间——毕竟现在不清楚情况，还是听从修女嬷嬷的话比较好。
　　长长的走廊上。
　　修女嬷嬷走在最前面，两个小男孩跟在后方。她毕竟是一个成年人，走起路来比小孩子要快上许多，一不留神，就与后面的两个男孩拉开了一段距离。
　　谢小舟急忙加快了脚步，这才追赶了上去。受于身体的局限，这么一段路走下来，便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趁着走路的空隙，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周。
　　就算相隔了这么多年，福音孤儿院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还是那几个建筑。教堂、餐厅、宿舍、教室……只有教父居住的房间变成了一个用来受罚的禁闭室。
　　而同样的是，孤儿院的大门紧闭，上面落了一个沉重的锁，需要钥匙才能够打开。
　　天使说，钥匙在教父的手上。
　　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那么现在的钥匙又在什么地方？如果他现在拿到钥匙离开这里，是不是也算是完成拍摄任务了？
　　想到这里，谢小舟忍不住看了一眼小教父。
　　小教父人是变小了一大圈，但气质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他的侧脸轮廓冷淡，嘴唇抿了起来，带了一股生人勿近的意味。
　　可能是看得太过入神，一个回神，修女嬷嬷已经带领着他们带来了餐厅门口。
　　餐厅里面已经坐着不少的孩子了。
　　有男有女，年纪各不相同。
　　修女嬷嬷穿过了一张张的桌子，站立在了最前方。
　　谢小舟回过头一看，小教父已经坐在了餐桌面前。他不知道该坐哪里，就坐到了小教父的旁边。
　　刚一坐下来，他就收获了旁边一圈人惊讶的目光。
　　谢小舟：“？”
　　他一看，发现小教父身旁一圈都是没人坐的，看起来像是……被排挤了？
　　这时，修女嬷嬷的朗声道：“感谢我主的恩赐。”
　　坐在餐桌前的所有小孩都低下了头，双手合十，祈祷道：“感谢我主的恩赐——”
　　谢小舟口上也这么说了，但眼睛却没闭上，而是去看坐在旁边的小教父。
　　只见小教父神情肃穆，也同样在祈祷。
　　如果是教父来做这个动作的话，谢小舟会觉得祈祷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可是由小教父来做……
　　谢小舟咬住了嘴唇，控制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祈祷结束。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小舟觉得小教父若有若无的朝着这边扫了一眼。
　　他连忙直起了脊背，拿起叉子一脸正经地看向了餐桌。
　　桌上的食物种类有限。
　　干硬的黑麦面包，清水煮过的青豆，胡萝卜炖的汤……一看就没有胃口。
　　谢小舟拿起一块黑麦面包，慢吞吞地咀嚼着。
　　那些小孩全都在狼吞虎咽，只有小教父十分斯文地进食，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用餐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在修女嬷嬷的带领下，谢小舟又进行了打扫卫生、学习、教堂祈祷等活动。
　　这些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却十分的听话虔诚，在祈祷的时候，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全部都低头闭眼。
　　谢小舟是无神论者，没有信仰，还趁着所有人祈祷的时候，悄悄看向其他地方。
　　当然，不止他一个人这么做。
　　在女生堆里，也有一个特殊的存在。
　　两人普通鹤立鸡群，一下子就对上了眼。
　　谢小舟心头一松，有其他嘉宾就好，代表着他们出现在也是节目组的安排，而不是发生了变故。
　　另一个嘉宾是同样被缩小的短发女，她跟着一群女生坐在另外一片区域，在看到谢小舟的时候，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在祈祷结束后，两人借着人流的掩饰，碰上了头。
　　时间紧张，短发女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她经历的事情。
　　之前她和其他嘉宾一起被关在“贪婪”的房间里，在谢小舟被教父带走以后，其他嘉宾都被贪婪迷惑厮杀了起来。
　　反倒是短发女受了伤行动不便，活到了最后，她拿到了钥匙刚离开了房间，就被一股倦意席卷，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体变小了，时间节点也变了——来了很久以前的福音孤儿院。
　　谢小舟也是同样的经历，问了一句：“你的身份卡和道具还在吗？”
　　短发女摇了摇头。
　　这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以前不管有多危险，身份卡和道具都是嘉宾们的倚仗，现在这些都不见了，令她有些不安。
　　谢小舟交代了一下，让短发女不要轻举妄动，跟着其他小孩一起行动，等找到机会再出来碰个面。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短发女还是信任谢小舟的，没有废话，点了点头。
　　两人结束了交谈，回到了各自的队伍里面。
　　谢小舟想回头去找小教父，可是看了一圈，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他正想再找找可是修女嬷嬷严厉的目光望了过来，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跟着人群走了出去。
　　***
　　铛——
　　等钟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夜色来临了。
　　今晚的夜色不错，万里无云，月光皎洁。
　　孤儿院的孩子们睡得是大通铺，只是分成了男女两个房间。
　　为了方便行动，谢小舟找了一个远离他人的角落睡了下来。他心中想着，等着其他人都睡了以后，再出去找短发女。
　　这一等就一直等到了深夜。
　　谢小舟睁开了眼睛，脸上毫无睡意，他挪动着缩小的身体，小心翼翼地下了床铺，来到了门口。
　　吱嘎——
　　房门破旧，轻轻拉开就发出了声响。
　　谢小舟侧过头一看，其他小孩并没有发现，他们全都躺在床上，闭眼酣睡。
　　他这才放下了心，走了出去，又拉上了门。
　　冷白色的月光撒满了走廊。
　　谢小舟穿行在月色中，影子在身后拉长，待绕过一个拐角的时候，突地一阵阴风刮过。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
　　夜色蒙蒙。
　　不知何时乌云密布，一轮弯月，四周透露着不祥的血光。
　　谢小舟莫名地想起了之前一个嘉宾说过的话。
　　这是毛月亮。
　　一旦出现毛月亮，就代表着有恶魔要出现了。
　　谢小舟的脚步一缓，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响动。
　　那是似乎是被压抑着的细碎声音。
　　痛苦，又克制。
　　谢小舟扶着墙壁，慢慢地走了过去。因为人小脚轻，行动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靠近，寻找了一阵，发现在隐蔽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里是一片黑暗，只能看见些许轮廓。
　　正好上空乌云散了开来，浑浊的月光落下，勉强可以照亮。
　　那是……
　　小教父。
　　小教父蜷缩在那里，不复白日里的冷静自持。他抱着膝盖将头埋在了里面，身上的衣物也满是灰尘与褶皱，仔细看去，还能发现一抹血迹。
　　谢小舟又靠近了一步。
　　他发觉小教父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来源于灵魂深处的痛苦。
　　是受伤了吗？
　　谢小舟犹豫了一下，正要询问，却见小教父抬起了头，看了过来。
　　那双漆黑如夜色的眼睛中，浮现了一轮血月。
　　而他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对扭曲着的黑色羊角。
　　那是……恶魔的象征。


第72章 摸摸
　　【黑山羊的羊角，红眼睛，教父的本体原来是这样的】
　　【好可爱的角角！】
　　【小羊教父，我想摸摸——】
　　谢小舟停在了原地。
　　小教父像是没想到会有人出现在这里，保持着那个动作不动。
　　在月光的照耀下，可以看见他额上生出的羊角漆黑扭曲，泛着冰冷而邪恶的光泽。
　　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冷静地注视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谢小舟，眼瞳中浮现的那一轮血月看上去有些吓人。
　　但谢小舟并不害怕他。
　　毕竟，连成年版本的教父都遇到过了，还会怕这么一个缩水萌化版本的吗？
　　更不用说，谢小舟了解教父的性格。
　　教父是恶魔，但他恪守条律、控制本能，宁愿己身痛苦，也不愿去主动打破规则。
　　从细节上看，小教父也是这样的。
　　谢小舟这么想着，走到了小教父的面前，伸出了白白嫩嫩的小手，想要把他拉起来。
　　小教父却依旧蜷缩在那里，不愿意动弹。
　　两人僵持了片刻。
　　这是，走廊的另一头突地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听这声音，来的应该是成年人。
　　在福音孤儿院中只有一个成年人，那就是修女嬷嬷。
　　按照孤儿院的规定，夜间是不能离开宿舍的。
　　谢小舟不知道被修女嬷嬷发现得下场是什么，但肯定的是，还是不要被发现得比较好。
　　于是他趁着脚步声到来之前，一把拽起了小教父，躲入了最近的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是一个储藏室，里面堆放满了杂物，黑漆漆的一片，只有窗口有淡淡的月光流淌入其中。
　　谢小舟背靠着墙壁，听着脚步声越来越接近，他仰起头从窗户的缝隙中看了出去。
　　修女嬷嬷提着一盏夜灯，高大的身影从储藏室的门口走了过去，直到消失在了另一个尽头。
　　谢小舟这才松了一口气，收回了目光。
　　储藏室的空地很小，只有门口这么一小块地方。两个小男孩挤在了一起，此时谢小舟一动，就差点撞上了那一对黑羊角。
　　谢小舟抬手挡住了自己的额头，打量着小教父。
　　小教父安静地站在那里，眼睑垂下，目光望着脚边的一点。
　　很难受。
　　身体中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涌动诉说着——那是来源于血脉深处的本能，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磨灭的欲望。
　　本能与理智纠缠在一起，给这具身体带来了无尽的痛苦，也不停地折磨着他。
　　放到任何一个人的身上，估计都已经发疯了，可小教父还在忍耐。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代表着他并非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谢小舟小声地问：“小教父……？”
　　月色照耀下，可以看见半空中漂浮起了点点灰尘。
　　小教父声音响了起来，稚嫩中带着沙哑：“离我远一点。”
　　恶魔是罪恶的化身，他们的本能是放纵与杀戮。可小教父从懂事以来接受的教养就是——克制，克制一切的欲望。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伤害任何人。
　　可小教父在谢小舟这里没有任何的威慑力，他不仅不听从，反而更靠近了一些。
　　小教父想要后退，只是杂货间里堆满了杂物，他一动就直接撞到了墙壁上，没有退后的余地。
　　小教父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严厉：“你不准过来。”
　　在福音孤儿院中，因为小教父行事严格古板，其他小孩都畏惧他，不敢过于亲近他。
　　不过在谢小舟看来，这完全就是一个三头身的小包子，还一本正经地做出大人的模样，不仅不能够吓唬人，反而有些可爱。
　　谢小舟：“我就过来。”
　　说着，他迈着自己的小短腿靠了过去。
　　狭小的空间里，两个小孩靠得十分近。
　　谢小舟按住了小教父的肩膀，有些得意。
　　成年了的教父身材高大，比谢小舟高出了一大截，可现在两个人都才超过一米，差不多高。
　　现在终于可以平视了。
　　看着小教父脸上出现又羞又恼的神情，谢小舟歪了歪头：“你生气啦？”
　　小教父握了握拳头，撇开了脸：“我没有。”
　　谢小舟越是放肆，小教父就越是忍耐。
　　怒火、生气，这是不允许存在的负面情绪。
　　谢小舟确认：“真的没生气吗？”
　　小教父抿了抿嘴唇，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谢小舟的眼中倒映出了一脸隐忍的小教父，手有点痒痒的，突地伸出了手，想要碰触了一下他额头上生出来的羊角。
　　眼看着就要碰到了，小教父终于有了反应，一把握住了谢小舟的手腕，制止了他的行为。
　　谢小舟有些无辜，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小教父挪开了视线，拒绝道：“这个……不好。”
　　小教父阅读过很多典籍，知道黑山羊的羊角是恶魔的象征。
　　而恶魔，通常是代表着罪恶的。
　　小教父知道自己是恶魔，也知道这是恶魔是不允许存在的，他只能默默地忍耐着一切。
　　忍耐得久了，也就习惯了。
　　可是没想到，今天却被其他人发现了。
　　小教父有些失神，手上的力道变弱了一些。
　　谢小舟趁机挣脱了小教父的控制，踮起了脚尖，凑过去偷偷亲了一下额头上的羊角。
　　这对羊角是小教父所厌恶的，他恨不得将其连根拔下来，平时连碰都不会碰一下。
　　他没想到谢小舟会这么对待这羊角，顿时瞪圆了眼睛：“……！”
　　谢小舟见到小教父的反应，捂嘴笑了起来。
　　不管是哪个阶段的教父，脸上的表情都很少，都是一副沉稳冷静的模样，难得出现了别的表情。
　　他有点遗憾现在没有手机，不能把这一幕拍下来。
　　“这对角角……”过了一会儿，谢小舟说，“很可爱。”
　　小教父额头上生出来的这一对角是黑山羊的羊角，质感冷硬坚固，泛着冷光。
　　生在一张假装严肃的包子脸上，格外的可爱。
　　谢小舟还想要摸了一下，又伸出手去，可是这次却摸了个空，指尖顺势点到了小教父的额头上。
　　谢小舟的动作一顿：“？”
　　角角呢？
　　他的角角呢？
　　小教父抬起了头。
　　只见额头上已经恢复光洁，只有几缕碎发落了下来。身上的异常也都消失不见了，只有眼瞳中还冒着隐约的血光。
　　谢小舟看看小教父，又看看落在他额头上的手指。抱着反正都动手了，不如在摸一把的想法，又掐了一下小教父的脸颊。
　　做完了以后，才默默地收回了手，背在了身后。
　　小教父的年纪小脸皮也嫩，一下子就出现了一道红痕，配合着他严肃的表情，让人……还想要掐一下。
　　【好可爱！】
　　【两个萌宝呜呜呜姐姐想摸摸】
　　【小教父和小舟舟锁死了，教父股给我涨啊！】
　　储物室中。
　　教父静静地凝视着谢小舟。
　　谢小舟被看得有点心虚，转移了话题：“我们出去吧。”
　　说着，他挪动着脚步，过去拉门。
　　吱嘎——
　　门一打开，一道黑影就迎面落了下来。
　　修女嬷嬷安静地站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她的手中提着一盏灯，黯淡的烛光跳跃，倒映出她苍老的脸庞。
　　就算谢小舟的胆子大，但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看到这一幕，也还是被吓了一跳。
　　修女嬷嬷的嗓音粗粝，那一双如同夜枭般的眼睛扫过了储藏室内，质问道：“你——你们在做什么？”
　　听到这话谢小舟条件犯罪地回过头，看见小教父也从储藏室中走了出来。
　　……怎么这么老实？
　　好好躲在里面不行吗？
　　谢小舟有些无奈，提起精神对修女嬷嬷说：“嬷嬷，我们……”
　　现在他身上没有身份卡和道具，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一脸不善的修女嬷嬷，只好试试能不能糊弄过去。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小教父说：“嬷嬷，是我的错，请你责罚。”
　　谢小舟：“……”
　　修女嬷嬷的目光落在了小教父的身上，有些冰冷：“夜晚私自出行，该怎么惩罚？”
　　小教父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收敛起神色，说：“戒尺十下，关禁闭两日。”
　　修女嬷嬷颔首。
　　小教父低垂着眼皮，伸出了小小的手掌，白皙柔软。
　　修女嬷嬷随身携带着戒尺，当即就行了刑。冰冷坚硬的戒尺与手掌心接触到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十下打完。
　　修女嬷嬷收回了戒尺，看向了一旁的谢小舟。
　　谢小舟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和修女嬷嬷起冲突，受罚和关禁闭算是比较好的下场了。
　　权衡了一下后，他正要伸出手去挨罚，就看见小教父伸出了另外一只手，平静地说：“嬷嬷，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愿意替他受罚。”
　　谢小舟正要拒绝，却被小教父用目光制止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教父又受了十下戒尺。
　　受完了罚，就要被关禁闭了。
　　修女嬷嬷带着两个小孩去了禁闭室，进去了以后，大门“砰”得一声合上。
　　房间中只余下谢小舟与小教父。
　　谢小舟连忙问：“疼吗？”
　　小教父轻轻摇头。
　　谢小舟不相信，一把拽过了小教父的手。
　　小教父手指攥紧，不想给谢小舟看。
　　谢小舟威胁道：“你不给我看，我就……”他想了想，“亲你。”
　　小教父的动作一滞，缓缓地松开了手指，手掌心红肿一片，让人看着都觉得疼。
　　不知道是不是变小了的缘故，谢小舟的神经也变得纤细了起来，顿时红了眼眶。
　　他吸了吸鼻子，朝着手掌心吹了一口气，软软地说：“吹吹就不疼了啊。”
　　温暖的气息扑到了手掌上，小教父的手指颤动了一下，说：“本来就不疼。”
　　他早已经习惯了疼痛。
　　谢小舟吹吹这只手，又吹吹那只手：“为什么要帮我挨罚？”
　　小教父低垂下了头，语气没有一点波澜：“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今天晚上，他又没能控制好自己，显现出了恶魔的模样。
　　就算没有修女嬷嬷，他也会给予自己责罚的。
　　用疼痛留下记忆，再用记忆规诫自己——小教父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谢小舟不解：“为什么？”
　　小教父沉默了片刻：“因为……我是恶魔。我生而有罪。”
　　谢小舟注视着小教父。
　　他那么小小的一个，脸颊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眼中却是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成熟。
　　“这不是你的错。”
　　话音落下，谢小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了。
　　小教父确实是恶魔。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反派BOSS或许会好一些，可偏偏他学会了不属于他的美德。
　　本性与道德产生的矛盾，这就是痛苦的来源。
　　谢小舟想到了成年以后的教父。
　　教父是克制隐忍的，他不容许有任何的感情存在。
　　这样……会快乐吗？
　　小教父没有反驳，只静静地站在那里。
　　谢小舟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夜还很长。
　　浓郁的困意一点点地爬了上来。
　　房间里十分空旷，中间只摆着一张缺了腿的长椅，仿佛随时都会坍塌解体。
　　谢小舟干脆坐在了角落，背靠着墙壁闭上眼睛休息。
　　禁闭室里阴森黑暗，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可以透光。
　　半睡半醒间，谢小舟觉得有点冷。
　　不过这冷也只是冷了一会儿，很快就有另外一具身体贴了上来。
　　谢小舟呢喃了一声，下意识地抱住了热源，那热源好像挣扎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动。
　　皎洁的月色静静地照应了下来。
　　两个小男孩犹如幼兽取暖，在角落里抱在了一起。
　　【太治愈了】
　　【原来这次舟舟的路线竟然是成为白月光救赎小教父吗？我可以！】
　　【修女也太讨厌了，竟然敢打小教父】
　　【再这样下去，我都忘了这是《惊悚综艺》的节目了】
　　***
　　来到熟悉的禁闭室，谢小舟心态良好，一觉睡到了大天亮，一直听到窗外传来的交谈声，这才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外面天气晴朗，日光斜斜照了下来，落在了小教父的身上。
　　小教父早就醒了。
　　一页过去，他身上的狼藉都不见了，头发被整齐面对着墙壁而站，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低着头在虔诚地祈祷着什么。
　　谢小舟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朝着小教父走了过去：“小教父——”
　　也许是犯了同样的错误，小教父的态度比之前要稍微软化一些——但也只是稍微。
　　他侧过头，似乎在遮挡着什么，问：“小教父？为什么要这么称呼我。”
　　谢小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歪了歪头，说：“我也不知道呀。”因为缩水了的缘故，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软糯，此时尾音拉得长长的。
　　小教父的好奇心并不旺盛，现在夜没有追问，而是闭上了眼睛继续祷告。
　　谢小舟是一个无神论者，没有信仰，让他祷告也做不来。禁闭室里也没其他娱乐设施，他只好无聊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地看小教父。
　　这么下来，就连专心致志的小教父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谢小舟忽然说：“你的眼睛……”
　　小教父抬手遮住了左眼，有些慌乱。
　　谢小舟疑惑道：“怎么了？”
　　小教父抿了抿唇角：“没什么。”
　　谢小舟就要去拉小教父的手臂：“让我看看。”
　　经历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小教父已经知道了谢小舟的性格，只能慢慢地放下了手臂。
　　小教父的右眼是深沉的黑色，可左眼却还泛着淡淡的血光，一黑一红，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刚才他的动作不自然，就是为了挡住着只异常的左眼。
　　谢小舟：“是不想让我看到吗？”
　　小教父低头：“嗯。”
　　不管是羊角还是眼中的血月，都代表着他不是正常人，而是恶魔。
　　他厌恶这一切，并不想让别人看到。
　　谢小舟看了看小教父的左眼，心想，难怪教父要带着一副单片眼镜。
　　“你等我一下。”扔下了这句话以后。谢小舟跑去一旁的柜子前，踮起脚翻找了一下，本来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结果还真的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副单片眼镜。
　　单片眼镜静悄悄地躺在了抽屉里，也不知道上一任主人是谁，被丢弃了多久。
　　谢小舟拿了起来，镜片上都遍布着灰尘，他拿自己的衣服擦拭干净。
　　“喏，给你。”谢小舟又迈着小短腿走了回去，伸出了手。
　　小教父目光落下。
　　白白胖胖的爪爪中，躺着一副单片眼镜。
　　他扬了扬手，表示道：“戴上，可以遮一下。”
　　小教父迟疑了一下。
　　谢小舟干脆自己动手了。他掰住了小教父的肩膀，一脸认真地将单片眼镜带了上去，戴好了以后，还调整了一下角度。
　　做完了这些事，谢小舟后退了一步，打量着面前的小教父。
　　小教父面无表情，不过刚才被谢小舟顺便摸了两把，脸颊有些泛红。一副单片眼镜带在左眼前，稍微遮挡了一些眼中的红光，若不仔细看，都看不出区别。
　　谢小舟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
　　小教父不能看见自己的模样，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冰冰凉凉的单片眼镜。
　　谢小舟干脆拽着人来到了镜子面前：“你看——”
　　小教父的目光落到了镜子中。
　　这样，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人了。
　　小教父毕竟年纪还小，没有经历过那些痛苦的事情，并不是完全的没有感情。
　　此时的唇角就不自觉地翘了翘。
　　谢小舟就宛如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咋咋呼呼地说：“小教父，你竟然笑了。”
　　这么一提醒，小教父立刻收敛了笑意，恢复成了原来的冷淡。
　　谢小舟脆生生地说：“你就应该多笑笑，做一些符合你年纪的事情。”
　　殊不知，他自己也是一个三头身的小屁孩，说起来这话来的时候，有些搞笑。
　　小教父克制住了自己的笑意，说：“这是不允许的。”
　　在修女嬷嬷的教导中，所有小孩都要牢牢遵循孤儿院的规则。
　　不能大哭也不能大笑，更不能产生其他多余的感情。
　　谢小舟：“没什么不允许，你看我——”
　　明媚的阳光中。
　　谢小舟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可能是还有着婴儿肥的缘故，脸颊上浮现了一个小小的笑涡。
　　***
　　不知哪个角落。
　　无数只眼睛注视着这一幕，发出了古怪的声音：“真温馨，真幸福，不过……”
　　“维持不了多久了。”
　　很快，那一日很快就要来了。
　　你又会怎么选择呢？
　　天真又无法反抗的小羔羊。
　　***
　　谢小舟和小教父被罚关了两日的禁闭。
　　刚开始还好，等到了下午，谢小舟就感觉到饿了。
　　昨天晚上他就没吃什么东西，关禁闭的时候不准吃东西，他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失去了之前的活力。
　　反观小教父，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并不为外物所影响。
　　谢小舟按着干瘪的胃部，有气无力。
　　他早就尝试过偷偷溜出去了，不过禁闭室的房门被反锁着，以他现在的小胳膊小腿根本逃不出去，只能等待着禁闭结束。
　　谢小舟又饿又冷，掰着手指头算着时间。
　　就在窗外又传来一声钟响的时候，一张小脸出现在了窗前。
　　“谢小舟——”
　　谢小舟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抬头看了过去。
　　短发女抓着窗户上的铁栏杆：“你怎么在这里？”
　　谢小舟长话短说：“我被关禁闭了。”
　　短发女见他恹恹的，连脸都小了一圈，反应了过来，在口袋中摸了一下，拿出了一个面包从栏杆的缝隙中塞了过去。
　　短发女说：“我打听过了，福音孤儿院大门的钥匙就在修女嬷嬷的房间里。”
　　“后天孤儿院要举办圣灵节，所有人都要在教堂里祷告一整天，到时候我们有机会去拿钥匙。”
　　谢小舟抓住了重点：“圣灵节？”
　　短发女点头：“是啊，我听别人说，这是孤儿院一项重大的节日，据说诚心祈祷的话，还会听到天使的圣音。”
　　她也一样是无神论者，说起来有些随意。
　　天使。
　　谢小舟的思绪一闪而过。
　　短发女的时间不多，说了一句：“等圣灵节的时候我们再汇合。”就匆匆走了。
　　谢小舟捏着黑面包，思索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他掰下了一半的黑面包，递给了小教父。
　　小教父没有拒绝，拿着黑面包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谢小舟问：“你参加过圣灵节吗？”
　　小教父遵循“食不言”的规定，一直等吃完了黑面包，才开口：“没有。圣灵节每十年举办一次。”
　　谢小舟：“真的会有天使吗？”
　　小教父：“不知道。”
　　交谈声结束。
　　刚刚还有些饿的谢小舟此时却吃不下去了。
　　圣灵节……应该是一场转折。
　　或许，会结束这一切。


第73章 救赎
　　禁闭室又黑又冷。
　　小教父像是感觉不到这股阴冷，依旧面对着墙壁而站，不管过去多久，肩膀到腰部依旧是笔直的。
　　谢小舟实在无聊，站在他的身后，戳了戳。
　　小教父不动。
　　变小了以后，谢小舟觉得自己的行为和想法都难以控制，往往会做出一些低龄的行为。
　　于是他一边唾弃自己的幼稚，一边又伸手戳了一下小教父的后背。要是还不给反应的话，他就会一直锲而不舍地戳下去。
　　小教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转过了身，小大人般的问：“有事吗？”
　　谢小舟歪着脑袋：“你在做什么？”
　　小教父回答道：“祷告。”
　　谢小舟的问题很多：“向谁祷告。”
　　这个问题把小教父难住了，他迟疑了一下，方才开口：“神灵。”
　　谢小舟：“神灵听得到你的祷告吗？”
　　小教父也不知道。
　　他只是遵循着孤儿院的教导，日复一日地祷告，以至于成为了习惯。
　　谢小舟瞅瞅小教父的模样，一把把人拉了过来：“神灵又不一定听得到你的祷告，这样站着不累吗？过来休息一下。”
　　小教父的眉头拧了起来，很想拒绝这个提议。
　　可谢小舟插着腰，威胁道：“你不听话的话，我就亲你。”
　　小教父只好妥协：“……好吧。”
　　其实禁闭室里也没什么好休息的地方。
　　谢小舟拉着小教父来到了窗边，小小的窗户是唯一能够照进光亮的地方。
　　谢小舟扒拉着窗户，伸着小小的脑袋向外面看去。
　　小教父站在他的边上，左眼前架着的镜片上折射着一点光晕。
　　谢小舟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个笑容，唇边虎牙若隐若现。而小教父脸上的冷淡严肃也被淡化了不少。
　　日光照耀下，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挨在了一起。
　　【好可爱！】
　　【所以说，带单片眼镜的习惯竟然还是舟舟给的吗？】
　　【说出来可能不行，刚刚还在期待特殊剧情的我，现在只想多看一点两个小孩的日常】
　　【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吧……天使送舟舟回来，只是为了让舟舟养成教父吗？】
　　【天使简直就是当代红娘，慈善大家好吗？】
　　谢小舟向外望去。
　　隔着冰冷的铁栅栏，可以看见孤儿院的孩子们在外面来来往往。
　　他们十分忙碌，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圣灵节做准备，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期待的笑容。
　　关禁闭的时候，短发女找机会又过来了一次，和谢小舟完善了一下他们的计划。
　　圣灵节是一个盛大的节日，包括修女嬷嬷在内，孤儿院里的所有人都回在教堂中祷告，接受圣光的洗礼。
　　而这个时候他们就可以趁机溜出去，去修女嬷嬷的房间里拿钥匙，然后逃离孤儿院。
　　谢小舟不清楚这样子离开孤儿院，算不算是完成拍摄。但除了这个方法，他们也别无他法。
　　现在只能试一试了。
　　***
　　两天的禁闭时间转瞬即逝。
　　结束禁闭的那一日就是圣灵节。
　　修女嬷嬷为了不影响圣灵节的进行，天刚蒙蒙亮，就打开了禁闭室的大门。
　　她站在门口，冰冷的视线扫过关在里面的两个小孩：“出来吧。”
　　小教父先走了出去。
　　谢小舟赶紧加快脚步跟上。孤儿院中孩子们穿的衣服都有宽大的袖口，此时他借着袖子的遮掩，抓住了小教父的手。
　　小教父的动作一顿。
　　这在他的认识里，走路牵手是不合规矩的。可他挣扎了一下，没有能够将手挣脱出来。
　　小教父：“……”
　　他抿了抿唇角，带了一点自暴自弃的味道，任由谢小舟怎么做了。
　　谢小舟狡黠地笑了笑，握住了小教父的手指。
　　大概是因为恶魔的身份，小教父身上的温度比旁人要炽热一些，此时谢小舟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动着，最终又白又短的手指交握在了一起。
　　一路走去。
　　修女嬷嬷带着两个人来到一处房间，扔给他们两件衣服：“换上以后来教堂，快点。”
　　说完以后，她就走了出去，只留下了两个小孩待在屋子里。
　　给他们的衣服是簇新的，颜色乳白色的，袖口和下摆都用金线绣着复杂的花纹。
　　这应该是为了举办圣灵节而准备的新衣服。
　　谢小舟拿着衣服正要换上，刚解开自己身上的扣子，就见小教父绕到了屏风后面。
　　大家都是小男孩，有什么好躲的？
　　他心中是这么想的，身体却很诚实，飞快地换好了衣服后，悄悄地跟了上去。
　　小教父也已经穿得差不多了，现在正在披上外袍。动作间，可以看见白皙的皮肤上横着一道道扭曲的伤疤。
　　伤痕陈旧，明显是积年累月留下来的。
　　谢小舟脱口而出：“这是什么？”
　　小教父转过头。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
　　谢小舟有些尴尬，但一想自己现在的年龄，又装出一副天真无知的样子：“你身上……”
　　小教父拉下了外袍，抚平了上面的褶皱：“是惩罚。”
　　每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总会留下一道伤疤，用以惩戒自己。
　　谢小舟听明白了：“是你自己弄的？”
　　小教父颔首，面容平静，要从谢小舟的身旁走过去。
　　谢小舟一把拽住了小教父：“不行。”他磕巴了一下，“不、不能这么做。”
　　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就蹬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小教父。
　　谢小舟知道，小教父是日后的BOSS。
　　可是，他现在并没有伤害任何人——以后也没有，以谢小舟的行事准则，是不容许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小孩伤害自己的。
　　以谢小舟的目光来看，小教父这完全就是不正常的童年生活导致的感情缺失，完全是可以纠正过来的。
　　小教父提醒道：“圣灵节要开始了。”
　　谢小舟提出了要求：“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能伤害自己了。”
　　小教父沉默了片刻：“为什么？”
　　谢小舟：“什么为什么？”
　　小教父垂下了眼皮：“不伤害自己，就要伤害他人。”
　　谢小舟瘪了瘪嘴，执拗地说：“那你可以躲起来，或者，来找我。”
　　小教父：“找你……？”
　　谢小舟声音清亮，一字一字地说：“我可以把你绑起来，或者把你打晕，这样就不用伤害自己，也不用伤害其他人了。”
　　“如果你不答应的话……”他憋出了一句，“我就不让你去圣灵节了。”
　　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
　　小教父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复杂的情绪，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谢小舟知道小教父的性格。
　　只要答应了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反悔。于是得意了笑了起来，抱住了小教父的手臂：“那我们去教堂吧——”
　　两人耽搁了一段时间，等换好衣服出去了以后，外面已经没什么人了。
　　他们朝着教堂的方向赶去。
　　等到了教堂，里面已经站满了人，谢小舟和小教父只能站在最外围的地方。
　　教堂已经被清理一新。
　　乳白的柱子树立，拱顶之上，用彩色玻璃拼出了一片片的花纹。阳光透过彩窗，就像是给教堂披了一层金纱，看起来神圣庄重。
　　前面都站着人，以谢小舟现在的身高，只能看见正前方摆放着的雕像。
　　那是神灵的雕像。
　　是用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它的头颅低垂，目光柔和，俯视着这一群羔羊。
　　站着这么多人，却没有一点多余的声响。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站在最前面的人说了什么，下方的人都低下了头，双手合十，虔诚地唱起了赞美诗。
　　这声音从小到大，一直蔓延了过来。
　　谢小舟不想成为异类引人注目，也做出了样子。但是他不知道赞美诗的内容，只能敷衍地张了张嘴。
　　因为闭着眼睛，听觉变得敏锐，渐渐地，他在歌声的洪流中分辨出了属于小教父的那一道。
　　小教父的声音稚嫩空灵，这歌声一直上扬，一直飘出了苍穹，向着更高处而去。
　　就在谢小舟听得认真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他反应了过来，睁开了眼睛。
　　短发女站在他的另一侧，无声地做了一个出去的手势。
　　谢小舟没有马上跟上去，看是先看了一眼小教父。
　　见小教父正闭着眼睛，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低垂着头，脸颊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圣洁而肃穆。
　　谢小舟看着这一幕，慢慢地后退，一直退出了教堂。等视线中再也看不到小教父的时候，他转过身，跟上了短发女的脚步。
　　所有人都在认真地吟唱着赞美诗，没有人发现有两个小孩偷偷溜了出去。
　　教堂外面一片安静，隐约还能听见里面传出的歌声。
　　为了节省时间，谢小舟跟着短发女一路狂奔，小脸都变得通红通红的。
　　短发女停在了一扇门前，声音有些不稳：“这里，就是修女嬷嬷的房间了。”
　　谢小舟同样是黑发凌乱、气喘吁吁。他点了点头，伸手去推门。
　　推不动，门被反锁了。
　　谢小舟与短发女对视了一眼。
　　短发女指了指一旁的窗户：“爬窗吧。”
　　谢小舟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房门紧锁，窗户却是大开着的。
　　不过里面还有一层防盗窗，焊着一条条的铁栏杆，只有一道狭小的空间可以通过。
　　短发女比划了一下，说：“我过不去，你应该可以。”
　　两个人都是七八岁的年纪，可女生发育得比男生快，短发女的个子比谢小舟高出一截，根本爬不过去。
　　短发女半蹲了下来，双手架在了大腿上：“你踩着我上去。”
　　谢小舟也不废话，直接抬脚踩在了短发女的手心。
　　等踩上去以后，只听见短短的一道蓄力声，短发女猛地发力，把谢小舟送到了窗台上面。
　　谢小舟踮起脚站在窄窄的窗台上，伸手抓住了其中一条铁栏杆，尝试着往里面钻。
　　他身量小，没费多少劲就钻了进去，先是一脚踩在了窗前的书桌上，然后慢慢地往下爬。
　　等在双脚落在地上踩实了以后，谢小舟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眼，看见墙壁上挂着一枚成人手臂大小的黄铜钥匙。
　　他踮起脚就要伸手去拿。
　　谢小舟：“……”
　　太矮了，够不到。
　　他用目光测量了一下手和钥匙之间的距离，蹬蹬蹬跑过去，费劲地扒拉来一张椅子，踩在了上面，这才稳稳地拿下了黄铜钥匙。
　　谢小舟把黄铜钥匙塞在怀里，从里面把房门打开。头刚探出去，就听见短发女问：“找到了吗？”
　　谢小舟拿出了钥匙晃了晃：“找到了。”
　　短发女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拿到了钥匙，于是说：“那我们快走吧，有了钥匙就可以离开了。”
　　听到这句话，谢小舟的脚步顿了一下，扭头看向了教堂所在的方向。视线中，出现了乳白色的教堂屋顶，上面似乎落着一只白鸽。
　　他走了。
　　可小教父还留在这里。
　　短发女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见谢小舟还站在原地，疑惑地问：“怎么了？”
　　谢小舟掩饰了自己的情绪，矢口否认：“没什么。”
　　短发女也没追问：“那走吧？”
　　谢小舟跟了上去，与短发女一起朝着孤儿院大门口走去。
　　走了没多久，视野中就已经能看见大门上挂着的那把锁了。只差几米，两个人就可以离开孤儿院了。
　　【舟舟就这么走了吗？】
　　【可是小教父还在这里……】
　　【你们还没有习惯吗？舟舟就是无情的海王~】
　　【但是小教父和其他的BOSS不一样啊】
　　谢小舟来到了门口，还没来得及打开门上挂着的锁，这时候，异变突生。
　　圣灵节在早上开始。
　　本来天还蒙蒙亮，日光柔和，可现在天空中光芒大盛，就如同是一盏炽热的远光灯，十分刺眼。
　　谢小舟被刺得闭上了眼睛。
　　可就算隔着一层眼皮，那刺眼的光芒还是照射着眼球，使人不由自主地落下了眼泪来。
　　在失去视线的时候，其他触觉就更为敏锐。
　　谢小舟听到了一道悠扬的乐曲响起。
　　那并非是人类铸造的乐器能够发出的声音，而是缥缈、圣洁、人世间不存在的曲调。令人一听就心旷神怡，忘却了所有的烦恼。
　　伴随乐曲声，一片片的洁白的花瓣从半空中飘落了下来，其中一片落到了谢小舟的额间，能够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芳香。
　　谢小舟不由地放松了下来。
　　他似乎忘了现在需要做什么，也忘了自己是谁，只想沉溺于这一片柔和的白光中。
　　就在快要丧失意识的时候，从他的心底涌上来一股抗拒的感觉。
　　不行。
　　他不能在这里停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谢小舟惊醒了过来，见短发女也是一脸沉醉，伸手摇了摇，将她摇醒了过来。
　　短发女有些疑惑：“发生了什么？”
　　谢小舟将目光投向了乐曲传来的地方。
　　这光芒与乐曲全都来源于教堂的上空，那里凭空出现了一片柔软洁白的云朵，其中浮现着一道半透明的身影。
　　那身影的四周围绕着璀璨的白光，根本看不清它的模样，但从背后伸出的翅膀可以认出，这应该是传说中的天使。
　　不过嘉宾们对天使的印象实在说不上好，短发女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说：“赶紧把门打开，我们出去。”
　　谢小舟拿起了黄铜钥匙，钥匙与门锁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他定了定心神，将钥匙对准了锁孔。
　　只是还没插入锁孔中，就听见一道温柔空幻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福音孤儿院：“一群虔诚的羔羊……”不过仔细分辨，还是能从听出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傲慢。
　　谢小舟的动作顿了顿，就算隔着这么远，他依旧能听见教堂中传来的祈求声。
　　“请求神灵恩赐——”无数祈祷声汇聚在了一起，形成了这么一句话。
　　天使落下了一瞥。
　　教堂中，所有人都虔诚地低着头，他们惊讶于天使的出现。要知道，圣灵节只是一个传统，在此之前，从未有过神灵给他们回应。
　　难道，他们是神灵的宠儿吗？——有人这么想。
　　可很快，他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也不知道天使看见了什么，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暗沉了下来，凌冽的风刮过，吹得一切都摇摇欲坠。
　　以谢小舟如今的体重，直接被风吹得站不稳，手中的黄铜钥匙更是摔落在了地上，滚出去了两圈。
　　天使的话语如同滚滚落雷：“你们竟然胆敢祈求神灵的恩赐？一群罪恶、肮脏的人类，若不是我发现了，你们还要欺瞒到什么时候——”
　　接下来便是惶恐的声音：“神啊，我们是做错了什么吗？”
　　天使说：“你们之中，有罪恶的存在。”
　　众人疑惑：“罪恶？”
　　“谁身上带着罪恶？”
　　“神啊，我们都是最虔诚的信徒……”
　　谢小舟听到这话，心头一紧。
　　罪恶……说得不就是小教父吗？
　　还没来得及多想，他就感觉到了手心一凉。
　　短发女捡起了黄铜钥匙塞在了他的手中：“开门。”
　　谢小舟刚拿起钥匙，就又听见天使说：“罪恶，就在你们的身边。他迷惑你们，欺骗你们，而你们竟然毫无察觉，你们也有罪！”
　　不行。
　　不能就这么走了。
　　谢小舟把钥匙塞回给了短发女：“你先出去，我要回去一下。”
　　短发女想要拉住谢小舟，却没能拦下他，只能在原地喊道：“你回去做什么？”
　　谢小舟：“我回去……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短发女：“是为了那个小孩吗？他只是节目里的NPC，不是人，谢小舟，你难道真的对一个NPC产生了感情吗？”
　　不止是这样。
　　谢小舟的双眼一片清明。
　　这并不是贸然做出的行动，也不是逞一时之快。
　　他觉得，或许救下小教父后，能够改变什么，也能够让他们完成拍摄。
　　但当然，也有其他因素的存在。
　　短发女见谢小舟果决的背影，咬了咬牙说：“我在这里等你，如果二十分钟以后你再不回来的话，我就一个人走了。”
　　风中，传来一声“知道了”。
　　短发女握住了黄铜钥匙，站在了门口，坚守着最后一步。
　　***
　　教堂中一片肃穆，鸦雀无声。
　　谢小舟撞门而入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一道光束从天而降，直直地落在了教堂的中央，将小教父笼罩了起来。
　　圣光照耀，一切罪恶无处现行。
　　小教父的脸色煞白，面露痛苦之色。
　　伴随着“滋滋”的灼烧声。
　　小教父的身上出现了异常的变化，一对漆黑扭曲的羊角从他的额头上生长而出，同时眼瞳中浮现了一对血月。在圣光之下，周身更是蒸发出了丝丝缕缕的黑气，抵挡着这光芒。
　　看到这一幕，人群中躁动了起来。
　　“这是……这是恶魔。”
　　“天呐，我们的身边竟然存在着无恶不作的恶魔。”
　　“这该怎么办？”
　　天使做出了回答，它柔和地说：“杀了他，挽回你们的罪孽。”
　　这似乎是启发到了其他人，一个又一个的声音响了起来。
　　“杀了他。”
　　“我们不是在杀人，而是——消除罪恶！”
　　小教父早就已经习惯了痛苦，平静地仰起头，看着往日里慈悲谦和的人们，全都露出了狰狞的神情。
　　一股茫然的情绪冒了出来。
　　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一直以来，都是按照教导的规则行事，克制自己，压抑本能。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可是为什么，这些人会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是憎恶、痛恨还有……杀戮。
　　都是不允许存在的负面情绪。
　　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其他人慷慨激昂，步步紧逼的时候，谢小舟突然冲破了人群，一把拽出了小教父：“跟我走！”
　　小教父踉跄了一下，来不及思考的他，只能被动地跟在了谢小舟的身后。
　　过了片刻，其他人才反应了过来，全都追了上去。
　　天使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幕。
　　真有意思。
　　人类的善与恶，根植于人类的卑劣的血脉中，无法消除，无法宽恕。
　　***
　　谢小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紧紧地握着小教父的手，朝着门口跑了过去。
　　快了，快了。
　　只要过去，他们就可以出去了。
　　谢小舟的余光瞥见小教父脸上的茫然无措。
　　或许，这是在教父身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在曾经，没有人帮助他，也没有人好好对待他。
　　但是没有关系，那些都是曾经了。
　　现在……他绝对不会松手的。
　　一阵凌冽的风刮过，吹散了谢小舟额前的发丝，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散发着明亮的光彩。
　　两人终于来到了大门口。
　　谢小舟压下了嗓子里的血腥味，冲着短发女大喊：“开门——”


第74章 审判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这不比博*传热血？】
　　【舟舟快跑，带着小教父跑出去——】
　　谢小舟在不停地奔跑，体力已经见底了，但是心中的一股信念还在支撑着他继续跑下去。
　　在狂风中。
　　洁白的衣摆纷飞，两只小手紧紧地交握在了一起。
　　“开门！”
　　短发女听到这一道声响，立即将钥匙插入锁孔中，用力地扭动了一下。
　　锁芯转动。
　　沉重的大锁掉落在了地上，砸起了一片灰尘。
　　短发女见大门上的锁掉了，赶紧回过头看去。
　　只见谢小舟带着一个小男孩朝着这边跑了过来，身后还紧紧跟着一群面容扭曲狂热的人，只差一步距离就要追上来了。
　　短发女赶紧用力地推开了铁门。
　　吱嘎——
　　铁门向着左右两侧缓缓打开。
　　一打开门，萦绕在外围的一股浓雾席卷而来，遮住了视线，看不清外面是什么情况。
　　到底是生路，还是绝境。
　　不管是什么，现在也只有出去这么一个选项了。
　　短发女一手撑着门，咬紧牙关，挤出了一句：“快点！”
　　谢小舟拽着小教父，没有减速，直接从敞开的大门中跑了出去。
　　短发女也侧身钻出，在松开手后，失去了支撑的铁门重重地合拢，发出了沉闷的一声。
　　谢小舟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后。
　　那些追赶着的人群被铁门阻挡住了脚步，一双双充满着恶意的眼睛盯着小教父。
　　铁门上的锁已经掉了，可他们却没有追上来，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给阻挡住了一般。
　　【跑掉了？】
　　【节目结束了吗？】
　　【没有结束吧，都没有出现节目组的通知】
　　【再康康会怎么样】
　　在确定已经安全了之后，谢小舟停下了脚步：“我们……”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一花，视线变得朦胧。
　　风从耳侧刮过，发出了尖锐的呼啸声。
　　谢小舟一脚踩空，产生了一种失重的感觉，仿佛在不停地向下坠落。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没有松开握着小教父的手。
　　在坠落中，两个小孩艰难的向彼此靠近。
　　这种状态不知维持了多久，遮挡在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去，转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璀璨的光辉。
　　大理石雕刻而成的神像低垂下了头颅，慈爱祥和地注视着下方的人。
　　短发女率先发出了一声惊呼：“我们怎么回来了？”
　　谢小舟的眼睫颤抖了一下。
　　这里是……教堂。他们又回到了福音孤儿院里面。
　　短发女困惑又暴躁：“怎么回事，有了钥匙还是不能离开吗？”她恨恨地骂了一句，“傻比节目。”
　　谢小舟十分赞同短发女的观点。
　　短发女如同是困兽一般，转了一圈后问：“现在该怎么办？”
　　谢小舟垂下了眼皮，睫毛在皮肤上落下了一片阴影。
　　这是一个密室逃脱类型的节目。
　　从字面意义上来说，就是找到钥匙，逃离密室。
　　福音孤儿院是一个大型的密室，而他们已经找到了大门的钥匙，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可以完成拍摄的了。
　　可现在，他们又回到了孤儿院里面。
　　在谢小舟沉思的时候，窗外的钟楼传来了“铛”得一声。
　　时间。
　　谢小舟无声地念着这两个字。
　　是时间不对。
　　现在的时间点是在孤儿院的“过去”，就算他们离开了孤儿院，也一样不能完成拍摄。
　　必须要先回到“现在”才可以。
　　可是该怎么回去呢？
　　是天使让他们带来这里的，天使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让他遇到小教父吗？
　　小教父安静地站在了谢小舟的身旁。
　　在仓皇逃跑的过程中，他一身洁白的衣服上沾染了污垢，头发凌乱的撒了下来，左眼上佩戴着的单片眼镜也歪了。往日的冷淡严肃荡然无存，只余下满满的茫然无措。
　　不管平时小教父看起来多么的成熟稳重，可说到底也还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
　　事发突然，他也还没反应过来。
　　谢小舟捏了捏小教父的手掌，安慰道：“没事的。”
　　小教父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望向了谢小舟，似乎在找寻着某种东西。
　　与那些人不同，谢小舟的脸上并没有出现那种憎恶、厌恨的情绪，还是如以往一般，眼中满是澄澈的光芒。
　　好像，这光芒永远都不会因为其他而改变。
　　或许，谢小舟不知道教堂里发生的事情。
　　也根本不清楚，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生物。
　　他是恶魔。
　　一个注定代表罪恶，无法宽恕的恶魔。
　　谢小舟知道了的话，一定也会和其他人一样，憎恶他、疏远他。
　　小教父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心间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但越是疼痛，就越是清醒。
　　他不应该做出欺骗的行为。
　　小教父的喉咙有些酸涩，但还是坚定地说：“我……”
　　谢小舟只听见了一个开口，就制止了小教父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准说话。”
　　看样子，谢小舟能想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无非就是什么——他是罪恶的，他是恶魔，他有罪。
　　这些话，小教父没有说厌，谢小舟都听厌了。
　　小教父一怔。
　　谢小舟抬起了手，用短小的手指梳理着小教父额间的碎发，仔细地别到了而后。
　　“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谢小舟认真地说，“你很好，生而为恶魔，并不是你的意愿，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知道了吗，小教父？”
　　小教父感觉到额头上拂过了一股属于人类的温度，酥酥麻麻的。
　　虽然不知道谢小舟为什么要称呼他为“小教父”，但话中的语气总是关切的。他抿了抿唇角，听从了谢小舟的话，不再说什么。
　　等小教父的脑袋恢复整洁了以后，谢小舟满意地收回了手，说：“我们先出去吧，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回来……”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道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真有趣。”
　　谢小舟似有所感，仰起了头。
　　教堂的拱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金光。
　　以这个角度看去，天使被一团金光淹没，看起来并不神圣，反倒是有些诡异的感觉。
　　天使正在盯着小教父，那是掩饰不了的恶意。
　　明明两个人差不多大，谢小舟却上前一步，用一种保护的姿态，将小教父挡在了后面。
　　面对代表善良正义的天使，谢小舟小小的脸上满是防备。
　　看到这个动作，天使的流露出了一股奇怪的表情。
　　“有意思。”它又感叹了一声，在金光的照耀下，无数双眼睛闪烁着，“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种事情。”
　　“人类、恶魔……”天使的目光在下方的三个人身上来回扫动着，“我想和你们玩一个游戏。”
　　谢小舟很想拒绝，可看样子，这个游戏的开始或结束，并不是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
　　天使用着一种轻松愉快的语气说：“要么，你们杀死恶魔；要么，我杀死你们。”
　　“从现在开始。”
　　站在教堂中的人，明显得听到了“啵”得一下。
　　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捏碎了一样。
　　接着，从圣光中掉落下来了一个物件，重重地摔在了面前。
　　那是一个人，他被摔得七零八落，红的、白的液体四溅，沾染上了洁白的地板。
　　天使语带嫌弃：“肮脏的人类，都该死。”
　　伴随着话音，那个人的头颅滴溜溜地滚动了一圈，停留在了正面朝上的状态。
　　他的脸上是狂热与恐惧交织在一起的表情，恐怖又滑稽。
　　谢小舟的心一沉。
　　天使的话语散播到了孤儿院的每一个角落，听起来温柔，又有一种将人类当做蝼蚁的冷漠：“那么，你会怎么选择？”
　　【草！天使竟然才是反派吗？】
　　【小教父好可怜，舟舟快点保护小教父啊】
　　【可是，舟舟身上连道具和身份卡都没有，怎么保护？】
　　在天使说完那一通话后，门外立即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那些人回来了。
　　短发女扭头，声音不自觉地拔高：“谢小舟？”
　　如果他们身上还有身份卡和道具，这个选择根本不成问题。可现在，他们两个人只是七八岁的孩童，根本抵抗不住外面的那群人。
　　谢小舟果断地说：“跑。”
　　短发女：“怎么跑？”
　　不过，教堂总共只有一个出口，而那些人已经堵在了那里。如果从正门出去，完全是自投罗网。
　　不用说，谢小舟也知道没办法从正门口出去。
　　情况紧急，但他却格外的冷静。
　　黑白分明的眼睛朝着周围一瞥，大步走了过去，拎起椅子就用力砸向了教堂墙壁上镶嵌着的彩窗。
　　哗啦——
　　玻璃碎了一地，彩窗上镶嵌着的玻璃碎片也荡然无存。
　　谢小舟爬了上去，踩着细碎的玻璃，冲着下方的小教父伸出了手。
　　阳光透过彩窗上剩余的玻璃，落在了他的身上，落下了一片五彩斑斓的光晕。
　　小教父注视着这一幕。
　　这是……救赎。
　　穿过阳光，两只手交叠在了一起。
　　***
　　等外面的那群人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片狼藉。
　　走在最前面的修女嬷嬷满脸扭曲：“找到他们，快点！”
　　孤儿院里总共收养着上百名的孤儿，最小不过七八岁，最大也有十五六岁了。
　　这么多人在，不可能连三个小孩都找不到。
　　其他应了一声，分头去寻找。
　　也有人朝着天使虔诚的期待：“神啊，是我们的失责，可是……归根结底还是恶魔太过于狡猾了，他伪装成了人类的模样，欺骗了我们。我祈求神能饶恕我们的过错……”
　　话音戛然而止。
　　天使漫不经心地捏碎了那个人的身躯：“肮脏罪恶的人类，满口谎言，和恶魔又有什么区别？”
　　“你们应当用死来洗刷罪孽。”
　　圣光更加盛大。
　　而在光芒覆盖下，那个人满脸的不可置信。仿佛并没有预料到，代表正义与善良的天使，会毫不迟疑地取走他的性命。
　　天使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愉快地笑了起来：“让我看看，在死亡面前，人性到底会怎么选择。”
　　看到这一幕的人，皆是噤若寒蝉。
　　***
　　谢小舟带着小教父穿梭在了孤儿院中。
　　孤儿院的面积不大，除了一片花园，就是钟楼、教堂、餐厅宿舍等建筑了。
　　三个人离开了教堂，脚步匆匆，想要一个地方藏身。
　　可没过多久，就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一见到小教父就眼神一亮，就要过来抓他。
　　谢小舟护着小教父，向后退去。
　　那人十四五岁的年纪，比谢小舟高出了一大截，见他们还想反抗，不屑地撇了撇嘴：“还想跑？”
　　那人步步紧逼，朝着谢小舟推了一把，越过他就要去抓小教父。只是还没碰到，身体就晃动了一下，倒在了地上。
　　短发女收回了手，她的手中握着一把扫帚，刚才就是用这个，敲晕了来人。
　　“快走。”她说。
　　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
　　他们赶紧离开，朝着别的地方走去。
　　在缩水状态下，谢小舟和短发女确实没有别的办法，能做的只有不停地逃脱追捕。
　　只是方才的动静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没走出去多远，就有三四个人围绕了上来。
　　他们都是认识小教父的。
　　往日，小教父经常被当做典型来表扬，他虔诚、坚定，遵守着一切的美德，从来不违背。
　　而其他人到底年纪尚小，时不时会有犯错的时候。
　　这样一来，小教父被不少人羡慕甚至嫉妒，可碍于条律，他们也不敢做什么。
　　而现在，人们心中的恶意被无限地扩大了出来，毫不顾忌地说出了那些深藏在心底的话。
　　“他竟然是一个恶魔。”
　　“一想到曾经和他一起吃住，我就恶心得想吐。”
　　“还不乖乖过来，接受圣光的洗礼，或许这样能够洗脱你身上的罪恶。”
　　谢小舟打断了他们的话：“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他的身上没有罪恶！”
　　那些人哈哈笑了起来。
　　“有没有罪恶，不是你说了算的。”
　　“就是，是神灵下达的命令，难道你还想违背不成？”
　　谢小舟抬眸，远处一片金光倒映在了他的眼中：“神灵……”他带了一些轻蔑，“如果它真的是神灵的话，又怎么会伤害无辜的人？”
　　再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这个天使，根本就只是披了一层伪善的皮囊。反而是教父，身为恶魔却恪守美德。
　　两者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真是可笑。
　　那些人不知道其中的因果，听到这些话，怒道：“竟然敢诬蔑神灵，看来你也被罪恶所污染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杀了他！”
　　“杀了他们！”
　　“洗涤罪恶！”
　　他们面色扭曲、双眼赤红，比小教父还要更像是一个恶魔。
　　小教父有些踌躇。
　　按照他以往接受的教育，他理应出去接受相应的惩罚，洗涤罪恶，更不应该连累到其他人。
　　谢小舟似乎是察觉到了小教父心中所想，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没事的，罪恶与否，不是由他人评论的。而是——自己的心。”
　　小教父听见，胸膛中的心脏跳动加快了些许。
　　“你要，相信你自己。”谢小舟的声音平静，还能听出一股温柔。
　　【呜呜呜这是什么绝美爱情】
　　【小教父和小舟舟真可爱，什么天使NPC都给滚一边去啊】
　　【可是他们身上没有道具身份卡，怎么逃过追捕？】
　　谢小舟当然有办法。
　　他只是身体缩小了，又不是智商也恢复到了幼儿时期的水平，这些小孩子的抓捕还是奈何不了他的。
　　谢小舟和短发女早就在附近布下了简陋的陷阱，刚才那一番话，一部分是出自真心的，还有一部分只是为了转移这些人的注意力。
　　等这些人踩入陷阱无暇顾及其他后，三个小孩就赶紧转移了阵地。
　　可是孤儿院总共就这么大，就算现在能够逃脱，再这样下去，迟早也会被抓到的。
　　谢小舟果断地说：“我们躲到禁闭室那边去。”
　　禁闭室阴森偏僻，很少人会去那边，他们可以暂时躲去那里。
　　在躲过几批搜查后，三个人顺利地来到了禁闭室。
　　门一关上，禁闭室里面一片安静。
　　谢小舟一直提着的心弦渐渐地松了下来，他毫不顾忌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等缓了一点过来后，他见小教父依旧笔直地站在那里，忍不住伸手拉了一把。
　　小教父毫无防备，向后踉跄了一下，被迫坐在了地上。
　　谢小舟：“休息一下吧，小教父。”
　　小教父其实也有点累了，便暂时地将礼仪抛到脑后，坐在了谢小舟的边上。
　　黑暗中，两个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了一起，互相取着暖。
　　孤零零坐在一旁的短发女看着这一幕，想了想，决定自己抱住自己。
　　【哈哈哈哈心疼小姐姐】
　　【短发姐姐：我又做错了什么呢？要受这样的苦】
　　【这样的苦我也想吃，想近距离看舟舟和小教父！】
　　三个人短暂地休息了片刻。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那是惨叫声。
　　在没抓到小教父之前，天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取走一个人的性命。在死亡的逼迫下，每个人都疯狂地寻找着小教父。
　　甚至还有人祈求：“快点出来吧！”
　　“你再不出来，我们就要死了。”
　　“你果然是恶魔，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去死，却无动于衷。你难道忘记了平日里学习的美德吗？”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这个恶魔。”
　　听着这样的话，小教父有所动摇。
　　对。
　　他是恶魔。
　　这些人说的……有道理，不应该因他而带来杀戮。
　　谢小舟却一把抓住了小教父，坚定地说：“不是你的错，引发着一切的，并不是你，而是那个天使。”
　　“天使才是刽子手，他只是把主要矛盾转移到了你的身上。用道德绑架你。”
　　小教父：“那该怎么办？”
　　谢小舟轻松地说：“只要我没有道德，他就不能绑架我。①”
　　小教父茫然。
　　在一旁默默倾听着的短发女：“？”
　　谢小舟的唇角浮现了一个小小的虎牙：“好了，开个玩笑轻松一下嘛。”
　　“本来我是想带着你逃出去，但是现在逃不出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禁闭室里恢复了安静。
　　过了一会儿，谢小舟突然开口：“反正我不会把你交出去的，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那个天使看起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而且如果这是“过去”发生的事情，那最终的结局是天使和教父留到了最后，其他人都不见了。
　　这样一来，更要坚定自己的选择，保护好小教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短发女信任谢小舟，也没有质疑。
　　小教父的脸庞隐于了黑暗中，眼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
　　天使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它本来以为这将是一场有趣的道德审判，可没想到，到现在为止这些人都没有抓住恶魔。
　　“真没意思！”天使随意地撕碎了一个人的身躯，带着恶意的笑容，“让我来加一点有趣的东西吧！”
　　它打开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这是潘多拉的魔盒，里面装着所有人类的劣性，是七宗罪的根源。
　　一股紫色的雾气飘了出来，充斥着邪恶的感觉。
　　天使扫过这里的所有人类，就如同看待蝼蚁一般。
　　一个恶魔学习美德，这令它感觉到被羞辱。恶魔怎么配学习美德？他就应该待在最肮脏污秽的深渊中，接受着罪恶的折磨。
　　还有这些人类也是，明明生而有罪，却还在惺惺作态，实在是作呕。
　　就让它看看，人类的本性。
　　紫雾翻涌。
　　所到之处，引出了心底的本能。
　　***
　　谢小舟惊醒了过来，像感觉到了什么，望向了窗外。
　　不知何时，天色暗了下来，外面灰蒙蒙一片，带着不祥的征兆。
　　小教父和短发女也睁开了眼睛。
　　短发女：“这怎么了？”
　　谢小舟小心翼翼地靠到了窗户边上，踮起脚向外看去。
　　外面，游荡着一道道的身影。
　　谢小舟悄悄退了回来，用气声说：“他们找过来了……”
　　短发女握住了一把扫帚，充当武器。
　　谢小舟想了想，说：“我去引开他们，你们趁机……”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股紫色的雾气从窗户的缝隙中钻了进来。
　　谢小舟想要避开，可雾气无影无形，一下子就被吸入了口鼻中。
　　“这是什么……”一股晕眩的感觉涌了上来。
　　谢小舟踉跄了一下，看向了其他人。
　　短发女还好，小教父的反应尤为强烈，他眼中的血月扩散，直至蔓延到了整个眼瞳——那是杀戮的本能。
　　天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的美德与坚持，又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它要让这群人看到最不堪的存在，面对最深沉的黑暗。
　　没有人能够在这般情景面前，还保留着钻石一般璀璨的心。
　　***
　　“蠢货！”
　　蒙蒙白光中，另一个天使望着过去的“自己”，用力地骂了一声。
　　它已经试过了，这样做根本没用的！它把谢小舟送回去，就是为了让过去的“它”杀死谢小舟。
　　因为，现在的天使是被规则束缚住的，不能够伤害任何一个人类。而过去的天使还没有和恶魔立下赌约，可以随意杀死人类。
　　没想到，过去的“它”这么蠢！
　　天使愤怒地拍了一下翅膀，它的羽毛已经全部掉落，只剩下光秃秃的肉翅。它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一定要杀死谢小舟。
　　不行。
　　它要给过去的“它”一点提示。
　　不过天使还没来得及行动，一个冷漠的声线出现在房间中。
　　“你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①是网络上的话，具体来源于哪里忘记了（


第75章 跗骨之蛆
　　话音落下。
　　原本被璀璨圣光覆盖着的房间中，出现了一股黑暗。
　　这黑暗犹如一把利刃，破开了光明，坚定且不容拒绝地占据了大部分的地方。
　　天使有些慌乱，脱口而出：“你怎么回来了？”
　　它没有想到教父这么快就回复了正常，这才敢对谢小舟下手。
　　现在人还没害死，教父却回来了。
　　天使想要掩盖它的罪证，可教父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看样子，显然是来不及了。
　　相比与之前的失控，教父已经恢复了冷漠克制的模样，他的发丝被一丝不苟地梳了起来，考究的西装上不带一丝褶皱。
　　他走得不疾不徐，每一步落下的时间都相同，黑暗跟随在身后，犹如最忠诚的奴仆。
　　教父停留在了明暗交界线的地方，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天使，再次质疑：“你在做什么？”
　　天使已经被迫蜷缩在了角落里，声音颤抖地为自己辩解：“我、我没做什么……”
　　天使知道，它的举动已经是破坏了游戏规则。
　　可是，它更想要赢，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现在它能做的，只是祈求过去的“它”能够聪明一点，尽快把那个人类给解决了。
　　天使不动声色地将光球护在了怀中：“我当然什么都没做，只是在这里等着你将那颗心带来——如同钻石般璀璨的心。”
　　教父屈指，用指节轻轻扶了一下左侧的单片眼镜，连带着下方的银链子也轻轻摇晃。
　　天使看起来十分狼狈，那些光鲜亮丽的洁白羽毛全都消失不见了，只余下一对丑陋的肉翅，配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更显得恶心。
　　但……这就是天使。
　　天使生得丑陋，是为了驱赶恶魔，而恶魔长相偏向人类的审美，是因为要用皮囊来诱惑人类犯罪。
　　四周的黑暗如同流水一般汇入了教父的影子中，在最极致的光暗都消失后，房间恢复了正常。
　　噼啪——
　　壁炉里的火焰重新跳动了起来，倒映出了橘色的火光。
　　教父的目光一转，没有在壁炉前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谢小舟不见了。
　　不用他想，肯定是天使搞得鬼。
　　教父冷漠地问：“人呢？”
　　天使：“我、我不知道……”
　　教父的眸光一沉，一下就看破了天使的伪装，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屈了一屈。
　　天使惊呼了一声，被一只黑暗凝聚而成的手给拎了起来，看样子就像是一只待宰的鸡。
　　“啪嗒”一声。
　　天使怀中护着的光球摔落在了地上，骨碌滚动了一圈过，停留在了教父的面前。
　　教父低头。
　　在一片金色的光辉下，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场景。
　　那是过去的孤儿院，那些人更是应该早就死去的了。
　　教父抬手压住了西装的衣摆，弯下了腰，将光球捡了起来。他的手指修长分明，扣着圆润的光球，淡淡的金光照耀在了肌肤上，立即就发出了一阵“滋滋”的响动。
　　这光球是由最为纯粹的圣光凝结而成的，作用是能够看到过去的场景。
　　而教父是恶魔，光明与黑暗本来就是对立的存在，在碰触到后，就在一直不停地互相侵蚀着。
　　不过教父早就习惯了痛苦，这点轻微的痛楚都已经不算什么，他面容平静，垂眸往向了手中的光球。
　　光球正在窥视着过去。
　　上面出现的画面飞快地闪过，最终定格在了某一幕上。
　　在那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曾经幼小、绝望的自己。
　　教父的眼眸越发的深沉，四周隐约冒出了一抹红光。
　　他从不喜欢提及过去发生的事情。
　　因为那是肮脏污秽、充满了罪恶的。在天使的操控下，他直面了人类的卑劣，差点动摇了他长久以来坚持着的信念。
　　每个人都有不能触碰的地方，而这段过去，就是教父的逆鳞。
　　天使敏锐地察觉到了教父身上冒出的危险气息。
　　现在已经瞒不过去了，只能努力挽回一二，它连忙解释：“我只是想用别的方法考验一下这个人类，毕竟事关我们的赌约……”
　　教父严苛地说：“这是不合规则的。”
　　天使赔着笑：“我知道我知道……”
　　按照教父与天使的赌约，只要经过七宗罪的考验，那个人就是拥有一颗钻石般璀璨的心。
　　现在这般增加难度，是不容许的。
　　教父恪守规则，既然不被容许，就应该改正。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手中捏着的光球发出将要破碎的声音。
　　天使急急道：“你就不想看看，那个人类做出了什么选择吗？”
　　教父的动作顿了一下。
　　就是这么一迟疑，他看见光球中出现了新的画面。
　　除了过去的自己以外，还出现了一个缩小版的谢小舟。
　　这是教父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不用看，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鬼使神差地，他手上的力道慢慢卸了下去。
　　***
　　于此同时。
　　过去的孤儿院。
　　在那道诡异的紫雾出现后，禁闭中的三人都或多或少的出现了异常的症状。
　　但还好，在之前的拍摄中嘉宾们都已经经历过了七宗罪，稍微产生了免疫。
　　谢小舟只觉得头有点晕，晃了晃脑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而短发女也是如此。
　　反应最为激烈的是小教父。
　　他现在看起来格外的脆弱，身体不停地颤抖，紧紧咬着牙关，原本冷淡平静的脸庞涌现了痛苦的痕迹。
　　谢小舟半跪在了小教父的面前，按住了他的肩膀，问：“小教父，你怎么了？”
　　小教父闭了闭眼睛，口中发出了细碎的声响，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
　　谢小舟凑近了过去，仔细分辨。
　　他说的是：“离我……远点……”
　　天使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里面装着各种罪恶，能够引起人类心底最深的欲望。
　　小教父是恶魔，更是罪恶本身。这紫雾在他的身上效用最为显著，能够无期限地激发他的本能。
　　或许，这就是天使想要看到的。
　　让自诩善良的人类展现出丑陋的真面目，让学习美德的恶魔坠入罪恶的深渊。
　　【小教父好可怜啊】
　　【天使怎么这么恶心，自己没有美德，就不准小教父有吗？】
　　【看这个样子，小教父不会伤害舟舟吧？】
　　小教父正在压抑着自己的本能。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情，本应该习以为常，可这一次，比以往来得都要激烈。
　　疼痛，他需要用疼痛来清醒。割开皮肤，或者刺破血肉。无论怎么样都可以。
　　小教父正要这么做，突然想到他曾经答应过谢小舟的事情，又硬生生止住了。
　　他答应了，不能伤害自己。
　　可是……好难受。
　　以小教父的身体为战场，本能与理智不停地拉锯着，带来无尽的痛楚。面对他的结局只有两个，保持清醒或者彻底沦为被本能掌控着的恶魔。
　　就连小教父自己都不知道会是哪一个，只知道，他现在不想伤害到任何一个人——尤其是谢小舟。
　　“快……走……”
　　本能如同浪潮席卷而来，小教父能够感受到皮肤下面，一道道邪恶诡异的纹路爬了出来。那个样子，一定很不堪。
　　他侧开了脸，艰难地说：“不要……看我……”
　　他是丑陋的，罪恶的。
　　不应该出现在那双澄澈的眼睛里。
　　谢小舟并没有听从，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出了小教父挣扎的模样，思绪同时转动了起来。
　　这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
　　既然他们所见到的教父还是理智克制的，那么就代表着小教父并没有失控，待在他身边是安全的。
　　更何况，就算现在走了，他们也离开不了孤儿院，之前做的一切事情更是白费了。
　　不如待在小教父的身旁，说不定有转机。
　　谢小舟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决定赌一把。
　　只见短短的手臂抱住了小教父，感受着怀中颤抖着的身躯，明明是经过考量后才做出的决定，从他的口中说出，却格外的真诚：“我不会扔下你的。”
　　“永远不会。”他坚定而缓慢地说，“不管你是人，还是恶魔。”
　　小教父意外地平静了下来，有些茫然：“为什么……”
　　谢小舟伸手，让两人靠得更近一些，唇角露出了一枚小虎牙：“因为，我喜欢你呀。”
　　这是并不是大人口中的“喜欢”，而是小孩子之间，彼此最为单纯的感情，不夹杂任何的杂质。
　　小教父的下巴搭在了谢小舟的肩膀上，动了一下，两个小孩的脸颊蹭在了一起。
　　他身上的痛苦减缓了一些，声音还有些沙哑：“你说，这不是我的错。”
　　谢小舟肯定道：“当然不是你的错啦，天使才是坏人。”小孩的嗓子稚嫩纯真，带着一股子的奶味，软绵绵的，“它都把你弄疼了，你还难受吗？”
　　小教父一直以来，学会的就是忍耐，克制一切情绪，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第一次，有人这么问他。
　　小教父低垂下了头，喃喃道：“我好难受……很痛……”
　　那是深入骨髓的痛楚。
　　小教父原以为自己能够平静地咽下这苦楚，可在谢小舟的关切下，终是没有忍住，眼尾冒出了一点水光：“这里很痛……”
　　也许是忍耐了太久的时间，就算是诉说痛苦，小教父的嗓音也是平静的。
　　谢小舟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感受到上面的温度炽热，几乎要将人融化。
　　他哄道：“你闭上眼睛，亲亲就好了。”
　　小教父相信了谢小舟的话，闭上了眼睛。
　　谢小舟凑上去，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吻，不包含其他含义，只是温柔的安抚。
　　相比于恶魔，人类小孩的体温冰凉许多。
　　小教父觉得脸颊上酥酥麻麻的，不知是不是错觉，身上涌动着的痛楚也随之减轻不少。他想要看一眼谢小舟，不过还没等他睁开眼睛，就感觉到后颈一疼，失去了意识。
　　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减轻一些疼痛。
　　谢小舟伸手扶住了倒下来的小教父，抚平了他因痛苦而皱起的眉头。
　　短发女一直没发声，直到现在才开口询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谢小舟费劲地把昏迷过去的小教父扶了起来，说：“我要带他出去。”
　　短发女看了一眼窗外。
　　现在的局势不容乐观，外面都是异化了的人类，不是他们这些小胳膊短腿能够应付得了的。
　　短发女不可置信地重复：“出去？”
　　谢小舟点头：“你过来帮我一下。”
　　短发女不清楚谢小舟是怎么想的，但听到他这么说，还是走了过去，帮了一把手。
　　谢小舟将小教父的手臂搭在了肩膀上，费劲地站了起来，重重地喘了一口气：“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外面那些人，迟早会找过来的。
　　短发女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地扫了一圈，提出了一个建议：“我觉得以现在的情况，还是把他交给天使比较好。”
　　不能怪短发女自私，这是面对危险时人类的本能。
　　为了活下去，牺牲同类都做得到，更不用说是一个NPC了。
　　谢小舟不擅长用道德绑架，更喜欢用事实说话。他冷静分析：“你觉得天使话可以相信吗？他会给你生路吗？”
　　短发女没有犹豫太久，就果断地说：“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谢小舟抬眸，望向了不远处的建筑。
　　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钟楼依然挺立，时针与分针不停地走动着，每一格都代表着时间的消逝。
　　“时间。”谢小舟呢喃了一声，转过头对短发女说，“我们现在被困在过去的时间，需要回到‘现在’，才能完成拍摄。而这个关键点在于时间。”
　　而钟楼的存在正是代表时间，或许，钟楼能够让他们找到回到“现在”的路。
　　这只是谢小舟的猜测。不过，孤儿院的每一个角落他们都去过了，只有这钟楼未曾进入。
　　排除所有的可能，剩下的那一个，那就是真理。
　　谢小舟用小小的身躯搀扶住了昏迷的教父，缓慢地走出了禁闭室。
　　短发女见状，不由问道：“你干嘛要打晕他？这样走多不方便。”
　　谢小舟也知道这一点，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笑了笑说：“可能只是我的一点私心。”
　　小教父受得苦楚太多了，如果能够让他减缓一些痛苦，也是好的。
　　悬浮在教堂上空的天使将这一幕收入眼中。
　　按照它的想法，这些人类应该迫不及待地互相残杀，让恶魔明白，他这样肮脏的存在是不配拥有美德的。
　　可是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人类存在，愚蠢到去帮助一个恶魔？
　　天使有些愤怒：“你们还想抵抗吗？人类还有低贱的恶魔，就不应该存在……”
　　“你们会死的，会陷入无尽的悔恨之中。”
　　天使的声音来到了孤儿院的每一个角落。
　　被异化的人类仰起了头，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
　　光球中，出现了这一幕。
　　教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仔细观察，可以看见眸中多出了一抹情绪。
　　这些事情，他曾经经历过。
　　在天使的游戏场中，那些平日里遵守规则满口美德的人，都变成了奇怪的模样。
　　为了活下来，那些人露出了狰狞的脸庞，抛弃了以往的坚持，欺骗、羞辱、欺骗……一幕幕上演着。
　　那是比深渊还要肮脏的黑暗。
　　教父认为，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那些人有罪，但罪不至死。
　　而他们的死，则是来源于教父身上的罪恶。这罪孽就如同跗骨之蛆，久久不散。
　　可是这一次，有人坚定地站在了过去的“他”身边，认真地说——不是他的错。
　　天使还被吊在半空中，看不见光球中的情景。它察觉到教父情绪发生了波动，还以为事情成了，眼睛中冒出了恶意的笑：“怎么样？他做出了什么选择，你满意吗？”
　　教父的声音低不可闻：“或许……是满意的。”
　　***
　　禁闭室距离钟楼只有一小段的距离，但走起来格外的艰难。
　　谢小舟搀扶着小教父，在掩体后面躲躲藏藏，这才走出去不到一百米的路。
　　前方还守着四五个人，不停地来回走动着。仔细看去，发现他们的身上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异化，不再是人类的模样了。
　　谢小舟还在想着该怎么过去，这时，身后发出了轻轻地呻吟声。
　　小教父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有点茫然。
　　其实，在昏迷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论是被送到天使面前，还是迎接死亡，他都并不意外。
　　可是没想到，醒来以后的第一眼，看见的是谢小舟关切的目光。
　　“你醒啦。”谢小舟伸出一截白胖的手指，戳了戳小教父的脸颊，小声的问，“怎么样了？”
　　小教父的反应有些迟钝：“还、还好。”
　　于是谢小舟又趁机捏了一把。
　　【我也想捏捏小教父】
　　【太可爱了！】
　　【不知道我肚子里的鬼婴能不能像小教父和舟舟一样可爱】
　　其实小教父不是不疼了，而是疼到麻木了，而在这麻木的疼痛中他找到了一个平衡点，维持住了理智。
　　“你要去哪里？”小教父问。
　　谢小舟指了指前方的钟楼：“去那里。”他又抓了抓头发，“不过现在好像过不去了。”
　　小教父若有所思，站了起来。
　　谢小舟连忙阻止：“不要……”会被发现的。
　　话还没说完，小教父的身影已经吸引到了其他人的注意。
　　那些人停下了动作，死寂的眼睛中发出了诡异的光芒。
　　各种声音响了起来，有痛恨的，有谴责的，还有祈求的。
　　“恶魔。”
　　“都是因为你的罪恶，我们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害死了我们。”
　　“求求你，跟我走吧，不要再害死无辜的人了……”
　　如果是过去，小教父会因此动摇，可现在，他的信念坚定。
　　那些冲着这边跑来的人，还未靠近小教父，就被从黑暗中伸出的利爪束缚在了原地，不能再进一步。
　　谢小舟迟疑地说：“这是你……”
　　小教父咳嗽了一声，咽下了喉咙中的腥甜：“是我。”他侧过头，那诡异邪恶的花纹已经爬上了脸颊。
　　小教父主动地接受了他的能力，不在克制压抑，因为……他有想要保护的人。
　　罪恶与否，不是由他人来衡量的，而是自己的心。
　　小教父听从了自己的心。
　　谢小舟仰头，看着小教父朝着他伸出了手，他慢慢将手搭了上去。
　　微光照耀下。
　　恶魔与人类的手交握在了一起。
　　***
　　有了小教父的帮助，谢小舟和短发女畅通无阻地来到了钟楼。
　　钟楼平时并不打开，里面漆黑一片。谢小舟正要摸索着找到道路，就听见小教父说：“这里。”
　　相比于光明，小教父更适应黑暗，此时他轻易地就找到了上去的楼梯。
　　现在，他已经不再排斥自己的身份了。
　　谢小舟顺着楼梯一路走了上去，最终来到了一处平台上。
　　从上往下看，可以看见齿轮与零件在不停地转动着。
　　每动一下，就相对应着外面的时针分针的转动。
　　谢小舟找到了扭动齿轮的地方，双手握住，用力地向顺时针方向掰动。只是他人小力气也小，用了吃奶的劲还是纹丝不动。
　　短发女连忙上去帮忙。
　　外面，天使看着这一幕。
　　它不知道这群人在做什么，但能感觉到，之所以会出现现在的情况，就是因为那个人类小孩的存在。
　　杀了他。
　　一股杀意涌现了出来。
　　天使的翅膀挥动了一下，伴随着火光，一颗颗的陨石从天而降，砸向了钟楼。
　　此时，齿轮的开关终于松动了，就差一点……
　　轰隆——
　　一颗石头砸在了钟楼的楼顶，使得地面一阵晃动。
　　谢小舟站稳了身体，继续用力。他用力一掰，突然发现，在齿轮的开关上多了一双手——小教父也在默默用力。
　　小教父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两人目光交汇，谢小舟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教父似乎是害羞了，别开了目光。
　　在三个人的努力下，齿轮的开关终于动了。
　　咯噔一声，齿轮转动的速度加快，时间也飞快地向前走去。
　　天使意识到了什么，加快了陨石坠落的速度，其中一颗，正对准着谢小舟。
　　炽热的温度席卷而来。
　　谢小舟下意识地回过头，只见一颗陨石带在火焰而来，下一刻就会将他淹没。
　　“够了。”在一片火光中，他听到这一道冷漠的轻斥。
　　接着，四周的时间暂停了。
　　风、火焰、陨石……所有的一切都暂停了。
　　谢小舟眼前的颜色褪去，等到再次出现色彩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那个房间。
　　一抬头，他对上了教父的视线。
　　不是可爱的小教父，而是那个身穿西装，隐忍克制的教父。


第76章 变化
　　透过玻璃窗，钟楼上的时针和分针疯狂地向前转动，快到只残留了一道黑影。
　　铛——
　　钟楼中传出了一声闷响。
　　这似乎是一个预兆，上面的时针和分针渐渐停了下来，从过去来到了现在。
　　谢小舟睁开了眼睛，原本只有黑白二色的世界中重新恢复了光彩。
　　燃烧着的橘色火焰、缠绕在窗口的暗绿色爬墙虎、铺在地上的灰金色手工地毯……
　　但他的眼瞳中还倒映着过去的画面。
　　钟楼在火光与震颤中解体。
　　点点火星与瓦片墙砖一同摔落，眼看着就要崩塌。可小教父不仅没有想着脱身，反而向前走出了两步。他伸出了手，想要留住谢小舟，可却抓了个空，什么都没有留下。
　　火光转瞬即逝，于一片断壁残垣中，只留下小教父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
　　他低垂着头，发丝散乱地落在额间，脸颊上沾染了烟火的气息，透露出一股落寞。
　　谢小舟想要开口安抚，可一转眼，小教父的模样已经消散了，转而出现在眼前的是站得笔直的男人。
　　教父站立在他的身侧。
　　谢小舟微微仰头，以他的角度，可以看见教父的肩膀及腰的线条弧度冷硬，情绪内敛，不显一丝一毫。
　　刚刚在火光中响起的那个声音……是教父？
　　谢小舟目光一转，发现教父的手中似乎捏碎了什么东西，半透明的碎片落在了他的脚尖，手掌上更是出现了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教父将受了伤的手垂在了身侧，锃亮的皮鞋踩过了地上的碎片，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他朝着谢小舟走了过来。
　　谢小舟觉得有点不适。
　　看惯了幼年萌化版本的小教父，再面对需要仰视的教父，总觉得有点不习惯。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是同样的想法。
　　【我的小教父呢？】
　　【小教父没有了吗……】
　　【我好想知道小舟舟消失以后，小教父会有什么反应，节目组来点镜头啊！】
　　【你们这些花心的人，我就是喜欢教父】
　　脚步声逐渐逼近。
　　教父从昏暗中走出，壁炉中的火光跳跃，照映在了他的脸侧，更显得棱角分明冷硬。
　　不过仔细看去，依旧能看出一部分小教父的影子。
　　看着这一幕，谢小舟突然想到了一点——他回到了过去，遇到了小教父。那么，教父还会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他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呃……或许还是不要记得比较好。
　　当时谢小舟的身体变得幼稚，连带着神智也朝着低龄化了，做出了一些奇怪的举动。
　　现在回想起来都有点尴尬。
　　正想着，教父已经在面前站定，垂在脸色的银色链子微微颤抖，单片镜片上折射着一点橘色的光芒。
　　谢小舟面对教父，又想起了对幼年时期的小教父揉揉捏捏抱抱的举动，心中的那一股心虚更加浓烈。
　　面对着教父的临近，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撞到了后面的沙发。
　　“唔——”谢小舟顿时感觉到脚后跟一痛，保持不住平衡，想着身后倒了过去。
　　他以为会重重摔在沙发上，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等待这个糟糕场面的来临。
　　可等了片刻，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一片黑暗中，谢小舟听见了壁炉中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也听见了耳边传来平静地呼吸声。
　　那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随之谢小舟睁开了眼睛。只见教父的身影近在咫尺，一只宽厚的大手托住了他的后背。
　　谢小舟：“……”
　　这个动作，蛮像是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
　　还好，这种状态并没有保持太久，在谢小舟安稳地坐在了沙发上后，教父就收回了手。
　　谢小舟的嘴唇动了动：“教父……”
　　教父沉默地直起了脊背。
　　谢小舟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来回扫了一圈。见教父神情依旧如同以往一般淡漠，稍稍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不记得了吧？
　　只是在单片眼镜的遮挡下，他并没有发现，在教父的眼中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就像是冰封千年的雪地中燃起了一簇火焰，或者说……这火焰一直以来都是存在的，只是因为谢小舟，才重新点燃。
　　【哇哦——】
　　【你们说，教父还记得之前的发生的事情吗？】
　　【我感觉是记得的，舟舟不是回到了过去，改变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吗？】
　　直播间中的观众们激烈地猜测着。
　　不管是观众，还是谢小舟和教父，他们忘记悬挂在半空中的天使。
　　天使心有不甘，出来找存在感，丑陋的肉翅挣扎了一下：“恶魔，你应该履行我们的赌约了！”
　　谢小舟脱口而出：“什么赌约？”
　　天使回答：“找到一颗如钻石般璀璨的心。”
　　天使身为正义善良的代表，但它从来不相信人类能够存在着美德。
　　在它看来，人类都是卑劣的种族，满口礼仪道德，内心深处却满是邪恶欲望。
　　所以，它根本不相信谢小舟会帮助过去的小教父。
　　天使十分有底气地问：“你在过去选择了什么？你一定是为了保命，想要杀死低贱的恶魔吧？”
　　谢小舟：“？”
　　天使的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或者说，你抛弃了恶魔，独自逃命了？”
　　结局无非就是这两种。
　　天使认为，在那种情况下不可能会有人愚蠢到，为了一个恶魔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无数双眼睛挤在了一起，倒映出了谢小舟的脸庞，它用着一种温柔的语气哄道：“没事的，你说吧，不管做出什么决定，都是应该被原谅的。”
　　谢小舟说：“我没有放弃小教父。”
　　天使：“？”
　　片刻后，天使发出了古怪的笑声：“你以为欺骗有用吗？现在你又犯了欺骗之罪。恶魔，你输了，应该履行赌约交出你的性命。”
　　【这天使自言自语在说什么批话？】
　　【能不能听懂人话啊】
　　【舟舟都说了，他没有放弃小教父】
　　谢小舟不知道天使与教父之间的赌约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听到这句话，立即抬眸看向了教父。
　　教父的脸上毫无波澜。
　　谢小舟正想要说话，眼前突地落下了一片阴影，挡住了视线。教父那略显粗糙的手指蹭过了他的额头，将一点细碎的额发拂到一侧。
　　他听见教父开口说：“我出去一下。”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不用担心。”
　　谁会担心啊。
　　谢小舟腹诽了一句，挡在眼前的阴影散去，教父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房间中。
　　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死鸡一般的天使。
　　谢小舟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抬手摸了摸教父曾经碰触到的地方。
　　因为恶魔常年生活在阴暗的深渊中，与岩浆火焰为伍，所以他们的体温比人类高。
　　现在抚摸上去，还能感受到教父留下来的体温。
　　是他的错觉吗？
　　教父感觉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谢小舟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教父回来，反而听到了一声愤怒的嘶吼：“我不会输的，我怎么可能会输——”
　　认真分辨，这话应该是天使说的。
　　不过它不再用那种惺惺作态的语气，而是展现出了真实的一面。扭曲、歇斯底里，比一个恶魔更像是恶魔。
　　谢小舟靠近了门口，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向外看去。
　　教父就站在不远处的一片黑暗中，他抬起了右手，上面横陈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鲜血顺着手腕滚落，最后滴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谢小舟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
　　这是怎么了？
　　因为教父一直以来都用疼痛克制本能，所以一看到这一幕，谢小舟就想到是教父自己动的手。
　　“不是我。”教父低哑的嗓音在走廊中回荡，像是在回答谢小舟的疑问，“我答应了你，不会再伤害自己了。”
　　谢小舟一怔。
　　他并没有对教父说这样的话。
　　难道说……
　　谢小舟犹豫着开口：“你还记得？”
　　教父放任伤口流淌着血液，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当然。”
　　在规则的制衡下，天使不能主动伤害嘉宾，于是就想出了一个主意，将谢小舟送回到过去的时间点，让过去不受制约的天使来杀死他。
　　时间就此扭曲。
　　谢小舟在过去做的事情，都会影响到现在。
　　天使本以为，谢小舟就如同海浪中一滴水，掀不起任何的浪花，没想到，他竟然有能力改变结局。
　　而当教父将错乱的时间线拨正回来，过去的回忆与现在融为了一体，他当然还记得所有发生的事情。
　　或许，理应发生的事情产生了变动，教父的身上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谢小舟莫名地有些尴尬：“是、是吗？”他转移了话题，“天使怎么不见了？”
　　教父淡淡地说：“跑了。”
　　赌约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他应当取走天使的性命，可天使却毁约了。
　　这是违背规则的，不被教父允许的。
　　教父本应当去惩戒，可现在，他有着更重要的事情。
　　谢小舟：“怎么会跑了……”
　　正说着，教父就抬起了手，将手掌展平放在了谢小舟的面前。
　　谢小舟瞅了一眼，看见教父手心中横着一道狭长的伤口，殷红的鲜血涌出，顺着手腕流下，一直淌入了袖子中。
　　教父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他。
　　谢小舟觉得有点怪怪的：“你疼吗……？”
　　教父像是就在等待这个问题，话音还未落下，就听见他低低地说：“疼。”
　　谢小舟：……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教父。
　　教父的脸色如常，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压根都看不出疼来。
　　若不是这条走廊上只有谢小舟和教父两个人，怕是都要以为是别人说的了。
　　谢小舟只好拉过了教父的手，帮他仔细地包扎好伤口，又一一地擦拭去上面的血迹。
　　【我怎么觉得教父变了？】
　　【以前是克制禁欲，现在是……闷骚？】
　　【难道是舟舟改变了小教父，也改变了教父吗？】
　　【回到过去救赎你，这到底是什么感人的爱情故事，我宣布，天使就是本届最强红娘！】
　　教父的手很好看。
　　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每一个指甲都修剪整齐，不带一点突兀。
　　谢小舟用白帕子擦拭着上面的血迹，从指尖到手腕，肉眼可见的，苍白的肌肤下冒出了黑色的花纹，看起来邪恶又美丽。
　　这花纹，谢小舟在小教父的身上也见到过。
　　他失神了片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我消失了以后，他怎么样了？”
　　教父缓慢地说：“他在等你回来。”
　　庆幸的是，他等到了。
　　那个曾经站在他的身旁，没有抛弃他的人，回来了。
　　一直以来，萦绕在教父心中的杀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刻的情绪。
　　陌生而又汹涌。
　　教父不知道该如何诉说。
　　这情绪一样是不被容许存在的，但教父这一次，或许可以不用再克制隐忍。
　　教父垂下了眼皮，眼瞳中，冒出了一簇绯红的焰火。
　　谢小舟包扎完伤口后，就和教父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不太敢说话。
　　不知为何，之前他敢诱惑教父，做出这样那样的事情。可等到从过去的时间回来，他好像从某种情绪中清醒了过来。
　　谢小舟：我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jpg
　　谢小舟不说话，教父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的膝盖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书，在认真阅读上面的字。
　　可只要认真观察，就能发现过了许久，那本书都未曾翻过翻过一页。显然是心不在焉。
　　没有人说话，谢小舟渐渐地感觉到眼皮有些重。
　　回到过去不过三天时间，他却已经经历了许多事情。
　　缩水变小，遇到小教父，躲避追逐……最后又再次回到现在。之前精神紧绷，现在放松了下来，疲倦之意涌了上来。
　　他捏了自己一下，努力不要睡过去，可还是徒劳无功，最终还是头一歪靠在了沙发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谢小舟察觉到了一个人朝着这边靠近，含糊地说了一声：“让我睡一会儿……”
　　不知道那个人听到了没有，没有做出回应，只是有一个温暖的东西靠了过来。
　　谢小舟下意识地抱住了热源。
　　他恍惚中觉得，这个画面好像什么时候经历过。
　　只是这一次，这个热源乖乖地待在了他的怀里，并没有挣扎，反而更靠近了一些。
　　教父伸手，将谢小舟拥入了怀中，让他靠在了自己宽阔的肩膀上，缓步走入了黑暗中。
　　***
　　铛——
　　钟楼尽忠职守，每当整点的时候，就会传来一声钟响。
　　谢小舟费劲地睁开了眼睛，揉了揉，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他愣了一下，坐了起来。
　　掀开被子，可以看见在他的身旁有着一个凹陷的痕迹，显然是还睡着另外一个人。
　　谢小舟伸手摸了摸，上面还有余温，应该走了没多久。他下了床，轻轻地喊了一声：“教父？”
　　没有人回应。
　　谢小舟推开门走了出去，又来到了有壁炉的房间。他看了一圈，没找到教父的身影，却见窗户处传来“啪啪”的声音。
　　窗户的缝隙中探出了一张脸，有些激动地说：“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谢小舟认出来了，是短发女。
　　所有的嘉宾都折损在了贪婪那一关里面，现在存活下来的只有谢小舟和短发女。
　　短发女说：“你快出来，我知道出去的钥匙在哪里了！”
　　完成拍摄的条件是从孤儿院中逃离。
　　而现在，正是拍摄的最后一天，如果不能在今天结束以前离开孤儿院，那么，等待他们的是永远被困在这里。
　　无论是小教父还是教父，对于谢小舟来说，最重要的是脱离这个阴间节目。
　　因为教父不在，谢小舟出入畅通无阻，冲短发女点了点头后，就快步离开了房间。
　　在途经走廊的时候，他看了一下墙壁上挂着的画框。
　　墙壁上有七幅画。
　　现在有六幅画已经填满了，而还剩下最后一幅，依旧是空荡荡的。
　　那代表着的是“色欲”。
　　谢小舟一离开走廊，就见短发女迎了上来。
　　短发女一边走一边说：“回到现在了以后，我就去了以前修女嬷嬷的房间，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个箱子，箱子里面装得就是大门的钥匙”她喘了一口气，“只是，打开箱子需要其他的钥匙。”
　　谢小舟：用钥匙打开箱子，箱子里面装着钥匙，就好像在套娃。
　　短发女说：“快来。”
　　两人脚步匆匆，穿过了破败的花圃，来到了修女嬷嬷的房间。
　　推开老旧的大门，一阵灰尘飘了起来。
　　谢小舟伸手挥开了面前的尘埃，看了过去。
　　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半透明的箱子，上面流动着璀璨的金芒，依稀可以看见，里面漂浮着一把黄铜钥匙。
　　谢小舟走了上去，发现箱子上有着一排钥匙孔，不禁问道：“钥匙呢？”
　　短发女掏出了一把钥匙：“我试了一下，这个钥匙正要匹配一个钥匙孔。”
　　那是通过“贪婪”这一关卡得到的钥匙。
　　短发女将钥匙插入了其中一个钥匙孔，转动了一下，发出了“咔哒”一声，代表着钥匙与锁孔是匹配的。
　　谢小舟身上也有几把钥匙，是分别通过七宗罪的考验得来的，也按照短发女的动作，一一试了过去。
　　两个人身上总共有六把钥匙，可箱子的锁孔却有七个，还差一个。
　　短发女焦急地拍了一下箱子：“怎么办？”
　　谢小舟自语：“七宗罪。”
　　短发女听到这三个字，想了想说：“还剩下色欲，可是，我们现在又该去哪里找色欲的密室？而且……”
　　而且色欲又该怎么通关？
　　短发女像是想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脸色变了又变。
　　谢小舟回想起了什么，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色欲这一关，应该就是落在了他的身上的。
　　那些对待教父的肆意妄为，那些平白无故产生的想法，全部都来源于色欲。
　　可是，回到过去一趟后，他已经抵挡住了色欲，心中都没有这种世俗的欲望了，为什么还没有出现最后一枚钥匙？
　　谢小舟不解。
　　短发女时不时地望向了钟楼：“时间没剩下多少了。”
　　距离今天结束，还剩下十四个小时。
　　【留给嘉宾们的时间不多了，大家猜猜看，舟舟能不能顺利完成拍摄，买定离手啊】
　　【我觉得会！】
　　【大家都老观众了，知道舟舟是不太可能翻车的】
　　【我只是在好奇，七宗罪的最后考验会是怎么样的？】
　　【是不是教父亲自上场，有点点期待】
　　【话说，教父现在在那里？】
　　教父现在正在追杀天使。
　　天使的能力一般，但胜在如同蟑螂一般顽强的生命力，怎么也打不死。每一次濒临死亡的时候，都会死里逃生。
　　按照赌约，天使已经将性命输给了恶魔，可现在它并不认可这个结果。也不相信，谢小舟真的拥有一颗钻石般璀璨的心。
　　“不可能，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人类。”
　　“人类的本性就是低劣的，我不相信——”
　　教父屈指，冷漠地捏碎了天使的翅膀：“愿赌服输，这是规则，你应当遵守。”
　　天使现在看起来十分狼狈，每走一步，地上就落下一滩金灿灿的血液。但是它仍在逃跑。
　　口中还叫嚣着：“你以为你有多高尚吗？就算是你赢了，你也是恶魔！你永远控制不了内心的罪恶！”
　　“我看得出，你已经克制不住内心的本能了，你想要……”
　　如果是往常，教父说不定还会因此动摇，可现在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天使与恶魔并无差别，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模样？”
　　天使在教父的眼中看到了一个不堪、狼狈的自己，这与平时标榜的光明正义截然相反。
　　“你永远杀不死我……”就算如此，天使还是费劲地说，“一个恶魔，又怎么可能杀死一个天使。”
　　“你杀不死我，我还要毁掉你最在意的东西……”
　　听到这话，一直冷静自持的教父眸光微微一变。
　　这是出于本能，无法控制的。
　　天使察觉到了教父情绪的变化：“你果然还是堕落了，不管如何克制，你终究是有罪的，而这罪，无法消除、无法宽恕！”
　　教父心神一动，而天使趁着这个机会，逃脱了教父的控制，化作了一道璀璨的圣光，猛地冲向了其中一个方向。
　　既然赌约已经结束了，对双方的制约都不再存在。那么……它不必再留着那个人类了。
　　它要毁掉那个人类，看着恶魔失态，看着他堕入深渊之中，被本能控制，并且永世无法挣脱！


第77章 甘之如饴
　　房间中央。
　　一个宝箱放置在那里，半透明的盒壁上流动着迷人的光泽。现在只差一点，他们就可以获得逃离孤儿院的钥匙。
　　短发女看着宝箱，口中说着：“时间不多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去找最后一把钥匙……”
　　话还没说完，房间里的两人就听见了身后传来的清脆一声，他们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一道浓烈璀璨的光芒破空而来，瞬间撞到了窗户上。
　　窗户上面镶嵌着的玻璃不堪一击，直接裂成了蛛网状态，无数的玻璃碎片摔落在了地上。其中一块还划过了谢小舟的脸侧，留下了一道狭长的伤痕。
　　谢小舟抬手轻轻蹭过脸颊，指腹沾染上了一抹绯红。
　　在玻璃碎裂之后，原本昏暗的房间中立刻被瑰丽的光所充满，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过了片刻，从这光中走出了一道身影。
　　出来的先是一对失去了羽毛的肉翅，接着就是无数双挤在一起的眼睛。
　　短发女脱口而出：“这什么怪物？”
　　谢小舟有些不确定地说：“应该……是天使吧？”
　　短发女没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却表现出了心中所想——你真的不是在逗我？这货是天使？
　　【天使怎么越来越丑了】
　　【这只是邪典里的天使，大家千万不要误会啊！】
　　【我的眼睛，快让我看教父洗洗眼睛啊——】
　　天使身上的眼睛蠕动了起来，充满着恶意的光芒。传说中，天使应该是善良神圣的存在，可现在，它看起来更像是可怖的怪物。
　　“一颗如同钻石般璀璨的心……”那些眼睛盯着谢小舟，口中发出了古怪的声响，“我不相信，我要剖开你的心看看！”
　　一股风迎面吹来。
　　谢小舟感觉到了危险，向后退了一步。
　　于此同时，短发女发出了一声惊呼。
　　谢小舟抬眸，眼瞳中倒映出了一点绚丽的光辉。只见那光拉成了一条长线，目标是他胸膛中跳动着的心脏。
　　光应当是无形无影的。
　　可这道光线，确实锐利无比，能够轻而易举地戳穿所有的东西——包括人类的身体。
　　谢小舟想要躲开，只是光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不过一眨眼间，就已经到达了眼前，只差一寸，就要贯穿他的胸口。
　　在这一刻，在谢小舟的眼中，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
　　咔哒——
　　万籁寂静中，冒出了一声轻响。
　　谢小舟的右手抬起，一条链子垂了下来。下方，一块怀表轻轻晃动，上面的时间缓缓后退。
　　时光流转，岁月不歇。
　　吹来的风在倒退，铺在地上的玻璃碎片向上漂浮，在半空中重新黏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块完整的玻璃。仿佛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让其再次回到了窗户上，恢复成了严丝合缝的状态。
　　光辉也从房间中退了出去。
　　谢小舟使用了“时间记录者”，将时间倒退回了三分钟以前。
　　他当机立断：“带上箱子，快走——”
　　就说这句话的功夫，一道流光冲着这边而来，在空中留下了一道灿烂的痕迹。
　　短发女知道事态紧急，当即化身成了一只黑豹，叼起了箱子，就化作一道黑影，冲出了房间。
　　谢小舟知道天使的目标是他，等短发女离开了房间后，他才快步走了出去。
　　就在走出房间范围的一瞬间，他耳边又传来了“咔嚓”一声。
　　玻璃再次碎裂。
　　谢小舟余光瞥见一道圣光降临在了房间中，并且伴随着天使的咆哮声：“卑劣的人类，你以为，这点拙劣的手段就能阻拦我吗？”
　　谢小舟毫不犹豫，反手关上了门，直径冲入了黑暗中。
　　天使阴魂不散，冷冷地说：“你还想要跑？”
　　正在奔跑着的谢小舟感觉到后颈冒出了一股凉意。
　　他没有回头看，直接选择相信了自己的直觉，朝着右侧滚了过去。在地上滚了一圈后，他单手撑地，仰起了头。
　　一道光芒凝结成的箭直直地插在对面的墙壁上，没入三分。坚硬的墙壁尚且如此，若是落在人的身上，怕是要直接被洞穿了。
　　光箭持续了片刻时间，就化作了点点微光，朝着谢小舟的身后飘了过去，又在天使的面前形成了一道新的光芒。
　　谢小舟不再迟疑，站起来就跑。
　　只要从这里出去，找到教父，就可以……
　　天使似乎是看穿了谢小舟的想法：“想出去？”
　　伴随着它的话语声，以它为中心，四周冒出了点点光线。肉翅一展，光线冲了出去，围绕在这一处建筑的四周，形成了一个金色的光罩。
　　短发女正叼着箱子要冲去，却措不及防地撞到了屏障上，哀嚎了一声，连人带箱子一同摔在了地上。
　　她缓了一会儿，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用黑豹的爪子推了推屏障。
　　屏障纹丝不动，将里面的人困在了这里。
　　***
　　【这天使在做什么？】
　　【天使怎么比教父还像是反派BOSS啊】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直播间里除了谢小舟的粉丝，还有一直在等着他出事的人，此时冒了出来，全都在幸灾乐祸：
　　【看来这次是跑不出去了】
　　【教父没有在这里，看他怎么逃出去】
　　【还有时间也不多了，就算从天使手上活下来，也不一定有时间找到最后一把钥匙了】
　　谢小舟看向了身侧的窗户。
　　蔚蓝的天空被屏障冒出的光芒所覆盖，遮挡住了视线。
　　看起来是出不去了。
　　不过可以倒退时间，在光罩形成之前出去。
　　这么想着，谢小舟握住了怀表，要让时间后退。
　　可是，怀表上的时针分针似乎是卡住了，不管谢小舟怎么动作，都无法再撼动一下。
　　谢小舟咬了咬嘴唇，正要再试试，可再次打开怀表的时候，表盘上裂开了一道缝隙。
　　咔嚓——
　　连接怀表的链子断裂，使得怀表掉在了地上，表针、机械零件、表盘碎片七零八落。
　　于此同时。
　　身份卡牌库中的“时间记录者”这一张牌一点点的被光芒所吞噬，化作了一道烟雾，不复存在。
　　天使温和地诉说着：“这种拙劣的技巧，在我的面前只能使用一次，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谢小舟突然记起，天使也会掌控时间。不仅如此，还能将他送到过去的时间点，显然比“时间记录者”厉害多了。
　　所以，它才能够抹除“时间记录者”这一张身份卡。
　　眼看着怀表失去了应有的作用，谢小舟不再停留，朝着外面跑去。
　　追逐战。
　　只要拖延时间，不要被天使抓住就可以了。
　　还好，从中被阴间节目选中以来，谢小舟就一直在跑步健身，不求能和鬼怪肉搏，能够跑得比鬼怪快就行了。
　　天使的眼中倒映出了谢小舟的背影，它就像是在看待将死之人一般，没有一丝波动。
　　等谢小舟跑远了之后，它这才动了。
　　那双肉翅张开，凌空而起，一眨眼间就缩短了两者之间的距离。
　　谢小舟被一阵狂风掀得几乎站不稳，然后，他就被一道光辉所束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眼看着天使靠近了过来，谢小舟费劲地动了动手指，拿出了“蔷薇少年”这张SR身份卡。
　　不过，天使并没有立即要了他的性命，而是操控着光辉，带着他来到了教堂的顶楼。
　　教堂是孤儿院中最高的建筑。
　　从上往下看，可以将下方的所有情景都收入眼中。
　　谢小舟低头看去。
　　在一片圣洁神圣的光辉中，出现了一团漆黑的雾气，那黑雾正朝着这边缓慢地走来。
　　外面围绕着的一层屏障阻挡住了他的脚步。
　　光明与黑暗相接，发出了灼烧一般的声响，黑雾四处逃逸，显露出了教父的身影。
　　教父仰头，相隔一段距离，远远地对上了谢小舟的身影。
　　天使见到了这一幕，抓过了谢小舟，低语道：“我要杀了你，让恶魔永远陷入痛苦之中，让他永生永世都背负着罪孽。”这句话说完后，天使冲着教父威胁道，“不要过来，不然的话，我就杀了他。”
　　谢小舟的脖子一紧，眼睛向下看了一眼，是一把光刃缠绕住了他的脖颈。光刃锋利无比，只要轻轻一碰，就割破了肌肤，一点点殷红的血冒了出来。
　　谢小舟回想起之前教父的表现。
　　教父的性格克制，遵守原则，该不会真的会为了他违反自己定制的规则吧？
　　谢小舟不抱着任何的希望。
　　可出乎意料的是，教父竟然真的停了下来。他站得笔直，透过左眼佩戴着的单片眼镜，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天使。
　　天使现在已经完全痴狂了：“你现在承认，你有罪。”
　　大概是为了威胁震慑教父，天使的手上用力，光刃慢慢地陷入了谢小舟的脖颈中，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谢小舟：“……”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天使要追杀他了。
　　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拉上一个无辜群众做什么？有点过分。
　　天使催促道：“快说！”
　　很快，下方就传来了教父冷淡的声线，听不出有任何的勉强：“我有罪。”
　　他确实有罪。
　　那是不被允许的感情，不被容纳的欲望，这些都是罪。
　　但这一次，他并不需要为这罪而忏悔，也不需要被宽恕。
　　他理应被惩罚，并且——甘之如饴。
　　天使继续道：“你要承认，你的身上并没有美德的存在，你永远都是罪恶的恶魔。”
　　教父的声音依旧没有波动：“我承认。”
　　天使听到这个回答，满意地笑了起来：“我没有输，是你输了哈哈……这笑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就戛然而止。
　　有光明存在的地方，黑暗便如影随形。
　　此时，一只漆黑狰狞的爪子从黑暗中伸了出来，从背后穿过了天使的躯体，捏碎了它的心脏。
　　噗——
　　一点金色的血液溅到了谢小舟的脚边，冒出了一缕青烟。而一直挟持着他的光刃也掉了下去。
　　而远处，教父放下了手，继续朝着这边走来。
　　不过还没接近教堂，就见天使的身躯抽搐了起来，那因心脏被捏碎而瘪下去的胸膛又充盈了起来。
　　天使死而复生：“你以为你能杀死我了吗？只要我的信仰不灭，我就不死。”
　　它抓住了光刃，再次抵上了谢小舟的脖子，“我要杀了他，让你知道，世界上从来没有璀璨如钻石的心……”
　　谢小舟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赶在天使动手以前说：“我觉得你说的对。”
　　天使愣了一下：“什么？”
　　此时谢小舟命悬一线，但他依旧语调轻松：“我也认为，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坚守美德，也没有一个人有一颗纯粹的心。”他诚恳地说，“你是对的。”
　　天使：“？”它的眼睛古怪地蹬着谢小舟，“你疯了？”
　　【谢小舟怕是吓傻了吧】
　　【天使也算是这个节目里的BOSS了，有什么身份卡道具不快点用出来，还在这里说一些废话】
　　【嘉宾身上带着的道具估计都是圣水和十字架，对天使来说完全没用，等死吧】
　　【别吵，舟舟在等着放大招呢】
　　谢小舟：“我没有疯，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
　　天使觉得有点意思，反正人质在手，也不怕跑了，于是饶有趣味地问：“那你说说，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谢小舟：“我眼中所见，耳中所闻，都在告诉我这一个事实。”他他的眼睫颤抖了一下，“因为，我身上有罪恶，教父身上有罪恶……”
　　这是天使喜欢听的话。
　　在它看来，世界上的所有生物都是肮脏罪恶的，只是程度深浅罢了。只有它，侍奉在神灵的身侧，最为神圣圣洁不过的了。
　　“继续说。”天使说道。
　　谢小舟缓慢地说出了后半句话：“……就连你身上都存在着罪恶，我们又如何能够说拥有纯洁的心灵呢？”
　　天使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暴怒道：“我怎么可能有罪恶？！”
　　谢小舟清晰地说：“偏执，你执着于赌约的输赢；嫉妒，你嫉妒教父的克制与美德；暴怒，你对于我说出真相而发怒。”他不顾脖子上被划出的伤口，直视着天使，“你认为呢？”
　　天使说，只要信仰不灭，它就不死。
　　那么杀死它的方法，只有打破它的信仰。
　　天使想要否认这三项罪责，可面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它被这个人类看穿了，心中所有的念头都被解剖了出来，摆在了阳光下，任人打量。
　　光辉落在了谢小舟的脸颊上，宛如披了一层圣洁的轻纱，他语带怜悯，轻轻地问：“这样，难道不算是罪孽吗？”
　　是了……它也有罪。
　　它与这茫茫众生并未有什么不同，一样也身怀罪孽。
　　天使再也维持不住一直以来的信仰，在认识到这一点后，它发出了痛苦的嘶吼之声。
　　它本就应该死去无数次了，在信仰崩塌了之后，它的眼睛、翅膀……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解体。
　　一阵灼热的感觉从身侧冒了出来。
　　谢小舟闭上了眼睛，外围的屏障碎裂，化作了点点荧光漂浮，风一吹，便飘向了更遥远的苍穹。
　　【？？？】
　　【就这么死了？不是说好的BOSS吗？】
　　【哈哈……许久没见舟舟发力了，都忘记他是话疗专家了】
　　【那些刚才说风凉话的人呢？都给我滚出来道歉】
　　天使消失，失去了支撑的谢小舟向下倒去，从教堂的屋顶坠落。
　　这么高的距离，估计非死即残。谢小舟正要切换出“蔷薇少年”这张身份卡，使用掉最后一次的复活机会。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从上方落了下来，覆盖在了谢小舟的身上。
　　哗——
　　教父的身后张开了蝙蝠的翅膀，遮天蔽日，拥抱住了谢小舟。
　　以庄重神圣的教堂为背景。
　　一位背生蝠翼、额前冒着山羊角的恶魔，温柔妥帖地接住了正在坠落的少年。
　　谢小舟望着教父，看见那苍白的脸颊上冒出了一片乌黑复杂的花纹，散发着邪恶的气息。
　　他没有在克制自己的本能。
　　恶魔的力量来源于罪恶。
　　可罪恶又由谁来定义？只要用于保护而非杀戮，那便是善良的。
　　宽大的蝠翼收了起来。
　　谢小舟从教父的怀中跳了下来，稳稳地踩在了地面上。
　　不远处，一只黑豹扑了过来，在接近谢小舟的时候，又变成了短发女的模样。
　　她手中抱着箱子，看看教父，又看看谢小舟。
　　谢小舟呼唤了一声：“教父……”
　　教父伸出了手，宽厚结实的手掌落在了谢小舟的头顶，仔细地梳理着他凌乱的发丝。
　　“你通过考验了。”他说。
　　明明教父还保留着一部分的恶魔形态，额头上的黑山羊角漆黑扭曲，眼中的血月猩红。
　　可偏偏，比任何一位神灵都要庄重肃穆，不见一丝邪恶的气息。
　　谢小舟顺从地低下了头颅。
　　半晌后，教父收回了手，问：“你想要做什么？”
　　在教父面前，没有一个人会说谎。
　　谢小舟如实告知：“我想要找到打开箱子的钥匙，离开孤儿院。”
　　【所以最后一把钥匙在哪里？】
　　【再去密室碰碰运气吧】
　　【哈哈，能够从天使手中活下来，也不一定能够找到钥匙】
　　铛——
　　钟楼中传出了沉重的钟响。
　　经过天使这一个插曲，已经只剩下十个小时了。
　　如果在今天结束以前不能找到最后一把钥匙的话，就会永远被困在这个节目中。
　　短发女神情有些焦急，似乎要说什么。
　　谢小舟试探着走出去两步，见教父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就赶紧和短发女一同去寻找最后一把钥匙。
　　一直到谢小舟走出了视线范围，教父都没有开口。他只是站在那里，面上依旧冷淡，可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地攥紧，压抑住了心中的情绪。
　　杀戮消失，而另外一种本能升腾了起来。
　　教父并非不想阻止谢小舟，只是，不愿意做出伤害他的举动。
　　他需要克制。
　　黑暗涌了上来，将那笔直的身影吞噬。
　　***
　　福音孤儿院的占地面积不大。
　　谢小舟与短发女去所有建筑里都找了一遍，教堂、餐厅、宿舍……甚至钟楼都爬上去看过了。
　　只是，他们再也没有遇到过一个密室，就仿佛七宗罪与天使一同消失了。
　　日头西沉，天色渐暗。
　　时间一点点地接近尾声。
　　谢小舟从最后一个房间中走了出来，冲着短发女摇了摇头。
　　短发女沮丧地坐在了地上，用力砸了一下箱子：“难道，这一次要被留在这个节目里面了吗？”
　　“还是说，节目组根本没想让我们活着出去！”
　　《福音孤儿院》这个节目的死亡率是众所周知的，难度之高，从未有人通关过。
　　短发女对着不能打开的箱子，失去了希望。能做的，只有坐在那里等待死亡的来临。
　　时间紧急，可谢小舟却没有慌乱，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孤儿院的布局，说道：“还有一个地方没去。”
　　短发女追问：“哪里？”
　　谢小舟望向了一个方向：“教父的房间。”
　　***
　　兜兜转转，谢小舟又回到了那一处幽深的走廊。
　　在经过廊道的时候，他还刻意停留了片刻，观赏着墙壁上点缀着的油画。
　　七幅油画。
　　最后一幅还是空白的，没有任何的图案。
　　谢小舟看完了最后一幅画，抬脚走到了教父的房间门口，先礼貌地敲了敲门。
　　敲门声在走廊上回响。
　　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得到回应。
　　谢小舟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壁炉中，柴火静静地燃烧着。
　　除了壁炉，房间中再无其他光亮，其他地方都一片昏暗。
　　谢小舟踩上了地上铺着的手工地毯，走了两步后，身后的门“砰”得一声合拢。
　　锁芯转动，显然是从外面被锁上了。
　　谢小舟尝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房间变成了一个密室，代表着他的猜测并没有错，这里是最后一个关卡。
　　教父的房间，谢小舟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可这一次，他却感觉这里萦绕着一股奇怪的气息。
　　很难去描述这是什么感觉，只能明显得感觉周围的温度在不停地上升。
　　谢小舟拉了拉领口，勉强散去了一些温度。
　　想到最后一关要面对的东西，他戒备地看着四周。
　　“嗯……”
　　谢小舟听见，角落中传出了一道含糊的声响，夹杂着些许的痛苦。他的脚步一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越往那里靠近，黑暗就越是浓郁。
　　在最深处，教父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墙壁，也许是太过于用力了，手背上迸发出了一道道的青筋。
　　他在喘息。
　　就连这声音都是隐忍的，脸上没有显露任何的表情，只是一点汗水从额间滑落，顺着下颌的弧度，一路流淌入了衬衫的领口。
　　谢小舟想起了一个词。
　　色欲。
　　原来，被这一本能缠绕着的，并非是嘉宾，而是……教父。


第78章 完成拍摄
　　谢小舟望着黑暗中的轮廓，有些迟疑。
　　没想到，这七宗罪的最后一罪，是应在了教父身上。而他们正需要最后一把钥匙，才能够离开福音孤儿院。
　　经过了这么多次的密室，谢小舟知道，获得钥匙走出密室的方法有两种。
　　一是，克制罪恶，将这罪恶化作为相应的美德；二是，顺从自己的本能，将己身奉献给罪孽。
　　嘉宾们有选择方法一的，也有选择方法二的。但往往后者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谢小舟不知道教父会如何选择，他慢慢地靠近了过去。
　　“别过来。”黑暗中，出现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教父的胸口起伏了一下，压制住了那股灼热的感觉。他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能克制，依旧低着头，不曾抬起。
　　谢小舟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教父……”
　　少年的嗓音像是青涩的苹果，蕴含着最为甘甜的汁水。听到这声音，教父的呼吸变得粗重了起来，喉结也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的心口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这束火光，足以将冰川融化。
　　啪嗒！
　　一滴晶莹的汗珠从下颌处滑下，落在了地毯上，被吸收了以后，在上面形成了一个深褐色的印记。
　　房间中一片寂静。
　　能听到的，只有壁炉中柴火的燃烧声，以及……教父低低的喘息。
　　【舟舟别怕，上！】
　　【啊啊啊禁欲系的教父，我好想看他破戒】
　　【舟舟，快点！诱惑他，让他不能自已，让他失控！】
　　【这怎么能叫诱惑呢？这叫用身体拯救教父，这么感人的行为，我光想想眼泪就要从嘴巴里面流出来了】
　　【别想了，你们以为节目组会播出这样的内容给我们看吗？】
　　谢小舟本以为，以教父一直以来的克制隐忍，控制住这七宗罪完全是易如反掌。
　　可他站在原地等待了片刻，直到钟楼的钟声再次响起，都不见教父站起来。
　　教父单膝跪在地上，得体妥帖的西装裤上滑了一截，露出了脚踝到小腿的一截苍白肌肤。苍白却有力。
　　显然，在古板禁欲的西装包裹下，是一具成熟到恰当好处的身体。
　　恶魔是罪恶的代表。
　　如果是以往，教父或许能够克制住本能。可现在……后天形成的礼教束缚不堪一击，本能驱使着他想要更多。
　　再如果，谢小舟不来的话，他也能慢慢地忍耐住，可偏偏谢小舟来了。
　　这不亚于火上浇油。
　　教父一手扶着墙壁，缓慢地站了起来。只见用力之大，连墙壁上划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那双漆黑的眼睛注视着谢小舟。
　　少年站在壁炉的火光中，橘色的光芒照映在了他的脸颊上。大概是太过燥热了，他的领口散乱了开来，白皙的脖颈就好似白天鹅一般优雅细腻。
　　可以看见，上面的伤痕还未愈合，一点血迹溅在纤细的锁骨上，让人想要去擦拭。
　　教父的手指不自觉地屈了屈。
　　谢小舟觉得脖子有些发凉，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问：“教父，你还好吗？”
　　教父看上去实在不算是好。
　　额间那对黑山羊角好似变得粗壮了一些，扭曲着上升，衬衫的领口中爬出了一片黑色的花纹，一直蔓延到了脸侧。
　　就在谢小舟观察的时候，教父走上前了一步。
　　明明教父身上的衬衫西装都一丝不苟地扣上了扣子，脸上更是冷漠，可却能感受到一股色气，以及……扑面而来的侵略性。
　　谢小舟想要后退，只是房间总共这么一点大，没退两三步就撞上了墙壁。
　　他靠在坚硬的墙壁上，有些紧张地眨了眨眼睛。
　　教父步步逼近。
　　他走得并不着急，每一步都是相同的尺寸，跨过手工地毯后，皮鞋的鞋跟磕在了木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待走进了以后，谢小舟发现教父的眼中血月更盛，几乎遮挡了整个眼瞳。
　　伴随着教父靠近，他闻到了一股味道。
　　谢小舟咽了咽口水，大脑空白了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这个味道。
　　大概是教父身上自带的，淡淡的书卷香、厚重的泥土味与轻微的雄性动物气息混杂在一起，莫名地令人心跳加快。
　　谢小舟被这股味道包裹了起来，密不透风、无处可逃。
　　教父的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停在了距离谢小舟极近的地方。
　　谢小舟有些不适，可都已经退到了墙角，没有余地再退了，只好侧过了脸，企图呼吸到一丝新鲜的空气。
　　可刚喘息了一会儿，就感觉到一只宽厚炽热的大手从颈后伸了过来，以一种不容许拒绝的态度，挟持住了那纤细白皙的脖子，迫使谢小舟抬起头。
　　谢小舟的眼睫颤抖了一下：“教父……”
　　一道阴影覆盖了下来。
　　那股味道变得更加的浓郁了。
　　谢小舟无力反抗，只能被动地看着教父。
　　教父好像是在审视着怀中的少年。
　　与过去记忆中的模样不同，如今的少年身形抽长，脸侧的婴儿肥早已经消退，显露出清瘦秀气的五官。
　　尤其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在被注视着的时候，没有人会不相信他说的话。
　　片刻后，教父低下了头。
　　谢小舟：“唔……”
　　一股炽热的感觉覆盖在了唇瓣上。
　　教父一直禁欲自持，从未接触过任何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就算是亲吻也是生疏的，完全是按照本能在行动。
　　不熟练。
　　但是带着一股侵占的味道。
　　沉寂已久的火山，爆发起来尤为炙热。
　　【啊啊啊我好了】
　　【教父请多来一点！】
　　【禁欲久了的男人就是这样，教父快冲】
　　谢小舟的脖颈伸长，于教父的手掌中，展现出一道脆弱的弧度。
　　在两人中间，单片眼镜上冒出了氤氲的雾气，下方坠着的银链子轻轻晃动。
　　“教父……”细碎的声响冒了出来，谢小舟制止了教父接下来的举动，“不要。”
　　教父那宽厚粗糙的手掌被柔软的手指紧紧地攥住，反抗的力道不大，他却没有挣脱开来。
　　谢小舟在《惊悚综艺》中拍摄了这么多场节目，经历了各种各样的BOSS，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压迫感的BOSS。
　　就如同是置身于危险的海域，一不留神就会被卷入汹涌的浪潮中，无法逃脱。
　　如果这是你情我愿，谢小舟或许会愿意和教父发生些什么，可现在正在直播当中，直播间里，不知有多少观众在注视着这一幕。
　　谢小舟的职业是演员，但是也没有将私生活暴露在镜头下的情趣。
　　更何况，这并非是单纯的欲望，而是由七宗罪引起的，如果控制不得当，迎来的可能是死亡。
　　他需要做些什么，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谢小舟低声地提醒：“教父，这是罪恶的。”
　　一直以来，教父都是恪守规则的，不轻易破戒。这么提醒，应该……有用吧？
　　谢小舟这么想着，就听见教父沙哑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地响起：“是，我有罪。”
　　有用……
　　谢小舟刚冒出了这个念头，就又听见教父开口说出了下半句话：“但那又如何？”
　　教父那略显粗糙的指腹蹭过了谢小舟的指尖，坦然地说：“善恶并不是由他人定义的，而是，自己的心。”
　　谢小舟：“……”
　　等等，这话怎么这么耳熟？这不就是他自己说的吗？
　　【哈哈哈话疗大师反被自己的话堵住】
　　【教父妙啊】
　　【舟舟哑口无言，不如就从了吧】
　　炽热的气息落在了谢小舟的脖间，他觉得有点痒，缩了缩脖子：“教父，不是……这并非是出自你的本心。”
　　教父低下了头，色彩在他的身上截然分明。
　　黑色的西装，苍白的皮肤以及肌肤上浮现的黑色纹路。
　　他说：“这确实出自我的本心。”
　　恶魔的本能在作祟。
　　占有，侵略，杀戮以及……欲望。
　　在教父因为保护谢小舟而接受自己的能力同时，也在接受自己的本能。
　　谢小舟看见，教父的背后张开了蝙蝠的羽翼，棱角锋利，像是在蓄势待发。
　　不行。
　　不能让教父放任自己的本能。
　　谢小舟的思绪一闪而过，稳了稳心神。
　　窗外，夜色降临。
　　代表着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谢小舟仰起了头，提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教父，你体验过感情吗？”
　　教父确实不知道。
　　那些感情，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都是不被允许的。在孤儿院的教育中，他们不准哭也不准笑。
　　教父一向是最合格的学生，按照最严苛的标准控制自己。
　　谢小舟缓缓道：“我可以教你。”
　　教父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声响，好像是同意了。
　　在短暂的空隙中，谢小舟阻止了一下语言：“感情应该是纯粹的，不被其他欲望沾染，也同样需要克制。教父，你确定做出这样的事情，没有七宗罪的作用吗？”
　　教父的动作一顿，有些不太确定。
　　他感觉到胸口的火焰灼烧，无时无刻不再催促着自己，释放着心中的本能。或许，这其中确实有七宗罪在作祟。
　　恶魔就是罪恶的代表，所以他并不能轻易地分辨出其中的区别。
　　谢小舟换了一个方法，问：“那，教父你会伤害我吗？”
　　这个问题，教父的回答没有迟疑，犹如许下承诺一般：“不会。”
　　他永远不会伤害谢小舟。
　　在曾经的过去，他曾经经历过世界上最深沉的黑暗。
　　没有想到，会有一个人，永远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告诉他——身为恶魔，并不是他的错。善与恶，也不是因为身份而定的。
　　谢小舟平静地叙述：“教父，你再继续下去的话就会伤害到我。你已经陷入了七宗罪中，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就会和那些人一样，死在色欲中。”
　　“而你，也会死。”
　　教父曾经看见过每一个人的死亡。他们被七宗罪所控制，做出一些罪恶的事情，然后也死于罪恶。
　　而现在要做的事情也是罪恶的，不被容许存在的。
　　一想到将那样的画面套到谢小舟的身上，他就像是被浇了一头的冷水，本能也有所消退。
　　谢小舟见这个法子有效，决定再往这个方面努力一下：“教父……”他上前，伸手搂住了宽厚的肩膀，这个动作能让他听见跳动得过于激烈的心脏，“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忍耐的。”
　　教父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有欲望。
　　他不想伤害谢小舟。
　　两种想法同时冒了出来，使得本能与理智纠缠在了一起。
　　教父稍稍清醒了一些，眼中有些茫然：“我应该……怎么做。”
　　谢小舟平稳地说：“忍耐，克制。”他顿了顿，又怜悯地说，“这并不是你的错，就算你真的伤害了我，我也不会怪你。”
　　少年的目光诚挚，没有任何的反抗。
　　一如当年坚定地站在一个恶魔的身边，相信恶魔身上的美德。
　　教父松开了手，胸口起伏了片刻，低低地喘了一口气：“别过来。”
　　【教父这也能忍？】
　　【舟舟这也能忍？】
　　【我们这也能忍？】
　　谢小舟背靠着墙壁，看着教父一步步地后退，最后没入了黑暗中。
　　两人遥遥相对。
　　谢小舟听到黑暗中传出一些细碎的声响。
　　痛苦。
　　隐忍。
　　这是教父一直以来都在做的，早就已经熟练了，无需再进行任何的演练。
　　以往，他是为了规则条律在忍耐，可这一次，他是为了一个少年而忍受着这痛楚。
　　谢小舟松了一口气，扭头看着窗外。
　　钟楼上的分针不停地转动。
　　这一天快要结束了。
　　教父已经克制住了本能，可代表着最后一罪的钥匙还没有出现。
　　谢小舟等待了片刻，见教父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教父的面容平静，外人并不能窥见他在经受怎么样的折磨。
　　谢小舟试探地开口：“教父……”
　　教父问：“你在寻找什么？”
　　谢小舟回答：“我在找最后一把七宗罪的钥匙。”
　　教父的目光锐利：“你要离开这里。”
　　谢小舟知道，他可以说很多的花言巧语来欺骗教父——以往他就是从那些BOSS的面前脱身的。可是，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说不出任何的谎言。
　　“是。”他这么说，“我并不想待在这里。”
　　【竟然敢在BOSS面前说实话】
　　【教父这不生气吗？】
　　【快点把舟舟留下来，这样就能够过幸福的生活啦嘿嘿】
　　所有人都想不到，教父并没有发怒或者企图将谢小舟留下来，而是淡淡地说：“钥匙，在这里。”
　　谢小舟看见，教父的手掌按上了自己的胸膛。他不解，靠近了过去，伸出手解开了上面的扣子。
　　先是西装外套。
　　然后是中间的马甲。
　　接着是最后一层单薄的衬衫。
　　谢小舟看见，在苍白的肌肤下，浮现出了一把钥匙的形状。
　　他突然想到了一点，以往那些选择了七宗罪的人，钥匙总是出现在他们的身体中的。
　　可是，教父不已经克制住了自己吗？
　　谢小舟的手指按上了那一处突起的地方。
　　不，不是。
　　教父并没有将罪恶化为美德，他只是单纯地隐忍克制，硬生生地将本能压制了下来。
　　本能还是存在着的，并且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教父是一个拥有鲜明准则的人。
　　他不会去主动伤害任何一个无罪之人，更不用说，现在犯错的是他自己，不应该用己身的罪恶伤害到无辜的人。
　　谢小舟有些明白了：“教父，这要让我取出来吗？”
　　教父点头：“是，拿走钥匙，你才能离开。”
　　谢小舟停顿了一下，与教父对视：“你愿意……”
　　教父冷静地分析：“留在这里，我会伤害你。而且……这里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也许是一直在与自己的本能做着斗争，教父看起来格外的虚弱，看嘴唇毫无血色，发鬓湿淋淋的一片。
　　谢小舟看了片刻，突然欺身上前，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这不包含任何的欲望，正如同在过去时，安抚小教父时的那一个亲吻。
　　教父稍稍失神。
　　谢小舟趁着这个机会，划开了教父的胸膛，从中取出了一把通体漆黑的钥匙。
　　那钥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黑山羊的羊角。
　　他将钥匙握入了手中，缓缓地后退。见教父并没有阻拦，就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
　　没多少时间了。
　　短发女早就已经在外面等待了许久，见谢小舟出来了，立刻焦急地迎了上去。
　　谢小舟将钥匙递了过去。
　　短发女拿起钥匙，插入了最后一个锁孔。
　　咔哒——
　　箱子被打开了，黄铜钥匙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短发女站了起来，瞄见谢小舟胸口的血迹，忍不住问：“你受伤了？”
　　谢小舟看了过去，心中有些复杂，摇了摇头：“不是我的血。”
　　短发女：“那是……”
　　谢小舟不愿回答，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先走吧。”
　　短发女知道时间紧迫，没有再问了，而是赶紧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谢小舟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没有任何的人影。
　　短发女在前面催促了一声：“快点！”
　　谢小舟收回了目光，快步跟了上去。
　　很快，两个人就来到了大门口。
　　短发女正拿着钥匙在开门。
　　谢小舟恍惚间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除了少了一个小教父，这不就是在过去经历过的事情吗？
　　正想着，孤儿院中突地冒出了一股薄雾，遮挡住了视线。
　　谢小舟隐约间看见，雾气中出现了一道身影。
　　是教父。
　　他正在远远地看着这边，并没有靠近。
　　隔着迷雾，谢小舟与教父对视。
　　教父并不像是一个反派BOSS。
　　只要不碰触到禁区，他就像是一个严苛的苦行者，奉行着规章条律，待己严格。
　　就算是被痛苦折磨，也没有想着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他经历了这么多的节目，教父是唯一一个例外的BOSS。
　　谢小舟涌出了一股莫名的情绪，坚定而缓慢地说：“教父，和我一起走吧。”
　　就像当初，他带小教父逃离孤儿院一般。
　　教父不应该留在这里，更不应该被困在这个阴暗诡异的游戏中。他有资格离开这里，接受光明的洗礼，体验更多的情绪。
　　那边，短发女已经打开了门锁，用力一推，两扇铁门朝着两侧推开。
　　只要离开这里，就可以完成拍摄了。
　　短发女催促道：“快点，时间要到了。”
　　钟楼上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即将接近12点。
　　一旦今天结束而没有离开孤儿院，就会被永远地困在这里。
　　短发女见谢小舟不动，咬咬牙，自己先一步离开孤儿院。
　　谢小舟依旧站在原地，等待着教父的回应。
　　似乎不等到一个结果就不离开。
　　就在时间快要结束之前，他终于看见，那道身影动了，朝着这边缓缓走来。
　　薄雾散去。
　　教父西装革履，步履沉稳，只有衬衫上还沾染着点点血迹。
　　谢小舟朝着教父伸出了手。
　　于昏暗中。
　　教父那宽大粗糙的手掌与谢小舟的手交握在了一起。
　　亦如过去那一般。
　　铛——
　　倒计时结束。
　　孤儿院的门再次合拢，刮来的微风吹散了门口的迷雾，不见教父的身影。
　　【恭喜您完成《福音孤儿院》的拍摄】
　　***
　　节目组后台。
　　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盯着《福音孤儿院》这个世界，在谢小舟完成拍摄后，整个世界都渐渐地黯淡了下去。
　　这代表着，这个世界也脱离了节目组的控制。
　　有个声音瑟瑟发抖：“怎么办？”
　　这下好了，不仅没有完成导演的任务，还报废了一个世界。
　　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工作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过了多久，有个人弱弱地抬手，说：“反正世界这么多，导演也不一定能发现，要不……我们瞒下来吧？”
　　这话一出，其他工作人员脸色各异。
　　那个人用手肘推了推旁边的同事，问：“你们说怎么样？”
　　工作人员们思索了片刻，小声地讨论了起来。
　　“我觉得行。”
　　“反正导演也还在沉睡，不会发现的。我们只要在导演醒来之前把谢小舟这个嘉宾给杀死了，将功补过就行了。”
　　“嗯嗯，对，谁也不知道谢小舟这么厉害啊，我们都给BOSS植入杀意程序了，这都能让他绝地反杀。”
　　“但是我认为这一场节目也不是一无是处，你们看，这不是让他损失了两张SR卡吗？下一场节目说不定就能把他给害死了。”
　　推卸完责任，节目组后台的气氛变得欢快了起来。
　　“快点想想，下一场节目给谢小舟安排哪个世界。”
　　“肯定安排难度高点的节目啊。”
　　“我觉得这个节目挺好的，你们看看……”


第79章 新节目
　　福音孤儿院的背景彻底昏暗了下来，连最后一束光都消散了。
　　在一片薄薄的雾气中，钟楼上的时针与分针停止了下来，不再走动。
　　画面像是静止了，直播间中，一连串的弹幕刷过，将屏幕遮盖得一点空隙都没有。
　　【？？？】
　　【舟舟真的把教父给带出去了？】
　　【节目组允许这么做吗？】
　　【那是不是代表着以后的节目也能遇到教父了？】
　　【那太好了！我还没看够教父】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不好吗？有了教父在，舟舟怎么去钓新的鱼？】
　　将节目组的BOSS带出节目，这是观众们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操作，一时间议论纷纷。
　　正在弹幕疯狂刷过的时候，直播间的屏幕突地一暗，彻底黑了下来。
　　【直播结束】
　　屏幕中央出现了这么一行暗红的大字，笔迹湿润，多余的笔墨还在向下滑落，似乎是血迹尚未干涸一般。
　　屏幕上没有画面了，观众们也觉得没趣，一个个地去了其他直播间找乐子。
　　在所有的观众都离开后，这个直播间就彻底消失了。
　　在没有直播的情况下，《福音孤儿院》这个世界发生的故事还在继续进行着。
　　只见浓雾翻涌，孤儿院外面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平缓，就连落脚的距离都被丈量过。
　　脚步声靠近。
　　先是出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沿着笔直的西装裤管向上，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
　　他的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严谨与一丝不苟。乌黑的发丝向后梳起，露出了轮廓锐利的五官。
　　哒。
　　最后一步落下。
　　教父站在了孤儿院的门口，隔着铁栅栏的缝隙，远远望着孤儿院中的建筑。
　　他确实是和谢小舟离开了孤儿院。
　　但也只是仅限于“离开”。
　　教父与谢小舟不同，谢小舟在离开孤儿院的范围后，很快就消失在了这个世界。而他却被留在了原地。
　　教父能感觉到，那股让谢小舟离开的力量十分的庞大危险，至少现在的他还无力抗衡。
　　除此之外，他还听到了一个毫无波澜的声音播报着——恭喜您完成《福音孤儿院》的拍摄。
　　拍摄。
　　一个陌生的词汇。
　　在教父所处的年代中，应该从未听说过这个词，但他却意外地明白了。同时，一些奇怪的知识从他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福音孤儿院就仿佛是海上的孤岛，除了这里，外面全是浓得化不开的浓雾。
　　除了雾气，什么都没有。
　　就算知道了这个惊骇的事实，教父的面容依旧冷静。
　　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个世界？
　　天使、恶魔还有人类……是否也是真实的？
　　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幕后人的推手下进行的，而他们做出这种事的目的又是什么？
　　教父抬手，手指攥住了大门上的铁栏杆，发出了“砰”得一声闷响，在雾气中久久不散。
　　片刻之后，雾气中传出了一个优雅的声音：“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一些‘真相’。”
　　教父缓缓转过了身。
　　浓雾中，劈开了一条道路。
　　那里站着一个同样被黑暗所眷顾的存在，他带着一张奇异古怪的鸟嘴面具，朝着教父行了一个古老的西方见面礼。
　　教父冷静地审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你是谁？”
　　那个人的嗓子中发出了一道古怪的笑意：“我的职业是医生，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教父能感觉到这个人的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不，不是熟悉，而是……敌意。
　　在见到这个自称是医生的人的时候，教父下意识冒出的想法是抹除这个人的存在。
　　厌恶、憎恨……各种负面情绪瞬间冒了过来。
　　若不是教父习惯了克制，早就已经出手了。可就算如此，他也做出了防备的姿态，黑色邪恶的花纹逐渐爬上了脸颊。
　　医生的指尖把玩着一把手术刀，刀锋闪烁着冰冷的流光，他用着欣赏的目光望着教父：“恶魔，一种我从未接触过的新物种。但在典籍中记载，这是邪恶的代表并拥有超自然的力量。”
　　还未等教父做出回答，他便轻笑了一声：“不过，看来现实与典籍总是有出入的。”
　　教父忽略了医生所说的废话，直接切入了重点：“你想要做什么？”
　　医生微微欠身：“我是来寻求合作的。”他的嗓音就如同是大提琴一般，温柔雅致，完全看不出他内心的疯狂，“我们有着同样的境地，同样的目的，以及……同样的追求。”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教父的目光一凝。
　　片刻后，孤儿院的大门自动向着两侧打开。紧接着，每一个建筑中都亮起了烛光。
　　橘红色的光辉照出了窗口。
　　教父做出了邀请。
　　医生没有一点迟疑，踏入了光辉之中。
　　在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雾气中后，孤儿院的铁门又“砰”得一声合拢。
　　***
　　【恭喜您完成《福音孤儿院》的拍摄，您已晋级为一位A+级嘉宾（片酬：7000）】
　　【您的本次拍摄片酬结算如下：
　　基本片酬：5000
　　直播打赏分成：6600
　　扣除20%的个人所得税：9280】
　　谢小舟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的第一反应是握住了手指，可是手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抓到。
　　他猛地坐了起来，掀开了被子看向了四周。
　　现在正是清晨。
　　天方破晓，窗外一片寂静，只有风从缝隙中吹进来，使得窗帘轻轻摇晃。
　　房间里只有谢小舟一个人。
　　教父并没有从那个阴间节目里面出来。
　　谢小舟又缓缓地坐了下来，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有些沮丧，还有一些失落。
　　其实还是没能改变什么。
　　不管是小教父还是教父，都没有带他们离开那个孤儿院。
　　更重要的是……他还损失了两张SR卡。
　　一想到这件事，比没能带教父离开阴间节目还要心痛。
　　他赶紧拿出了手机，期待着教父能给一个SSR道具。
　　只是等了半天，还是不见有播报声出现。
　　谢小舟：“……”
　　这河里吗？
　　呃，仔细想想，说不定教父以为都要跟着他离开孤儿院了，可能都没想到给SSR道具这一点。
　　也不能说不合理。
　　谢小舟泄了气，半躺在了床上，进入了《惊悚综艺》的官网。
　　加上《福音孤儿院》给的片酬，他现在的片酬余额还有一万出头，上次拍摄买的圣水、十字架等道具都没有用的地方。
　　但系统商场里面不能退货，他只能全部打折挂上了嘉宾论坛，希望能够回一点血。
　　做完了这些，谢小舟深吸了一口气，点开了自己的身份卡牌库。
　　除去一大片的N卡和R卡，唯一一张SR卡就是“蔷薇少年”了，这还是只剩下一次复活时间用完就没了。
　　好不容易攒的三张SR卡，一次节目拍摄就损失了两张。
　　谢小舟按住了自己的胸口，觉得有点呼吸困难。他看了一会儿，退出了牌库点进了抽奖池。
　　抱着一种，都已经这么倒霉了，应该转点运的想法，谢小舟点了一下抽取身份卡。
　　然后，一道白光冒了出来。
　　又是一张R卡。
　　谢小舟看都没看，平静地退出了抽奖页面，默默地盖上了手机屏幕——他需要冷静一下。
　　冷静还没结束，放在胸口的手机就“嗡”得一下震动了起来。
　　谢小舟拿起看了一眼，一条新的消息跳了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李笑。
　　【李笑：现在有空了吗？我看你拍摄的节目已经杀青了。】
　　谢小舟想起，在拍摄《福音孤儿院》之前，他约了李笑出来见一面，但因为时间紧急，还没赴约就进入了拍摄。
　　既然现在已经出来了，自然是应该去见一面的。
　　他想要知道更多关于复生会以及那个了不起的存在的消息。
　　于是回复了李笑，并约在她上次的咖啡厅见面。
　　***
　　早上十点。
　　天空湛蓝，阳光明媚。
　　谢小舟接连拍了两个综艺节目，在阴间待久了，乍一见到正常的阳光，就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小路两侧植被清新的青草香气，小摊小贩叫卖声带来的烟火气息……谢小舟行走在这人间，心境与在拍摄节目时的截然不同。
　　他准时来到了咖啡厅。
　　李笑到得更早一些，坐在了僻静的角落。
　　谢小舟在她的对面坐下，按照惯例点了一杯拿铁多加牛奶。
　　服务员对谢小舟与李笑还有点印象，点单的时候还问了一句：“你们真是演员啊？我怎么都没见到过你们拍的节目。”
　　谢小舟笑了笑，虎牙在唇角若隐若现，说：“一般人看不到我们买的节目。”
　　也不知道服务员领会了什么，挤眉弄眼地说：“奥——付费节目啊。”
　　谢小舟：“……”
　　也算是吧。
　　好不容易打发了好奇心过于旺盛的服务员，谢小舟这才有空打量着李笑。
　　李笑看起来比上一次节目要憔悴不少。她看见了谢小舟脸上的疑惑，苦笑了一声：“进了一个难度很高的节目，好不容易才出来。”她轻轻感叹了一句，“这节目真不是人能待得。”
　　谢小舟表示赞同。
　　在沉默了片刻后，李笑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她问的是加入复生会的事情。
　　谢小舟拿着小勺子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其实我不是很想被一个组织束缚住。”
　　李笑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也没有强求，只是可惜地说：“我们会长很看好你，如果你加入，一定会很快地成为核心人物。”
　　谢小舟也考虑过这一点。
　　加入一个组织确实有好处，有了组织之后可以获得更多的资源，得到一些常人不知道的消息。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复生会鱼龙混杂、派系林立，加入之后有很多事情都会由不得自己。
　　谢小舟正在想事情，一个没控制好自己的力度，勺子与杯壁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我暂时不想加入任何一个组织。”
　　说话是有艺术的。
　　谢小舟在各种剧组中混得久了，经过社会大染缸的洗涤，自然不会纯洁如一张白纸。该怎么说话不会得罪人，他心中有数。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虽然我不加入复生会，但也不会去成为你们的敌人。
　　他顿了顿，接着说：“不过，我对复生会还是有兴趣的。”
　　潜台词就是，复生会需要拿出一些更有价值的消息，说不定他会考虑一下。
　　李笑听懂了他的话，思索了片刻，起身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谢小舟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李笑捏着包，走出了咖啡厅，来到了外面的一棵法国梧桐树下。
　　隔着一层玻璃，谢小舟可以看见她正拿着手机和另一头的人低声交谈。
　　他端起了杯子，轻轻地呷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慢慢地在口腔中化开。
　　没过多久，李笑就回来了。
　　她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谢小舟：“会长说，只有加入复生会的人，才能知道最隐秘的消息。”
　　谢小舟的心头一动。
　　果然，复生会知道的东西并不止李笑讲的那么简单。
　　李笑接着说：“不过会长可以告诉你一些隐秘的事情，但有一个要求，就是你要成为S级嘉宾。”
　　谢小舟重复道：“S级嘉宾？”
　　李笑点头：“是，现在不管是成员最多的演员公会还是我们复生会，到顶也就是A+级别的嘉宾，而S级嘉宾是从未出现过的。”
　　谢小舟也没搞明白《惊悚综艺》这个节目的嘉宾晋级制度。
　　有时候演过一场节目就可以晋级，但有时候却要演两场节目，难度标准也不统一。
　　他问：“怎么样才能成为S级嘉宾？”
　　李笑的神情有些复杂：“成为S级嘉宾，需要通过特殊综艺节目的邀约，而我们会长正好有一份特殊邀约。明天，这份邀约会寄到你的手上。”
　　谢小舟眉头拧了一下：“为什么？”
　　他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除了亲人，那些估计都是各有所图。
　　而他又有什么可以被图谋的呢？
　　李笑开玩笑道：“我也想问，为什么会长这么看重你。”她想了想，说，“或许是会长认为，你能从特殊邀约的节目中活下来吧。”
　　目前所在的嘉宾，没有一个是S级别的。
　　这就代表着特殊邀约的综艺节目难度之高，没有一个嘉宾能够成功完成拍摄。
　　李笑看了一眼时间，拎起了包，客气地说：“我先走了。”
　　李笑走后，谢小舟没急着离开。他坐在位置上，慢慢地将那杯拿铁给喝完了。
　　直到午间的阳光洒下，他才起身走出了咖啡厅。
　　一推开门，悬挂在屋檐下的风铃就叮当作响。
　　似乎是这声音惊扰了电线杆上的乌鸦，小鸟儿蹦跶了一下，嘎嘎叫了起来。
　　谢小舟定睛一看，对上了乌鸦一双黑豆子般的眼睛。
　　乌鸦是医生的代表……
　　谢小舟回过神来，不仅自嘲了一下。他真是精神过敏了，这明明是现实世界，怎么可能会出现医生呢？这明显只是一只普通的乌鸦。
　　他收回了目光，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乌鸦拍了拍翅膀，梳理了一下身上的羽毛，然后仰起了小小的脑袋，注视着谢小舟的背影。
　　隐约间可以看见，它的眼中冒出了人性化的笑意。
　　***
　　第二天。
　　一个快递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谢小舟的家门口，快递上面，寄件人这一栏写着“复生会”。
　　谢小舟拿起了快递，放在了小桌上。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静静地注视了片刻。
　　复生会的会长为什么要帮助他成为S级嘉宾？
　　谢小舟信奉等价交换，得到好处的同时往往要付出代价。
　　那成为S级嘉宾的代价又是什么？
　　谢小舟不知道。
　　但他知道的是，他必须要成为S级嘉宾，然后得知《惊悚综艺》幕后的真相。
　　他打开了快递包裹。
　　包裹包装得很精致，但里面装着的东西只有薄薄的一片，拿出来一看，是一个精美的邀请函。
　　邀请函的画风是Q版的，画着可爱的动物，在打开的时候，还有五彩缤纷的烟花冒了出来。
　　【谢小舟先生：
　　您好，节目组邀请您参演生活体验类综艺《谎言之城》
　　《谎言之城》将于三日后开拍，请您做好准备，并在《惊悚综艺》网站上了解相关事宜
　　惊悚综艺节目留】
　　谢小舟合上了邀请函，登录上了《惊悚综艺》的论坛，想要查询关于《谎言之城》这档节目的信息。
　　但意外的是，论坛里没有任何关于这档节目的帖子，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谢小舟又把邀请函拿了出来。
　　光看《谎言之城》这四个字，完全猜不出节目的内容，也无法去做准备。
　　他忖量了一会儿，决定换个方式搜索。
　　【S级嘉宾】
　　输入这个关键词后，重新按下了搜索键。
　　这下跳出来的帖子多了起来，足足有四五页。
　　不过大多都是垃圾消息，灌水、猜测、闲聊……没有一条是有用的，就像是这些帖子已经被筛选过，不会透露任何有关的信息。
　　谢小舟没能找到有用的东西，干脆就不去白费力气了，准备好好休息，等待着三日后的拍摄。
　　***
　　节目组后台。
　　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只有一个人盯着谢小舟的情况，他正要按下按钮，放他进入新的拍摄世界。
　　突然，旁边探出了一个头：“咦？不是说让谢小舟去另外一个世界的吗？”
　　站在光点前的工作人员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啊，他获得了一张邀请函，我以为是你们发的邀请。”
　　其他人面面相觑。
　　“不是我啊。”
　　“我没发过邀请函。”
　　“我是想发来着，但是事情一多就忙忘了。”
　　交谈声停顿了一下。
　　有一个头颅滴溜溜地滚了过来：“让我看看是这个世界……”头颅蹦跶了起来，看了一眼光点里面的内容，“这个世界啊，难度应该也是够了的。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加大点难度吧？”
　　“行，那就这么办吧。”
　　“快点加大难度，争取这个节目就完成导演的指示！”
　　***
　　【欢迎来到，惊悚综艺拍摄现场】
　　【这里是生活体验类综艺节目——《谎言之城》】
　　谢小舟感觉自己在不停地下坠，风从耳边刮过，让人睁不开双眼。等到这股凌厉的风消散了以后，他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昏暗的空间中。
　　这里应该是一个帐篷，四处放着一个个的笼子。
　　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也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面，笼子还被上了锁，根本打不开门。
　　这是什么待遇，宠物还是货物？
　　过了片刻，其他嘉宾也陆陆续续苏醒了过来，他们静静地打量着四周。
　　【请您抽取身份卡】
　　谢小舟习惯地点开了《惊悚综艺》网站，抽取了一张新的身份卡。
　　幽幽的白光冒了出来，毫不意外的，还是一张R卡。
　　【身份：布偶猫
　　等级：R
　　能力：布偶猫看起来身体柔软，脆弱貌美，实际上却是性格大胆，也十分能忍耐疼痛，听起来很能打。
　　注意事项：小心，你会掉毛，毛发需要精心的梳理】
　　谢小舟：“……”
　　看起来，这张R卡还有那么一点用。
　　这就是R卡也有战神吗？
　　抽完了身份卡，谢小舟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个综艺的信息。
　　在走完了抽卡流程之后，节目组的播报声如约而至。
　　【各位嘉宾晚上好，这里是谎言之城】
　　【谎言之城，顾名思义，你在这里存活下去，需要编制出一个又一个美妙的谎言——说真话的人，通常没有什么好下场】
　　【因为本期节目难度过高，节目组会进行一个详细的讲解】
　　【在谎言之城度过的每一天都需要花费十枚谎言币，付不起钱的人，嗯……你们不太会想要知道他们的去处。不过不用担心，节目组会给各位嘉宾启动资金，每个人十枚谎言币，不用太感谢哦~】
　　【另外，离开谎言之城的方法有两种。一是攒够一百枚谎言币，看起来不多很简单是吗？二是，编制出一个完美的谎言，这个谎言足以欺骗过谎言之城中的欺诈师】
　　【好了，详细结束到此结束】
　　【哦对了，还有你们的任务忘了说了。各位嘉宾需要在谎言之城体验生活，历时——一个月！】
　　【一个月后，不能离开谎言之城的人，将会永远地留在这里】
　　话音落下。
　　嘉宾们久久没有说话，在记着节目组说的话，并且努力消化其中的意思。
　　这时，谢小舟听到旁边的笼子里发出了一声叫骂：“靠，这次抽的卡也太次了！”
　　谢小舟看了过去，说话的人是一个干瘦如猴子的男人。他骂骂咧咧，恨不得把节目组的祖宗十八辈都问候一遍。
　　谢小舟有点感同身受，止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个人骂着骂着突然抬头，对上了谢小舟眼睛，说：“你可以借我几张身份卡吗？”
　　听到这话，谢小舟恍惚了一下，在某种力量的驱动下一个“好”字脱口而出。刚说完，他就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少了。
　　更远处，传来其他人幸灾乐祸的交谈声。
　　“这个人是嘉宾中有名的‘小偷’了。”
　　“还好我们没有在他那边。”
　　“他那张‘小偷’的身份卡，可以偷走别人身上十张身份卡，这个人惨咯，估计SR卡都要被偷了。”
　　干瘦的小偷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黑黄的牙齿：“让我看看，你有什么好卡哈哈——”
　　张狂的笑声戛然而止。
　　小偷看着那十张身份卡，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住了，变成了一个扭曲的模样。
　　谢小舟：“…………”
　　别，求你别说。


第80章 被骗了
　　《谎言之城》是从未开拍过的综艺，前期又经历了大力地宣传，出演的嘉宾包括但不限于资深影帝、卑劣出名的小偷……这些嘉宾本身就自带流量，当一开播，就达到了百万的热度。
　　观众们一进直播间，就看见了这一幕。
　　【？？？这是怎么了？】
　　【哈哈哈舟舟的非酋血统即将曝光了】
　　【我笑死了，如果在别的嘉宾身上还真的能偷到一两张SR卡，可在舟舟身上……不好意思，我们舟舟总共只有一张SR卡，偷不到的！】
　　【这一次，小偷怕是要阴沟里翻船了】
　　小偷是《惊悚综艺》中老资深嘉宾了，出演过超过十场的节目。
　　之所以能够存活到现在，是因为他每次都靠着“小偷”的能力，偷别人的身份卡。通常都能够从别人偷到有一两张有用的SR卡，可是这次……
　　小偷看着手中十张白花花的N卡和R卡，脸颊止不住地抽搐了起来：“……”
　　“小偷”这张身份卡很强，但是限制也非常多。比如，只能从距离最近的嘉宾身上偷东西，每次拍摄只能用一次。
　　现在他浪费了宝贵的机会，偷到了十张没用的废物卡。
　　更可气的是，不远处的嘉宾还在窃窃私语。
　　“看小偷那样子，该不会是偷到了什么很厉害的身份卡了吧？”
　　“肯定是的，你看他，都高兴得不会说话了！”
　　小偷：“？”
　　你们哪只眼睛看出他满脸写着高兴？
　　小偷忍不住自证清白，咬牙大喊道：“我一张有用的卡都没偷到，全是R卡和N卡！”
　　帐篷里寂静了片刻。
　　然后响起了其他的声音。
　　“本来我还不太确定，现在觉得他肯定是偷到了厉害的SR卡！”
　　“对啊，不然干嘛要这么解释？能进到这个节目中的嘉宾手上应该都有几张SR卡，该不会没有吧？”
　　“这就叫欲盖弥彰，防着我们呢！”
　　小偷第一次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脸色涨红，拉着自己笼子的栅栏，发出了丁零当啷的声响：“你快点解释啊，我根本没偷到过SR卡！你身上根本就没有SR卡！”
　　谢小舟：这种丢人的事情，谁会承认呢？
　　谢小舟一点犹豫都没有，立刻就开启了演戏模式。
　　先是一脸不可置信，然后浮现了震怒、激动等情绪，完美诠释了被偷东西的受害者。他猛地走上前去，手臂从栅栏的缝隙中穿了出去，眼睛发红：“你明明偷了我五张SR卡！快点还给我，快点！你是不是想要害死我！？”
　　小偷：“？”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偷来的身份卡，确认一下。
　　没错啊，都是N卡R卡，还是最废的那种，都是摄影师、学生、服务员等最低级的身份卡。
　　可旁边的嘉宾不知道，他们一听到五张SR卡，旁看小偷的眼神就变得不太对了。
　　虽然不是SR卡越多越好，但拥有这么多卡，就代表着存活率也会高一点。
　　小偷感受到了四周的目光，觉得现在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啊啊啊我把卡还给你！”
　　谢小舟定睛一看，打落了小偷手中的一沓身份卡，白花花的卡片四处散乱：“这不是我的身份卡！我的身份卡都是SR！”
　　小偷：“？？？”
　　这就是偷窃不成，反而被人碰瓷了吗？
　　【哈哈哈哈舟舟的演技怎么这么好】
　　【舟舟老演员了，拇指.jpg】
　　【小偷这种老油条都一脸生无可恋了】
　　【舟舟为了掩盖自己的非酋本质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小偷觉得自己很憋屈。
　　以往他都是属于作恶的一方，最喜欢偷了别人的身份卡，再看别人一脸无能狂怒的样子。
　　可现在那个无能狂怒的人变成了他自己，他怎么也解释不清楚，产生了一种想要吐血的憋屈感。
　　还好，这种折磨人的对话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帐篷外面，传来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从这里来的。
　　嘉宾们立即收起了看戏的心情，各个都一脸防备地看向了门口。
　　没等多久，一个打扮喜庆、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的身材矮小，脸上扑着白粉，看起来搞笑又诡异。
　　旁边有一个竹竿般的男人，低头哈腰地说：“总管大人，这些就是刚到的货物。”
　　总管一双眼睛豆子一般大小，被肥肉挤得看不出来。他打量着笼子里被关着的人，点点头：“看好了，这些货物明天要送去内城的。”
　　竹竿男子连忙点头，谄媚地说：“总管大人，我们马戏团还有别的表演，还请您去观赏一二。”
　　总管倨傲地点了点头。
　　两人就离开了帐篷。
　　谢小舟靠在了笼子的栅栏上，思索着两人交谈的内容。
　　谎言之城还分内城外城吗？
　　这里是马戏团，而嘉宾们是货物，将他们送进内城又是准备做什么的？
　　谢小舟正在想着，耳边传来了“叮”得一声，他低头地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上面跳出了一个小程序，显示着每个嘉宾身上持有谎言币的数量。
　　谢小舟拿着手机，只见一开始谎言币的数量是10枚，一眨眼，数字又发生了变化，变成了15枚。
　　他心头一动，点了一下屏幕。
　　【恭喜您，您说出了一个还算是可以的谎言，成功地骗过了五个人，收获5枚谎言币】
　　谢小舟不动声色地扫过了在场的嘉宾。
　　除去小偷，其他笼子里还关着五个嘉宾，正好和通知里面的人数对上了。
　　难道，只要说谎并且成功欺骗其他人就能获得谎言币吗？
　　谢小舟不禁想，这未免也太过于简单了。
　　铛——
　　这时，一旁传来一声重响。
　　其中一个笼子的门被推到了一旁，一个魁梧的壮汉走了出来。他站在空地上，舒展了一下身子骨：“这么小的地方，憋屈死了，我出去看看情况。”
　　说完，他就掀开了帐篷的门帘，走了出去。
　　门帘晃动了一下，出现了一条可以看见外界的缝隙。
　　见有人离开了牢笼，其他嘉宾也有所意动。
　　过了片刻，一个身材小巧的女生直接从铁笼子的间隙中钻了出去。小偷更是迫不及待地离开这个地方，免得再被其他人误会。
　　一时间，帐篷中只剩下了一半的嘉宾。
　　嘉宾们做出的选择不同，是因为心中的打算不一样。离开的嘉宾是想出去探查一下谎言之城的情况；而留下来的嘉宾，是打算跟随着剧情安排进入内城。
　　谢小舟想了想，也决定先离开这个笼子。
　　因为这次拍摄的节目是历时一个月的，而每在谎言之城度过一天就要消耗十枚谎言币，不太适合一味地被动。
　　还是先出去，如果真有必要前往内城，到时候再去也来得及。
　　谢小舟定好了注意，现在要做的就是先离开铁笼子了。
　　铁笼子的门是被锁死的，他推了推，纹丝不动。能够通过的只有两个铁栏杆之间的狭小空间，而显然，靠着人类的身体是无法从这里出去的。
　　他只好去身份牌库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好用的卡片。看来看去，最终还是选择了新获得的R卡布偶猫。
　　启动身份卡后，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冒了出来。
　　谢小舟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到稍微适应了以后，睁眼一看，眼中的整个世界都被放大了。
　　“喵~”又娇又软的猫叫声响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谢小舟才反应过来是从自己的口中传出来的。
　　他抬起了手，不，那已经不是手了，而是一只白白软软的爪子，肉垫的颜色还是粉嫩的。
　　“喵——”
　　谢小舟没什么变猫的经验，控制不太好四条腿，走起路来歪歪扭扭的。好不容易学会了走路，尾巴又不听使唤了。
　　那条蓬松的猫尾巴甩了一下，出现在了谢小舟的视线中。
　　谢小舟：“……”
　　怎么办，想追着自己的尾巴跑。
　　不，不行，克制住！
　　谢小舟用左爪拍了一下蠢蠢欲动的右爪，啪叽一下差点摔倒在了地上。
　　【啊啊啊好可爱的猫猫】
　　【想rua】
　　【谁能够拒绝一只可爱猫猫呢？】
　　折腾了一会儿，谢小舟终于从笼子里面出来了。笼子的缝隙对于人来说太小，可对于猫来说是可以穿过的。
　　他轻盈地跳到了地上，蓬松的尾巴在地上甩了一下，优雅地走出了帐篷。
　　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谢小舟并没有马上变回人形态，而是继续保持布偶猫的外表，在马戏团中穿梭着。
　　外面还有其他类似这样的帐篷。
　　谢小舟在路过其中一个帐篷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的耳朵动了动，分辨出了这是那位总管在说话。
　　他的脚步一顿，仗着身姿敏捷，从角落里钻了进去。
　　这个帐篷里正在进行马戏表演。
　　在谢小舟的这个时代，马戏团都已经被各种层出不穷的玩意儿给打败了，但他看过关于马戏团的影视作品，知道马戏团中的主要内容是动物表演。
　　可现在，在台上进行表演的却是人类。
　　只见一只老虎像个人一样后脚站立，手中拿着一根鞭子，重重地甩在了地上。
　　啪——
　　清脆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帐篷。
　　舞台上，几个骨瘦如柴的人类害怕地颤抖了起来。他们身穿着动物皮套，假扮成了老虎的模样。
　　在真老虎的指挥下，一个又一个地钻过了火圈。
　　谢小舟趴在了角落里，又圆又大的猫眼注视着这一幕，不自觉地舔了舔爪子上的毛。
　　动物当驯兽师。
　　人类反而假扮成动物的模样来表演。
　　在这个谎言之城中，有一种身份错位的凌乱感。
　　谢小舟歪了歪脑袋，不再去看舞台上的表演，而是认真地听总管和马戏团老板的交谈声。
　　马戏团老板似乎十分畏惧这位总管，语气中满是阿谀奉承：“总管大人，这次进入内城的名额您看……”
　　总管大人挥了挥手，十分不耐烦地说：“没得商量，就算你上贡了这么多的消耗品，也不能给你破例，最多给你两个名额。”
　　就算是这样，马戏团老板也一副欢喜的模样：“多谢总管大人……”
　　总管与马戏团的老板一阵客气之后，老板又提起了另外的事情：“对了，这次我们马戏团有没有机会在欺诈师面前表演？”
　　听到“欺诈师”这三个字，谢小舟立刻竖起了耳朵。
　　如果没猜错的话，欺诈师就是这个节目里面的BOSS了。
　　按照节目组提供的信息，离开谎言之城的办法有两种，一个是攒够一百枚谎言币，另一个就是用一个完美的谎言欺骗过欺诈师。
　　谢小舟想要知道一些关于欺诈师的消息。
　　欺诈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从马戏团老板提起欺诈师的口吻可以看出，他是即尊敬又畏惧，显然不是一个好应付的人。
　　不过谢小舟还没听到更多的交谈，就先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吊坠落到了面前。
　　那是由珠子、羽毛做成的吊坠，一动一动的，还会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响动。
　　没有一只猫咪能够拒绝这个东西的诱惑。
　　谢小舟：“……”
　　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冲着这个吊坠就扑了过去。
　　只是吊坠没有扑到，先撞到了一旁摆放着的杂物。
　　先是一张破旧的椅子被掀翻在了地上，然后引发了连锁反应，一连串的杂物都向后倒去，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剧烈响动。
　　一时间，帐篷中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这里。
　　在万众瞩目下，一只雪白的布偶猫无辜地舔了舔爪子。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只是想抓那个毛绒玩具而已。
　　马戏团老板怒道：“抓住他！”
　　那些在舞台上表演的人冲了下来，想要抓住谢小舟。
　　变成猫的谢小舟身姿敏捷，在帐篷中上蹿下跳的，躲过了那些人的追捕，找准机会化作了一道白光，冲了出去。
　　身后是马戏团老板说话的声音：“这不是我们马戏团的！对了，那些货物，快去看看那些货物！”
　　谢小舟在马戏团中逃窜，看着一个个的帐篷中都走出了人来。有的看起来像是人，有的却像是人兽杂交，身上有着兽类的形态。
　　一部分人脚步匆匆，赶向了嘉宾们所在的帐篷，有一部分朝着谢小舟所在的大方向围剿了过来。
　　谢小舟不敢回去，只能拼命往外跑去。慌不择路下，他不知道选了什么方向，周围的光线越来越亮，能看见的帐篷也越来越少。
　　最后，他一个猛扑，在地上滚了一圈后，脱离了马戏团的范围。
　　那些人没有再追上来。
　　猫咪的动作灵活，爆发力也很强，但实在说不上持久。
　　这么一下跑，谢小舟已经是四脚发软，他也懒得变回成人，就这样趴在了角落里。
　　从背面看，他身上的毛软而茂盛，就像是一条柔软的围脖，想要让人狠狠地摸一把。
　　谢小舟的前爪屈在了面前，毛茸茸的下颌搭了上去，做出了一个抱窝的姿势。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着四周。
　　谎言之城的建筑有点奇怪。
　　就似乎是小孩子用蜡笔画出来幼稚画作，歪歪扭扭的，充满了违和感，仔细一看，还有一些诡异。
　　谢小舟仰起头。
　　上方的天空蔚蓝，白云漂浮，阳光明媚。
　　只是这白云是用卡纸做的，太阳也是用橘色画笔敷衍地画了一个漩涡。
　　【这个节目还挺卡通的】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在这个节目里面吸猫，节目组，是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切，我又不是来看卖萌的，有没有惊险刺激一点的啊？】
　　谢小舟休息了一会儿，正要站起来取消身份卡的作用，只是还没来得及行动，身体就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了。
　　谢小舟：“喵？”
　　咋回事？
　　谢小舟被迫转过了身，对上了一张放大版的脸——不是说这张脸不好看，只是在猫咪的视角中，这个人类有点奇怪。
　　“可爱的小猫。”那个人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笑，说话的时候唇角都保持着上翘的弧度，“是从哪里来的小猫咪呀。”
　　说着，修长白皙的手指从谢小舟的背部划了过去。
　　谢小舟不太喜欢这种感觉，身体的下意识反应驱使着他反抗，而理智又让他按捺了下来。
　　他感觉到了危险。
　　动物的本能最为敏锐，能够察觉到这个人身上的危险。
　　这个人抱着谢小舟，温柔而轻缓地给他顺毛：“嗯？你是从哪里来的？”
　　虽然谢小舟感觉到了危险，但实在是被摸得太舒服了，忍不住趴在了那个人的臂弯中，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真可爱。”那个人抱起了谢小舟，举到与自己平齐的位置。
　　谢小舟这才看清这个人的全面目。
　　这是一个青年。
　　看起来应该长得很高，头发是热烈的红色，如同一团火在燃烧。这么明烈的颜色，一般人是驾驭不了的，可他却有着一种特殊的气质，将这红色生生地压成了陪衬。
　　青年在笑。
　　他的唇角，还有暗金色的眼睛中，都在表达着“笑”这个含义。可越是如此，越让人觉得有些虚假。
　　谢小舟的尾巴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尾巴，这是防备的表现。
　　还好，青年并没有对谢小舟做什么，只是抱着他，走出了这条街区。
　　【靠，这个颜值】
　　【冷静分析，从这个颜值上看，这不太可能是炮灰吧？】
　　【我觉得应该是BOSS级别的！】
　　【这次攻略难不成会非常的简单？】
　　【前面的姐妹从何说起】
　　【有谁能够拒绝一只无辜的小猫咪呢！】
　　从僻静的巷口走出去，外面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谢小舟扒拉着青年的衣袖，伸着脖子看向外面。
　　从表面看，谎言之城完全是一个童话乐园。
　　打扮成小红帽的小女孩提着篮子走过，她的身后跟着有着狼头的外婆；五颜六色的小蘑菇蹦蹦跳跳，还唱着悦耳动听的歌；还有白马拉着南瓜马车……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和谐温馨。
　　只是在青年抱着谢小舟走过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刷得五颜六色的墙壁渗出了泊泊的血迹，似乎在预兆着，这一切都是虚假的谎言。
　　***
　　青年停留在了一个喷泉前，他将谢小舟放在了上面。
　　谢小舟往后缩了缩，却也不敢直接跑。
　　青年伸出了一根手指，抵在了谢小舟的额头，语调轻快地说：“既然你是一只走丢了的小猫咪，不如就跟着我吧。”
　　谢小舟浑身上下都写着抗拒。
　　青年笑眯眯地摸了谢小舟一把，说：“就这么说定了，我去买点东西，买完了就过来接你，在这里等我哦。”他又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猫咪的爪子前，“帮我看管一下这个，谢谢啦。”
　　说完后，青年就走了。
　　看起来并不害怕谢小舟跑走。
　　谢小舟本来是要跑走的，可转念一想，他对谎言之城是两眼一抹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打探消息，暂时跟着一个原住民会方便一点。这个原住民看起来是危险了一些，但实际上并没有想要伤害他。
　　于是，他又缩回了迈出去的jiojio，乖乖地趴在了原地。他看了一眼青年留下的东西。
　　那是一片叶子。
　　叶子还散发着古怪又难闻的气息。
　　谢小舟嫌恶地挪动了一下身体，保持了一段距离。
　　青年说，去买一点东西就回来。
　　谢小舟以为会很快，结果到头顶的简笔画太阳向西边移动了一大步，都还不见青年回来。
　　不过青年都留下了东西让他看管，应该不会不回来吧？
　　谢小舟尝试着扒拉了一下那片叶子。
　　突然，他听见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在变成猫以后，谢小舟的听觉变得更加敏锐，他毫不费劲地分辨出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扭头看了过去。
　　在大榕树的阴影下，一滩烂泥一般的东西爬了出来，朝着这边蠕动。一边蠕动，还有一块块散发着恶臭的泥巴掉落在地上。
　　它的身体上有着一个漩涡，烂泥不停地向里面转动着，露出了一张人类的脸。
　　谢小舟身上的毛都炸开了，他毫不犹豫，叼起了青年留下来的草就跑。
　　只不过，不管他跑到哪里，烂泥怪都紧追不舍。
　　烂泥看起来身体庞大，但动作并不慢，更恐怖的是，它身上掉下来的泥巴又形成了新的烂泥怪，从四面八方拥挤了过来。
　　谢小舟跳上了高处，想要躲开烂泥怪的视线。
　　可不知怎么，不管他躲到哪个隐蔽的地方，烂泥怪都能找过来。就好像是他身上有着指引方向的东西。
　　等等……
　　谢小舟松开了嘴，一片叶子掉落在了地上。这是青年留给他的。
　　【很遗憾，您被一个低级劣质的谎言给骗了，扣除1枚谎言币】
　　谢小舟的目光复杂——他竟然被骗了。
　　这就是谎言之城吗，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第81章 被骗
　　在直播间观众的视角中，就是一只白团子蜷缩在地上，一脸震惊地扒弄着地上的叶子，水汪汪的猫眼看起来格外地无辜。
　　【猫猫上当】
　　【哈哈哈哈舟舟一脸震惊，竟然上当受骗了】
　　【我知道这个人很坏应该谴责，可是为什么我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了起来】
　　【好想把舟舟抓起来狠狠rua一把！】
　　谢小舟伸出白软的爪子，在叶子上划了一下，分出了一小片丢了出去。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外看去。
　　只见那一小片叶子掉下了以后，那群烂泥怪就簇拥着挤了上去，发出了“噗嗤噗嗤”的响动。
　　果然，这个叶子对烂泥怪有着吸引力。
　　谢小舟在确认了这件事后，直接放弃了那片叶子，从藏身的地方跑了出去。
　　他以为这样就能甩掉那群烂泥怪，可没想到，只有一部分的烂泥怪被叶子吸引了，还有一部分还紧追不放。
　　猫科柔软敏捷的身躯从树丛中一跃而过，轻轻地落在了地上，肉垫与地面接触，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谢小舟缩起了身子，躲到了一处狭窄的地方，悄悄地竖起了耳朵。
　　他听见了烂泥怪在地上蠕动而发出的怪异声响，还有走动时身上泥巴掉落的“啪叽”声。
　　声音越来越靠近。
　　要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找到这里来。
　　谢小舟觉得有点奇怪。
　　他不是已经把叶子扔掉了吗，怎么还会有烂泥怪追上来？
　　大概是变成了布偶猫，一些行为举止也向猫科动物所靠近。谢小舟明明在很认真地思考，却忍不住去舔自己的爪子。
　　这一舔，就尝到了一股酸涩的味道。
　　等等……味道。
　　谢小舟凝眸，看向了自己的爪子。
　　爪子上的皮毛是白色的，肉垫粉粉嫩嫩，十分可爱。只是有一处碍眼的地方，那里染上了翠绿的汁液，仔细闻去，还能嗅到一股奇怪的气息。
　　这气息与叶子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
　　就算他把叶子给扔掉了，可是身上还是沾染了叶子的味道，软泥怪这才对他紧追不舍。
　　得想个办法祛除身上的味道。
　　谢小舟用爪子磨了磨地面，等软泥怪快要靠近的时候，从角落里猛地蹿了出去。
　　外面有不少软泥怪在徘徊。
　　谢小舟从地上的泥巴踩过，落下了一个个的梅花爪印。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喷泉那里。
　　喷泉的主体是一个圆形的水池，中央喷涌出了一道道水柱，在阳光下折射出了七彩的光芒。
　　眼看着烂泥怪要追上来，谢小舟毫不迟疑，强行压住了对水的恐惧，直接扑到了水池中。
　　扑通——
　　水面上溅起了点点晶莹剔透的水珠，一圈圈涟漪扩散了出去。
　　水冲散了谢小舟身上的味道。
　　烂泥怪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在水池旁徘徊了片刻，就默默地离开了。
　　在烂泥怪离开以后，谢小舟才从水面下钻了出来，在进入水中的一瞬间就已经取消了“布偶猫”这张身份卡，不然出现在镜头中的将会是一只浑身湿淋淋的猫。
　　不过现在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水珠顺着皮肤不住地往下滑。
　　谢小舟缓了一下，从喷泉中爬了出来。
　　烂泥怪已经离开了这一片广场，若不是地上还留着一滩滩的泥土，都会以为刚才发生的是幻觉。
　　谢小舟坐在喷泉的平台上休息，伸手拧干了衣服上的水渍，看起来比刚才好了一些。
　　他仰头看向了上空，简笔画的太阳已经朝着西方沉去。
　　过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那个青年都没有再次出现。这人肯定是一个骗子，还是一个低级的骗子，连一只小猫咪都骗。
　　谢小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恨恨地想，如果能够再见到这个青年的话，一定要骗回来。
　　说到上当受骗，谢小舟又想起了一件事。
　　他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点了一下屏幕，随即跳出来了一个页面。
　　页面似乎比之前更加精致，在上方出现了一个烫金的图案，那是一只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张扑克牌，做出放在唇边亲吻的姿势。
　　虽然看不清手的主人的模样，但谢小舟却觉得，这个人一定是在笑着的。
　　他无视了这个奇怪的想法，看向下方的消息提醒。
　　【谎言币+5】
　　【谎言币-1】
　　【现余谎言币：14】
　　加的谎言币是谢小舟在马戏团中骗过其他嘉宾赚来的，而被扣除的谎言币则是因为被红发青年骗了。
　　谢小舟大致摸清楚了谎言之城的规律。
　　欺骗别人，按照骗的人数的多少，可以获得相对应的谎言币；可若是被别人欺骗了，也一样会扣除相应的谎言币。
　　谢小舟的手指微微用力，捏住了手机。
　　按照节目组的指示，在谎言之城每度过一天，都要耗费十枚谎言币，嘉宾们要在这里度过一个月的时间，而离开谎言之城则需要一百枚谎言币。
　　一个简单的数学题目。
　　等于说，嘉宾们必须在一个月的时间中攒下四百枚谎言币。
　　听起来不多，但谢小舟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他收起了手机，决定回到之前人群聚集的集市打探一下消息。
　　***
　　谢小舟离开以后，一道身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红发青年唇角含着笑意，声音微微上扬：“可怜的小猫咪……”但从他的眼中却看不出一点怜悯，反而是幸灾乐祸更多一些。
　　红发青年来到了喷泉旁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掠过水池的水面，就像是变魔术一般，从水中捞出了一片叶子。
　　他抬起了手，叶子从鼻尖划了过去。
　　并不是每个谎言都需要编织得天衣无缝，有时候，一个微不足道的谎话，也能够取悦到欺诈师。
　　欺诈师的手指翻动了一下，将那片叶子纳入掌心揉捏成碎末，随手扔到了一旁。
　　只是掉落下来的却不是叶子的碎片，而是五彩缤纷的礼花。
　　谎言之城已经平静了太久了。
　　那些人……都已经被困在虚假的谎言中，没有一点意思。现在，终于有点乐子了。
　　欺诈师踩过了散落在地上的礼花，哼着轻快的曲调，走入了其中一条小路。
　　***
　　谢小舟按照记忆，回到了那个路过的街区。
　　这条街上依旧热闹。
　　谎言之城的原住民来来往往，交谈声与嬉笑声混杂在一起，如果忽略他们有些奇怪的外表，还可以称得上是和谐。
　　谢小舟在街边停留了片刻，觉得自己和谎言之城的居民外表差距有点大，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再次变成猫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嘿，外乡人。”
　　谢小舟下意识地回过了头，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后站了一位弓着背的老爷爷。
　　那老爷爷胡子花白，慈眉善目的，和气地问：“外乡人，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谢小舟迟疑地点点头：“您是怎么看出我是第一次来的？”
　　老爷爷摸着胡须，爽朗地笑了起来：“哈哈……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啦。好了，我看你是第一次来谎言之城，提醒你一句，这里的夜晚是很危险的，你最好趁早找个地方歇脚。”
　　谢小舟有了刚才的教训，也不敢轻易地相信其他人。他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问：“夜晚有什么危险？”
　　老爷爷有些不安，又有些畏惧，含糊其辞：“这个不好说……反正就是很危险，一般我们晚上都是不出来的。”
　　见老爷爷的模样，谢小舟觉得这话还是有些可信的。为了套取到更多的信息，他眨了眨眼睛，装作天真好骗的模样：“听说在谎言之城每待一天，就会消耗谎言币，不知道去哪里可以赚钱呢？”
　　老爷爷瞥了他一眼，说：“这个，你可以去城西碰碰运气。天快要黑咯，前面就是旅社，你可以去歇歇脚。”
　　说完这些话后，老爷爷转身就走了。
　　谢小舟看着老爷爷的背影，寻思着这两句话都挺寻常的，没有要骗人的意思，于是就朝着老爷爷所指的方向，朝着旅社走去。
　　旅社就在巷子的尽头，外表看起来格外地破旧，让人怀疑下一秒可能就要塌了。
　　谢小舟叩了叩门。
　　里面传来了有气无力地声音：“进来吧……”
　　谢小舟推开了门。
　　只听见门板发出了“吱嘎”一声呻吟，颤巍巍地被打开，与此同时，堆积了不知道多久的灰尘也一同飘了下来。
　　谢小舟捂住了口鼻，还没等看清楚里面的情景，就先听到了一道冷漠的播报声。
　　【很遗憾，您被一个低级劣质的谎言给骗了，扣除1枚谎言币】
　　谢小舟：“？”
　　【舟舟怎么走到哪里都被骗？】
　　【我竟想不出来舟舟是在哪里被骗到的】
　　【一路走来，只有老爷爷和舟舟说话吧？】
　　【可是老爷爷的话听起来很正常啊，感觉没有一点骗人的余地】
　　旅店的大堂中坐着一个病恹恹的男人，见谢小舟站在原地许久不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哎，你到底住不住店啊？”
　　谢小舟将与老爷爷的对话来回思索了一遍，走上前去，问：“谎言之城什么时候天黑？”
　　旅店老板用一种看猴子一般的目光盯着谢小舟：“你发什么神经？我们不夜城从来不会天黑！”说着，他一脸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被那个老头骗来的，我就说，我们旅店都八百年没有生意了！那个糟老头，不知道用这个谎言赚了多少谎言币。”后半句是压低了嗓子说的。
　　谢小舟突然想起，节目组一开始的开场白就是——各位嘉宾晚上好。
　　所以现在已经是谎言之城的晚上了。
　　旅店老板撇了撇嘴，觉得这笔生意没戏了，于是不报太大希望地问：“还住店吗？十枚谎言币一晚。”
　　谢小舟扭头就走。
　　他身上总共只剩下十三枚谎言币了，哪里消费得起？
　　旅店老板见人要走，决定再努力一下，来个跳楼价：“三枚，三枚谎言币，不能再低了！”
　　听到这话，谢小舟的脚步一顿。
　　当然了，他不是为了这个打骨折的价格而心动的，而是冒出了一个想法。
　　他又折了回去，站在了柜台前，伸出三根手指点了点柜台的桌面：“三枚谎言币。”
　　旅店老板没想到还能有开张的一天，大喜过望：“好的，好的，这是你的房间钥匙……”
　　谢小舟打断了他的话，直言道：“我不是要住店，我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没有骗我的话，我就给你三枚谎言币。”
　　从旅店老板的腹诽中可以得知，若是谎言之城的原住民欺骗其他人，也能获得谎言币，对于他们来说，也是要靠谎言币在这里生存的。
　　所以，何必这么套路，简单一点不好吗？
　　旅店老板的脸色变了变，来了精神。
　　只是还未说话，谢小舟轻飘飘地说：“当然，我会验证你说的话是否是正确的，如果我发现被骗了，这谎言币就没有了。”
　　一个劣质的谎言只能骗取一枚谎言币。
　　而说真话能获得三枚谎言币。
　　哪个更好一点，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怎么选择。再加上谢小舟看起来确实有欺骗性，一双眼睛又大又圆，乖巧白净，是那种压根就不会说谎的类型。
　　旅店老板觉得这个外乡人刚刚还被老头骗了，单纯得让人想笑，肯定不会骗人。于是他猛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谢小舟问：“为什么谎言之城不会天黑？”
　　旅店老板斟酌着话语，说：“因为欺诈师不喜欢黑夜。所以谎言之城一直以来都不会天黑，只分早昼和晚昼，现在是晚昼。”
　　谢小舟点点头，接着问：“在这里，怎么赚取谎言币。”
　　旅店老板回答：“城西，瘸子保罗会给你介绍一些活儿，不过他要抽取一部分的提成。”
　　谢小舟当然不会单纯到直接相信旅店老板的话，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有迹可循的，相互照应就能知道旅店老板有没有骗人。
　　于是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内城是什么地方？”
　　听到“内城”这两个字，旅店老板的脸上露出了期盼的表情：“内城啊……那是天堂。在那里没有欺骗与谎言，我们没有一个人是不想进去的。可是每次进入内城的名额都有限，我是没机会进去了。”
　　问完了问题，谢小舟等待了片刻，见并没有出现系统的播报声，就知道旅店老板说的话是真话。
　　旅店老板催促道：“快点给我谎言币！”
　　谢小舟摸了一下手机，心中默念了一声“取出”，就感觉到手心一沉，多了一些东西。
　　他拿了出来，发现是三枚铜铸的钱币，正面刻着数字“1”，背面是一个男人微笑着的侧脸。只是因为绘画得比较粗糙，只能看出一个微笑的轮廓。
　　谢小舟看了片刻：“这是欺诈师？”
　　旅店老板试探道：“我回答这个问题的话，能多一枚谎言币吗？”
　　谢小舟无情地说：“不能。”
　　旅店老板有点不甘心，又实在不想放过快要到手的谎言币，勉强地点头说：“是，上面的头像就是欺诈师。好了，你可以把谎言币给我了。”
　　谢小舟将手递了过去。
　　旅店老板盯着他手中捏着的谎言币，双眼一眨也不眨，就差从眼眶掉出来黏到谎言币上了。
　　可是，谢小舟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旅店老板：“？？？”
　　谢小舟把那三枚谎言币塞回到了口袋中，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满是无辜：“刚刚是我在骗你的啦，才不给你！”
　　旅店老板先是茫然，随后就是震怒，要冲出柜台去抓谢小舟。
　　可是谢小舟早就先一步离开了旅店，旅店老板只能在门口揪着头发无能狂怒。
　　【恭喜您，您说出了一个有点有趣的谎言，成功地骗过了一个人，收获2枚谎言币】
　　叮！
　　手掌中又多出了两枚谎言币。
　　谢小舟的指腹微微摩挲着冰冷的谎言币，他总共骗了两次人，系统播报出来的说法都是不同的。
　　一个是还算可以的谎言，一个是有点有趣的谎言。
　　难道谎言也是有等级的吗？等级越高，相应获得的谎言币也越多。那么，能够欺骗过欺诈师的谎言，又能获得多少谎言币？
　　不过，欺诈师的难度太高，谢小舟现在还没有把握，还是先踏踏实实地赚够明天用的谎言币吧。
　　他收起了口袋里面的谎言币，朝着城西走去。
　　还没到城西，上空的天色就一暗，蓝天白云都变得灰蒙蒙的，再一眨眼，天又亮堂了起来。
　　阳光明媚而刺眼。
　　谢小舟若有所思，拿出了手机一看。
　　【日常谎言币-10】
　　【现余谎言币：5】
　　一天结束了。
　　他今天必须要赚到五枚谎言币，才能够继续在谎言之城存活下来。
　　***
　　城西。
　　谢小舟来的方向是城东，这里比城东要萧瑟一些，遇到的原住民都是垂头丧气、瘦骨嶙峋的。
　　他的脚步顿了顿，目光从阴影中扫过。
　　那里跪着一个面颊干瘦的少年，他的肚子却高高隆起，如同是怀胎十月一样。他正抓着地上的泥土拼命地往嘴巴里面塞，就算是吃这种东西，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
　　谢小舟想到了饿死鬼，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可能是他盯得久了，一旁传来了沙哑的笑声：“嘿嘿……这是没有了谎言币的人，他们只能靠欺骗自己而活，你应该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吧？”
　　谢小舟扭头看了过去。
　　说话的人是一个竹竿般的男人，他的身材高挑，身上的衣服却是五彩缤纷的，活像是一棵圣诞树。
　　他朝着谢小舟走了过来，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
　　“我是瘸子保罗。”他伸出了手，“我想，你是来找我做活儿的吧？”
　　谢小舟伸手，与他轻轻握了一下。
　　瘸子保罗咧嘴笑了起来：“现在已经很少见到你们这些外乡人了，真是稀奇。”
　　谢小舟注意到他说的“你们”，显然，不止他一个人找来这里。
　　瘸子保罗一边走，一边说：“你来找我，是一个好的选择，我敢保证你会庆幸的。”
　　自从连续被骗两次，谢小舟已经对谎言之城的人产生了免疫力，不管说得再好听，他都不会马上相信。
　　于是也没有符合，就跟着瘸子保罗一起走进了一条小路。
　　小路的尽头还站着其他人。
　　谢小舟定睛一看，那些人也是嘉宾，其中一个还特别眼熟。不是别人，正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小偷。
　　小偷一见到谢小舟，脸就黑了，赶忙离得远远的。
　　瘸子保罗扫了一圈在场的人，清了清嗓子：“谎言之城的庆典马上就要开始了，很多地方都缺人手，你们去帮忙劳作的话，每人每天五枚谎言币。”
　　这话一出，嘉宾们面面相觑。
　　“这也太少了。”
　　“有没有工资更高一点的活？”
　　“一天三枚谎言币，根本不够用啊。”
　　瘸子保罗的脸突地一沉：“只有这个活，爱干不干。”
　　嘉宾们的交谈声渐渐小了下去。
　　他们在谎言之城每天都要扣掉十枚谎言币，一天只赚取五枚谎言币的话，根本入不敷出啊。
　　但是，眼下他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有人选择了跟着瘸子保罗干活，有的却准备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
　　谢小舟却觉得，五枚谎言币不多不少，足够令人放心。
　　用逆向思维来推导的话，如果瘸子保罗是骗人的话，他就会说出一个更高的价格来骗更多的人进来。
　　而五枚谎言币的价格还算是合理，骗人的概率不大。更不用说，谢小舟对于这个庆典很感兴趣，于是也选择了接下这个活儿。
　　瘸子保罗最终招到了四个人，其中两个是原住民，两个是嘉宾。
　　谢小舟混在了队伍里，又跟着瘸子保罗来到了一个高耸弯曲的建筑门口。
　　瘸子保罗说：“就是这里了，你们进去，一天以后出来就可以领到谎言币了。”
　　谢小舟仰头一看。
　　建筑的入口处黑洞洞的，就像是巨兽张开的嘴巴，吞咽着所有进去的人。
　　进去以后，第一眼看见的是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面流光溢彩，闪烁得人睁不开眼睛。
　　一个兔女郎身姿婀娜地走了过来：“请跟我来吧。”
　　谢小舟跟了上去。
　　在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走廊后，兔女郎停留在了一个房间门口。推开门，里面一片漆黑，隐约能够听到野兽嘶吼的声音。
　　兔女郎面带微笑解释：“这是我们饲养的食谎兽，是为了庆典准备的，但是现在谎言不够用了，请你们用足够的谎言喂养它。”
　　另一个嘉宾是一个小巧的女生，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喂养？”
　　兔女郎说：“谎言，你撒得谎越真，食谎兽就越容易饱。”
　　女生又问：“那……说不出这样的谎言呢？”
　　兔女郎温和地说：“那食谎兽就会吃了你。”


第82章 欺诈师
　　兔女郎温柔地说完了那一番话，就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一行人，催促道：“该进去了。”
　　听着兔女郎的描述，女生开始打退堂鼓了：“不，我不想进去了……”
　　兔女郎的语气依旧温柔：“可以。”
　　女生本以为一场恶战难逃，没想到兔女郎会这么说，脸上明显一松。
　　兔女郎甚至还体贴地说：“我们这里规矩多，不能乱走，请您跟我来，我会带你离开。”
　　别人都这么说了，女生自然也客气地点点头，迫不及待地说：“麻烦你了。”
　　兔女郎说：“从这边出去。”
　　兔女郎微微弯腰，抬手指出了一个方向。谢小舟顺着她的动作看去，看见的不是离开的路，而是通向那一片漆黑的地方。
　　而女生明明是想逃离的，可现在却丝毫没有察觉出异样。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以为自己要逃出生天了，脸上不由露出了庆幸的笑容。
　　谢小舟开口阻止：“等等，不要进去……”
　　女生却充耳不闻，直直走入了黑暗中。
　　在她进去以后没多久，门后就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像是野兽在进食，牙齿与坚硬的骨头摩擦发出的动静。
　　谢小舟感觉后颈有些发凉。
　　在谎言之城，谎言，也具有一股力量。
　　女生就是相信了兔女郎的话，才会毫无防备地去送死。
　　在解决了不安稳的因素后，兔女郎看向了剩下的人，温和地催促道：“快进去吧，喂完了食谎兽就可以就可以获得报酬了。”她给出了提示，“食谎兽喜欢曾经骗到过人的谎言，谎言完美、骗到的人越多越好。”
　　谢小舟衡量了一下。
　　来都来了，现在要是逃跑，指不定会遇到什么东西，还不如进去面对食谎兽。毕竟只要说出谎言喂饱它就好了。
　　于是谢小舟就与其他两个原住民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面没有光源，一片漆黑。
　　谢小舟只能够听见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兽类特有的腥味。
　　等适应了一会儿后，谢小舟能够在房间里看到一些食谎兽的轮廓。
　　这似乎是现实中不存在的怪兽，它们的身躯是老虎，头颅却是兔子，能够口吐人言：“给我谎言，我要谎言……”
　　它们略过了谢小舟，来到了那两个原住民的面前，俯下身，仔细地嗅着。
　　这并不是要放过谢小舟的意思，而是有一种将最美味的食物放在最后品尝的癖好。
　　那两个原住民吓得哆哆嗦嗦，勉强憋出了一个谎言。
　　食谎兽听完了以后，歪着头，口中发出古怪的声响，像是在品尝着这个谎言的味道。
　　过了片刻，其中一只食谎兽突地暴起，一口咬下了一个人的头颅：“劣质的谎言，你是在糊弄我！”
　　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这样的惨剧，另外一个人直接眼睛一翻，晕倒了过去。
　　食谎兽有些不耐烦，踩过了那个昏迷的原住民，来到了谢小舟的面前。
　　黑暗中，亮起了一双双幽绿的眼睛。
　　食谎兽围绕着谢小舟走了一圈，低低伏下了头颅，从鼻子中喷出了一道腥臭的气息。
　　谢小舟只是看起来天真单纯，他在剧组里混了这么久，多少也说过一些谎言。本来他在心中打了腹稿，但见到两个原住民的下场，又觉得还是应该再斟酌一下。
　　黑暗中安静了一会儿。
　　食谎兽等得不耐烦了，一个又一个地簇拥了过来，它们虎视眈眈，如果谢小舟没有准备好完美的谎言，它们将一拥而上，撕碎这个人类的身体。
　　谢小舟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呼吸微微加快。他需要说出一个完美的谎言，要让食谎兽满意。
　　就在食谎兽即将露出獠牙的时候，他终于下定决心，缓缓开口：“我对秦渊一心一意。”
　　【？？？？】
　　【我误了，我们秦渊就是工具人】
　　【呜呜呜我流泪了，好心疼秦渊，舟舟你没有心！】
　　【这个真的是谎言吗？是真话，一定是真话吧！】
　　谢小舟说完了那一句话后，食谎兽的动作停了下来，它们身上的凶意消散，转而露出了餍足的表情。
　　面前的凶兽吃饱了，可黑暗中，还有其他没有满足的食谎兽。
　　谢小舟又需要面对新一轮的喂食。
　　不过他已经知道说哪一种谎言有用了，也不慌，直接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可没想到，食谎兽却给出了这样的回答：“一个谎言，不可以对同一个人说两遍。”
　　谢小舟：……你们是人吗？
　　但面对凶悍的食谎兽，他也不敢直接问，只好再想一个新的谎言来应付。
　　有了刚才的思路，新的谎言顺手捏来，一脸虔诚地说：“我想要成为河神的新娘。”
　　【河神虽迟但到】
　　【我最早入的就是河神股，双重性格太香了，可没想到后面一个比一个香】
　　【所以，不是我喜欢爬墙，是因为墙头太香了】
　　谢小舟还在应付着一屋子的食谎兽。
　　“我认为死亡无比的美妙，想要与医生一起拥抱死亡。”
　　“我会教会先生爱情，并永远不分离。”
　　“教父……呃，教父……我是真心想要保护教父，并没有经过利益衡量。”
　　【好家伙】
　　【我直接一个好家伙】
　　【别人是说谎，舟舟直接是海王的真心话大冒险】
　　【哈哈哈舟舟的谎言24k纯金，骗过了很多人，包括我们！】
　　【我要是食谎兽，不仅是吃饱了，直接吃撑过去了】
　　谢小舟说完了这些话，满屋子的食谎兽直接吃饱喝足，躺在地上咕噜噜大睡。
　　等食谎兽全部睡着了以后，身后有一道光亮照了过来，谢小舟回头一看，出现了一条出去的道路。
　　他慢慢地退了出去。
　　可能是兔女郎没有想到，有人能够这么快的喂饱食谎兽，并没有等在门口。
　　谢小舟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决定先去其他地方看看。如果不能打探到关于庆典的消息话，这次冒险不是等于白冒了吗？
　　他顺着走廊一路走去，来到了一处拐角，还没拐出去，就先看到了一个青年。
　　那青年有着一头跳跃的红发，脸上无时无刻不挂着笑容——就是之前骗了他的那个人。
　　谢小舟退回到了黑暗中，余光瞥见了一抹翠绿，转头看了过去，看见走廊上点缀着一盆盆栽。
　　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在盆栽上挑挑拣拣，找到了一片差不多的叶子，闻味道也八九不离十。他摘下了叶子，又装备上了那张r卡布偶猫。
　　只见一道轻烟飘过，等烟雾散去后，走廊上不见谢小舟的身影，反倒是柔软的毯子上多了一只更加软绵的爪子。在爪子的掩盖下，赫然可见一抹翠绿。
　　谢小舟叼起了叶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口中发出了焦急的“喵”得一声。
　　欺诈师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听到这声音，还是停下了脚步。在看到雪白小猫咪的时候，脸上明显出现了惊愕之色：“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谢小舟蹦跑了过去，将自己的爪子搭在了欺诈师的鞋上，仰起头，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喵～”
　　欺诈师弯下了腰，手掌从布偶猫的腹部穿了过去，把乖巧的猫抱了起来。
　　“哦……原来你是要给我这个啊。”欺诈师拿下了谢小舟口中叼着的叶子，“没想到你还真的相信了我说的话呀。”
　　谢小舟用一双水汪汪的猫眼望着欺诈师，直接委屈地用自己的额头去蹭他。
　　欺诈师被蹭得笑了起来：“好啦好啦，被骗了也不生气吗？”
　　谢小舟当然生气，这次就是来找回场子的。
　　之前他就认真地想过，该用什么人设来骗过这个青年。
　　青年是谎言之城的原住民，都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谎言，一般的谎言肯定骗不过他。
　　还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做出一副不管怎么样被骗都相信他的模样。
　　谢小舟不仅不生气，还趴在了欺诈师的肩窝中，撒娇地蹭了蹭。
　　欺诈师那修长的手指顺着谢小舟的背划了下去，揪起了一撮白毛，脸上似笑非笑：“真乖，就是……你的叶子再找得更相似一点就好了。”
　　谢小舟的动作僵住了。
　　欺诈师带着愉悦的笑意，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嗯？”
　　谢小舟：“……”
　　谎言被当场拆穿了怎么办？
　　当然是不能承认了。
　　他歪了歪头，似乎十分不解欺诈师的话是什么意思。
　　欺诈师也没再解释，只是笑了笑，一手抱着谢小舟，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谢小舟悄悄用爪子抹了一把脸。
　　他说过很多谎话，但是一眼被人拆穿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看来这个天真无知的人设骗不了青年，还是得想想别的方法……
　　***
　　走廊深处，是一扇两开的大门，门上雕刻着各种诡异的怪兽，镀着灿灿金光。
　　欺诈师走了过去，大门自动打开，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奢华的世界。
　　里面的色调是红、黑与金，气氛满是纸醉金迷。
　　所有人都是一种亢奋的状态，站在桌子前面，或满脸沮丧，或振臂高呼。
　　这是一个赌场。
　　欺诈师从兔女郎的手中兑换了一把筹码。
　　谢小舟看了一眼，眼睛有些直了——这里用的筹码竟然都是货真价实的谎言币。
　　嘉宾们在外面拼死拼活，才能保持最低生活标准，而在这里，十枚谎言币还不够打赏的小费。
　　欺诈师捏着筹码，在一张张赌桌前游走。他没有去研究赌桌上的输赢，只是随意的下着注。
　　就算如此，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兔女郎站在了他的身边，端着小山一般的筹码。
　　谎言币的光芒闪烁迷人。
　　谢小舟时不时得看过去，很想伸出爪子去抓上一把。
　　欺诈师看见谢小舟这副模样，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
　　大概每个猫咪的死穴都是后颈，一被拎住，直接就像是被点穴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欺诈师坏心眼地拎起了谢小舟，在筹码面前晃悠了一圈，问：“你想要吗？”
　　谢小舟：……想要。
　　欺诈师看出了他表达出来意思，走上前两步，把谢小舟放到了牌桌上面。
　　谢小舟一重获自由，身体就不由自主地拉开了与这个红发青年的距离。
　　欺诈师拉开了牌桌前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来赌一场吧，小猫咪。”
　　谢小舟舔了舔爪子，歪着头看他。
　　欺诈师抬了抬手。
　　兔女郎就端着筹码走了过来，并把筹码摆在了桌子上。
　　欺诈师压根就没有把这些谎言币放在眼里，向前一推，就将谎言币全部都推到了奖池中。
　　哗啦——
　　铜币碰撞，发出悦耳的响动。
　　欺诈师轻描淡写地说：“赢了，这些都是你的了。”
　　其中一枚谎言币弹出了奖池，在桌子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一直滚到了谢小舟的面前。
　　铜币光芒闪烁，他伸出爪子，“啪”得一下把谎言币拍倒在了桌上。
　　这个赌局，赢了的话能获得足够离开谎言之城的谎言币，那输了要付出什么代价？
　　欺诈师微微眯起了眼睛：“输了的话，就留在这里吧。”
　　谢小舟的动作一顿，有些迟疑。
　　欺诈师轻笑了一声：“骗你的。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游戏，输了的话，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哦。”
　　这个赌局看起来太过于诱人。
　　赢了血赚，输了不亏。
　　如果是其他人，说不定会对这个提议心动。但谢小舟都已经知道了谎言之城的套路了，谨慎地瞥了一眼欺诈师。
　　欺诈师一手托着下巴，冲着谢小舟眨了眨眼：“怎么样？”
　　从外表看，欺诈师的皮相有足够的欺骗性，眼带桃花、唇带笑，出去走一圈不知道能骗到多少颗心。
　　谢小舟磨了磨爪子，突然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以前在节目里遇到的boss，不是阴郁自闭，就是禁欲克制，都是没经历过多少事的。除了医生，其他的boss大多骗起来也是一骗一个准，尤其是先生，直接就是白给的。
　　而面前这个红发青年，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这个节目中的反派boss欺诈师了。
　　红发青年一直在笑，可这笑却到达不了眼底，一切都是他的伪装，不……更确切地说，是他的谎言。
　　他一眼就看穿了谢小舟，但却不拆穿，只是微笑着欣赏这一切。
　　因为他有自信，自信自己不会被谎言欺骗。
　　一产生这个认知，谢小舟身上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天真无知哪里有禁欲自制有意思，这是我在上一个节目说的。现在，我只想说——禁欲自制哪里有棋逢对手来的有趣！】
　　【快去骗他！舟舟，快上！】
　　【爱情骗子巅峰对决，期待】
　　谢小舟的思绪有些乱，蓬松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桌面。
　　欺诈师问：“想好了吗？”
　　谢小舟：“喵——”
　　他摇了摇头。
　　虽然欺诈师说得很诱人，但……由于谢小舟被他骗了一次，不想再被骗第二次。
　　欺诈师抬手，修长匀称的手指从红发间穿过，他微微一笑：“为什么？是怕被我骗吗？”
　　这不是废话吗？
　　谁知道欺诈师的话是真是假。
　　被拒绝了以后，欺诈师也没说什么，只是换了一个姿势，双手的手肘架在了桌上，双手交叉抵着下巴：“真遗憾……我还以为小猫咪会大胆一点呢，既然这样的话……”
　　谢小舟听到这个口吻，立刻警醒了过来。
　　欺诈师之所以会表现出这样，自然是觉得他“有趣”，如果没有表现出那么“有趣”的话……下场可能会不太好。
　　这个欺诈师太危险了，完全不是他现在这个段位可以碰的。
　　还是先糊弄过去，找机会离开吧。
　　谢小舟跳了过去，用额头撞了一下欺诈师的手背。
　　欺诈师停下了口中的话：“嗯，怎么了？”
　　谢小舟冲着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愿意赌一场，又跑到了对面的位置上，端正地坐好。
　　欺诈师有些满意，右手手指点了一下桌面：“那就开始吧，来玩点什么……德州扑克你会吗？”
　　谢小舟了解过一些规则。
　　当横漂的时候，谢小舟为了获得一个配角角色，曾经通宵熬夜翻阅资料，还甚至跑去底下赌场玩过两把，体验气氛。
　　不过很可惜，这个配角最后被比他有背景的演员给要走了，他只演了一个充当背景的龙套。
　　小猫矜持地点了点头。
　　欺诈师屈指扣了扣桌面。
　　一个带着面具的兔女郎走到了牌桌的中央。她带着一双黑手套，手中拿着一副扑克牌。
　　欺诈师开口说：“玩得有意思一点吧。”
　　兔女郎点了点头，抽出了一部分的牌，放到一边。
　　谢小舟知道，这是要玩大牌的意思。
　　德州扑克的规则并不复杂，开局庄家会在桌上放三张翻开的公共牌，然后给每个玩家发两张底牌，根据底牌玩家可以选择放弃或者加注。
　　放弃的话，就代表这一局不玩了。如果加注，庄家会再次翻开一张公共牌。场上最多会有五张公共牌，最后玩家需要用底牌和公共牌搭配，组成组合牌。
　　组合牌大者胜出。①
　　最大的组合牌是皇家同花顺，底牌加公共牌组成10、J、Q、K、A。
　　而现在欺诈师要求去掉一部分扑克牌，留下来的牌是10-A，这代表着要赢就要赢最大的皇家同花顺，或者差一点的四条。
　　谢小舟有点紧张，但他知道，不能在欺诈师面前表现出来，只是淡定地舔了舔身上的毛发。
　　叮——
　　庄家面前的铃被按响。
　　庄家发牌。
　　谢小舟的面前多了两张盖着的牌，这是底牌，不能让别人看见的。他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觉得不太方便，干脆跳下了赌桌，直接变成了人形态。
　　大概是刚才被欺诈师一阵乱摸，他顶着一头乌黑凌乱的头发，趴在了桌上，慢慢地翻开了面前的底牌。
　　其实在这种游戏中，不仅运气很重要，伪装也很重要。有时候要欺骗过同桌的玩家，才能赢得所有的筹码。
　　看过了自己的底牌，谢小舟不动声色，只是向后一仰，眼角浮现了一股不怕输的高傲。
　　就像是猫咪一样。
　　欺诈师依旧是微笑着的，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庄家继续翻开了公共牌。
　　牌桌上出现了一张方块A，一张黑桃10和一张梅花K。
　　欺诈师淡然地说：“加。”
　　谢小舟也不甘示弱，掏出了一枚谎言币，拍在了桌上：“加注。”
　　在上方灯光摇曳下。
　　那枚谎言币上还沾着一根可疑的猫毛。
　　欺诈师右手握拳，抵住了唇角，轻轻咳嗽了一声。
　　仿佛在说——这枚谎言币好像是我的吧？
　　谢小舟假装看不见。
　　庄家翻出了第二轮公共牌，一张红桃A。
　　这次轮到谢小舟毫不犹豫地说：“加。”
　　欺诈师摩挲了一下下颌：“你很有信心呢。”
　　谢小舟扯开了一抹笑：“当然。该不会，你害怕了吧，欺诈师先生？”他一句话就戳破了欺诈师的身份。
　　欺诈师没有反驳，只是笑着说：“唔……不仅可爱，还有点聪明，我很喜欢这样的小猫咪呢。”
　　谢小舟挑了挑眉：“只是一点吗？”
　　谢小舟稍微能摸清一些欺诈师的性子了。
　　欺诈师喜欢找乐子，他必须表现出让欺诈师感兴趣的样子，才能够安全地离开这个地方。
　　欺诈师有些为难：“如果你赢了我，我可以承认……你很聪明。加注。”
　　庄家听到了两个人的交谈声，就算是听到了“欺诈师”这三个字，她也依旧波澜不惊，翻开了最后一张底牌——红桃10。
　　现在牌桌上有两张A，两张10，和一张K。
　　如果要组成最大的皇家同花顺，还需要J和Q。
　　谢小舟手上没有。
　　但他有一张R卡赌徒。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R卡也有存在的意义了。没有没用的卡，只有不知道怎么用的嘉宾。
　　赌徒这张身份卡，可以按照桌上的情况，换出一副好牌。
　　谢小舟垂下了眼睑，看着手中不太好的底牌，睫毛颤动了一下，手背将牌面遮盖住。
　　等到再次打开的时候，变成了两张A。
　　这样的话，和公共牌中的两张A可以组成四条，只比皇家同花顺低一级。
　　不过，既然赌徒这张卡给了他认为最好的牌，应该不会输了。
　　他的赢面很大。
　　谢小舟挑衅地看了一眼对面的欺诈师，翻开了底牌。
　　4个A加一张K，已经是四条中的最大牌效了。
　　整个赌场都好像安静了一瞬。
　　欺诈师看着这牌，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你赢了。”
　　如果谢小舟现在有尾巴的话，可能已经翘起来了。不过，很快欺诈师又给他浇了一盆冷水：“只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牌桌上有六张A吗？”
　　欺诈师翻开了手牌。
　　赫然也是两张A。
　　众所周知，一副扑克牌里面，同一张牌里面只有四张花色，四张A。
　　作弊被抓了个正着。
　　谢小舟：“……”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欺诈师将他的底牌叠了起来，夹在两指之间微微弯曲：“你可以给我一个有趣的解释，小猫咪。这关系到，我会怎么决定你的去处。”
　　谢小舟觉得，上方落下来的灯火有些灼热。
　　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膨胀了——或者说是，傲慢。可能有这些时间拍摄的综艺太过简单的原因，也可能是医生和他说的那些话，让他认为这些boss都是可以攻略的，并且攻略的难度不大。
　　就算是看似危险的教父，也有神助攻，让他回到幼年时期，拯救了教父并完成了攻略。
　　可现在这个欺诈师，和以前的那些boss不同。
　　欺诈师知道一切。
　　对于欺骗，他如数家珍。不会被谢小舟给骗到。
　　不过，就算是不会被骗到，他也会假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让别人来骗他。
　　他是骗子，亦是观众。
　　作者有话要说：
　　①德州的规则参考了百科
　　想写得不那么难，让大家都能听懂，所以简化了一些。主要内容就是，舟舟出千被当场抓获。
　　欺诈师：我什么都知道，我就想看你怎么解释。
　　舟舟：谢谢你让我清醒了，接下来我将火力全开，完成攻略。


第83章 真的狗
　　上方落下来的灯光炽热。
　　周围的客人都停下了动作，一个个扭过了头，注视着这边的情况，脸上都带着诡异的笑容。
　　他们在期待着一场好戏。
　　谢小舟觉得手中的那两张扑克牌有些烫手。
　　该怎么说？
　　直接承认自己出千了吗？
　　谢小舟嘴唇翕动了一下，嗓子好似被堵住了一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不、不对。
　　并不能做出这么简单的回答。
　　这里是谎言之城。
　　所有人都在说着半真半假的话，骗人或者被骗，是谎言之城每天正在发生着的事情。
　　如果他就这么承认了，不就是在说真话了吗？
　　不知为何，谢小舟就肯定地觉得，欺诈师肯定是不会喜欢这个回答的。
　　他要给出的不是一个正确的答案，而是一个欺诈师满意的答案。
　　确定了基本的方向，谢小舟有了一个想法。
　　欺诈师坐在谢小舟的正对面。
　　大厅的灯光落下，营造出了一股纸醉金迷的气氛，在金光闪烁下，可以清晰地看见小猫咪脸上细微的变化。
　　其实小猫咪已经掩饰得很好了。
　　可是这依旧逃不过欺诈师的眼睛，他能从小猫咪的眉眼间找寻到一些其他的情绪，比如犹豫，再比如跃跃欲试的试探。
　　欺诈师向上吹了一口气。
　　落在额头上的红色碎发翘了起来。
　　欺诈师能从小猫咪的身上找到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是骗子之间的心有灵犀。
　　小猫咪一定骗过很多人。
　　他有点迫不及待，想要让小猫咪够给出一个有趣的答案。毕竟，谎言之城的乐子实在是太少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稍微有意思点的人，希望能够耐玩一点。
　　来吧。
　　小猫咪，来骗他。
　　欺诈师眯了眯眼睛，有些期待。
　　【隔着屏幕我都感觉到一股压迫感觉啊啊】
　　【我在担心这次舟舟会不会翻车】
　　【翻车应该不会吧……但是看看欺诈师的模样，我又有点没有信心orz】
　　谢小舟并不知道欺诈师的恶趣味，他还在思索，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着扑克牌的边缘。
　　突然，指腹上传来了一丝疼痛，垂眸看去，是皮肤被扑克牌割开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珠从伤口中渗透了出来，晕染在了扑克牌上。
　　谢小舟仰起了小巧的下颌，咬着手指反问道：“欺诈师先生，场上有6张A，为什么只要我给出一个解释。”他对上了欺诈师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我可是知道，欺诈师先生是一位骗人的个中高手。”
　　他的话并不咄咄逼人，反而带着一股子的撒娇的意味。
　　就像是一只小猫，就算是露出了爪牙，也是正在和主人玩闹，并不想伤人。
　　欺诈师一手撑着下巴，眼睛眨动了一下，满是兴致盎然：“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夸奖我吗？”
　　谢小舟狡黠地笑了笑：“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显然，欺诈师被这样的“实话”给取悦到了，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闷笑：“有意思的回答。”
　　谢小舟伸手，抹去了扑克牌上的血迹。
　　欺诈师似乎找到了一个新乐子，坐直了身体，声线丝滑：“你说的对，场上有6张A，不一定是你作弊了。”他唇角翘了翘，“那么，你可以猜一猜，是一个人作弊了，还是……我们两个都作弊了。”
　　谢小舟：“有奖竞猜吗？”
　　欺诈师的手指划过了唇瓣，像是做了一个飞吻：“没有奖哦，但是不猜的话，我不会不高兴的。”他歪了歪头，“你一定不会想让我不高兴的吧？”
　　谢小舟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轻轻一颤。
　　【欺诈师好像一个疯子】
　　【但是疯得好带感！我爬墙，我疯狂地爬墙】
　　【我是看到舟舟作弊了，就是不知道欺诈师有没有作弊】
　　【应该没有吧？】
　　现在摆在谢小舟的面前有两个选择——只有一个人作弊了，或者两个人都作弊了。
　　哪个才是正确答案？
　　他能肯定的是，自己是作弊了，但欺诈师那边就不清楚了。
　　谢小舟望了过去。
　　欺诈师的坐在一片金光灿烂中，火红热烈的头发像是撒了一层金粉，耀眼夺目。
　　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破绽，只有一张永恒不变的笑脸，就如同是带着面具一般，掩盖住了真实的情绪。
　　谁也猜不到欺诈师的内心。
　　也没有人能骗过他的眼睛。
　　谢小舟的指尖轻轻叩了一下桌面。
　　他作弊了，他没有，他作弊了……
　　谢小舟下定了决心，决定先倒打一耙：“我可以确定，是你作弊了，欺诈师先生。”
　　欺诈师的声音微微上扬：“我的问题好像不是这个哦，小猫咪，你的答案需要再明显一些。”
　　谢小舟淡然地摊开了手：“场上有6张a，而欺诈师先生作弊了，我的答案还不够明显吗？”
　　四周一片寂静。
　　谢小舟能够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微微加快。
　　这个回答没有一口咬死，可进可退。
　　但唯一的问题就是，欺诈师能不能接受这个耍了小聪明的答案。
　　等了片刻，他听见欺诈师意味深长地说：“狡猾的小猫咪，不过……我可以容忍这点小聪明。你确认吗，这个答案？”
　　谢小舟镇定地说：“我确定。”
　　这个节目的BOSS都叫做欺诈师了，而且他连小猫咪都会骗，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骗人的机会。
　　谢小舟十分肯定，他出千了。
　　欺诈师语带惋惜地说：“真可惜呢……”
　　谢小舟脸上不显，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是猜错了吗？
　　猜错了的下场又会是什么？
　　不过谢小舟手上的“蔷薇少年”身份卡还有一次复活的机会，他只是有些惊讶，并没有十分慌张。
　　欺诈师刻意停顿了一下，打量着小猫咪的反应。
　　小猫咪先是猛地提起了精神，眼睛微微瞪大，里面的惊讶都要溢出来了。
　　这种状态只保持了短短的一瞬间，然后不知为何又放松了下来，如果还是猫咪的模样的话，说不定还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挺可爱的。
　　欺诈师的手指屈了屈，仿佛是在回味小猫咪身上的手感：“很可惜，你猜对了。”
　　短短瞬间，答案反转。
　　就连谢小舟都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欺诈师，看着他的手腕一翻，那两张扑克牌上面的颜色褪去，变成了另外两张牌。
　　欺诈师果然是作弊了。
　　谢小舟放松了下来，扯开了一抹得意的笑：“那么，是我赢了。”
　　欺诈师发出了“唔”得一声：“应该是你赢了。”他一抬手，“这些，都是你的了。”
　　谢小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下意识地看向了奖池。
　　那里面是堆成小山的谎言币，而这些，都将属于他。不用数，都知道谎言币的数量足够他在一个月之后离开谎言之城了。
　　兔女郎端着盘子走了过去，将谎言币捧起放了上去。动作间，倩碧碰撞，发出最为清澈动听的声音。
　　她端着盘子，朝着谢小舟这边走了过来。
　　谢小舟本来还想矜持一下，可看着兔女郎靠近，还是没忍住，探头看了过去。
　　这一看，方才发现，盘子里面的并不是谎言币，而是两张纸牌。
　　谢小舟冒出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欺诈师的手指有规律地拍打着脸颊：“不翻开看看吗？”
　　兔女郎将托盘往前一送，怼到了谢小舟的面前。
　　谢小舟慢慢抬手，将托盘上的纸牌翻了过来。
　　出现在面前的，赫然是一张10和一张k，这正是谢小舟换牌之前的底牌。
　　欺诈师走到了谢小舟的身边，半倚在了赌桌上，伸手将那两张扑克牌拿了起来，放到了脸颊边上：“好看吗？”
　　谢小舟冒出了一股冷意。
　　这个欺诈师，与他之前遇到的boss不同。
　　在以往的那些节目中，最多在那些boss面前遭遇死亡的威胁，可在欺诈师这里，他却有一种所有伪装都被剥下，浑身赤裸被摆放在灯光下的感觉。
　　在欺诈师面前，他没有任何秘密。
　　这种感觉，让谢小舟如坠冰窖，不能动弹。
　　欺诈师早就知道了一切——或许，从换牌开始，他就知道了。但他却一直在欣赏着这拙劣的表演。
　　就像是看着小猫闹出来的恶作剧，表现得宽容。但这宽容来源于他能够掌控一切。
　　【啊啊啊啊——我一个尖叫】
　　【欺诈师！这就是欺诈师吗】
　　【好有控场的感觉，和以前的那些boss完全不同，我以前觉得白给很快乐，但是我现在觉得欺诈师更带感】
　　【只有我一个坚定墙头不爬吗？我的教父是坠好的】
　　谢小舟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从这种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谎言被戳穿了。
　　没有关系，赶紧挽回一点。
　　谢小舟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不见惊慌，反而浮现了一抹调皮：“果然，这么简单的谎言骗不过欺诈师先生。”
　　欺诈师的手上用力，扑克牌在他的两只手指间弯曲成了一个弧度，然后一松手，直接弹飞了出去。
　　“嘎——”
　　扑克牌在半空中变成了白鸽，扑扇着翅膀飞过了穹顶，一掠而过。
　　“原来你想骗我。”欺诈师微微弯腰，靠近了过去。
　　谢小舟没有动，看着欺诈师的脸庞逐渐放大。
　　欺诈师长的很俊俏。
　　其实这些节目中的boss没有一个是丑的，每个都各有风格，而在欺诈师身上，出现得是一股邪气。
　　那红发如火焰一般热烈燃烧，眼尾微微上翘，会错认为眉目含情。欺诈师或许与医生有相似之处，但两人身上的疯狂并非如出一辙。他在笑，却不是单纯的笑，而是一种轻佻、疯狂和古怪混杂在一起，绘制出了那一张脸庞。
　　谢小舟仰起头，缓缓地说：“这里是谎言之城，每个人都在说谎，又有谁不想骗过欺诈师呢？如果我的谎言能够骗过欺诈师先生，那将是我的荣幸。”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了。
　　这句话先点出了在谎言之城中骗人不是罪过，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捧了一下欺诈师。
　　果然，话音刚落，就听见欺诈师笑了起来，连带着肩膀微微颤抖：“可是……你失败了。”
　　谢小舟：“请问，欺骗欺诈师失败的代价是什么？”
　　欺诈师停止了笑声，像是在思索。
　　其实他乐于见别人撒谎，只有这样，谎言之城才能继续维持原状。
　　而小猫咪的谎言就像是他的爪子一样不堪一击，伤害不到人，但又很有趣。
　　欺诈师伸出了手指，点在了谢小舟的额头上：“就罚你……变成小猫咪。”
　　砰——
　　一阵白烟冒了出来。
　　谢小舟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缩小、挤压的过程，然后适应了以后，整个世界都被放大了一圈。
　　“喵？”他抬起了左边的爪子，看见了熟悉的白毛与粉肉垫。
　　又变成猫了。
　　但这一次与之前不同，是被动的，甚至点取消身份卡都不能恢复成人形。
　　这是欺诈师的一个小魔术。
　　欺诈师打量着柔软蓬松的布偶猫，伸手捞了起来，手指梳理过上面的毛发。
　　谢小舟有气无力地趴在了欺诈师的背上。
　　猫猫叹气。
　　他觉得，欺诈师有些棘手，更不像是以前那些boss一样好攻略，要不还是去选择另一个方法通关吧。
　　一边这么想，一边他又被欺诈师摸得咕噜咕噜作响。
　　欺诈师走出了赌场，笑着说：“说谎，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谎的时候，需要骗的不是别人，而是……先骗过你自己。”
　　他捏着小猫咪的耳朵，慢声细语地教道，“如果连你自己都认为这是谎言，又怎么骗过其他人呢？”
　　谢小舟的翻了个身，水汪汪的眼睛中倒影出了欺诈师的模样。
　　欺诈师说的有些漫不经心：“学会了吗？”
　　谢小舟：“喵……”
　　他好像有点懂了。
　　欺诈师迈出了赌场的大门，站在了走廊上，似乎想起了什么，伸出了另一只手：“忘了把这个给你了。毕竟算你赢了，这是给你的筹码。”
　　谢小舟一看，是一枚沾着猫毛的谎言币。
　　谎言币折射着光芒，看起来格外的迷人。
　　谢小舟就要伸出爪子去扑，到一半的时候又忍住了：“喵喵！”怎么只剩下一枚了？
　　欺诈师直接将那一枚谎言币塞到了谢小舟的怀中，轻慢地说：“本来就只有一枚。”
　　最后一个字落下。
　　谢小舟看向了走出来的地方。
　　赌场的大门敞开，可以看见里面的一切都在崩塌。
　　痴狂的赌徒，身材妙曼的兔女郎，桌上堆积成山的谎言币……一切都化作了泡沫。
　　最后，就连那两扇沉重的雕花大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光滑的墙壁。
　　谢小舟：……
　　欺诈师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这就是谎言的力量。”
　　欺诈师缓慢地向前走去，每走出一步，身后的景象就被虚空所吞噬，一片荒芜。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刚才遇到欺诈师的地方方才停止。
　　谢小舟不由地张开了粉嫩的小嘴巴。
　　所以，从一开始遇到欺诈师，他就已经陷身于谎言中了，而他自己却丝毫不知道。
　　就在谢小舟仍在震惊的时候，一个没有感情的播报声准时来临了。
　　【很遗憾，您被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骗了，扣除五枚谎言币】
　　谢小舟：“……”
　　五枚谎言币！
　　全部都被欺诈师给骗走了！
　　可是谢小舟也没有办法，只能握住了爪子，给欺诈师来了一拳。
　　奈何猫小力气也不大，这一拳压根就不痛不痒。就在他还要再来一拳解气的时候，却先一步被欺诈师握在了手掌中。
　　欺诈师捏了捏的小肉垫。大概是肉垫里有着什么装置，他一捏，毛发中就伸出了半透明的爪爪。
　　谢小舟觉得这个欺诈师太过于可恶了，连小猫咪都会骗，用力抽出了jiojio，就往欺诈师脸上甩了一爪子。
　　只可惜，没有抓中。
　　欺诈师：“小猫咪不可以这么调皮哦。”
　　谢小舟瞥了他一眼，默默地舔着爪子，舔到一半发现，这不就是欺诈师摸过的地方吗？
　　一意识到这一点，他就僵住了，是舔也不是，不舔也不是。
　　欺诈师见小猫咪蔫蔫的样子，忍俊不禁：“你想学吗？”
　　谢小舟的耳朵竖了起来。
　　学什么？
　　欺诈师：“学骗人呀。”
　　谢小舟没有犹豫，就点了点头：“喵！”
　　想！
　　但说完之后，又有一些犹豫。
　　毕竟欺诈师的前科太多，口中都没有一句真话。这一次真的可以相信吗？
　　欺诈师看出了他心中的疑虑，慢悠悠地摸着小猫咪的后背，说：“骗你能有什么好处呢？”
　　谢小舟觉得这话说得有点道理。
　　但还是有些犹豫。
　　欺诈师：“我想教你，是因为谎言之城太无聊了，没有一个人敢骗我，只有你。”他冲着小猫咪眨了眨眼睛，“虽然谎言有点幼稚，但是很有意思。”
　　“我只是想要你耐玩一点。”
　　【耐玩……】
　　【是哪一种玩呢？嘻嘻】
　　【欺诈师快点去玩小猫咪】
　　【我看欺诈师这一次说得挺诚恳的，应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舟舟已经被说晕了】
　　谢小舟确实有点被说动了。
　　毕竟欺诈师说得有点道理，也没必要一而再再二三地骗他。
　　欺诈师又趁机摸了一把：“看到那条走廊了吗？”
　　谢小舟看了过去。
　　只见走廊中间出现了一个分叉路口，道路幽深，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刚才有这么一个通道吗？
　　好像是有的，但又有点不确定。
　　欺诈师朝着那边走了过去，在路口处将小猫咪放了下来：“跟我来吧，我教你怎么撒谎。”
　　说完后，欺诈师就走了进去。
　　谢小舟坐在原地，看着欺诈师朝着里面一步步走去，并未出现什么变化。
　　他这才放下心来，试探地迈出了一只jiojio。
　　白软的jio踩在了地毯上。
　　在确认没有问题后，一道白影朝着走廊中蹿了过去。
　　只是还没到欺诈师的面前，就看见欺诈师的身影渐渐变得半透明了起来，就如同是电视投影一般，根本接触不到实体。
　　谢小舟一个紧急刹车。
　　欺诈师已经不见了。
　　而走廊中原本明亮的灯光也暗淡了下来，变得有些阴沉，似乎即将上演一些恐怖的情节。
　　谢小舟身上的毛都要竖起来了，一步步地向后退去，想要离开这条走廊。
　　可退出去没两步，就撞上了一堵墙壁。
　　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了，只能先前走。
　　谢小舟的动作轻盈，肉垫踩在地毯上没有一点动静。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听见深处传来了一阵粗重的呼吸声。
　　“呼哧——”
　　谢小舟的耳朵微微颤动了一下，停下了脚步。以猫科动物的夜视能力，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前方黑暗中趴着一具庞大的身躯。
　　那是一只正在沉睡着的怪兽。
　　它几乎挤满了走廊的每一个角落，只留下了一小条缝隙可以通过。
　　谢小舟对比了一下自己的体型和缝隙的大小，觉得努努力应该可以过去，只要不惊扰到睡觉的怪兽就可以了。
　　但往往事与愿违。
　　就在谢小舟悄然靠近怪兽的时候，欺诈师的声音响彻了整条走廊。
　　“第一节 课，被骗得多了，就知道该怎么说谎了。”
　　仔细听去，还能听出他话中的笑意。
　　谢小舟僵在了原地。
　　心中闪过了一个想法——要糟。
　　他现在距离怪兽很近，不过一步的距离。可以清楚的看见怪兽皮毛上的纹路，以及即将睁开的眼睛。
　　谢小舟二话不说，直接往后退去。
　　可是，不知何时，后方落下来了一大片阴影，将小猫咪笼罩在了里面，不留后路。
　　这两只怪兽都很高壮，站起来一人多高，小猫咪在它们的面前就如同玩具一般精致小巧。
　　谢小舟被两只怪物前后包围着，磨了磨牙，骂了一句：……该死的欺诈师。
　　怪兽的前爪强健有力，身上散发着一股腥臭味，嘴巴一咧，还能看见尖牙上沾着的肉沫。
　　谢小舟拱起背，龇牙发出威胁的声响。
　　只是他实在是太小了，怪物犹豫了片刻，就朝着他扑了过来。
　　砰！
　　在地动山摇的动静中，一道白影钻了出来。
　　r卡布偶猫。
　　胆子大，没什么疼痛感，打架很猛，r卡战神。
　　谢小舟纵身一跃，落到了空地上。他本想找机会逃跑，只是刚跑过去，就看见走廊深处树立着一面墙壁。
　　墙壁上挂着一副画，画中的人只有低垂着头，只能看见嘴角的一抹微笑。
　　谢小舟怎么看怎么觉得画中人在嘲笑他。
　　粗重的喘气声靠近。
　　谢小舟尾巴一扫，缓缓转过了身。
　　两只怪兽一左一右将他堵在了最深处。
　　谢小舟抖了抖身上的毛。
　　此时，他只想说。
　　虽然他现在不是人，但欺诈师是真的狗！


第84章 恭喜你啊
　　谢小舟在对欺诈师破口大骂，就差喵喵叫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对这个画面可是喜闻乐见。
　　【舟舟进到这个节目以来一直被骗，就没停过，人都被骗傻了】
　　【以前是boss被舟舟骗，现在是舟舟被boss骗，难道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吗】
　　【欺诈师——boss届最后的希望（？】
　　谢小舟在心底把欺诈师翻来覆去地骂了一遍，并且决定不管欺诈师再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
　　一句话，一个字，哦不，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相信！
　　谢小舟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小爪子不停地拍着地面。
　　突然，两片阴影从上方覆盖了下来，牢牢将小猫咪遮在了下面。
　　一抬头，他看见怪兽已经来到了身前不远处。
　　怪兽看起来不是现实所存在的，它们站起来足有一人多高，面容狰狞丑陋，不停地龇牙咧嘴，腥臭的粘液从嘴角淌了下来。
　　滋啦——
　　粘液具有腐蚀性，一滴落在了地上，立刻就发出了灼烧的声响，接着便是一缕难闻的白烟冒了出来。
　　这两只怪兽凶性十足，谢小舟现在在它们面前，估计都不够塞牙缝的。
　　看来现在的重点不是辱骂欺诈师，而是从这两只怪兽面前逃生。
　　“喵——”
　　谢小舟的尾巴高高翘起，猫科动物特有的竖瞳紧紧缩起，盯着面前的两只怪兽。
　　输人不输阵。
　　不过这一招威慑刚刚谢小舟已经用过了，这次用起来好像不太好使，两只怪兽都不带停顿的，就直接扑了上来。
　　在危险的笼罩下，谢小舟浑身上下的毛都炸了开来，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只白色的小毛球。
　　还好他体积小，身姿矫捷，屡次从怪兽的口中逃脱。
　　本来两只怪兽只是抱着玩闹的心思追捕这只小猫，可没想到数次失手，这下彻底激发它们的凶意，一前一后地堵住了谢小舟。
　　小猫左右为难，只能缩在了角落里。
　　两只怪兽对视了一眼，同时扑了上去。
　　“喵——”
　　一声凌厉的猫叫声响彻了整条走廊。
　　其中一只怪兽的爪下压着一撮白毛，看动作似乎在碾压着什么。
　　观众们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
　　【猫猫这么可怜呜呜呜】
　　【我不敢看了，快点告诉我舟舟有没有事？】
　　【哈哈终于来了点刺激的，之前都太没意思了！】
　　大概节目组也想迫切地知道谢小舟有没有事，镜头一转，来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想象中的血腥画面并没有出现。
　　一个白色的猫团从怪兽的利爪下滚了过来，刚刚站直就冲了出去。不过他并不是想跑，而是弓着背，用力一跃跳上了其中一只怪兽的后背。
　　那只怪兽感觉到了身上的重量，恼怒地摇晃着，想要将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猫给甩下来。
　　谢小舟不慌不忙，俯下身，尖锐的爪爪从肉垫中伸了出来，刺入了怪兽的皮毛中，不管怎么摇晃，都是纹丝不动。
　　怪兽无能狂怒，只能呼唤自己的同伴来帮忙。
　　另一只怪兽转过了身，盯住了那一个不停晃动的小白团。
　　在它的眼中，那就像是一盘可口的食物，在散发美味气息的同时，还不停地诱惑别人上去咬上一口尝尝味道。
　　怪兽本就凶性十足，看见这一幕更是直接红了眼睛，想也没想，就长大着嘴巴扑了过去，随后猛地一口咬下。
　　“嗷！”
　　一声惨叫震耳欲聋。
　　谢小舟早就找准时机，稳稳地落在了角落里，后爪抬起，蹭了蹭自己的后颈。
　　那只怪兽，咬到的是另一只怪兽的后背。
　　松开口后，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那只被咬的很愤怒：我让你去咬猫，你来咬我？
　　另外一只很无辜：咬都咬了，还能怎么着？
　　可能是协商不成功，两只怪兽打作了一团，并且在鲜血的刺激下，越打越凶。都忘了真正的猎物在哪里了。
　　谢小舟注视着这一幕，微微仰起下颌，矜持而又自傲。但身后翘起的小尾巴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哼。
　　一群蠢货！
　　两只怪兽很快就分出了胜负，其中一只倒在了地上不停地抽搐，而另一只也已经是伤痕累累。
　　它们打出了血性，存活下来的那一只咬住了同类的脖子，直到确认失去了生息后，才松开了口。只是它也已经是精疲力尽，仿佛只要轻轻一推就要倒下了。
　　就是现在！
　　谢小舟趁机跑了过去，后腿一屈，猛地跳了起来。
　　半空中，锋利的爪子一闪，从怪兽的眼睛上划过。
　　怪兽根本没想到这么小一只猎物还有反抗的能力，不甘心地发出了一声悲鸣。
　　谢小舟无声落到了地上，带血的爪子在地毯上蹭了蹭。他没有回头，优雅地向前走去。
　　身后，怪兽巨大的身体轰然倒下。
　　解决了危险，谢小舟慢悠悠地来到了走廊的尽头。
　　可是在怪兽死了以后，还是没有出现出去的路。
　　他来回走了一圈，最终停在了墙壁上挂着的那幅画前。按照密室逃脱的经验，出去的通道应该就在画后面。
　　白软的爪子伸了出去，扒拉了一下画框。
　　画框没有钉死，他不停地用jio去推，画框背面与墙壁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在用了吃奶的劲以后，画框终于动了。
　　谢小舟以为，画框后面就是出去的路，可是将画框推开一半后，出现在面前的，竟然还是一面雪白的墙壁。
　　谢小舟：“……”
　　仰头一看，他又对上了画中人脸上的微笑，就好像是在嘲笑他。
　　他默默地收回了爪子。
　　在失去了支撑后，画框晃悠了一下，又回归了原位。
　　谢小舟正要去找其他的通道，只是刚迈出一步，就顿住了。
　　那双小巧的尖耳朵竖了起来。
　　他敏锐地听见了身后传来的粗重呼吸声，以及那股浓郁的腥臭味。
　　不用回头看，上方的阴影就落了下来。
　　不知何时，那两只怪兽静静地站在了后方，眼睛冰冷地盯着那一个小团子。
　　只待他转过身，就一口咬断他的咽喉。
　　【卧槽，这也太吓人了】
　　【不都已经解决了吗？这两只怪兽又是怎么回事？】
　　【舟舟小心快跑——】
　　与走廊一墙之隔的地方。
　　在以黑色的背景前，一张精致的王座摆放在正中央，周围没有任何的东西存在，看起来就如同是悬浮在虚空中一半。
　　王座通体都是用纯金打造的，上面镶嵌着各色的宝石，就算是没有光线的照射，也依旧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欺诈师随意地坐在了王座上，左腿翘起搭在了右腿上，一手撑着下巴，唇角含着一抹笑意。
　　他将一切都收入眼中。
　　真是可怜的小猫咪啊～
　　被谎言玩弄得团团转，还没有一点察觉，真是好惨呢。
　　欺诈师心中是这么想的，但脸上看不出一丝愧疚，反而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真有趣。
　　欺诈师充满着恶趣味，喜欢看不同的人在谎言中挣扎、反抗，最终沦为谎言的奴隶。
　　这是他喜欢的，并且百玩不厌的游戏。
　　***
　　谢小舟冒出了一些不解。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见到怪兽都已经丧命了，可现在出现的两只怪兽又是神采奕奕，浑身没有一点伤口。
　　谢小舟目光望向了更远处，原本躺在那里的怪兽尸体已经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怪兽被打死之后还带刷新的吗？
　　这一切都显得荒诞且诡异。
　　那双水汪汪的猫眼瞪直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这时，墙壁上的画框与墙壁碰撞，发出了“铛”得一声。
　　画框中，微笑着的人一直在注视着谢小舟。
　　谢小舟灵光一现，爪子下意识地向前拍了一下，似乎肉垫下按住了关键的线索。
　　这里是谎言之城。
　　而在这里，每一个完美的谎言都具有特殊的力量。
　　那么，他所经历的一切是不是都是虚假的呢？
　　突然消失的走廊出口，死而复生的怪兽……如果这一切都只是谎言，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谢小舟盯着那两只凶悍的怪兽。
　　能够杀死怪兽一次，他自然可以杀死第二次。但现在摆在面前的事实是，杀死怪兽是没有用的，它们还是会再次复活。
　　而唯一离开这里的方法就是——破解这个谎言。
　　或者，用另一个谎言，来覆盖这一个谎言。
　　就在谢小舟沉思的时候，两只怪兽已经靠近了过来。只要它们探出头咬上一口，就可以将柔软美味的小猫吞入口中，品尝到无比美妙的滋味。
　　谢小舟压抑住自己逃跑的本能，站在了原地。
　　这一些都是虚假的。
　　他对自己说，为了强调这一点，还重复了数次。
　　这一切都是假的！
　　可在斩钉截铁地说完之后，面前的怪兽依然存在，没有任何的变化。
　　唯一的不同是，他与怪兽的距离被拉近了。
　　那狰狞的面容，锐利的爪牙，还有充满着血腥味的气息都近在咫尺。
　　谢小舟闭上了眼睛。
　　在这个时候，脑海中闪过了欺诈师对他说过的话。
　　说谎的时候，需要骗的不是别人，而是……先骗过你自己。
　　如果连自己都认为说的是谎言，那别人又怎么可能会相信呢？
　　说谎的时候，不能是抱着“说谎”这个意识去说的，而是认为自己说的是真话。
　　要自信。
　　谢小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将两只凶悍的怪兽视若无物。蓬松的尾巴围绕着身体蜷缩成了一团，他伸出舌头，慢悠悠地梳理着毛发。
　　这一切都是假的。
　　没有怪兽，也没有走廊，其实他早就已经完成了工作，离开了这个地方。
　　外面阳光明媚，白云就如同是棉花糖一般，柔软蓬松。
　　风吹来，是温煦的味道，让人昏昏欲睡。
　　谢小舟真的感觉到了困倦之意，下巴搭在了前爪上，从喉咙中打出了小小的鼾声。
　　惬意且舒适。
　　【？？？这是在干嘛？】
　　【自暴自弃了吗？】
　　【舟舟，快点跑啊！怪兽都要下手了啊！现在跑还来得及】
　　镜头前。
　　两只怪兽咆哮着扑了上来。
　　只是还没碰到谢小舟，它们的身体就停顿住了，就好似被人按了暂停键，变得虚幻且扭曲。
　　一股风吹过，就化作了点点泡沫，不留一丝痕迹。
　　在怪兽消失后，走廊两侧的墙壁也在崩塌瓦解，走廊、画框都倒转着悬浮在了一片荒芜中。
　　画框脱离了墙壁，向上漂浮，直到停留在了王座上的红发青年面前。
　　红发青年侧着头，望着画框中的画，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笑意。他起右手，随意的打了一个响指。
　　咔哒——
　　清脆的一声打破了死寂。
　　同时，荒芜的世界被其他颜色所填满，最后出现的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有点意思。”欺诈师朝着半空中虚虚一握，一撮猫毛出现在了手指间。他感受了一下猫毛的手感，朝着手指吹了一口气。
　　猫毛散落在了半空中，变成了一个个的气球，向上飘去。
　　***
　　谢小舟在地上滚了一圈，伸了一个懒腰。
　　“喵～”
　　等起来的时候，他已经从欺诈师的魔术中挣脱了出来，变回了少年的模样。
　　谢小舟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倒吸了一口冷气。
　　变成猫的时候皮糙肉厚没有感觉，现在变成人了，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疼。
　　稍微抬起了手臂，可以看见手肘上都被蹭掉了一小块皮，露出了鲜红的皮肉。
　　他吹了一口气，减缓了一些疼痛。
　　突然，没有感情的播报声响了起来。
　　【恭喜您，您说出了一个小有成就的谎言，奖励5枚谎言币】
　　谢小舟拿出了手机。
　　上面刷出了一列的消息提醒。
　　【谎言币+1】
　　【谎言币-5】
　　【谎言币+5】
　　【谎言币+5】
　　【现存谎言币11枚】
　　另外加的五枚谎言币是完成了瘸子保罗的任务给的报酬。
　　忙活了一天，还好赚到了一天扣除的费用。
　　谢小舟觉得有点疲惫，干脆就地躺到了地上，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出了简笔画太阳，还有蓝天上飘着的五彩气球。
　　画面很童话，但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节目，难度还真的有点高啊。
　　可以说是目前为止，谢小舟拍摄的节目中难度最高的一个。
　　在谎言之城有着层出不穷的谎言，需要认真去辨别、甄选……还有欺诈师。
　　谢小舟对欺诈师的印象就是，这个人实在是太难缠了。
　　在谢小舟遭遇的boss中逐个分析，其中最难攻略的应该算是医生了。
　　可就算再难攻略，谢小舟都知道医生想要什么——他痴迷于死亡，喜欢手术、实验以及尸体。
　　无论是什么样的目标，只要找到感兴趣的点来切入，变成他们中意的模样，慢慢地就能攻略下来。
　　秦渊喜欢人类毫无保留的爱意；河神想要一个新娘；医生会拥抱死亡；先生……先生擅长白给。
　　但是谢小舟看不穿欺诈师想要什么。
　　在欺诈师的眼中，好似没有东西是重要的，他游离在人世间，满口谎言，只知道欺骗，没有真心。
　　同时他也是丰富经验，没有一句谎言能够欺骗过他。
　　谢小舟觉得有些棘手。
　　要不，还是走另一条路，攒钱离开谎言之城好了。
　　攻略欺诈师的难度太高了。
　　谢小舟决定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下。
　　不过，既然有更方便的途径，干嘛要去挑战高难度？
　　躺着躺着，谎言之城的一天就结束了。
　　谢小舟身上的谎言币瞬间被扣到了一枚。
　　这代表着今天要赚到九枚以上的谎言币，才能攒下钱来。
　　他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走在了温暖的阳光下。
　　谎言之城依旧热闹。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不含一丝假意。
　　可当同样的笑容出现在不同的人身上的时候，总会觉得不寒而栗。
　　谢小舟加快了脚步。
　　目前赚钱的方式只有去瘸子保罗那里接活。
　　经过他的实验，瘸子保罗介绍的活是危险了点，但确实是能够赚到钱的，总比找别人受骗了要好。
　　等谢小舟来到老地方的时候，瘸子保罗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看起来眼睛都要掉下来了：“你、你竟然还活着！”
　　要知道，食谎兽是很难喂饱的，需要骗过很多人的谎言才能满足它们的胃口。
　　所以，每一个去喂食谎兽的人都是有去无回。
　　瘸子保罗哆嗦着手问：“你、你对食谎兽说了什么？”
　　谢小舟摸了摸鼻尖：“没什么，就说了一些恋爱经验。”
　　【神他妈恋爱经验！】
　　【是海王经验才对吧】
　　【哈哈哈食谎兽都吃得不想再吃了！】
　　瘸子保罗将信将疑：“你来做什么？”该不会是知道他克扣了报酬吧？
　　谢小舟正欲开口，突然见瘸子保罗的神情不自然，心思一转，到嘴边的话改了一个口吻：“你还问我来做什么？”
　　他沉下了脸，面无表情地看着瘸子保罗。
　　谢小舟生的和善，脸又白嫩水灵，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可就是这种人，翻脸的时候就越让人害怕。
　　瘸子保罗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在地上。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型，干笑了一声：“我给你们介绍活，收点中介费不是应该的吗？”
　　谢小舟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说：“是吗？”
　　瘸子保罗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看来这个外乡人不是好惹的，还是不要和他起冲突得比较好。
　　于是他亲亲热热地凑了上去：“但是那是别人，我和你——谁和谁呀，就不用收这个中介费了！”他掏出了一把谎言币，肉痛地数了两枚，放到了谢小舟的手中。
　　谢小舟掂量了一下：“我觉得，不止这个数吧？”
　　两枚谎言币是瘸子保罗的底线了，看谢小舟想要更多，他立刻变了一个模样：“想狮子大开口？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瘸子保罗背后是什么人，你可要掂量清楚啊，外乡人。”
　　生活在谎言之城需要说谎。
　　谢小舟平时不常说谎，所以需要一定的时间来习惯练习。
　　他看着瘸子保罗威胁的模样，轻轻一笑：“你认识欺诈师吗？”
　　在听到“欺诈师”这三个字的时候，瘸子保罗保持着嘴巴大张的动作，一动不动，格外得滑稽。
　　“什、什么？”瘸子保罗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谢小舟问：“难道你的后台是欺诈师吗？”
　　瘸子保罗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话也说不利索：“不、不能乱说的！得罪了欺诈师，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谢小舟摊手：“我可不会得罪欺诈师，不过……我看你马上就要得罪欺诈师了。”
　　瘸子保罗：“为什么？”
　　谢小舟骄矜地抬了抬下巴：“因为你得罪了我。”
　　瘸子保罗本来提醒吊胆的，现在听谢小舟这么说，当场一个爆笑：“你？哈哈哈——”
　　谢小舟也不恼，从口袋中掏出了那一枚带着猫毛的谎言币，在瘸子保罗的面前一晃：“这是欺诈师给我的。”
　　瘸子保罗想要看得清楚一些，可谢小舟已经将谎言币收了回去。他有点不信，又觉得这个外乡人能说出欺诈师这个名头，肯定是见过欺诈师的。
　　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瘸子保罗试探道：“你见过欺诈师了吗？”
　　谢小舟点头：“见过了，他有着一头红发，眼睛是金色的，一直在笑，一点也不吓人。”
　　瘸子保罗：“？”
　　谢小舟脸上浮现了有些羞涩的笑意：“他还摸我了。”
　　半真半假的话最容易骗人。
　　谢小舟觉得，自己已经开始适应谎言之城了。
　　瘸子保罗：“？？？”
　　他明白了过来，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抓出一把谎言币塞到了谢小舟的手上，“这些都是你的报酬！”
　　【恭喜您，您说了一个有点有趣的谎言，骗过了一个人，收获2枚谎言币】
　　再加上瘸子保罗塞过来的谎言币，现在谢小舟已经拥有了十八枚谎言币的巨款。
　　【恭喜您，您已经适应了谎言之城的规则，对此，谎言之城将给予你奖励】
　　奖励？该不会是奖励谎言币吧？
　　还有这种好事！
　　谢小舟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谎言币增加的提示声，只感觉到头顶有点痒痒的。
　　他忍不住伸手去挠。
　　手指抓过了发丝，突然碰见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谢小舟瞪大了眼睛：“？”
　　他又摸了一下。
　　那东西的手感，像是……耳朵？
　　还没等他适应头顶多出来的耳朵，尾椎骨又有点痒，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生长出来。
　　他另一只手伸了过去，发现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探了出来。
　　那尾巴还格外的灵活，听从谢小舟的指挥转到了面前。
　　一看，尾巴蓬松柔软，毛发白中带着褐色，不就是布偶猫的尾巴吗？
　　谢小舟萌生了一股想要追着尾巴跑的想法。
　　瘸子保罗看着这一幕，奉承道：“恭喜你啊，你即将成为我们谎言之城的居民啦！”


第85章 不喜欢吗
　　【啊啊啊猫猫舟舟】
　　【让开，让我来rua一下舟舟】
　　【好可爱的舟舟！】
　　【但是我怎么看舟舟有点不对劲的样子？】
　　谢小舟停下了动作，手指攥着蓬松的尾巴，盯着瘸子保罗问：“什么意思？”他说话的语气有些重，连带着头顶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瘸子保罗脸上还洋溢着恭喜的微笑，见他的反应这么大，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我说——恭喜你，你快要成为谎言之城的居民了。”
　　谢小舟听到了瘸子保罗说的话，想要问得更清楚一些。可是他的尾巴有点不听使唤，从手指的缝隙中溜了出去，在一旁一晃一晃的。
　　他有些分神，眼睛止不住地追着尾巴跑，连带着手掌也拍了过去。
　　不管是动作还是神态，他看起来都和一只猫没有区别了。
　　谢小舟追着自己的尾巴在原地绕了一圈，待到将尾巴握在手中后，这才能够稍稍集中了注意力。
　　“什么意思喵？”谢小舟从喉咙中发出了软绵绵的一声猫叫，他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脖子，压低声音努力保持正常，“为什么我会变成谎言之城的居民？”
　　瘸子保罗看他的目光越发的奇怪：“你们这些外乡人来谎言之城，不就是想成为这里的居民吗？不然，你们干嘛要这么卖力地说谎。”他的脸上带着标准版的笑容，“不过，既然来了，除了成为居民以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按照瘸子保罗所说，他快要成为谎言之城的居民了。
　　可是，嘉宾们的任务是在谎言之城生活一个月，然后攒够一百谎言币离开。
　　这两者的目的是相反的。
　　谢小舟忍不住去回忆，之前见到的谎言之城的居民的模样。
　　他们的样子奇形怪状，拥有人类的身体和动物的特征，脸上挂着洋溢的笑容，满口都是谎言。
　　谢小舟惊得发现，其实现在的他，和谎言之城的居民没有任何的区别。
　　他微微侧过了头，透明的玻璃窗上，倒映出了一张有些陌生的脸庞。
　　在那张脸上，猫科动物的特征越来越明显了。
　　不仅仅是长出了尾巴和耳朵，那双眼睛也变得越发的滚圆上翘，仔细看去，眼睛中还出现了一道竖瞳。
　　除了外表的变化，还有精神上的。
　　谢小舟觉得自己有点集中不了精神，容易被其他发出响动的东西吸引注意力。
　　正想着，半空中突然飞过了一只五彩缤纷的蝴蝶。
　　他的目光被蝴蝶所吸引，垂在身侧的手指屈了屈，跃跃欲试地想要扑上去。
　　比起人，他的思维更偏向于猫科动物。
　　谢小舟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尖锐的疼痛让他清醒了过来，压制了这种奇怪的冲动。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一片混沌中，劈开了一道清明的道路，使得他有机会去思考。
　　身体和思维上的变化是从刚才开始的吗？
　　不、不是。
　　应该要在更早以前。
　　追更溯源。
　　记忆就如同走马灯一样从谢小舟的脑海中浮现，最终停在了其中一个画面上——那变化是在他说出第一个谎言的时候就开始了。
　　在进入这个节目之后，他就在马戏团中无意间说出了第一个谎言，欺骗了同行的嘉宾，也获得了谎言币。
　　因为这件事，他知道了谎言之城的规则，也间接被影响了。
　　无论是思维还行行动，都被潜移默化的“谎言”化了。
　　原本以谢小舟的性子，在第一次遇到欺诈师的时候，就应该对他产生警惕了。
　　可是他没有，在上当受骗了之后，想的不是避而远之，而是要去找回场子。
　　谢小舟有所感觉，这大概是因为在谎言之城，人的性格被动物化了。在失去了社会、同类的桎梏下，本能被无限地放大。
　　谢小舟的性格和猫咪有些相似。
　　大胆，骄傲，认为自己是最聪明的。还会喜欢去冒险，去挑衅比他强的存在。
　　这其实也是谢小舟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情——攻略boss，并且认为自己能够攻略boss。
　　直到身上出现异样，他才从这种幻觉中惊醒了过来，并且开始反思。
　　将这两日以来发生的事情进行复盘总结，感觉……自己好像被欺诈师玩的团团转了，还是自己送上门的。
　　谢小舟抬手捂住了脸颊，感觉脸皮有点发烫。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还被这么多观众围观，实在是……太丢人了。
　　过了片刻，谢小舟深吸了一口气，才有空继续向瘸子保罗追问：“成为居民以后，还能离开谎言之城吗？”
　　瘸子保罗哈哈大笑，干瘦的脸庞扭曲了起来，像是在嘲讽又像在怜悯：“当你说出第一个谎言的时候，就已经离不开这里了！”
　　一个谎言不痛不痒，没有任何影响。但在说出口的一瞬间，就已经深陷泥潭之中，而却丝毫没有知觉。
　　每说一个谎言，就在往泥沼深处走出一步。如果不警醒过来，迟早会无声无息地窒息而亡。
　　在谎言之城，谎言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谢小舟记下了瘸子保罗所说的话，但是并没有完全相信。
　　毕竟这里是谎言之城，每个人都在说谎。
　　而在节目刚开始的时候，节目组曾经确切的播报说明过：只要凑齐一百枚谎言币，是可以在一个月后离开这里的。
　　难道……节目组的话也不可以相信吗？
　　这个思绪从谢小舟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虽然这个节目很阴间，但每次开头的播报是不会骗人的。
　　他还是先选择偏向节目组，对瘸子保罗说的话保留性的相信。
　　瘸子保罗见猫耳少年陷入了沉思，有点不耐烦，但又想起他与欺诈师的关系暧昧不明，只好耐着性子问：“你还要找活干么？”
　　谢小舟摇头：“不找了。”
　　现在他手上的谎言币足足有十八枚，暂时可以不用接活做了。
　　更何况，如果瘸子保罗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说的谎话越多，身上的异化程度就会增加。
　　瘸子保罗瞥了猫耳少年一眼，在走之前，还好心地说了一句：“别白费力气啦，谎言之城多好啊。留在这里，谎言，可以带来幸福。”
　　瘸子保罗哈哈大笑地走开了，只剩下谢小舟一个人站在街上。
　　一旁，不少谎言之城的居民望了过来，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完全一致的笑容，似乎是在对谢小舟说明，他们真的很幸福。
　　谢小舟却是不寒而栗，想要感觉离开这个地方？他刚迈出一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了下来。
　　谎言之城的谎言可以欺骗人的眼睛和感觉，那么可以说是直接作用于人的精神的。
　　那么……
　　谢小舟抬起手肘，手指捏住了自己的耳垂，摩挲了一下。
　　耳垂上镶嵌着一枚耳钉，其中流动着氤氲的光彩。
　　过了片刻，这色彩以谢小舟为中心，一直向外延伸。世间不存在的颜色照耀在了附近居民的身上，使得他们肌肤上也冒出了同样的光泽。
　　在星之彩的照耀下，他们的身体变得僵硬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扭曲。
　　星之彩是可以控制人的精神的，在光彩的作用下，谎言的力量渐渐消退，居民们显现出了真面目。
　　【卧槽！】
　　【前面的姐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里面有个人是我以前粉的小嘉宾，我还在纳闷他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原来是出现在了这里吗？？？】
　　【竟然变成npc了？】
　　【还有这种事，不会吧】
　　在那条弹幕的指引下，观众们纷纷看向了那个居民。
　　在他的脸上，完美的笑容与麻木痛苦在不停地来回切换，仿佛是在做着挣扎抵抗。
　　只是这种状态只维持了一瞬间，很快他就平静了下来，又浮现出了那种用尺子丈量出来一般的完美笑容。
　　谎言多好啊。
　　与其去面对残酷的现实，不如接受虚假的谎言。谎言能够给人带来幸福。
　　见没有用，谢小舟就收回了星之彩。
　　那些居民已经沉溺于谎言中不愿意苏醒了。
　　不过这也证明，星之彩是有用的，他可以用星之彩维持一定的清醒，不被谎言之城影响得太深。
　　只是异化已经产生，不能够消退。
　　谢小舟的身上还保持着耳朵与尾巴，在纵横交错的道路上漫无目的地走去。
　　他还没想好去哪里，走到一半，只见前方巷子中，一道人影横冲直撞了过来。
　　来人跑的匆忙，根本没有看路，埋着头直径向前跑。
　　谢小舟赶紧避让了开来，可是道路狭窄，两人还是撞到了一起。
　　他被撞得向后退了一步，定睛一看，竟然是小偷。
　　出于职业素养，小偷本来就是贼眉鼠眼的，现在更是直接出现了老鼠的形态。
　　他的身形佝偻，皮肤呈现出了青黑色，真的就像是一只老鼠。
　　谢小舟皱眉：“你……”
　　小偷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迷茫，他挂着僵硬的微笑，根本没有认出谢小舟。
　　谢小舟大概能够猜出他是怎么了，赶紧用了星之彩的耳钉。
　　一团色彩喷涌而出。
　　在星之彩的作用下，小偷稍微清醒了一些，他一把抓住了谢小舟，哑着声音说：“救我，我凑齐了谎言币，谎言币是——”
　　小偷的职业素养过硬，一离开马戏团，他就依靠坑蒙拐骗，凑齐了大部分的谎言币。
　　他还对这个节目的难度嗤之以鼻——这就是高难度节目？就这？
　　可还没等他高兴完，身上就出现了异变。他浑浑噩噩，失去了意识，甚至忘了自己还是节目中的嘉宾。
　　小偷也是资深嘉宾了，演了这么多场节目，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自己这种情况可能要糟了，就在保持清醒的最后一刻，他偷到了一件关键的道具。
　　“谎言币，不，欺诈师，去内城！”小偷的话说得断断续续的，时间来不及了，他把一个东西塞到了谢小舟的手中，就化作了一道黑影，钻入了下水道中。
　　谢小舟还没来得及看，就见巷子中又冲出来了一个人。
　　为首的竟然是马戏团的老板，他脸色涨红，跺着脚：“快、快追上这个小偷！竟然敢偷我的东西！那可是——”后半句话正要说出口的时候，老板反应了过来，止住了话，“追上他！”
　　见老板急得跳脚的模样，谢小舟知道小偷给他的东西肯定很重要。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件东西收入了袖子中，退到了不起眼的角落中。
　　追捕的人来到了谢小舟的面前，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你有没有见到一只老鼠？”
　　谢小舟头顶的猫耳颤抖了一下，害怕地低下了头：“见、见到了。”
　　追捕的人问：“在哪里？！”
　　谢小舟：“往那个方向跑了。”他指了一个完全相反的道路。
　　追捕的人对视了一眼，朝着那个方向追了上去。
　　【恭喜您，您说了一个还算可以的谎言，骗过了三个人，收获三枚谎言币】
　　谢小舟现在持有的谎言币已经有二十一枚了。
　　可是他并不为此感到高兴。
　　看小偷的下场，去赚取谎言币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小偷就是在下九流混的，谎言对他来说是信手捏来，所以他凑齐谎言币的速度很快，同样，他异化的速度也很快。
　　快到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变成了老鼠的模样。
　　在追捕的人走后，谢小舟面不改色地向前走去，一直到了空旷的地方，他才有机会看小偷塞给他的东西。
　　那是一张扑克牌。
　　扑克牌的质地是半透明的，在阳光的折射下，正面与反面的花纹同时出现在了眼前。
　　正面是黑桃3。
　　反面是一个空荡荡的王座。
　　谢小舟打量了半晌，没能看出什么玄妙来，只好先贴身收好，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
　　有了小偷做前车之鉴，谢小舟已经能够肯定，收集谎言币离开谎言之城，本身就是一个谎言。
　　那么，其中一条路不通，能走得只有另外一条路。
　　要去找欺诈师。
　　只是以往都是欺诈师来找他的，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找欺诈师。
　　谢小舟停了下来，指腹摩挲了一下左手无名指带着的戒指。戒托上点缀着的红宝石闪过一抹璀璨的光泽，紧接着便是一道黑影飞了出来。
　　一只乌鸦振翅而起，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谢小舟的肩膀上。
　　“嘎嘎——”
　　乌鸦被关在戒指里面，许久都没有出来过了，现在见到了谢小舟，小爪子兴奋得踩来踩去。
　　它不停得“嘎嘎”叫，还用小小的头去蹭些小舟的脖子。
　　谢小舟：“……”
　　在见到乌鸦的一瞬间，突然有点想要咬它一口。
　　猫科动物是捕食高手，当然鸟类也在它们的狩猎菜单中。
　　乌鸦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黑色的羽毛都被吓得支棱了起来，一双黑豆般的眼睛闪烁着疑惑的光芒。
　　面前这个明明是小蔷薇……嗯，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可是每次见到小蔷薇，都是不一样的。
　　乌鸦小小的脑容量容纳不了这么多的问题，就无视了谢小舟身上奇怪的东西，讨好地“嘎”了一声。
　　反正不管小蔷薇变成什么样，他都是小蔷薇！
　　乌鸦仰着脖子，嘎嘎叫着。
　　谢小舟有点感动，眼泪从口中分泌了出来。
　　他努力按下了本能，轻轻咳嗽了一声：“帮我去找一下欺诈师——一个红头发的青年。”
　　乌鸦有点小情绪了。
　　好不容易见到小蔷薇，还没说什么，就要让它去找别的人。每次都是这样。
　　乌鸦别扭地转过了头，独自生着闷气。
　　谢小舟：“？”
　　这道具还会发脾气的吗？
　　乌鸦生气地梳理着羽毛，有一下没一下啄着，突然一只手指抵上了它的脑袋，让它动弹不得。
　　谢小舟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些为难，又带了点委屈：“我在这里遇到了危险，又没有人帮我，我只有乌鸦先生了。”
　　只有它了！
　　乌鸦听到这个关键词，立刻精神抖擞了起来。只有它能帮助小蔷薇了，那么乌鸦先生义不容辞！
　　“嘎！”
　　交给它，没问题的！
　　乌鸦拍了拍油光水滑的翅膀，冲向了半空，在上面转悠了一圈。
　　于此同时，谢小舟还听到了一句话。
　　【恭喜您，您说了一个令人深信不疑的谎言，骗过了一个人哦不，一只乌鸦，收获5枚谎言币】
　　谢小舟：“……”
　　这也行。
　　他的谎言币数量简直在坐火箭一样飞涨，都已经有二十六枚了。
　　乌鸦飞了一圈，很快就落了下来。
　　它看着谢小舟，抬起一侧的翅膀，指着前方。
　　“嘎！”
　　就在那里！
　　乌鸦骄傲地仰了仰头，等待着夸奖。
　　谢小舟摸了摸乌鸦的小脑袋，按照它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道路的尽头，谢小舟看见一群人围绕在了一起，从里面时不时传来呼唤和鼓掌的声音。
　　在这里吗？
　　乌鸦肯定地点了点头。
　　谢小舟挤了进去，好不容易突破重围来到最里面。
　　人群中间是一片空地。
　　在空地中站着一位身穿白色燕尾服的青年，他带着一张面具，看不清神色，但一头热烈的红发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欺诈师正在做魔术表演。
　　他的右手拿着一顶黑色高帽，给观众们做着演示。
　　再次见到欺诈师，谢小舟的心情无比的平静。在星之彩的作用下，他觉得已经可以面对欺诈师的谎言了。
　　“里面是空的哦。”欺诈师的嗓音微微上扬，“然后，看好了哦——”
　　谢小舟的注意力被欺诈师的左手吸引了过去。
　　那纤长匀称的手指不停地做着动作，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后，手指伸入了帽子中用力一抓，手中多出了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
　　那兔子十分有活力，双腿还在不停地蹬着。
　　欺诈师一松手，兔子就冲着观众们跑了过来。
　　那兔子好像会认人，跑到了谢小舟的面前，正要蹦上来，乌鸦就迫不及待地出来宣誓着主权。
　　“嘎嘎——”
　　这是我的小蔷薇！
　　兔子被吓得哆哆嗦嗦，一动不敢动。
　　乌鸦有些得意，拍拍翅膀，凑到了谢小舟的脸颊边上，高兴的就要飞起来了。
　　兔子：委屈.jpg
　　这时，从旁边伸来了一只手，拎起了兔子的耳朵，“怎么，不喜欢吗？”
　　谢小舟看了过去。
　　不知何时，周围的观众都已经散开了，只剩下了欺诈师和他自己。
　　欺诈师抱着兔子，笑眯眯地弯下了腰：“怎么来找我了，小猫咪？”他摸着兔子的后背，遗憾地说，“手感不太好。”
　　顺着，他看向了谢小舟。
　　哪个手感更好，就不用说了。
　　乌鸦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了起来。
　　这不是小猫咪，这是它的小蔷薇。
　　乌鸦愤怒地昂起了头，挡在了谢小舟的面前。
　　欺诈师不仅不害怕，反而笑了起来：“这是你的爱慕者吗？还是……你骗过的人，小猫咪？”
　　谢小舟：“……”
　　乌鸦觉得受到了羞辱，直接张开翅膀，冲了过去，想要戳破欺诈师的一张脸。
　　不过还没在欺诈师的脸上戳出一个洞来，就先一头撞进了高帽中。
　　【乌鸦——】
　　【难道要永失我鸦了吗？】
　　【不要啊！鸦鸦这么可爱，不要欺负鸦鸦】
　　欺诈师将高帽翻转了过来，乌鸦在里面疯狂地挣扎，发出了激烈的声响。
　　谢小舟想要抢救一下：“欺诈师先生……”
　　“嘘——”欺诈师竖起了一根手指，抵在了嘴唇边上，“等等，别说话，我要给你变一个魔术。”
　　谢小舟止住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欺诈师将高帽扔到了半空中，一手搭在胸前，朝着谢小舟弯下了腰。
　　高帽从天而降，正好稳稳地落在了他的头顶。
　　欺诈师直起了身子：“怎么样？”
　　谢小舟：……就这？
　　欺诈师对上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出了其中的疑惑，乐不可支：“好了，这是骗你的，惊喜……在这里。”
　　欺诈师伸手拍了一下谢小舟的肩膀。
　　谢小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肩膀上什么都没有。
　　就在他转回头的时候，鼻尖碰到了一片柔软鲜红的花瓣。
　　变成猫之后，谢小舟的听觉触觉嗅觉都敏锐了不少，马上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玫瑰花香。
　　他有点想打喷嚏。
　　欺诈师捏着一支玫瑰，玫瑰娇艳欲滴，与他的头发一样的红：“喜欢吗？”
　　谢小舟觉得有些摸不清欺诈师的心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就没有去接玫瑰：“不了，我更喜欢蔷薇。”
　　欺诈师的嘴唇翘了翘：“你喜欢蔷薇，我知道了，可是玫瑰的意义是不同的。”
　　谢小舟眨了眨眼：“什么？”
　　欺诈师缓慢而真诚地说：“这代表着——我爱你。”


第86章 真实
　　【这就快进到告白了？】
　　【可是我看欺诈师也不是白给的人设啊】
　　【我刚刚去索了个命，回来就变成这样了？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总感觉怪怪的，欺诈师不会这么白给吧！】
　　谢小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给搞蒙了，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相信欺诈师的话，听到这深情款款的话，心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欺诈师想要做什么？
　　谢小舟的目光从娇嫩欲滴的玫瑰花瓣上掠过，直接对上了欺诈师的眼睛。
　　欺诈师身穿着燕尾服，彬彬有礼。上半张脸被面具所遮挡，看不清眼中的神情，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的嘴角依旧挂着那抹轻佻的微笑。
　　谢小舟已经被欺诈师骗了太多次了，这熟悉的微笑，这熟练的姿势……怎么看都是假的。
　　欺诈师一直以来就是满口谎言。
　　别人说谎，总是有所图、有所目的。可他说谎是毫无目的、随心所欲的，正因为此，更加难以防备。
　　可是这个谎言有些奇怪。
　　如果是撒别的谎言，谢小舟说不定还有可能会上当，感情方面……他不得不自信地说一句，这是他最擅长的。只有他骗人的份，从来没有别人骗他的份。
　　谢小舟没有接过玫瑰，直接无视了欺诈师的告白，转而说：“欺诈师先生，请你先把乌鸦还给我。”
　　欺诈师挑了挑眉：“好吧……”被拒绝了以后，他也没有恼怒，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动容。
　　轻笑了一声后，抬手用另一只手握住了玫瑰花，手指用力，鲜红的花汁渗透了出来。
　　欺诈师的手指修长匀称，让人一看就觉得，这是应该用来弹钢琴的，用这双手，能够弹奏出美妙绝伦的乐曲来。
　　不过，他更喜欢用这双手拿来变魔术。
　　在攥紧了玫瑰花瓣后，欺诈师的手指微微颤动了起来，似乎在手掌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地挣扎。
　　欺诈师懊恼地说：“调皮的乌鸦，我以为……它会更沉稳一些。”
　　话音落下，他张开了手。
　　无数的玫瑰花瓣就如同是礼花绽放一般，纷纷扬扬的从手掌心喷出，再缓缓飘落下来。
　　在漫天的玫瑰花雨中，一道黑色的影子朝着谢小舟掠了过来。
　　乌鸦在欺诈师身上吃了亏，身上的羽毛全都炸开了，飞得也是踉踉跄跄的。
　　不过就算如此它也不甘服输，躲在谢小舟的身后，冲着欺诈师拍着翅膀。
　　“嘎嘎——”
　　我现在是打不过你，但是等到医生来了，一定会帮我找回场面的！
　　欺诈师若有所思地看了过去：“医生？”他对乌鸦说的人很感兴趣，作势就要去捉。
　　乌鸦一个哆嗦，生怕再被欺诈师给抓走，直接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了谢小舟手上戴着的戒指中。
　　欺诈师的眼睛跟着乌鸦一起，落在了谢小舟的手指关节上。
　　那里佩戴着一枚戒指。
　　戒指圈是乌鸦翅膀的造型，中间簇拥着一颗红宝石，周围碎钻点缀，犹如绯红的蔷薇。
　　欺诈师的目光停留了片刻。
　　他抬起手，轻轻拂去了肩膀上的玫瑰花瓣，走到了少年的跟前。
　　不过是一错神的功夫，谢小舟发现欺诈师已经换了一套衣服。
　　欺诈师换了一身黑色的礼服，上面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走动间就如同凤凰张开了羽翼，造型浮夸荒诞。但在他的身上，却恰当好处。
　　“这些都是你的战利品吗？小猫咪。”欺诈师握住了谢小舟的手指，抬到了面前，在观赏过后，他感叹道，“不错的战利品。”
　　伴随着这句话，谢小舟感觉到了一股温热的气息从耳边吹了过来，酥酥麻麻的。
　　他忍不住侧过了头，连带着尾巴都向上扬了起来。
　　欺诈师松开了手，转而捏住了那条调皮的尾巴，从尾巴尖一直揉捏到了中段。
　　动物的本能驱使着谢小舟远离这个危险的BOSS。
　　但理智告诉他，现在逃跑就等于在欺诈师面前露了怯，不能跑。
　　谢小舟很快就稳定了情绪，淡淡地说：“只是学到了一些皮毛，还骗不过欺诈师先生。”他的语气毫无波澜，就是头顶的耳朵暴露出了内心真实的情绪。
　　欺诈师松开了手。
　　谢小舟连忙缩回了尾巴。
　　欺诈师的手指舒展了开来，在日光下，可以看见指腹上沾着几缕猫毛：“哦？我以为，你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完美的谎言了呢。”
　　谢小舟：“？”
　　欺诈师轻轻一吹，乳白色的猫毛就漂浮了起来，缓缓地落在了地上。
　　他脸上的面具已经被摘了下来，露出了带着笑意的眉眼：“比如说——我爱你。”
　　谢小舟心头一动，没有说话。
　　欺诈师意味深长地说：“毕竟，这是你说得最炉火纯青的谎言了。不是吗？”
　　在谎言之城中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欺诈师的眼睛。少年喂养食谎兽的那些谎言，自然也落入了他的耳中。
　　欺诈师觉得还算有点意思，但也只是局限于有点意思。
　　他与那些人不一样，才不会被这种谎言所欺骗。
　　正是为了证明这一点，欺诈师才来了一场有趣的告白表演。
　　谢小舟确实有过这个打算。
　　毕竟，他曾经骗过这么多的BOSS，并且都攻略下来了。这是他最为擅长的，也是最自信的。
　　可现在听到欺诈师所说的话，谢小舟的手指攥紧，有些汗水的湿意冒了出来，有点凉凉的。
　　欺诈师之所以要在刚才表现出深情的模样，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在告诉他——那些对其他BOSS使用的把戏他都知道了，那些招式是对他没用的。
　　既然都这么说了，谢小舟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并不。”他扯了扯唇角，笑了起来，“这样的谎言太过于拙劣了，还是骗不过欺诈师先生的。”
　　欺诈师对于这种不着痕迹的吹捧还是挺满意的：“那么，你准备怎么骗我？”
　　谢小舟沉思了片刻，决定实话实说：“我还没想到。”
　　欺诈师宽和地回了一句：“那你慢慢想，时间还早。”
　　说着，他便迈步离开了这里。
　　没过去多久时间，原本还聚集在这里的人都消失不见了，热闹的街区转眼就变得空荡荡了起来。
　　谢小舟迟疑了一下，抬脚追了上去：“欺诈师先生。”少年的声音清脆，带着一股撒娇的意味。
　　欺诈师侧过了头。
　　少年脚步轻快地追了上来，连带着毛茸茸的尾巴也一甩一甩的。
　　欺诈师的手指摩挲着另一只手的手背。
　　很可爱。
　　手感也很好。
　　被骗的时候，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也许他不知道，这副样子更想要人去欺负一下。
　　欺诈师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痒痒的。
　　谢小舟站直了身体，说：“你说过，会教我骗人的。”
　　欺诈师回忆了一圈。
　　唔……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谁又会把欺诈师的话当真呢？除了可怜的小猫咪。
　　欺诈师对上了谢小舟那双水灵灵的猫眼，恶趣味地问：“我有说过吗？”他的手指揪着自己的一缕红发，转了一圈后，说，“好像没有呢。”
　　欺诈师的眼睛眨了一下，注视着少年，有点期待。
　　期待什么？
　　也许是想要在少年的身上看到沮丧的神情，连带着猫耳朵也一起耷拉下来。
　　可是并未出现欺诈师想象中那样的画面，出现在少年脸上的是狡黠的笑容：“欺诈师先生，你是害怕了吗？”
　　欺诈师来了点兴趣，声音也拉高了些许：“哦？”
　　谢小舟的双手背在了身后，蓬松的尾巴缠绕上了手指，他仰起了下颌，脸上是挡不住的骄傲：“欺诈师先生，我骗过了很多的人，或许，你也是其中一个。”
　　如果是别的人来说这个话，欺诈师只会觉得他愚蠢且狂妄。可现在说这话的是小猫咪，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点……可爱。
　　对，是可爱。
　　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气呼呼地宣扬着自己有多厉害。但主人知道，只要轻轻一捏，就可以捏住小猫的软肋，让它不能动弹。
　　欺诈师的手指一松，觉得有点痒痒的，漫不经心地问：“是吗？”
　　谢小舟说得并不是很认真，微微歪着头，唇边的虎牙若隐若现，像是抱怨又像是在耍赖：“是啊。欺诈师先生，你不教我，是不是怕被我骗呢？”
　　谢小舟本来并不想接近欺诈师，因为他实在是太危险了。
　　可是小偷的遭遇告诉他，凑齐谎言币也不能离开谎言之城。依靠说谎来通关，只是自寻死路。
　　关键点还是在欺诈师身上——欺诈师，或者内城。
　　不管是哪一个，都代表着他需要接近欺诈师。在这个节目中，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
　　所以，在来得路上，谢小舟已经认真地分析了一边欺诈师的性格，做出了应对。
　　欺诈师很自信，这自信来源于他的性格。
　　他擅长玩弄编织谎言，一边说谎，一边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众生。他漫步于谎言之中，既是演员，也是观众。
　　所以，他不需要崇拜者，也不需要鸡肋的感情。他需要的是势均力敌，能够与他分庭抗争的另一个“欺诈师”。
　　而与此同时，又因为这自信，让他不相信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谢小舟要表达得就是，他想要成为那样的人，又要让欺诈师认为，他成不了那样的人。
　　一切都还在欺诈师的掌握中。
　　谢小舟握住了身后的尾巴，软声问：“欺诈师先生，你确定不教我吗？”
　　谢小舟盯着欺诈师，觉得他的成功几率还是蛮大的。
　　欺诈师骗了他很多次，但没有一次是致命的。
　　这代表，欺诈师是将谎言之城当做一个游戏场，从中寻找乐子。
　　他相信，他会让欺诈师感兴趣的。
　　果然，欺诈师有所意动：“有点意思。”他顿了顿，“我可以教你。”
　　谢小舟加快了脚步，与欺诈师并肩。他止不住地打量着身旁的男人。
　　阳光的余晖照耀在了欺诈师的侧脸上，呈现出一种不太真实的轮廓。
　　他的手指张开，带了一股懒散的意味：“最低级的谎言，只是欺骗人的眼睛。”
　　伴随着欺诈师的话语，他的手指翻转，冒出了一簇火焰。另一只手放在了火焰之上，被灼烧出了一道血红的痕迹。
　　他配合表演，发出了夸张地痛呼道：“啊！痛！”
　　谢小舟没有害怕，甚至心中毫无波澜。
　　痛苦的呻吟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嘻嘻的笑声：“你看——”他松开手，火焰、灼烧的痕迹都不再存在。
　　一切都只是骗人的。
　　谢小舟问：“那中等的谎言呢？”
　　欺诈师甩了甩手，一点光芒被甩了出去，化作了一只只萤火虫，漂浮在了半空中：“最中等的谎言是骗过自己。只有自己相信，才能够骗过别人。”
　　这是欺诈师曾经说过的。
　　再次听到的时候，谢小舟好像抓住了一点思绪。只是思绪零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下子就从手心中溜走了。
　　“至于最高等的谎言……”欺诈师的眼中浮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自信，“那就是骗过规则。”
　　什么是规则。
　　四季轮转、日升月落是规则，生老病死也是规则。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欺诈师骗人的时候很帅吗？】
　　【对，也不是帅，就是那种……很有意思，很有自信的感觉】
　　【他变魔术的时候好苏哦】
　　谢小舟好奇地问：“欺诈师先生，你欺骗过规则吗？”
　　欺诈师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向了上空：“也许有人告诉过你，我不喜欢夜晚。”
　　谢小舟回想起来了。
　　这是他在谎言之城第一次受骗。
　　旅店老板告诉他，谎言之城是不会天黑的，因为欺诈师不喜欢黑夜。
　　所以……欺诈师是骗过了规则吗？
　　那么，说了谎言就离不开谎言之城，是否也是欺诈师设定出来的规则？
　　谢小舟正要再追问，却被欺诈师给制止了：“你的问题已经够多了，小猫咪。”
　　欺诈师拉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地说：“偶尔的小聪明会让人觉得可爱，可是，太多了就会厌烦了。”
　　谢小舟有些拿不定注意。
　　他的伪装被欺诈师看穿了吗？
　　浓密的眼睫颤动了一下，谢小舟心头一紧，但面上丝毫不显：“我只是有些好奇。”
　　欺诈师的嘴角翘了起来：“我知道猫咪总是好奇的——好奇心害死猫嘛。”他捏了捏谢小舟头顶的猫耳，“那么，如果还有问题的话，就来内城找我吧。”
　　谢小舟的嘴唇翕动，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听见身旁传来一声清脆的响指。
　　哗啦——
　　无数白鸽拍着翅膀，朝着四面八方飞去。在白鸽的遮掩下，欺诈师的身影消失不见，只余下一顶黑色的高帽。
　　那高帽被风吹得晃晃悠悠的。
　　一旁，一只雪白的兔子蹦蹦跳跳地过来，将帽子戴在了头上，行了一个绅士的礼仪，然后就跳入了一个地洞中。
　　谢小舟下意识地追了上去，还没到跟前，就见地洞已经自动合拢，不余一条缝隙。
　　内城。
　　又是内城。
　　关键的线索都在指向内城。
　　可是，内城又在哪里呢？
　　谎言之城说起来不大，但要以一人之力去找内城的入口，找起来估计也够呛。
　　谢小舟思来想去，决定再麻烦一下戒指里面的乌鸦。
　　“嘎……”
　　乌鸦从戒指里钻了出来。
　　与之前相比，它整只鸟都不好了，浑身上下的羽毛都乱糟糟的，出来的时候还探头探脑的，往四周寻找着什么。
　　在确定欺诈师不在了以后，它才重新抖擞了起来，委屈巴巴地凑到了谢小舟的面前。
　　谢小舟：“……”
　　糟了，又有点想咬一口。
　　他忍住了本能，伸手摸了摸乌鸦的小脑袋：“能不能帮我找一下……”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内城，只能说，“上去转一圈，给我画一张谎言之城的平面图？”
　　乌鸦点点头：“嘎嘎。”
　　乌鸦振翅飞了起来，一抹黑色在蓝天白云下格外的显眼。
　　【工具鸦】
　　【鸦鸦：上一次还有花言巧语，这一次就什么都没有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乌鸦才折返了过来。
　　它落在了面前的沙地上，用嘴啄着地面，画出了一个简略的地图。
　　谢小舟指着上面的一个圆圈：“这里是我们在的地方？”
　　乌鸦点头。
　　谢小舟的手指一转：“这里是城西？”
　　乌鸦：“嘎。”
　　谢小舟指了一圈，发现乌鸦画出来的地图虽然简陋，但哪儿哪儿都不缺。
　　建筑、街道……什么都有。
　　只是谢小舟看了一圈，并没有在上面发现内城的存在，他问：“你有看见那个红头发的人吗？”
　　一提起这个，乌鸦就有些激动，它拼命地拍打着翅膀，像是在疯狂地辱骂着欺诈师。
　　过了片刻，它才冷静了下来，摇了摇头。
　　它并没有看见欺诈师。
　　从逻辑上看，欺诈师在内城。
　　可乌鸦没有找到内城，也没有找到欺诈师。那么……内城到底在哪里？
　　谢小舟摸了摸乌鸦，让它先回到戒指里面。
　　他将那幅地图记了下来，决定去谎言之城里面转一圈碰碰运气。
　　反正这个节目要拍摄一个月的时间。
　　对了……今天是第几天？
　　谎言之城没有白天黑夜，只有早昼和晚昼之分，谢小舟都有些分不清今天是什么日子。
　　看了手机上谎言币的扣除记录，才反应过来才是拍摄的第三天。
　　谢小舟顺着石子铺成的小路走去，趁着这个空隙，他将获得的信息排列了一下。
　　节目组给的通关要求是骗人的，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要知道，这个节目虽然阴间了一些，但拍摄了这么多次节目，只要完成了任务，都是可以完成拍摄的。
　　这有两种可能。
　　一是，节目组在暗地里坑人；二是，从一开始，嘉宾们就深陷在谎言中了，这也是节目拍摄的一部分。
　　谢小舟掂量了一下，觉得前者不太可能。虽然说节目组不当人，但他们似乎也是被某种规则制约住的，并不能干涉拍摄的过程。
　　那么只有后者了。
　　看来，必须要去到内城，才能知道完成拍摄的条件了。
　　想到这里，谢小舟加快了脚步。
　　他花了一天的时间，将整个谎言之城都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任何内城的存在。
　　【日常谎言币-10】
　　【现余谎言币16】
　　拍摄来到了第四天。
　　谢小舟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筛选了一下关于“内城”的线索。
　　在马戏团遇到的总管是来自于内城的，他负责出来搜寻一些消耗品。而马戏团上贡消耗品的奖励就是进入内城的名额。
　　旅店老板说，内城是天堂，那里没有谎言与欺骗，所有人都想去那里，但是从来没有人能进去。
　　由此可见，进入内城是有条件的，比如特定的时间，比如门票。
　　谢小舟想到了小偷塞给他的东西，正要拿出来，就听见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在这里啊！”
　　谢小舟回头一看，是一个有些眼熟的嘉宾。
　　那个嘉宾也动物化了，她的脸上出现了小狗的鼻子和胡子，一看见谢小舟，她就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发出了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等她反应过来以后，脸有些红：“不好意思，我控制不住。”
　　谢小舟表示理解。
　　那个自来熟的嘉宾坐在了谢小舟的边上，拉近乎：“你的谎言币收集得怎么样了？”
　　谢小舟随口道：“还够用。”
　　狗脸嘉宾苦恼地挠了挠头：“我刚开始是靠骗人赚谎言币的，可是谎言说多了，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这样。”
　　谢小舟见她并没有敌意，提醒了一句：“还是不要再说谎比较好。”
　　“嗯嗯。”狗脸嘉宾点头，“我也觉得这里的规则有点奇怪，说了谎竟然会动物化。我觉得还是找到其他嘉宾一起合作……”
　　谢小舟打断了她的话：“你说什么？”
　　狗脸嘉宾茫然：“我说动物化。”
　　谢小舟拧眉：“再前面一点。”
　　狗脸嘉宾小心翼翼地说：“我说，这里的规则有些奇怪……”
　　规则。
　　欺诈师说过，最高级的谎言是欺骗规则。
　　那谎言之城的这一切，是不是都是欺诈师捏造出来的？
　　从一开始，谎言之城就出现了一种怪异荒诞的现象。
　　地位颠倒，人与动物合为一体，日夜不分……这些规则都是与现实不符合的。
　　等于说，欺诈师欺骗了他们，欺骗了规则，也欺骗了节目组。
　　谢小舟猛地站了起来，无视了狗脸嘉宾惊异的目光，坚定地说：“我已经来到了内城。”
　　咔嚓——
　　谢小舟听见清脆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了。
　　他那双被欺骗的眼睛看到了真实。


第87章 结束
　　在谢小舟目之所及的地方，一切都开始崩塌。
　　先是颜色的消失。
　　蓝天白云，五彩斑斓的建筑以及绿茵茵的草地都变成黑白二色。
　　然后是三维立体向平面的转变。
　　整个谎言之城都被压成了薄薄的一张纸，上面还龟裂开了一道道犹如蜘蛛网一般的痕迹。
　　【我草，这一切进入都是欺诈师的谎言吗？】
　　【我们被骗了，节目组也被骗了，所以节目组可真是废物！】
　　【废物+1所以现在舟舟要进入内城了吗？】
　　谢小舟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推了一下。
　　哗啦——
　　就在手指接触到的一瞬间，那一道裂痕直接崩开，炸成了无数的菱形碎片。
　　谎言之城不复存在，只剩下了一片虚无的黑暗，只有谢小舟站立的地方方寸之地还算完整。
　　在他的四周，一片片菱形碎片翻转漂浮着，散发着莹莹的光辉。
　　在碎片漂浮的过程中，谢小舟看见了上面的内容。
　　那是曾经在谎言之城发生过的事情片段。
　　欺诈师微笑着鞠躬，无数白鸽从他的身后腾飞；嘉宾们一脸惊恐，摸着身上出现的动物特征；一只幼小蓬松的布偶猫趴在了喷泉旁边，伸出爪爪好奇地掬起了一捧水花……
　　谢小舟上前走去，想要看到更多。只是还没走到跟前，一束明亮的光爆发了出来。
　　在适应了黑暗后，这光芒显得格外的刺眼。
　　谢小舟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可就算是有一层眼皮的遮挡，眼球也还是被白光所刺激着，不住地冒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在这一片白昼中，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消失不见了。
　　一阵凌冽的风吹来，谢小舟感觉自己身处在一个失重的环境中，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
　　这种情况不知道维持了多久，那光芒才渐渐消退。
　　谢小舟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先听到一阵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这是谢小舟设定的手机铃声。
　　可是，在这个阴间节目中，一切的电子产品都是失效的，能登上的只有惊悚综艺这个网站。
　　有谁会给他打电话？
　　谢小舟掀开了眼皮，第一眼看到的是雪白的墙壁以及橘色柔和的灯光。
　　入目的装修陈设太过于眼熟，使得他一下子愣住了，
　　没有错，这里是……他的房间。
　　谢小舟掀开了被子，站起来后先是摸了一下头顶，猫耳朵不见了，再往身后一抹，尾巴也没有了。
　　在确认了这些后，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一切陈设细节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穿了一次被扔在沙发上的外套，茶几上喝了一半的可乐，以及电脑上正在浏览着的页面……
　　这一切都维持在他进入拍摄之前的状态。
　　谢小舟的思绪有些乱。
　　他以为在看破了欺诈师的谎言后，他会来到内城，得到真正的通关条件。
　　只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一睁眼，回到的竟然是他的房间。
　　不是阴间节目中暂时栖身的住处。
　　而是……他的家。
　　谢小舟的手指插入了发丝间，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他想要去思考，想要去分析，但是手机铃声就像是催命一般，一直响个不停，对方大有不接就继续打下去的意思。
　　谢小舟只好折回去，从床头柜上拿起了手机。他看都没看，就把手机接了起来。
　　说不定这电话是节目组打来的，或者是会传出欺诈师带着笑意的声音，告诉他又是一个新的挑战。
　　可是电话一接通，另一头响起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哎呦喂，我的舟哥！你可算是接电话了，你再不接电话，我都要急死了。”
　　“你……”谢小舟想了两个可能，可面临的却是第三个结果，他斟酌了一下，开口问，“你是谁？”
　　“……”在沉默片刻后，电话另一头传来了一阵干笑声，“哈哈，舟哥，你别逗我玩了，我是你的经纪人小张啊！”
　　谢小舟将手机拿到了面前。
　　屏幕上显示着“正在通话中”，通话备注是经纪人小张。
　　他什么时候有了经纪人了？
　　谢小舟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好含糊地“嗯”了一声。
　　小张并没有多想，接着问：“舟哥，你在哪儿呢？”
　　谢小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迟疑了一下后，还是做出了回答：“在家里。”
　　小张应了一声：“那你等我一会儿啊，我马上就过来接你，千万千万别乱跑。”
　　话音刚落，电话就挂断了。
　　谢小舟看着手机屏幕，有些茫然。
　　他在这个阴间节目里面已经混得够久了，拍摄了这么多期节目，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这算是已经结束拍摄了吗？
　　不过也没有节目组的播报啊。
　　想到这里，谢小舟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屏幕，熟练地在浏览器中输入了惊悚综艺的网站。然后，他按下了跳转键。
　　网络有些卡顿，页面停了一下。
　　不知为何，谢小舟的手指有些颤抖，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在等待着一个结果。
　　过了片刻，浏览器并没有跳转到熟悉的页面，而是出现了一句话——对不起，您搜索的网站并不存在。
　　谢小舟盯着那一行字，半晌都没有动。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
　　《惊悚综艺》这个阴间节目不见了，他的心中应该是欢呼雀跃的，可现在，他只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像是脚踩在棉花上，空荡荡的，随时要掉落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谢小舟闭了闭眼睛，大步走到了窗边。他站定，伸手抓住了窗帘朝着两边拉开。
　　窗户推开，带着凉意的风吹拂在了他的脸庞上。
　　谢小舟稍稍冷静了一些，仔细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希望能够找到一切破绽。
　　只是没有破绽。
　　眼前的这一切都太过于真实了。
　　温煦的阳光洒在了皮肤上，带来了一股特有的温暖；不远处草地上，蹒跚学步的小孩们正在咧嘴大笑；楼上的住户正在准备着午饭，油烟气息一直飘了过来……
　　谢小舟伸手虚虚一握，什么都没握住。
　　这一切都太真了，真到让他怀疑这又是欺诈师的一个谎言。
　　但，欺诈师的谎言来源于他对规则的认知，只能构造出与现实截然相反的世界。
　　这些真的只是谎言吗？
　　谢小舟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有点烦躁。
　　叮当——
　　门口传来了一阵门铃声。
　　谢小舟趿拉着拖鞋走了过去。
　　从猫眼中往外看去，门口站着一个带着鸭舌帽的青年，从样貌和五官看，应该是精明能干那一挂的。
　　谢小舟觉得这个青年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门外青年又按了一下门铃，咋咋呼呼的声音隔着门穿了过来：“舟哥，开门啊！”
　　谢小舟将这个声音与经纪人小张所对上了，扭动门锁，把门打了开来。
　　小张一进来就拉着谢小舟说：“舟哥，赶紧的，我们去做个造型，下午还有通告！”
　　谢小舟有些蒙。
　　这是唯一一个和现实对不上的点。
　　在现实中，他是没有经纪人的。
　　在演员圈子里等级分明，以他这个等级，还没有经纪公司看得上他，更不用说是安排经纪人了。
　　像他这种横漂，都是单打独斗，蹲守在各个剧组里面等着派角色的。
　　现在听到小张这么说，谢小舟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通告？”
　　小张有些无语：“宣传你的新剧啊，忘了，你出演的《福音孤儿院》不是刚刚杀青吗？”
　　《福音孤儿院》确实是谢小舟刚拍摄完成的节目。
　　不过那不是阴间剧组出品的吗？
　　谢小舟脱口而出：“《福音孤儿院》？”
　　小张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是啊，我看你是睡糊涂了吧？连这件事都忘了。”
　　谢小舟觉得这一切都太过荒谬离奇，决定先跟着小张一起去看看。
　　还没走出去，就被小张拦了下来。
　　小张的眼中写满了无奈：“你就这么出去？”
　　谢小舟低头看了一眼。
　　白T加上牛仔裤，没有特别的地方。
　　小张从旁边扯过来了一个口罩和帽子，塞到了谢小舟的怀中：“带上，你就这么出去，还不知道狗仔怎么拍你呢！”
　　谢小舟：“……”
　　他可从来没被狗仔拍过。
　　不过小张这么说了，他也只好全副武装地出去。
　　来到了一楼，在小张的带领下，谢小舟来到了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前。
　　在上车的时候，他还看了一眼车标——不认识，却绝对是他买不起的。
　　上了车，谢小舟止不住地看向小张。
　　和面相上显示的一样，小张确实是精明能干，就算是在车上，也不时的打电话和各方沟通情况，安排时间。
　　看着看着，一段零碎的记忆从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对了，谢小舟想起小张是谁了。他曾经在某个剧组里跑龙套的时候，遇到过小张。
　　那时候小张应该是一个当红小生的经纪人，工作能力强又左右逢源，给艺人选的资源、挑的通告都安排得十分妥帖。
　　谢小舟看到他的时候，曾经短暂地幻想过，如果他能有这么一个经纪人就好了。
　　结果，现在真的成了他的经纪人了。
　　这是梦，还是……另外一个谎言？
　　谢小舟试探着开口：“还有谁和我一起宣传？”
　　小张捂着手机，小声地说：“还有谁？不就是教父吗？”他脸上带着一种大家都懂的暧昧，“我已经和对方经济公司安排好了，到时候你和教父炒一下CP，拉一下节目热度。懂吧？”
　　谢小舟自语：“教父……”
　　教父真的会出现在这里吗？
　　小张又忙着和电话另一头的媒体朋友沟通。
　　谢小舟转头看向了窗外。
　　外面风景飞快的后退，绿植、路灯还有广告牌。
　　谢小舟在广告牌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是——”
　　前方路口正好是红灯，车子停了下来。
　　小张挂断了电话，听到谢小舟惊异的语气，探过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广告牌竖在公交车站旁边。
　　那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脸庞就如同雕塑一般精致，一双灰蒙蒙的眼睛可以看穿一切。他的旁边还有着一个格格不入的广告标语——提高分数，就来××补习班。
　　小张：“这不是秦渊嘛，怎么，你不认识？”
　　谢小舟当然认识。
　　可他认识的秦渊是被困在教学楼中的厉鬼，阴郁沉闷，连话都说不利索。
　　小张自顾自地说：“你忘了，这可是天才少年，十岁就上了清北，听说他今年刚刚拿了一个国际性的科学奖项，可厉害了。”说到这里，小张“啧”了一声，“不过啊，聪明归聪明，据说他有点缺陷，从来不和别人说话的。”
　　红灯结束，绿灯亮起。
　　车子继续向前驶去，广告牌渐渐离开了谢小舟的视线。
　　谢小舟坐在座位上，面露思索之色。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但从细节上看，又太过于真实了。每一件事，每一个点都能找出相应对的逻辑来解释。
　　谢小舟垂下了眼睑，在心中坚定地对自己说：这是假的。
　　滋啦——
　　车子一个刹车。
　　按照惯性，谢小舟向前扑了过去。他伸手撑住，睁开眼睛一看，出现在面前的还是这一个场景。
　　小张打开了车门，催促道：“到了到了，舟哥，快点出来吧，造型师都等着了。”
　　谢小舟走下了车，又跟着小张去做造型。
　　按照以往的经验，以谢小舟这样的配角龙套，都是和其他人一起共用化妆间，衣服造型什么的都是差不多的。
　　可现在，在宽阔的化妆间中，足足有七八个人围着他转。
　　这群人里面有化妆、做造型、挑选衣服，甚至还有个小姑娘是专门给他端茶倒水的。
　　谢小舟：“……”
　　这待遇有点太好了，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全新享受。
　　好不容易摆动好，造型师控制着谢小舟来到了镜子面前。
　　镜子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谢小舟本就是邻家少年那一挂的长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天真纯粹，当被注视着的时候，没有人会怀疑他说的话。
　　而现在造型师放大了这个优点，黑色的碎发落在额前，淡淡的妆容衬托出了五官，一转眼间，水光潋滟。
　　造型师拨弄了一下额发，说了一句：“行了。”就把谢小舟推了出去。
　　谢小舟毫无准备地就踏入了一条走廊。
　　走廊中一片黝黑，只有最前方冒出了一点光亮，从中还传来隐约的人声。
　　谢小舟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走廊深处有一扇门，虚虚合拢，只有一条光线。
　　谢小舟在门口，从一条缝隙中看见，外面是一个半圆形的舞台，上方射灯刺眼，落在下方。
　　舞台下，一个个座位上坐满了人，有男有女，满脸都是兴奋和喜悦。
　　从谢小舟所在的地方望去，可以看见他们的手中举着各种灯牌，还有Q版的人物，甚至还有他的后援会。
　　谢小舟的心中冒出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其实……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想要的。
　　他想要站在聚光灯下，想演什么片就演什么片，想要有很多的粉丝，想要很多人喜欢。
　　更简单地说是——他想要红。
　　谢小舟像是被迷惑了一般，伸出手去。他清楚的知道，只要推开这扇门，他就能够拥有这一切。
　　就在手指碰到那扇门的时候，谢小舟又停下了动作。
　　这一切都是假的。
　　并不是真实的。
　　如果打开了这扇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谢小舟是一个理智的人。他在那些节目里受到了这么多的诱惑，只要留在某一期节目中，他就能够不用经历后面的危险与死亡了。但是他没有，他的目标明确，就是离开这个阴间节目。
　　现在，这一点也不会变。
　　他的手指颤抖了一下，正要收回来的时候，门自然而然地打开了。
　　小张站在门后面，逆光而站，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快点过来吧，大家都在等你。”
　　谢小舟的余光一瞥，身后一片黑暗，分辨不出有没有退路。
　　既然知道这些都是虚假的，那么进去也没有关系。正好能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定了定心神，迈步走上了舞台。
　　一走到聚光灯下，主持人的声音就拉高了起来：“欢迎我们的超人气演员——谢小舟！”
　　话音还未落下，舞台下方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舟舟！舟舟！”
　　伴随着呼喊声，荧光棒和应援牌一同摇晃了起来，从上往下看，璀璨如星辰。
　　谢小舟本来已经做好了这一切都是假象的准备，可在气氛的渲染下，还是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个笑容，冲着下方挥手示意。
　　然后在一片激动的欢呼声中，他坐到了舞台中央的沙发上。
　　主持人坐在了他的旁边，拿着一张提示卡说：“首先很遗憾的宣布，教父因为档期问题，暂时来不了现场了。不过，教父特意录制了一个短视频，请看大屏幕——”
　　主持人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了舞台后方的屏幕。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冷峻禁欲的面孔。
　　他大概三十出头，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的韵味，左眼佩戴着的一副单片眼镜遮住了有些锐利的眼睛。
　　单薄的嘴唇开合，传出了教父一向平稳低沉的声线：“大家好……”
　　谢小舟盯着屏幕没有动。
　　因为教父没有送信物给他，所以他都没有想过会再见到教父——不管是真人还是影像。
　　一直到视频播放完了，主持人的话筒递到了他的面前，才回过神来：“抱歉，能再说一遍刚才的问题吗？”
　　主持人面带得体的笑容，又问了一遍：“据说在《福音孤儿院》中，舟舟与教父有很多的感情纠葛，那么在这里，舟舟有什么想对教父说的吗？”
　　谢小舟似有所感，握住了话筒，缓慢地说：“对不起，我没能带你离开那个世界。”
　　***
　　完成了采访，谢小舟回到了后台。
　　在离开了聚光灯后，他显得有些疲惫，靠在了椅子上放空着大脑。
　　他尝试了很多次都没有用。
　　不论是告诉自己这是一个虚假的谎言，还是再重构一个谎言来破解这一切，都没有任何反应。
　　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是真实的世界。
　　“舟哥！”小张抱着一袋子的食物走了进来，放在了谢小舟的面前，“你先吃点填下肚子吧。”
　　谢小舟一打开纸袋，只见里面装着一盒沙拉和一些汉堡薯条。他正要伸手去拿汉堡，就被小张给制止了。
　　“舟哥，这才是你的。”小张抽走了谢小舟手中的汉堡，塞给他那一盒沙拉。
　　谢小舟：“？”
　　这说是沙拉都过分了，就是西蓝花加上小番茄，还没装满。
　　小张咬了一口汉堡，含糊地说：“别这么看我，你马上就要进新的组了，保持一下身材，《谎言之城》的导演要求很高的，更不用说还有……”
　　谢小舟打开了沙拉的盒子，突然听见小张说的话，捏得塑料盖吱嘎作响：“我的下一部剧是《谎言之城》？”
　　小张点点头：“是啊，怎么了？舟哥，你该不会是迷糊了吧？”
　　谢小舟放下了沙拉：“把剧本给我看看。”
　　小张的眼睛一飘：“剧本……还没写完呐。”
　　谢小舟：“为什么没写完？”
　　小张压低了声音：“谁不知道剧组的导演——就那个被称为欺诈师的导演，是在圈子里面出了名的，他经常搞剧本飞页①，边拍边改，谁也不知道他脑子里面是怎么想的。”
　　谢小舟喃喃道：“他就是一个疯子。”
　　小张一拍手：“对，他就是个疯子！”说完了以后，他还神秘兮兮地说，“你在这里说说就算了，可千万别往外面说去啊。”
　　谢小舟没有把这话放在心里，站了起来：“我要见欺诈师。”
　　小张：“诶？可是一周后才进组，现在是不是有点着急啊？”
　　谢小舟觉得这就是这个世界最为关键的地方：“我现在就要见。”
　　小张劝不住，只好说：“行行，我约个时间，舟哥你等一下啊。”
　　还好，以谢小舟现在的咖位还是可以插个队约到这位被称为欺诈师的导演的。
　　小张打了个电话，对谢小舟说：“约好了，今天晚上八点，空中花园。”
　　***
　　晚上八点。
　　谢小舟如约而至。
　　约见的地方是在空中花园，那是在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上。隔着落地玻璃窗，可以俯视一整片璀璨的霓虹灯光。
　　在服务员的指引下，谢小舟走了进去。
　　在步入空中花园后，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青年。
　　青年有着一头火红的头发，热烈迷人，手中端着一个高脚杯，冲着谢小舟举杯示意。
　　作者有话要说：
　　①飞页：在拍电视剧或者拍电影的时候没有具体的剧本，而是在拍摄的过程中，一边拍摄一边写剧本。


第88章 医生？
　　隔着苍穹上落下的水晶灯，他与红发青年遥遥望了一眼。
　　谢小舟的脚步顿了一顿。
　　红发青年穿着打扮有些浮夸，身上衣服的配色鲜艳夺目，可是不管是什么花里胡哨的衣服到了他的身上，都只能沦为配角。
　　他面带着微笑，似乎与谎言之城的欺诈师有着微妙的区别。
　　谢小舟定了定心神，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服务员接过了他的外套，又帮忙拉开椅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谢小舟坐了下来，等走近了以后，他才体会出来那区别体现在什么地方。
　　面前的这个欺诈师气质轻佻，却毫无危险，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游离在花丛间的花花公子。
　　谢小舟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方。
　　这时，服务员走了过来，低声询问需要什么酒。
　　谢小舟的思绪被打断，随口就给出了一个回答：“红酒。”
　　再次看过去的时候，欺诈师已经将目光投向了窗外。谢小舟顺着他的姿势看了过去。
　　空中花园四面都是落地窗，现在坐着的位置正是窗边，一侧过头，就可以俯视整座城市。
　　现在是晚上八点，正值夜间时刻，可在这座城市中看不见一丝的黑暗。
　　霓虹光芒在高楼大厦之间流转，一盏盏的路灯沿着道路亮了起来，灯光璀璨如明珠，就连星光在面前都黯然失色。
　　谢小舟有些分神。
　　这样的场景，似乎与之前他在舞台上往下看是一样的。
　　下方的荧光棒与灯牌，也是同样无比璀璨。
　　餐厅中央，钢琴师弹奏着舒缓的乐曲。
　　伴随着曲调，欺诈师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他发现谢小舟正对着窗外灯火连绵的景色失神，声音中带着些笑意：“还满意你现在所看到的一切吗？”
　　谢小舟惊醒了过来，猛地看向了欺诈师。
　　欺诈师满口谎言，乐于骗人。所以他说得每一句话，谢小舟都下意识地去思考更深一层次的意思。
　　“眼前所看到的”，指的是这个世界中的一切，还是单纯的窗外的景色？
　　谢小舟有些不确定。
　　欺诈师换了一个坐姿，一手撑在一旁，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脸侧。
　　上方垂下的水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耀在了座位四周，这让欺诈师清楚地看见了谢小舟脸上的表情。
　　那是遮挡不住的惊异。
　　就像是小猫咪得到了一个玩具，因为太过新颖所以害怕，想要去拿，却只敢躲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探出个头张望着。
　　欺诈师被这个比喻给逗笑了，乐不可支：“我是说——你觉得这里的风景还好吗？”
　　谢小舟对上了那一双暗金色的眼睛，眼中满是含情脉脉，像是真的只是单纯的在问今晚夜色如何。
　　“还算可以。”他给出了一个折中的回答。
　　欺诈师意味不明地说：“我以为你会很喜欢。”
　　谢小舟心头一跳，但脸上不显，只是笑了起来，唇角的虎牙若隐若现：“为什么这么说？”
　　欺诈师的手指点了点窗外：“毕竟，你看得很出神。”
　　这时，服务员推着一个小推车走了过来，静悄悄地倒了一杯酒。
　　一时间，餐桌上回荡着液体碰撞杯壁的声音。
　　谢小舟垂眸看了一眼。
　　高脚杯中，装着半杯绯红色的液体，装盛着天花板的倒影。他端了起来，水面上的影子也随之破碎。
　　“灯光很漂亮。”他回了一句，“但是，这些都是人工制造出来的，都是假的。”
　　欺诈师冲着谢小舟眨了眨眼睛：“那下次我可以约你一起去山上看星星。”
　　谢小舟的动作一顿。
　　他感觉有些拿不准欺诈师的想法了。
　　原本欺诈师表现出来的性格应该是自信、傲慢的，游走在谎言与真实之间。
　　可是，现在出现在眼前的欺诈师表现出来得却是截然不同。
　　谢小舟忍不住去想。
　　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欺诈师的“表现”中分析的，那如果，从一开始的“表现”就是一个谎言呢？
　　欺诈师等待了一会儿，见没有得到回答，便转头看向了窗外。
　　落地玻璃窗上倒映出了一个人影，他伸手，指尖按了上去，自语道：“我喜欢站在高处。”他的嗓音低缓，“这可以让我看到一些……有趣的事情。你觉得呢？”
　　谢小舟回过神来，将酒杯放了下来，杯子与桌面碰撞，发出了清脆的一道声响。
　　他决定不和欺诈师玩谜语，而是直接戳破：“我不喜欢，因为这一切都是假的，欺诈师先生。”
　　当猫咪想要通过一条满是阻碍的路的时候会怎么办，跳过去，或者是钻过障碍物？
　　猫咪也许会选择直接将眼前的阻碍全部推倒。
　　话音落下，餐桌周围一片安静。
　　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不远处的音乐流淌。
　　欺诈师的右手撑着脸颊，从喉咙间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嗯？”
　　像是十分不解这句话的意思。
　　既然已经拆穿了，谢小舟就不和欺诈师打谜语了，直截了当地拆穿：“这个世界，不就是你给我塑造出来的谎言吗？”
　　“欺诈师先生，你就这么不想我去内城……”他的眼睛中带着一股子特有的狡黠，“是不是因为你在害怕，你会输给我？”
　　这个世界很真实，同样也很完美。
　　在这里，他是当红演员，微博上百万粉丝，各种剧本随他挑选，以前想也想不到的明星给他做配角。
　　这些，都是他曾经内心深处的幻想。
　　在面对这一些，他的心中也曾经有过不为人知的动摇。但等到动摇过后，离开的决心却没有更改。
　　谢小舟信奉等价交换，得到一样东西，就要失去一样东西。
　　他不知道，接受这个完美世界的代价是什么，也不想付出这样的代价。
　　他要离开这里。
　　而离开的关键点就在欺诈师的身上。
　　说完这些话后，谢小舟紧紧地盯着欺诈师。
　　欺诈师欣赏完了窗外的灯火，方才缓缓转过身来。他的手指摩挲着下颌处，有些疑惑地重复道：“你说，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谢小舟肯定地说：“一个完美但是虚假的世界，我清楚的知道这是谎言。而这个谎言并不新颖，欺诈师先生。”他压下了心中的其他情绪，语气中带着一点抱怨，“我以为，你会准备一个更有意思，更不容易看穿的谎言呢。”
　　欺诈师直起了身子：“确实是这样，看来，我要吸取经验教训了。”
　　在餐桌的遮掩下，谢小舟的手指攥紧，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欺诈师靠近了过去，双手的手肘都搭在了桌上，修长干净的手指交叉在了一起，有些好奇地问：“如果说这个世界是虚假的，那么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谢小舟：“因为这个世界太过完美了，在这里，我心中一切的幻想都成真了，没有一点瑕疵。”
　　欺诈师若有所思：“有道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往往一个谎言是有迹可循的，可现实却是不讲逻辑的。”
　　谢小舟怔了一下，继续说：“就算是不讲逻辑，那也有别的漏洞。”
　　比如，原来的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秦渊这个人，还有教父。
　　欺诈师仿佛是被这一番话给说服了：“既然这样，那就让这个世界消失吧！”
　　他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指节发出的声音清脆。
　　对于世界崩塌这件事，谢小舟已经是一回生二回熟了。他坐在了位置上，等待着这个谎言所构成的世界消失，出现真正的“内城”。
　　一分钟过去了。
　　三分钟过去了……
　　谢小舟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眼前的画面没有一点变化。
　　欺诈师收回了手，鼓了鼓掌，欣赏地说：“我很满意，没想到你真的钻研了我的剧本。”
　　谢小舟一怔，没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欺诈师的唇角翘起，一缕红发从他的额间滑落：“我要拍摄的《谎言之城》就是要描述的就是这么一个故事——如果一个城市是由谎言构成的，那会是怎么样的呢？本来投资方要求你来当主演我是拒绝的，没想到你能够亲自来说服我……”
　　这一连串的话让谢小舟有些没有听清：“等、等下。”
　　欺诈师却没有在意他的发言，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拉高了不少：“你说的话给了我很大的灵感，我想，我今晚就能写完我的剧本！”
　　他突然站了起来，就连红酒撒到身上都没有在意。
　　酒杯在桌上滴溜溜地滚了一圈，最终摔在了地上，玻璃碎片碎裂了一地，锋利的棱角折射出了灿烂的光芒。
　　谢小舟觉得有些刺眼，眼睛不适地眨动了一下。
　　欺诈师抬起了双手，兴奋地说：“我应该玩得更大一点，一个城市有什么意思？一个谎言构成的世界才足够有趣。”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去完成他的著作。
　　钢琴曲来到了高潮部分。
　　欺诈师的脚步正好暗合了音律，每一步都踩在了节拍上，在最后一拍落下的时候，他还浮夸地转了一个圈，一手放在胸前，朝着谢小舟行了一个礼。
　　“我将期待与你的合作。”
　　***
　　谢小舟起身想要追上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叮”得一声，电梯门合拢。
　　欺诈师的身影消失在了电梯后面。
　　谢小舟按了一下向下的按钮，看着数字一个一个地变动。他一手撑着墙壁，望着电梯口的广告发呆。
　　本来他以为只要见到了欺诈师，就可以戳穿这个谎言构成的世界。
　　但是没想到，这一切的发展都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欺诈师和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小舟的目光掠过手上带着的银制戒指，用另一只手轻轻蹭了一下上面镶嵌着的红宝石。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又看着镜面中的自己，伸手捏了一下左耳耳垂上带着的星之彩耳钉。
　　还是没有用。
　　浑身上下的这些道具，就真的好像只是装饰品。
　　难道不成……这个世界真的是真实的吗？
　　真实与虚幻交织在了一起，分不清楚界限。
　　就算是一直坚持信念的谢小舟都忍不住犹豫了起来。
　　他想要去分析、去思考，可是脑袋却隐隐作痛，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叮——
　　电梯门再次打开。
　　谢小舟按了按太阳穴，走进了电梯中。
　　电梯一路向下，最终来到了地下停车场。
　　谢小舟一走出去，就看见了停在不远处的那辆黑色保姆车。
　　小张一直在车上等着一见到谢小舟出来了，就赶忙迎了上去，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和导演聊得还好吗？”
　　谢小舟有点不想说话，摆了摆手。
　　小张察言观色的能力极强，也就没再追问下去，殷勤地打开了门，扶着谢小舟走了上去。
　　谢小舟靠在了座椅上。
　　明明只是上去不到半个小时，他却感觉到一股深深的疲惫。
　　这疲惫不是来源于身体上的，而是内心深处的。
　　谢小舟闭眼休息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小张。
　　小张正在拿着笔记本刷微博关注热度，看着看着，就感觉到了从旁射来的目光。他挠了挠头顶，问：“舟哥，咋了？”
　　谢小舟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问：“如果我说，面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会怎么做？”
　　小张：“哈？什么意思？”
　　谢小舟换了一种说法：“小张，在你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东西？”
　　小张不假思索地说：“年终奖。”
　　谢小舟：“……”
　　这个梦想有点没出息啊。
　　“还有呢？”
　　这下小张思索了一下：“我想赚一笔大钱，先把房贷给还了，再找个漂亮的女朋友结婚。”
　　谢小舟揉捏着太阳穴：“如果现在，你能拥有上千万的存款，住市中心三层别墅，还有一个当红女明星当女朋友。你会怎么想？”
　　小张都被谢小舟描述的世界所吸引了，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还能怎么想？做梦真好，梦里什么都有。”
　　谢小舟的眉头拧了起来：“虽然这一切很真，但你知道都是假的，怎么办？”
　　小张：“这个问题有点哲学。那舟哥，按你这么说，那千万存款、三层别墅、女明星都是假的？”
　　谢小舟犹豫了一下：“也不能算是假的。这么说，你决定留在那个世界的话，就是真的；但你如果要走的话，就是假的。”
　　小张一拍大腿，脱口而出：“还有这种好事？”
　　谢小舟的嘴唇张了张，想要说什么，却又止住了。
　　小张美滋滋地幻想了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对，问：“舟哥，是不是导演和你说了什么？你别理他，那个导演就是个疯子，现在搞艺术的，多多少少都要有点疯，你懂的。”
　　谢小舟“嗯”了一声。
　　小张想了想，又说：“什么真的假的，舟哥，你得把握当下啊！你跑了这么多年的龙套，好不容易才红了，得好好抓住机会。”
　　谢小舟冒出了一股奇怪的兴致，问：“我是怎么红的？”
　　小张：“啊？这你都忘了？”他大致说了一下，“本来舟哥你不是在当横漂跑龙套吗？那时候一个剧组里的男三号因为戏份原因突然罢演了，导演觉得心里不舒服，就直接拉你去演男三号了。”
　　“然后啊——电视播出，你就一炮而红了。”
　　小张满脸都是激动：“我一直都觉得舟哥你很有天赋，就只是差这么一个机会，就算不是这次也会有下一次，你迟早都会红的！”
　　这个剧情确实是谢小舟经历过的。
　　但不同的是，他演完男三号就被拉入了《惊悚综艺》。
　　“那……原本的男三号呢？”他问。
　　小张的眼神有些闪烁：“不见了。”
　　谢小舟：“怎么会不见了？”
　　小张本来不想说的，见谢小舟这么追问，只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就，他看舟哥你红了，心里不舒服，有次赶通告的时候，开车把你给撞了。”
　　谢小舟觉得头越发得痛了，按着太阳穴：“然后呢？”
　　小张：“然后那小子就被判刑了，现在还在牢里坐着。舟哥你也昏迷了一个月，不过还好人没事。舟哥，怎么了，你头又疼了？”
　　谢小舟艰难地说：“我昏迷了一个月？”
　　小张：“是啊，还好身上没有留疤，就脑袋上被撞了，医生说会出现记忆错乱，我看不是还好吗？”
　　谢小舟闭了闭眼睛。
　　小张见他这副模样，又不敢说话了。
　　安静了片刻，他才谨慎小心地开口：“舟哥，是不是你最近压力太大了？身体要紧，要不再去医院检查一下。”
　　谢小舟双手抱肩，没有说话。
　　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他才开口：“我住院的医院在哪里？”
　　小张说：“私人医院，可高档了，一般人都进不去。我看看哈……”他翻找了一下，从犄角旮旯里掏出了一张名片，“就这里。”
　　谢小舟接过一看，那名片还挺有设计感的，主题色调漆黑，正面用烫金字体写着名字、地址与电话，反面则是一只展翅欲飞的乌鸦。
　　医生……
　　他捏着名片，若有所思。
　　***
　　刚开始，谢小舟坚定地认为这个世界是假的。
　　因为这个世界太过于真实了，一切细节都填充得恰当好处。
　　可越深究，他越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的分界线。
　　这个世界完美符合了他的一切需求，成名、当红、有粉丝有剧本。
　　但不得不说，如果没有《惊悚综艺》，后续他的人生轨迹百分之九十就是这样的。
　　谢小舟休息了一夜，决定先去医院看看。
　　或许，医生能够给他一个答案。
　　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去，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家位于郊外的医院。
　　风景秀丽，设施完善。比起医院，更像是一处疗养院。
　　一走进去，就有年轻貌美的护士出来接待，温声细语地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呢？”
　　谢小舟压了一下眼前的墨镜，说：“我要见你们的医生。”
　　护士有些为难：“医生工作繁忙，日程都排满了，需要预约的。”
　　谢小舟：“我就见一会儿，问点问题，能不能方便一下？”
　　护士为难地说：“就算我想给您方便也没办法，医生这两天去外地做飞刀手术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她想了一个办法，“这样，您先给我一个电话，等医生回来了，我第一时间通知您。”
　　医生不在，谢小舟没有别的方法，也只好同意了。他留下了电话号码，离开了医院。
　　到了外面，新鲜的空气吹散了身上消毒水的气息。
　　医院外，两侧花圃中种植着大片的蔷薇，可能是位于郊外的缘故，不少乌鸦在这里驻足。
　　谢小舟走得缓慢。
　　原本他还在真实与虚幻之间来回摇摆不定，现在却能够确定了。
　　这肯定是虚假的世界。
　　欺诈师可以虚构出一个世界，却无法虚构出其他节目中的BOSS。所以，不管是秦渊、教父还是医生，都无法出现在他的面前。
　　而欺诈师却可以，因为他是这个节目里面的BOSS，是谎言的主导者。
　　只要确认这一点，就可以咬死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坚定这个想法……
　　谢小舟正想着出神，并没有看面前的路，措不及防地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一个人。
　　他踉跄了一下，忙不迭地开口说：“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对方是用什么做的，撞上去的时候身体就像是一块铁板。
　　谢小舟捂住了发疼的额头，视线都被眼中冒出的泪光所遮挡住了，口中还在不停地说着：“真的不好意思，我没看到。”
　　还好被撞到的人并不在意，声音温柔优雅：“没关系，只不过下次走路的时候不要这么冒失了。”
　　听到这声音，谢小舟却是整个人僵住了。
　　那人说完了以后，就要从旁边绕过去。
　　谢小舟反应了过来，连忙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看了过去：“你……”
　　那人许是有外国血统，身材比一般人都要高大，五官也具有西方的古典美，一件普通的白大褂披在他的身上却如同是在高定秀场走秀一般。
　　他看着被扯住的衣角，也不生气，问道：“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谢小舟不确定地开口：“医、医生？”
　　一阵风吹来。
　　花圃中种植着的蔷薇轻轻摇曳，散发着迷人的气息。乌鸦轻轻拍动着翅膀，落在了不远处的屋顶上，歪着头看着这两个人。
　　医生停下了脚步，那双红宝石一般迷人的眼睛中倒映出了少年的模样，他十分绅士地颔首：“嗯，我记得你，你是我的病人。”
　　谢小舟的手指一松：“只是……病人？”
　　医生温和地问：“不然？”


第89章 你上当了
　　谢小舟怔了一下。
　　怎么他前脚刚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后脚医生就出现了。
　　这出现得也未免太巧了一点。
　　医生侧过头：“嗯？”
　　一旁，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拍了拍翅膀，仰着头发出了聒噪的叫声。它拍了拍翅膀，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
　　谢小舟看着面前五官深邃、肩宽腿长的青年，大脑一片空白。
　　原本他曾经毫无迟疑地认为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可现在出现在面前的种种结论都在反驳着这个观点。
　　在这个世界中遇到的事情，都在告诉他——其实他并没有进入《惊悚综艺》，而是在出演男三号以后出了一场车祸。长时间的昏迷使得他的记忆变得混乱，错将现实与梦境混在了一起。
　　如果接受这个观点，那一切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在这个世界，他将是一个当红演员，有粉丝、有人气，各种剧本让他随意挑选。如果努努力，拿个影帝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一切，都是谢小舟曾经想要的。
　　就连秦渊、教父、医生等以前遇到的BOSS都在这个世界存在着，只要他想，或许还能来一场有意思的恋爱邂逅。
　　不讲究道德的话，甚至还可以当一当海王。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世界。
　　就像小张说的——还有这种好事？
　　可是……
　　谢小舟还想挣扎一下，只是后脑勺处传来一阵阵的抽痛，连带着他眼前一阵晕眩。
　　医生伸手搀扶住脸色煞白的少年，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谢小舟喃喃道：“医生……”
　　他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欺诈师从未见过医生。
　　就算是欺诈师的谎言，也是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的。
　　如果一个人从未见过太阳，那么在说谎的时候，就不会将太阳这种东西纳入他的谎言中，因为那样太容易被见过太阳的人拆穿了。
　　欺诈师没见过医生，而谢小舟却是见过的。
　　谢小舟目不转睛地看着医生，想要从他的身上找出一些破绽来，用来证实自己的观点。
　　可是失败了。
　　面前的医生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不带着鸟嘴面具的医生，确实就是这样温文尔雅，他温和有礼，助人为乐，是最为标准的绅士。
　　医生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看起来不舒服，需要进来休息一下吗？”
　　谢小舟撑着医生的手臂站稳了身体，并没有拒绝这个要求。
　　他来医院的目的，就是为了见到医生。
　　他想要看他的病例。
　　一个谎言，总会有不合理的地方。
　　只要抽茧剥丝，总能找到这个世界最关键的点。
　　谢小舟是这么想的。
　　可隐隐间，他总有些不自信。
　　如果……
　　这个世界是真的，关于《惊悚综艺》的一切反而是他幻想出来的呢？
　　真实与虚幻的边界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他从一开始就认为，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
　　只是现在眼前的一切都在动摇他的决心，现在，他必须要找出一些破绽来坚定自己的信念。
　　***
　　“一个有意思的谎言。”
　　虚无的黑暗中，一张鎏金王座悬浮在半空中。
　　欺诈师翘起了一条腿，漫不经心地晃动了一下。
　　在他的周围，漂浮着一个又一个的屏幕。
　　屏幕的边缘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可以看见上面展示着不同的世界。
　　欺诈师的手肘撑在王座扶手上，手指轻轻一抓，就从虚空中抓来了一个高脚杯。
　　高脚杯中，绯红的液体轻轻摇晃着，散发出了红酒特有的花果香气。
　　他喝了一口，又看向了其中一个屏幕，暗金色的眸子中满是兴致盎然。
　　在谎言中挣扎着的小猫咪~
　　真可怜呢。
　　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谎言，却在不知不觉间沦陷。
　　有意思吗？在这个虚假却又完美的世界，不管是谁都无法逃脱。毕竟这个谎言是……
　　小猫咪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最好……多坚持一会儿，让他多看一会儿好戏。
　　欺诈师的唇角翘了起来，露出了一种高高在上、掌控全局的自信与傲慢。
　　***
　　医生带着谢小舟走入了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没有开灯，里面一片昏暗。
　　医生先一步走了进去，来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唰——
　　沉重的窗帘被拉开，阳光从窗台流淌而入，唤醒了一室的亮堂。
　　医生回过头，抬手指了指沙发示意道：“你先坐。”
　　过了这么一段时间，谢小舟已经缓过来了。
　　他扶了一下墙壁，慢慢地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中的陈设简单，一眼看去只有黑白二色。白色的墙壁和黑色的家具，带着一股莫名的阴郁。
　　房间中最吸引目光的便是办公桌后面的一整面墙。
　　墙壁是镂空的，里面镶嵌了柜格，格子上面摆放着瓶瓶罐罐，里面装着的是各种人体标本，有完整的手脚还有心脏和眼睛。
　　其中一个小瓶子里，甚至还漂浮着一个胚胎，大概是经常由主人把玩，放置在最显眼的地方。
　　谢小舟盯着那些标本看了一会儿，转过头，发现墙壁上还带着一个漆黑的鸟嘴面具。
　　谢小舟清了清嗓子，开口试探道：“医生，这个是什么？”
　　医生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回答：“上次我去欧洲旅游的时候买来的，是中世纪的医生用来防止黑死病的面具。”
　　说得时候极为平淡，仿佛那面具只是一个装饰品。
　　谢小舟多看了那面具几眼。
　　这时，医生的手中端着两杯热茶走了过来，他将其中一杯放在了谢小舟的面前：“喝点热茶，会稍微好点。”
　　谢小舟收回了目光，说了一声：“谢谢。”
　　他垂眸看去，水面上漂浮着一片片深红色的花瓣，将茶水的颜色都染上了一抹绯红。
　　医生道：“这是蔷薇花茶。”
　　谢小舟的手指轻轻地握住了茶杯，凑到了鼻下轻轻嗅了一下，果然闻到了一股馥郁的蔷薇花香：“医生，你很喜欢蔷薇？”
　　医生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的腿有些长，这样坐下来的时候，甚至让人觉得这个地方太过于狭窄了，只有两条腿交叠起来才能放得下。
　　听闻这个问题，他笑了笑：“还好。”
　　谢小舟认真地打量着面前的医生。
　　面前的医生完全是温和有礼的，骨子里的那股疯狂偏执也消失不见，只留下了绅士的那一部分。
　　这是医生，又不是医生。
　　准确的说，这是谢小舟想要的医生。
　　他畏惧医生的疯狂，却又被医生的伪装所吸引。
　　谢小舟的思绪一闪而过，一个模糊的想法冒了出来。可他并不能去证实。
　　“前台护士说你刚刚说要见我。”医生的一手搭在了膝盖上，另一只手端着茶杯，氤氲的雾气飘了出来，使得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小舟放下了茶杯：“我想看看我的病例。”
　　谢小舟并不觉得，欺诈师能够完美到模拟出专业的医学术语和检测报告。
　　而他正好因为角色的需要，了解过一些相关的医学知识。
　　只要看到病例，他就能知道这些病例是真是假。
　　医生点了点头，放下了杯子。他起身拨通了一个电话，没过多久，就有一个护士送来一份厚厚的资料。
　　医生拿在手中翻阅了一下，又递给了谢小舟。
　　谢小舟伸手接了过去。
　　病例上的名字确实是他的。
　　打开一看，里面夹着的全部都是CT报告和检查结果。
　　谢小舟认真地看着，一字不差地扫了过去。
　　里面的专业名词都对得上，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没有一丝纰漏。
　　医生呷了一口茶水，见他看得认真，问了一句：“有哪里不对吗？”
　　谢小舟合上了资料，摇头：“没有。”
　　这里面的影像报告、药物单票还有医生专有的龙飞凤舞字体，都在告诉他，他曾经在这里昏迷了一个月的时间。
　　谢小舟捏着资料，心情有些复杂。
　　果然和他想得一样。
　　这越发地验证了他的猜测。
　　医生突地开口关切：“你想到了什么？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谢小舟抬起眼皮，看了过去。
　　医生的手中正握着一支钢笔，他的手指灵活稳定，钢笔在他的指尖轻巧地旋转了起来。就如同在握着一把手术刀一般。
　　谢小舟突然冒出了一股倾诉欲，但他压住了最真实的想法，表现出了一股迷茫：“我分不清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医生的动作一顿，钢笔稳稳地落在了掌心，他的声线低沉优雅：“愿闻其详。”
　　谢小舟：“我……”他欲言又止，只苦笑了一声，“我或许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医生不容拒绝地说：“你是我的病人，可以告诉我。”
　　谢小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所经历的一切：“我认为现在身处的是一个虚假的世界，可是又不由自主地被这个世界吸引。在这里，我拥有一切想要的东西。财富、名声、地位……”
　　谢小舟宛如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靠在了沙发上。
　　他有些沮丧。
　　因为，就连自己都不敢承认，他确实产生过动摇。
　　这个世界就如同是包裹着蜜糖的礼物。
　　他以为剥去蜜糖后，里面是危险的毒药。可万万没想到，蜜糖深处，是更甜美的蜜。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选择。
　　医生说：“你在犹豫。”那双红宝石一般的眼睛看穿了一切，“这不像是你。”
　　谢小舟坐直了身体，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医生慢条斯理地拔出了钢笔的盖子，：“你应该更大胆、更热烈、更疯狂——”
　　“不要犹豫，去做你想要做的。”他惋惜地叹息道，“还有，不要让我失望。”
　　伴随着这句话，“咻”得一下，一抹黑影从谢小舟的耳畔划了过去，划出了一道锐利的风。
　　他下意识地回过了头。
　　只见钢笔稳稳地没入了身后的墙壁之中，只余下后面一截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谢小舟的手指一动，似有所感地转过了身。
　　医生站了起来，一手压在胸前，温和地提醒道：“你的心理咨询已经结束了。你该走了。”
　　吱嘎——
　　身后，办公室的门悄然敞开，正催促着谢小舟离开。
　　谢小舟看了医生一眼，站了起来，走出了办公室。
　　待少年离开后，医生缓步走到了墙壁面前，凝视着上面挂着的鸟嘴面具。
　　片刻后，他摘了下来，用面具遮住了脸庞。
　　窗外。
　　乌鸦拍着翅膀落在了窗台上，歪着头看着里面的医生。
　　医生走了过去。
　　他身穿着白大褂，脸上却带着一张可怕的鸟嘴面具。光明与黑暗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乌鸦却不害怕，反而凑到了医生的面前，“嘎嘎”得叫着。
　　医生语调轻缓儒雅：“不用担心，要给他多一点信心，毕竟，他是我的……小蔷薇。”
　　***
　　谢小舟离开了办公室，行走在了走廊上。
　　还未走出去，就撞到了一个护士。她见谢小舟从房间中走出，一脸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谢小舟如实告知：“我见到了你们的医生……”
　　护士惊呼了一声：“怎么可能，医生还在外地做飞刀手术，你是怎么进来的？”
　　听到这话，谢小舟猛地回过了头。
　　办公室的房门紧闭，似乎从来没有打开过。
　　护士警惕地看着谢小舟，生怕他是来捣乱的：“你赶紧出去啊，不然我喊保安来了。”
　　谢小舟无法，只能先离开了医院。
　　从医院门口出去，花圃中一丛丛蔷薇静静地绽放着，跟随着风吹轻轻摇晃着。
　　谢小舟顺着石子路正要走出去，在经过蔷薇花丛的时候突地脚步一顿。
　　他站在围栏前，凝视了片刻后，弯下腰伸手拽住了一支白色的蔷薇。
　　蔷薇带刺。
　　锋利的小刺瞬间就刺破了他的手指，一点血珠缓缓冒了出来。可他完全感觉不到疼，用力地摘下了这一支蔷薇，别在了胸口。
　　既然这个世界分不出真实虚幻，他又何必去理由借口分清？
　　按照心中所想，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就行了。
　　自从来到《谎言之城》这个节目中，他就一直畏手畏脚的，不像之前拍摄的节目那样。
　　其中有谎言之城的影响，当然也有对欺诈师的警惕和畏惧。
　　可越是警惕，就越是容易被谎言绊住脚步。
　　现在想来，无非就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万事大吉；赌输了，最差的结果不就是丢了一条命。
　　如果怕死，他就不会有能力走到这里了。
　　谢小舟迈出了医院的大门。
　　在那一瞬间，阳光明媚，所有的仿徨阴霾都一扫而空。
　　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至少，坚定了他的决心。
　　小张坐在车里，远远看见谢小舟脸上的笑容，探出头喊道：“舟哥，遇到了什么好事吗？”
　　谢小舟声音轻松：“想通了一件事。”
　　小张：“什么事？”
　　谢小舟坐了下来，眉眼间带着一股狡黠：“秘密。”
　　车子发动了起来，驶离了医院。
　　谢小舟望着窗外远去的医院。
　　等到那几栋雪白的建筑在视线中消失后，他才低头看向了手指。
　　指腹上，一滴鲜血从伤口中沁了出来。
　　有点疼。
　　但正因为疼，所以真实。
　　小张见到一抹红色，就赶紧扑了过来，抓住手就咋咋呼呼地说：“舟哥，你的手怎么了？我来帮你处理一下。”
　　谢小舟：“没事……”
　　小张赶紧翻出了医疗箱，小心翼翼地给贴上了创口贴：“怎么能没事呢？舟哥身体重要，接下来还有好几个通告要赶呢！”
　　谢小舟：“……”他忍不住扶额，“什么通告，给我看看？”
　　小张一听工作的事情就来劲了，直接翻出了ipad，唰唰划了两下就递了过去。
　　“有两场《福音孤儿院》的宣传，明天有一个线下的粉丝见面会，后天是一个品牌广告……”
　　谢小舟听着小张的絮絮叨叨，看着ipad上的工作计划。
　　小张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来，弱弱地说：“舟哥，我还以为你不想干了呢。”
　　谢小舟的手指划过ipad：“为什么这么说？”
　　小张：“前两天你表现得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通告都要我推了，我都觉得你要出家了。现在你能想通就好了，不管怎么样，工作赚钱最重要！”
　　谢小舟失笑，笑完之后，点头说道：“是啊，是该工作了。”
　　有了谢小舟这句话，小张就飞快地行动了起来。每天的日程都排得满满的，没有一刻停歇。
　　一直到要进入《谎言之城》的剧组拍戏了，才有时间休息。
　　就休息了一天时间，第二天就进了组。
　　《谎言之城》是一部大制作的电影。在进组之前，谢小舟看了大致的梗概。
　　《谎言之城》是一个充满了谎言的地方，可谎言也能带来幸福。主角生活在其中，将谎言当做习以为常的事情。可是在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后，他渐渐发现了世界的真相。
　　到底是选择谎言还是选择真实？主角陷入了痛苦的抉择中。
　　剧本没有写到结局的部分，后面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一到了拍摄的地方，谢小舟就遇到了欺诈师。
　　欺诈师依旧打扮得花里胡哨，双手插兜走到了他的身旁：“看来你适应得不错。”
　　谢小舟的眼睫颤抖了一下，只沉默地翻过了一页剧本。
　　欺诈师弯腰凑了过去，轻佻地说：“知道了剧本也没用，在我的世界里，没有人会知道下一刻发生什么。”
　　一语双关。
　　谢小舟仰起头，扯了扯嘴角：“那么，你有没有猜到，这瓶可乐下一秒就会倒在你的头上？”
　　欺诈师看见了摆在面前的可乐。
　　“哈哈……”他笑了起来，“你真可爱。”
　　谢小舟挪了挪椅子，拉开了与欺诈师的距离。
　　可欺诈师却像是看不出谢小舟的排斥，硬是跟了上去。他不顾形象的蹲在了一旁，双手托着下巴：“你有没有想过养一只宠物？”
　　谢小舟淡淡地说：“没有。”
　　欺诈师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吧，我建议你养一只布偶猫。摸起来软软的，被欺负的时候眼睛水汪汪的，很可爱又很可怜。”
　　“我想，你会喜欢的。”
　　剧组的另一侧发出了呼唤声。
　　欺诈师站了起来，朝着那边摆了摆手，刚迈出一步，却又停了下来：“对了，我有一个问题。”
　　谢小舟看了过去。
　　欺诈师的手指蹭过唇角，却遮掩不住脸上的笑意：“谎言和真实，你选哪一个？”
　　谢小舟没有做出回答。
　　欺诈师也同样不需要他的回答，问完以后，就直径走开了。
　　***
　　《谎言之城》正式开拍。
　　欺诈师的想法天马行空，常常拍到一半就会停下来修改剧本，其他演员都苦不堪言，只有谢小舟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别人恭维他敬业。
　　谢小舟便回一些客套话，你来我往，其乐融融。
　　一个月后，《谎言之城》拍摄即将完成，只是卡在了结局这里，不知道主角该如何抉择。
　　选择谎言，或者是真实。
　　欺诈师来询问饰演主角的谢小舟，意味深长地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这一次，谢小舟没有沉默：“其实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一开始我认为真实更好，可现在，也许虚假才能带来幸福。”
　　欺诈师笑了笑，十分满意谢小舟给出的回答。他写出了结局，最终，主角选择了继续活在谎言之中。
　　等《谎言之城》拍摄结束以后，欺诈师便宣告退圈，不再拍摄电影。他就像是从世界上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在大众的面前。
　　而谢小舟开始适应了这个世界，接受着这个世界中自己的一切。
　　名声、地位以及财富。
　　这些是他拼命十几年都不一定拥有的东西。
　　他也不再去探究世界的真实与否，忘了《惊悚综艺》，也忘了以前遇到的BOSS。
　　为了工作，他摘下了从来不离身的戒指、项链、耳钉和手链。按部就班地做着一切。
　　拍戏，上热搜，拿奖项，代言广告……还靠着《谎言之城》得到了一个最佳男主角的提名。
　　谢小舟完全沉溺在了谎言之中，并且感觉到了无比的幸福。
　　***
　　一片虚无的黑暗中。
　　欺诈师将一切都收入眼中。
　　从一开始谢小舟的挣扎，对世界的质疑到逐渐接受，甚至乐在其中。
　　小猫咪被磨平了爪牙，失去了野心，逐渐变成一个美丽的玩偶。
　　就像之前的所有人一样。
　　“啧。”欺诈师挪开了目光，“没意思。”
　　他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只是谢小舟算是已经坚持得久了的，周围的屏幕早已一个又一个地暗了下去。
　　那里面的人已经甘愿接受谎言，永远不会醒来。
　　欺诈师觉得有些失望，又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没有人抵挡住谎言的诱惑。
　　他跳下了王座，想要去寻找一些其他乐子。
　　就在这时，黯淡下去的屏幕上无声地裂开了一道痕迹。裂缝不停地扩张，似乎里面有东西在撞击着屏幕。
　　砰——
　　最终一道身影撞开了屏幕，从中滚了出来。
　　无数的屏幕碎片就犹如烟花一般，绽放在了黑暗虚无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欺诈师先生——”
　　欺诈师正要回过头，就见一片尖锐的玻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身后，谢小舟俏皮地笑了笑，一条蓬松的尾巴一晃一晃的：“这一次，算不算我骗了你？”
　　欺诈师没有惊慌，反倒是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一些，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谢小舟眯了眯眼睛：“很简单，因为我发现这个世界，根本不是由欺诈师先生的谎言构成的，而是——”
　　“我自己的谎言。”


第90章 13张牌
　　谢小舟的手很稳，握着玻璃碎片不带一点颤抖，就算是玻璃渣子刺入了自己的掌心，也没有松开了紧握的手指。
　　以现在的情况来说，他应该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可就算如此，他还是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到深渊中，万劫不复。
　　谢小舟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欺诈师，眼睛中出现了冷漠的竖瞳，尾巴也悄然竖了起来。
　　这是猫科动物在捕猎时特有的习惯。
　　锋利的玻璃碎片架在了欺诈师的脖子上，只要用力一划，就可以立刻割破气管，造成死亡。
　　可他却视若无物，还歪过了头，看着手拿凶器的小猫咪，好奇地询问道：“那么，你是怎么发现的？”
　　欺诈师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恶作剧被拆穿的小孩。
　　但是他没有因为被拆穿而沮丧，反而更关心是哪里出现了破绽。
　　“因为，这个世界太完美了。”谢小舟迟疑了片刻，“完美到连我都不想拒绝。”
　　说实话，在这个世界中，谢小舟确实有犹豫过。
　　但是，只要是一个普通的人，在面临这样的诱惑前，都会忍不住心动的。
　　在这个世界里面，他能够轻而易举的获得现实中得不到的一切。身份、地位、名气还有……其他节目组的BOSS们。
　　医生、秦渊还有教父。
　　这些对谢小舟来说印象最深的BOSS们，在内心深处，他也曾毫无察觉地动心过一瞬。
　　但因为危险，他遏制住了这心动。
　　而在这里，BOSS们保留了样貌和特点，却失去了危险，是安全无害的。
　　这是一个多么诱人的选择啊。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立刻拥有这一切。
　　不过，正因为医生的出现，才让谢小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一个没有见过太阳的人，是不可能将太阳这种东西当做谎言的一部分的。因为，这样太容易被拆穿了。
　　欺诈师是《谎言之城》这个节目的BOSS，从未离开过这个节目，又是怎么能够知道这么多的细节呢？
　　这还要多谢这些BOSS们的凶残和危险——见到他们并且能够活着离开的嘉宾少之又少。
　　所以，这样就可以排除掉欺诈师从其他嘉宾那里得知的可能。
　　否定掉其他选项，剩下来的那一个无论有多不可思议，就是正确答案。
　　答案已经摆在面前了。
　　同时见过医生、秦渊和教父并且还能活下来的，就只有谢小舟一个人了。
　　所以，这根本不是欺诈师设置下的谎言，而是他由自己构造出的世界。
　　只要有了确定的想法，接下来只要不停地去证实就可以了。
　　医生的样貌与言行举止和谢小舟心中的一模一样。
　　拿出来的病例，同样也是来源于他的记忆中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想要什么，这个世界就会马上给予他什么。
　　想要成为影帝，马上就有最佳男演员的提名；想要谈恋爱，立刻就会有符合审美的男人送上门来；想要暴富，就有一笔巨额的遗产从天而降……
　　在这里，谢小舟就是这个世界的神。
　　《谎言之城》之所以能够成为S级嘉宾的晋级赛，正是因为这超高的难度——没有人能够拒绝内心深处的欲望。
　　欺诈师没想到的是，谢小舟可以。
　　其他嘉宾或许会沉溺在其中不能自拔，他也只是动心了一瞬间，马上就恢复了平常。
　　在脱去华美的衣袍后，这个世界无非就是一个脆弱的泡沫，轻轻一戳就会烟消云散。
　　他不可能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一个谎言。
　　而且，比起随时坍塌的空中楼阁，他更喜欢一步一步地走上去。如果他想要不劳而获，早就在第一个节目中，就答应留在秦渊身边了。
　　选择留下来，并不是他的性格。
　　清醒了过后，谢小舟并没有立刻拆穿这个谎言，而是将计就计，反而用来欺骗欺诈师。
　　如果欺诈师认为他已经沉迷于谎言之中的话，那就上当了。
　　获得一百枚谎言币或者欺骗欺诈师，这是最开始节目组给出的选择。
　　虽然谢小舟不认为这样做就能够完成拍摄，但是有这么一个机会，还是要去试一试。
　　不然的话总是被骗，也太丢人了。
　　总得找回一些场子。
　　想到这里，谢小舟眨了眨眼睛：“欺诈师先生，这一次算我赢了吧？”
　　欺诈师看着面前的少年，暗金色的眸子中流转着奇异的光芒。
　　太有趣了。
　　竟然……有人能够从自己的谎言中走出来。多么特殊，多么有趣的小猫咪。
　　欺诈师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颤动了起来，冒出了一股口干舌燥的感觉。
　　这是他许久未有的兴奋与愉悦。
　　他喜欢聪明的小猫咪。
　　“当然。”欺诈师的尾音都微微上扬，“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你是怎么离开谎言构成的世界的呢？”
　　在谎言之城，谢小舟上了很多次当。
　　真真假假的话语混杂在一起，令人难以分辨，其中最为棘手的就是欺诈师。
　　欺诈师一直在说谎。
　　不管是什么时候。
　　欺诈师教会谢小舟说谎，教他如何用一个谎言去覆盖另外一个谎言。
　　但他绝非是处于好心，而是为了一个更大的谎言。
　　谢小舟被误导了。
　　在一开始进入那个世界的时候，他下意识地认为是欺诈师设置的谎言。所以，他为了破解这个谎言去寻找线索，可得到的却是让他越来越迷失自我。
　　但还好，医生及时出现了。
　　这告诉了谢小舟，这个世界的关键点不是欺诈师，而在于他自己。
　　破解谎言的方法也很简单——
　　“杀了自己。”谢小舟如是说。
　　如何破解一个自己设置的谎言？
　　杀死谎言本身。
　　在那个世界中的“欺诈师”消失了以后，谢小舟就确定，欺诈师认为他已经沉溺于这个世界中了。
　　于是在获得最佳男主角的那一天，他没有去领奖，而是来到了城市的最高的建筑上。
　　当时，欺诈师曾经说过：他喜欢高处，这能够让他居高临下，俯视众生。
　　于是谢小舟就从最高处一跃而下。
　　那是一场豪赌。
　　谢小舟的性格里本来就存在着大胆冒险的因素。他丝毫不畏惧，反而在坠落的过程中张开双臂，热情地拥抱这个虚假的世界。
　　很荣幸。
　　他赌赢了。
　　欺诈师的声音犹如叹息：“你胆子很大。”
　　谢小舟纠正：“或许是我天生好赌。”
　　如果不是好赌，他就不会在第一次进入节目的时候，选择接近秦渊。也不会在后续的拍摄中一次又一次地攻略BOSS。
　　但还好，每一次他都赌赢了。
　　包括这一次。
　　谢小舟坚信，就算欺诈师满口谎言危险至极，他也能够从中全身而退。
　　他的眉眼舒展开，带着一股骄傲自满。
　　欺诈师将一切都收入眼中。
　　很可爱的小猫咪。
　　赢了一次，就以为自己能够一直赢下来，脸上遮挡不住、也不必去掩饰的骄傲。
　　意外的是，这并不让欺诈师感觉到讨厌。
　　他只想要去摸一摸这小猫咪，顺便在摸完之后，伸手掐住他的后颈，让他能够明白过来，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或许小猫咪会愤怒，会挣扎，但不管如何挥动爪子，都无法伤害到主人。
　　这就是逗猫的乐趣。
　　欺诈师眯了眯眼睛，想着出现的那一个画面，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不过，很快脖子上传来的疼痛感就让他回过了神。
　　谢小舟察觉到了欺诈师的轻慢与毫不在意，他需要做点什么来拿回掌控权。
　　他将玻璃碎片往里压了一下，尖锐的部分一下子就嵌在了柔软的皮肉之中，语气轻快地说：“欺诈师先生，我已经完成了你的要求。请问，有什么奖励吗？”
　　“奖励……当然有奖励。”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冒了出来，顺着脖子的弧度流淌而下，可欺诈师却好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神情自若地说，“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给你变个魔术。”
　　还没等谢小舟做出回应，他就抬起了右手，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
　　响指的声音还未落下，就听见“哗啦”一声，谢小舟的面前飞起了一群白鸽。
　　于此同时，欺诈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白鸽的羽翼中。
　　一片洁白的羽毛从半空中缓缓飘落。
　　谢小舟松开了手，任由玻璃碎片摔落在地上。
　　“我在这里~”轻佻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谢小舟还未来得及回头，余光就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背后压了下来。
　　欺诈师的身材高挑，此时就凭借着一条手臂就将谢小舟牢牢地困在了怀里。
　　谢小舟明白两者之间的实力悬殊，也没有浪费力气去挣扎，而是站在原地不动。
　　欺诈师被这种乖顺听话的姿势所取悦到了，伸手捉住了那一条蓬松的尾巴，放到鼻尖前轻轻地嗅了一下。
　　“聪明又可怜的小猫咪，我真喜欢你呢。”
　　谢小舟不为所动，只有那双猫耳朵悄悄地竖了起来。
　　他当然不会幼稚的认为，欺诈师所说的“喜欢”是真的喜欢。那只是对宠物，或者所有物产生的感情。
　　廉价或是一时兴起。更不用说，欺诈师的嘴巴里能有多少真话？
　　欺诈师伏下了身，将下巴搭在了少年单薄的肩膀上。
　　那火红的头发犹如火焰跳动，扫过了谢小舟的脸颊，他觉得有点痒，侧过头稍稍地避让了一下。
　　可欺诈师却紧追不舍，贴了上来，用气声问：“你想要什么奖励，小猫咪？”
　　谢小舟定了定心神，说：“我想知道，离开谎言之城的条件。”
　　节目一开始，节目组确实给出了提示。
　　可后续的表现证明，这提示是假的，如果按照提示去做，反而会被同化成谎言之城的居民。
　　所以，这一切都是欺诈师编织的谎言。
　　真正的通关答案，掌握在了欺诈师的手中。
　　欺诈师从喉咙中挤出了一声闷笑：“只是这么简单？”
　　谢小舟点了点头：“是的。”
　　两人的距离靠得太近，欺诈师的每一次呼吸，都将炽热的气息喷在了谢小舟的耳垂上，这使得娇嫩的皮肤泛起了一抹红润。
　　欺诈师的目光在上面徘徊了一圈：“好吧……我以为你会提出一些更有趣的要求。”
　　谢小舟提醒道：“欺诈师先生，愿赌服输。”
　　欺诈师无奈地说：“好吧好吧……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就告诉你吧。”
　　“来玩一个游戏吧，只要你再次找到我，就可以离开谎言之城了。”
　　得到这个答案，谢小舟有些疑惑。
　　只是这么简单吗？
　　欺诈师顿了顿，又添加了一句：“当然，要在庆典结束之前。不然的话，就只能留在这里了哦。”
　　谢小舟还想要再追问。
　　可是还未开口，耳朵上就传来了一阵刺痛。
　　欺诈师低过头去，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看着上面留下的牙印，满足地笑了笑。
　　谢小舟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耳朵，转过身去。
　　欺诈师早就先一步退入了黑暗之中，躬身行礼。
　　谢小舟朝着那个方向迈出了一步，可是黑暗席卷而来，瞬间遮掩住了欺诈师的身影。
　　咔嚓——
　　整个虚无的黑暗直接崩裂，在四分五裂的背景中，璀璨的光源渗透了进来。
　　谢小舟这光刺得眯上了眼睛，在晶莹的泪珠遮挡下，他只能看见一张华贵的鎏金王座高高悬浮着。
　　座位空悬，像是在等待一个人坐上去。
　　***
　　在直播间的屏幕中出现得就是这一幕。
　　以世界的崩塌为背景，光暗出现了鲜明的分割，谢小舟就站在着光影交错间。
　　他的眉眼精致，黑发被狂风卷了起来，显得纤弱却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
　　然后下一秒，一个崭新的世界出现在了面前。
　　观众们似乎并没有发现谢小舟还去了另外一个世界，还停留在了之前，现在正激烈的讨论着：
　　【这就是内城吧？】
　　【舟舟真聪明，一下子就找到了内城！】
　　【那张透明扑克牌一定是内城的门票吧，会有什么用？】
　　一股清风拂面，吹散了谢小舟额前的碎发。
　　他睁开了眼睛，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在衣服的遮挡下，他能感觉到一个东西正在散发着不可忽视的热量。
　　伸手轻轻碰触了一下，一张半透明的扑克牌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那是一张黑桃3。
　　在一副扑克牌中，3是最小的牌。
　　还没等谢小舟想明白这有什么用，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转头看向了那个方向。
　　可以看见两个人脚步急促走了过来，脸上清楚地带着焦急和渴望的神情。
　　谢小舟不知道这两个人要做什么，但明显可以得知，他们是冲着他来的。
　　他直接收起了扑克牌，转身就跑。
　　刚才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这里是由一个又一个狭长的通道拼接而成的，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
　　迷宫的终点处，一座古老的城堡静静地矗立着。
　　谢小舟脚步不停，转过了一个弯。
　　身后的脚步声紧跟不舍，听声音，还加入了一些其他的人。
　　他们的声音嘈杂，传入了谢小舟的耳中。
　　“他身上有一张扑克牌！”
　　“是黑桃3！”
　　“快点，追上去！”
　　谢小舟又拐过了一个弯，猛地停下了脚步。
　　前方，也堵着一群人，冲着谢小舟手中拿着的卡牌露出了垂涎地表情。
　　谢小舟身上没有太多杀伤性的道具和身份卡，现在只能使用那一张R卡……
　　片刻后，其他人看见通道中间冒出了一道袅袅的白烟，遮挡住了部分的视线。
　　他们生怕有什么危险，迟疑了片刻，谁也不敢上前。只想等着白烟散后，再去抓住谢小舟夺取他身上的扑克牌。
　　不过还未见白烟消散，一道白影就从中蹿了出来，身姿敏捷地跳上了墙壁，在上面快速地奔跑着。
　　墙壁的宽度很窄，以人类的身形根本没办法在上面穿行，那群人盯着动作灵活的布偶猫，只好放弃了争夺的想法。
　　谢小舟跑得很快，蓬松的大尾巴一甩一甩的，一下子就甩开了那群人。
　　待见四周没有人了，这才从墙壁上跳了下来。他松开了嘴巴，一张扑克牌摔落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这扑克牌是用什么材料制作而成，看起来是半透明的，正面的黑桃花纹与背面的王座交织在了一起。
　　谢小舟干脆将扑克牌压在了肚子下面，用舌头梳理着身上的毛发。
　　这就是欺诈师所说的游戏吗？
　　这张扑克牌有又什么用，为什么这么多人要追着他跑？
　　还有……那个城堡。
　　欺诈师就在城堡里面吗？
　　谢小舟有很多问题，却一时得不到解答。在休息了片刻，他又叼起了扑克牌，跳上了陡峭的墙壁，在上面行走着。
　　走了大概十分钟，听见了下面传来了一阵交谈声。
　　他小心翼翼地爬了下来，探出头向下看去。
　　两个谎言之城的居民在僵持。
　　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好言相劝：“你也知道，只有凑齐了一套牌才能进城堡见到欺诈师，你手上拿着一张又没用，不如给我。”
　　另一个人鄙夷地“呸”了一声：“说得好听，那为什么不是你给我？”
　　高个子脸色有些僵：“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算了……”说着，他佯装要走。
　　另一个人死死地盯着他，没有放松警惕。
　　可他不知道的是，身后又蹿出了一个人，尖锐的刀锋刺穿了他的胸膛，夺走了他手中拿着的扑克牌。
　　“又一张。”
　　半透明的卡牌表面染上了鲜红的血渍，令人分不清原本是什么花色。
　　高个子欣喜地说：“太好了，我就差这一张了！”
　　那个偷袭的人摸了摸上面的血迹：“啧，是红桃牌。”
　　高个子哑然：“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是梅花呃——”
　　话音戛然而止。
　　偷袭的人拔出了长刃，甩了甩上面的血迹。
　　高个子轰然倒下。
　　偷袭的人得意地说：“蠢货，我拿的当然是梅花，那是骗你的！”
　　高个子大大地睁着双眼，已经没办法反驳了。
　　偷袭的人蹲了下来，从高个子的身上搜走了剩下的扑克牌。
　　加起来总共是十三张牌。
　　他用双手握住，张狂地笑了起来：“哈哈……我凑齐了一套牌，只要见到了欺诈师，我就可以，就可以——”
　　他脸上满是狂热，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条通道。
　　谢小舟望着地下躺着的两具尸体，猫眼转动了一下，盯着口中叼着的扑克牌。
　　一副扑克牌中，除掉大小王，总共有4种花色。分别是黑桃、红桃、梅花、方块，每一种花色的牌各有13张。
　　现在梅花牌已经被这个人给凑齐了，只剩下黑桃、红桃和方块了。
　　只有凑齐这13张牌，才能进入城堡中，见到欺诈师吗？
　　【大逃杀？】
　　【迷宫+大逃杀，舟舟能行吗？】
　　【终于有来点刺激的了，我就喜欢这种，快点快点】
　　【可是……以舟舟的性格，不适合大逃杀吧？】
　　【嘿，这可搞笑了，在《惊悚综艺》里面还能有圣母存在吗？活不了多久的吧】
　　【舟舟才不是圣母！舟舟只是有自己的原则！】
　　【我一个爆笑，你们一群鬼竟然对一个人产生了同情心？我巴不得世界上的人都死光光】
　　【你是不是有心理阴影啊？！你怎么死的，我今晚就过来给你做治疗！】
　　【悄悄地说一句，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关注舟舟久了，我也变得心平气和了。害人有什么好的？不如磕CP！】
　　弹幕闹哄哄的，谢小舟的粉丝与其他观众争吵了起来。
　　显然，谢小舟的粉丝占据了上风。
　　不知何时，这群粉丝的心态渐渐变了。
　　本来它们是沉浸在了《惊悚综艺》血腥惊悚的剧情中，并为之产生各种负面的能量。可现在，却不由地关心起了节目中的谢小舟。
　　***
　　谢小舟在原地待了一会儿，朝着刚才那个人离开的方向走去。刚拐过弯，就看见地上躺着一具熟悉的尸体。
　　他从墙壁上一跃而下，跳到了那具尸体旁边，用白软的爪子推了一下。
　　那具尸体翻了过来，赫然就是刚才拿齐13张牌的人。
　　这么短的时间中，他从天堂掉下了地狱。从杀人者，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谢小舟游走在了迷宫中。
　　他看见了欺骗、厮杀与一地的血腥。各种负面的情绪充斥着整个迷宫。
　　这是欺诈师的游戏。
　　可是因为欺诈师的前科，谢小舟并不是很相信欺诈师所说的话。
　　再加上他是一个具有最基础道德观念的人，就算这些是谎言之城的居民，他也不能轻易做到夺走其他人的性命。
　　最关键的是……
　　谢小舟：笑死，根本打不过。


第91章 弱点
　　……好吧。
　　其实也不是打不过。
　　谢小舟的运气不太好，身份牌库里都是一些垃圾N卡，但是扒拉扒拉还是能找出类似“护士”、“下忍”、“警校生”之类具有一定战斗力的R卡。
　　但是，他没必要这么做。
　　在《惊悚综艺》这个节目中，处处都是惊险刺激，在死亡的刀锋上跳舞。
　　在这种环境下，嘉宾们很容易就激发出心中的负面情绪。自私、卑鄙、狭隘……被各种恶意占据心神，不择手段才能活下去。
　　那样的人，已经不算算是“人”了。
　　对于谢小舟来说，杀人或许不是一件难事，但以目前的情况来说，还没有到这种地步。
　　也不能算是圣母，如果真的危及到了他的生命，他也会毫不迟疑地动手。而现在，他是不会做这种有违道德的事情的。
　　如果动手杀人了——就算只是一个NPC，也会改变很多东西。
　　到时候，纵使脱离了《惊悚综艺》的控制，也不能再回到过去的生活了。
　　谢小舟叼着扑克牌，漫步在迷宫之中。走动间，扑克牌半透明的质地折射着一抹明亮的光芒。
　　他漫不经心地想。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欺诈师这个人的前科太多了。
　　欺诈师总是毫无预兆地骗人，将别人带入他的节奏，最终彻底迷失在谎言之中。
　　如果谢小舟现在参与了这个游戏，就代表着主动进入了欺诈师的陷阱之中。
　　摆在眼前的一切证据，都在告诉着谢小舟他应该参与这个游戏，可他就是偏偏不加入。
　　布偶猫停了下来，望着对面，后肢用力一蹬，从这边跃到了另一侧的墙壁上。
　　轻盈的身姿落了下来，尾巴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雪白的痕迹。
　　一路上，谢小舟看到了太多的谎言与杀戮。
　　你骗我，我骗你。前脚刚杀了人夺走了扑克牌，后脚又被人所杀。
　　在不间断的死亡中，迷宫中萦绕着一股阴郁的气息。所有身在其中的人都会被影响，动摇心智。
　　谢小舟低头一看。
　　不知何时，迷宫的墙壁上张灯结彩，挂着七彩的装饰灯，闪闪发光，满是节日的氛围。
　　死亡与喜庆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的诡异。
　　谢小舟晃了晃脑袋，继续朝着城堡的方向走去。
　　【舟舟要做什么？】
　　【啧，真没意思，怎么还不开始抢扑克牌？再慢点就来不及了！】
　　【还是其他嘉宾那里的视角有意思，走了】
　　【我估计他肯定要被淘汰了】
　　迷宫弯弯绕绕，道路曲折。
　　还好谢小舟使用了R卡布偶猫，直接从上方走，通过各种捷径，眼看着已经要到城堡前面了。
　　他停下来休息了片刻。
　　仰头看去，城堡竖立在不远处，外侧的墙壁上有着岁月的痕迹，看起来古老华贵。
　　谢小舟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待靠近了以后，他才发现，城堡与迷宫之间隔着一条护城河，中间需要用吊桥才能通过。
　　而吊桥在城堡的那一侧，并没有被放下来。
　　谢小舟从迷宫的出口走了出去，迟疑地来到了边缘处。
　　唰啦——
　　边缘处不太稳固，一点土块滚滚而落，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下方传来的回响声。
　　谢小舟扒拉着地面，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
　　他与护城河之间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从上往下看，水面上一片幽深，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谢小舟退后了两步，远远地望着城堡上的窗户。
　　窗户里面一片阴暗。
　　猫科动物有夜视能力，可就算如此，也还是看不清城堡中到底是何情形。
　　谢小舟歪着头想了想，决定先看看有没有其他方法过去。只是他绕着护城河走了一圈，无果。
　　这座城堡就犹如一座孤岛，四面都被护城河围绕着，除了吊桥，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通过。
　　谢小舟停了下来，在地上磨了磨爪子。
　　难道真的要去凑齐13张扑克牌才能进去吗？
　　他现在只有一张黑桃3，这么说，至少要杀害12个人，才能得到进入其中的门票。
　　“别白费力气了……”
　　就在谢小舟沉思的时候，一个粗粝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谢小舟的耳朵“唰”得一下竖了起来，差点被吓得蹦起来三米高。他按捺下自己的爪子，慢慢地扭头看去。
　　四周一个人都没有。
　　他有些疑惑地转了一圈。
　　“别找了，我在这里。”
　　谢小舟顺着声音走了两步，发现护城河中漂浮着一个人头。可能是在水里泡得太久了，他的脸上都是死白的皮肤，十分苍老。
　　谢小舟：“……”
　　这个下面怎么还有个人？
　　水里泡着的人也看出了猫脸上的震惊，哈哈大笑了起来：“因为我是人鱼啊。”
　　说完后，水面上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接着一条鱼尾巴从中冒了出来，溅起了一地的水花。
　　【……】
　　【这货是人鱼？】
　　【我的世界观崩塌了】
　　【不，人鱼不是这个样子的！】
　　谢小舟与底下的那人对视了一眼。
　　那人拍了一下水面：“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就是靠着这条尾巴，才从上一次庆典活下来的。”
　　谢小舟的耳朵一动，精准地捕捉到了“活下来”这个关键词：“喵？”
　　他想问一些问题，可发出口的却是软软的一声猫叫，他反应了过来，取消了使用身份卡，变回了人类的形态。
　　他开口询问道：“你经历过上一次庆典？”
　　那个人没有回答谢小舟的问题，转身沉入到了水面中。
　　谢小舟在上面等了片刻，又见他钻了出来，手中还抓着一条肥美鲜活的鱼。
　　那人用力向上一抛。
　　那条鱼在空中形成了一个抛物线，最终落在了谢小舟的脚边，激烈地蹦跶了起来。
　　那个人另外一只手中还抓着一条鱼，丝毫不顾忌，就送到了嘴边用力地咬了一口。
　　“是啊。”他一边吃一边说，“参加上一次庆典的人，只有我活了下来。”
　　那个人满嘴都沾着半透明的鱼鳞，看向了站在上面的谢小舟：“你怎么不吃？”
　　岸上的鱼还在不停地挣扎跳跃。
　　谢小舟咽了咽口水，猫的本能驱使着他过去。他刚迈出一步，又停了下来：“等下吧。”
　　那个人就是这么一问，并没有再继续催促。等他吃完了手中的鱼，打了个饱嗝后说：“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等你凑齐了13张牌，走入城堡后，一定要想办法杀死欺诈师！”
　　他的声音中充满着愤恨，久久不散。
　　谢小舟犹豫了一下。
　　那个人也不在意，阴森地咧了咧嘴：“你不答应我也没关系，到时候，你就只有这么一个选择了。”
　　谢小舟似有所感，正要开口，却被那个人给打断了。
　　那个人自顾自地说：“你参与的游戏是庆典前的狂欢，在迷宫中产生的杀戮与谎言，都会给庆典增加热度。”
　　“等到庆典开始……应该是马上就要开始了，到时候城堡的大门就会打开，而只有持有13张牌的人才能进入其中。”
　　“只要有人坐上城堡中的王座，他就会成为谎言之城的新主人！”
　　说着说着，那个人的脸庞扭曲了起来：“快去，成为谎言之城的新主人，杀死欺诈师，这样……我们都可以自由了！”
　　话音落下。
　　那个人就好似癫狂了一般，浑身抽搐了起来，然后直接钻入了水面下，不见踪影。
　　谢小舟在上面等待了一会儿，不见他再次出来。
　　谎言之城的新主人。
　　杀死欺诈师……
　　不管是哪一个选项，看起来都不太好。
　　谢小舟并不想在这两个选项中选择。
　　可是现在明摆着，只有拥有13张牌才能进入城堡。
　　他抓了抓头发，将黑发搞得乱糟糟的，上面的一双猫耳朵沮丧地耷拉了下来。
　　好像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谢小舟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去身份卡牌库中翻找着，想要看看有没有身份卡能够让他直接跨越过护城河，到达河对岸的。
　　很可惜，牌库中没有这么一张牌。
　　谢小舟的目光转而又落到了戴着的戒指上，红宝石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倒是可以让乌鸦过去探查一下情况。
　　他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戒指镶嵌着的红宝石，光芒一闪，一道黑影钻了出来。
　　乌鸦还是有些萎靡不振，就连叫声都是有气无力的。
　　谢小舟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乌鸦的小脑袋：“乌鸦先生，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对面看看？”
　　乌鸦：“嘎……”
　　谢小舟双手合十，面带微笑：“如果能帮我把吊桥放下来就更好了！”他又加了一句，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乌鸦，诚恳地说，“乌鸦先生，你一定会帮我的吧？”
　　乌鸦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嘎！”它拍动着翅膀，朝着护城河对面的城堡飞了过去。
　　【乌鸦老工具鸦了】
　　【每次我都觉得乌鸦出来要大显神威，可是每次都是被人欺负，也太惨了】
　　【乌鸦也太丢医生的脸了】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乌鸦很可怜吗？】
　　乌鸦跃过了护城河，轻轻地落在了一根锁链上。一双黑豆般的眼睛盯着吊住吊桥的锁链，用力啄了一下，想要将其啄断。
　　站在对面的谢小舟看到这一幕：“……”
　　***
　　城堡中。
　　欺诈师睁开了眼睛。
　　待他睁眼后，城堡仿佛在这一瞬间苏醒了过来。
　　大厅中悬挂着水晶吊灯被点亮，璀璨的光芒流淌而下，照亮了墙壁上点缀着的油画。
　　欺诈师坐在了王座上，一手撑着下巴，睡眼惺忪，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
　　过了片刻，他打了个哈欠，一把抓起了火红的头发。
　　“让我看看我的小猫咪……”他望了过去。
　　似乎整个谎言之城都在他的掌控中，只要他想，就能够看到一切的画面。
　　暗金色的瞳孔微微放大了片刻后，又恢复成的原来的模样。
　　“小猫咪又耍了小聪明。”欺诈师换了一个坐姿，指腹摩挲过唇瓣，“有时候自作聪明可不太招人喜欢呢。”
　　***
　　乌鸦先生还在努力，可谢小舟已经想要放弃了。
　　再这样下去，怕是啄个一百年都不能解开吊桥上的锁链。
　　谢小舟将双手合在嘴边，喊了一声：“乌鸦先生——”
　　还没来得及说出接下来的话，就有另外一个声音将他覆盖了过去。
　　“规则更改。”
　　那是轻佻的口吻，有些随意，可却像是神明的旨意，并不容许别人拒绝，“需要拿到黑桃3，才能进入到城堡。”
　　谢小舟愣了一下，保持着那个动作未动。等到尾音消散后，他方才反应过来，翻过了自己的那张扑克牌。
　　正是黑桃3。
　　身后，迷宫中的人也听到了欺诈师的话，纷纷激动了起来。
　　“黑桃3，黑桃3在哪里？”
　　“我见过，在一个小子的手上，长得白白嫩嫩的，头上还顶着猫耳朵。”
　　“不对，他后面还变成了一只猫！”
　　“快点把这个小子给我找出来！”
　　听着迷宫中传出的声响，谢小舟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自己破口大骂的欲望。
　　因为他不肯加入游戏，欺诈师就强行将他成为众矢之的，想不加入也难了。
　　不过，只要他藏起来，等到城堡的门打开就可以了……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谢小舟就感觉到手中的扑克牌发出了一股炽热的感觉，接着就是光芒大盛。
　　在色调昏暗的迷宫中，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指明灯，指引着其他人的方向。
　　谢小舟想要拿东西遮挡一下，可是没有用，那光芒从中渗透出来，依旧明亮。
　　“那个光……”
　　“从那边传来的！”
　　“赶紧过去！”
　　谢小舟忍不住骂了一声，掉头就跑。
　　如果继续留在这个空旷的地方，被其他人围堵过来，根本没办法离开。
　　还不如回到迷宫中去，靠着迷宫纵横交错的地形用以周旋藏身。
　　一道白影一闪而过，消失在了迷宫的围墙中。
　　仍然在机械性努力的乌鸦，转过头却不见了谢小舟的身影：“嘎？”
　　**
　　谢小舟在迷宫中穿梭，身后一群人紧跟不舍。就算他跑得再快，也还是有人跟着他。
　　没办法，这张黑桃3一直在发光，根本没停过，除非他放弃这张扑克牌，才能够从围剿中逃生。
　　可这张黑桃3又是进入城堡的钥匙，他不可能扔掉的。
　　这下就陷入了两难之中。
　　唰——
　　谢小舟一个紧急刹车，只见前方白光一闪，一道白刃刺入了面前的地面中。
　　刀刃锐利逼人，一撮猫毛缓缓飘落。
　　不知不觉间，被追逐着的谢小舟来到了一条死路。
　　前面是一睹墙壁，后面是急促的脚步声。
　　谢小舟缩回了jio，退到了一旁。
　　追上来的人狞笑着，步步逼近。
　　柔弱的小猫咪缩成了一团，在巨大的阴影下瑟瑟发抖。
　　【谁让他不敢杀人，活该】
　　【在这个节目里，不杀人的人，就会被杀】
　　那人站在了谢小舟的面前，盯着他怀中抱着的那张黑桃3，露出了贪婪的神情：“交出来！”
　　谢小舟佯装松开了力道，扑克牌摔在了地上，一个黑桃3的标志散发着十足的诱惑。
　　那人激动地走上前，正要弯腰要捡的时候，谢小舟突然爆起，锋利的爪子从肉垫里伸了出来，划过了那人的眼睛。
　　“啊——”
　　那人捂着眼睛哀嚎着，两行血泪缓缓留下。
　　谢小舟趁机落在了地上，叼起扑克牌就从旁钻了出去。他借着那个人当踏板，跳上了墙壁，来到了另一侧的甬道里。
　　就这样你追我跑，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谢小舟有些力竭，但他必须要在其他人的围剿下坚持到进入城堡为止。
　　按照水底的那个人所说，城堡应该马上就打开了。
　　可他算了算时间，至少也过去快半天的时间了，城堡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再继续下去……
　　谢小舟四肢无力，在地上滚了一圈，取消了R卡布偶猫，变成了人形。
　　R卡战神布偶猫格外的耐揍耐疼，等变回成了人形，身上立即就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擦伤。
　　谢小舟用手蹭了蹭上面沾染着的灰尘，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过他也不敢在这里多待，扶着墙面继续向前走。
　　走出去还没两步，就听见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谢小舟提起了警惕，分辨那人的方向，想要从另外一处逃走。
　　只是脚步还没来得及动，就听见对方开口：“你不用跑，我没有恶意的。”
　　谢小舟：我该不会会相信你说的话吧。
　　对方可能也觉得这话有点没有说服力，又加了一句：“我们都是嘉宾，不能互相残杀，我不会伤害你的。”
　　嘉宾之间确实有《嘉宾守则》的约束，不过这也只是面子上的规定。
　　只约束了不能直接下手，还是可以依靠道具、NPC把其他嘉宾给害死的，节目组是不会管这样的行为的。或者说，节目组乐于见到这样精彩的画面。
　　谢小舟还是不相信他的话，想要从这里逃走。
　　对方着急地说：“外面都是人，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你把那张牌给我，我进去完成拍摄任务。这样的话，我们就都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谢小舟迟疑了一下：“可是，我把黑桃3给你了，你不是也要被追杀吗？”
　　对方：“……没、没事的，我愿意帮你分担这样的痛苦。”
　　谢小舟：“我太感动了。”
　　对方立刻加了一句：“那你快把牌给我。”
　　谢小舟话锋一转：“就是因为太感动了，所以这样的痛苦还是由我一个人承担吧。”
　　对方：“……”
　　见好言相劝不成，他就撕去了伪装，露出了真面目，“快上，杀了他，拿到扑克牌！”
　　谢小舟朝着后面竖了一根中指，掉头就跑。
　　只是刚跑出去一步，就停了下来。
　　因为，四面八方都是围上来的人。有嘉宾，也有谎言之城的居民，但看上去他们没有任何的区别，都是满脸贪婪地盯着谢小舟。
　　谢小舟无路可退。
　　不，或许还有一条路，唯一的路。
　　***
　　欺诈师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幕。
　　小猫咪会怎么选择呢。
　　投身于谎言，还是选择死亡？
　　看着小猫咪纠结挣扎的模样，还真是有意思。
　　欺诈师觉得自己对小猫咪产生从未有过的兴趣。
　　真是奇怪的情绪。
　　这是除了谎言之外，唯一让他有兴趣的存在了。
　　欺诈师伸手抚摸过脖颈，那里还有一道狭长的伤口还未愈合，但他没有要治疗的意思。
　　这是……小猫咪留给他的印记。
　　***
　　【现在该怎么办？】
　　【能做的只有杀死所有人了吧？】
　　【可是里面还有嘉宾……】
　　【舟舟会怎么做呢？】
　　好像，放在谢小舟面前的，只有在这群人中杀出一条血路。
　　他望着面前的人，垂在身侧的手悄无声息地握紧了起来。
　　“上！”
　　“拿走他的扑克牌！”
　　气氛到达了顶峰，一触即燃。
　　越是这个时候，谢小舟就越是冷静。
　　一串串的信息从他的脑海中闪过，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拼图。
　　谢小舟站在原地，身后蓬松的尾巴高高竖起，做出了防备的姿态。但他的脸上却是无比的冷静：“欺诈师先生，你在看吧？”
　　他仰头，看向了上空。
　　上方是一片蔚蓝的天空。
　　因为欺诈师不喜欢黑夜，所以这里日夜不分，永远白昼。
　　没有人回答谢小舟。
　　只有人群中传来了嗤笑声。
　　谢小舟不慌不忙地说：“欺诈师先生，现在你应该觉得很好玩吧？高高在上地看戏，一切的剧情都在你的安排下，我们就是你手中的棋子，任由你摆布。”
　　“无论是谎言还是死亡，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他的眼睛水汪汪的，看人的时候格外的深情，可此时却是一片讥诮：“我也觉得很有意思。”
　　谢小舟知道，欺诈师的性格十分自信。他于高处俯视一切，不管是什么，都只是他的寻找乐子的存在。
　　本来，他还想要抓住这一点，拿来找到欺诈师的弱点。
　　可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
　　他已经被这种层出不穷的游戏玩得有些厌倦了。
　　那么，只要选择最简单的——击破欺诈师的自信。
　　谢小舟无视了那群向他走来的人，摆弄着那张半透明的扑克牌。
　　旋转间，王座好像就悬浮在了他的手指间。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谢小舟似怜悯似嘲讽，“其实你也是别人手中的棋子？”
　　“你自以为的运筹帷幄，自以为的高高在上，不过也是别人的玩意儿。”
　　谢小舟停下了动作，扑克牌从他的手指间摔落，朝着地上掉落。
　　咔嚓——
　　扑克牌的一角摔在了地上，崩裂开了一道缝隙，细小的半透明的碎片朝着四周弹去。
　　无数人朝着这张扑克牌扑了过去。
　　只有谢小舟，还站立在那里。


第92章 为你加冕
　　谢小舟站在了人群中间，在他的脚下，一张扑克牌旋转了两圈，“啪嗒”一声倒在了地上。
　　黑桃3。
　　这是通往城堡的门票。
　　所有人都红了眼睛，朝着地上的那张黑桃3奋力扑了过去，撕咬扭打在了一起。
　　远远看去，就好像他们在朝谢小舟跪拜一般。
　　【那张黑桃3不是进到城堡里面的门票吗？】
　　【舟舟怎么把门票给扔掉了，那不是之前都白跑了吗？】
　　【我看是没有办法自暴自弃了吧，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点放弃比较好，省得白费力气】
　　在一片哀嚎打闹声之中，谢小舟巍然不动。
　　这当然不是代表着自暴自弃了，而是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刚开始，这场游戏的通关的要求是凑齐13张牌，后来又改成了获得一张黑桃3。
　　而不管是哪一个要求，其实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呢？
　　因为，这两个都是欺诈师定下的要求，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更改。
　　归根究底，让谁进入城堡，什么时候进入城堡，都是由欺诈师决定的。
　　他在逼迫所有人加入这场游戏，而输赢，并不看结果，而是看他的心意。
　　那么这样的规则还有必要去遵守吗？
　　谢小舟不必加入游戏，只要说服欺诈师就可以了。
　　欺诈师十分自信。
　　这自信来源于他是整个谎言之城的神明，只要他想，完全可以颠倒黑白欺骗规则，把所有人都玩弄在手掌之间。
　　可谢小舟知道，这样的“神明”，不过也是被节目组所操控安排着的。
　　只要戳破这一点，欺诈师的自信自然会被打破。
　　“欺诈师先生，”一股风吹拂过了谢小舟的脸颊，黑色的发丝向后扬了起来，在一片撕打哀嚎声中，他的声音清澈可闻，“我觉得‘欺诈师’这个名号挺有意思的，就是……不太适合你。”
　　“你觉得呢？”谢小舟仰着头，语调轻松得不像是在说一些足以激怒别人的话。
　　【他在做什么啊】
　　【节目组BOSS这种性格，敢这么说话肯定会被杀了的，在找死吧】
　　【我不管，我就是相信舟舟，舟舟肯定能完成拍摄的！】
　　【你们这些粉丝这么盲目啊，我倒是觉得这个节目难度挺高的，不一定能够完成拍摄】
　　这个节目的难度确实是谢小舟一直以来遇到的最难的。
　　从一开始进入节目，谎言就开始了。
　　按照以往的拍摄习惯，嘉宾们是不会对节目组提出的拍摄要求产生质疑的。
　　所以，欺诈师就利用了这一点，更改了要求，给嘉宾们挖了一个坑。
　　如果按照这个要求去做，就会被谎言之城同化，成为其中的居民永远不能离开。
　　谢小舟算是过了第一关。
　　但第二关紧接而来——一个完美的世界。
　　如果不是医生的出现提醒了谢小舟，时间一长，他怕是也要沉溺在其中，无法自拔。
　　别人给予的诱惑尚且还能抵挡，而最了解自己的人永远是自己，试问，谁又能拒绝心底最深处的诱惑呢？
　　而这场游戏，又是第三关。
　　如果按照欺诈师所说的做，就会陷入谎言与杀戮之中，成为无法思考的……野兽。
　　谢小舟垂眸。
　　目之所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狂热的笑容，嘴巴几乎拉扯到了耳垂下，怪异而可怕。
　　不管是谎言之城的居民还是嘉宾，都是一样的笑容。
　　等待了片刻。
　　欺诈师并没有给出回答。
　　就在谢小舟准备加把火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轰然一声巨响。他扭头看了过去，只见城堡门口的吊桥被放了下来，猛地砸在了对面岸上，震起了漫天的灰尘。
　　在灰尘中，隐约还能看见一个漆黑的身影振翅而起，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嘎——”
　　乌鸦似乎以为是自己的努力才让吊桥放下来的，停在谢小舟的肩膀上后，小小的身躯不停地蹦来蹦去，想要夸奖。
　　谢小舟十分违心地说了一句：“乌鸦先生真厉害。”
　　乌鸦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
　　待灰尘散去后，所有在地上疯抢的人都停下了动作，扭着脖子望向了那个方向。
　　动作停顿了片刻后，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欣喜的笑容，仔细看去，就连嘴角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的。
　　像是听到了命令一般，所有人同时起身，朝着城堡狂奔了过去。
　　谢小舟一个错神，四周已经空无一人了。
　　只有乌鸦仰着头，呆滞得“嘎”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谢小舟也跑了。
　　它有些着急，拍了拍翅膀正要追上去。
　　这时，身后迷宫中又出现了一道漆黑的身影。
　　那人伸出了手。
　　乌鸦看看前面谢小舟的背影，又看看来人，最终还是收起了翅膀，落在了那人的手上。
　　在谢小舟的面前，乌鸦是讨好、谄媚，可在这人的面前，却是恭敬顺从地低下了头颅。
　　***
　　谢小舟来到了迷宫出口。他已经是晚到了，前面的那些人跟发疯了一样，冲向了吊桥。
　　可吊桥承受不了这重量，止不住地摇晃了起来。那些人就想下饺子一样，啪嗒啪嗒地掉到了下方的护城河中，不知生死。
　　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够走入城堡。
　　谢小舟看着前面的乱象，脚步顿了一下，还是踩了上去。
　　吊桥摇晃了一下。
　　谢小舟化作了一道白影，伴随着一声猫叫，粉嫩的肉垫轻巧地跳了上去，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对面。
　　等落到城堡门口的石砖上后，一个刹车，又变幻回了人类的模样。他一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
　　城堡的大门敞开，似乎在邀请着谢小舟进入其中。
　　从外往里看去，其中是一片幽深的黑暗。
　　哒——
　　谢小舟朝着城堡中走去，脚踩在了石砖上，发出了一声轻响，止不住地在其中回荡着。
　　城堡内部富丽堂皇。
　　乳白色的柱子矗立，天花板和墙壁上都是洛可可风格的装饰，精致华贵。
　　地上的地毯是鲜红色的，用金线织着花纹。价值不菲的地毯铺满了整条道路，一直连绵到台阶上。
　　道路两侧，被当做装饰品的青铜盔甲笔直地立在那里，头盔后，似乎有一双双眼睛盯着从地毯上走过的人，隆重得就像是登基典礼。
　　谢小舟走得很慢。
　　以欺诈师的恶趣味，保不齐路上会发生什么。
　　可都走了一半的路了，还是不见有其他人的身影。
　　之前应该或多或少进来了一些人，可现在一点声响动静都没有，四周一片静悄悄的。
　　大概走了十多分钟，谢小舟终于走出了这一条走廊，来到了最深处的大厅。
　　大厅中并没有多余的摆设，只有正对门口的台阶上摆放着一张王座。
　　王座是由纯金打造的，上面点缀镶嵌着各色的宝石，散发出的光芒几乎灼瞎人的眼睛。
　　谢小舟停了下来，远远地望了一眼王座。
　　王座是空的。
　　欺诈师也不在大厅中。
　　谢小舟试探得向前迈出了一步。
　　在谎言之城待久了，他都一惊一乍的，尾巴和耳朵都竖了起来，生怕有什么陷阱。
　　可是白担惊受怕了，一脚踩下去，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他突地想起了护城河中那个人的话——坐上王座成为谎言之城的新主人，就可以杀了欺诈师，获得自由了。
　　这句话在谢小舟的耳边回响，再加上王座近在咫尺，就显得格外的诱人。
　　谢小舟的眼中覆盖上了一层迷雾，下意识地朝着王座走了过去。
　　只要坐上王座……
　　就可以……
　　谢小舟的手搭上了王座。
　　王座的扶手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那是一只仰起头颅的毒蛇，毒蛇的眼睛是一对镶嵌着的红宝石，仿佛是在盯着谢小舟，告诉他——坐上来，你就可以获得自由了。
　　谢小舟正要坐上去的时候，突地停下了动作，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问：“欺诈师先生，这有意思吗？”
　　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
　　谢小舟转过了身，身后那一条蓬松的尾巴扫过了冰冷精致的王座，嗓音似抱怨又好似嫌弃，“这样的小把戏，一次就够了，太多的话，只会让我觉得无聊。”他眯了眯眼睛，“还是说，你已经江郎才尽，没有新鲜有意思的谎言可以拿出手了吗？”
　　“是吗？”
　　话音刚落，欺诈师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
　　谢小舟正要回头看去，却被一双手按住了肩膀，被死死得按定在了原地。
　　余光只能瞥见一抹火红燃烧着的头发。
　　谢小舟看不清欺诈师的神色，但听他的声音，还是如从前一样的轻佻。
　　“欺诈师先生……”
　　话还没能说完，谢小舟就感觉到肩膀上的双手力道一重。他猝不及防，没能够保持平衡，踉跄了一下一屁股坐上了王座。
　　谢小舟：“……”
　　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王座坐起来并不舒服，还挺硌人的。
　　【舟舟怎么就坐上了王座了】
　　【欺诈师这是要做什么？】
　　【拱手 相让】
　　在坐上去的一瞬间，那句话再次从谢小舟的耳边闪过——坐上王座，杀死欺诈师……
　　不过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虽然不知道这话是不是真的，但坐上这王座肯定是真的没什么好下场。
　　谢小舟琢磨了一下，觉得坐上去的时间不太长，还可以抢救一下。于是他的手搭上了扶手就要站起来——这就跟食物掉到地上不超过三秒还可以吃一样。只要坐上去的时间足够短，就等于他没坐过。
　　只是谢小舟的小心意被看穿了，还没站起来，欺诈师就手指用力，强行按住了他的肩膀。
　　“不想要坐吗？”欺诈师笑着说，手指穿过了谢小舟白皙纤细的脖子，最终掐住了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
　　欺诈师在上，火红的发丝若有若无地扫过了下方少年的脸颊。
　　谢小舟费力地眨了眨眼睛，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
　　可欺诈师竖起了一根手指，抵在了嘴唇边上，止住了谢小舟的话头：“嘘——先让我给你变一个魔术。”
　　这话刚说完，就见欺诈师的手指舒展了开来，指节均亭，在灯光的照耀下犹如白玉一般。
　　“砰——”
　　谢小舟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定睛一看，欺诈师的手中多了一个精致的王冠。
　　王冠的中央镶嵌着硕大的钻石，切面平整，折射着璀璨迷人的光泽。
　　“好看吗？”欺诈师将王冠凑到了谢小舟的脸侧，“想要吗？”
　　谢小舟被这珠光宝气动摇了一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想。”
　　欺诈师也不勉强，散漫地靠在了王座边上，摆弄着这枚价值不菲的王冠。
　　他的动作随意，让人怀疑下一刻王冠就会被摔在地上。
　　把玩了一阵后，欺诈师像是刚回过神来，凑到了谢小舟的耳边，小声地问：“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声线平常，但能够听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谢小舟感觉自己的心跳微微加快，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角：“欺诈师先生……”
　　欺诈师从嗓子中发出了一声：“嗯？”
　　谢小舟定了定心神，还是决定按照之前的安排来：“你以为你掌控一切，但其实，你也不过是别人的棋子。”
　　听到这话，欺诈师手上的动作一顿。
　　另一只手一用力，掐上了谢小舟的脖子，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红痕。
　　谢小舟感觉喉咙处被收紧，但他并没有害怕，正因为欺诈师动手了，他才放心了下来——这一招是有用的。
　　他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用力地从喉咙中挤出了声音：“欺诈师先生，你现在应该很恼火？还是不安？”
　　“是不是开始觉得，你一切有意思的、伟大的谎言都是别人眼中的一场闹剧演出？”
　　谢小舟的眼尾冒出了一抹水光：“那么，你是欺诈师，还是……小丑？”
　　欺诈师缓缓地松开了手。
　　第一次，他唇角的弧度落了下来，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严肃的人也许不可怕。
　　可当一个一直微笑的人严肃了起来，就会让人产生一种畏惧的感觉。
　　谢小舟捂住了喉咙，轻轻咳嗽了一声：“当然，欺诈师先生，我并不认为你是小丑。”
　　这句话说得有些艺术。
　　既然他不认为欺诈师是小丑，那么会是谁这么认为呢？当然是幕后的节目组啦！
　　他只是一只无害的小猫咪，仇恨都往节目组那边走，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谢小舟赶紧顺毛捋了两把：“你的谎言还是挺精妙的，能够欺骗这么多的人……”
　　欺诈师的脸上的神情终于有所动摇：“小猫咪，说这么多，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谢小舟想要做得多了。
　　他想要完成拍摄，离开谎言之城。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唤醒欺诈师，让欺诈师来帮助他脱离节目组的掌控。毕竟这可是高难度节目中的BOSS，肯定比较有用。
　　不过，路要一步一步的走。
　　谢小舟：“欺诈师先生，我对你的谎言很感兴趣。只是……你骗来骗去，无非是编织谎言骗一些普通的人，一次两次或许有意思，可日子长了，不觉得乏味吗？”
　　这句话是正好戳中了欺诈师的心坎。
　　他确实感觉到了乏味。
　　无论是谎言之城还是那些人，都是愚蠢的、无聊的，就算是上当也是那么的贫乏可陈，没有任何的意思。
　　欺诈师暗金色的眸子沉了下来：“那么，你又有什么想法？”
　　谢小舟的眼中带着一种蛊惑的意味：“欺诈师先生，为什么不干脆玩个大的呢？”
　　欺诈师注视着小猫咪。
　　可爱的，狡黠的。
　　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藏得很好，但那条过于活跃的尾巴已经出卖了他的想法。
　　小猫咪在哄骗他。
　　但毫无疑问，这话中的内容确实让他产生了兴趣。
　　欺诈师曲了曲手指，将王冠放置在了手掌心，纡尊降贵地说：“好吧，我可以听听。”
　　【话疗大师舟舟】
　　【舟舟的口才一向可以的，拇指.jpg】
　　【欺诈师这么会骗人，你们确定他会上当吗？】
　　谢小舟攥住了欺诈师的手指，挺直了腰背靠近了过去。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近到几乎贴在了一起。
　　谢小舟的嘴唇一张一合：“骗过……节目组。”
　　直播间中，一股嘈杂的声响盖过了谢小舟的声音，导致观众们没有听到。
　　他们只能看到画面，不能听到声音。
　　【舟舟说了什么？】
　　【好急，我好想知道！】
　　【废物节目组，是不是又发生故障了啊】
　　【还不快点修好！】
　　欺诈师反手握住了谢小舟的手，将其包裹在了手掌中，问：“比如？”
　　谢小舟早就准备好了腹稿，说得格外的顺溜：“比如，节目组不想让我完成拍摄，但是，你却可以欺骗节目组，帮我完成拍摄。”
　　他敢确定。
　　如果不是节目组在背后帮忙放水，欺诈师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欺骗了所有的人。
　　难度增加，伤亡率超过100%。
　　这一切肯定都是节目组默许的。
　　欺诈师品味着谢小舟所说的话，突然失笑：“这好像对我而言没什么好处。”
　　谢小舟眨了眨眼睛：“欺诈师先生，以前你骗人的时候，有什么好处吗？”
　　欺诈师摇摇头：“没有呢。”
　　谢小舟冲着欺诈师眨动了一下眼皮：“但是你帮了我，就可以让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吃瘪，这不就是好处吗？”
　　欺诈师若有所思。
　　小猫咪的小心思和小聪明昭然若显。
　　但……并不讨厌。
　　这样的姿态，欺诈师只想要摸一摸小猫咪柔软的下巴，并让他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好吧，我答应了。”欺诈师眉眼弯弯，“谁让我喜欢你呢？”
　　这句话他说的格外随意，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就在谢小舟以为两人之间已经达成了共同目的的时候，欺诈师突地欺身而上，贴到了他的耳廓上，声若呢喃：“不过，有要求的哦。”
　　他猛地抬起了头。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大，倒映出了欺诈师轻佻的笑意。
　　谢小舟有点头晕，双耳传来一阵“嗡嗡”的耳鸣声。
　　于此同时，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欢迎来到，惊悚综艺拍摄现场】
　　【这里是生活体验类综艺节目——《谎言之城》】
　　【各位嘉宾晚上好，这里是谎言之城，在这里，你们将度过为期一个月的体验时间】
　　【当然，如果你想离开这里的话，请去祈求谎言之城中的欺诈师——如果他同意的话，自然可以离开】
　　这是被隐藏起来的，真正完成拍摄的条件。
　　那他现在算是说服了欺诈师了吗？
　　谢小舟摇了摇头，晕眩的感觉刚刚退去，头顶就突地一沉。
　　欺诈师将那顶皇冠带在了他的头顶上。
　　再一晃，他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变了一个模样——他又被欺诈师变成猫了。
　　一只通体雪白的布偶猫趴在了王座上，头顶着一个璀璨的王冠，愣愣地看着面前突然放大的一切。
　　欺诈师把小猫咪捞了起来，抱在怀中坐上了王座，如愿以偿地顺着毛摸了起来。
　　谢小舟：“……”
　　他想要反抗，但是，摸得实在是太舒服了。
　　动物的本能占据了上风，他忍不住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还扭着腰在欺诈师的怀中转了一圈。
　　欺诈师按住了小猫咪的头颅，对上了那双清澈水灵的猫眼：“好了，说服我的条件就是——让我说出一句真话。”
　　“猜一猜，我说的话中哪一句是真话。猜中了的话，我就让你离开这里。”
　　谢小舟瞪大了眼睛。
　　真话。
　　欺诈师说过吗？
　　好像……说过的吧。
　　谢小舟扭动着脖子，被头顶璀璨的光芒吸引了注意力，伸出爪子去碰了一下头顶的王冠。
　　但是……到底是哪一句呢？
　　谢小舟苦思冥想：“喵？”
　　欺诈师说过很多话，谢小舟一时间都分辨不出来。
　　欺诈师竖起了三个手指：“给你三次机会。”
　　反正有三次机会，谢小舟决定拼一拼，盲猜一下，用掉一次机会。
　　“喵~”
　　是在走廊上教他说谎的时候，说的是真话。
　　谢小舟想要说话，可从喉咙中发出的只有软绵的猫叫声，他想要赶紧变回人，却被欺诈师按住了。
　　“错了。”欺诈师说。
　　谢小舟思索了起来。
　　那么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话可能是真话呢？
　　那条蓬松的大尾巴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一下，欺诈师伸手将尾巴捞到了怀中，揉捻了一下。
　　谢小舟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整个人哦不，整个猫都不好了：“喵——”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气呼呼地用爪子给欺诈师来了一拳。
　　欺诈师提醒道：“还有两次机会哦。”
　　谢小舟想了想，说：“喵。”
　　那么就是在告诉他谎言分为三等的时候，说的是真话。
　　说完后，他满眼期待地盯着欺诈师。
　　欺诈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是错了。”


第93章 恋爱综艺
　　谢小舟怔了一下。
　　这也错了吗？
　　那到底哪一句才是真话？
　　小猫咪呆头呆脑的，趴在了欺诈师的怀里，白软的jio不自觉地踩了一下。
　　又踩了一下。
　　他努力回想欺诈师所有说过的话，还是没能找到关键的那一句话。
　　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该不会要卡在这最后一关了吧？
　　谢小舟有些烦躁地甩了甩尾巴。
　　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说错了的话……
　　谢小舟用爪子糊住了自己的脸。
　　欺诈师见小猫咪如此纠结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将小猫咪抱在了怀中。
　　这么一动，头上顶着的王冠就要往下划。
　　谢小舟拿jio扶了一下，等稳住了以后，他瞪着眼睛看向了欺诈师。
　　欺诈师唇角噙着笑意，轻佻地说：“还没有猜到吗？”
　　已经排除了两个错误的选择。
　　那么剩下来给谢小舟选的并不多了。除去错误的选项，那么剩下来的那个，无论有多离谱，都是正确的。
　　谢小舟的眼睛微微瞪大：“你、你喜欢我？”
　　欺诈师：“嗯？”
　　谢小舟：“？”
　　不知何时，他又变回了少年的模样。
　　如果是猫形态，趴在欺诈师的怀中也没什么，但现在是少年形态，整个人都跪在了欺诈师的腿上，姿势……有点暧昧。
　　少年的脸颊上渐渐烧起了一抹红，头顶的王冠也歪了一下，上面宝石与钻石的光芒交相辉映，倒映在了他白皙的脸上，更显得眉眼如水墨般精致。
　　欺诈师的手指屈了屈，捏住了少年细腻的侧脸，留下了一道红痕。
　　谢小舟余光瞥见，欺诈师的脸上似笑非笑，也不知道这道题自己答对了没有。
　　难道没答对吗？
　　他的心中有些忐忑。
　　就在一片沉默中，欺诈师冷不丁地轻笑了一声：“你答对了。”
　　谢小舟的眼睛微微瞪大。
　　还真的猜对了吗？
　　他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
　　【《谎言之城》拍摄结束】
　　谢小舟眼前的色彩逐渐退去，就在他要完成拍摄脱离这个世界的时候，欺诈师亲昵地凑到了他的耳边，声若呢喃：“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
　　谢小舟猛地抬头，对上了欺诈师暗金色的双眸，里面藏着洞察与戏谑。
　　直播间中的画面就停滞在这一刻。
　　然后上面出现了无数的雪花噪点，画面模糊了起来，最终宣告崩溃。
　　叮当——
　　在谢小舟消失了以后，精致华美的王冠摔落在了地上，弹跳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欺诈师半靠在了王座上，右手的手指一抬，王冠就凭空漂浮了起来，落入了他的指尖上，轻轻旋转。
　　“没想到，你真的会放水。”不知何时，在角落中站着一道漆黑的身影。
　　他全身都被黑暗覆盖着，就连脸上都覆盖着一张鸟嘴面具。
　　欺诈师的动作一顿，连带着指尖上的王冠也停了下来：“谁说我放水了？”
　　其实从一开始，医生就进入了这个世界中。
　　因为节目组暗自提升了节目的难度，打破了世界的平衡，也让医生能够先一步进入其中。
　　在一进入这个世界，医生与欺诈师就见上了面。
　　因为碎片之间的排斥与敌视，再加上欺诈师本身的性格原因，两人并没有马上合作，而是先打了一个赌。
　　医生押注的是，谢小舟能够说服欺诈师。
　　欺诈师则持相反态度。
　　所以，欺诈师才会主动出现在谢小舟的身旁，引发了后续一系列的事情。
　　医生双手抱肩，对欺诈师的说辞不可置否。
　　欺诈师捻了捻衣袖，一撮洁白的猫毛出现在了他的手指间：“一只聪明、可爱的小猫咪，谁能够忍心拒绝呢？”
　　医生还没说话，停在他肩膀上的乌鸦先“嘎嘎”叫了起来，像是在宣誓主权。
　　欺诈师漫不经心地说：“你的乌鸦很聒噪。”他的拇指与食指摩擦了一下。
　　“砰”得一声。
　　乌鸦直接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兔子玩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医生伸手，将兔子玩偶拿了下来，也不知做了什么，又变回了乌鸦的模样。
　　两人暗自交锋。
　　医生突地开口：“你输了。”
　　欺诈师的手搭上了王座的扶手：“好吧，愿赌服输——”他的头发红如火焰，“不过，我不是因为输了才和你合作，只是觉得小猫咪的说辞很对。”
　　他的眸子中闪过一道暗芒：“我不喜欢别人把我当小丑，最好，玩一场大的。”
　　医生慢条斯理地说：“计划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还差最后的收尾，那么……”
　　声音慢慢远去。
　　***
　　在看到谢小舟通关的结果后，节目组后台终于开始慌张了起来。
　　“为什么难度提高了还能够通关啊？”
　　“不可能吧！”
　　“难道是我看错了吗？”
　　黑暗中，一个又一个的脑袋怼了上去，盯着光球中的情景看了半天——不是看错了，还是真的通关了。
　　不仅如此。
　　光球四周的光芒也渐渐地黯淡了下去，这代表着这个世界即将脱离导演的掌控。
　　有人偷偷咪咪看了一眼导演所在的地方。
　　见导演还在沉睡，松了一口气，小声开脱了起来：“这个人运气也太好了吧！”
　　“对啊对啊，不管我们怎么下绊子，都能够活着离开节目。”
　　“这也太厉害了！”
　　“就是，是这个嘉宾厉害，和我们没啥关系。”
　　三言两语间，一下子就把责任都撇清了。
　　不能说是他们废物啊，而是谢小舟太厉害了！
　　推卸完责任后，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那……导演安排的任务怎么办？”
　　一提到导演，所有人都禁声了。
　　过了片刻，才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谎言之城》已经是目前难度最高的节目了，难道还有别的节目能难住他吗？”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能想出一个好的办法来。
　　那个声音又开口说：“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就是……”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就有人催促道：“就是什么？别废话了，快点说！”
　　那个声音缩在黑暗中，低着头，指了指满天星辰中的一个光点：“一个BOSS难不倒谢小舟，那么，多来几个？”
　　其他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个光点中，出现了一个与其他节目不同的世界。看了一会儿后，节目组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确实，恋爱综艺的拍摄要求与其他节目不同。”
　　“这个是看节目里面现场观众投票来决定的，我们黑箱一下，别安排谢小舟的粉丝进去现场就行了。”
　　“再给谢小舟安排一个强力竞争对手，让他去打压谢小舟就是了。”
　　“这样这样再那样，就可以了……”
　　“这一次，肯定没问题！”
　　***
　　【恭喜您完成《谎言之城》的拍摄，您已晋级为一位S级嘉宾（片酬：10000）】
　　【您的本次拍摄片酬结算如下：
　　基本片酬：7000
　　直播打赏分成：4500
　　扣除20%的个人所得税：9200】
　　完成拍摄后，谢小舟已经成功晋级为一名S级嘉宾了。他闭着眼睛，听着继续的播报声。
　　【您获得了一件SSR道具】
　　【道具：一张透明牌
　　描述：翻开这张牌，看看是什么
　　作用：您可以在节目中复制一张曾经见过的身份卡，有效期为当前节目】
　　话音落下，谢小舟感觉手上一沉，没有握稳，直接掉在了大腿上。他睁眼捡了起来，是一张半透明的扑克牌，在手指尖翻转的时候，正面与背面交叠在了一起。
　　正面是一只Q版的小猫咪，而背面则是一张鎏金王座，交叠起来，就好似猫咪趴在王座上一般。
　　看描述，这个SSR道具挺有用的，符合《谎言之城》的难度。
　　谢小舟手中拿着扑克牌，向后仰到在了床上，隔着一层半透明的质地，可以看见天花板上的灯光闪烁。
　　过了半晌，他叹了一口气，感觉有点疲惫。
　　《谎言之城》这个节目太耗费心力了，每一步都是踩在钢丝上，一个不慎就会掉落深渊之中。
　　在谎言与死亡的边缘，需要每时每刻都提着心弦。
　　好不容易出来了，谢小舟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本来只想休息一下，可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少年的双目紧闭，手上的力道一松，透明扑克牌就静静地躺在了枕头边上，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谢小舟悠悠转醒，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从拍摄现场出来了，先睁着眼睛愣愣地看了一下天花板。过了一会儿，才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谢小舟赤着脚踩在了地板上，来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午后的阳光温煦。
　　他迎着光芒，舒展了一下身体。
　　等彻底清醒过来了后，谢小舟想起了正事。
　　他晋级成为了S级嘉宾，已经完成了复生会会长的要求，应该可以知道更多的内幕了。
　　一想到这里，谢小舟拿起了手机，主动联系了李笑，告知他已经晋级成功了。
　　李笑并没有马上回复，谢小舟就放下手机先去洗漱了。
　　冰凉的水泼到了脸上。
　　谢小舟仰起头，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感觉到有点陌生。不过很快他就笑了起来，唇角的虎牙若隐若现，冲淡了那股陌生的感觉。
　　走出了洗漱间。
　　正好，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谢小舟拿起来一看。
　　【李笑：我们会长死了】
　　看到这句话，谢小舟有些惊讶：“……”
　　怎么会这样？
　　他总觉得，复生会的会长怎么着也得是一个幕后黑手级别的人物，怎么说没就没了？
　　就在谢小舟惊异的时候，李笑很快就回了第二条信息。
　　【李笑：会长有话留给你，他说“在完成下一个节目拍摄的时候，你能知道真相了”】
　　这句话有点没头没尾的。
　　下一个节目？
　　会长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他的下一个节目是什么？
　　谢小舟盯了半天，最终还是回了一句“知道了”。
　　他正在猜测，下一档拍摄的节目会是什么，节目组的邀请就如约而至了。
　　【谢小舟先生：
　　您好，根据您在生活体验类综艺《谎言之城》拍摄过程中的优越表现，节目组将邀请您参演恋爱综艺《恋爱心动连接！》
　　节目将在三日后开拍，请您做好准备，并在《惊悚综艺》网站上了解相关事宜。
　　惊悚综艺节目组留】
　　恋爱综艺……
　　《惊悚综艺》的节目类型太多了，这是谢小舟从来没接触过的全新来信。
　　他登上了《惊悚综艺》的网站论坛，先搜索了一下。
　　即将要拍摄的《恋爱心动连接！》是一档新开放的节目，不过之前有类似的恋爱综艺开播过。
　　谢小舟看了一下类似节目的录播。
　　恋爱综艺，顾名思义就是谈恋爱了。
　　不过，节目中自然是嘉宾和各种奇形怪状的鬼怪谈恋爱。嘉宾们要对鬼怪保持深情，不能崩人设。一旦被规划察觉到不对，就会立刻发生血腥恐怖的场面。
　　那些画面有些不忍直视。
　　而观众们却格外喜欢这样的剧情，热度十分得高。
　　谢小舟又看了一下，恋爱综艺完成拍摄的条件有些复杂。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嘉宾们的表现，一部分是现场观众的评分，两者结合，分数最高的人才能离开节目。
　　而现场观众都是由直播间的观众们报名参与的。
　　谢小舟有些奇怪，直播间里的这些人怎么既可以看直播，又可以去拍摄现场，到底是什么阴间生物？
　　***
　　《恋爱心动连接！》是恋爱综艺强推的一期节目，再加上要招募现场观众，早早地就出来打广告了。
　　恋爱综艺中本来就有出名的嘉宾，再加上谢小舟也参演了，不到三分钟，一万个名额就没了。
　　抢到的欣喜，抢不到的哭天抢地。
　　在这样的预热下，观众，嘉宾加上节目组都摩拳擦掌，等待着节目开始。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节目开拍！
　　【欢迎来到惊悚综艺拍摄现场】
　　【这里是恋爱综艺《恋爱心动连接！》】
　　谢小舟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身处在了一个化妆间里面，半人高的化妆镜倒映出了他的模样。
　　在化妆灯的照耀下，整个人像是添加了柔光滤镜，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的明艳。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胸前还别着一个号码牌，上面写着——2号嘉宾，谢小舟。
　　再往四周看了一圈，除了他，化妆间中还有三个人，应该都是这场节目的嘉宾。
　　按照以往的拍摄流程，现在应该开始抽取身份卡了。
　　可谢小舟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没听到节目组熟悉的画外音，正有些疑惑的时候，坐在一旁的一个黑长直少女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开口解释道：“恋爱综艺是不用抽取身份卡的，每一轮节目组都会分配固定的身份。”
　　谢小舟朝着她微微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又刻意看了一眼少女胸口的号码牌。
　　4号，陆露。
　　谢小舟不着痕迹地扫过其他人的号码牌。
　　除了这个黑长直少女以外，还有一个面白清秀的少年，号码牌上写着——1号，沈越羽。
　　最后就是3号嘉宾了，也是一个长得俊朗的青年，名为张冉。
　　这场节目总共4个嘉宾。
　　好像只有谢小舟第一次来参加恋爱综艺，其他人都是以前参与过拍摄的，对于流程心知肚明。
　　谢小舟是两眼一抹黑，再加上没有节目组的画外音提醒，他正想要从陆露那里探一探口风。
　　这时，沈越羽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谢小舟的面前，扬了扬下巴，问道：“你就是谢小舟？”
　　谢小舟一愣，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们之前认识？”
　　沈越羽脸上的笑意似乎包含了其他的内容：“不认识，但我看过你的节目。”他双手抱肩，俯视着谢小舟，“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句，你的那些小把戏骗骗其他节目的BOSS还用用，恋爱综艺……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谢小舟点点头：“哦，谢谢提醒。”
　　沈越羽：“……谁说我是来提醒你的！”
　　谢小舟眨巴了一下眼睛，十分无辜地看着沈越羽：“那你是来干嘛的？”
　　沈越羽本来是想来一下下马威的，可没想到被谢小舟四两拨千斤给带了过去。现在他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打不舒服、再打也不舒服。
　　沈越羽只能咬牙扔下了一句：“你等着，我会赢过你的！”
　　谢小舟觉得沈越羽的敌意来得莫名其妙，摸了摸鼻尖，没有说话。
　　经过这么一个冲突，化妆间里格外的安静。
　　在恋爱综艺中，每一个嘉宾都是对手，也没有人想要与敌人过于交好。
　　过了大概三分钟，化妆间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就有一个踩着高跟鞋的女人嗒嗒嗒走了进来。
　　女人的脸死白，显得嘴唇格外的殷红，她拉着嗓子催促道：“快点，快点，节目要开始了。”
　　沈越羽率先站了起来，从那扇门走了出去。
　　其他人也紧跟而上。
　　化妆间的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光线昏暗，气氛有点阴间。
　　谢小舟是经历过录制节目的，知道这女人不是经纪人就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于是上前两步，来到了女人的身旁。
　　“姐姐，我第一次参加这个节目，能麻烦姐和我说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谢小舟问，“免得我有哪些地方不懂的，给姐姐舔了麻烦。”
　　谢小舟面相好看，人会说话，一般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挺喜欢他的。
　　这次也不例外。
　　一脸刻薄的女人听到谢小舟喊她“姐姐”，立刻咯咯笑了起来，身后的黑发颤抖，露出了后脑勺上的另外一张脸。
　　谢小舟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笑着说：“姐姐，能和我说说吗？回头请姐姐喝奶茶。”
　　女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谢小舟：“行啊。那姐姐我就和你说说。我们这档节目有4个阶段，每个阶段的心动目标都是不同的，你要去和心动目标谈恋爱，获取的心动值越高，分数就越高。”
　　“噢，另外还有现场观众评分，两者是结合在一起的。”
　　说着，已经来到了走廊的尽头。
　　女人止住了话，握住了门的把手，扭动了一下后，将门推了开来。
　　从这一道缝隙中，谢小舟能够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声响，随着门被打开，一道炽热的光照了过来。
　　谢小舟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等适应了这光芒后，映入眼中的是一个半圆形的舞台。
　　舞台四周是观众席，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没有一个位置是空着的。他看不清场下人的具体的模样，只能从他们的动作中看出一股狂热的意味。
　　“让我们欢迎本期嘉宾——”
　　舞台上，响起了一个尖锐的声响，“1号嘉宾，沈越羽。”
　　沈越羽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谢小舟，走了出去。他面带微笑，丝毫不惊慌地走了出去，朝着四周的观众招了招手。
　　这下，引发了更大的热潮。
　　大部分的观众是沈越羽的粉丝，都在欢呼雀跃，为他鼓掌。
　　等着热度稍稍降下后，主持人开玩笑道：“想来不用我介绍1号嘉宾了吧？”
　　“越羽、越羽——”
　　主持人的话还没说完，下方的后援团疯狂地摇晃起了灯牌与应援棒，沈越羽的应援色是蓝色，一时间下方都变成了蓝色的海洋。
　　主持人乐于见到这样的场面，微笑着介绍说：“沈越羽，恋爱综艺常驻嘉宾，以完美的演技、精彩的表现还有出色的容貌获取了99%的目标人物的好感。同时——也获得了大家的喜爱！让我们为他鼓掌！”
　　哗啦——
　　又是激烈的鼓掌声。
　　听到这一段的谢小舟：“……”
　　这也有点太夸张了吧？不，不是夸张，都到了尴尬的地步了。
　　主持人激情介绍完了第一位出场的沈越羽，这似乎用完了她的热血，对待接下来的嘉宾就有显得些冷淡了。
　　“欢迎2号嘉宾，谢小舟。”这一句，显然没有之前的兴奋。
　　谢小舟也不在意，走上了舞台，站在聚光灯前。
　　有道是美人在骨不在皮。
　　现实中的美人与镜头前往往有很大的区别。而谢小舟能在剧组里面演戏，外表这一关肯定是没问题的，就算是被放大了数倍投在了电子屏上，也一样是没有任何缺点。
　　主持人翻阅了一下资料：“嗯……这位嘉宾是第一次来到我们《恋爱心动连接！》，请大家给他一点鼓励好不好？”
　　在主持人的鼓励下，场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大概没有谢小舟的粉丝参与这次的现场报名，掌声很稀碎，也很敷衍。
　　沈越羽见到这一幕，脸上浮现了微妙的笑容。
　　在进入拍摄的时候，节目组暗中给他安排了一个特殊任务——淘汰谢小舟。只要让谢小舟淘汰，他就能获得巨额的奖励。
　　可现在看来，现场都是他的粉丝，光现场投票，他就能把谢小舟给按死，节目组完全没这个必要。


第94章 人鱼
　　谢小舟站在灯光下，产生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那是恶意的、黏滑的，如同一条躲在暗处的毒蛇，伺机会上来咬上一口。
　　他想要去寻找这种感觉从何而来，转过头，对上了沈越羽的一张笑脸，而那笑意有点假。
　　在掌声落下后，主持人又继续介绍了起来。3号、4号嘉宾出场的时候，台下的掌声稍稍热烈了一些。
　　毕竟这两个人都是参加过恋爱综艺的，多多少少有一些粉丝。
　　谢小舟觉得有点奇怪。
　　按道理来说，这一万名现场观众都是报名抽选出来的，怎么一个他的粉丝都没有。
　　真的有这么倒霉吗？还是节目组在作妖？
　　他一想到以往的抽到的身份卡，有些不太确定了起来。
　　主持人：“现在，四位嘉宾都已经到期了，请大家掌声欢迎！”
　　在一片掌声中，四位嘉宾并排站在了舞台上。
　　上方的聚光灯落下，笼罩在了他们的身上，任由台下的观众打量。
　　于此同时，《惊悚综艺》也打开了直播间，一开始直播，无数观众就涌了进来。
　　【让我康康这期节目的受害BOSS又是谁？】
　　【等等，舟舟的应援色不是粉红色吗？怎么场下一个都没有，坐在观众席的都是谁的粉丝啊？】
　　【都是我们小羽毛~给大家安利一下我们小羽，可甜可盐小可爱~】
　　坐在观众席上的，全部举着的是蓝色的荧光棒，一眼望去，根本没有一点粉红色。
　　【我们舟粉一个都没有？】
　　【怎么回事？狗比节目组给我滚出来！】
　　【这个恋爱综艺还有场下观众投票环节，没有粉丝在，舟舟不是很吃亏吗？】
　　【你们是谁的粉丝？别看了，这次节目肯定是我们小羽赢啦】
　　【？什么玩意儿，口气这么大？】
　　舞台上。
　　主持人手拿着话筒，尽力地调动气氛：“我们这期《恋爱心动连接！》分为四个心动目标，分阶段攻略。现在，请看第一位心动目标——”
　　话音落下。
　　一股咸湿的海风突然扑面而来，吹散了谢小舟的额发。他恍若置身于一片无尽的汪洋大海中，隐约还能听到海浪拍打的声响。
　　这不是错觉。
　　谢小舟的面前确实出现了一片蔚蓝的海洋。海面一望无际，海天一色，荡漾着涟漪。
　　在海水中，可以看见一道身影在游曳着，尾巴拍打着水面，溅起了一捧捧的浪花。
　　在场的人都能够以上帝视角去观看这一幕。
　　在看到那人影的时候，皆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
　　那是一个身姿矫健的男人，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人鱼。
　　他在海水中行走，是天生的海之子。
　　在游动间，海藻般卷曲的蓝色头发散了下来，五官深邃挺立，眼瞳墨蓝。大概是常年待在水下，他的皮肤白皙，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纤瘦有力。
　　覆盖着晶蓝色鳞片的鱼尾偶尔跃出水面，在海水的冲刷在呈现出了晶莹的光泽。
　　他带着一股野性未驯的凶悍和不谙世事的纯真，可这并不代表着他是任人把玩的花瓶，只要看他手上那尖锐的爪子与结实有力的鱼尾，就知道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野兽。
　　人鱼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窥探他，威胁地龇了龇牙，尾巴用力一甩，猛地钻入了海面中，不见了踪迹。
　　主持人带着惊叹的语气说：“这就是我们的第一个目标——人鱼。一个野心未驯，徜徉在海洋中的美丽野兽。”
　　“而给嘉宾们安排的身份是，一个出海游玩的贵族少爷。”
　　【小美人鱼！】
　　【一个是人一个是人鱼，该怎么攻略？】
　　【呜呜呜人鱼我太可了！】
　　【这有什么难的？舟舟上呀！】
　　【看我们小羽的才是，舟舟？谁啊？】
　　主持人开始介绍起了规则：“第一轮采取轮流攻略，每次只进入一个嘉宾，等攻略结束后，世界重置重新开始。”
　　“但如果有嘉宾刷到了100%的心动值，就直接宣布本轮获胜！”
　　“那么，第一个参与攻略的嘉宾是——1号，沈越羽！”
　　下方立刻响起了激烈的鼓掌声，几乎都盖过了主持人的声音。
　　在掌声的覆盖下，谢小舟听见站在他旁边的陆露嘀咕了一声：“这下完了。”
　　谢小舟有点奇怪，怎么就完了？
　　陆露瞥了谢小舟一眼，看出他的疑惑：“沈越羽是恋爱综艺的常驻嘉宾，攻略经验丰富，他第一个进去，占据很大的优势的。”
　　“万一他直接刷到了100%心动，那这一轮我们就直接算零分了。”
　　《恋爱心动连接！》总共有4轮，每一轮都有不同的心动目标，而攻略的成绩按照心动目标的心动值来算。
　　最后4轮心动值累计，加上场外观众的评分，最终角逐出最终的优胜者。
　　谢小舟心思一动，看向了屏幕。
　　第一个进入攻略占据优势？
　　他看未必。
　　***
　　海浪声越来越清晰，似乎都能嗅到海风的气息。
　　在主持人宣布开始后，沈越羽就凭空消失不见了。其他嘉宾的视角也被固定住，不能移动或者是参与节目，只能观看着沈越羽的表现。
　　谢小舟心想：他在节目中看直播，其他观众在直播间里看节目中的直播。这不就是套娃吗？
　　这么一闪神的功夫，海面出现了一艘在远洋上航行的游轮，远远望去，就如同是多了一个黑点。
　　这黑点逐渐放大。
　　可以看见，甲板上一群水手在忙碌着，他们似乎捕捉到了一个猎物，正拉着网，累得满头是汗。
　　更高处，一群绅士淑女站在上面，不停地向下张望着。
　　“哦，我的天那，这是什么？”
　　“是一个人？”
　　“不、不是，他有着一条鱼的尾巴！”
　　“是人鱼！”
　　船上的水手喊着口号，将底下的渔网用力拉上来。
　　渔网中困着一个人影。
　　他有着一条漂亮的鱼尾巴，只是在缠斗的过程中，上面的鳞片都剥落了不少。苍白的肌肤上横着不少伤口，看起来是被鱼钩划伤的。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屈服，冷冷地看着渔网外的人，从喉咙中发出古怪的声音。
　　那应该是用来威胁的敌人的。
　　人鱼终于被拉上了甲板。
　　在脱离水面后，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但依旧还在反抗着，尾巴不停地拍打着地面，迫使着水手不敢靠近。
　　还好有一个水手经验丰富，拿起鱼叉制住了人鱼。锋利的鱼叉刺入了人鱼的尾巴，顿时就冒出了一股淡蓝色的血液。
　　从未见过这般血腥场面的绅士淑女们被唬得退后了一步。
　　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人鱼只是看起来凶残，现在已经是被困在网中逃脱不了了，于是毫不顾忌地评头论足了起来。
　　“我喜欢他的眼睛，很漂亮，可以摘下来做装饰品。”
　　“也不知道人鱼的肉味道怎么样，据说，吃了以后可以长生不老。”
　　“为什么不把他留着，当作一个宠物呢？带回去的话，一定会成为皇城里面的焦点的！”
　　就在他们决定人鱼的去处的时候，一个人走了出来。看穿着打扮与其他水手不同，应该是这艘游轮的船长。
　　船长面带微笑，仰头看着上方的人，有礼地说：“各位女士先生们，这条人鱼会在三日后的拍卖会上进行拍卖，在下恭迎各位的参加。”
　　说完了以后，船长就吩咐着水手把精疲力尽的人鱼拖了下去。
　　这条人鱼成为了绅士淑女们新的谈论点。
　　聊着聊着，不知是谁，将话题带到了其他人的身上：“公爵家的小少爷，你觉得这条人鱼怎么样？”
　　人群让开。
　　一个唇红齿白，面容清秀的贵族少年出现在了面前。
　　那是沈越羽。
　　节目组给他安排的身份是一个贵族少爷，其他的性格人设就任由他发挥了，只要能攻略下心动目标就可以了。
　　沈越羽给自己设立了一个人设——天真无知又善良的贵族小少爷。
　　听到别人的问话后，他微微皱眉：“我觉得……他们太残忍了。”
　　一个贵族小姐用扇子捂着嘴笑了起来：“我们的小少爷真是善良呢，不如就把这条人鱼买下来放生好了……”
　　其他人也笑了起来。
　　沈越羽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或许他可以这样……
　　在其他人还在谈论的时候，沈越羽已经离开了人群，来到了下面一层的甲板上。
　　甲板上还遗留着鳞片和一滩血迹。
　　沈越羽捡起了地下的一个鳞片，找来了一个水手，问人鱼被关在了哪里。
　　沈越羽是公爵之子，是这艘船上身份最高的，水手不敢隐瞒，直接带着他过去了。
　　人鱼被关押在最底层。
　　那里昏暗狭窄，人鱼蜷缩在了一个玻璃缸中，可以从四面八方观赏这美丽的作物。
　　沈越羽停了下来，对水手叮嘱了一声。
　　水手有些奇怪，但还是按照他所说的做了。
　　等水手离开了以后，沈越羽推开了门走了下去。
　　人鱼十分敏锐，一见到有人进来了，就猛地睁开眼睛，不停地撞击着鱼缸，攻击欲望特别强烈。
　　砰——
　　只是鱼缸坚固，怎么也撞不破，只有些许的海水溅到了地上。
　　沈越羽停留在了不远处，放轻了声音：“你别害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
　　也许是人鱼感受到了他表露出来的善意，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只是冷漠地盯着他。
　　沈越羽终于来到了玻璃鱼缸前，手指触碰上了冰冷的玻璃，犹豫地说：“你……痛吗？”
　　鱼缸太过狭窄，美丽的人鱼蜷缩在里面。在从海中被抓上来的时候受了不少的伤，原本漂亮的鱼尾鳞片脱落了一大片，一道狰狞的伤痕贯穿了肩膀，深可见骨。
　　但他依旧野性十足，没有任何要屈服的模样。
　　沈越羽的声音越发的轻了起来，眼睛微微泛红：“一定很痛吧，对不起……”
　　人鱼不会人类的语言，张了张口，只有细密的泡泡从口中冒了出来。
　　沈越羽继续说：“对不起，我刚刚没能帮你，现在……我会救你出去的。”
　　他仰着头。
　　雪白的脸上满是坚定：“你应该徜徉在海洋，而不是被困在笼子里面。”
　　【我们小羽真的太善良了】
　　【真好，人鱼一定会被感动的吧？】
　　【……前面的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啊？这，善良？我只看到大写的白莲，还挺假的】
　　【呵呵，你就是要给我们小羽泼脏水，以为光凭这样你们的正主就能赢吗？】
　　【你们粉的是谢小舟是吗？知道了，我就看他怎么输！】
　　***
　　“草。”
　　谢小舟正在认真看着沈越羽的表演，突然又听见旁边传来一声低骂。
　　陆露翻了个白眼。
　　徐冉也跟着骂了一句：“完了，白月光路线被他走了。”
　　陆露接着说：“是啊，这种开局，拯救人鱼是最好的选择了，估计他很快就能达成100%心动了。”
　　徐冉想到这个画面，脸色一沉：“再加上场下观众评分，这一环节他肯定赢定了。”
　　两人讨论了一通，觉得这一局的赢面不大了。
　　陆露发现谢小舟一直沉默，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好奇地问道：“你就不担心吗？”
　　谢小舟双手抱肩，轻松地说：“我觉得未必。”
　　装白月光，搞救赎。
　　真的会有用吗？
　　要知道，就算人鱼看起来再像是人，他本质上还是一个不通语言、不懂感情的野兽。
　　感恩，救赎……他该不会懂得这是什么意思吗？
　　屏幕上。
　　剧情还在继续。
　　***
　　沈越羽确实想要走白月光救赎这一条线。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放走人鱼，而是先培养一下感情。
　　沈越羽找来治伤的药和食物，送给了人鱼。
　　人鱼捧着一条鱼，用尖锐的指甲剖开了鱼的肚子，挑出其中最鲜嫩的一块肉塞到了口中。
　　沈越羽看到这饮毛茹血的一幕，下意识地有些排斥，但还好他很快就掩饰住了，露出了笑容：“喜欢吗？喜欢你就多吃一点。”
　　人鱼都没抬头看一眼，就继续低头进食。
　　他不在意这些食物是谁送来的，他只知道要填饱肚子储存能量，才能够从这里逃出去。
　　沈越羽靠在了鱼缸边上，用着一种憧憬的目光看着人鱼：“你的尾巴真漂亮，你会唱歌吗？听说人鱼都会唱歌，你能唱给我听吗？”
　　人鱼默不作声，只口中慢慢地咀嚼着。
　　咔嚓——
　　鱼骨头被嚼碎了吞了下去。
　　沈越羽自顾自地说：“听说他们要拍卖你，这也太过分了，你是一个人并不是一个商品，怎么能这样呢？等今天晚上，我就救你出去……”
　　话还没说完，沈越羽就听见“啪嗒”一声，一条死鱼摔在了他的面前，还弹跳了一下，溅了他满脸的水渍。
　　沈越羽：“……”他很快就做出了反应，“是不合你胃口吗？要我再换一些鱼过来？”
　　一阵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人鱼用尖利的爪子磨过了玻璃鱼缸，冷冷地注视着沈越羽。
　　沈越羽心灵福至：“你是想让我吃吗？”
　　过了片刻，人鱼点了点头，连带着身后海藻般的发丝都漂浮了起来，显得格外的妖异。
　　沈越羽看看地上的死鱼，又看看人鱼。
　　他有点不想吃，但还是装出欣喜的模样，捡起了死鱼。毕竟能够分享食物，应该代表着接纳他了。
　　鱼这种东西，就算是再新鲜，也会有一股子的腥味。
　　沈越羽捧着死鱼，一咬牙一闭眼，咬了一口。鱼腥味一下子从口腔蹿到了天灵盖。
　　他忍住了要呕吐的欲望，微微一笑：“味道还不错。”
　　人鱼收回了目光。
　　他不会说人类的语言，但是，如果会说的话，他一定会告诉这个人——鱼不是让你吃的，是让你堵住嘴巴的。
　　时间逐渐来到了深夜。
　　沈越羽觉得这两天感情培养得差不多了，只要把人鱼救出去就差不多了，于是他站了起来，说：“现在没什么人了，我救你出去。”
　　他想要把人鱼从鱼缸中抱出来。
　　但是人鱼看起来纤瘦，实际上加上鱼尾巴都接近两米了，以沈越羽的小身板根本抱不动。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一个推车，费劲地把人鱼搬到了上面，再运输到了外面。
　　冰冷的月光洒下。
　　人鱼趴在了推车上，尾巴上的鱼鳞流转着月辉。
　　沈越羽看了人鱼一眼。
　　人鱼的态度温和，没有攻击他。那这样看来，只要把人鱼放生，就能获得大部分的心动值了。
　　不过，还要加上一点苦肉计——
　　沈越羽的脚一滑，撞到了甲板上摆放着的酒桶。
　　酒桶被撞倒在了地上，顿时发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谁？”
　　“是谁在甲板上！”
　　水手探出了头，发现了跑出来的人鱼，立刻抄起武器围了上来。
　　沈越羽有些慌乱，但还是安抚人鱼：“没事的，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他用力地推着车，来到了游轮的边上。
　　这段时间，已经足够水手们追上来了，他们手持武器将沈越羽包围了起来。
　　沈越羽张开双手，挡住了尖锐的鱼叉，对着身后的人鱼说：“你快跑，不用管我……”
　　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噗通”一声——人鱼毫无留念地跳下了海。
　　也不能说是毫不留念吧。
　　他还把沈越羽往前一推，用来做挡箭牌了。还好水手们的动作快，不然他就要被戳成马蜂窝了。
　　沈越羽：“……”
　　【……】
　　【白月光？救赎？就这？】
　　【有点点搞笑哈】
　　【肯定不止是这样，小羽还有后手的，你们等着看就行了！】
　　水手看看沈越羽，碍着他的身份，不敢做什么。
　　沈越羽有点尴尬，从地上爬了起来，向外探出头去。
　　只见海面上划出了一道碧波，接着，人鱼在相距几十米的地方探出了头。
　　月光下，可以看清人鱼的表情。
　　那是嘲讽的笑容。
　　沈越羽心头一跳。
　　不可能……
　　按照他以往的经历，救人鱼这一步肯定没错的！就算没当成白月光，也能是个救命恩人啊。
　　还没等沈越羽想明白，恍惚间听见了一道清越的嗓音飘了过来。
　　那不是属于人类的嗓音。
　　飘渺、轻灵……所有听到这声音的人都恍惚了起来。
　　沈越羽面露喜色，有所期待地问：“这是你唱给我听的吗？”
　　旁边一个水手猛地推了他一把，怒吼道：“这是人鱼的歌声，你会把我们整船的人都害死的！都捂住耳朵，别听！”
　　来不及了。
　　整艘船都摇晃了起来。
　　沈越羽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到了地上，他仰头，看见掌舵的水手失心疯一般，疯狂地转动着舵盘。使得游轮加足马力地撞向了礁石群。
　　砰——
　　地动山摇。
　　不远处。
　　月光流淌而下。
　　人鱼的上半身浮在水面上，看着远处沉船的场面，轻轻地唱着歌，一手还梳理着海藻般卷曲的发丝。
　　月色皎洁，他的脸上带着一股不容驯服的野性。
　　***
　　哗啦——
　　沈越羽再次出现在了舞台上。
　　只是这一次，他不像是之前那般倨傲，而像是一只狼狈的落汤鸡，满脸煞白。
　　“怎么可能……”他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按照他的设定，人鱼应该被他救赎了才对啊。
　　主持人开始宣布结果：“1号嘉宾，心动值为——”
　　沈越羽揪住了心弦。
　　怎么着也得有个二三十吧，毕竟他救了人鱼一命……
　　主持人的口中蹦出了一个数字：“0！”
　　台下一片沉默。
　　【哈哈哈哈，这就是你们说的必赢的嘉宾吗？】
　　【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这才第一轮，你们嚣张什么？更何况这么难攻略的人鱼，你们正主上了也不一定能赢！】
　　沈越羽难掩失落。
　　但一次的失败也没有使他失去信心，只是第一轮而已，后续还有三次机会，反正最后的粉丝投票肯定是他赢的。
　　更何况，这么难攻略的人鱼，他不行，别人也不可能行的。
　　想到这里，沈越羽稍稍放下了心，走回到了嘉宾群中。
　　谢小舟是第二个上场的嘉宾。
　　海中世界正在重置中，还没有开始。
　　沈越羽决定干扰一下谢小舟的心态，冷不丁地开口：“你也幸灾乐祸不了多久了，我攻略不下来的，你以为你行吗？”
　　谢小舟：“……”
　　他很无辜。
　　明明什么都没做，还要被人莫名其妙地敌视。
　　不过既然沈越羽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太客气，免得让其他人以为他是个好捏的柿子。
　　谢小舟的唇角翘了翘，回了一句：“不好意思，我还真行。”
　　谁说第一个上场的就有巨大优势？
　　第一个不过是用来探路的。
　　如果不是沈越羽失败了，估计谢小舟也可能会用走救赎路线，但现在……他有了更好的想法。
　　“欢迎第二位嘉宾谢小舟登场——”


第95章 驯服
　　听到这话，沈越羽露出了嘲讽的笑容：“难不成你还能刷到100%心动？”
　　谢小舟伸手理了一下衣领，随口说了一句：“我能不能不知道，反正我知道你不行。”
　　说完以后，他就朝着舞台中央走去了，只留下沈越羽一个人站在原地。
　　沈越羽的脸色微微一变，小声自语：“牙尖嘴利，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他可是恋爱综艺的常驻嘉宾了，曾经参加过多次的恋爱企划。这种难度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既然连他都不能攻略下，这个新来的嘉宾就更不用说了。现在是要他稳住，后期光靠着粉丝投票就能把谢小舟给投下去。
　　因为方才谢小舟与沈越羽的对话，一时间，让谢小舟成为了直播间中的焦点，弹幕都开始对他评头论足。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说话的口气太大了吗？】
　　【就是，这谁啊，以前没在恋爱综艺里看到过啊，新人这么嚣张会让别人反感的，反正我喜欢不起来】
　　【你谁啊？谁care你喜欢不喜欢，脸不要太大好不好？】
　　【就是，我们舟舟需要你喜欢吗？舟舟独美，拒绝拉踩】
　　【呵呵，谁脸大还不知道呢，等着瞧呗】
　　直播间里火药味十足，就差掐成一团了。谢小舟的粉丝是很多，但因为恋爱综艺是沈越羽的主场，一下子双方粉丝僵持不下。
　　***
　　谢小舟站到了主持人的身旁，一束灯光从上方斜斜打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脸颊上，更显得眼波潋滟、五官精致。
　　主持人努力炒热气氛：“让我们鼓掌欢迎——”
　　可是现场的观众不太给面子，只有极少数鼓了鼓掌，在空旷的场地中一点也不明显。
　　看到这一幕，谢小舟的脸色毫无变化。
　　他早就知道现场80%的观众都是沈越羽的粉丝，基本没有人会给他投票，如果要在这次的综艺节目里胜出，就必须攻略下心动目标。
　　那么……他需要人鱼100%心动。
　　就在这尴尬的气氛中，海浪声越发的明显，一个浪花突地扑面而来。
　　谢小舟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到再次睁开的时候，就已经置身于游轮之上了。
　　海中世界重置，来到了过去的时间点。
　　在抹除了沈越羽的存在与干扰之后，被捕捉上来的人鱼没有机会逃脱，拍卖会也如期到来。
　　金碧辉煌的大厅中，大提琴弹奏的曲调低沉优雅，绅士淑女们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一件又一件的商品被摆上台，明码标价。
　　但往常受到众人追捧的古董首饰现在却无人问津，被草草拍出，这全是因为客人们都在等待着压轴出场的商品——人鱼。
　　谢小舟就是在这个点进入海中世界的。
　　节目组给每个嘉宾安排的初始身份都是一样的，谢小舟也同样是公爵的小少爷，在游轮上身份最高，受到追捧。
　　现在他正坐在了VIP包厢中，坐在舒适的沙发上，能够从上方俯视整个拍卖场的情况。
　　又是一件商品被拍卖走了。
　　谢小舟收回了目光，懒散地靠在了沙发上，一手撑着额头，眉眼间有些漫不经心。
　　包厢中还坐着一些贵族小姐少爷，一位淑女摇晃着华丽的羽毛扇子，打趣道：“小少爷，难道是这次拍卖会的商品入不了您的眼吗？”
　　谢小舟半阖着眼皮，一道阴影落在了他的身上，可以看出一股洛可可风格的精致与繁复：“是有一点无聊。”
　　淑女用扇子遮住了下半张了脸，轻笑了起来：“就连最后出场的人鱼都不能让您提起兴趣吗？”
　　话刚说完，就听见下方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甚至还有人激动地站立了起来。
　　淑女也探出了头。
　　只见八个水手一齐扛着一个长方形的物件，那东西被一块红丝绒布遮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是什么。
　　水手们将那东西放在了舞台上。
　　因为太过于沉重，连带着地板都震颤了一下。
　　在来客们翘首以盼的时候，主持人走了过去，面带微笑地说：“这是我们最后一件商品——来自深海的馈赠。他有着矫健的身姿，曼妙的歌声，能够在海中穿行，来去无踪。”
　　“这是海洋中诞生的孩子，一条——人鱼！”
　　主持人的声音抑扬顿挫，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他拉下了那块红丝绒布。
　　“哇——”
　　“真的是人鱼！”
　　“太美了，你看他的尾巴！”
　　灯光照射了下来，舞台上展示的商品一览无余。
　　人鱼在鱼缸中蜷缩成了一团，海藻一般卷曲的蓝色头发向上漂浮，他的上半身是人类，下半身却连接着一条鱼尾。鱼尾上覆盖着晶蓝色的鳞片，有着连最顶尖的宝石都比拟不了的色泽——这是来自大海的颜色。
　　所有人都为这神奇的造物给惊呆了。
　　拍卖师在调动着气氛：“这是一条来自深海的人鱼，被我们勇敢的水手所捕获。看他的眼睛，还有这条鱼尾，多么的美丽神秘啊！我敢保证，豢养人鱼，将成为一种新的潮流！”
　　“还有，据说人鱼的肉可以令人长生不老……”
　　拍卖师娓娓道来，在他的口中，人鱼的每一个部位都以为用金钱来衡量，皮、肉、鳞片都可以被摆盘上桌，成为食物或者装饰。
　　在吵闹声中，人鱼苏醒了过来。
　　这些天来他没有进食，身上的伤口也没有被处理，现在虚弱极了。但看见外面这么多的人类，还是野性十足，不停地撞击着玻璃鱼缸。
　　只不过玻璃鱼缸很结实，人鱼的一切挣扎都是无用功，落在其他人的眼中，反而更添一些兴致。
　　拍卖会的客人们双眼发光地盯着台上的人鱼，窃窃私语。
　　“好有活力。”
　　“我喜欢这条人鱼，我要拍卖下来带回去，让他和我的奴隶交配，看看能不能生出混血人鱼来！”
　　“好主意，这样的话，说不定这样产下的人鱼会温顺一些。”
　　拍卖师见热度已经差不多了，拿起小锤子敲击了一下，在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后，方才开口：“介于本次商品的特殊性，起拍价定为1金币！”
　　话刚出口，下面的人就纷纷举牌子。
　　“一百金币！”
　　“一百金币你寒碜谁呢？五百金币！”
　　“我出一千！”
　　不到三分钟的功夫，人鱼的价格就被哄抢到了四位数，还在不停地向上攀升。
　　几乎所有人都喊了一轮价格，唯有谢小舟没有开口。
　　就连那位淑女都举着牌子搀和了一下：“三千金币！”喊完了以后，她回过头，好奇地问，“小少爷，你就不感兴趣吗？这可是人鱼！”
　　谢小舟都没看下方一眼，捏着手指上带着的蔷薇戒指缓缓转动了一下，显然是没什么兴致。
　　在听闻淑女小姐的问话，他嗤笑了一声：“一只野兽而已，只是长得像人，有什么稀奇的。”
　　这次谢小舟给自己捏的人设是，倨傲的贵族少爷，也算是符合基础的人物身份了。
　　不过他生得好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明亮水灵，就算是说出这样的话，也令人讨厌不起来。
　　淑女看出谢小舟对人鱼不感兴趣，就没再说什么。
　　下方的争抢已经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了。
　　价格直接被哄抢至接近五位数了，在到一万金币的时候，就没什么人举牌了。
　　拍卖师没想到会出现这样激烈的场面，脸都激动得红了起来，捏着小木锤问：“一万金币，有没有更高的了？”
　　等待了一会儿后，没有人继续举牌了。毕竟人鱼虽然稀奇，但一万金币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了，就算是贵族也一下子承担不起。
　　喊出这个价格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商，他就是之前提出要让人鱼繁衍交配的人。
　　【不是吧，这个嘉宾还没出价吗？】
　　【难道就要这么看着人鱼被买走吗？】
　　【不可能吧，人鱼都被买走了还能怎么攻略！】
　　【我觉得这个阶段有些没办法选择啊，为了攻略人鱼，只能把他救下来，不可能不救的】
　　【难道舟舟不买下来，是想走不寻常的路吗？】
　　“一万金币一次。”
　　“一万金币两次。”
　　“一万……”
　　最后一次报价还没说完，上方传来一道声音将他打断了：“一万五千金币。”
　　拍卖师停下了动作，左右一看，锁定了VIP包厢。
　　隔着垂下来的珍珠围帘，可以看见一位精致傲气的贵族少年。
　　拍卖师心中有数了，开口说：“公爵家的小少爷出价一万五千金币！”他看了一眼四周，大声地问道，“还有更高的吗？”
　　富商有些迟疑。
　　一万五千金币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更不用说，买下这条人鱼还会得罪公爵家的少爷，有些得不偿失。
　　VIP包厢中。
　　淑女小姐有些惊讶地看着谢小舟，就连手中的扇子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这、这不是说不感兴趣吗？
　　怎么就突然参与拍卖了，还一出口就是这么高的价格。
　　谢小舟的双手交叉在胸前，有些傲慢地扬了扬下颌：“我确实不感兴趣，但是目前只有这么一条人鱼。以我的身份可以不要，必须要有。”
　　淑女明白了。
　　这大概就是贵族的死要面子吧。
　　谢小舟说完之后，扫了一眼下方，在没有其他人加价的情况下，又举了一次牌，懒散地说了一句：“两万金币。”
　　这完全符合贵族少爷的人设。
　　傲慢，并且用一些不必要的浪费以彰显财力——人设的塑造往往是在细节处。
　　在这么高的价格下，就连还在犹豫的富商都缩了回去。
　　最终，拍卖师一锤定音，这条人鱼归公爵家的小少爷拥有。
　　对于这个结果，谢小舟并不意外，脸上依旧是淡淡的，挥了挥手说：“送到我房间里去。”
　　【笑死我了，我还以为会有其他方法呢，结果还不是买下了人鱼】
　　【呵呵，小羽都没拯救成功，他能行？】
　　【我看是照猫画虎，不伦不类，我就坐等他输掉这一轮】
　　【你们这群人烦不烦，就不能好好看节目吗】
　　【就是，话说得这么满，小心被打脸哦】
　　【我们舟舟肯定能攻略下来的，就不劳各位关心了】
　　***
　　留在舞台上的嘉宾们看到这样的转折，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沈越羽，更是冷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他有什么本事呢，不过也就是这样。”沈越羽脸上带着嘲弄，“不过也就走白月光的路线。”
　　陆露和徐冉没说话。
　　但他们心中想得也是差不多的。
　　一条被捕捉上来的人鱼和一个出海游玩的贵族少爷。
　　这样的配置开局，也只有救下人鱼放生大海才能刷到心动值了，也玩不出什么花头来。现在就看后续谢小舟能刷到多少心动值了，到时候他们还可以参考一下。
　　***
　　拍卖会结束，热闹散场。
　　谢小舟和同行的贵族少爷小姐们寒暄了一下，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推开门，就能看见足有两米高的玻璃鱼缸摆放在大厅中。
　　人鱼蜷缩在了鱼缸里面，无数的泡泡从他的身边冒出，漂浮起来又破碎在水面上。
　　在安静不动的时候，他就像是一樽精致的人偶。
　　谢小舟关上门，走了过去。
　　人鱼一听到动静，就转过了身，一双墨蓝色的眼睛中满是凶悍之意。他龇了龇牙，发出了古怪的声响——这是人鱼用来威胁震慑敌人的。
　　可是，当一只猛虎在野外的时候，它是凶残的野兽；当猛虎身处于笼子中，它就只是任人观赏的宠物。
　　谢小舟并不畏惧，来到了鱼缸前站立，与人鱼对视。
　　人鱼生性凶悍，在捕捉的时候与水手搏斗，留下了许多的伤痕，尤其是肩膀上的那一处，皮肉翻滚了开来，深可见骨。
　　就算是这样，他还是美丽的，那是一种野性与凶性的美，让人想要驯服。
　　谢小舟想到了什么，手指按上了鱼缸，像是隔着一层玻璃鱼缸去触碰人鱼。
　　人鱼看到这个动作，往后退了一步，口中吐出了一连串的泡泡。
　　他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似乎是什么时候经历过一样。
　　人鱼摇晃了一下脑袋，没想起来具体的内容，但隐隐觉得，如果和之前一样的话，这个人类应该会很好骗，还会放他离开这里。
　　一想到这里，他稍稍收敛了一些凶性。
　　人鱼还是挺擅长伪装的。
　　在捕猎鲨鱼的时候，他就会假装受伤虚弱，引得鲨鱼过来，然后再一击绞杀。
　　谢小舟的手指挪动了一下，描绘着人鱼的轮廓：“你别害怕……”
　　人鱼甩动了一下尾巴。
　　谢小舟说出了后半句话：“如果听话的话，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以人鱼的词汇库，还不足以听不懂复杂的人类语言，但他能看出来面前这个人类没有危险，还很好相处。
　　应该再伪装一下，就会放他离开了。
　　只要回到大海，那就是人鱼的主场了。
　　人鱼生性凶悍，睚眦必报，已经想好了离开之后，要用歌声使得游轮触礁，再一个个地淹死上面的这群人。
　　谢小舟勾了勾嘴唇，夸奖道：“没想到还挺乖的，会是一个合格的宠物。”
　　人鱼不知道“宠物”是什么意思，但他曾经听其他人类说过，应该是一个不好的东西。
　　他就如同野兽一般，做出了本能的反应。他不停地用指甲剐蹭着玻璃鱼缸，发出刺耳的声响。
　　“太吵了。”谢小舟的语气轻缓，“你需要安静一些。”
　　人鱼停下了动作。
　　“忘了自我介绍了。”谢小舟随手拉过一张长椅，坐了下来，双腿交叠在了一起。他仰起了下颌，以一种不容许拒绝的语气说，“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主人了，听明白了吗？”
　　人鱼靠近了过去，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的身材瘦弱，被包裹在华丽的衣服中，他没有锋利的牙齿与爪子，甚至不能抵御一次海浪的袭击，不堪一击。
　　如果还在海洋中的话，人鱼一只手就能掐断他的脖子。
　　可现在，这个少年却用着一种讨厌的姿态，说……主人。
　　人鱼讨厌这个词，尾巴不住地撞击着鱼缸的玻璃墙壁。
　　正在想着，突然一个东西跌落到了水中，在漂浮了一下后，缓缓地落在了鱼缸的底部。
　　叮——
　　那东西正好掉在了人鱼的尾巴边上。
　　人鱼低头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圆形的东西，是一个项圈。
　　项圈金光闪闪，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在镶嵌着红蓝宝石，贵气十足。
　　谢小舟屈指叩了叩椅子的扶手，命令道：“带上。”
　　人鱼知道这是做什么的。
　　在无数的岁月中，他曾经看到过一艘艘船上运着带着这种项圈的人，他们说，这是……奴隶。
　　鱼尾巴轻轻扫了一下，将项圈扫得远远的，用行动表示自己的不愿意。
　　谢小舟不怒，反而轻笑了一声，轻飘飘地说：“看起来，你好像还没学会什么是‘听话’。”
　　“我是你的主人，你应该顺从我的一切命令，不然的话，会有惩罚。”
　　【他在做什么东西啊！】
　　【想当人鱼的主人？】
　　【我看他是疯了，这样还能攻略成功，我就倒立洗头！】
　　【舟舟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要相信舟舟，嗯！】
　　【粉丝还搁着洗脑呢？我看他是自暴自弃，不想攻略了】
　　人鱼看着少年站了起来。
　　少年精致脆弱，从外表上没有任何的危险，可是他却莫名地感觉到了一股惧意。
　　这是面对鲨鱼的时候都没有过的。
　　谢小舟叹了一口气：“真是不听话的宠物。”
　　说完之后，谢小舟也没做什么，就走了出去。
　　人鱼觉得有些奇怪。
　　按照那段模糊的记忆，应该会有一个愚蠢的人放他走的，难道不是这个人类少年吗？
　　过了一会儿，门再次被打开了。
　　人鱼以为是谢小舟回来了，可一看，竟然是那些可恶的水手。
　　水手们将鱼缸扛了起来，搬出了房间，又把玻璃鱼缸摆放在了甲板上，四周没有任何的阻挡物，正对着太阳。
　　人鱼一抬头，就能看见一片蔚蓝的海洋。
　　他想要回到海洋之中，可是上方还覆盖着一个玻璃罩子，让他无法离开鱼缸。他拼命地撞着鱼缸，却无法缩短两者之间的距离。
　　“啊……”人鱼张了张口，发出了人类听不见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顶上的太阳变得炽热了起来，晒得甲板都要融化了。
　　人鱼也感觉到了热。
　　他第一次觉得，太阳是这么恐怖的东西，让周围的水都变得滚烫了起来。
　　热，好热……
　　人鱼是生活在深海中的，深海冰凉，鱼缸中本来还能维持着水温，可在太阳暴晒下，温度渐渐升高了起来。
　　人鱼本来就身上有伤，再加上多日未进食了，极为虚弱。被这么一暴晒，很快就难受了起来。
　　他想要躲藏阳光的照射。
　　只是鱼缸总共就这么一点大，根本没有躲藏的地方。
　　人鱼脸色煞白，难受地扑腾了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少年要这么对待他，明明之前看起来那么的好说话……
　　人鱼的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突然，一抹金色撞入了他的眼中。
　　——那个项圈。
　　是因为他没有带项圈吗？要是他带上这个项圈，是不是就可以了？
　　项圈金光璀璨，带着诱人的光泽。
　　只要带上它，就不用被太阳晒了。
　　人鱼的手指一动，下意识地抓住了那个项圈。
　　坐在幕后的谢小舟看到这一幕，勾起了唇角。
　　谢小舟当然不会走白月光救赎的路线——感谢勇于献身的沈越羽先生，他已经知道这个路线是一条死路了。
　　一只野兽，会通人性，懂得报恩吗？
　　不会。
　　他们只会杀戮，掠夺，将弱者吞吃入腹，转头屈服于强者。
　　要征服一只野兽，自然是要比他更强。
　　就在人鱼抓住项圈的时候，谢小舟走了出去，站在了鱼缸前，温和地说：“知道哪里做错了吗？”
　　鱼缸里的水已经有一部分蒸发掉了。
　　人鱼从水面中钻了出来，深蓝色的卷发贴在了脸颊两侧，他还是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野性。
　　可处境摆在面前，不带上项圈就会被活活晒死。
　　人鱼的目光阴狠，盯着谢小舟。
　　等他离开了这里，一定要将这个少年按在水中活活淹死。不、至少要淹死三次。
　　心中是这么想的，人鱼却将项圈捧了起来，待到了脖子上。
　　项圈严丝合缝地覆盖了上去，恰当好处的同时，还带来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呼吸困难的感觉。
　　谢小舟呼来了水手，让他们打开盖子。
　　水手有些迟疑，但在谢小舟的坚持下，还是照做了。
　　谢小舟朝着人鱼伸出了手，倨傲地开口：“你知道该怎么做。”
　　驯服。
　　他要驯服人鱼。


第96章 要听话
　　鱼缸上方的玻璃罩子被水手们搬了下去。
　　水中的热气稍稍散去，人鱼从鱼缸中探出了头，海水从他的脸颊上滑落，顺过白皙的肌肤，一路没入了脖子上带着的金项圈中。
　　金项圈被海水打磨得金光闪闪，
　　但显然，人鱼很不适应。项圈是被特意调过大小的，能够恰当好处地带上，又能勒住脖子，时时刻刻地提醒着有这么一个东西的存在。
　　人鱼想要去将项圈拉下来，可却纹丝不动，就算是用锋利的爪子去挠，也只能抓破自己的皮肤。
　　他只能放弃这种无用的行为，一低头，看见一只手伸了过来。
　　那是人类少年的手，上面没有鳞片覆盖保护，也没有锋利的爪牙当做武器，应当是脆弱柔软的，没有任何的威胁的。
　　可人鱼看着那只手靠近，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下。
　　只是鱼缸狭窄，他刚有动作，就撞上了后面的玻璃壁。
　　“砰”得一声，鱼缸晃动了一下，惹得周围的水手紧张地围了上来。谢小舟现在的身份可是游轮上贵客，没有一个人敢让他在这里受伤。
　　谢小舟摆了摆手，让水手下去。他看着人鱼，语气淡然地说：“你知道的，需要怎么做。”
　　人鱼背靠着鱼缸的玻璃壁，尾巴不安地晃动了一下，连带着鱼尾边上连接着的半透明鱼鳍都泛着涟漪。
　　人鱼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现在，他只想将这个人类少年拖入水中，再咬断咽喉，一口口地吞吃入腹。可四周水手的虎视眈眈，与太阳直射的炽热让他稍稍清醒了过来。
　　不行。
　　至少现在不行。
　　人鱼舔了舔苍白蜕皮的嘴唇，眼中情绪挣扎了一下。
　　人类少年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危险，白白嫩嫩的，人鱼用一只手就可以掐碎他的脖颈。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少年，让他经受了这样的痛苦折磨。
　　人鱼隐隐有种感觉，如果他敢伤害这个少年的话，说不定会被挂起来晒成鱼干的。
　　这么想着，他就听见谢小舟轻笑了一声：“还是不听话吗？”
　　人鱼：“……”
　　这句话有点耳熟。
　　上一次刚听完这句话，没过多久，他就被晾在了太阳底下暴晒了一段时间。
　　少年的样貌精致，可说出来的话落在人鱼耳中却犹如恶魔一般：“看来，你还没有学会听话。我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宠物……”
　　人鱼反应了过来——如果不能让这个少年的满意的话，说不定还会被晒上一段时间。
　　人鱼在海洋中徜徉生存，极少接触人类。就算是半人半鱼的存在，兽性的部分也多余人性。
　　在这种情况下，他马上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能不受罪，为什么要赶着找罪受？
　　他赶紧甩了一下鱼尾巴，让自己更探出了水面一点，用脸颊贴在了谢小舟的手掌上。
　　大概是生活在水下的缘故，人鱼身上触感冰凉，比正常人的体温要更低一些。
　　谢小舟感觉到手心上一凉，一股湿滑的感觉蹭了上来，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
　　人鱼只是看起来像是人类，实际上很多地方与人不同。比如他的下颌处覆盖着一层细密闪耀的鱼鳞，谢小舟摩挲了一阵，顺着下颌往上，撩开了蓝色的卷发。
　　只见原本应该是耳朵的地方，现在却生出了精灵耳朵一般的腮。
　　谢小舟觉得有些新奇，轻轻碰触了一下。
　　这是人鱼脆弱的地方之一，在被别人碰到后，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从口中发出了野兽般的声音。
　　谢小舟抬眸瞥了一眼，收回了手，接过一旁佣人递过来的丝绸手帕擦了擦手，挑剔地说：“果然还是太野了。”
　　说完之后，谢小舟扔下了手帕，就转身离去了。
　　人鱼不知道少年要做什么，莫名地有些不安，钻回到了水底下，一双墨蓝色的眼睛盯着少年的背影。
　　他能够感受到人类的情绪，那些人看他的时候，有欣赏、有贪婪也有更隐晦的欲望……可在这个少年身上什么都没有。
　　少年看他的时候，眼神很平淡也很奇怪，似乎并不在乎他的死活。
　　上次也是这样，少年在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去了，接着，他就被搬到甲板上接受太阳的暴晒。
　　人鱼有点害怕，害怕又要这样被晾在这里。
　　虽然他恨不得将少年拖入深海中淹死，但不得不承认，只有少年才能让他舒服一点，脱离现在的状态。
　　就在这样忐忑的状态中，等待了一会儿。
　　那些水手围绕了过来，将鱼缸扛在了肩膀上，望着阴影处走去。
　　在脱离了阳光的直射后，人鱼知道接下来应该不会再被晒了，于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人鱼在被捕捉上来的时候就受了不少的伤，为了消磨他的野性，水手也一直没有喂食，再加上现在一通暴晒，他整个人哦不，整条鱼都虚弱极了。
　　现在见谢小舟并没有要惩罚他的意思后，就在水中沉沉睡了过去。
　　人鱼抱成了一团，静静地沉在了鱼缸的底部，海蓝色的卷发犹如海藻一般，往上漂浮。
　　水手们按照吩咐，将人鱼放置在了露台上。
　　谢小舟双手抱着肩膀，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鱼缸里面的生物。
　　人鱼在海洋中搏杀，并不是童话中那种美丽脆弱的生物，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的线条都十分流畅，能够再一瞬间爆发出庞大的力量。鱼尾结实有力，带着一股子自然的野性。
　　只是在发丝的遮掩下，脖子上带着的金项圈散发着璀璨的光泽，这又代表着，人鱼并不是不能驯服的。
　　谢小舟的手指抵住了玻璃鱼缸，描绘着人鱼的脸庞，似乎在感叹：“可怜的人鱼啊……”
　　其实谢小舟也不想这么做，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只是想要100%的心动而已啊。
　　【我怎么看不懂舟舟这是在做什么】
　　【想让人鱼听话？】
　　【可是听话又有什么用，他是来攻略人鱼的，不是来驯养人鱼的啊】
　　【哈哈哈还能怎么，我看他就是知道刷不到心动值，破罐子破摔了呗】
　　***
　　舞台上。
　　嘉宾们看着谢小舟在海中世界的一举一动。
　　沈越羽也做出了与弹幕一样的评价：“剑走偏锋，还真以为有用吗？”
　　沈越羽是看过以往谢小舟的节目录制的。
　　在每次每个节目中，谢小舟都能以出乎意料的方式从BOSS的手中逃生，这个人很大胆，心思和想法都很新颖。
　　但沈越羽并不认为，这种方法在恋爱综艺有用。
　　恋爱综艺需要的是心动值。
　　这样下来，他看人鱼眼中的野性与仇恨并没有减少，根本不可能产生心动值。
　　陆露开玩笑道：“我看人鱼的样子，如果能产生负的心动值，估计能到负一百。”
　　徐冉忍不住笑了起来，附和了一声：“是啊。”
　　嘉宾们的心态很平衡。
　　大家都知道，第一阶段的心动目标攻略难度很高，就连沈越羽都没有刷到一点心动值。这样看来，他们也没什么戏了。
　　反正谁都攻略不了，大家都处于同一个起跑线上，还不如直接快进到下一个阶段。
　　而谢小舟……
　　没有人觉得他这个开局能刷到心动值。
　　***
　　人鱼是被饿醒的。
　　他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回到房间，而是来到了一处露台。从上往下看去，下方海浪滚滚，海鸥振翅而过。
　　人鱼转动了一下身体，鱼缸里的海水被换过了，冰凉清澈。他挥动了一下双手，可鱼缸还是太小，无法舒展开身体，只好从水面探出了身体，张望了一眼。
　　谢小舟正坐在不远处，面前摆放着一张烤炉，他正慢悠悠地烤着鱼。
　　那些鱼都是新鲜捕捞上来的，被厨师处理过了，去骨刮鳞，用签子串了起来。
　　谢小舟捏着签子，翻过了一个面。
　　只听见“滋啦”一声，一股香味就冒了出来，钻入了人鱼的鼻子中，他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
　　在海洋中，所有的鱼类都在人鱼的菜单上，就连最为凶猛的鲨鱼他都敢捕猎。
　　所以，他从来没有尝过挨饿的滋味，也不知道饿肚子是多么的难受。
　　他需要食物充饥，更需要能量来修补身上的伤口。
　　人鱼张了张嘴，发出了一些声响。
　　谢小舟听到了这动静，但却没有转过头看去。
　　在炭火的炙烤下，鱼肉的香味越来越浓郁。
　　人鱼有些着急了起来，不停地用尾巴撞击着鱼缸。
　　在他坚持不懈地提醒下，谢小舟终于站了起来，他的手中拎着一条被串起来的活鱼，抬手递在了人鱼的面前。
　　人鱼伸手就要去抓。
　　可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与那条活鱼总是相差一段距离，能看到，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谢小舟含着笑，问：“想要吗？”
　　人鱼看了看谢小舟，又看了看那条鱼，点点头。
　　谢小舟晃了晃手中的鱼：“要听话，知道吗？”
　　人鱼有些不耐烦。
　　现在他在陆地上，不能够反抗，能回到了海洋中，他一定要让这个人类少年付出代价……
　　这么想着，他还是点了点头。
　　可就算是这样，谢小舟还是没有把食物递给他，而是说：“把右手伸出来。”
　　人鱼怔了一下。
　　谢小舟指了指右侧的手：“右手，知道吗？”
　　人鱼当然知道，犹豫了一下后，在食物的诱惑前，他还是将右手伸了出去。
　　哗啦——
　　人鱼的右手伸了出来。
　　谢小舟的目光落在了上面，也许是为了方便捕食与厮杀，人鱼的右手进化得有些凶残。
　　他的手背上覆盖着一层坚硬的鳞片，指甲是纤细尖锐的，手肘的链接处更是有着一条骨刺。
　　美丽与杀戮，在此时完美得贴合在了一起。
　　谢小舟又说：“左手。”
　　人鱼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为了获得食物，还是乖乖照做了。
　　他的左手也伸了出来。
　　在伸出后，一个柔软地东西落了上来。
　　人鱼刚开始还以为是食物，结果一看，竟然是人类少年白皙的手。触感细腻，比他捕食过的任何鱼类都要柔软。
　　谢小舟命令道：“握手。”他顿了顿，笑着说，“我想，你应该不想成为一条鱼干，或者是一个标本吧？”
　　人鱼不知道这标本是什么意思，但一听鱼干，就明白过来一定是不太好的东西。
　　他只好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少年的手，因为他的手掌上满是锋利的尖刺，握得十分费劲。
　　再折腾了一番后，谢小舟这才将那条鱼交到了人鱼的手上。
　　人鱼抓过了活鱼，钻入了鱼缸中，小心翼翼地看了谢小舟一眼，这才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显然，一条并不能喂饱人鱼的肚子。
　　在吃完后，人鱼又钻出了水面。这一次不用谢小舟说，他就将右手伸了出来。
　　【……】
　　【啊这】
　　【这到底是在干嘛】
　　【呃……我活着的时候就是这么驯我们家边牧的，我现在可以确定，人鱼的智商比边牧高】
　　【他在搞什么？驯狗吗？】
　　在谢小舟的连番投食下，人鱼终于吃饱了，他静静地趴在了鱼缸边上，眼中的凶意也稍稍散去。
　　谢小舟伸出了手。
　　这些都不用命令，人鱼就主动地凑了过去。让少年轻轻地触碰着自己的脸颊。
　　【话说，明明和小羽都是一个差不多的流程，为什么到了这里，人鱼就这么听话了？】
　　【对啊，都是救人鱼+喂食，怎么到他这里就不一样了？】
　　【是不是用了什么道具啊】
　　【没看到他用啊】
　　如果谢小舟知道观众们的疑惑，肯定会这么说，同样的事情，用不同的方法做，结果自然不一样。
　　沈越羽是一味地付出。
　　可人鱼并不是人，他与人类没有共情，不会感动或者是心生好感。他只会觉得，这个人好欺负，可以利用。
　　谢小舟做的，则是打一棍子，给一颗甜枣。
　　人鱼的本性偏向野兽，兽类的本能自然是趋利避害。明摆着反抗会受到折腾与痛苦，为什么不乖乖听话？
　　至少听话了，还可以舒服一点。
　　谢小舟松开了手，蓝色卷曲的发丝从手指间滑落。
　　“你很乖。”他夸奖道。
　　人鱼忍不住摇晃了一下鱼尾巴。
　　谢小舟：“不听话会受到惩罚，听话……就应该有奖励。”
　　人鱼不解地看着谢小舟。
　　谢小舟走到一边，拉开了露台上遮挡着的帘布。
　　“唰啦”一下，一个空旷的游泳池进入了人鱼的视线。
　　泳池中蓄满了海水，波光粼粼，一下子就吸引了人鱼的注意力。他平时都是在海洋中畅游的，如今却被关在一个狭小的鱼缸中，这就像是将一个人装入行李箱，连转个身都很艰难，自然是很难受的。
　　如今看到这么一大一片水域——就算是比不上广阔无际的海洋，他也十分地激动。
　　谢小舟问：“想进去吗？”
　　人鱼当然想，不过同时他也知道，这个人类少年很狡猾，不会这么轻易地就给他想要的。
　　他盯着谢小舟，等待着说出要求。
　　但出乎意料的是，谢小舟什么都没说，就让水手将人鱼放到了游泳池中。
　　一直到入水，人鱼都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谢小舟。
　　谢小舟坐到了躺椅上，挑了挑眉：“你在等什么，不想游吗？”
　　人鱼这才钻入了水中，晶蓝色的鱼尾在水面上一闪而过。
　　他沉入了泳池地步，肆无忌惮地舒展着身躯。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心头涌了上来。
　　这个人类少年，也没有他想象得这么坏，至少……还给他一个更加宽阔的鱼缸。
　　人鱼已经忘记了，本来他就应该在海洋中自由自在的，而不是被困在一个四方的天地中被人施舍。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人类。
　　***
　　谢小舟半靠在了躺椅上，拿起一旁的果汁喝了一口，再看向泳池。
　　人鱼不亏是海洋之子，他生于深海，面对过不知道多少次凶猛的海浪，这一个小小的泳池自然不在话下。
　　一进入泳池，人鱼就飞快地游动了起来。
　　他的身姿矫健，再加上身体结构特殊，都不用浮出水面呼吸的。一时间，泳池中只能看见白花花的浪花。
　　不知道游了多少个来回，人鱼终于停了下来，减缓了速度，慢慢地游着。他来到泳池的边缘，靠在了岸边，用手指梳理着那一头蓝色的卷发。
　　人鱼常年生活在深海中，头发上缠绕着不少的东西，有海草、贝壳，甚至还跑出了一只小螃蟹。
　　他捏着螃蟹就塞到了口中，吱嘎吱嘎地咀嚼了起来。
　　突然，人鱼停下了动作，扭过头。
　　不知何时，谢小舟来到他的身后，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后肩胛骨上的伤口。
　　那是水手用鱼叉留下来的，过了这么久依旧没有愈合，还深可见骨。
　　谢小舟问：“疼吗？”
　　人鱼没有回答，只是仰头看着谢小舟，墨蓝色的眼睛中倒映出了少年的身影。
　　谢小舟收回了手，慢慢地直起了身子，俯视着下面的人鱼。
　　人鱼的脸上还带着不通世事的无知与野性，金项圈牢牢地卡在了他的脖子上，昭示着他的身份。
　　“以后，只有我会让你疼。”谢小舟温和地说，“只要你听话，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人鱼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谢小舟又说：“上来。”
　　人鱼一听到这么命令，就下意识地照做了。他已经知道了，听从谢小舟的话，可以获得食物；而不听从，则会受到痛苦。
　　野兽不会去思考更深一层次的内容，他只会去做有利于自己的事情。
　　人鱼的双手撑着地面，猛地一用力，鱼尾拍打着水面，接着力气就坐上了岸边。
　　他的鱼尾巴很漂亮，鳞片是晶蓝色的，这是来自大海深处的颜色，每一个鳞片上都泛着璀璨的光芒，犹如上好的宝石。
　　谢小舟碰触了一下。
　　只是鳞片的边缘太过于锐利，轻轻这么一碰，就划出了一道狭长的口子。鲜血从伤口处冒了出来。
　　人鱼：“……”
　　他满眼写着，这不关他的事啊。
　　谢小舟捂住了手指，一点血珠流了下来，溅入了水面中，荡漾开一朵血花。
　　他还什么都没说，人鱼就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将那根受伤的手指拉到了面前，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谢小舟感觉到了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低头一看，伤口已经开始止血愈合了。
　　人鱼松开了手，又飞快地钻入了游泳池中，离得远远的。看样子，是生怕再被拉出去晒太阳。
　　谢小舟失笑：“我又不会怪你，不过……”说着，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我有允许你下去吗？”
　　人鱼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类少年一下子就翻脸，但他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期期艾艾地游了回去，靠在了岸边。
　　谢小舟半蹲了下来，伸出了手掌。
　　人鱼无师自通一般，用自己的头去蹭谢小舟的掌心。
　　一下，又一下。
　　谢小舟夸奖道：“真乖。”
　　在玩了一阵后，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
　　谢小舟深知要张弛有度，于是就离开了露台，让人鱼一个人待在游泳池里面。
　　在谢小舟离开了以后，露台上一片寂静。
　　人鱼在游泳池里面游了几个来回后，渐渐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明明他是厌恶人类的，为什么给了他两条鱼，他就对少年态度软化了？
　　人鱼用尾巴用力拍了一下水面，脸上满是懊恼。
　　下次再见到少年，他一定要把少年拖到水里面好好教训一通！
　　人鱼咧了咧嘴，满是野性。
　　拖到水里之后，他还要从少年的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块最嫩的肉来，然后……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人鱼的心中又冒出了另外一个声音——但是少年也救了他，不然他就要被太阳晒成鱼干了，而且还给了他食物，也许少年是个好人……
　　两种声音不停地交锋。
　　人鱼从未接触过，也未曾有过如此复杂的经历，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月色透亮，来到了深夜。
　　游轮上的旅客们都睡着了，只有零星几个水手还在甲板上来回巡逻。
　　人鱼也静静地沉在了水底。
　　这时，有人靠近了游泳池这边，听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
　　几个身影鬼鬼祟祟地靠了过来，他们蒙着面，手中还拿着渔网、鱼叉等工具。
　　领头的那个低声地说：“动作快点，别引起其他人注意了。”
　　身后一个人回了一句：“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惹恼了公爵家的少爷？”
　　领头的那个嗤笑了一声：“我们现在在海上，人不知鬼不觉的，谁知道是我们带走了人鱼？”
　　“下方接应的小船已经安排好了，等带走了人鱼，我们就发财了！”
　　水底。
　　一双墨蓝色的眼睛睁开了。


第97章 荒岛
　　泳池水面起伏。
　　人鱼睁开了眼睛，无声地仰起了头，看向了岸边。
　　那里站着几个人，手中都拿着捕猎的工具，似乎是来者不善。
　　人鱼的尾巴轻轻摆动了一下，他能感觉到，这群人的身上涌动着的情绪。
　　赤裸裸的贪婪、欲望还有兴奋……
　　水流流动，撩起了人鱼的发丝。
　　他并不害怕，反而咧了咧嘴。
　　有欲望就有弱点，比那个人类少年好利用一些。
　　人鱼蛰伏在了水底，等待着他们动手。
　　那群人在岸边观望了一会儿。
　　露台上一片昏暗，因为怕引起水手们的注意，来人没有点灯，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泳池中波浪涌动，很难分辨出那里有人。
　　岸上传来窃窃私语。
　　“那条人鱼呢？”
　　“我明明看见那个小少爷把人鱼养在这里的。”
　　“别废话了，快点动手，船还在等着我们！”
　　人鱼的手指不自觉地划过了游泳池的地板，留下了一道深刻的痕迹。
　　这群人是要带他走吗？
　　在这艘大船上找不到机会逃走，如果到了小船上，还是可以想办法重回大海的。
　　等他回到了大海，一定要让这艘船上的人都知道大海的狂怒。
　　想到这里，人鱼的脑海中却意外的出现了那个少年的模样。
　　他知道，他应该憎恨所有的人类，就连那个少年都不例外，但是……
　　人鱼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谢小舟。
　　这时，岸上那人突地开口，打断了人鱼的思绪：“在那里！”
　　人鱼钻出了水面，发出了“哗啦”一声，在寂静的游泳池四周格外的明显。
　　岸上的人被这动静唬了一下，拉开了与游泳池之间的距离，犹豫地说：“真的要动手抓吗？”
　　“就是这人鱼这么凶……”
　　“怕什么！”开口的人正是大腹便便的富商，他用力地拍了一下身旁的人，“富贵险中求，懂吗？要是把人鱼抓住，后半辈子也不用愁了！”
　　就算是这么说，其他人还是畏惧于人鱼的战斗力，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
　　富商见状，怒斥道：“你们怕什么？你们不敢，我来！”他见没有人敢动手，恨铁不成钢，直接夺过了渔网就撒了下去。
　　富商养尊处优，只是想要试试手，可没想到，这一下还真的就把人鱼给网住了。
　　富商：“……”
　　富商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得意地说：“你看，我就说，人鱼被关在船上这么久，肯定很虚弱，没什么好怕的了！”他挥手，“还不快点把人鱼给我拉上来！”
　　其他人对视了一眼，觉得富商说的话有道理，于是纷纷上前，拎起了渔网的一角，用力地向上拉着。
　　令人感觉奇怪的是，人鱼看起来并没有反抗的意思，就这么被拉上了岸。
　　脱离水源之后，人鱼趴在了地板上，鱼尾巴不自觉地拍打着地面。
　　富商近乎痴迷地盯着人鱼的鱼尾：“只要把他带回去进行培育，就能大赚一笔。”
　　有个人小声地说：“可是公爵那边……”
　　富商打断了他的话：“要是把人鱼带回去，就能获得女王的青睐，到时候公爵又算什么？快点走，再磨蹭下去就要被发现了！”
　　说完后，富商就催促着他们跟上。
　　其他人将人鱼放在了准备好的推车上，又盖上了一层布，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露台。
　　***
　　谢小舟正在房间里睡觉。
　　一只野兽是没有这么容易被驯化的，所以他的打算是想要慢慢来。也不用很久，只要再给他三天的时间，基本就能十拿九稳了。
　　可他睡着睡着，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惊醒了过来。
　　夜色正浓。
　　船舱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谢小舟裹了裹外套，推开门，就要往人鱼所在的游泳池走去。走到一半，他就看见甲板上有一群人推着个小推车，鬼鬼祟祟地走着。
　　现在正是深夜，只有值夜掌舵的水手还醒着，这么一群人就格外的瞩目。
　　谢小舟多看了一眼，发现那盖着的油布下面，冒出了一抹晶蓝色的光泽。
　　人鱼。
　　他们偷走了人鱼。
　　谢小舟拧起了眉心。
　　这个节目……NPC都会出来使绊子的吗？而且他们为什么要偷偷带走人鱼？
　　谢小舟正要发出声音引起其他水手的注意力，可张了张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再然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也被固定住了，不能动弹，只能看着这一幕。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啊，舟舟怎么原地站着不动】
　　【进入强制剧情了吧，不能干涉的那种】
　　谢小舟也想到了这一点。
　　这就像是在玩游戏的时候经历的CG动画，只能观看，无法做出选择，是推进剧情的重要因素。
　　难道这一环是节目组强制安排的吗？
　　不管嘉宾们做出什么选择，最终人鱼都会被带离游轮？
　　谢小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群人将人鱼带上了一条小船。小船又被缓缓放了下去，落到了海面上，彻底离开了谢小舟的视线。
　　这个时候，那股禁锢着他的无名力量终于消失了。他冲了过去，趴在了船缘的栏杆上，向下看去。
　　夜晚的海风猛烈，吹得谢小舟视线模糊。
　　他看见那艘小船缓缓地驶远了，进入海面上的薄雾后，只能看见船头上挂着的一盏灯。
　　谢小舟忍不住骂了一句——这还让他怎么攻略心动目标？
　　***
　　《恋爱心动连接！》现场。
　　看着剧情的发展，陆露有些奇怪，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这样还怎么攻略？”
　　徐冉理智分析：“实际上留给嘉宾攻略的时间并不多，大概只有一天的时间。”他是属于数据派的，“如果前期心动值累计差不多的话，人鱼应该会回来的，可以HE；如果心动值不够，人鱼估计会直接让整艘船沉没，进入BE路线。”
　　陆露：“也不知道2号的心动值刷到多少了。”
　　沈越羽幸灾乐祸地说：“估计没多少，看来，谢小舟的想法落空了，根本没想到节目组的剧本是这样安排的。”
　　看节目组的剧情安排，不管嘉宾们有没有选择放生人鱼，人鱼都会回归到大海。
　　而重回大海的人鱼，自然是要报复船上的人。
　　想来用不了多久，谢小舟就会变成落汤鸡，再次回到这个舞台上了。
　　***
　　小船落在了海面上，无声无息地远离了游轮。
　　富商坐在船边，指了指方向：“往那里划，有另一艘游轮在等着接应我们。”
　　属下听从吩咐，用力地划桨。
　　夜间的海面浮了一层薄雾。
　　小船摇摇晃晃，进入了其中，一时间，四周只余下船桨划过海水的声音。
　　富商坐在了船头，划船的人坐在了船尾，而在他们的中间躺着一条人鱼。
　　人鱼像是很虚弱的样子，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那条尾巴在小幅度地摇晃着。
　　富商打量着人鱼。
　　人鱼的身上只有蓝白两种颜色，深蓝色的卷发、墨蓝色的眼睛还有晶蓝色的鱼尾。与蓝色交织着的，是白皙的皮肤，这么看上去，就好似野性与纯真交织在了一起。
　　“这就是人鱼啊……”富商感叹了一声，突然眼尖地看见，除了蓝白二色之外，人鱼的身上还有着一抹璀璨的金色。
　　他像是被迷惑了一般，伸出了手想要看看那抹金色是什么东西。
　　只是还没触碰到，整艘船就猛烈地摇晃了起来。
　　富商没能稳住身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怒呵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海面上一片安静。
　　没有人回答富商的问题，划桨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小船随着浪花轻轻摆动着。
　　富商莫名地有点心虚，又朗声问了一声。
　　话音落下，海面上传来了“噗通”一声。
　　富商被吓了一跳，看向了动静传来的地方。
　　只是海面昏暗，小船上只有船头挂着一盏油灯照亮，更远的地方就看不清楚了。富商摸索着站了起来，摘下了油灯，伸出手去看。
　　借着船头昏暗的灯光，可以看见海面上冒出了一连串的泡泡，然后一具尸体漂浮了起来。
　　富商一个哆嗦，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将手伸了回来，目光落在了小船中央。
　　原本躺在小船中央的人鱼消失不见了，只余下了一张被撕成两半的渔网。
　　海上迷雾席卷而来。
　　小船上的灯光灰蒙蒙的，但就算是这么点微弱的灯光，也像是启明星一般。
　　哗——
　　海浪拍打了过来。
　　人鱼钻出了海面，他晃了一下脑袋，湿漉漉的发丝甩开，可以看见脖颈上扣着一个精致华美的金色项圈。
　　富商咽了咽口水：“不、不要……”他往后退去，但是这艘船总共才这么点大，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人鱼扯开了嘴角，笑了起来。
　　小船停留在雾气中央，那盏油灯就好似启明星一般，照亮着一片区域。
　　突然，这颗启明星疯狂地摇晃了起来，然后栽入了海面，被海水淹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海面上的浪花激荡了片刻，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一条鱼尾一闪而过，接着便冒出来一股鲜血，染红了这一片海域。
　　人鱼又钻出了水面望着远处巨大的游轮，他抬起手舔舐去上面的碎肉沫，苍白的唇角抹上了一道血色，野性十足。
　　过了一会儿，手臂向后一撑，就托着鱼尾巴坐在了一块湿漉漉的礁石上。
　　迷雾渐渐散去，月光流淌了下来。
　　人鱼撩起了头发梳理了一下，展现出了深邃挺立的五官，带着一股野性。
　　那条鱼尾巴轻轻甩动了一下，划过了水面，鳞片上流转着冰冷璀璨的月华。
　　在梳理头发的过程中，手指碰到了脖子上带着的金项圈。
　　那股无法忽视的窒息感又冒出来了。
　　人鱼龇了龇牙，想要将项圈扯下来。
　　可不知道项圈是怎么做的，不管怎么弄，都还是纹丝不动。
　　人鱼有些懊恼，用尾巴用力地拍了一下海面。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上。
　　要让那些人类付出代价。
　　人鱼仰起了头，夜风撩起了他的长发，将一道清越的歌声传达向了四面八方。
　　在歌声的围绕下，沉睡的海鸥被歌声惊醒，凶残的鲨鱼聚集了过来，等待着饱餐一顿。
　　人鱼的歌声是人类从未听到过的曲调。
　　那是因为，所有听到过的人，都将会葬身于大海之中。
　　在歌声的引导下，游轮渐渐偏离了航线，驶向了迷雾中。那里遍布礁石，只要进入其中，无论是什么样的船，都将沉没在大海深处，无法逃脱。
　　船上的人也同样会被浪潮吞没。
　　那些人类……没有了船和工具，就什么都不是了。
　　以他们柔弱的身体与没有用处的双腿，根本没办法逃离大海的怒火。
　　人鱼用尾巴轻轻拍打着海面，想象着那个画面，唇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
　　人鱼的歌声飘渺清越，萦绕在了游轮四周。
　　整艘船上的人都被歌声所蛊惑了，他们看见了各种幻想出来的画面，完全不受控制。
　　谢小舟也一样。
　　他踉跄了一步，就要往后倒在地面上。
　　就在快要昏迷过去的时候，挂在脖子上的双面骰轻轻晃动了一下，互相碰撞后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叮当——
　　这声音驱散了迷雾，清楚地落到了谢小舟的耳中。他猛地睁开了眼睛，清醒了过来。
　　游轮上已经变得乱七八糟了。
　　水手们脸上满是狂热，连游轮撞上了礁石也没有感觉，任由游轮往下沉去，完全没有想要逃生的样子。
　　人鱼的歌声还萦绕在耳边。
　　谢小舟按了按太阳穴，费劲地站了起来，靠着栏杆向外望了过去。
　　隔着遥遥海面，他与人鱼对视了一眼。
　　游轮已经撞上了礁石群，向着一侧倾斜了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下一个泰坦尼克号了。
　　谢小舟紧紧地握着栏杆，很快就做出了选择——必须要离开游轮，如果留在这里，怕是很快就会宣布攻略失败了。他要去找人鱼。
　　游轮距离海面还有一段距离，下面黑沉沉的一片，看不真切，只觉得海浪汹涌。
　　谢小舟咽了咽口水——他不会游泳，平时连小河小江都不敢靠近，现在一下子就要升级到跳海，难免有些心理障碍。
　　不过他转念一想，在这个恋爱综艺里面受伤死亡不会有事，之前沈越羽掉到海里，不也是安然无恙地回到了拍摄现场吗？
　　既然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受伤，那就是一闭眼的事情。
　　谢小舟一咬牙，克服了心理障碍，直接就翻身跳了下去。
　　【跳海了？】
　　【我记得舟舟不会游泳啊】
　　【跳下去干嘛，难道还想去找人鱼吗？我建议早点投降进入下一轮算了，省得丢人了】
　　在下降的过程中，凛冽的风从谢小舟的耳边刮过，脸皮感觉到一股生疼。
　　他睁开眼睛，看见海面离得越来越近。
　　很快，谢小舟就跌入到了海中，“哗啦”一下，溅起了一阵白花花的海浪。
　　海面与游轮之间至少还有十多米的距离，他措不及防地撞到了海面上，被水拍得有点晕。
　　海水是冰冷咸腥的，他在水中转过了身，看着无数气泡从四周升腾而起。
　　谢小舟不会游泳，知道这个时候挣扎只是浪费力气，就放松了下来，任由自己随着海浪漂浮。
　　他总觉得，人鱼会回来找他的。
　　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出于身体的本能反应，谢小舟伸出了双手，像是在索求一个拥抱。
　　就在这时，在一片昏暗之中，一抹晶蓝色冒了出来。
　　人鱼的尾巴一甩，化作了一道蓝光，出现在了谢小舟的身边。他搂住了人类少年，浮出了水面。
　　天光微晓。
　　恰好第一束晨光斜斜落下，笼罩在了这片海域上。
　　人鱼与少年拥抱在了一起，身后是巨大游轮的沉没。
　　死亡与新生在这时发生在了同一个画面上。
　　【人鱼竟然回来了？？】
　　【如果我是人鱼，肯定恨不得把2号嘉宾给杀了，是不是哪里出现问题了？】
　　【呃……我们舟舟老pua了】
　　【小人鱼还玩得过海王？这不是乖乖往海里钻吗？】
　　人鱼低下头，望着怀中的少年。
　　少年昏迷了过去，湿漉漉的黑发贴着额头，看起来有些脆弱。他的皮肤白皙细腻，没有任何防御的能力。
　　只要人鱼伸出手指轻轻一划，就可以割破他的肌肤。不、都不用这么麻烦，只需要把他扔在这里，自然就会被海水所吞噬。
　　人鱼的手指从少年的咽喉处划过，可就要碰到那抹肌肤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他应当杀死这个人类少年，可是就在即将动手的时候，有一股奇怪的情绪在干扰着他。
　　太奇怪了。
　　以前从未接触过人类的人鱼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种情况，但他明确的知道——不能让这个少年这么容易就死了。
　　于是他改变了注意，搂着少年，朝着一个方向游去。
　　海平面上。
　　太阳初生，万物复苏。
　　***
　　哗啦——
　　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拍打了上来。
　　谢小舟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第一眼望见的是一片碧海蓝天。
　　万里无云，晴空一片。
　　远处海鸥贴着海面掠过，发出嘎嘎的声响。
　　谢小舟觉得浑身酸痛，动了动手指，碰到了一捧细软的沙子。他费劲地坐了起来，发觉自己正身处在一处荒岛之上。
　　这里廖无人烟，没有经历过人类的涉足，一切都还保持着原生态的状态。
　　沙滩金黄，细沙犹如黄金。
　　海浪涌来又退去，留下了五彩斑斓的贝壳。其中一个贝壳拱了一起，细小的蟹足从中伸出，很快地就钻入了沙坑之中。
　　谢小舟扭头一看。
　　不远处生长着茂密的植被，其中还有椰子树，上面悬挂着累累果实。
　　这是……怎么回事？
　　谢小舟的记忆还停留在落入海中的那一刻，有点不太确定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游轮沉了。
　　他跳海了。
　　然后……人鱼来找他了。
　　谢小舟站在了沙滩上。
　　跌入海中的时候，他的鞋子被海水冲走了，现在白皙滚圆的脚趾陷入了泥沙中。走出去两步后，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些响动。
　　啪嗒——
　　一条鱼被扔上了岸，在离开了水后，依旧活蹦乱跳的。
　　谢小舟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响，下意识地朝着那条鱼走去了一步。
　　还没走过去，第二条鱼就上岸了。
　　人鱼从海浪中钻了出来，坐在了沙滩上，他一手撩起了卷曲的头发，露出了深邃的五官与脖子上佩戴着的金项圈，转过头，看向了谢小舟。
　　谢小舟沉默。
　　好像，事情有点不对劲。
　　本来他的想法是，占据主场优势驯服人鱼。
　　可没想到才驯了一天，节目组就安排这样的剧情。现在拍摄场地由游轮转换到了荒岛，一人一鱼的身份也就此对换了。
　　现在，是人鱼占据上风。
　　谢小舟停了下来。
　　人鱼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然后用手指点了点脖子上佩戴着的金项圈，又指了指地上的那条鱼。
　　谢小舟好像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不太确定。
　　可能是长时间的沉默让人鱼有些不耐烦，他张了张嘴，模拟着人类的声音说话：“右手。”
　　人鱼的声音很好听，就连寻常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一股特殊的音律。
　　谢小舟看了一眼人鱼，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鱼，没有动。
　　人鱼的学习能力很强，很快就说出了下一句话：“你，再不不听话，我会惩罚你。”
　　谢小舟这是明白过来了。
　　他驯鱼的时间太短了，鱼没驯成功，还有一股逆反心理。现在人鱼重获自由，他又流落在了荒岛上，人鱼准备把那一套全都搬到他身上来用了。
　　一想到这里，谢小舟果断地伸出了右手。
　　人鱼继续说：“左手。”
　　谢小舟按照他说的做。
　　人鱼也同样伸出了手，放在了谢小舟的手心上。
　　谢小舟明白了过来，轻轻地握了一下。
　　人鱼点点头，说：“你听话，这是奖励。”
　　谢小舟低头看着那条奄奄一息的鱼：“……”
　　人鱼不能在岸上待太久，又很快地钻入了海水中，不见了踪影。
　　荒岛上只有谢小舟一个人。
　　他揉了揉肚子，捡起了那条鱼。
　　这鱼也从深海里捕捉上来的，因为别人看不见，所以长得比较抽象。与那条鱼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后，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
　　谢小舟在岸上忙忙碌碌。
　　他不知道，人鱼一直躲在石头后面暗自观察着他。
　　人鱼扒拉着石头，看着岸上的少年，又扯了扯脖子上的项圈。
　　他不喜欢这个项圈，也不喜欢……主人。
　　不过一定要选一个的话，他愿意当这个人类少年的主人。


第98章 投喂
　　【没想到这人鱼竟然真的会去救2号嘉宾了】
　　【什么叫救？这叫心动！】
　　【我们舟舟可是海王，别小看了海王的能力~】
　　【海王？挺会吹的啊，救了2号又不一定是喜欢2号，说不定人鱼是想要报仇的】
　　【别自欺欺人了，这样子像是报仇吗？】
　　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涌了上来，在金黄的沙滩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在人鱼离开了以后，沙滩上只剩下了谢小舟一个人。
　　谢小舟在附近走了一圈，在柔软的沙滩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
　　海岛上完全没有人类生存过的痕迹存在。远远看去，海岸线上也没有游轮经过。
　　看来海岛偏僻，他又没有船只无法离开，人鱼是要将他困在这里了。
　　游轮沉没，流落荒岛。
　　这样的发展出乎了谢小舟的意料，也完全打乱了他的攻略节奏。不过就算是遭遇了意外，攻略任务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谢小舟迎着海风，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若有所思。
　　从沈越羽的攻略经验上来看，人鱼是不懂得感恩的野兽。所以在游轮上的时候，他才会仗着绝对的地位优势来驯服人鱼。
　　从心动目标身上获得心动值这种行为，在谢小舟看来，不过也是驯化改变一个人的一种途经。
　　不过其他嘉宾是用感情来软化，迂回柔和一些，而他使用的方法简单粗暴一点，最终的目标还是一样的。
　　可现在身份地位对调，人鱼重获自由之后是不折不扣的海洋霸主，轮到他被困在荒岛了。
　　这样的变化导致之前的努力都没什么用了，想出来的攻略方法也暂时不能实施了。
　　或许，他需要改变方法了……
　　这不是一个恋爱攻略游戏，里面的心动目标都是活生生存在的，他的性格、地位都会改变，如果按照一种方式一路走到黑的话，那么最终的结果就是出局。
　　他需要稍稍改变一下攻略方式与性格了。
　　一个骄傲的贵族少爷在流落荒岛的时候会怎么做？
　　当然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啦。适当的服软也不算是崩人设。
　　谢小舟一边想一边走，突然踩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钻在沙子中的寄居蟹。
　　寄居蟹一拱一拱的，背着贝壳跑路了。
　　谢小舟的思路被打断，又冒出了一个新的问题——人鱼为什么要从海中救起他，还把他带到荒岛上来？
　　他回想到刚才人鱼的举动，冒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该不会人鱼真的想当他的主人吧？
　　这算是另类的报复吗？
　　不过这从另一方面想，这也算是好的，至少人鱼暂时不会伤害他。
　　***
　　人鱼躲在礁石后面，盯着岸上的少年。
　　其实，人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觉得自己变得有点奇怪了。
　　如果是刚被捕捉上船的时候，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整艘船的人都知道海洋的怒火，让他们都葬身于大海之中。
　　可是他遇到了一个意外。
　　这个人类少年很奇怪。
　　人鱼诞生于大海，不通语言，却能感知到人类的情绪。
　　其他人看到他的时候，会冒出贪婪欲望的光芒，那是肮脏的，令他感到厌恶的；可少年的眼中什么都没有，清澈如大海。
　　少年还救了他。
　　在他经历到暴晒的时候，是少年的出现制止了这种痛苦。
　　人鱼生活在深海中，除了这次，从未接触过人类。他是一只野兽，不懂得报恩，也不知晓情感，唯有痛苦的记忆让他最为深刻。
　　他记得水手用鱼叉穿刺了肩膀的痛楚，也记得少年将他从暴晒的折磨中拯救了出来。
　　当然，他忘记了，这大部分的痛苦经历都源自于这少年。
　　人鱼现在正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无法用人类的语言去描述。
　　就像是刚才，本来人鱼不是想给少年一条鱼，而是想直接将他拖入海水中淹死的，可是事到临头又停手了，
　　他觉得……有时候他想要杀死少年，有时候却想要依赖靠近。
　　人鱼不知道该怎么办，脸上闪过了一丝迷茫。
　　如果人鱼能够进入人类社会，并且多读一些书的话，或许会知道，这可能就是轻微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
　　谢小舟在沙滩上站了一会儿，隐约间觉得有股目光在注视着他——人鱼应该没有离开，而是躲在暗中窥探着。
　　他收回了目光，在海岸边上寻找了一圈，捡来了一些柴火，堆成了一堆。还在椰子树下找到了两颗因成熟掉落的椰子，也一起抱了回来。
　　有种把恋爱节目拍摄成了野外生存节目的感觉。
　　在这一个环节中，谢小舟的身份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少爷，细皮嫩肉，在沙滩上待了一会儿，就被太阳晒得口干舌燥的。
　　他想要先把椰子打开，可是捡起石头砸了两下，椰子还是巍然不动。
　　谢小舟：“……”
　　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决定先放弃这个椰子，转头去生火。
　　本来他的身份卡牌库中有很多N卡、R卡，也有能够野外生存的卡，但他想了想，没有去使用。
　　在没有用身份卡的情况下，生火自然也一样失败了。
　　谢小舟托着下巴，对着海面朗声道：“你还在吗？”
　　人鱼当然没有离开。
　　谢小舟见人鱼出来，佯装要走：“这里太热了，我要先走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哗啦”一声。
　　人鱼从水面中一跃而出，晶莹的水珠溅射在了水面上，盛放出了一朵朵的水花。
　　人鱼侧过了头。
　　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像是给他打了一层柔光滤镜一样，各种深深浅浅的蓝色出现在了他的身上，仿佛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
　　不过当看到他那凶残的指甲与锋利的鳞片的时候，就知道这并非是脆弱无害的小美人鱼，而是从海洋中诞生的霸主。
　　谢小舟举起了手中的椰子，一脸坦然地说：“这个，我打不开。”
　　人鱼的眼睛转动了一下，目光落在了谢小舟的手指上。
　　那手指纤细白皙，没有鳞片覆盖，也没有任何的攻击能力。人鱼再看看自己的锋利的指骨，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词——麻烦。
　　人类，弱小又麻烦，不能在海中生存。
　　如果不是依靠那些可怕的工具，他们很快就会葬身于大海之中，窒息而死。
　　人类浑身上下就没有有用的东西。
　　他们发出的声音难听刺耳，会制造很多海洋中的垃圾，就连肉也不好吃……
　　可人鱼想到，现在他是这个人类少年的主人了。按照主人做的事情，应该给他喂食。
　　算了。
　　麻烦就麻烦一点了。
　　人鱼朝着少年伸出了手。
　　谢小舟走了过去，将椰子塞到了人鱼的手中。
　　人鱼的指甲锋利，在椰子壳上轻轻一划，就出现了一条裂缝，再一掰开，就可以看见里面清亮透彻的椰子水。
　　谢小舟捧着椰子水，喝了一大口。椰子水清甜解渴，一下子就驱散了热意。
　　人鱼静静地看着少年。
　　他曾经养过一只小丑鱼，小小的一个，以他吃剩下的食物为生。很乖，很温顺。
　　而这个人类少年，现在就像是小丑鱼，也是他养的了。
　　是……宠物。
　　谢小舟不知道人鱼心中所想，喝完了椰子汁后，矜持地扬了扬下巴：“谢谢。”
　　人鱼的尾巴晃动了一下。
　　谢小舟说完了之后，折返了回到了岸边，捡起了另一枚椰子，递给了人鱼。
　　人鱼以为他还想要，轻松地打开了椰子，还了回去。
　　谢小舟说：“这是给你的，奖励。”
　　从之前的行为看，他知道人鱼的学习能力很强，或许可以尝试给他灌输一些人类的知识。
　　人鱼听不太明白谢小舟的话，但看动作知道，这个东西是给他的。
　　于是他捧着这个青皮圆球的东西，学习着谢小舟的方法，凑了过去，喝了一小口。
　　是甜的。
　　那是人鱼从未品尝过的味道，清甜中带着草木的芬芳，是海洋中没有的。
　　于是摇晃尾巴的幅度又变得更快了一些。
　　很好喝。
　　这是宠物给他的，他应该给予宠物奖励。
　　人鱼又伸出了手。
　　谢小舟：“……”
　　他猜测了一下人鱼的行为，决定闭着眼睛，把自己的脸凑了过去。
　　人鱼用冰冷的手掌轻轻地触碰着人他的脸颊——这是少年曾经对他做过的事情。
　　他不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只觉得很有意思。而且人类摸起来很舒服，是软的，还是暖的。
　　就在人鱼摸来摸去的时候，他听见少年“嘶”了一声。
　　人鱼看了过去。
　　人类的皮肤娇嫩，而他的手是用来狩猎的，上面布满了锋利的骨殖，一下子就划破了少年的脸颊。
　　一点血色蔓延了开来，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的明显。
　　人鱼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他看着这道狭长的伤口，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往后缩了一下。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了，现在已经不在游轮上，不用再担心害怕了。
　　于是人鱼又冲着谢小舟发出了一些类似野兽般的声响。
　　谢小舟往后退了一步：“……”
　　人鱼又觉得他不应该伤害少年，模仿着少年曾经说过的话：“只要你听话的话，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说完之后，他凑了过去，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那道伤口。
　　谢小舟感觉到脸颊上传来了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人鱼的唾液应该有一种麻痹猎物的作用，现在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了。
　　等伤口开始愈合后，人鱼转过了身，再次跃入了海中。尾巴一甩，就与蓝色的海水融为一体，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谢小舟抬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上面留着一股人鱼身上淡淡的味道。
　　现在人鱼已经占据了完全主动强势的地位，按照他凶残的本能，没有直接手撕了船上的人类都算好的了。
　　可现在看来……人鱼有点怪怪的。
　　谢小舟等待了一会儿，没有见到人鱼再次出现，就回到了远离海浪的沙滩上。
　　他听见“啪啪”的声响，低头一看，发现那条鱼还坚强地活着，嘴巴一张一合的呼吸着。
　　反正现在点不了火，谢小舟干脆把鱼拎了起来，扔回到了海中。
　　啪嗒——
　　小鱼落在海面上，溅出了水花。它漂浮了一会儿，脱离了缺水的环境后，很快就活了回来。尾巴晃动了一下，忙不迭地钻入了海水中，生怕再被捉回来。
　　谢小舟坐在岸边，一手托着下巴，望着远处的海平面，等待着人鱼回来。
　　他能够猜到，人鱼逃脱应该是必定的剧情之一。
　　逃脱之后，如果能够刷到一定的心动值，人鱼就会回来；如果没有，那就像是沈越羽一样，葬身于海中。
　　那么，人鱼对他到底有多少心动值呢？
　　***
　　实时心动指数——20%！
　　舞台大屏幕上，突然跳出了这么一个数字，一下子全场哗然。
　　一开始，全场观众都是看好沈越羽的，毕竟这是常驻嘉宾，有经验有实力又有粉丝。
　　刚一出场，沈越羽就光荣失败了。在粉丝洗地的作用下，所有人都认为这一关的人鱼很难攻略，没有一个嘉宾能够刷到心动值。
　　可现在看谢小舟的表现，明显不是这样。只能说，不是沈越羽没用，就是谢小舟太出众了。
　　“我感觉这个2号嘉宾还挺厉害的。”
　　“对啊，小羽都没攻略下来，他竟然能有20%的心动值。”
　　“如果一直能够有这样的表现的话，我可能最后会投他一票。”
　　“谁知道呢。现在只是第一轮，还有后面三轮，说不准的……”
　　沈越羽站立的地方离下面的观众席很近，交谈声传入了他的耳中，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了起来。
　　其他嘉宾也同样听到了。
　　徐冉与陆露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一样都是幸灾乐祸。
　　沈越羽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嚣张了，仗着自己粉丝多，觉得这场节目赢得十拿九稳了。
　　现在第一轮直接折戟，还在一个新嘉宾身上吃瘪，他们乐得看热闹。
　　更不用说，现在谢小舟帮他们实践了，人鱼的心动值是可以刷到的，那他们后续进去，只要按照他的路线来就是了。
　　毕竟，他们可不觉得谢小舟有能力能够刷到100%心动。
　　陆露柔声说道：“没事的，沈越羽，你的粉丝这么多，少这一票两票的没关系。”看似安慰，实际上是在嘲讽。
　　沈越羽自然听出来了，脸色都快青了。
　　沈越羽一开始针对谢小舟，完全是因为节目组安排的隐藏任务。如果没有这么一个任务，他都不会多看谢小舟一眼。
　　只是没想到，这个嘉宾还真的有点东西，竟然能够让他吃亏丢脸。
　　沈越羽暗自咬牙。
　　这一轮就算了，下一轮，他一定要拿出全部实力，拿下100%心动！
　　***
　　海岛平静。
　　似乎隔绝了外面的一切纷争。
　　在上空的太阳挪动到了正中间的时候，人鱼回来了，在近海处钻出了水面。
　　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谢小舟远远看见他身上沾染着不少的血迹。
　　人鱼渐渐靠近了过来，他游得有些吃力，像是还拎着一个东西。
　　哗啦——
　　高高的海浪涌了起来。
　　人鱼从水中拽出了一条足有一米多长的鱼，顺着海浪推到了岸上，他也一起上了岸。
　　人鱼的尾巴蜷缩了起来，鳞片在日光下闪烁着别样的光泽。他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仰头看着谢小舟。
　　谢小舟走了过去，认出了人鱼带回来的是一条金枪鱼，是可以生吃的。
　　所以，他就是去抓了一条鱼？
　　人鱼推了一下，将金枪鱼推到了谢小舟的面前。
　　谢小舟：“给我的吗？”
　　人鱼点点头，喉咙震动，发出了声音：“奖励。”
　　谢小舟问：“为什么？”
　　人鱼举一反三：“因为你听话。”
　　谢小舟瞥了一眼人鱼脖子上还带着的项圈。
　　人鱼被这么一注视，也注意到了脖子上的项圈。在回到海洋中后，他一直想要解开这个项圈，但是不管怎么用力，项圈都死死地卡在脖子上。在经过海水的打磨后，还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他龇了龇牙。
　　谢小舟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人鱼又拉扯了一下项圈，在尝试无果后，只好放弃。他转而看向了金枪鱼。
　　锋利的手指划过了鱼的脊背，就像是切豆腐一样，切开了金枪鱼的身体，露出了鲜红的肉。
　　他十分有经验地找到了最嫩的那一块肉，切割了下来后，递给了谢小舟。
　　谢小舟正要过去拿，人鱼的手却往后缩了一下。
　　一人一鱼对视了片刻。
　　人鱼说：“手。”
　　谢小舟忍住扶额的欲望，伸出了右手。
　　在进行了一系列必要的流程之后，谢小舟终于得到了一块金枪鱼的肉。
　　金枪鱼是刚从深海中捕捉上来的，十分新鲜，他尝试着咬了一口，没有一点腥味，满口的鲜甜。
　　【啊我饿了】
　　【让饿死鬼看这种画面，举报了！】
　　【呜呜呜落泪了，人鱼宝贝真乖，想摸摸鱼尾巴】
　　【真乖=真好骗】
　　人鱼看着少年，见他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尾巴满意地拍动了一下。
　　这种鱼是深海中最美味的，平时他也很难捕捉到。
　　不过，他既然当了这个人类的主人，自然是要好好养着的。
　　这么想着，人鱼也塞了一口鱼肉，慢慢地咀嚼了起来。他在进食，还不忘记投喂自己的宠物。
　　不过生鱼片这种东西，吃一两片还好，吃多了谢小舟就觉得有点反胃，拒绝了人鱼的投喂。
　　人鱼瞥了谢小舟一眼，像是在说——人类就是麻烦。
　　然后他就一个鱼吃完了半条金枪鱼。
　　太阳西沉，夜色降临。
　　这座小岛位于海洋深处，没有经历过任何的污染，整片天空一碧如洗，群星闪烁。
　　风景是好看，就是有些冻人。
　　海面昼夜温差大，没过多久谢小舟就被海风吹得脸色煞白瑟瑟发抖。
　　他想要离开这里，找个地方避避风。可是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人鱼拽住了手腕。
　　他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气一抓，下意识得向前走了一步，赤脚踏入了海水中。
　　海浪瞬间就打湿了他的脚踝，一股寒意升腾了上来。
　　谢小舟哆嗦了一下，看向了手腕。
　　人鱼的手正搭在上面，因为他的手上生有锋利的指甲，为了不伤到谢小舟，抓得很费劲。
　　“你要跑。”他说。
　　大概是踩在海水中的缘故，谢小舟更能清楚的感觉到人鱼的情绪和明白他的话，“没有，只是这里太冷了。”
　　人鱼说：“你不听话。”
　　谢小舟无奈：“太冷了，再不走的话，我会被冻死的。”
　　人鱼还是没有松手。
　　一人一鱼僵持了片刻。
　　谢小舟干脆自暴自弃地说：“那你就让我冻死好了。”
　　说着，他闭上了眼睛。
　　四周一片安静，只余下海浪的声音。他能感觉到有一股目光一直在打量着他。
　　谢小舟当然不是真的找死，而且想要试探一下人鱼到底是什么想法。
　　人鱼开口：“你会死？”
　　谢小舟：“我很脆弱的，并且很容易就死的，你还要当我的主人吗？”
　　人鱼知道人类脆弱，但不知道人类能脆弱到这个地步。
　　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不假思索：“要的。”
　　这个人类少年和别的不一样，很特殊，他愿意养。
　　谢小舟心里有数了，说：“那我之前是怎么养你的，你还记得吗？”
　　人鱼记得。
　　这个人类少年把他从暴晒的痛苦中拯救出来了，还喂他填饱肚子，给了他一个更广阔的鱼缸。
　　谢小舟继续说：“那你也要这么对我，喂我，保护我，不让我受伤。”
　　其实人鱼的认知里是没有主人宠物这一说法的，全部的理解都是从这个少年身上学来的，那现在他这么说，应该也是对的。
　　人鱼思索了片刻，说：“喂养，我喂了。保护……”
　　谢小舟提醒：“我现在很冷。”他顿了顿，“我不会跑的，明天天亮，我就来找你。”
　　人鱼犹豫了片刻，觉得在四面环海的荒岛上一个人类也跑不掉，这才松开了手。
　　谢小舟一重获自由，就赶紧离开了海水，躲到了避风的地方。
　　人鱼也钻入了海中，他游动了一段距离，来到了能够看见少年的地方。
　　他趴在了礁石上，借着月光注视着岸上的少年。
　　想接近，想触碰，想……
　　海面下，尾巴晃动了一下。
　　人鱼不知道人类的情绪，也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不正常的。但有一种本能是与生俱来的，那就是——占有欲。
　　这是他的东西，是他养的宠物。
　　【实时心动值——40%】


第99章 100%心动
　　看到这个实时心动指数，不管是现场的观众还是直播间的粉丝都惊呆了。
　　【怎么就40%了？】
　　【我感觉2号什么也没做啊】
　　【该不会是作弊了吧！】
　　【前面的，你是不是来搞笑的，在节目里面怎么作弊，承认我们舟舟厉害真的这么难吗？】
　　其实谢小舟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一切在游轮上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谢小舟买下了人鱼尝试驯服，虽然进行到一半就中止，但某些东西还是刻入了人鱼的记忆中。
　　***
　　夜风徐徐吹来。
　　海岛上没什么挡风遮雨的地方，远处的密林树影婆娑，阴风阵阵。谢小舟就只好躲在了岸边的两块石头的缝隙间，靠着石头勉强可以遮挡住这夜风。
　　他蜷缩成了一团，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努力汲取着温度。
　　这一日实在是曲折颇多。
　　游轮沉没，流落荒岛，攻略计划打乱，与人鱼的地位调转轮到他变成宠物了……
　　谢小舟将下巴磕在了膝盖上，复盘着这一环节发生的事情。正想得认真，耳边突然传来了“哗啦”一声。
　　他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今晚月色不错，月华流转，覆盖在海面上，就如同是落下了一层妙曼的轻纱。
　　人鱼破水而出，一跃坐在了礁石上。海藻一般的卷发披在了的后背处，在月光照耀下，呈现出了深蓝的色泽。他拿着一个扇形的贝壳，轻轻地梳理着头发。
　　在动作间，那条晶蓝色的尾巴不自觉地晃动了起来，半透明的尾鳍扫过下方的海浪。
　　大概是因为有一层童话的滤镜，人鱼总是会被认为是一种脆弱精致浪漫的物种。
　　但实际上，来自于深海的人鱼可以说是整片海域中的食物链顶端，野性十足。他的手指、牙齿、鱼尾都可以当做是锋利的武器，一举一动间，充满着野性。
　　可能是注视得太久了，人鱼敏锐地注意到了别处投来的目光。他猛地转过了头，喉咙中发出了类似野兽般示威的低吼声。
　　他咧了咧嘴，可以清楚地看见一排雪白尖利的牙齿。
　　谢小舟：“……”
　　在看见是谢小舟后，人鱼方才收回了敌视的目光。他随手把贝壳扔回到了海中，一动不动地望着谢小舟。
　　人鱼的眼珠子是墨蓝色的，因为没有接触过人类社会，里面没有过多的思绪。
　　但现在，却因为这个人类少年，多出了一抹从来没有的情绪。
　　奇怪……
　　太奇怪了。
　　人鱼知道人类都是可恶的，但这个少年对他来说却是不同的。
　　人鱼又感觉到了一股轻微窒息的感觉。
　　他伸出手指，尖锐的指甲划过了脖子上佩戴着的金项圈，落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刚开始的时候，人鱼是厌恶这个金项圈的。他应该是在大海中自由自在的，不应该被这种东西困住。
　　可是现在他竟然已经习惯了。这是为什么？
　　人鱼的目光一凝，似乎在思索着。
　　礁石下方，一波波雪白的海浪涌来，不停地拍打着石头，人鱼就这么随意坐在了那里，就好似一幅插画。
　　夜色沉寂。
　　一阵风吹过，身后的树林发出哗哗的声响。
　　谢小舟眨巴了一下眼睛，决定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你会唱歌吗？”
　　人鱼点了点头。
　　人鱼生来就会歌唱。他们拥有一副上天赐予的嗓音，但却从来不轻易唱歌。
　　因为，当人鱼发出歌声的时候，不是为了沉没海面上的船，就是为了向心仪的对象求爱。
　　谢小舟不知道这个原因，随口说了一句：“能唱给我听听吗？”
　　人鱼一手撩起了脸颊旁的发丝。
　　可是这里没有船只需要沉没，也没有心仪……想到这里，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真的没有吗？
　　人鱼的手指不自觉地按上了自己的胸膛。
　　因为生活在深海中，人鱼是属于冷血动物，没有温度的，心脏跳动得很也缓慢。
　　可他想要靠近这个人类少年，贴近、依赖……好像只要和少年在一起，他就能感觉到心安与安全。
　　这是前所未有的感受。
　　人鱼有些烦躁，另一只手抓住了身下的礁石，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力度，“咔嚓”一下掰下来了一大块石头。
　　咚——
　　石头掉落在了水面，发出了一声轻响。
　　人鱼反应了过来，不管是怎么样，在船上的时候，这个人类少年对他总是有求必应。
　　只要他听话，什么东西都会给他。
　　那现在……这个人类少年也很听话。
　　他应该答应这个要求。
　　人鱼双手一撑，钻入了海面之下，不见了踪影。
　　谢小舟还以为人鱼是拒绝了这个要求，也就收回了目光，闭眼准备休息。
　　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听见了一道清越的歌声。
　　那是从未听闻过的旋律。
　　声音干净清澈，就像是从千里的深海中捧出的一汪清泉，冷凌凌的，沁人心脾。
　　一股海水的咸腥味扑面而来。
　　谢小舟仿佛置身于大海深处。他看见了珊瑚丛散发着莹润的光点，橙白相间的小丑鱼在其中游荡，更远处，鲸类庞大的身躯慢悠悠地翻了一个身。
　　人鱼的歌声有两种，一种是迷惑水手，导致船只走向死路的；而令一种是求爱的。
　　谢小舟只觉得，这歌声与之前听到的不太一样。
　　在歌声的安抚下，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海面上。
　　一条尾巴一闪而过，歌声渐渐被海浪声所淹没。
　　【无语，救人鱼、让人鱼唱歌，这不是和小羽一样吗？真就没自己的想法吗？】
　　【呵呵，学人精呗，真恶心】
　　【你们没有眼睛的话，我可以借你们用一下。什么叫一模一样？那为什么1号嘉宾瞬间就出局了，而我们舟舟还能刷到40%的心动值呢？】
　　【对啊，解释一下呗】
　　【能刷到一次心动值有什么用，后面还有三轮呢，等赢了以后再大声说话行不行？】
　　***
　　月落日升。
　　海平面上，朝阳就如同是一枚橙色的橘子，缓缓地升了起来，驱散了荒岛上的寒意。
　　谢小舟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现在他终于能够知道人鱼被关在狭小的鱼缸中是什么感觉了，他不过是在这里坐着睡了一个晚上，就浑身腰酸背痛的。
　　他走了出来，站在沙滩上舒展了一下酸痛的身体。
　　晨光斜斜照耀了下来，落在了谢小舟的身上，来到了一点温度。
　　他扭过了头，发现人鱼已经坐在了海边的礁石上。
　　人鱼的手中抓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另一只手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一划就剖开了小鱼的腹部，剔下了一道最为鲜嫩的鱼肉。正要直接往口中塞的时候，突然瞥见了谢小舟的身影。
　　他停下了动作，朝着岸上的少年伸出了手。
　　喂食。
　　身为主人需要喂食。
　　谢小舟一看。
　　一块白生生的鱼肉躺在了人鱼的手指间，边缘还泛着粉嫩的光泽。
　　谢小舟：“……”
　　昨天一天他就吃了生鱼片，现在早上空腹，再看到生鱼，就涌上来了一股胃酸。
　　他拒绝了人鱼的好意。
　　人鱼也并不勉强，抬手将鱼片塞入了口中，然后再将剩下的鱼整个囫囵吞入了口中。
　　他的牙口很好，就连鱼骨也一同咀嚼了起来，发出了嘎嘣嘎嘣的声音。
　　进食完毕后，人鱼看向了少年。
　　谢小舟明白了他的意思，赤足踏入了海浪中，朝着人鱼走了过去。
　　少年越来越接近。
　　一直安静的人鱼突然动手，死死地拽住了少年的脚踝，将他拖入了海水之中。
　　谢小舟：“唔——”
　　他措不及防，呛了一大口海水。咸、腥味充斥着口腔，倒流到了气管中。
　　谢小舟想要挣脱开，却被人鱼轻而易举地按住了。他放弃了抵抗，近距离地对上了人鱼的眼睛。
　　他在看着人鱼。
　　人鱼也同样在看着他。
　　这个人类少年，他的手指上没有锋利的爪牙，身上也没有漂亮有力的鱼尾，甚至不能在海中生存。
　　本来人鱼想要让这个人类少年经受一些痛苦——就像之前他经历的那样。可是等到把少年拖到水中后，他又有些后悔了。
　　一想到少年会很痛苦，他就很不舒服。这种感觉甚至比上次被海胆扎到的感觉还要难受。
　　谢小舟不会游泳，但进入节目了以后，他不知道落水几次了，多多少少也学会了一点憋气的方法。
　　现在他憋住了一口气，出于对水源的恐惧，死死地抱住了人鱼。
　　人类的体温对于人鱼来说太过于炽热了，就像是一个源源不断地热源贴在自己的身上。
　　人鱼怔了一下，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递到了谢小舟的唇边。
　　谢小舟不明所以，与人鱼对视了一眼后，低头覆盖了上去。
　　人鱼的血是淡蓝色的，入口并没有血液特有的腥味，反而是甜甜的，带着大海的气息。
　　人鱼这是……做什么？
　　没有人能够判断一只野兽的行为，就连谢小舟都被刚才人鱼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失神了片刻，都忘记自己身处在海底之中。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能在海底呼吸了。
　　他尝试着开口说话，可是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人鱼一手搂住了人类少年，尾巴一甩，游向了更深处。
　　阳光照射进了海平面。
　　从下方看去，一道道光束成为了实体，似乎伸手就能抓到璀璨的阳光。
　　就算谢小舟能够在水面下呼吸了，也还是学不会游泳，只能被迫抱着人鱼。
　　一人一鱼就这么游了一段距离。
　　谢小舟感觉到冰冷的海水逐渐变得温暖了起来，眼前游过了一群半透明的小虾。
　　人鱼伸手抓住了几只，递给了谢小舟。
　　谢小舟接了过去。
　　小虾还是活力十足，不停地想要逃出手掌心。
　　人鱼又抓住了一群，直接塞入了嘴巴里面。
　　谢小舟学着人鱼的模样，也捏起一只小虾放入了口中，顿时感觉到一股软糯鲜甜的味道。
　　人鱼又拉着谢小舟落在了一块海底的礁石上。
　　不远处是一片火红的珊瑚丛，一群不知名的小鱼成群结队地围绕着珊瑚游动。
　　礁石下方静静地流淌着一条海底岩浆，将这片区域变成了一个天然的温泉。
　　人鱼侧过头，墨蓝色的眼睛中倒映出了谢小舟的模样，空灵的声音顺着海水扩散了出去：“喜欢吗？”
　　谢小舟点点头。
　　人鱼伸出了手，用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谢小舟的脸颊：“只要你听话，我会对你好的。”
　　这块地方是人鱼的秘密基地。
　　这里有温暖的海水，甜美的食物以及美丽的景色。
　　以前人鱼从来没有带其他生物过来过，这个人类少年是第一个。
　　如果是平时，人鱼的领地受到其他生物的入侵，他只会愤怒地将他们撕碎。
　　可现在人类少年进入这里，他却觉得心里头很满足。
　　这是他养的宠物。
　　乖乖的，很听话。
　　只要少年听话，人鱼愿意一直养着他。
　　【实时心动值——60%】
　　***
　　“心动值竟然都到60%了！”陆露惊呼了一声，几乎不敢相信，“他该不会能刷到100%心动吧？”
　　徐冉皱了皱眉，理智分析：“应该不可能，按照我的经验，第一个关卡的攻略时间是三天。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2号应该要回来了。”
　　说完了以后，他确定地说，“最多应该只有60%。”
　　***
　　谢小舟看完了人鱼的秘密乐园，又被送回到了荒岛上。
　　人鱼没有一起上来，而是转头钻入了海中，应该是去觅食了。
　　谢小舟一个人坐在沙滩上，等待了一段时间，突然看见海平线上出现了一个黑点。
　　他站了起来，那黑点越来越近，海面上出现了一艘船。
　　船只的前方挂着一面旗帜，看起来有些眼熟。
　　谢小舟盯着看了一会儿，认出了那是公爵家的徽章。而他在这个环节中的身份就是公爵家的少爷。
　　公爵派人来救他了？
　　船只靠岸，划出了一条小船。船上的人激动地说：“少爷，我终于找到您了！快点和我们回去吧，老爷一直在担心您！”
　　回去？
　　他还要刷人鱼的心动值呢。
　　谢小舟想要拒绝，可是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无法按照他的心意行动。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船上。
　　视线中，荒岛渐渐远去。
　　谢小舟抓住了船沿的栏杆，一眼不错地看着荒岛。
　　这又是强制剧情，是代表着攻略时间已经结束了吗？
　　也不知道刷到了多少的心动值……
　　哗啦——
　　谢小舟看见海面上冒出了半透明的鱼鳍，接着，一个深蓝色的影子钻了出来。
　　人鱼仰着头，死死地盯着谢小舟，一直没有亮出的野性与凶残在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龇了龇牙，满是愤怒。
　　跑走了。
　　不听话，需要……惩罚。
　　人鱼的眼中酝酿着风暴。
　　他要掀翻这条船，让船上的人都葬身于大海，然后再带走他的人类少年。
　　人鱼不知道什么是报恩，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他只按照本能行事，觉得和这个少年在一起的时候很舒服，想要去靠近触碰。
　　那这样，这人类少年就应该是他的。
　　就像是被他养着的那一条小丑鱼。
　　后来，小丑鱼想要离开，他就死死地攥住，然后一口一口地生吞入腹，连一点鳞片都没有留下来。
　　这个少年……也是这样。
　　海浪扑上了人鱼的脸颊，却掩饰不住他脸上野性。
　　船上的水手也同样发现了人鱼的存在，吆喝了起来：“大家把耳朵堵上，不要听人鱼的歌声！少爷，快走！”
　　一个仆从过来拉扯谢小舟。
　　谢小舟却甩开了那人的手，站在船沿，望着人鱼。
　　人鱼开始歌唱。
　　不是那天深夜的歌声，而是另一种，带着迷惑人心的嗓音。
　　只是离开的剧情是节目组的安排，是强制进行的，不管人鱼怎么歌唱，都无法停下游轮的远去。
　　人鱼放弃了歌声，鱼尾巴一甩，追了上来。
　　海船上的螺旋桨不停地转动，制止了人鱼的靠近。船上的水手也不断地驱赶着，朝着人鱼扔出了鱼叉。
　　人鱼却还是不依不饶，没有停下来。在海中，他的身姿敏捷，躲过了不断袭来的鱼叉。
　　可是他又怎么能和不知疲倦的机器抗衡呢？追着游轮游了一段距离，他终于一个不备，被鱼叉插中了肩膀。
　　人鱼发出了痛苦的低吼声，可眼睛还是直直地盯着谢小舟。
　　人鱼不通情感，只知道，这是他的。
　　他拔出了鱼叉，不顾肩膀上的伤口，依旧执拗地追了上去。
　　但船只已经驶出了一段距离，人鱼怎么也追不上。
　　【啊啊啊好惨一人鱼啊】
　　【以前舟舟骗BOSS的时候我只觉得好玩，可现在被强制分开了，总觉得不对劲！】
　　【舟舟快点留下来陪人鱼】
　　其实谢小舟也想这么做，他觉得这是一个刷心动值很好的机会，可他的身体被控制住了，无法翻越栏杆跳下去。
　　他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人鱼奋力追逐，最终体力不支减缓了速度。
　　就算如此，人鱼还是没有停下来。
　　“别追了——”谢小舟冲着人鱼喊，“你自由了！”
　　人鱼有些茫然。
　　咔哒——
　　什么东西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人鱼伸手接住，抬起一看。是那个一直想要摘下，却摘不下的金项圈。
　　现在金项圈自动脱落了下来。
　　他自由了。
　　人鱼松开了手，金项圈跌落到了海中，缓慢地向下飘去，不见了踪影。
　　但人鱼却没有感觉到自由。
　　脖子上的禁锢消失了，可心中却多了一条锁链，将他困在了原地，无法挣脱。
　　那个人类少年……不会回来了。
　　***
　　一眨眼的功夫。
　　谢小舟已经回到了舞台上，刚刚站定，他就迫不及待地看向了大屏幕。
　　屏幕上。
　　人鱼愣愣地停留在了原地，原本只有纯真与野性的脸上，多了一些其他的情绪。
　　主持人没想到这个没什么粉丝的新嘉宾竟然能刷到这么高的心动值，激动地宣布：“2号嘉宾最终心动值为——”
　　话音戛然而止。
　　陆露有点奇怪：“到底是多少啊？”
　　徐冉抓了抓头发，望向了大屏幕：“我看看……”
　　只见大屏幕上，实时行动指数不停地闪烁。
　　从60%跳到了70%，再从70%一跃到了80%，看样子还在不停地增加。
　　徐冉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不、不会吧……”
　　沈越羽不悦地说：“什么不会？”他也看了过去。
　　正巧，屏幕上的数字跳到了100%。
　　其他嘉宾都呆住了。
　　主持人的声音分贝超过了天际：“2号嘉宾竟然达到了100%心动！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记录！”
　　“各位观众还不鼓掌庆祝一下吗？”
　　场下一片寂静。
　　但与之前不痛，第一次不鼓掌，那是因为他们不是谢小舟的粉丝。而这一次，他们是真真确确地被惊讶到了。
　　100%心动！
　　片刻过后，掌声如雷。
　　沈越羽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掌声久久不落。
　　谢小舟走回到了嘉宾的那一排。
　　陆露好奇地问：“你离开的时候不是只有60%吗？怎么能刷到100%的？”
　　谢小舟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心中有数，之所以能刷到100%心动，还得谢谢节目组的安排。
　　如果他一直留在荒岛，估计最多只能刷到80%的心动值，而正就是最后离开了，才足以让人鱼刻骨铭心，从而获得100%心动。
　　沈越羽嗤笑了一声：“装模作样。赢了第一轮而已，后面还有得瞧呢。”
　　这时，主持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第一轮心动攻略已经结束，请让我们来看看第二轮心动目标——”
　　话音落下。
　　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馥郁的花香。
　　他们身处在了一个花园中，里面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有绣球花，玫瑰，杜鹃……当然，最显眼的还是那一丛丛的蔷薇。
　　一个人影坐在花园中。
　　他的背影单薄，弯腰时甚至能看见勾勒出的蝴蝶骨。
　　这是一个画家。
　　他手中拿着画笔，在画板上绘制着画。
　　天公不作美，还没画完，天色就黯淡了下来。
　　画家停下了动作，转过了身。嘉宾们这才发现，原来他坐着的是一个轮椅，双腿不利于行，还盖着一层薄薄的毯子。
　　但正因为这一点，更显得他脆弱精致，像一樽需要小心呵护的花瓶。
　　轮椅滚动过地面。
　　画家的正脸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他的皮肤很白，白到近乎透明，就连嘴唇都毫无血色，病恹恹的。
　　“咳咳……”画家咳嗽了起来，用手帕捂住了嘴角。
　　镜头一转，手帕掉落在了地上，上面横着一抹鲜红。
　　主持人介绍：“这一轮采取共同攻略的方式，你们的身份是——画师聘请来的模特。”


第100章 白纸
　　那花香越发的明显。
　　在舞台上似乎都能听见花瓣绽放的声响。
　　【这一轮采取的是共同攻略！】
　　【共同攻略好啊，免得让别人占了便宜，想出来的攻略方法都被学了过去】
　　【？？什么叫占了便宜，你说清楚一点，说的是谁】
　　【谁着急，说的就是谁呗】
　　清风徐来。
　　一片蔷薇花瓣缓缓飘落，随着风的旋律，在半空中打了个转，最终摔落在了泥泞之中。
　　眼前微光闪过。
　　等到谢小舟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一座小洋房的面前。
　　仰头看去，小洋房总共有三层，主体是明亮的乳白色，装修风格偏向西式。
　　小洋房的外围是一个花园，里面种植着各种的花卉，鹅黄色的绣球花、粉色的玫瑰、白色的蔷薇……颜色深深浅浅的交织在了一起，犹如一幅徐徐展开的绘卷。
　　除了谢小舟以外，其他三名嘉宾也出现在了这里。
　　他们的装扮都是一样的，身上穿着白衬衫，手中提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
　　与此同时，节目组安排的身份信息进入了脑海。
　　他们是画家聘请来的人体模特，工作时间为一周。在这七天中，要听从画家的安排，并且不得离开这个小洋房。
　　在看完了身份信息后，徐冉先行一步，上前按响了门铃。
　　叮咚——
　　门铃声清脆的响起，徐冉还没来得及对小洋房的主人进行自我介绍，那扇大门就自动打开了。
　　一股风夹杂着花香扑面而来。
　　徐冉收回了手，率先拖着行李箱走了进去。
　　行李箱的滚轮碾压过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发出了骨碌碌的声响。
　　嘉宾们依次走了进去。
　　谢小舟落在最后一个，在他走进去以后，身后的铁门又“砰”得一声合拢了起来。
　　大门落锁。
　　隔绝了离开的出口。
　　谢小舟脚步一顿，继续向里走去。
　　【这个色调感觉好清新啊】
　　【一点也不像以前节目的风格】
　　众所周知《惊悚综艺》是一个阴间节目，节目中的光线和氛围都带着一股浓浓的阴间气息。
　　可能是因为这是恋爱综艺，所以这里才是色彩明艳、花团锦簇。
　　但等谢小舟真正走入其中后，才知道刚才看到的那些都是假的，这里确实还是那个阴间节目。
　　一步入花园中，他就感觉周身的温度顿时一降，一股寒意随之升腾了上来。而那些色泽艳丽的鲜花也仿佛是纸扎的一般，完美却又不真实。
　　谢小舟向着一旁扫了一眼。
　　花丛中，泥土湿润蓬松，似乎是刚刚翻整过，隐隐能够闻到一股腥味。可又不是泥土本身带着的土腥味，而是另外一种……
　　谢小舟收回了目光，沿着鹅卵石小路一路走去，来到了小洋房的入口处。
　　“吱嘎”一声
　　沉重的两扇大门向里推开，阳光斜斜照入其中。
　　谢小舟不经意地往里看去，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墙壁上挂着的画——大厅中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摆设，有的只有一幅幅画。那些画有大有小，高低错落地摆放着，多而不乱，让人觉得到了一种奇异的美感。
　　谢小舟跟着其他嘉宾一起进去，与到处探查的嘉宾不同，他停留在了挂在门口的一个画框前。
　　画布上绘制着夜空，主色调是金色、深蓝等明亮的色彩，可却呈现出了一股阴郁的气氛。
　　看得久了，好像从画中伸出了一只手，拽着人拖入深渊之中。
　　“你喜欢这幅画？”
　　一个冷冽的声音响了起来，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着，打断了谢小舟的思绪。
　　站在大厅中的嘉宾们同时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伴随着轮椅转动的声音传来，一个人影从另一侧出现。
　　是画家。
　　画家看起来病恹恹的，太过于消瘦，以至于袖管都是空荡荡的。他半靠在轮椅上，大概是刚画完一幅画，衣角上还沾着一抹红色的颜料，格外的刺眼。
　　谢小舟对上了画家的眼睛，那双眼睛是浅浅的灰色，就像是镶嵌着一对琉璃珠子。冰冷、没有一点人气。
　　【这次的心动目标是冷淡系的？】
　　【还是个病美人，我喜！】
　　【我还在想着可怜的人鱼宝贝呜呜呜】
　　【小羽加油，拿下100%心动！】
　　谢小舟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徐冉就迫不及待地抢答了：“我觉得画家先生画的很好，我很喜欢！”
　　画家停留在不远处，目光游离，别人都不知道他是在看画，还是在看画前面的人。
　　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是在看这个少年。
　　少年站在画框面前，细软的黑发垂下，眼睛明亮滚圆，天然就带着一股无辜的感觉。
　　没有别的颜色，只有最纯粹的干净，就宛如是一张干净纯粹的白纸，让人想要在上面挥笔作画。
　　画家微微停顿了一下，想要探究得更深一点。
　　那边，徐冉的彩虹屁信手捏来：“我一看到这些画，就感受到了其中充沛的感情，还有光线、色彩也很完美……”
　　只是不管徐冉怎么夸赞，画家的脸上都是淡淡的。他的睫毛垂了下来，扫过了袖口那一抹红色痕迹，不咸不淡地说：“是吗？”
　　徐冉察觉到画家有些古怪，但是都这么说了，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是啊。”
　　话音落下后，大厅中就只剩下了一片寂静。
　　陆露踌躇了一下，主动打破了僵局，对着画家说：“我们是来应聘的模特。”
　　第一轮让谢小舟拿到了100%的心动，导致后面两位嘉宾都没有机会上场。
　　为了追回心动值，他们必须要在第二轮好好表现。所以，陆露和徐冉才表现得这么积极。
　　画家的目光落到了陆露的身上，但琉璃一般的眼珠中却没有倒映出任何一个人的身影，只折射出了冷意的光。
　　在那一瞬间，陆露感觉到一把锋利的美工刀剖开了她的肌肤，打量着血脉的流向、五脏六腑的跳动。
　　一股极致的恐惧冒了出来，让她有点想要逃避这一切。
　　不过还好陆露是一位资深嘉宾，没有当场失态。她压抑住了自己的本能，保持着甜美的笑容。
　　画家收回了目光，指尖捏着了一方帕子，遮掩住了嘴唇，轻轻地咳嗽了起来：“我只需要一个模特。”
　　他的声音在大厅中回响，清冷如寒泉。
　　画家只需要一个模特，而现场却有四位嘉宾。
　　大家本来都是竞争对手，这么一说，敌意更加地明显。
　　陆露的心头一突，佯装天真地说：“我们都是您聘请来的模特，怎么只需要一位呢？”
　　少女的声音甜蜜如蜂糖。
　　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在这种情况下，态度总会缓和一些。
　　可画家却是毫无反应，只是冷淡地重复：“我只要一个模特。”
　　陆露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勉强开口问道：“那您准备怎么挑选？”
　　听闻这话，画家抬起了眼皮，扫过了在场的四个人。
　　转了一圈后，目光还是来到了谢小舟的身上。显然，他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选。
　　沈越羽察觉到了这点停顿，趁着画家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抢先一步说道：“画家先生，哪位模特更好，要试过才能挑选出来，总不能这么草率。”
　　画家的手指一松，轻轻地搭在了轮椅扶手上。他的手指很漂亮，消瘦笔直，是天生用来握笔的。
　　沈越羽见他的态度有所松动，趁热打铁：“您说呢？”
　　画家也觉得有那么点道理，冷漠的脸庞侧向了一边，没有再去看谢小舟：“那么，谁先来？”
　　徐冉忙不迭地说：“我来！”
　　陆露在缓过气来了以后，也积极竞争：“先生，我来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暗暗较劲。
　　画家没有理会他们的争执，驱使着轮椅转过了身，轮椅滚动，朝着走廊而去。
　　沈越羽眼疾手快，帮忙扶住了轮椅：“画家先生，还是我来吧……”
　　画家也没有拒绝，任由沈越羽将他推入走廊的深处。
　　两人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陆露和徐冉还在争抢着当第一个出头的人，却被沈越羽趁机捡漏了，两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别开了脑袋不再看对方。
　　三个嘉宾们争得跟斗鸡一样，谢小舟却在那里看画。
　　这些画都是出自画家之手。
　　看似色彩艳丽明媚，实则表达出来的内容是阴郁可怖的。越往下看，就越是令人胆寒。
　　一个人的画出的东西多多少少能反应出内心世界来。
　　那么……这就是画家的世界吗？
　　谢小舟看得认真，突然身边传来了一个声音：“你就不担心吗？”不知道什么时候，陆露凑到了他的身边。
　　他侧过头，不解地问：“担心什么？”
　　陆露压低了声音：“你就不怕沈越羽捷足先登，提前刷到100%心动吗？”
　　《恋爱心动连接！》的规则就是，当一个嘉宾到达100%心动的时候，就宣布其他嘉宾失败了。
　　谢小舟伸手摩挲了一下下巴：“好像……没这个必要。”
　　陆露一动不动地盯着少年，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你是觉得沈越羽没有威胁吗？”
　　谢小舟一哂：“我只是觉得，画家没这么容易攻略。”
　　他能感觉到画家很危险。
　　如果说，人鱼是一眼就能看穿的水面，清澈见底；那么画家就是深渊，幽深不可测。
　　而且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贸贸然地接触心动目标，不是一个好选择。
　　他需要获得更多的信息，才能得出一个完美的攻略方法。
　　陆露见挑拨不成，只好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三位嘉宾在大厅里面等待着。
　　他们以为沈越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可大厅上挂着的时钟刚刚走过一小格，就看见沈越羽的声音从走廊中走了出来。
　　陆露赶紧起身，朝着他的身后看了一眼：“画家呢？”她追问道，“你们去做什么了？”
　　沈越羽瞥了陆露一眼：“画家的颜料用完了，试用模特的事情，明天再说。”
　　原本按照他的性子，肯定是不会和竞争对手分享有效信息的。但这是画家吩咐他说的，只好如数告知其他人。
　　陆露：“明天……”
　　沈越羽继续说：“画家说，让我们住在二楼。”
　　陆露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在嘉宾中，只有沈越羽与画家单独相处过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有没有刷到心动值。
　　沈越羽注意到了陆露的目光：“你看我做什么？”说完，他就拎起了自己的箱子，朝着楼上走去了。
　　到了二楼，沈越羽推开了一扇房门就走了进去。
　　陆露追上去还想再问一些问题，可房门被沈越羽从里面反锁了起来，怎么也推不开。
　　陆露也只好作罢。
　　【沈越羽好自私啊，还藏了线索没有说出来】
　　【呵呵，在《惊悚综艺》里面还有圣母的吗？】
　　【我觉得小羽做的对，在这种情况下，肯定是保证自己活着最重要了】
　　二楼总共有四个房间，嘉宾们正好一人一间。
　　等其他人都挑选完了，谢小舟才上楼。剩下的房间是靠着楼梯口的，比其他房间要狭窄一些，还是背阴的。
　　推门走进去，就能感觉到房间的墙壁上有些潮湿，还围绕着一股古怪的气息。
　　谢小舟掩住了鼻翼，过去想要把窗户打开。
　　只是窗户的链接处生锈了，不管怎么推，都只能打开一条缝隙。他下意识地从缝隙中往外看去。
　　画家正坐在花园中赏花。
　　以谢小舟所在的地方，正好能看见画家的侧脸。
　　画家的身形单薄，脸上带着病容。可能是沉疴痼疾，他没有过多的情绪，一直都是淡淡的，犹如冰封一般。
　　谢小舟正要收回目光，就见画家伸出了手掌，拽住了一丛蔷薇花，折断了下来。
　　他并不是单纯的摘花，而是……蹂躏生命。
　　花瓣在画家的手指间被碾碎，又零落在泥土中。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是认真地凝视着地上的花瓣，并且一直重复着这个没有意义的行为。
　　看到这一幕，谢小舟突然想到，对生命没有畏惧心的孩童折磨蚂蚁、揪断蚯蚓的行为——画家同样漠视生命。
　　谢小舟正要再观察一会儿，低头一看，对上的却是画家的双眼。
　　那眼睛如同琉璃一般，呈现出半透明的色泽，冷冰冰的，不含任何的感情。
　　谢小舟想要避开画家的目光，但刚有动作，又停住了。他思索了片刻，冲着画家露出了一个灿烂纯真的笑容。
　　画家凝视了片刻，收回了目光，推动着轮椅往其他地方去了。
　　直到画家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谢小舟这才收回了目光。他坐在了床沿，心中思索着画家的样貌举止。
　　画家……谢小舟能够察觉到他和医生有一点相似，但从整体上看却是截然相反的性格。
　　医生掌控死亡，认为死亡是恩赐，是表达爱意的方式；而画家……蔑视生命，对一切都是漠然的，没有感情的。
　　谢小舟也已经习惯了房间里的潮湿，头一仰就倒在了床铺上。他将小臂搭在了额头上，眼前落下了一片阴影。
　　攻略不同的目标，就要有不同的方法。
　　画家会对什么样的人设心动呢？
　　疯狂的、狡黠的还是……天真无知的。
　　想着想着，窗外的天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
　　一墙之隔。
　　沈越羽也在思索这个问题——他必须要在这个环节中刷到100%心动值，才能确保第一名的位置。
　　可是到底怎么样才能攻略心动目标呢？
　　沈越羽暂时还没有头绪，不过，他有另外一个想法。
　　其实他不用着急攻略画家，先让其他嘉宾出局，他不就自然可以慢慢攻略了吗？
　　想到这里，沈越羽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还好，他藏了一手，并没有将画家说的话全部都告知其他人。如果利用得好的话，说不定可以直接淘汰他们。
　　***
　　窗外夜色深沉，天空如同墨泼一般，不留一点星光。
　　狂风大作，吹得花枝摇曳，发出窸窣动静。
　　在这狂风的掩盖下，遮掩住了小洋楼深处的痛呼哀嚎声，没有人察觉到异样。
　　过了片刻。
　　哀嚎声渐渐低落，直至于无。
　　骨碌——
　　轮椅滚过了大理石地砖。
　　画家的手中捧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半瓶颜料。颜料的色泽鲜艳，如同血染。
　　他抬起头，一向冷淡苍白的唇角浮上了一弯红。
　　***
　　第二天清晨。
　　嘉宾们起得格外得早，聚集在了大厅中。
　　等待了片刻，画家的身影从走廊中出现。他看上去比昨天还要虚弱一些，膝盖上盖着的毯子又加厚了一层，袖子向下滑去，手腕上的皮肤白得可以看见青筋。
　　陆露上前一步，目光关切，声音清脆地问：“昨天晚上风很大，画家先生，您的身体还好吗？”
　　画家像是没看到这个人一样，推着轮椅从旁边过去了。
　　陆露有点尴尬。
　　她走的路线就是这样，通常在其他恋爱节目中，只要厚着脸皮，就能多多少少刷到一些心动值。
　　没想到这一招在画家面前压根就没有用处。
　　就在陆露停顿的时候，徐冉马上就抓住了跟上了：“画家先生，您的颜料到了吗？”
　　听到“颜料”这两个字，画家这才有了一些反应：“……到了。”他受了些风寒，嗓子有些沙哑。
　　陆露努力地寻找着存在感：“那画家先生可以开始挑选了吗？”
　　画家掩住了嘴唇，轻轻咳嗽了一声：“可以。”
　　沈越羽也忍不住了：“画家先生，让我先来吧……”
　　画家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身上：“你跟我来。”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谢小舟：“？”
　　【舟舟冲！把病美人画家给我拿下咯！】
　　【我觉得之前画家就想选舟舟了，就是被1号给抢走了】
　　【证据呢？不能没有证据乱说】
　　【就是，大家都是公平竞争的，什么抢不抢的？】
　　弹幕又快要掐起来了。
　　与弹幕的氛围相同，小洋楼的大厅中也是充满了火药味。
　　一直最为殷勤的陆露和徐冉瞪着谢小舟。
　　就连沈越羽也控制不住，脸色一沉。
　　他们忙里忙外，2号嘉宾一点事情都没做，就被选中了？
　　这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该不会是给心动目标下药了吧？
　　其他嘉宾的目光恨不得把谢小舟给生吞了。
　　谢小舟情绪良好，脸上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但他并没走过去，而是尝试拒绝画家的要求：“画家先生，他们都想去，不如先让他们去试试吧。”
　　他好像是完全看不出别人的明争暗斗，依旧天真无知，还想要将到手的机会拱手让给别人。
　　画家的目光审视着少年，想要看出真伪。
　　可当剖开少年的心脏的时候，看见的依旧是一颗纯粹无暇的心灵。
　　画家冷漠地开口：“是我选你。”
　　谢小舟垂下了脑袋，头顶着的一根发丝晃动了一下：“好吧……”
　　在推辞不过后，他推着画家，走向了走廊。
　　***
　　大厅中。
　　沈越羽盯着谢小舟的背影，眼眸闪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陆露撇了撇嘴：“他以为他是谁啊，还把机会让我们？装什么圣母。”
　　徐冉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当第一个，未必是好的，你看上个环节中第一个攻略的沈越羽不就……”出局了。
　　话还没说话，就停了下来。
　　因为，当事人就站在边上，并且神情不太好看的样子。
　　徐冉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要不我们去其他地方转转？”
　　***
　　画家的画室就在走廊中。
　　走廊的最深处好像还有一个房间，可画家在倒数第二个房间就停了下来，伸手推开了门。
　　房间门口摆放着几个石膏像，走进去以后，谢小舟看见墙壁上开了一个巨大的窗户，窗几明亮澄澈，阳光照入其中，可以看见半空中漂浮着的细微灰尘。
　　画家推动着轮椅，来到了画架面前。他拿起了一根铅笔，用美工刀削着。
　　簌簌——
　　铅笔的碎屑从指间掉了下来，最终飘落在了轮椅边上。
　　画室应该被使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地砖的缝隙中都还存留着颜料的痕迹。
　　画家所在的那一块地砖上，一抹红色颜料格外的明显。
　　谢小舟回过头，静静地观察着画家的动作。
　　画家病弱，看起来瘦骨嶙峋，连衣服都撑不起来。但他的手却很稳，不管是握笔还是握刀，都不带一丝的颤抖。
　　美工刀在他的手上，凌厉准确。
　　不消片刻，一支削好的铅笔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画家捏着铅笔，抬起头：“脱。”
　　谢小舟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什么？”
　　画家平淡无波：“脱衣服。”
　　谢小舟：“……”
　　这就是当模特吗？


第101章 满意
　　【脱衣服，一进来就这么刺激的吗？】
　　【脱衣服！脱脱脱！】
　　【没想到画家只是看上去冷淡，一开口就不得了啊】
　　脱衣服。
　　谢小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直白的要求，没忍住看了画家一眼。
　　画家坐在不远处，脸侧的弧度冷漠，脸上没有任何的多余的情绪，就像只是说了一句没有其他含义的话。
　　说完后，他就垂下了眼睑，没有再看谢小舟一眼。
　　应该是想错了，只是单纯的脱衣服而已。
　　而且，谢小舟清楚地明白——不是请求，这是命令。
　　想到这里，谢小舟抬起小臂，手指按上了领口，指尖轻轻一屈，解开了最上面的那一枚纽扣。
　　乳白色的纽扣解开，衬衫领口朝着两边散开。就如同是剥粽子一般，露出了内里细腻软糯的内馅。
　　那一抹肌肤甚至比衬衣的白还要胜上三分。
　　锁骨向肩膀处延伸，形成了一个精致秀气凹陷。
　　扣子一颗一颗地往下解开。
　　衬衫的衣摆摇晃，隐约可以瞧见被遮掩住的风光。
　　最后一颗扣子也松开了，谢小舟停顿了一下，见画家没有开口，无声地咬了咬嘴唇。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以前在剧组里面，为了演戏那是说脱就脱的，根本没有害羞这么一说。可现在不行，为了在画家面前保持住“天真单纯”的人设，还是要装那么一下的。
　　——看起来，画家喜欢的就是这种人设。
　　谢小舟转过了身，背对着画家，方才缓缓地褪下了那件白衬衫。
　　画家抬起了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面落地窗，阳光透过窗户照射了进来，外面花团锦簇，深深浅浅的花卉摆放在了一起，一片生机盎然。
　　可这些并不重要。
　　站在落地窗中间的少年一下子就夺走了所有的目光。
　　少年就简单地站在了那里，白色的衬衫飘落在了地上，震起了细微的灰尘。
　　他背对着人，展现出了光洁的后背。大概是从未晒过太阳的缘故，背后的皮肤细腻如上好的画纸，两侧的蝴蝶骨微微突起，犹如真的生了双翼一般。
　　画家的小指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这是……干净又纯粹。
　　但，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是应该被毁灭。
　　画家咳嗽了一声，又像是在叹息。
　　【这个真的是我们能在这里看到的内容吗？】
　　【这是艺术，有什么不能看的】
　　【就是，要用艺术的目光去看待这一切，别问，问就是为艺术献身】
　　【嘻嘻我希望多献身几次】
　　谢小舟感觉到后背有些发凉，回过头一看，正好对上了画家的眼睛。
　　画家正在欣赏他。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谢小舟有些不安，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他低垂下了头，踌躇地开口：“还、还要继续吗？”
　　少年的声音与之前不同，带了些许的哭腔，眼尾也不自觉地浮现了一抹红。
　　似乎要再继续下去的话，就会沁出一点水珠来。
　　对于模特这个职业来说，这样的反应是不合格的。
　　但……
　　画家的嗓音清冷：“算了。”
　　谢小舟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又听见画家的声音响了起来：“造型。”
　　谢小舟有些拘束地站在落地窗前，阳光正好覆盖在了他的身上，使得皮肤看起来莹润白皙，就连发梢上都覆盖了一层暗金光辉。
　　画家用一种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少年，思索着该用怎么样的造型来配合这样的景色。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谢小舟没有看画家，一直低垂着头，手指不安地纠结了起来。突然，一阵轮椅滚动的声音在画室中响了起来。
　　画家来到了谢小舟的身旁，用一种不容许拒绝的口吻说：“跪下。”
　　听到这话，谢小舟就如同是受了惊的小鹿一般，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满是迟疑。
　　画家捏着一块丝绸方巾，遮掩着唇角，咳嗽了一声：“没听到吗？”就算是质问，也是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的，像只是在陈述简单的一句话。
　　谢小舟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是。”
　　他最终还是听从了画家的话，膝盖磕在了冰冷坚硬的地砖上，他的双手无处安放，只好先垂在一侧。
　　在画家的眼中，少年半跪在了玻璃窗前，使得脊背上的蝴蝶骨更加的明显，薄薄一层肌肤覆盖在上面，犹如折翼。
　　在没有继续的命令下，谢小舟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一会儿，又听见了轮椅滚动的声响。
　　他以为画家走了，刚一放松下来，就感觉到一个尖锐的东西戳到了后背上。
　　那是一只削好的铅笔。
　　铅笔笔头削得尖锐，划过了肌肤，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痕迹，那墨色像是晕染到了皮肉中，难以消退。
　　谢小舟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画家绕到了他的后背，苍白削瘦的手指中捏着一只铅笔，正抵着一块软肉。
　　“放松。”画家说。
　　谢小舟：“……”
　　这他哪里放松得下来？
　　“画家先生……”他的嗓音中带着哀求。
　　画家不为所动，冷淡地说：“同样一句话，我不喜欢说两遍。”他看着少年，“我不会每次都为你破例。”
　　谢小舟只好放松下了身体，按照画家的要求调整着姿势，侧着头望向了窗外。
　　阳光有些刺眼。
　　他眨动了一下眼睛，不自觉地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画家仍然不满意。
　　少年已经近乎完美，只是，还差一点东西。
　　少了……一点颜色。
　　画家推开了窗户，伸手费劲地摘下了一把蔷薇。
　　蔷薇娇嫩，花瓣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
　　但画家并没有怜惜，动作可以称得上是粗鲁，将蔷薇捏得七零八落，将一部分蔷薇洒在了少年的周围。
　　一片花瓣缓缓飘落，掉落在了谢小舟的皮肤上，微微发凉。
　　画家开口：“伸手。”
　　谢小舟伸出了双手，捧住了从天而降的东西。
　　那是唯一一朵完整的蔷薇，花瓣鲜红，如同是用夜莺的心口血染成的颜色。
　　画家终于满意了，回到了架子的面前，捏着那支笔，在白纸上起着线稿。
　　唰唰——
　　画室中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一片寂静，只有笔尖摩擦过纸面，发出轻微的响动。
　　一条又一条的线在白纸上出现，形成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少年的形态跃然于纸上。
　　谢小舟就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
　　当模特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时间久了，不免就有些无聊。他偷偷地看了画家一眼。
　　画家一手扶着画板，一手握着笔。他的神情专注，时不时地看一眼谢小舟。
　　只是那双琉璃般的眼瞳中不带其他情绪，只是将少年当作了一个人体模特。
　　谢小舟悄悄地转过头，看向了画室的其他地方。
　　与外面空荡荡的大厅不同，画室中摆放着的东西杂而不乱。
　　有各种绘画工具，石膏像，还有一个又一个的画架堆放在角落里，上面还盖着了一层黑色的布，应该是还未绘制完成的画作。
　　观察结束后，谢小舟再次看向了画家。
　　画作还没有完成。
　　画家坐在画架前，握笔的手有些削瘦，但却腕力很稳，袖管微微下滑，可以清楚地看见一条青筋浮现。
　　谢小舟能够感觉到画家很冷淡，整个人就好似被冰封了一般，将自己与外界的情绪隔断了开来。
　　只有绘画的时候才有些不一样。
　　这样的画家，怎么样才能拿到100%心动。
　　谢小舟想得入神。
　　“咳咳……”画家的咳嗽声呼唤回了谢小舟的思绪。
　　谢小舟惊醒了过来，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画家放下了画笔，拿起帕子认真地擦拭着指尖：“你可以出去了。”
　　谢小舟一怔，见画家没有再看他一眼，这才捡起地上的衬衫，站了起来。
　　他将衬衫披上，想要看一眼画上的内容。
　　不过看起来，画家并没有要给其他人看的样子。
　　谢小舟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什么东西都没看到，只好先离开了画室。
　　在走出画室后，身后的门轻轻合拢，还能听见“咯噔”一下，门从里面被反锁了起来。
　　衬衣还剩下最后一个纽扣没有扣上，谢小舟停了一下，低头将纽扣扣好。
　　这时，一股冷风从走廊深处吹了过来，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他看了过去，瞧见最深处有一扇门。
　　那扇门漆黑沉重，不留一丝缝隙。看起来好似有着一股神奇的魔力，驱使着人过去打开。
　　谢小舟的手指动了一下，朝着那一侧走了一步。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收回了目光。
　　就算是要去一探究竟，也不是现在。
　　他转过身，朝着走廊另一侧走了过去。
　　***
　　画室。
　　画家半靠在了轮椅上。
　　在谢小舟离开了以后，画室中的时间似乎都被凝固了，听不见其他声音，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画家抬起了手，指腹轻轻蹭过了画纸。
　　白纸已经不再雪白，上面绘制出了少年的侧影。
　　少年神情天真单纯，尤其是那双滚圆明亮的眼睛，犹如小鹿一般，活灵活现。
　　只是还少了一点什么。
　　画家的手指虚虚扫过了少年的嘴唇。
　　这里，少了一些颜色。
　　画家拿起了一旁的美工刀，敛下眸子，在左手指腹上轻轻一划，拉出了一道狭长的伤口。
　　一点鲜血冒了出来。
　　画家却察觉不到痛楚，脸色都没变一下。
　　他抬起手，手指落在了画布上，还刻意用伤口处蹭了过去。
　　等收回手后，画纸上出现了一道殷红的痕迹，正好描绘出了少年的嘴唇。
　　一时间，画纸上所有的色彩都明亮了起来。少年也因此变得鲜活。
　　画家这才满意地喟叹了一声，缓缓地垂下了手。
　　滴答。
　　一点血珠从苍白的指尖滑落，摔碎在了地砖上，渗透入其中。
　　***
　　谢小舟走回到了大厅中。
　　其他嘉宾一直在等待着，见谢小舟出来了，陆露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问：“画家有说什么吗？”
　　谢小舟抬起了小臂，扣上了袖口上面的扣子，这才发现衣袖沾上了一道颜料的痕迹。
　　他伸手揉搓了一下，颜料已经凝固在了上面，无法消除。
　　陆露没有得到回应，继续追问道：“你倒是说啊，什么时候轮到我们过去？”
　　谢小舟脚步一顿，这才反应过来：“什么？”
　　陆露重复了一遍：“我们什么时候去应聘模特？”
　　谢小舟有些茫然：“不知道啊。”
　　陆露：“怎么不知道？画家没和你说吗？”
　　谢小舟迟疑了一下，摇头：“没有。”
　　陆露眼尖，一下子就看出了谢小舟这一下的迟疑，心中怀疑：“真的吗？”
　　这下连徐冉也靠了上去：“没说下一个轮到谁过去吗？”
　　谢小舟的目光一飘，轻轻扫过了不远处的沈越羽：“没有啊。”
　　如果他大大方方地承认，其他嘉宾自然不会怀疑，可现在这个反应，让人不得不多想。
　　尤其是沈越羽，被这一眼这么一看，立即就觉得下一个去当模特的人就是他。
　　陆露还想继续追问，可是谢小舟已经上楼去了，只留下了其他嘉宾面面相觑。
　　特别是沈越羽，忍不住去看那条走廊。
　　【怎么回事？不是明明画家什么都没说吗？】
　　【舟舟是在骗人啦】
　　【呵呵，2号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还装得一脸纯真】
　　【也不能说舟舟在骗人，这不是愿者上当吗？只能说他们太蠢了】
　　***
　　谢小舟走到了二楼，在楼道口停留了一下，不经意间扫过了站在楼下的人。
　　只见三位嘉宾纠结了一会儿，就各自散去了，然后沈越羽一个人偷摸地走向了那条走廊。
　　谢小舟轻笑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沈越羽为什么针对他，但一直被动挨打也不是他的性子，总得找回点场子。
　　这一次，就是他给沈越羽挖得坑。
　　也不能算是挖坑，他说的可都是真话，这样一来只能说是——愿者上钩。
　　如果沈越羽上当，就会去画室探寻，如果遇到画家，死了出局的话，只能算他运气不好了。
　　这样，还可以借着沈越羽去试探一下画家的性格。
　　***
　　在谢小舟说完那一番模棱两可的话后，沈越羽就在怀疑他隐藏了别的事情。
　　毕竟沈越羽就是这么做的，有自己这么一个前例在这里，他不得不去猜疑。
　　犹豫一段时间后，沈越羽还是没忍住，悄摸摸地走向了那条走廊。
　　走廊的倒数第二个房间就是画室。
　　之前沈越羽来过，现在站在了门口，轻轻叩了一下门扉：“画家先生……”
　　话音未落，就见房门自动打开了。
　　沈越羽往里看了一眼，画室中没有画家的踪影，只有一个架子静静地摆放在房间的正中间。
　　这应该就是以谢小舟为模特绘制的画了。
　　从拍摄这个节目开始，明里暗里的，沈越羽就一直被谢小舟压制着，这下他升起了好奇心，想要去看画上到底画了什么内容。
　　不过架子摆的位置刁钻，窗外的光线也黯淡了下去，看得并不真切。
　　犹豫再三，沈越羽还是走了进去。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了画架前，低头一看。
　　画中的背景是一片神圣明亮的金色，里面绽放着各种各样的鲜花。
　　少年被无数鲜花簇拥着，半跪在了地上。在他的周围散落着残破的蔷薇花瓣，唯独手中捧着的那朵完整。阳光从窗几外斜斜落下，笼罩在了少年的身上，平添了一圈金色虚幻的光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越羽觉得少年的嘴唇红得出奇，纯真中带着一股奢靡的艳丽，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颜料上色的。
　　他如同被蛊惑一般，伸手想要去触碰一下。伸到一半，又担心毁坏了这幅画让画家发现，就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沈越羽是稍微懂一些绘画的，他越看画中的少年就越觉得不对劲。
　　画的光影、色彩都运用到了极致。
　　有一种盛放到奢靡后颓废衰败的感觉。
　　这样的构图，这样的姿势，分明是画家在绘制的过程中投入了丰沛的情感。
　　难道……谢小舟已经有了画家的心动值了吗？
　　【这画画得真好看！】
　　【画家大手！我看了我的手，真不争气！】
　　【这是画吗？不是，这明明就是画家的爱】
　　【2号这么快就刷到了心动值了吗？可是我看了一眼，画家的心动值还是0啊】
　　屏幕上，画家对所有嘉宾的心动值都是冷冰冰的0，没有一个例外。
　　只是沈越羽并不知道这一点，他还以为谢小舟已经找到了攻略画家的方法。这样一来，想要解决谢小舟的想法更加的迫切。
　　沈越羽本来就有一个想法，在外界威胁的逼迫下，立刻就完善丰富了起来。
　　他看着画中的少年，眼中满是恶意。
　　沈越羽回过神来，生怕在画室里再待下去就要撞上画家了。他正要离开画室，脚步又突地顿了下来。
　　他瞥见了画中盛放到凋零的蔷薇花瓣。
　　蔷薇……
　　沈越羽想到了一些零碎的情节。
　　他是看过谢小舟的节目的。
　　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个旅行综艺，里面的BOSS是鸟嘴医生，背景也同样是蔷薇。
　　沈越羽觉得，这个环节中的画家和医生的性格很相似。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试试这样去攻略？
　　***
　　谢小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明明只是当了半天的模特，可他却觉得十分的疲惫，一回到房间就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刚躺下来，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掉了下来。伸手一摸，是一片蔷薇花瓣。
　　谢小舟的双指夹着蔷薇花瓣，举到了面前。
　　画家……
　　他正有些思路，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打开门，赫然是另一位嘉宾徐冉。
　　徐冉左右一看，压低了声音说：“我发现沈越羽偷偷往走廊深处走去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谢小舟一手扶着门，当即就道：“没兴趣。”
　　眼看着门要关上了，徐冉连忙用身体把门卡住，语速飞快地说：“我知道我们是竞争关系，但现在这里最有威胁性的就是沈越羽了，万一他得到了关键的线索……”
　　谢小舟动作一顿。
　　徐冉一看就知道有戏，当即说：“沈越羽是资深嘉宾，肯定比我们清楚该怎么攻略，一旦他认真了，我们是赢不过他的。”
　　谢小舟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同意了：“好吧，那一起去看看。”
　　徐冉暗自松了一口气：“走吧。”
　　谢小舟跟在了徐冉的身旁，一同走向了走廊深处。
　　徐冉突然停了下来，“嘘”了一声：“他就在那里——”
　　谢小舟刚要转头看过去，就感觉到后颈一疼，整个人都软软地倒了下去。
　　沈越羽出现在了谢小舟的身后，用力地扶住了他：“还不搭把手！”
　　徐冉连忙伸手去扶。
　　两个人搀扶着谢小舟，朝着最深处的那扇门走去。
　　徐冉有些不太放心，问：“真的有用吗？”
　　沈越羽的额头上直冒着汗珠：“肯定有用。”
　　在第一天，沈越羽单独和画家进了画室。
　　画家告诉他，不能进走廊最深处的房间，一旦进去，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在沈越羽看来，不好的事情就等于出局。
　　所以他没有告诉其他嘉宾，只想着在重要的时候让其他人出局。
　　【他们在做什么？】
　　【舟舟快点醒来啊！！】
　　只是不管弹幕怎么提醒，谢小舟都是半阖着眼睛，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们终于来到那扇门门口。
　　徐冉扯了一句：“钥匙呢？”
　　沈越羽推了推门，竟然不用钥匙，沉重的大门就自动往里打开了。
　　门后一片漆黑幽深，就好像外界的光线进去全都被吞噬得一干二净，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情景。
　　徐冉：“怎么办？”
　　沈越羽：“推下去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正要一起用力将谢小舟推下去，却见谢小舟猛地睁开了眼睛，友好地提议道：“不如一起下去？”
　　谢小舟当然不是傻白甜。
　　徐冉一找上门他就知道不对劲了，只不过是将计就计，看看他们想要做什么。
　　看沈越羽的样子，他很笃定这扇门后的地方是不能进去的，一旦进去就会被淘汰。
　　那这样，谢小舟就不客气了。
　　他们没想到谢小舟这么快就醒了过来，一时间被反客为主，反倒被谢小舟按住了肩膀用力一推。
　　两人控制不住向前扑了过去，连忙扶住了门框，停下了动作。但是来不及了，他们已经踩到了门后的地面。
　　啪嗒——
　　落脚的地方湿漉漉又黏糊糊的，像是……铺满了血。
　　徐冉和沈越羽急急地退了回来，可是他们也已经沾上了血，在雪白的地砖上落下了一个血脚印。
　　这下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徐冉：“这下怎么办？”
　　沈越羽咬牙：“去把谢小舟抓回来！”
　　反正都已经破戒了，不如同归于尽！


第102章 红色颜料
　　沈越羽的脑子转得很快，要出局的话大家一起出局，反正后面还有两轮，这一轮别让谢小舟刷到心动值就行了。
　　沈越羽当机立断，伸手就要去拽谢小舟。
　　可谢小舟早就跑远了，正站在走廊入口处，一双眼睛似笑非笑，明晃晃地写着嘲讽。
　　沈越羽：“……”
　　他胸口发闷气血翻涌，差点一口血呕出来。
　　本来沈越羽觉得这个计划是十拿九稳，肯定可以让谢小舟在第二轮出局。可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反倒是被谢小舟将了一军。
　　现在倒是自己吃瘪了。
　　沈越羽顿时失去了理智，抬脚就要追上去。
　　【我真的服了，沈越羽怎么这样，好蠢啊】
　　【别乱说啊，明明是舟舟太聪明了】
　　【舟舟快跑呀，别被追上了！】
　　眼看着沈越羽要追上来，谢小舟不慌不忙地后退了一步，一个错身躲开了伸来的手。
　　他再一个抬手，按住了沈越羽的肩膀，将人按在了墙壁上。
　　砰——
　　沈越羽的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墙壁，惹得一旁挂着的画框都摇晃了三下。
　　站在一旁的徐冉听着这声音都觉得牙疼。
　　沈越羽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谢小舟——”
　　谢小舟轻轻松松地按住了沈越羽。
　　他可是一直都有健身的习惯的，平时在剧组里也是跑来跑去，看起来瘦弱，实则力道不小。
　　更何况，制不住鬼怪，还制不住一个人吗？
　　【舟舟战神！】
　　【没想到2号还挺能打的】
　　【这明显是在欺负我们小羽，这也太过分了】
　　沈越羽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开，脸色微微扭曲，冲着徐冉说：“还不过来帮忙！”
　　徐冉正要过来，就对上了谢小舟的目光。
　　那黑白分明的眼睛明亮动人，夹杂着一抹促狭的笑意——像是在说，你过来也没什么用。
　　徐冉止住了脚步。
　　徐冉其实对于谢小舟敌意还没有这么高，只是被沈越羽撺掇着才动手的。现在陷害失败，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纯粹在一旁看热闹。
　　沈越羽忍不住骂了一声。
　　谢小舟手上用力，将沈越羽的肩膀往下一掰，那些污言秽语一下子就变成了哀嚎声。
　　他靠了过去，低声地问：“为什么要针对我？”
　　因为疼痛，沈越羽面上一白。
　　为什么要针对谢小舟？
　　当然是因为节目组给他安排的隐藏任务了。但因为隐藏任务的特性，他不能将任务内容告诉其他人。
　　沈越羽一口咬死：“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谢小舟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徘徊了一下，冷不丁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是节目组是吗？”
　　听到“节目组”这三个字，沈越羽脸色一变。
　　原本谢小舟也只是猜测，现在见沈越羽的反应，十有八九就是节目组搞得鬼了。
　　沈越羽还在嘴硬：“你乱说什么？”
　　谢小舟挑了挑眉，说：“既然是这样的话，我给你一个建议。”
　　沈越羽一怔：“什么？”
　　谢小舟说完了后半句话：“我建议你不要和我作对。因为，通常和我作对的人下场都不太好。”
　　说完，他松开了手。
　　沈越羽根本没把这句真情实感的告诫听进去，一重获自由，伸手就要去抓谢小舟。
　　谢小舟瞥了一眼：“我还有一个建议——与其来抓我，不如趁着画家回来之前，把走廊打扫干净。”
　　沈越羽还没反应过来。
　　徐冉却是听了谢小舟的话，低下了头，看着地面。
　　不知是不是错觉，走廊顶端的灯光明暗闪烁了一下。
　　雪白冰冷的瓷砖上，布满了凌乱的血脚印，活像是在凶杀案的案发现场。
　　徐冉：“这血……”
　　沈越羽也看了过去。
　　这血是他们从门后面的地板上沾来的。
　　如果画家回来，看到这地砖上的脚印，就知道有人打开过这扇门并且还进去过了。
　　沈越羽是最清楚的——画家说过，这扇门是不能进去的，一旦进去，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趁着现在画家还没回来，关上这扇门再清理一下走廊，还能当做无事发生过。
　　徐冉迟疑了一下，提议道：“要不还是先把这里清理了吧。”
　　眼看着谢小舟是抓不到了，还不如抢救一下自己。
　　沈越羽停下了动作，回过头：“去找拖把来。”
　　还好，一旁的储物间就有拖把。
　　沈越羽与徐冉一人拿着一个拖把，不甘不愿地拖着地。
　　原来地上只有几个血脚印，现在被拖把这么一拖，地上的血迹晕开，变成了一道道的血痕，更像是恐怖片了。
　　两个人：“……”
　　他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地上的血迹给处理干净了。
　　灯光摇晃。
　　地上的瓷砖恢复了干净明亮。
　　现在还差最后一步。
　　沈越羽看了一眼走廊最深处的那一扇门，门半开半掩，出现了一道漆黑的缝隙。他上前一步，抓住了门把手就要将门关上。
　　只是还没来得及关拢，沈越羽发现门后的黑暗中闪过了一道黑影。他的动作一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盯得久了，眼睛就适应了黑暗。
　　黑影的轮廓渐渐清楚了起来。
　　那个人被悬挂在了半空中，脚不落地，胸膛还有点起伏。身上被划出了无数的伤口，鲜血淋漓落下，滴落在了地上。
　　原来地上的血垢就是因此而来的。
　　这也是画家的手笔。
　　【我草，吓我一跳】
　　【里面挂着的朋友兄弟们，大家都是同类，下次能不能给点提示，别这么吓鬼好不好】
　　【里面的都是吊死鬼？】
　　沈越羽心中一寒，还想再一探究竟，徐冉在身后不停地催促：“你还不快点，等下画家回来了。”
　　一想到画家随时可能出现这里，沈越羽才没有继续看下去，连忙关上了门。
　　砰——
　　清脆的一声回荡在走廊上，沉重漆黑的大门重新合拢，不留一丝缝隙。
　　徐冉和沈越羽对视了一眼。
　　趁着画家还没回来，他们赶紧离开了走廊。
　　走出去以后，两人站在走廊入口，往里看去。
　　地面干净如初，看不出一点血迹。
　　徐冉认真地观察了片刻，松了一口气：“这下肯定看不出来了吧？”
　　沈越羽点了点头：“应该没事了。”
　　两人赶紧离开。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就算是走廊干净了，他们的脚底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无法清除。
　　这就像是蓝胡子的钥匙。
　　只要掉入了血泊之中，沾染着的血迹就无法抹除。
　　【画家会发现吗？】
　　【我觉得应该不会，都打扫得这么干净了】
　　***
　　谢小舟站在二楼的过道上，一手扶着栏杆，望向一楼的走廊。
　　以他所在的位置，正好能将走廊中的一切收入眼中。他在静静地观察着徐冉和沈越羽。
　　之前谢小舟就感觉到这扇门带着一股无与伦比的诱惑，让人想要打开。本来他也是要找机会去一探究竟的，现在徐冉和沈越羽乐于献身，倒也是省得他去冒险了。
　　现在门已经被打开，人也进去过了。
　　只要看画家发现了以后是什么反应了。
　　谢小舟的手指摩挲着下颌，脑海中回闪过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在上个节目中他曾经变成猫，身上就一直带着猫科动物的特性，夜间视力敏锐。
　　在推开门的一瞬间，他就看清了黑暗中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吊在天花板上的人，还不止一个。
　　一眼望去，少说也有十几个人，他们都穿着相同的白衬衫，脸色死白，鲜血止不住地流下来。
　　谢小舟的目光扫过了自己身上穿着的白衬衫——与里面挂着的如出一辙。
　　这里面挂着的，都是以往的嘉宾吗？
　　门后的尸体，地上的血垢，画室中地砖缝隙中出现的血色，还有……画家袖口染上的那一抹红色。
　　画家……
　　谢小舟若有所思地咬了咬唇角。
　　***
　　小洋房外的花园中。
　　花团锦簇，春意盎然。
　　画家在花丛中穿行，轮椅轧过地面，在湿润的泥土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辙痕。
　　他停留在了一丛蔷薇面前。
　　蔷薇生得娇贵，花瓣由深红至浅红过度，形成了一片绚烂的花海。
　　画家的脸色苍白神情冷漠，就算是和煦的阳光落在了身上，也依旧驱赶不了身上的寒意。
　　他伸出手，削瘦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蔷薇花瓣，就像是在抚摸着爱人的肌肤一般。
　　时间像是凝滞了一般。
　　画家就保持着这个动作未动，就连眼睫都没颤抖一下。
　　这时，一只蝴蝶蹁跹而至。
　　蝴蝶飞过了群花，最终落在了蔷薇上。或许是它将画家的手也当做了花瓣的一部分，轻轻一跃，落在了画家的指尖。
　　蝴蝶的翅膀轻轻颤动，触角也跟着碰撞了起来。
　　艳丽娇嫩的花瓣，苍白清癯的手指还有脆弱美丽的蝴蝶。
　　这三者交织在了一起，位于同一个画面中，就如同一幅唯美的油画。
　　只是这一幕并没有维持太久的时间。
　　画家的手指一屈，紧紧地攥住了蝴蝶。
　　蝴蝶未曾料到，绚烂的花朵瞬间变成了夺走性命的凶器，翅膀拼命地扇动，想要逃脱出来。
　　画家垂下了眼眸，脸颊的轮廓清冷，就算是在做这种抹杀生命的事情，也没有起任何的波澜。
　　但他的手很稳，不管蝴蝶怎么挣扎，都不曾放开。
　　直到蝴蝶失去了力气，画家这才松开了手指。
　　蝴蝶的翅膀破碎，掉落在了泥泞的泥土中。
　　画家抬起手，指腹沾染着蝴蝶翅膀上的磷粉，风轻轻一吹，就飘落在了半空中。
　　越是完美的东西，就越是让人想要摧毁。
　　画家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还是先需要先处理那些不完美的，有瑕疵的东西。
　　他转过了轮椅，左手搭在了膝盖上。只见苍白的手指上，横着一道血红的伤痕。
　　***
　　夕阳西下，天色黯淡。
　　转眼间，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如果今天过去，这一个环节就还剩下五天时间了。
　　可现在嘉宾们还是没有攻略画家的头绪。
　　嘉宾们聚集在了一楼大厅中，一片安静。
　　陆露禁不住抱怨道：“还想着这个环节能够简单一点，可看样子也不比人鱼好攻略啊！”
　　话音落下，并没有人附和她的话。
　　陆露有些奇怪，往一旁看了过去。
　　徐冉和沈越羽一向都是主动攻略的，可现在却神情恍惚、心不在焉的。
　　陆露问了一句：“你们怎么了？”
　　徐冉回过神来，明显不太想说的样子：“没什么。”
　　他是在担心画家看出了端倪，万一被发现了，说不定要提前出局。
　　陆露看他的模样就不相信，正要追问，耳边突地响起了轮椅滚动的声响——画家来了。
　　轮椅滚动的声音靠近了过来，画家的身影从大门入口处出现。
　　他还是那副病怏怏的模样，一手掩着嘴唇用力地咳嗽了起来。因为太过骨瘦嶙峋，手背上都浮现了一道青筋。
　　陆露停下了声音。
　　画家刚从外面的小花园中进来，身上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他用手帕擦了擦唇角。
　　陆露是所有嘉宾中最积极的，连忙上去，问：“画家先生，轮到我们来面试了吗？”
　　画家抬起眼皮，扫过了在场的人。
　　徐冉和沈越羽有些紧张。
　　原本他们是很想要接近画家刷心动值的，可因为进入了那扇门后，生怕被画家发现，在目光落过来的时候，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一下。
　　尤其是徐冉，还忍不住蹭了一下鞋底。
　　不过还好，画家并没有察觉到其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他的嗓子有点不舒服，说话的声音也很轻，问：“我有一个问题。”
　　考试？
　　陆露一口答应了下来：“您问。”
　　画家开口：“你们……怎么看待死亡？”
　　听到这个问题，谢小舟看向了画家。
　　画家一直都是那副冰冷的模样，似乎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能让他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他注意到了谢小舟的目光，抬起眼皮对了上去。
　　两人对视了一眼。
　　谢小舟的目光与画家接触了片刻，就若无其事地挪开了。
　　倒是画家还一直望着少年，不自觉地摩挲着左手上的那道伤痕。
　　那是用美工刀割出来的，还未蹭愈合，碰上去的时候还带着刺痛的感觉。
　　画家神情不变，似乎伤痕不是在他自己身上的一般，眉目淡漠：“告诉我答案。”
　　怎么看待死亡？
　　死亡是一个永恒的命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很难给出相同的意见。
　　一向踊跃的陆露此时也迟疑了起来，退后了一步，退到了人群中去。
　　徐冉在思索。
　　而沈越羽的目光投向了画家的膝头。
　　画家不良于行，一直坐在轮椅上，下半身还盖着一层薄薄的毛毯。大概是去花园里走了一遭，身上多多少少黏上了一些花瓣。
　　其中大部分花瓣都是来自于蔷薇的。
　　沈越羽心头一动，有了一个大致的思路。
　　蔷薇，画家，门后面的尸体……
　　沈越羽又想起了谢小舟拍摄过的节目——《出发吧！花样少年》。那里面的反派医生也是这个模样。
　　结合种种线索，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画家和医生的行为举止很像，他们都是掌控死亡、赐予死亡的刽子手。
　　这样的心动目标，只有同样疯狂的人才能够引起他们的注意。
　　沈越羽心中有了方法，但还是有些犹疑。先侧过头看了谢小舟一眼，见到他嘴唇动了一下，似乎要说什么。
　　于是连那点犹豫都没有了，连忙抢在谢小舟的前面开口：“画家先生，我不畏惧死亡。”
　　谢小舟曾经用一个疯狂的蔷薇少年攻略下了高难度的BOSS医生，如果再用一次，刷画家的心动值肯定是游刃有余的。
　　所以他必须要先一步使用这个方法，这样的话，就算谢小舟用了，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不仅不畏惧，我还期待死亡降临的时候。”沈越羽如是说，眼中隐隐浮现了狂热的神情。
　　在说完这两句话后，画家的目光果然落到了他的身上。
　　有用。
　　沈越羽像是被激励了一般，继续说：“我认为，死亡是一种另类的新生，不需要畏惧。”
　　“如果可以，我愿意拥抱死亡。”
　　画家听着沈越羽所说的话，琉璃般透明的眼睛微微转动了一下：“是吗？”
　　沈越羽神情专注，真的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是的，我不畏惧死亡，但这死亡必须要有意义的。”
　　画家手指捏着帕子的一角，轻声道：“有意义的死亡……很好。”他注视着沈越羽，像是要将这个人记下来。
　　画家的嗓音依旧是冷淡的，但能说出“很好”这个词，已经让沈越羽喜出望外了。
　　【看来画家已经对小羽感兴趣了！画家看小羽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小羽冲呀，努力刷到100%心动，让2号看看你的厉害】
　　【就是，我们小羽也是很厉害der】
　　沈越羽得意地瞥了谢小舟一眼。
　　谢小舟：“……”
　　这个样子，这个话语，有亿点点眼熟——这不就是他用蔷薇少年时候的状态吗？
　　只是他那时候受到“蔷薇少年”这张SR身份卡的影响，疯狂得很彻底，而沈越羽这个……虽然说已经在很努力的模仿了，可还是有种照猫画虎的不伦不类感觉。
　　更何况，谢小舟觉得，这种方法对医生有效，却不一定对画家有效。
　　正想着，画家冷凌凌的目光又投了过来。
　　有了沈越羽的开头，其他嘉宾也做出了对于死亡的回答。
　　只是相对于沈越羽的答案，他们显得有些中规中矩。
　　终于，轮到谢小舟了。
　　谢小舟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不知说什么好。
　　沈越羽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他自以为已经说出了完美的答案，不管谢小舟再巧言令色都没有用了。
　　当然，谢小舟也没想着说一些花言巧语来蒙骗画家，他只要表现出最单纯的本性就是了。
　　“画家先生……”谢小舟有些茫然，“我不知道。”
　　沈越羽：“？”
　　他等了半天，就这？
　　难道是想不出来，自暴自弃了吗？
　　【？】
　　【2号是想不出独特见解了吗？】
　　【这么一比，我们小羽实在是太厉害了啦】
　　谢小舟的眼睛黑白分明，宛如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画家先生，死亡应该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我不知道。”
　　听完了这个回答，画家也没有任何的表示。
　　对比起之前画家的表演，沈越羽越发得自得。
　　不过画家也没有其他的表示，就自顾自的离开了。清瘦的背影很快就被黑暗所淹没。
　　就仿佛他只是单纯的过来问一个问题的。
　　陆露挠了挠头：“画家是什么意思啊？”
　　徐冉：“探讨人生？”
　　在画家离开了以后，嘉宾们也各自散去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谢小舟躺在了床上，复盘着画家的问题，想着是什么意思，丝毫没有睡意。
　　一转眼的时间，窗外月上树梢，夜色渐浓。
　　谢小舟正要入睡，门外突然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他惊疑地起身，手已经握到门把手上了，又停了下来。
　　他没有打开门，而是从锁孔中向外看去。
　　只见二楼的地面上被撒了一地鲜红的颜料。
　　那颜料源源不断，一直覆盖了整片地板。
　　谢小舟鼻翼抽了一下，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这些不是颜料，而是……血。
　　他正要直起身子，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阵隐约的咳嗽声。
　　在这座小洋房中，只有画家一个人体弱多病身患咳疾。
　　可是画家坐在轮椅上，怎么可能来到二楼？
　　谢小舟刚冒出了这个疑问，又很快就释然了——在阴间节目找什么现实逻辑。
　　他继续凑向了锁孔。
　　那咳嗽声从远至近，停留在了谢小舟的门口，不，准确的说是隔壁。
　　隔壁住着的，正是沈越羽。
　　谢小舟不免猜想，难道是沈越羽之前答题答得太过于精彩，让画家上门来继续探讨吗？
　　弹幕也是这么想的。
　　【夜间谈话，说不定小羽那番话戳中了画家的内心了】
　　【嘿嘿，没想到画家这么好攻略的吗】
　　【不对，应该说我们小羽厉害才是】
　　叩叩——
　　敲门声响了起来。
　　沈越羽盯着微微震颤的房门，有点拿不准该怎么办。
　　门外，画家的声音响起：“开门。”
　　是画家！
　　沈越羽心头一松，画家不会平白无故地找过来，肯定是一个支线剧情。
　　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就等于放弃了送上门来的心动值。
　　所以沈越羽想了想，还是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画家正坐在门口。不见他有动作，轮椅就自动滚动了起来。
　　沈越羽迎了上去，听见画家开口：“你想要有意义的死亡？”
　　沈越羽当即觉得是之前说的话起了作用，不假思索地点头：“是。”
　　画家的手指屈了一屈，可以看见指缝中残余的颜料。
　　“很好。”他这么说。


第103章 很满意
　　——很好。
　　这是沈越羽第二次从画家的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第一次的时候，他以为是画家对他的回答满意。可第二次听到这个词，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没能从画家的口中听出任何欢欣的意味，只有冰封一般的冷漠。
　　夜色朦胧，月华被浓云覆盖。
　　就连房间里的灯光都黯淡了一下。
　　沈越羽心头一突，觉得气氛有些古怪，小心翼翼地开口：“画家先生……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画家的手掌舒展了开来，手背骨瘦嶙峋，可以看见指骨突起。这样更是凸显得手指格外的修长，让人看上去有着一股病弱苍白的美感。
　　他微微抬起手，声音犹如冰凌，缓缓道：“没有，我觉得很好。”
　　沈越羽却没有被安抚到，反而更加的不安了起来。
　　他甚至开始怀疑——画家真的对他有心动值吗？
　　【画家和小羽的对手戏真的绝了，我磕到了！】
　　【画家病弱疯批美人的人设也太带感了】
　　【1号的粉丝怎么这么会洗脑，只看弹幕我还以为1号有100%心动值了】
　　【我去看了一眼，心动值还是0啊】
　　沈越羽拿不准画家半夜过来是要做什么，在沉默了片刻后，小声地开口：“画家……”
　　话还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沈越羽对上了画家的目光。
　　画家的眼睛很好看，是那种最浅的灰色，近乎于透明，就如同镶嵌着一双精致的琉璃珠子。
　　此时看过来，眼中是一片平淡无波，就像是在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在这目光的注视下，寒冷从沈越羽的脚跟一点点地蔓延了上来，直至遍布了全身，使人不能动弹。
　　画家的手翻了一个面，在灯光的沐浴下，可以看见横在掌心的一道断痕：“既然这样，你就去死吧。”
　　这话说得没有一点波动。
　　听起来不像是让一个人去死，而是单纯地清理一些没用的垃圾。
　　沈越羽想过很多结果，但没想到画家会这么直白地宣判了他的失败。他不敢相信，还想着挣扎一下：“画家先生，我……”
　　画家的脸颊轮廓清瘦，淡漠地打断了他的话：“是你说，你想死。”
　　沈越羽：“……”
　　我这是为了攻略你啊！
　　可画家压根就没兴趣听沈越羽的辩白。
　　廊道上的鲜血蔓延了过来，汇聚在了门口，从中凝结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血影，空洞洞的眼睛盯着沈越羽，满是垂涎之色。
　　画家是说真的，是真的要他的命。
　　这和沈越羽想得完全不一样。
　　在他的理解中，像画家这样偏执疯狂的艺术家，应该会对同类产生心心相惜的感觉，他只要将这怜惜转换成心动值就可以了。
　　可没想到，画家的理解完全不一样。
　　——我期待有意义的死亡。
　　——那你就去死吧。
　　沈越羽还不想死。
　　虽然在拍摄过程中死亡不会有任何影响，但是这就代表着这一轮的攻略又失败了，不能获得任何的心动值。
　　在第一轮海洋世界的时候，他就被人鱼溺死在了海中，要是第二轮再死出局，就算有这么多粉丝，也不能保证在最后的结算投票中成为第一名了。
　　沈越羽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先活下来再说。
　　只是在《恋爱心动连接！》的拍摄过程中，每个嘉宾的身份都是锁死的，只可以用节目中分配的身份。一切的道具和身份卡都是不能用的。
　　沈越羽想要从房间里逃出去。
　　只是画家坐在门口，轮椅牢牢地堵住了出去的路，外面更是有数不清的血影。就这样过去的话，只能是自投罗网。
　　沈越羽的目光一扫，瞥见了墙壁上的窗户。
　　对，窗户。
　　这里是二楼，跳下去也不会死的。
　　沈越羽当机立断，冲了过去，伸手就要推开窗户。
　　吱嘎——
　　刚推开一条缝隙，窗户就停住不动了，上面的插销因为生锈而卡住了，无论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沈越羽越是心急就越慌，额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他听见轮椅滚动的声音。
　　一步步逐渐靠近，就像是在催命一般。
　　沈越羽回过头一看，没能看见画家，只看见一道血影扑了过来，将他笼罩得严严实实的。
　　“唔唔——”
　　沈越羽拼命地挣扎了起来，只是血影就如同是一张网，挣扎越拼命，就禁锢得越紧，到了最后，都生生地勒到了皮肉中。
　　他还想要做最后的反抗：“画家……”
　　画家一手扶着轮椅，欣赏着这一幕。但也只是欣赏，没有做出其他的动作。
　　杀死一个人，就和在花园中捏死一只蝴蝶一样简单，更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似乎是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法激起他的任何的波澜。
　　沈越羽绝望了。
　　他被血影死死地勒住，皮肤上就宛如被美工刀割出了一道道的伤痕，淅淅沥沥的血渗透了出来。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上能有这么多的血。
　　鲜血汇聚在了脚底下，形成了一滩血洼。
　　沈越羽从刚开始的挣扎，变成了现在的麻木。他甚至想要早点解脱，离开这个拍摄的环节。
　　但这个想法只能是一个奢望了，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他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在最后一刻，他听见画家开口说：“这不就是有意义的死亡吗？”
　　成为他的一管颜料。
　　这就是有瑕疵的东西最好的下场。
　　地上的血液涌动了起来，簇拥着失去了意识的沈越羽，慢慢地退回了走廊的深处。
　　“吱嘎”一声。
　　沉重漆黑的大门被推开，门后面挂上了一具新鲜的尸体。人影微微晃动，与黑暗融为一体。
　　而在画家的画室中。
　　一个玻璃瓶中盛满了鲜红的液体，液体不停地晃动，仿佛是有生命的活物。
　　【……】
　　【咦？之前这么多弹幕都去哪里了呀】
　　【就是啊，你们快点来看你们粉的1号嘉宾攻略画家啊】
　　【这就是可能刷到100%心动的天选嘉宾吗？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事实告诉我们，在没有看到结果之前先不要乱吹，不然啊——容易被打脸】
　　***
　　舞台上。
　　主持人扯着嗓子：“很遗憾，一向万众瞩目，受到大家期待的1号嘉宾又一次出局了！”
　　“咔嚓”一声。
　　上方的射灯转动，将沈越羽笼罩在了其中。
　　主持人不遗余力地消费着这位曾经的人气嘉宾：“真可惜啊，看来这次的攻略难度很高，也不知道其他三位嘉宾会做出怎么样的应对……”
　　沈越羽一脸苍白，还没能够清醒过来。
　　与第一次的死亡不同，这一次他被悬挂在了横梁上，阴冷、绝望……就连死亡都是慢放的。
　　他无法寻求自我了断，只能在黑暗中听着自己的鲜血一滴滴地滴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过了许久，沈越羽才眨动了一下眼睛。
　　谢小舟……
　　沈越羽当然不会认为是自己没有本事攻略画家，只觉得都是谢小舟的错，自己完全就是是被他给误导了才会失败的。
　　沈越羽用力地咬着牙，满目憎怨。
　　如果再来一次，他肯定不会失败的！
　　这么想着，沈越羽转过头，注视着其他嘉宾们所在的世界。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就算出局了也没关系，看起来，还留在世界中的嘉宾也不一定能在画家的身上刷到心动值。
　　***
　　一夜过去。
　　天刚一亮，剩下来的嘉宾都得到了1号嘉宾出局的消息。
　　对于这个结果，陆露是完全摸不着头脑：“怎么会，他不是常驻嘉宾吗？怎么连续两次都这么快出局了。”
　　一次出局还可以说是意外，那么两次……就要掂量掂量常驻嘉宾这个名头的水分了。
　　陆露唏嘘了一会儿，又说：“不过出局了也好，少一个竞争者，你说呢？”
　　她这是在问徐冉。
　　可徐冉心不在焉的，根本没搭理陆露。
　　陆露用手指戳了一下徐冉：“喂，你怎么了？”
　　徐冉难掩脸色的恍惚：“没、没什么。”
　　陆露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想到了什么，质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沈越羽为什么出局？”
　　徐冉本来不想说的，陆露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他一想也没什么要紧的，就告诉了他。
　　陆露听完了以后，说：“所以是因为沈越羽进了那扇门，才会出局的是吗？”
　　徐冉点头。
　　陆露：“那你们干嘛要进去？”
　　徐冉吞吞吐吐：“……就、就是，沈越羽想害2号，找我搭把手。”
　　陆露露出了同情的表情：“那你们可真够傻的，两个人害一个还没成功。”
　　徐冉：“……”
　　正说着，谢小舟从楼上走了下来。
　　两人看了他一眼，十分有默契地停止了交谈，等谢小舟走过去以后，才继续说话。
　　徐冉一向是通过数据分析来攻略心动目标的，他看着谢小舟的背影，若有所思：“这次的节目难度挺高的。”
　　陆露：“啊？”
　　徐冉分析：“上个环节我没有参与，但这个环节的画家……让我都感觉到捉摸不透。”他做出了一个结论，“我认为，我们都攻略不了画家。”
　　陆露白了他一眼：“你攻略不了，我代表我不行啊，说什么丧气话。”
　　一边说着，两人也来到了一楼的大厅。
　　过了大概十分钟，画家出现了。
　　画家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病恹恹的，冷清到连一点烟火气都没有，他还不便于行身患咳疾，就宛如一樽易碎的瓷器。
　　但这瓷器也会变成锐利伤人的刀刃，如此矛盾的事情出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不免令人畏惧。
　　尤其是徐冉，在知道沈越羽出局后，就觉得这位病美人有些吓人。此时画家出现后，就挪动着脚步，躲到了陆露的身后。
　　陆露无语了。
　　她瞪了徐冉一眼，走上前去，来到了画家的面前，声线甜美地说：“画家先生，什么时候轮到我们来面试？”
　　画家看都未看少女一眼，只说：“不用了。”
　　陆露：“？”
　　画家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听起来有些虚弱：“人选，已经定了。”
　　陆露脱口而出：“谁？”
　　话音刚落她就反应过来了。
　　这个人选还能有谁？不就是只有谢小舟了吗，只有他去当过画家的模特。
　　画家的目光扫过了剩下的两个人：“我只需要一个模特，你们可以走了。”
　　陆露着急了起来：“画家先生，你就这么定下了人选吗？你试过了吗？”
　　画家用手指挡住了唇角，回答了这个问题：“我试过了。”他顿了顿，“很好。”
　　谢小舟：“……”
　　这话怎么这么容易引人产生歧义呢？
　　陆露被堵得哑口无言。
　　但是她并不想就这么离开，离开了就代表出局了。她竭力争取：“画家先生，总得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这人怎么这么烦，早点认输就好了，小羽都出局了，这些人也快点死吧】
　　【前面的，我倒是不这么认为，小姐姐又没害人，她只是想靠自己努力获得画家的认可而已！】
　　【就是，虽然我觉得没什么机会，但这种精神值得表演】
　　画家侧过了脸，淡淡地说：“不想走？”
　　徐冉：“我想……”
　　陆露推了他一把：“不想走！画家先生，我们想当你的模特！”
　　画家冷淡地拒绝了：“我只需要一个模特。”
　　陆露踊跃地提议：“不当模特没关系，我们可以做其他事情，只要让我们留下来就好了！”
　　对于这么积极热切的少女，画家没什么反应。
　　就在陆露觉得没戏的时候，画家又冷不丁地开口：“我还缺一个园丁。”
　　陆露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好嘞！我这就帮你去打扫花园！”
　　徐冉是觉得攻略画家是没戏了，一点都不想再留在这里了，如果可以的话，都想直接投降了。
　　可是架不住陆露热情，拉着他风风火火地就出去了。
　　谢小舟也想跟着一起去花园，却被画家叫住了：“你，跟我来。”
　　谢小舟眨了眨眼睛，问：“我不用去打扫花园吗？”
　　画家：“不用，你和他们不一样。”
　　【不一样！】
　　【让我康康画家的心动值】
　　【可是还是0啊，该不会是坏了吧】
　　***
　　谢小舟再一次步入了画室。
　　在进去之前，他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走廊深处的那扇门。
　　那扇门充满着一股魔力，让人想要推开并走入其中。
　　不过谢小舟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了，没必要再去犯险，于是他很快地收回了目光。
　　他站在了画室中央的空地上，被画家的目光审视着，有些局促不安：“画家先生，要、要……”他有些不好意思，眼尾泛起了一点羞怯的水光，“要脱吗？”
　　这次画家并没有提出脱衣服的要求：“不用。”
　　谢小舟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不过画室太过于安静，导致发出的声音不轻不重，足以让另一个人听见。
　　他也意识到这一点，条件反射地捂住了嘴唇，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画家。
　　画家正在调颜色。
　　苍白的手指握着调色盘，用画笔蘸取了鲜亮的颜色，不紧不慢地涂抹了上去。
　　谢小舟想要解释一下方才发生的事情，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低垂下了头。
　　画室里很安静。
　　伴随着画家的动作，一股颜料特有的松节油气息散发了出来，在被稀释了以后并不难闻。
　　过了片刻，谢小舟才敢抬头，看向了画家。
　　美人在骨不在皮。
　　就算是画家病骨支离，也能看出一股病弱的风情。他的脸颊削瘦，更突显出了五官的精致秀美。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冷清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似乎所有感情都被冰封在内。
　　画家低垂着眸子，认真地调着要用的颜色，看起来行云流水，犹如一门高雅的艺术。
　　谢小舟有些失神，自然而然地问出了心中所想的问题：“画家先生，为什么是我？”
　　画家给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回答：“我喜欢白纸。”
　　那些人身上都充满着肮脏的欲望，身上有着很多的瑕疵，就如同是被画过的一张纸，上面布满了污浊的痕迹。
　　没有一个画家喜欢去改别人的画，他们更喜欢一张彻底的白纸。
　　不，与其说是喜欢白纸，更不如说是——喜欢在白纸上留下自己的颜色。
　　而少年就是一张标准的白纸。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的欲望，单纯清澈，一眼就可以看穿。
　　画家想要在少年的身上留下……一些痕迹。
　　那双琉璃似的眼珠子中，难得的显露出零星的情绪。
　　【都这样了，没有心动值我不相信啊】
　　【就是，画家肯定动心了】
　　【别说大话了啊，我看了，心动值还是0】
　　谢小舟觉得自己猜对了。
　　对于画家来说，他见识过太多的阴暗了，不管是什么样的情绪都无法激起他的波澜，就算是死亡都会被他漠视。
　　那这样一来，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用最天真纯粹的人设来打动画家——见多了肮脏，就难免眷念那一点完美无瑕的干净。
　　画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害怕死亡吗？”
　　谢小舟从刚刚的疑惑中回过神来，又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
　　他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沈越羽为什么出局的人。
　　画家和医生有相似的地方，但总体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如果只是照搬照抄，那肯定没有好的下场。
　　医生对死亡有这一种狂热的追求，而画家都没有，无论是出生还是死亡，他都是以一种漠然的态度观望着。
　　因为沈越羽说想要有意义的死亡，那画家都直接了当地成全了他。
　　谢小舟的思绪纷纷，但现实中不过才过去一瞬间。他的眼睫颤抖了一下，看起来是似乎有些不理解画家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在犹豫过后，方才开口：“怕的。”
　　他生怕说得不够明确，又添加了一句，“我怕死的。”
　　画家手中动作一顿，在调色盘上划出了长长的一道，就连手指上都留下了一些颜料。
　　少年站在微光中，他的肌肤白得近乎于透明，但又与他的毫无生气的苍白不同，那是生机勃勃的颜色。
　　画家已经想好了用什么造型，放下了调色盘，一手扶着轮椅，就要过去。
　　谢小舟知道画家想要做什么，连忙说：“画家先生……是要摆造型吗？你和我说就可以了，我自己来……”
　　少年小声的哀求。
　　但又不是因为厌恶害怕而想要远离，而是出于羞涩。
　　画家果然停了下来，命令道：“躺下。”
　　谢小舟：“……”
　　这个姿势好像比跪下还让人不好意思。
　　不过谢小舟知道，这是命令，而不是请求。
　　在迟疑片刻后，他还是按照画家说的做了。
　　先是坐在了地上，然后一手撑着地面，慢慢地躺倒了下来。
　　地板冰冷坚硬，再加上躺在一个空旷的地方，难免会让人有些没有安全感。
　　谢小舟保持着仰倒的姿势，眼睛有些无处安放，只好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等着画家过来。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听见了轮椅滚动的声响。
　　画家来到了少年的身边。
　　因为不良于行的缘故，他一直坐在轮椅上，比其他人要矮上一截，可现在却是能够低头看着少年。
　　这是一个新鲜的角度。
　　少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黑色细软的发丝垂在眼前，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安地眨动着。
　　一张任人涂抹的白纸。
　　画家一手撑着轮椅的扶手，弯下了腰，想要做些什么。
　　谢小舟稍微屏住了呼吸，以他的姿势，完全看不到画家的动作。过了一会儿，他的身上传来了一股冰凉的触感。
　　那是画家的手指，没有人类的体温，而是冰冷刺骨，如同寒冰。
　　那手指划过了谢小舟的胸口，手指因握笔而带着一层老茧，有些刺人。
　　“咳咳……”画家止不住地咳嗽着。
　　一阵风吹来。
　　白衬衫的扣子解开后，衣摆被风吹得散乱，朝着两侧敞开，风光乍现。
　　画家收回了手，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少年的样貌天真无辜、楚楚可怜，可表现出来的姿势却截然相反。他就这么躺在那里，衣领散乱，白皙软嫩的地方留下了一道又一道颜料的痕迹。
　　那是鲜红、炽热又奢靡的。
　　谢小舟意识到了什么，想要伸手遮挡一下。
　　画家冷声阻止：“别动。”
　　谢小舟的手僵住了，既然画家这么说了，他就不好乱动了，继续任由他人打量。
　　这个姿势有些奇怪，久了就会有些酸痛，但在画家的目光下，也不敢放松，只好一直这样保持着这样的动作。
　　画家欣赏了片刻，就在谢小舟以为他要回去绘画的时候，他冷不防地问了一个问题：“你进过那扇门了吗？”


第104章 绘画
　　那扇门，指的就是走廊最深处的那一个房间。
　　谢小舟心头一动。
　　如果是普通人，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第一反应肯定是进过或者没进过。
　　但既然画家这么问，肯定是别有深意的。
　　画家这是在试探他，想要看看他是否真的是一张纯白无瑕的白纸。
　　所有嘉宾中，画家只告诉了沈越羽走廊深处房间的存在。而他，在理论上应该是毫不知情的。
　　所以，不能这么回答。
　　谢小舟思绪转了一圈，很快就得出了一个妥帖的回答，单纯地问道：“画家先生，您说得是哪扇门？”
　　画家半靠在了轮椅上，近乎透明的眼瞳一动不动地盯着少年，眼神就犹如美工刀一般锐利，想要更深入地探究，在皮囊之下到底藏着什么样的东西。
　　“是走廊深处的那个房间。”他说。
　　谢小舟的眼中有些茫然，眼珠向上转动了一下，可以隐约看见垂下来的黑发：“走廊深处吗？我没进去过啊……”
　　说完了以后，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些许犹豫，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但是我过去过，是被其他人骗过去的，他们想要把我推到那个房间里。但是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这么做？
　　谢小舟当然是心知肚明，徐冉和沈越羽是想要陷害他，让他出局。可是在画家的面前，还是得装出懵懂无知的模样。
　　一张白纸是不会懂这么多阴谋诡计的。
　　画家垂眸看着少年。
　　少年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躺在地上，就像是一只误入人世间的小鹿，脸上藏不住任何的秘密。
　　不管是惊慌还是害怕，都一览无余，轻易分辨得出来。
　　画家对上了少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突然觉得嗓子有点痒。当然，这与咳疾引起的痒有所不同，是那种从心底升起的莫名情绪。
　　他用力握住了手帕，在柔软的丝绸手帕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折痕，想要压抑住这种悸动。
　　可咳嗽又怎么能忍住？
　　画家侧过头，捏着手帕捂住了唇角，咳嗽了起来。这一次的咳嗽来势汹汹，比往常还要猛烈。
　　谢小舟有些着急：“您、您还好吗？”
　　满满的都是关切。
　　画家停下了动作，拿下了帕子之后，可以看见他的嘴唇因剧烈咳嗽而浮现了一抹异常的红色。
　　画家并没有因为这关切而感动，反而冰冷冷地说：“别动。”
　　正要起来的谢小舟身体一僵，只能尽力地保持着那个姿势。
　　画家一手扶着轮椅，回到了木架前。摆在他眼前的是一张雪白的画纸，没有任何的痕迹。
　　没有一个画家会不喜欢一张白纸。
　　他也一样。
　　画家凝视了白纸片刻。
　　就在谢小舟以为这一茬就算过去了的时候，画家又开口了：“他们想要害死你。”
　　这是回答刚才谢小舟的疑惑。
　　谢小舟的眼睛微微瞪大，如同小鹿一般灵动：“为什么，他们为什么害死我？”他有些慌张，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手指不安地屈了起来，拽住了衬衫的一角，“可能是画家先生误会了吧，他们只是在开玩笑的。”
　　他期待地看着画家，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画家侧过了头，在阳光下，下颌冷淡生硬，打破了谢小舟的希望：“是的，他们就是要害死你。”
　　谢小舟的手指攥紧。
　　这两句话其实暴露了很多的信息。
　　比如，整个小洋房都是在画家掌控下的，只要他想，他能够轻易地知道其中发生的事情。
　　那么……画家为什么还要刻意过来告知？
　　画家缓缓地问：“你打算怎么做？”
　　谢小舟心口突地一跳，侧过了头，阳光洒在了他的脸颊上，呈现出了白瓷般的色泽，十分不解：“做什么……？”
　　在咳嗽了过后，画家的嗓子依旧不舒服，他按住了咽喉处，声音稍微带着低哑：“他们想害死你，你可以杀死他们。”
　　谢小舟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是震惊于画家的言辞：“我、我……”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画家垂下了眼皮，手指上还有着颜料的痕迹没有散去。
　　既然这是一张纯洁无瑕的白纸，那么，他就要做一个画家应该做的事情——给白纸填充上各种的颜色，绘制出自己想要的图案。
　　谢小舟终于憋出了那句话：“可是，就算他们要害我也没有成功呀。”
　　这算是谢小舟的心里话。
　　更何况，在这个拍摄环节中死亡并没什么，犯不着要动手杀人。
　　说谢小舟优柔寡断也好，圣母也好，他就是这样的人，不喜欢主动将自己的手染上鲜血。
　　画家打量着少年的神情，好似叹了一口气，又好似没有：“你这样，会被欺负的。”
　　谢小舟眨动了一下眼睫，懵懵懂懂地说：“可是我不怕被欺负。”
　　欺负他的人基本下场都不太好。
　　【落泪了，我们舟舟就是这么的善良】
　　【？？？我看之前下黑手的时候可没有犹豫啊】
　　【那是自保懂吧？如果不是1号非要去惹舟舟，屁事没有！都是他自作自受的】
　　画家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又拿起了调色盘。
　　白的、红的……各种颜色混杂在了一起，终于出现了一个满意的色泽。他捏住了画笔，在白纸上斜斜挥出了一笔。
　　谢小舟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躺在了冰冷的地上。
　　地板有点硬，窗边的阳光刺眼。
　　他微微抬起手臂，光线从指缝中穿透了过来，可以看见纷扬的灰尘漂浮在了半空中。
　　画室里太过于安静了，隔着窗户，谢小舟能够听到外面花园里陆露和徐冉的交谈声。
　　陆露的声音清脆，清楚地穿过了花丛与窗户：“为什么画家就看上2号了呢？我们哪里比他差了吗？”
　　徐冉无奈地劝说：“我的姑奶奶，我觉得这一轮干脆投降算了，准备下一轮去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难道还想像1号那样死出去吗？”
　　陆露不服气地说：“你怎么光长别人志气？我觉得我还可以努力一下的。”
　　徐冉叹气：“画家摆明了只对2号有意思……”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消散在了馥郁的花香中。
　　谢小舟听着两人的谈话的内容，没忍住看向了画家。
　　画家正手持着调色盘，捏着画笔在描绘作画。他的神情专注，目不转睛，连颜料都沾染到袖子上都毫无察觉。
　　徐冉说，画家对他有意思。
　　真的有吗？
　　谢小舟有点拿不准。
　　画家一直都是这么淡漠的模样，无欲无求，琉璃似的眼珠中倒映不出任何的东西。
　　可画家确实对他有点特殊。
　　谢小舟瞥过自己的胸口，在雪白的皮肤上，横着几道指印，那是画家在他身上留下来的。
　　而画家也只选了他一个当做了模特。
　　应该是……有的吧。
　　可是有意思并不代表能刷到心动值，现在，画家对他心动了吗？
　　【让我康康画家的心动值】
　　【怎么还是0？？？是不是屏幕上的显示坏掉了？】
　　【太好笑了，2号自己攻略不了心动目标，粉丝反倒在这里怪屏幕坏了】
　　【呵呵，我也觉得好笑呢，总比你们家正主一开局就出局的要好，舟舟努力一下，总能刷到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画家这才放下了画笔。
　　面前的白纸已经不再是白纸了，而是出现了一个少年。
　　少年躺在了地上，衣衫散乱，胸膛上划出了一道道的伤痕。一滩鲜血汇聚在了身下，他抬起手，手指间握着的一枚砰砰跳动的心脏。
　　天真而又残忍。
　　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出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有着一种矛盾的美感。
　　画家欣赏了片刻后，开口：“好了。”
　　谢小舟躺了半天，躺得是浑身酸痛，一时半会儿起不来了。他就干脆先跪坐在地上，低头穿着衣服。
　　衣服还未穿好，就有一只手从一旁伸了过来。
　　手指冰冷刺骨，轻轻地划过了谢小舟的脸颊，迫使着他抬起头来。
　　画家坐在轮椅上，谢小舟跪坐在地上。
　　这么一抬头，两人的视线正好撞在了一起。
　　谢小舟眼中的画家消瘦冷漠，隐约间有着一种艺术家专有的偏执神经，令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而画家眼中的谢小舟却截然相反，干净清澈，心思一眼就能看穿。
　　画家的手指摩挲了一下细腻的皮肤。他的手指上还残留着颜料，现在这么一蹭，直接留在了少年的脸颊上。
　　谢小舟别扭地问：“画家先生，您想要做什么？”
　　画家收回了手：“没什么。”
　　谢小舟这才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询问：“那我出去了？”
　　画家颔首。
　　谢小舟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画室，来到了外面才敢放松地呼吸着空气。
　　他靠在墙壁上，心想，画家到底要做什么呢？
　　看起来，画家喜欢这个单纯天真的人设，但又不太满足于这样。
　　他感觉，画家的心动值比人鱼要难刷多了。
　　画家只是在“感兴趣”的阶段，还远远不够心动。
　　他不能再这么被动了，必须要主动做些什么。
　　正想着，花园外传来了一声惊呼，听起来是陆露发出来的。
　　谢小舟下意识地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花园中。
　　陆露一手拿着铁锹一手捂住嘴巴，她的脚边堆了一堆松软的泥土，隐隐透着一抹红色。
　　一股清风拂面而来。
　　谢小舟闻到了一股腥味，仔细分辨，那并不是泥土特有的土腥，而是鲜血的气息。
　　谢小舟走了过去，问：“怎么了？”
　　陆露被吓了一跳，铁锹都摔在了地上。
　　谢小舟越过一看，只见被翻开来的泥土下面，藏着一只苍白的手，手指的指甲盖中还藏着一点泥土，这代表着他是被活活埋在泥土下面的。
　　徐冉责备道：“你喊什么？这有什么好怕的？”
　　确实，对于《惊悚综艺》的嘉宾们来说，这点可以说是小场面了，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陆露也缓过来了，嘟囔了一声：“我没有心理准备嘛。”她扫了一眼泥土里的尸体，嫌恶地退后了一步，“难怪这里的花长得这么茂盛，原来是……”
　　原来都是用尸体灌溉出来的。
　　徐冉豁然开朗：“原来画家是一个变态杀人犯，他招聘模特都是为了杀害他们？那我们就是接下来的受害者了！”
　　陆露打了个颤：“听起来挺吓人的。”
　　恋爱综艺里总是这样的内容。
　　不是死不瞑目的厉鬼，就是腐烂发臭的丧尸……这次来了一个杀人狂魔，也算是理所应当。
　　【终于有点意思了】
　　【嘉宾们发现了真相以后，应该就是画家的杀戮时间了吧】
　　【哪个嘉宾能活下来呢？】
　　【全死光算了，我才不想看这几个嘉宾】
　　徐冉犹自在分析：“这是一个关键点，剧情应该会有转折了。如果有一定的心动值，就能走出一条HE的分线，如果没有心动值，大家一起完蛋了。”
　　陆露傻眼了：“我哪里有机会刷心动值啊？”
　　目前嘉宾中，最有可能刷到心动值的就是谢小舟了。
　　陆露和徐冉想到了这点，齐刷刷地看向了谢小舟，想要看看他会这么做。
　　只见谢小舟愣愣地看着花丛中的尸体，一脸不可置信地说：“怎么可能，虽然尸体在这里，但、但不一定是画家先生做的！”
　　他有些慌乱，但还是坚定地说，“我要亲自去问画家先生。”
　　这表现得完全就是一个相信画家的天真少年。
　　徐冉：“……”
　　陆露：“…………”
　　这演技，无敌。
　　什么是专业，这就是专业。
　　陆露喃喃道：“我觉得，我好像输得不冤了。”
　　徐冉认真地点了点头。
　　***
　　其实本来留给嘉宾们的时间就不多了。
　　这个环节的拍摄时间总共就只有七天，已经快要过去一半了，是应该出现特殊剧情了。
　　这个特殊剧情是强制让嘉宾发现花丛下面的尸体的。
　　接下来的发展将取决于心动值的多少。
　　如果心动值不够，嘉宾们就会惨遭画家的毒手；心动值够了，就会开启另外一条支线。
　　谢小舟迫切地想要见到画家。
　　他脚步匆匆，一路小跑，连额前的黑发都跟着一起扬起了起来。
　　在进入小洋楼后，谢小舟第一眼就看见了画家。
　　画家正坐在一副画的前面，仰着头，观赏着画作。
　　谢小舟觉得这画有点眼熟，又看了一眼，发现这是他第一次进来小洋楼前看的画。
　　“画家先生……”他生怕打扰到了画家，小声地开口。
　　画家没有动，只是搭在一侧的手指轻轻地叩了一下轮椅的扶手。
　　谢小舟站在他的旁边，半蹲了下来，正要说些什么。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画家就控制着轮椅要走开。
　　他闪躲不及，不小心拽下了画家膝盖上盖着的毛毯。
　　只见毛毯一路往下滑落，跌落在了地上。
　　谢小舟满脸歉意：“对不起——”他捡起了毛毯，并没有马上盖回去，而是看了一眼画家的双腿。
　　画家不利于行，一直都是坐在轮椅上的，就连双腿都是盖着毛毯。现在毯子掀开，能够看见他的裤管空荡荡的，双腿也是一样的瘦骨嶙峋，脚踝与小腿的连接处有着一道道的青筋。
　　画家从出场以来就是浑身冷清的模样，不管发生什么都表现的毫无波澜。但他到底是一个人，既然是人，就会有破绽弱点。
　　或许双腿就是他的弱点。
　　谢小舟停顿了片刻，这才将毛毯盖了上去，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画家。
　　画家的脸上虽然还是一片平淡，但唇角却是微微抿了起来。
　　谢小舟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想要更一步的验证：“画家先生，你的腿在抖，是不是不舒服了？我帮你揉揉吧。”
　　还未等到同意，他就先一步伸手握住了画家的小腿。
　　那是冰凉的，没有人气的。碰上去硬邦邦的，就像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谢小舟的手指向上，熟练地揉捏了一下。
　　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到画家的双腿颤抖了一下，但又很快地平静了下来。
　　画家的双腿残废了许久，双腿肌肉僵硬，瘦弱到包裹着骨头，谢小舟一手就能握住。
　　他将小腿后侧的肌肉揉开，使得上面沾染了人类的体温。
　　然后谢小舟的手指更进一步，想要碰到更隐秘的地方。
　　手指一边触碰着，他一边看着画家，想要试探画家的底线。
　　画家一手扶着轮椅，没有出声阻止，就连神情都没有变化一下，目光平静冷淡，就这么看着半跪在面前的少年，看不出丝毫的羞涩或是感动。
　　【画家这都没反应？】
　　【该不会是不行了吧！】
　　【毕竟坐轮椅，可以理解，不过就算‘行’，也没办法播出啊】
　　谢小舟的动作一顿，觉得再继续下去也没有意思，就收回了手。
　　待他的手缩了回去，画家这才侧过了脸，咳嗽了一声：“你方才想说什么？”
　　经过提醒，谢小舟这才想了起来：“我在外面的花园中看到了一具尸体，这里肯定藏着凶手，画家先生，我们报警吧！”
　　画家拒绝了：“不用。”
　　谢小舟着急了起来，明亮滚圆的眼睛中冒出了一点水光：“可是这里有杀人凶手，万一出来行凶了怎么办？”
　　画家低下了头，眼瞳注视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天真无知，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位残忍可怕的凶手就在他的面前，还在担心着，根本没有想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画家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兴奋。
　　对，他产生了一点兴奋。
　　接下来，他就可以在少年的身上随意的挥笔作画了，将这张白纸一点点地填充完整，涂抹上属于自己的颜色。
　　这将是他最为完美的作品。
　　画家的眼中似乎有了一点光。
　　“跑吧。”他说。
　　谢小舟怔了一下，没有明白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画家平缓地说：“我就是那个凶手。”
　　谢小舟的肩膀垂了下去，一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
　　外面的天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狂风大作，花园中种植着娇嫩花朵被吹得零落。
　　在花瓣飘落后，一具具的尸体从泥泞的土地中爬了出来。他们摇摇晃晃，围绕在了四周，死白的眼睛盯着小洋房的内部。
　　哐当——
　　头顶的吊灯摔落在了地上，电流闪动了一下，屋内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一片朦胧的光影间。
　　谢小舟听见画家说：“跑吧。”他竖起了一根手指，提醒道，“我不喜欢一句话说两遍。”
　　谢小舟咬了咬嘴唇，终于明白画家不是在开玩笑的了。他站了起来，掉头就跑。
　　画家看着少年的背影，他还有半句话没说。
　　——更不能每次都为你破例。
　　***
　　可是小洋房总共就这么大，该躲到哪里去才是安全的呢？
　　在躲藏的途中，谢小舟还遇到了陆露和徐冉。
　　他们两个人也是惊慌，见到谢小舟，连忙问：“怎么样了？”
　　谢小舟吐出了两个字：“跑吧。”
　　【哈哈哈哈，看起来画家对2号也没有什么特殊感情】
　　【对啊，画家对所有人的心动值都是0，估计是没人攻略得了咯】
　　【我觉得小羽就是看穿了这一点，才提前出来了，他正好可以准备下一个环节了】
　　【舟舟快点想想办法啊！】
　　谢小舟正在想着办法呢。
　　小洋房总共只有三层，他思来想去，先躲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去。反手把门关上，这里就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窗外狂风呼啸而过，发出尖锐的声响。
　　谢小舟按住了胸口，仔细地想着画家的一举一动。
　　毫无疑问，画家是对他感兴趣的。
　　但这点兴趣不足以让画家改变主意，进入HE的支线。他甚至怀疑画家对他有没有产生心动值。
　　他与画家之间，好像总差了一点东西。
　　差了什么呢？
　　谢小舟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窗外的风声令他格外的烦躁。
　　在画家的眼中，他是一张没有瑕疵的白纸，而一个画家，会想要对白纸做什么？
　　他的脚步停顿了下来，灵光一闪。
　　一个画家，当然是想要在白纸上作画了。
　　画家想要改造他。
　　一切都有所预兆，画家让他摆成满意的姿势，在他的身上涂抹下颜色……还有突然说的那些话。
　　画家想要在白纸上画出另外一个“画家”。
　　谢小舟猜出了画家想要做什么，心绪倒是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靠在了门口，听着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嘉宾们抵抗奔跑发出的动静。
　　他屏住了呼吸。
　　在这些杂乱的声响过后，他明显地听到了轮椅辗轧过地面发出的声音。
　　画家来了。
　　是朝着这边来的。
　　谢小舟璀然一笑——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
　　画家：我不喜欢一句话说两遍，更不会每次都对你破例。
　　舟舟：可是你已经破例很多次啦！
　　画家：……


第105章 悲剧
　　转折的剧情开始了。
　　被应聘的模特发现了画家是一个杀人凶手，小洋房中藏匿着无数具尸体。
　　在真相被看破后，他们即将受到追杀。
　　谢小舟躲到了房间里，而陆露和徐冉在楼梯上奔跑。
　　自从大厅中的水晶灯摔落在地上了之后，整个小洋房就陷入了一片昏暗中。
　　窗外电闪雷鸣，似乎在每一个角落里都藏着一个个诡异的黑影，阴冷地注视着还在这个建筑里的活人。
　　砰——
　　大门被风吹开，撞在了墙壁上，微微颤动。
　　陆露被吓了一跳，惊了一声后，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唇，生怕发出声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她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过去。
　　凌乱的脚步声逼近。
　　那些尸体从泥土中爬了出来，浑身带着土腥味，东扭西歪地踩上了洁白光滑的大理石瓷砖，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陆露停下了脚步，靠在了楼梯的扶手上，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徐冉耸了耸肩膀，无奈地说：“应该是没救了。”
　　这个是强制进行的剧情。
　　没有刷到心动值的嘉宾都会死，这是无法改变的。也许能选的就只是死的难看和好看的区别。
　　在《恋爱心动连接！》中的死亡并不会伤害到嘉宾，最多就是退出拍摄，回到主舞台上。
　　可在这死亡过程中产生的痛苦并不会减少，所以能不死还是不死的比较好。
　　陆露朝着四周看了一眼。
　　小洋房的墙壁上都挂满了画作。
　　平时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光线突地暗了下来，那些色彩鲜艳的油画看起来都有些奇怪。
　　陆露靠近了其中一幅。
　　画框中裱着的画纸湿润，像是颜料还未干透一般，一点鲜红的水珠划了下来，散发着血腥味。
　　陆露豁然开朗：“这些画都是——”
　　都是用血画出来的。
　　但是现在知道这一点也没用了。
　　徐冉朝着上方走去，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点：“2号嘉宾呢？”
　　陆露回过头一看，刚刚谢小舟还是和他们在一起的，现在却不见他的身影了。
　　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徐冉脸上表情变幻了一下，咬咬牙说：“找到谢小舟，或许我们还能活下来。”
　　只要能活下来，到了最后总会得到一些心动值的。
　　陆露连忙催促道：“那还不快去找2号！”
　　两人正要去寻找谢小舟，可走出去还没几步，就清楚地听见了“咕噜”一声，带着不祥的意味，
　　徐冉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楼的走廊深处。
　　窗外雷电闪过。
　　在那一瞬间，整个小洋房中亮如白昼。
　　而正就是这时，徐冉看见走廊深处的那扇门打开了，其中浓稠猩红的鲜血涌动，就如同是浪潮一般，喷涌而出。
　　那鲜血是有生命的，顺着楼梯攀爬了上来，转眼间就到了脚边。
　　徐冉和陆露连忙躲避着。
　　但这鲜血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扑了上来，将两人淹没在了其中。
　　“唔唔……”
　　在死亡面前，两人都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可不管怎么反抗，都无法挣脱鲜血的束缚。
　　最终两个人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了血泊中。
　　鲜红的液体涌动退去，回到了走廊深处的房间，没有在地上留下一丝的痕迹。
　　【竟然两个人都死了，这出局得也太快了吧】
　　【他们都没刷到画家的心动值，死了也是正常的】
　　【那2号一样是0心动值，应该也快要死了】
　　【现在2号在哪里？】
　　谢小舟并不知道其他嘉宾都已经阵亡了，他还躲在房间里，背靠着墙壁，认真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有风吹过的窗户发出的尖锐呼啸；有不知道是谁的脚步声；还有什么东西在地上蠕动时发出的黏湿声响。
　　其中最为明显的，那就是轮椅轧过地板的声音。
　　谢小舟心中默数着数字，等待着画家过来。
　　五、四……
　　脚步声与窗外的风一同消失，小洋房恢复了宁静。
　　二、一……
　　轮椅滚动的声音也突地停止了下来。
　　谢小舟的眼睫颤动了一下，难免有些紧张。
　　在安静了片刻后。
　　身后那扇薄薄的门板被叩响了。
　　叩叩——
　　谢小舟闭上了眼睛，能够想象到门外的那一幕。
　　画家坐在轮椅上，一手搭在了膝盖上，苍白削瘦的手指屈起，轻轻叩门。
　　他的脸色应该是冷淡病弱的，眼睛犹如琉璃一般，漫不经心地注视着一切。
　　想到这里，谢小舟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背后升腾了起来。
　　隔着一扇门，他能够听见画家开口说：“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谢小舟的嘴唇翕动，还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画家的手指轻轻叩着轮椅的扶手，在等待着少年的回应。
　　但他也不知道到底在等待着什么。
　　或许是少年的崩溃，也可能是歇斯底里的情绪。
　　画家的眼中闪过了一道流光，很快就消失在了一片平静之中。
　　他微微仰头，下颌处清瘦，勾勒出了一道弧线。
　　等待了一段时间。
　　画家听见少年说话了。
　　少年可能是惊吓过度了，嗓音有些止不住地颤抖：“画家先生……你、你不会伤害我的，是不是？”
　　话中带着一股天真的期盼。
　　到了这个时候，少年也依旧是单纯的，没有一点的怀疑。
　　就像是被人伤害了一次的小鹿，好了伤疤忘了疼，还会去跃跃欲试地想要接近第二次。
　　画家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但是少年却不知道，越是这样完美的东西，就越是想让人去破坏、毁灭。
　　画家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又一次地重复：“开门。”
　　话音刚刚落下，他就听见门锁的锁芯慢慢地转动了起来。
　　然后“咔哒”一声，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可以从缝隙中看见，少年正站在门后。
　　也许是受到了惊吓，他的黑发凌乱，眼尾泛着一抹湿润的红意，水光潋滟。
　　【真的开门了？】
　　【不开门也没有办法了吧，真以为关上门能阻拦住画家吗？】
　　【就是，还不如早点死回去，早点开启下一把~】
　　谢小舟一手握着门把手，看着坐在外面廊道中的画家。
　　光线迷蒙。
　　画家依旧是病弱削瘦的模样，但似乎与之前不同，现在的他少了一点脆弱，更突显出了一股神经质。
　　这是不是代表着，伴随着剧情的进展，画家的性格也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谢小舟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抽了抽鼻子，低下了头，轻轻地呼唤了一声：“画家先生。”
　　画家的手指尖落在了轮椅扶手上，不见他有动作，轮椅就自动转动了起来，步入了房间中。
　　谢小舟被迫后退了一步，打开了房门。
　　只是就算后退也没用。
　　他一退开，画家便向前逼近一步。
　　在不知不觉间，谢小舟已经退无可退，他靠在了墙壁上了，墙壁冷硬，硌得脊背有些疼。
　　侧过头，身旁是一扇窗户，外面吹来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花香，似乎在引诱着他逃跑。
　　就算是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面前的画家实在是令人下意识地产生恐惧，这使得谢小舟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用手指掐着掌心的嫩肉，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其实就算是死也没有关系，只要刷到画家百分百的心动值就可以了。
　　谢小舟平复了下了心情，转过了身，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映出了画家的模样。
　　画家看着少年的一举一动，淡淡地问：“为什么不跑？”
　　这是一句问话，但却没有一点疑问的语气。
　　谢小舟的眼睫不安地闪动着：“我、我……”他终于鼓起了勇气，说出了心里话，“我觉得画家先生不会伤害我的。”
　　少年的感情诚挚而单纯，犹如一团火，燃烧着触碰到了一切。
　　画家就宛如被烫到了一般，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又很快地制止住了。
　　就算是炽热也没用。
　　无论是什么样的火焰也无法融化冰川。
　　画家从未体验过情感，也不需要——他只对完美的作品感兴趣。
　　两人对视了片刻。
　　画家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地面。
　　谢小舟当了两次模特，多少能够领悟画家的意思，此时见到这个动作，屈下了膝盖，半跪在了画家的面前。
　　这一蹲下，两人的姿势地位就完全倒转了过来，变成了谢小舟仰望画家。
　　画家伸出了手，随着这个动作，袖口微微滑落，露出了纤细的手腕。在这个姿势下，他的手指尖能够轻易地划过少年的脸颊：“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谢小舟感觉到脸侧传来一阵刺痛：“我、我不知道。”他茫然无措地望着画家，“我该害怕吗？”
　　少年的眼睛很漂亮。
　　就和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泊一般，让人轻易看穿。
　　画家的手指来到了少年的眼角，只要用力，就能将这双小鹿一般的眼睛给挖出来。
　　但是他没有，只是单纯地来回摩挲着。
　　“你应该害怕。”画家说，“但你也可以不害怕。”
　　听到这话，谢小舟的眼睛微微瞪大，充满了震惊与疑惑：“什、什么意思……”
　　画家说：“字面上的意思。”
　　画家只是想要改造这张白纸，使得白纸上染上自己满意的色彩，而不是要单纯地损毁他。
　　毕竟这件事画家做得太多次了，多到有些令人感到无聊。那些肮脏的、有瑕疵的东西，就应该被销毁，而这张白纸，可以保留下来，成为画家的作品。
　　谢小舟不太确定：“为什么……？”
　　画家的手指碰触到了少年的眼睫，感受到睫毛的轻轻颤抖，就像是一把小扇子，挠过指腹上的皮肤。
　　明明是在做一个暧昧的动作，可说出的话却偏偏格外的冷漠：“你的问题有点太多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是0好感度吗？】
　　【奇怪，其他人都死了，他怎么不死】
　　【前面的，画家都已经说了——你们的问题太多了】
　　【就是啊，好好看直播不行吗？】
　　画家停下了这个没什么意义的交谈，收回了手指，搭在了膝盖上：“跟我来。”
　　等画家出门了以后，谢小舟才站了起来。
　　可能是保持这个动作太久了，双腿有些发软颤抖。他扶着大腿，稍稍缓解了一些，方才追了上去。
　　不过是一个错身的时间。
　　等谢小舟出去了以后，画家的身影就已经来到了一楼，正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谢小舟追了上去，扶住了画家的轮椅。
　　画家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但没有回头，示意他继续向前。
　　谢小舟以为画家的目的地是画室，就停在了倒数第二间房间前面。
　　画家冷不丁地开口：“不是这里。”
　　谢小舟动作一顿：“那是哪里？”
　　画家抬了抬下巴，指向了走廊最深处的那扇门。
　　那扇门漆黑沉重，上面雕刻着一道奇怪的花纹，像是在诱惑着别人把门打开，步入其中。
　　谢小舟心头一跳，正要说话，就见画家侧过了头，命令道：“去，开门。”
　　谢小舟有些猜不透画家的心思。
　　他想了想，问道：“这里，不是不能进去吗？”
　　画家抬起手，咳嗽了一下：“现在，你可以进去了。”
　　谢小舟是知道门后有什么的，一旦进去，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只是都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表现出不愿意或者恐惧的话，就会让画家看出端倪。
　　他只好走上前去，伸出手触碰到了那扇大门。
　　还没有用力，漆黑沉重的大门朝着两侧缓缓打开。
　　谢小舟站得很近，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迫不及待地钻了过来。
　　滴答。
　　一点鲜血在他的脚边炸开，使得他的脚尖染上了一抹血色。
　　谢小舟惊慌地往后退去：“这、这是什么东西？”
　　他害怕黑暗，又因为黑暗，本能地想要去一探究竟。
　　在那扇门后面，一道道的身影被悬挂在天花板上，看起来宛如腊肉一般。
　　他们的身上遍布着伤痕，鲜血缓缓留下，使得地面上覆盖了一层血垢。
　　在门打开了以后，一阵风吹了进去，导致最近的那具身体摇晃了一下，转了过来。
　　那张脸，赫然是徐冉的。
　　画家的手指屈起，挡住了唇角：“你觉得怎么样？”
　　他一向是冷淡的，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可在这句话中，竟然能够感觉到一种古怪的恶趣味。
　　谢小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画家轻轻地说：“进去。”
　　谢小舟这才惊醒了过来，惊慌失措地拒绝：“不、我不要。”
　　其实这一幕对于谢小舟来说可以算是小意思了。
　　但为了符合他“天真无知”的人设，必须要这么做，就算是性格有所转变，也是需要一定的契机。
　　不然就算是崩人设了。
　　画家不为所动：“我说了，一句话我不喜欢说两遍。”
　　谢小舟一边摇头，一边远离了那扇门。
　　画家给出了两个选择，声线淡漠：“要么竖着进去，要么横着进去。”
　　这是要谢小舟必须要做出决定了。
　　要么顽固反抗，要么……听从画家的命令，将自己画成画家满意的模样。
　　该怎么选？
　　按照谢小舟本来的想法，应该是意思一下——先反抗一会儿，然后就按照画家的命令来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画家继续感兴趣下去。
　　可现在，谢小舟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突然又产生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想法。
　　现在在画家的眼中，他是一张纯白无瑕的白纸，让画家想要在上面作画，画出完美的作品。
　　那成为作品之后呢？
　　这个问题冒出来以后，谢小舟的目光不由地扫过墙壁上挂着的油画。
　　这些都是画家的作品。
　　走廊上、大厅中、每个房间的墙壁上都挂着不用的油画。
　　在绘制完成的那一瞬间，每幅油画都是完美的。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终究会出现更加令画家满意，更加完美的作品。
　　那么他也是一样。
　　如果现在他选择了听从画家的话，将自己塑造成画家想要的作品的话，最终也只能是一件作品，总是会有新作品将替代他的存在，
　　画家又怎么会对一件作品产生100%的心动？
　　谢小舟有了一个更有意思、更冒险的想法。
　　他转过头，看着画家，一点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画家很讨厌别人哭。
　　那些眼泪都是虚假、无用甚至肮脏的，他们总想要用这眼泪达成些什么——让他心软，放过他们一马。
　　可少年的眼泪又是不同的。
　　干净、晶莹，比珍珠还要璀璨。
　　画家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不想进去？”
　　说完了以后，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进展得太快了一些？或许他应该再慢一点，精心雕琢，才能获得最为完美的作品。
　　谢小舟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去，一颗接着一颗：“我害怕。”
　　画家只触动了短短一瞬，就回复了往日的模样：“我会让你不再害怕的。”
　　这已经是画家最大的让步了。
　　要是以往，他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谢小舟：“我不要……”
　　少年从未见过这种画面，在巨大的压力下，只能选择逃避。
　　画家注视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又觉得喉咙有些难受，低着头，捂着嘴唇不住地咳嗽了起来。他摊开手，只见苍白的手掌心赫然出现了一道血痕。
　　这是难受疼痛的，可画家的嘴唇却扯了一下。
　　大概是从未出现过“笑”这个情绪，他的表情有些生硬奇怪。
　　没事的。
　　他会回来的，一定。
　　画家笃定地想。
　　***
　　谢小舟跑出了走廊。
　　但节目组要求了，在这七天的拍摄时间中是不能离开这幢小洋房的。所以嘉宾们的活动范围就被局限死了，想要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来到了大厅后，谢小舟看见大理石地砖上遍布着凌乱的脚印。他刚走出去两步，余光就瞥见一道黑影从旁扑了过来。
　　谢小舟下意识地侧身躲了过去。
　　那黑影行动不便，直接一个踉跄扑倒在了地上，发出了“咚”得一声。
　　这一个动静不算小，直接吸引了其他黑影的注意力，纷纷朝着这边簇拥了过来。
　　谢小舟拔腿就跑。
　　黑影的动作缓慢，但胜在数量多。谢小舟东躲西藏，只能先藏身在一个柜子里。
　　不过这个地方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
　　谢小舟蜷缩成了一团，从柜子的缝隙中往外看去，隐约看见外面黑影攒动，正在寻找着什么。
　　谢小舟闭了闭眼睛，因为剧烈运动而急促的呼吸渐渐地平缓了下来。
　　他心中有数了。
　　如果画家真的要杀死他，那么早就派出那滩无影无踪的鲜血了，而不是用这些笨拙的死尸。
　　这些死尸，只起到一个恐吓的作用。
　　画家想要让他主动回去，心甘情愿地成为一张供他作画的白纸。
　　正因为这样，谢小舟更加不会回去。
　　【就这样躲能躲到哪里去？】
　　【小洋房就这么点地方，肯定跑不掉了】
　　【如果没别的方法就别浪费时间了好不好】
　　谢小舟在柜子里休息了一会儿，就直接从中出去。他找机会回到了房间里，从行李箱中翻找出了一个打火机。
　　咔嚓——
　　他用大拇指一按，打火机中就冒出了一簇跳跃的火焰。
　　画家的小洋房中挂着无数的油画，绘制油画的松节油是易燃物。
　　谢小舟摘下了房间里的那张油画，砸在了地上。
　　画框上的玻璃裂开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缝。
　　谢小舟不顾被玻璃割开的手指，拿出了那张油画，放在了打火机上面。
　　火焰舔舐着油画的一角。
　　很快，就从微小的火光变成了熊熊火焰。
　　在火光中，谢小舟满意地笑了起来。
　　画家对他很感兴趣，想要让他成为一件完美的作品。
　　选择屈服，就永远只能当一件容易被取代的作品；但如果不让画家如愿呢？
　　谢小舟松开了手。
　　油画在半空中飘荡了一下，掉落在了地上，燃烧成了一团灰烬。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房间中满是烧焦的气息。
　　悲剧总是比完美的结局更令人印象深刻。
　　他不会让画家如愿的。


第106章 魔王
　　舞台上。
　　不管是观众还是嘉宾，都一眼不错地盯着花园世界的发展。
　　现在，四位嘉宾已经出局了三位，只有2号嘉宾谢小舟还在花园世界中。
　　可在一旁的屏幕上显示着，画家的心动值依旧是0，这使得这个环节充满了悬念。
　　2号嘉宾能刷到心动值吗？
　　能刷到多少心动值？
　　这关乎到最后的排名，嘉宾们也十分地关心这一点。
　　陆露盯着屏幕中的谢小舟，疑惑地说：“2号想要做什么？”
　　徐冉分析道：“他想要放火？”
　　画家的小洋房中充满着易燃的松节油，要是放一把火，估计能烧得连灰都不剩下。
　　可是谢小舟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徐冉很不解。
　　按照现在的发展，画家明显是对2号有一定的兴趣的，只要2号顺从画家，肯定能够刷到一点心动值的。
　　可2号偏偏不按常理来走，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越羽双手抱着肩膀，冷哼了一声：“想要博人眼球罢了，这样他迟早要玩脱的。”
　　话虽说得不屑，但他还是紧紧地盯着屏幕。
　　***
　　原本花团锦簇、生机盎然的洋房花园不复存在，转而变成了一个光线昏暗鬼影森森的世界。
　　或者说，这才是小洋房的真实画面。
　　谢小舟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反手收起了打火机，直径离开了房间。
　　一推开门出去，就能见廊道上站着一具死尸。
　　死尸被动静所吸引，摇摇晃晃地朝着这边靠近了过来。
　　谢小舟丝毫不慌，摘下了墙壁上的油画点燃，朝着死尸所在的方向投掷了过去。
　　死尸在接触到火星的一瞬间就自燃了起来，他的身体抽搐，下意识地朝着前方走了两步，一转眼就化作了一地的焦炭。
　　廊道上刮起了一阵风，一股焦炭的气息扑面而来。
　　谢小舟看着这一幕，眼睫轻轻地颤动了一下。橘色的火光倒映在了他的脸侧，使得眼眸越发的明亮。
　　当一件完美的作品怎么能够留下印象？只有让画家看着这张完美无瑕的白纸被撕碎，才足以深刻。
　　谢小舟勾了勾唇角。
　　这时，身侧墙壁上的一副油画摔落在了地上，与地面碰撞，发出了“砰”得一声。
　　声音清脆，在大厅里回响着，毫不意外地引起了画家的注意。
　　伴随着轮椅的转动声，画家的身影从走廊深处出现，来到了大厅中央。他半靠在轮椅上，仰起下颌，看向了二楼。
　　少年站在二楼的栏杆后，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坚韧。
　　滴答——
　　一点鲜血从指尖滴落，被玻璃划破的伤口没有愈合，还在不停地淌着血。
　　不一会儿，就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小滩的水洼。
　　两人的视线交汇了一刻，谢小舟的声音微微颤动：“画家先生，对不起……”话语停顿了一下，“我做不到。”
　　他拒绝了画家的要求，就算是被死亡威胁着，也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本心。
　　少年有着一种不谙世事地固执，努力地保持着自己的纯白，不愿意被画上其他的颜色。
　　画家又感觉到喉咙中有些痒，他用力地咳嗽了一下，一股腥甜的味道从咽喉涌了上来。
　　过了片刻，画家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么，你又想做什么？”
　　画家恶趣味地想，就算不愿意，少年也什么都做不了。
　　在这种情况下，少年根本无法反抗，最终还是只能任由他肆意摆布。
　　而他，将会在少年身上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想到这样的画面，画家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这将是他最完美的一件作品。
　　谢小舟能够猜出画家的想法，他仓皇地往后退了一步，眼中浮现了一抹水光：“是，我什么都做不了，但是……”他抬起了手，手中握着的打火机被按下，“呲”得一下冒出了一簇焰火，“我可以自己做出选择。”
　　画家这才意识到少年想要做什么，声音第一次产生了波动：“不要！”
　　可是已经晚了。
　　小洋房中没有其他摆设装饰，只有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的油画。而这些由松节油绘制出来的画作，是最好的助燃物。
　　伴随着谢小舟的脚步，一点又一点的火光冒了出来。
　　那些火苗微弱摇曳，但见风就长，很快就吞噬了一幅幅的画作。同时，也将谢小舟的身影淹没其中。
　　火光跳跃，他听见了轮椅滚动的声音。
　　谢小舟置身于了一片红光中，抬起了双手，轻轻地捧住了一团火焰。他侧过了头，就算是面对这样的情景，眼中也不见任何的恐惧，只有不谙世事的纯粹天真。
　　——他以一种决绝地方式，将白纸撕碎了。
　　这是画家所预想不到的。
　　他以为少年会屈服，甘愿成为一件完美的作品；可没想到，少年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决然的结局。
　　画家的手指用力，捏住了轮椅的扶手，苍白的手背上迸出了一道道的青筋。
　　好、很好。
　　画家平生第一次产生了多余的情绪，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该伤心。不过，他知道，他将记住这个画面，永世难忘。
　　***
　　谢小舟其实已经做好承受痛苦的准备了，可在火焰燃烧起来的一刹那，他就脱离了那个世界，回到了舞台上。
　　其他人都是死了才能终止拍摄出局，而他连一点死亡的疼痛都没体验到，就从中出来了。
　　好像是有人不想让他受伤一样。
　　这个想法从谢小舟的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他眨了眨眼睛，视网膜中还倒映着一片火光，眼前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咔嚓——
　　上方的射灯转动，直接将谢小舟笼罩在了其中，使他成为了舞台上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击中到了他的身上。
　　主持人扯着嗓子：“很遗憾，我们最后一位嘉宾也提前出局了，而他的心动值同样是0！”
　　“看来，没有人能够攻略下这位画家先生，画家先生所在的世界将会暂时封存，等待下一次的开启……”
　　话还没说完。
　　场下的观众就发出了一阵惊呼声，连绵不绝，几乎都盖过了主持人的说话声。
　　主持人不明所以，有些奇怪地转过了头。
　　只见一片熊熊火焰中，出现了画家的身影。
　　他的周围都是跳跃着的火苗，但没有一束胆敢接近他，纷纷朝着两侧退让，出现了一条道路。
　　画家用手帕抵着唇角，不停地咳嗽了起来。过了片刻后，他才放下了手，让人看见了他的模样。
　　画家一向都是冷淡的，所有情绪都被冰封在身躯内，不露分毫。但这一场大火似乎让他的伪装融化，琉璃似的眼瞳中出现了一抹其他的颜色。
　　那是炽热的、诚挚的火光，将留在他的心头，永远无法消散。
　　而与此同时，屏幕一侧的心动值开始动了起来。
　　主持人激动地说：“看起来这位画家先生对2号产生了心动值，会是多少呢？让我们你拭目以待——”
　　代表着心动值的数字开始微微颤动了起来。
　　陆露说：“应该有50%以上吧？”
　　徐冉摸了摸下巴：“我觉得可能有70%。”
　　沈越羽：“不可能，哪里有这么多？我看最多只有一点点。”
　　等待了片刻，还没有出现具体的数字。
　　沈越羽有点按捺不住了，说了一句：“总不可能是100%吧。”
　　话刚说完。
　　就见屏幕上的数字定格了，画家要么不心动，要么就是——
　　“100%”主持人的声音几乎突破天际，“竟然又是一个100%，2号嘉宾再一次突破了记录！”
　　沈越羽：“……”
　　他突然觉得脸有点疼。
　　场下的现场观众纷纷热烈鼓掌。
　　伴随着掌声，下方代表着沈越羽的应援色减少了一大片。
　　【哈哈哈哈这1号把自己的粉丝给玩没了】
　　【刚刚那么多1号的粉丝去哪里了呢？快点出来看热闹啊】
　　【我们舟舟刷个100%心动不是轻轻松松】
　　【这边建议快点投降，还能赶着去投胎呢亲亲】
　　谢小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与其他嘉宾站成了一排。
　　刚过去，陆露就迫不及待地问：“你是怎么攻略画家的？这也能刷到心动值，太厉害了吧！”
　　谢小舟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不管是人鱼还是画家，对于他的感情都不算是“心动”，而是另外一种偏执深刻的情绪，这情绪一样能被判定成为心动值。
　　只要知道这个逻辑，就能够刷到100%心动。
　　***
　　“时间过得真快，一下子来到了第三轮的关节，在短暂的休息过后，让我们再来看看第三位心动目标——”主持人指向了大屏幕。
　　屏幕上的火光被黑暗所淹没，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漆黑的房间，那里没有窗户，也没有光亮，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
　　画面渐渐拉近。
　　在楼梯上坐着一个青年，他有着一头深红色的头发，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上身赤裸，上面覆盖着结实却不夸张的肌肉，以及一条条漆黑的锁链。
　　其中两条锁链穿过了他的琵琶骨，在皮肤上留下了斑驳的血迹。
　　他被困在这里了。
　　但就算是被锁链锁住，青年也依旧充满着危险的气息，好像下一秒，他就会冲上来，毫不迟疑地咬断来人的咽喉。
　　青年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着他，抬头看了过来。他的眼睛没有焦距，无力地落在了虚空的某一处。
　　主持人开始了详细的介绍：“这是一个魔法的世界，面前这位曾经是魔族之王，但因为瞎了眼睛，不敌他人沦为了阶下囚。因此他变得残忍暴虐，性格反复。不知道这样的心动目标，嘉宾们该怎么攻略呢？”
　　“这一个环节采取的是错峰攻略，你们的身份是——监禁魔王的守卫。”


第107章 阶下囚
　　【错峰攻略是什么新鲜的词汇，节目组又在整什么？】
　　【魔王的人设真带感哎】
　　【不过一上来双方的关系就是对立的，也蛮难搞的】
　　【这就看嘉宾们的表现了咯】
　　谢小舟看着屏幕中的心动目标。
　　这次的心动目标的设定还挺复杂的，从至高无上的魔王沦为阶下囚，还被刺瞎了双眼，变得性格暴虐反复无常。
　　再加上嘉宾们的身份是狱卒守卫，更是增加了获得心动值的难度。
　　这样的心动目标，该怎么去打动呢？
　　谢小舟正在思索着，头顶的射灯变幻，整个舞台彻底黯淡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过了片刻。
　　等再次出现光源的时候，嘉宾们已经来到了新的世界之中。
　　这是一座位于地下深处的监狱，阴森潮湿，站得久了，就有一股阴寒之气从脚底升腾了起来。
　　呲——
　　石壁上挂着的油灯亮了起来，火苗微弱，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熄。
　　谢小舟借着这一点光亮观察监牢里的情况。
　　监牢的整体是由巨大的石块所组成的，浑然天成，不留一丝的缝隙。没有窗户，更没有出入的地方。
　　这是一个死地。
　　谢小舟正看着，黑暗中突然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眼睛，随后一群蝙蝠从上方振翅而过。
　　“你们——”
　　一个粗鲁的声音响了起来。
　　伴随着“咚咚”的脚步声，一个足有四五米高的巨人走了出来。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座小山，结结实实地挤满了所有的空间。
　　嘉宾们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巨人转过了头，用着一只硕大的独眼盯着面前的四个人：“你们就是新来的守卫了吧。”
　　“是、是的。”徐冉颤巍巍地回答。
　　巨人有些嫌弃，嘀咕了一声：“人类，希望这次来的人类能耐用一点。”
　　巨人自以为地压低声音，在嘉宾的耳中也犹如雷声贯耳，久久不散。
　　谢小舟捏了捏耳垂。
　　——耐用。
　　巨人能说出这种词，就代表着被关押着的魔王是可以伤害甚至杀死守卫的。
　　巨人没有再透露过多关于魔王的讯息，只是扇了扇蒲扇一般的大手，说：“我告诉你们，新来的——你们需要轮班看守魔王，每个人进去六个小时，但不能同时进去，要确保那里每时每刻都有人。”
　　“知道了吗？”
　　“知道了！”
　　巨人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如果让我发现你们违反了规定，我就把你们挂在悬崖上去喂秃鹫！”
　　谢小舟明白了这“错峰攻略”是什么意思。
　　就是，每位嘉宾每天都有六个小时攻略心动目标，让每个人都有机会与心动目标接触。
　　听起来是很好，但其实是增加了难度。
　　攻略的时间被打得零碎，刚刚熟悉了一些，就要换人，很难给心动目标留下深刻的印象。
　　巨人扭动着硕大的头颅，目光炯炯地盯着面前的一排人：“那么，谁先来？”
　　嘉宾们有些迟疑。
　　在经历了连续两个世界的失利后，他们明白攻略这种事情，不是上得越早越好。
　　再加上在主持人的介绍中，这位瞎了眼的魔王脾气古怪暴虐，第一个过去有很大可能成为炮灰。
　　徐冉和陆露对视了一眼，往后缩了缩。
　　就连沈越羽都不吱声了。
　　巨人见这群新来的人缩着脑袋不说话，有些烦躁，一拳砸在了墙壁上，声若洪钟：“我就说，人类跟小鸡仔一样，一点用都没有，照我说就应该——”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穿过了巨人的恼骚：“我来吧。”
　　巨人停下了话语，低头看去。
　　谢小舟从嘉宾们之中走了出来，仰起了头，丝毫不怯懦的与巨人对视：“我第一个来。”
　　其实第一个靠近心动目标也不是全是坏处。
　　这样可以比别人快一步得到信息，也可以更快地知道心动目标的性格，做出更好的应对。
　　在这种风险与机遇并存的情况下，谢小舟觉得，可以去冒这个险。
　　巨人弯下了腰，靠近了谢小舟，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
　　这个人类看起来白白嫩嫩的，一只手就能握起来，但这么孱弱的身体却好像有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巨人摸了摸下巴：“你跟我来吧。”
　　话一说完，巨人就费劲地转过了身，走向了一旁的甬道。他每落下一步，就感觉到地面在震颤一下。
　　谢小舟抬脚跟了上去。
　　其他三位嘉宾则是留在了原地。
　　陆露感叹道：“他胆子挺大的。”
　　徐冉符合了一句：“不仅是胆大，更有细心果断，我们输了不冤。”
　　两个人都是见过谢小舟在上一个环节的表现的，他们从一开始的轻视，变成了现在的欣赏。
　　只有沈越羽冷哼了一声：“装模作样。”
　　陆露和徐冉对视了一眼，没说什么。
　　【我对2号转粉了，你们呢？】
　　【我不一样，我对1号转黑了，这都什么表现啊，太让人失望了】
　　【装什么粉丝啊，都没到最后投票环节，输赢都还不一定，现在转黑也太早了点吧】
　　甬道深长。
　　刚走到一半，巨人就停下了脚步。他瞅了一眼甬道的尽头，独眼中可以看出一股发自内心的恐惧：“你自己进去吧。”
　　谢小舟从巨人的身上看出了些许的端倪，但也没说什么，就要朝着深处走去。
　　巨人突然开口：“你小心点，魔王很讨厌别人看他的眼睛，也不喜欢点灯。”
　　谢小舟回过头，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巨人挠了挠头顶，嘿嘿一笑。
　　***
　　谢小舟告别了巨人，独身一人走到走廊中，一时间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回响。
　　大概是被关押在其中的人不需要光亮，所以越往深处走，四周就越为黑暗。
　　谢小舟眨了眨眼睛，在适应了以后，就能够看见黑暗中的动静。
　　魔王安静地坐在黑暗中，犹如一座雕像，一动不动。
　　谢小舟朝着那边靠近了一步。
　　哗啦——
　　黑暗中响起了锁链摇晃的清脆声响。
　　魔王转过了头。
　　在那一瞬间，谢小舟对上了魔王的眼睛。
　　他的眼睛上覆盖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气，眼瞳涣散，没有任何的力度。
　　谢小舟想到了巨人的提醒，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低下了头。
　　过了片刻，魔王开口：“新来的？”
　　他的嗓音有些粗粝，一听就让人想到战场上的金戈铁马，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味道。
　　谢小舟：“……是。”
　　短暂的交流结束，四周又陷入了一片平静。
　　突然，远处的墙壁上响起了“铛”得一声。
　　谢小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墙壁上挂着一个石英钟，在黑暗中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几点了？”魔王又问。
　　谢小舟回答：“早上六点。”
　　每六个小时一个轮回。
　　他能在这里待六个小时，等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就轮到其他嘉宾进来了。在这六个小时里面，他必须要尽可能地获得一些信息。
　　魔王点了点头：“原来已经六点了，我有点饿，麻烦你帮我拿点吃的。”
　　从魔王的言辞来看，他十分有礼貌，也并不凶残，可以说是与主持人的描述截然相反。
　　谢小舟往一旁一看，发现门口放着一个篮子。他拎起来一看，里面装着一些新鲜的食物。
　　魔王的待遇很不错。
　　篮子里有表皮烤得油光水亮的烤鸡，晶莹剔透的葡萄……甚至还有一瓶红酒。
　　谢小舟拎着篮子，朝着魔王走了过去。
　　他与魔王的距离逐渐靠近，能够更加看清心动目标的模样。
　　魔王的身上缠绕着一些锁链，其中限制他行动的，是两条穿过肩胛骨的锁链。
　　他的鼻梁挺立，皮肤是小麦色的，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陈旧伤疤。看起来就算是沦为了阶下囚，也还是让人感觉到危险。
　　魔王侧过了头，像是用耳朵倾听：“过来了吗？”
　　谢小舟正要来到魔王面前的台阶，突地停了下来——他看见，魔王的手指正在轻轻地叩着台阶。节奏从慢到快，代表着他并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魔王在期待着。
　　现在他还能期待什么？答案很明显了。
　　谢小舟轻手轻脚地后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魔王是看不见的，只能靠着声音来辨别位置，现在听着四周安静了下来，不解地问：“怎么了？还不过来吗？”
　　谢小舟心头一动，朗声道：“我马上就过来了。”他刻意地加重了脚步声，模拟出了正在靠近的样子。等走得步数差不多了，又重重地放下了篮子，“我放在这里了……”
　　就在篮子被放下的一瞬间，坐着的魔王突然暴起，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扑了过去。
　　哗啦啦——
　　随着这个动作，他身上的锁链也一同碰撞了起来，发出连绵不断的声响。
　　谢小舟清楚地看见，魔王手臂上的肌肉紧绷了起来，在如此强大的爆发力之下，他完全可以凭着这股力气在一瞬间撕碎一个人类的身体。
　　但可惜的是，魔王扑了个空。
　　他根本没有想到会落空，那一瞬间产生的爆发力无处可落，拉扯着他踉跄了两步，朝着前方扑了过去。
　　魔王的活动范围被局限在了一方空间，在即将迈出去的时候，身后的锁链猛地拉紧，拉扯住了他的身体。
　　那两条穿在肩胛骨中的两条锁链更是在血肉里摩擦着，让人一看就觉得牙疼。
　　魔王像是察觉不到痛苦一般，伸手拉住了锁链，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发出了张狂的笑声。
　　“好，很好。”魔王咧了咧嘴，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你比之前那些都要聪明。”
　　谢小舟：“……”
　　他就知道，魔王根本不可能那么纯良。


第108章 不太一样
　　【魔王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
　　【还好舟舟聪明】
　　【这魔王好野，又野又欲，我好了，舟舟快点把魔王拿下！】
　　谢小舟退后了一步，拉开了与魔王的距离。
　　魔王笑声渐渐停止了下来，他拉扯了一下琵琶骨上的锁链，坐在了地上。
　　明明是一个阶下囚，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拘束落魄，反而像是一只桀骜不驯的雄鹰，不管驯鹰人怎么熬，都无法让他顺从听话。他做的，只会是静静蛰伏起来，暗自等待着机会。
　　谢小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魔王。
　　魔王从山巅跌落至低谷，身份地位都没有了，双眼都被戳瞎了，还被困在这么一个狭小黑暗的地方。如此的落差，恐怕一般人都要心态失衡接受不了。
　　可看魔王的状态模样如常，不是性格坚韧就是……脑子有点问题。
　　谢小舟觉得，魔王可能两者都沾点。
　　锁链叮铃当啷的声音停止了下来，监牢间恢复了一片黑暗。
　　魔王侧过头，用着白茫茫的眼睛“看”向了谢小舟所在的地方，扯了扯嘴角：“我喜欢聪明人，希望你能耐玩一点，千万不要一不小心就死了。”
　　谢小舟：“……”
　　等了片刻，魔王没有听到回答，有些不耐烦地拽了一下身上缠绕着的锁链，拉高了嗓音问：“你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谢小舟瞥了一眼手中拎着的篮子，不慌不忙地问：“你还要吃东西吗？”
　　黑暗中，流淌着一道清澈动听的声音。
　　魔王分辨出来，说话的人年纪应该不是很大，另外说话没有太大的起伏，吐字也很清晰，这代表着他并没有受到惊吓。
　　不是聪明人，就是胆子比较大。
　　不管是那一个，魔王都觉得有点意思——这个人类，和以前的那些不太一样。
　　魔王抓了抓深红色的头发，“啧”了一声，说：“你拿过来吧。”
　　经过刚才的经历，谢小舟已经知道不能离得魔王太近。
　　听到这话，他的目光在魔王身上的锁链徘徊了一下，粗略地计算出了魔王能活动的最大距离。
　　在稍微有点数以后，谢小舟朝着魔王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
　　等到了差不多的地方，谢小舟就没有再靠近了，站在原地就把篮子放了下来。他的手掌微微用力，推到了魔王触手可及的地方。
　　魔王眼睛瞎了看不见，不过牢房中特别的安静，让他能够听清其中发生的任何动静。在听出了谢小舟的小心思后，他从喉咙中不屑地发出了一道气声。
　　谢小舟提醒道：“篮子放在你的右手边上。”
　　说完后，他就盯着魔王的动作，想看看是不是真的瞎了。
　　魔王的右手一动，在冰冷的地面上摸索了一下，可是什么都没有。他眉头不耐地皱了起来，手指又朝着旁边碰了碰。
　　看来魔王是真的瞎了。
　　谢小舟开口：“我搞错了，是我的右手边，你的左手边。”
　　魔王这才拿到了篮子。
　　谢小舟的心思不算是巧妙，旁人一听就能听出。
　　魔王“望”着黑暗中，意味深长地说：“你很聪明，胆子也很大。”
　　谢小舟眨了眨眼睛，无辜地说：“你在说什么？”
　　魔王直接掀开了篮子，伸手一拿，就正好拿起了那瓶红酒。他将瓶口抵在嘴边，直接咬下了软木塞就不讲究地往口中灌去。
　　酒瓶里的红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了下去。
　　魔王一口气喝完了整瓶酒，“砰”得一声，将酒瓶放在了旁边。看起来他的态度有所缓和，还问了一句：“是不是没点灯。”
　　巨人说，魔王不喜欢点灯，怎么现在又问这个问题？
　　谢小舟迟疑了一下，没能及时的回答。
　　魔王的耐心好像不太好，没等到回答后，直接抬起了右手，手掌间升腾出了一簇火焰。
　　他朝着身侧的墙壁上一拍，伴随着“呲呲”的响动，一盏又一盏的油灯被点亮。
　　不过一瞬间的时间，监牢就从黑暗转为光明。
　　谢小舟习惯了黑暗，乍一受到光亮的刺激，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适应了以后，他才缓缓睁开。
　　火苗跳动。
　　这座监牢也同样是石头打造的，墙壁光滑，连条缝隙都没有，更不用说的透风的窗户了。
　　这可以说是完全隔绝了犯人逃跑的想法。
　　谢小舟转过头，看向了魔王所在的地方。
　　虽然他能夜视，但在黑暗中终究是看不真切，现在灯一被点亮，这才看清楚魔王的真面目。
　　魔王屈腿侧坐在台阶上，他的脸庞轮廓锋利分明，深红的头发毛糙浓密，一如他本人一般不驯。
　　也不知道是不是嫌衣服碍事，他赤裸着上身，可以看见那富有力量却不夸张的肌肉。这并不是现代社会中由健身房和蛋白粉堆砌而成的，而是从战场是实打实磨砺出来的，还覆盖着大大小小的陈旧伤疤。
　　谢小舟的目光一动，落在了魔王的肩膀上。
　　魔王两侧的琵琶骨上都被穿上了锁链，将他固定在了一定的范围内。许是刚才的动作太过激烈，现在锁链上鲜血淋漓的。
　　刚才天黑没有看见，现在才发现，除了锁链以外，他的手腕和脚踝上都扣着一个个金灿灿的手镯，镯子上还镶嵌着璀璨的宝石。
　　“你在看我。”魔王笃定的声音响了起来。
　　谢小舟正要收回目光，可一想到魔王根本看不见，就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我没有看你。”
　　也不知道是说出来的哪个字招惹到了魔王，又惹得他笑了起来。只是这次的笑声没有持续太久，笑了一会儿，他的气息有些不稳，侧过头“哇”得一下吐出了一口鲜血。
　　于此同时，他身上的那些金首饰闪过了一道道的流光，勒着骨头缓慢地收紧。
　　这对于魔王来说，应该是很痛苦的行为，但他却放声大笑了起来。
　　谢小舟的目光一凝。
　　这金手镯，起到的是惩罚的作用。
　　是魔王做了什么吗？他……对，他点了火。
　　现在这个世界是魔法世界，谢小舟也看过西幻小说，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
　　这个金手镯是类似禁魔器的东西，魔王召唤了火元素，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谢小舟思索了片刻，开口询问：“你没事吧？”
　　魔王停滞了笑声，用手背擦去了唇角的血渍。他咧嘴一笑，雪白的牙齿上出现了一道猩红：“没事，我技不如人，该吃点苦头。”他扭了扭右手，“我应得的。”
　　谢小舟若有所思。
　　开局前主持人的介绍是——魔王性格暴躁反复无常，如果信了主持人的话，怕是会认为魔王是一个空有武力没有大脑的人，也会对他产生轻视。
　　可从现在的表现看来，绝非如此。
　　魔王舔了舔牙龈上的血，双手撑在了地上，哑着嗓子说：“你的声音怪好听的，再说两句我听听。”
　　经过刚才的一系列证明，谢小舟知道魔王不容小觑，心中留了一线，没有随意回答，反问了一句：“说什么？”
　　“嗯……”魔王的手指屈起，轻轻叩着地面——这是他思考的时候顺手做的动作。
　　“我被关在这里很久了，你和我说说外面的事情吧。”
　　谢小舟一进来就在监狱里面了，没有去外面看过，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再加上这个一个从未经历过的魔法世界，乱说一通估计会被魔王一眼看穿。
　　思绪转动了片刻，谢小舟想不出合适的话，决定反客为主：“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魔王大人？”
　　在说出那个称呼的时候，他刻意放缓了速度，同时观察着魔王的表现。
　　在烛火照耀下。
　　魔王的腮帮子紧绷了片刻，又缓缓松开：“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一百年，也可能是几十年。”
　　谢小舟顺着这个方向，想要试探出魔王的性格与过去的经验：“那魔王大人又是怎么被关在这里的？”
　　魔王似乎是很不喜欢“魔王大人”这个称呼，每次听到的时候，眉头都会用力一拧。不过他也没有纠正，只是说：“输了。”
　　谢小舟刨根究底：“输给谁了？”
　　听到这个问题，魔王忍不住咬紧了牙关，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手指一用力，生生地掰下了台阶上的一块石块。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的问题有点多。”
　　谢小舟一脸纯真：“不是你让我多说两句的吗？”
　　魔王：“……”
　　这确实是他说的话，现在无法反驳，只能冷哼了一声，转过了身子，拒绝继续和谢小舟交谈。
　　谢小舟见魔王不想再说话了，就独自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垂眸思索着。
　　一个魔王……
　　这代表着他曾经经历了很多，不管是明争暗斗还是阴谋诡计，简单的谎言欺骗不了他。
　　从性格和经历上决定了，魔王不会轻易地产生心动值。
　　该怎么办呢？
　　谢小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魔王的眼睛被戳瞎了，他看不见嘉宾们的样子。
　　这就代表着，他很难将这些进来的人分清楚，再加上每个嘉宾每天只能和魔王相处六个小时，这样就更容易混淆了。
　　他必须要想办法，在有限的时间里给魔王留下鲜明的印象。
　　【我竟然觉得魔王有一点点可爱，可怜又怜爱】
　　【黑皮美人是坠好的，拇指.jpg】
　　【快点轮到下一个嘉宾，谁想看2号在这里装模作样啊？】
　　【你不想看我想看】
　　在监牢中没有日光的照射，很难分辨出时间的流逝。
　　就在谢小舟快要睡着的时候，魔王的声音突地响了起来：“你走了吗？”


第109章 认错
　　魔王的声音响起，在监牢的方寸之地格外的明显，顿时驱散了谢小舟的睡意。
　　他抬起了头，看向了魔王坐着的地方。
　　魔王什么也看不见，白茫茫的眼瞳茫然地望着四周：“你还在吗？”
　　谢小舟正想要回答，可话到口边却又止住了。
　　他有了一个想法。
　　人总是擅长伪装的，在人前和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模样总是不同的。他想要看看，独处时的魔王又是怎么样的。
　　谢小舟没有发出声音，就连呼吸声都变得轻缓了起来。
　　在魔王的话音落下后，监牢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在昏暗的烛光下，这点死寂更加的磨人。
　　谢小舟忍不住去想，被困在这里的魔王又是怎么度过这一日复一日的死寂的。
　　魔王被锁链穿身，困在这一片狭隘的天地中，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自由、没有光亮，甚至连眼睛都被戳瞎了，感觉不到任何的时间流逝。
　　如果是一个正常人，估计在这里被关个三天就要发疯了，可魔王却能坚持到现在，看起来没有丝毫疯狂的迹象。
　　谢小舟有点捉摸不透魔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暴躁，坚韧还是深藏不露？
　　或许每种性格都有一点。
　　谢小舟正在认真地，耳边突然响起了“砰”得一声，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酒瓶子摔在了面前的空地上，玻璃碎片铺了一地，其中瓶底中还盛着浅浅的酒液，倒映着明晃晃的火光。
　　谢小舟转过头去看魔王。
　　长久的牢狱生活并不能磨平魔王的性子，他的眉眼间满是不耐烦，一头深红的头发更是如同火焰一般飞扬了起来，咬牙道：“我知道你还在，说话。”
　　谢小舟并不害怕魔王。
　　因为他知道，此时的魔王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狮子，就算看起来爪牙锋利威风凛凛，也是伤害不了其他人的。
　　他还是没说话，而是仔细地端详着魔王，企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魔王的眼睛瞎了，连接心灵的窗户也是一片灰蒙蒙的，很难猜透他的真实想法。
　　又安静了一会儿。
　　魔王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安静了，不顾琵琶骨上的伤口，用力地拉扯着锁链，发出一些刺耳的响动。
　　他就像是一只暴躁的雄狮，在原地来回地走动，却永远走不出那个画好的圈子。
　　谢小舟终于看够了，开口：“魔王大人。”
　　魔王诡异地平静了下来，有些得意：“我知道你还在。”他颐指气使的命令道，“说话。”
　　谢小舟眨了眨眼睛：“你想要我说什么，魔王大人？”
　　魔王已经对“魔王大人”这个称呼免疫了，并不在意谢小舟怎么喊他，摆了摆手说：“什么都可以。”
　　谢小舟思索了片刻，问了一个比较想知道的问题：“魔王大人，你有想过越狱吗？”
　　他认为这是一个根本不需要考虑的问题，哪里有犯人不想越狱重获自由的呢？
　　但意料不到的是，魔王连想都没想，就直截了当地说：“不想。”
　　从魔王的神情上看不出一丝的勉强。
　　谢小舟难免流露出些许惊愕，疑惑脱口而出：“为什么？”
　　魔王坐了下来，屈起了一条腿，懒散地将手臂搭在上面。这个动作又惹得锁链叮当作响，他仰起头，有些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你以为，这里真的能困住我吗？”
　　谢小舟的目光在魔王身上的锁链扫过。
　　那锁链是从琵琶骨上穿过的，上面还带着斑驳的血迹，显然在穿入的时候极为痛苦。除了这些，还有手腕和脚踝上的金镯子……
　　谢小舟：“……”
　　真的困不住吗？
　　魔王是瞎了，但还是能从谢小舟的沉默从听出一些不确定。他抓了抓乱糟糟的红发，眉眼间有着一股桀骜不驯的神采：“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离开这里。”
　　谢小舟欲言又止。
　　那为什么不离开这里？虽然他没尽力过穿琵琶骨，但是肯定知道不好受。
　　魔王大概猜出了谢小舟的疑惑，伸手拉起了一根锁链，“看”向了谢小舟所在的地方，语气中带着傲气：“我输了，所以愿赌服输。”
　　可能是太久没有和人说话了，魔王并不介意聊起自己失败的历史。他的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地面，缓缓地诉说着：“他们把我困在这里，并不是要让我当一个囚犯，而是想要消磨我的意志，使得我屈服。如果我真的从这里跑出去了，那就是亲手打碎了自己的骨头，向他们屈膝了。”
　　“我愿赌服输，所以该受的折磨、该吃的苦，一个都不会少。”
　　此时魔王锁链缠身，沦为了不堪的阶下囚，但依旧能从中看出往日王者的气度。
　　【哇哦】
　　【为什么突然觉得魔王好帅】
　　【我错了，我刚才还在脑补他是一头小狮子，现在看来，明明是狮王啊！】
　　谢小舟看着魔王，想到了一句话——我曾踏足山巅，也曾进入低谷，二者都让我受益良多。①
　　在感叹完了以后，他又不免感觉到有些棘手。
　　这么一个从巅峰摔落低谷，却依旧坚持着本性的人，该怎么样才能获得他的心动值呢？
　　看似平平无奇的魔王，也许……比之前的人鱼和画家都要难。
　　魔王说完之后，许久得不到回应，挑了挑眉，问道：“怎么，又不说话了？”
　　谢小舟真情实意地说：“我觉得你很厉害，魔王大人。”
　　魔王嗤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谁：“嗯……你和以前的人类都不太一样。”
　　谢小舟来了好奇心：“哪里不一样了？”
　　魔王歪了歪头：“他们很笨，所以很快就死了。还有……他们明明很怕我、畏惧我，却不得不讨好我。”说着说着，他像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笑了起来。
　　谢小舟：“……”
　　他有点想收回刚才说的话。
　　魔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哎，真可惜我瞎了，不然的话，真想看看他们是什么样子的。”他舔了舔唇角，笑容变得恶意了起来，“尤其是，被我骗过来杀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怎么样的。”
　　他的眼睛盲了，可是在那一瞬间，又透露出一抹极其锐利的凶意。
　　这是一柄利器。
　　并不因尘封在地下变得锈迹斑斑，反而用这番磨难磨砺己身，变得越发的明锐。
　　谢小舟的右手垂在身侧，微微松开又猛地收紧了起来。
　　是很棘手，但……难攻略也有难攻略的意思，就如同翻过一座山，路上艰难险阻，才能见到最好的风景。
　　魔王侧过了头，根据发出的动静“看”向了谢小舟：“唔……你叫什么名字？”
　　“谢、小、舟。”谢小舟一字一顿地说，随后莞尔一笑，“你会记住我的名字的。”
　　魔王将这三个字在齿间滚了一滚，听着这宣言，生起了一些兴致：“那你得活得够久才行啊。”
　　谢小舟点了点头：“我努力吧。”
　　魔王换了个姿势，继续说：“那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谢小舟：“被抓过来的。”
　　这也不能算是说胡话。
　　如果不是强制性抓壮丁，谁会进这个阴间剧组，拍阴间综艺啊？
　　魔王摸了摸下巴：“也是，平时也没人敢到这里来。”
　　魔王出乎意料的健谈，聊了一会儿后，谢小舟都说得口干舌燥的了。
　　魔王停下了交谈，拍了拍身侧的篮子：“这里有吃的，你要吗？”
　　谢小舟的目光落了过去。
　　篮子中，一串水灵灵的葡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一个“要”字正要脱口而出，谢小舟连忙咬住，拒绝了魔王的好心：“不用了。”
　　就算现在和魔王聊得很投缘，但不代表着他忘了刚进来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现在他将魔王能够接触到的地方设为了禁区，在情况不明朗之前，绝对不会踏足其中的。
　　魔王能够猜到他的顾虑，也没说什么，自顾自地抓下了一把葡萄塞到了口中，慢慢咀嚼了起来。
　　谢小舟看见，魔王的脸上闪过的细微神情，明显就是失望。
　　谢小舟：我就知道！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监牢中又恢复了安静。
　　在监牢中似乎没有时间的概念，一转眼间属于谢小舟的六个小时就结束了。
　　铛——
　　墙壁上的石英钟走过一格，再次发出清脆的钟声，提醒着监牢里面的人。
　　谢小舟抬眸瞥了一眼，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现在该轮到下一个嘉宾进来了。
　　谢小舟不太确定这六个小时有没有给魔王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但时间到了总是要走的。他站了起来，还未说话，魔王就先一步开口了：“你要走了？”
　　谢小舟“嗯”了一声。
　　魔王没有其他的反应，只是“哦”了一声，就低下了头。在遮挡下，看不清他的神情。
　　谢小舟见状，悄然无声地退了出去。
　　【终于结束了，下一个嘉宾快点上场！】
　　【让我康康魔王的心动值——竟然只有10%？】
　　【10%的档位不就是属于那种，聊得来但是可以替代的朋友吗？】
　　【切，就这？】
　　【不过这也代表着魔王很好刷心动值！这下总得让其他人刷点心动值了吧】
　　***
　　谢小舟再次回到了那条幽深的甬道。
　　来的时候有巨人送他，可是出来的时候却不见巨人的身影。
　　谢小舟独自走在甬道中，身侧墙壁上的火苗微微摇晃。他还没走到尽头，就听见前方传来了一阵焦急的脚步声。
　　第二个来的嘉宾会是谁？
　　谢小舟停下了脚步，望了过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对面的黑暗中走了过来。
　　是沈越羽。
　　这倒是没有出乎谢小舟的意料。
　　自从一进入节目以来，沈越羽就对他针锋相对，其中有节目组的因素，但更大的原因是性格使然。
　　两个环节都被打脸出局，沈越羽估计已经单方面和他达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势必要在最后两轮赢过他。
　　但……谢小舟想想也不可能。
　　沈越羽也见到谢小舟，停下了脚步，高傲地宣布：“这一轮，我肯定会赢你的。”
　　他仰起了下巴，用鼻孔看人，说话说得可是气势十足。
　　谢小舟淡淡地回一句：“奥，那你加油哦。虽然很难，但是我相信你可以的！”
　　沈越羽：“……”
　　这话确实没什么问题，但从谢小舟的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讽刺。
　　本来沈越羽想要激怒谢小舟顺便套一些话出来，可现在就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令他感觉有些难受。准备的一箩筐的嘲讽的话语都卡主说不出来了。
　　沈越羽僵住了。
　　谢小舟见沈越羽还不走，就瞅了他一眼，问道：“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哈。”
　　【哈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一开始看1号不顺眼变成了喜欢看他吃瘪】
　　【这就是欢乐喜剧人吗？】
　　【你们太过分了！就这么看不起我们小羽吗？小羽加油，狠狠地打他们的脸】
　　沈越羽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半天憋不出一句话。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了，放狠话没什么用，最后还是要拿心动值来说话的。
　　只要后面两轮拿下100%心动，到了后面的投票环节，肯定还是他赢的。
　　于是沈越羽憋了半天，扔下了一句：“等着瞧！”就昂首挺胸地从谢小舟的身旁走了过去。
　　谢小舟摸了摸鼻尖，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冷不丁地开口：“其实你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沈越羽：“？”
　　他差点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竟然从谢小舟的口中听见了好话。
　　难道是谢小舟知道他很厉害，所以准备服软了？
　　想到这里，沈越羽嘚瑟地说：“你现在认输也没有用了，我是一定要赢……”
　　还没等沈越羽说完，谢小舟打断了他的话：“至少——你的挺盲目乐观的，这是好事，请一直保持。”
　　沈越羽：“…………”
　　很气，就是很气！
　　沈越羽决定不再理会谢小舟，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谢小舟闲闲地喊了一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可以的——
　　的——
　　回应在甬道中回响，想忽视都挺难的。
　　沈越羽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他稳住了身体后，咬牙道：“我一定得到魔王的100%心动！”
　　但是……真的能攻略到吗？
　　这话说得连沈越羽自己都有点心虚。
　　不过没事，很快他就洗脑了自己，前两次都是因为失误，这次肯定是万无一失的！
　　就这样，沈越羽自信地步入了囚牢，第一眼他就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魔王。
　　沈越羽揉了揉脸，展露出了一个亲切完美的笑容，正要进行自我介绍，就见台阶上的魔王转过了身，熟稔地问：“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这句话说得好像不是第一次见到沈越羽一样。
　　可沈越羽确确实实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他盯着魔王白茫茫的眼瞳，发现里面毫无焦距，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魔王瞎了，看不见别人的样子。
　　那只有一个可能——他认错人了。
　　沈越羽想到刚才遇到的谢小舟，魔王是把他认错成谢小舟了吗？
　　在确定了认错人后，沈越羽条件反射地就想否认，但还没说话，就先回过了神来。
　　一个计谋油然而生。
　　或许，他可以将计就计，让魔王以为他是谢小舟。
　　沈越羽是恋爱节目的常驻嘉宾了，他知道，就算是心动目标认错人了，心动值也不会加错的。
　　思及此，沈越羽伸手按住了咽喉，刻意压低了声音，学习着谢小舟的嗓音：“是，我回来了。”
　　瞎子魔王果然没有听出不同，招了招手：“那你过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①来源于《英雄联盟》宝石骑士塔里克的台词


第110章 不喜欢
　　六个小时的时间，能够让一个人记住别人的声音吗？
　　沈越羽认为是不能的，再加上他刻意模仿了谢小舟的声音，不觉得魔王会发现端倪。
　　于是他并没有想太多，就朝着魔王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近。
　　魔王扭过头，冲着沈越羽笑了起来，俊朗而又野性。
　　沈越羽一愣，随后就是一喜。
　　看来这次的攻略不是很难，魔王明显对谢小舟有一定的好感，只要他冒充谢小舟，就能够成功盗取一些心动值。
　　怕是谢小舟怎么也想不到，他做的一切努力全都徒做了他人嫁衣。
　　不过看起来魔王的态度这么好，也不知道谢小舟到底刷到了多少的心动值……
　　这么想着，沈越羽朝着魔王走了过去。
　　【魔王这么好骗的吗？】
　　【仔细听的话，声音还是有差别的好不好，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小羽还是别过去的比较好……】
　　油灯中的火苗跳动了一下。
　　魔王似有所感，转过头“看”向了沈越羽所在的地方。他一手撑在地上，指尖轻轻地叩着台阶，速度从慢到快，最后逐渐变得没有节奏了起来。
　　脚步声在监牢内回响，魔王目不能视，但听声音能够辨别出来人越来越接近了。
　　他唇角的笑意越发的明显，甚至可以看见唇齿间沾染着的一抹褐红血迹。
　　沈越羽被晃了一下心神，忍不住盯着魔王看。
　　烛火跳跃下。
　　一道阴影正巧落在了魔王的脸侧，突显得鼻梁挺拔五官深邃，抬手间，手腕上佩戴着的金镯子更是带着一股异域风情。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他的眼睛毫无焦距，白茫茫的一片。
　　沈越羽有点惋惜，不过更多的是庆幸——还好魔王看不见。
　　魔王突地开口：“你在看我？”
　　沈越羽对上了那双白茫茫的眼睛。
　　他不知道谢小舟是怎么和魔王相处的，但思及谢小舟往日的表现，踌躇了一下开口：“嗯，我在看你，你长得很好看。”语气中还带着些许的羞涩。
　　魔王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闷笑：“那你可以多看看。”
　　沈越羽没听出其中的不对，还信了魔王的话，认真地看了一会儿。
　　终于，他来到了魔王的跟前。
　　方才灯火朦胧看不真切，现在走进了，才看见魔王身上的异样——他的琵琶骨上被穿着锁链，周围都是血迹斑斑的一片，有些骇人。
　　沈越羽思索了片刻，轻声问：“魔王大人，你……疼吗？”
　　魔王的动作一顿。
　　沈越羽关切地说：“一定很疼吧？”
　　魔王扯了扯唇角，又很快地平复了下去：“嗯，还好。”
　　沈越羽察觉到魔王的态度缓和，变得更加和善了起来，就觉得这个方向是对的，于是提议道：“魔王大人，我帮你把锁链解下来吧。”
　　沈越羽觉得，没有人会愿意被困在这个幽深阴暗的地牢，更不会有人甘愿接受折磨。
　　也许他把魔王从这里救出去，就能获得100%心动值了。
　　在说出这个提议后，魔王果然放松下了肩膀，将自己的弱点暴露了出来。他懒散地说：“好啊。”
　　沈越羽看了一眼锁链。
　　他与魔王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必须要再接近一些才能碰到锁链。于是他又朝前走了一步，这下一伸手就能碰到魔王了。
　　魔王的上半身缠绕着不同粗细的锁链，牢牢地将他固定在了原地，尤其是琵琶骨上的那两根，看起来格外的可怖。
　　如果要解开，就必定要碰到魔王的肌肤。
　　沈越羽觉得这是一个亲密接触好机会，他又朝着魔王靠近了一些，语气柔和地说：“可能会有点疼，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说着，他朝着那条锁链伸出了手。
　　只是手指都还没碰到，那些锁链就自己晃动了起来，发出了一阵叮铃的声响。
　　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一闪而过，沈越羽正要看去过，就先被人勒住了脖子。
　　“唔唔——”
　　沈越羽感觉到自己被人拎了起来，只有脚尖勉强接触着地面。他费劲地低下头，看见一条小麦色的手臂横陈在面前，手腕上正带着一圈金色的手环。
　　是魔王！
　　沈越羽不知道魔王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生存的本能让他拼命地扒拉着那条手臂，想要从中脱离出来。
　　可不管他怎么挣扎，掐住咽喉的手指皆是纹丝不动。
　　“魔……”
　　“可能会有点疼。”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沈越羽的耳边响了起来，他说着有些耳熟的台词，“不过，很快可以就结束了。”
　　“还有，我不喜欢别人看我的眼睛。”
　　最后一个字落下，沈越羽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在失去了仅剩下的空气后，他的眼睛一翻，手指抽搐了片刻，就彻底地失去了声息。
　　魔王嗤笑了一声，松开了手指。
　　砰——
　　一具失去生命的身体摔在了地上，翻下了楼梯，软趴趴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魔王嫌弃地擦了擦手指，在一瞬间的刺激过后，又觉得这种行为有点没意思。
　　他伸手虚虚一搭，扶住了楼梯的扶手，朝着上方走去，动作间牵引着锁链碰撞在了一起。
　　魔王的耳边好似又响起了那个声音，清脆动人又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傲气，这并不让人讨厌，反倒是想要逗逗他。
　　——你会记住我的。
　　魔王将那个名字在唇舌间品味了一番：“谢……小舟。”
　　这些都是蠢货，玩起来太无聊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呲”得一声。
　　以魔王为中心，油灯一盏盏的熄灭，监牢中又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
　　***
　　主持人的声音由麦克风扩散到现场会场的每一个角落：“或许不是很出乎意料，我们的1号嘉宾再一次出局了——在开场六个小时之后。”
　　沈越羽进去的时候可谓是成竹在胸，惹得那些粉丝都觉得他可以拿下这一轮的100%心动。
　　只是，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没想到刚和攻略对象打了个照面就出局了。
　　沈越羽不敢相信，失魂落魄地站在了舞台上，连主持人的话都不能激起他的反应。
　　【？？？我是看错了吗？？】
　　【啊，这，1号不是超人气嘉宾吗？怎么这一次又死的这么快】
　　【超气人嘉宾才是，专门气粉丝的。我要是1号的粉丝，早就被气的吐血了吧】
　　【那么，1号的粉丝呢？】
　　不仅沈越羽不相信，所有的粉丝也都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原本场下犹如海洋似的应援灯光，就和断电了一样，一大片一大片的熄灭，最终只剩下了零星的一些光点。
　　——他们粉丝也是要面子的，正主行为，不要上升到粉丝好不啦。
　　再说了，我们也不是这个谁的粉丝！
　　什么？
　　你问我不是1号嘉宾的粉丝为什么要来这档节目？
　　哈哈哈……你在搞什么东西啦，我当然是2号嘉宾的粉丝啦。没看到他表现出众这么厉害吗？最后我一定要投他一票的啦。
　　好巧，你也是？这不是巧了吗！到时候一起投票啊！
　　***
　　谢小舟不知道已经有人光速出局了，他沿着甬道一路走去，来到了最初始的那个房间。
　　一进入，就看见了留在这里的徐冉和陆露。
　　两人听见了脚步声，同时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谢小舟抬了抬手，算是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六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尤其是和攻略目标待在一起，难免有些身心疲惫。
　　他拉过了一张椅子，坐下来休息。
　　刚一坐下，就见陆露凑上来热切地询问：“你见过魔王了吧？他是什么样的？”
　　谢小舟闭了闭眼睛，并不想暴露太多的秘密，随口说道：“长得挺好看的。”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陆露尴尬地笑了笑，在这个节目中大家都是竞争的关系，也不好问得刨根究底，就没再继续追问了。
　　谢小舟休息了一会儿，等倦意退去了以后，这才睁开了眼睛。他问了一句：“巨人呢？”
　　从巨人的口中谢小舟得知了魔王的忌讳，他觉得，巨人应该知道的更多。
　　陆露回了一句：“走了。”
　　谢小舟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现在沈越羽刚进去，18个小时过后才轮到谢小舟再次见到魔王，这么长的时间也不能浪费，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些魔王的过去。
　　谢小舟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在房间中走了一圈。
　　房间并不大，几步就可以丈量完毕，墙壁上除了油灯还挂着一些刑具，有鞭子、斧子、长剑……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谢小舟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上面还沾着一些血迹，显然是曾经使用过的。
　　他略微一扫就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其他地方。
　　房间连着两个通道。
　　一个是通向监牢的，而另一条却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谢小舟来到了通道口，问：“你们去过吗？”
　　陆露摇头：“没有去过。”
　　这个节目虽然是恋爱综艺，但也不代表着在这里是毫无危险的。如果在拍摄过程中受伤死亡，就代表着出局。
　　嘉宾们的目的只是刷到心动值，并不想要去探究其他。
　　谢小舟摩挲了一下下颌，若有所思。
　　节目组一向不会设置没有用处的情节，像第一个世界的船只与第二个世界的花园，都起到了推进剧情的作用。
　　那么……这条甬道是不是也一样？
　　谢小舟站了一会儿，一股风从通道深处吹拂而来，带着一股清新的湿气。
　　吹来的风是活的。
　　是不是代表着可以从这里找到出口？
　　谢小舟算了一下时间。
　　现在时间还早，不如进入探寻一下，说不定能找到巨人，获得更多的秘密。
　　谢小舟不是瞻前顾后的性子，一下了决定就要去行动。他摘下了墙壁上的一盏油灯，护住上面的一点星火，就这么走入了其中。
　　不消片刻。
　　黑暗就淹没了他的身影，只遥遥传来一点微光。


第111章 打魔王
　　谢小舟端着有些烫手的油灯行走着，散发出的微弱光芒恰好能够照亮着这方寸之地。
　　哒哒——
　　脚步声在狭窄幽深的甬道中回响，显得有些缥缈。
　　谢小舟的影子被拉长，以缓慢地向前行走，并时刻观察着四周，警惕着从哪里钻出来只鬼怪。
　　他虽然大胆，但也绝非是冒失之辈，是有了七八分的把握才走入其中的，就算遇到了鬼怪，也有法子逃生。
　　不过还好，他的猜测是对的，一路走去都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走廊深长并且弯弯绕绕的。
　　谢小舟走了大约十分钟，都还未来到尽头。他停下了脚步，突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钟响。
　　谢小舟下意识地回过了头，目之所及只有一片浓稠的黑暗。
　　钟声是用来做提醒作用的，每六个小时响动一次，那么现在响起，是代表着过去了六个小时吗？
　　不、不对，他身上没有手表，但也能分辨出进入走廊最多不超过半个小时，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有这声钟响的。
　　难道是监牢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谢小舟脚步一顿，想要回去看看。可还没走出去，就又停了下来——他都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方，再折回去不是半途而废了吗？
　　更何况，就算是监牢里面出了事，按照规则，下一个进去的也不是他。
　　回去了也没用，不如再去探寻一下这条走廊。
　　谢小舟定了定心神，收回了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阴风一阵阵的刮过。
　　他护着油灯中微弱的光，步入了更深的黑暗中去。
　　***
　　铛——
　　钟声措不及防地响起，将徐冉与陆露吓了一跳。
　　两人睁开眼睛，面面相觑。
　　陆露脱口而出：“怎么回事？”
　　徐冉皱着眉头分析道：“按照规律，钟声每六个小时响一次，可现在1号才进入不到半个小时啊！”
　　陆露迟疑着开口：“该不会是出问题了吧？”
　　徐冉听到这话，似乎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说：“我觉得可能是1号出事了。”
　　陆露也觉得是这样的，赶紧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徐冉的脸色变得有点古怪：“你在给1号祈祷吗？”
　　他凑了过去，听见陆露低语：“希望1号有事。”
　　徐冉：“……”
　　两人耽搁了一会儿，那钟声再次响了起来，与刚才相比，变得更急切了一些。
　　徐冉猜测道：“这钟声，会不会是在让我们进去吧？”
　　陆露点头：“我觉得可能。”
　　两人对视了一眼。
　　只是，谁进去呢？
　　徐冉谦让道：“要不你先进去吧，女士优先！”
　　陆露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是前辈你先进……”
　　现在情况不明朗，原本还是抢着进去的两个人，现在却纷纷推辞了起来。
　　最终还是陆露更胜一筹。
　　“石头剪刀布！”陆露晃了晃“剪刀”，“你输了，进去吧。”
　　徐冉伸着五根手指头：“……”
　　***
　　于此同时。
　　谢小舟已经前进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在拐过一道弯后，他终于看见了不同的景色。
　　前方连着一个大的房间。
　　房间正中央躺着一个庞然大物，它正在睡觉，阵阵鼾声如同打雷一般，震得人耳朵发麻。
　　谢小舟一手捂着耳朵，一手端着油灯，靠近过去一看，原来那庞然大物不是别人，正是一开始出场的巨人。
　　他想要看看有没有别的路了，绕过巨人一看，发现巨人的身体后面挡着一扇沉重的铁门。
　　在黯淡的火光下，可以看清铁门上雕刻着狰狞的花纹，散发着邪恶冰冷的气息。
　　这是出去的门。
　　谢小舟趁着巨人还在熟睡中，轻手轻脚地朝着门走了过去。
　　只是还没来到门前，巨人就醒来了。
　　它翻了个身，如同小山一般的身躯砸在了地上，顿时就带来了一阵地动山摇。
　　谢小舟被这“余震”波及，差点把手中的油灯摔在地上，好不容易扶住墙壁站稳了，转过头就对上了巨人那只硕大的独眼。
　　谢小舟：“……”
　　巨人：“……”
　　两人小眼瞪大眼看了一会儿。
　　巨人伸手揉了揉眼睛，闷声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谢小舟回了一句：“不小心走过来的。”
　　在巨人的眼中，人类都长得差不多，又瘦又小，一手就能捏死了，所以它根本没把这些人类放在眼里。
　　一开始它还没认出来这是谢小舟，一听声音才记了起来：“原来是你啊。”他打量着还没他膝盖高的人类，有些新奇，“你竟然活着出来了！”
　　谢小舟假装后怕：“难道魔王很可怕吗？”
　　巨人没有注意到谢小舟的心思，老实回答：“是啊，很少有人类能够活着出来的。”
　　谢小舟仰头看着巨人。
　　看起来巨人对魔王很了解，或许能够从它的口中得到一些关键的消息。
　　“你见过很多人？”谢小舟用了一个比较普通的话题来切入，“那你在这里多久了？”
　　可能是巨人对谢小舟的印象很好，也可能是觉得一个小小的人类造成不了什么威胁，所以知无不言：“有几十年了吧，我也记不清楚，睡一觉就过去好几年嘞。”
　　谢小舟状若不经意间发问：“那你一定很了解魔王吧？”
　　刚刚还好好说话的巨人一听到这话，就害怕地打个颤，小声地说：“魔王他很可怕很凶残的。”
　　谢小舟：“……”
　　就这？
　　然后呢？这不是说了和没说一样么？
　　谢小舟还想要问更多，可巨人一脸惊恐，拼命地摇头：“不，你不要问了，我害怕。”
　　它甚至害怕地缩成了一团——就算这一团对于人类来说还是如同一座山。
　　【反差萌】
　　【别再问了，再问巨人就要被吓死了】
　　【没想到巨人个子这么大，胆子却这么小，魔王到底给他留下了什么恐怖的印象啊】
　　谢小舟无法继续问下去，只能转向了其他的话题：“那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按照他的经验来说，每个环节都有一定的时间限制。到了某个时间点，就会发生强制的剧情让嘉宾们离开。
　　而这一个环节，并没有人告诉嘉宾们要拍摄多久。
　　从来没有人问过巨人这个问题，它有些茫然地摸了摸头顶：“待多久……当然是一直到魔王从这里出去为止。”
　　这个“时间”太过于宽泛了，谢小舟拧了拧眉，正要追问，就听见巨人开口说：“你能活着出来，魔王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意思……也许有的吧。
　　谢小舟没想到巨人这么一个呆头呆脑的也会问这么八卦的问题，含糊地说了句：“可能吧。”
　　巨人一脸严肃地说：“你，千万不要让魔王喜欢你，不然的话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的。”
　　谢小舟一怔，不解地问：“什么不好的事情？”
　　巨人却执意不肯深说：“就是不好的事情，你听我的就是了，之前我也没骗你不是吗？”
　　巨人之前的提醒确实有用，但这一次……
　　不管有什么危险，谢小舟都要刷到魔王的心动值。
　　【搞咩呀，被魔王喜欢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这是啥设定，该不会是魔王的心动值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发生强制剧情吧】
　　【现在魔王的心动值是多少了】
　　【对2号有20%了】
　　【咦？挺快的，比之前都快多了】
　　***
　　巨人说完了那一通警告后，就拒绝再和谢小舟交流，并且一屁股坐在了门口，不让其他人靠近那扇铁门。
　　谢小舟只好沿着那条通道回去，再次回到了嘉宾们休息的那个房间里面。
　　回去一看，房间内竟然空无一人。
　　谢小舟：“？”
　　其他嘉宾呢？藏起来了吗？
　　只是房间面积拢共就这么一点，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一眼就能看穿全部。其他人确确实实是不见了，只剩下了谢小舟一个人。
　　观众们也有在疑惑的。
　　【其他人呢？】
　　【我切出去看了一下其他人的视角，有两个死出局了，还有一个女嘉宾在监牢里面】
　　【这也太快了，他们搁着在这里创造最快出局记录呢？】
　　谢小舟朝着通向监牢的通道看了一眼。
　　里面也一样是一片漆黑，看不出其他的东西来。
　　他只好先坐了下来，等待着监牢里面的嘉宾出来再说。
　　等待的时间格外的漫长，在无事可做的情况下，一股睡意涌了上来。谢小舟靠在了椅子上，眼睛半阖着，呼吸声渐缓。
　　当然，在这种地方也不可能睡得踏实，他依旧保持着警惕，一旦有动静，就会马上清醒过来。
　　不过动静没有，倒是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他。
　　那眼睛投射出来的目光就如同毒蛇一般，冰冷黏湿，让人感觉到极为的不适。
　　谢小舟想要清醒过来去找寻一下这目光的来源，可他的情况就像是鬼压床一般，就算意识极为清醒，也无法睁开眼睛。
　　他暗中使劲，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也不知道这种状态保持了多久，直至黑暗中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才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呼……”谢小舟猛地睁开了眼睛，并没有睡醒以后的舒适，反倒是脸色苍白心神不凝。
　　他双手撑着大腿，低低地喘气。
　　等缓了一点过来后，抬头看见陆露的身影从通道中走了出来。
　　陆露不明所以，问了一句：“你怎么了，有事吗？”
　　谢小舟很难说清楚刚才的情况，抬手擦了擦冷汗，说：“做了一个噩梦。”
　　“哦……”陆露觉得不像是谢小舟说的那么简单，但以两人的关系也不好深究，就一句话带了过去，提起了另外的事情，“你快去吧，轮到你了。”
　　谢小舟的眉心皱了起来：“这么快？”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
　　按道理来说，应该再过18个小时才轮到他。可现在才将将过去6个小时。
　　陆露也很无奈，摊了摊手：“他们都出局了。”
　　谢小舟再次发出了同样的感叹：“这么快？”
　　陆露：“……是啊。”
　　谢小舟站了起来。
　　在经历了鬼压床后，他的身体变得有些虚弱，扶住了椅子才勉强站稳。
　　“他们出局了，你怎么没事？”谢小舟问。
　　一提起这个，陆露就有点无语。
　　刚开始前面两个嘉宾都莫名其妙地出局了，她怀着忐忑的心进入了监牢，正思索着以什么样的姿势出局才会不这么的难看。
　　结果刚一进去，都还没看见魔王的模样，就听见他哑着嗓子说：“滚开，我对女人不感兴趣，也不想杀女人。”
　　陆露：“……”
　　所以杀人还得分男女呗。
　　既然心动目标都这么说了，陆露也不想找死，独自一人蹲在墙角，勉勉强强熬过了六个小时。
　　谢小舟听完也感觉有点无语。
　　陆露伸了个懒腰：“反正我已经输定了，不抵抗了，你进去吧。”
　　《恋爱心动连接！》只有第一名才能离开节目，但剩下的嘉宾也不全是死路一条。他们可以选择留在节目中，等待下一次的拍摄，再与新嘉宾进行PK，到时候得到了第一名照样可以离开。
　　当然，不想参加下一轮的，可以去隔壁大逃杀节目，活下来了一样可以离开。
　　所以陆露完全佛了，已经没有那种俗世的欲望了。
　　谢小舟刚要进去接班，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咚咚——
　　巨人艰难地从通道中挤了出来，站在了两人面前，落下的影子也将地面塞得严严实实的。
　　巨人扫过了房间里的两个人：“只剩下你们两个人？算了算了……下一个进去的是谁？”
　　谢小舟举起了手：“是我。”
　　巨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硕大的独眼中闪烁着迟疑的光彩，像是在有人和他说着话。
　　过了半响，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其中一面挂满了刑具的墙面前，摘下了其中一条鞭子扔在了谢小舟的面前。
　　谢小舟不解：“？”
　　巨人瓮声瓮气地说：“给魔王一点教训，打他十鞭子，让他以后少做点这种事。”
　　谢小舟瞅了巨人一眼，只见巨人的眸光闪烁了一下，躲避着谢小舟的注视。
　　巨人恶声恶气地威胁：“要是你不敢，我就把你挂出去喂秃鹫！”
　　不对劲。
　　刚才巨人还是一副畏惧魔王的样子，现在却敢说出这样的话，根本不是巨人的性格。
　　难道说……幕后还有别的人在指挥着巨人吗？
　　而这幕后人又与魔王有什么关系？
　　思绪一闪而过，谢小舟弯腰捡起了那条鞭子。
　　鞭子通体乌金，坚韧有力，若是一鞭子抽下去，怕是要抽个血肉横飞。
　　巨人催促道：“快点进去！”
　　谢小舟只好拎着鞭子，朝着监牢走了进去。
　　就在要步入监牢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鞭子。
　　他，打，魔王？
　　还要十鞭子？
　　该不会把心动值给打没了吧？


第112章 更近一点
　　【真的会打吗？】
　　【这是我能免费看的剧情吗？】
　　【2号快点进去！】
　　在无数观众的期待下，谢小舟依旧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攥紧，然后又缓缓松开。
　　打魔王十鞭子。
　　这是巨人让他做的事情。
　　而在这个节目中不会安排没有意义的情节，每一次都代表着即将发生剧情转折，同时引发后续的事件。
　　就如同第一个世界的沉船，第二个世界发现花圃中的尸体，这一次应该也是如此，只有鞭打了魔王，才能有一定的进展。
　　打，肯定是要打的。
　　但问题是怎么打呢？
　　谢小舟还没想好，就听见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了魔王的声音：“你回来了。”
　　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被发现了。
　　谢小舟只好走了那一片黑暗中，伴随着他的身影，墙壁上的油灯依次点燃了起来。
　　谢小舟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在烛火中，他看见魔王竖起了一根手指，轻轻抵在了自己的嘴唇上，发出了气声：“嘘——”
　　谢小舟的脚步一顿。
　　魔王的咧了咧嘴，牙齿整齐雪白：“听声音，你的脚步声很轻，每一步之间都有停顿，代表着你很小心警惕。”他侧过了头，仔细地倾听着，“你还带了别的东西，是什么呢？”
　　谢小舟垂眸一看，右手手中正握着那条乌金的鞭子。
　　魔王摩挲着脸颊，一头深红的头发犹如火焰燃烧，低语道：“让我猜猜……”
　　谢小舟的心跳微微加快。
　　这一次进来，他敏锐地察觉到魔王身上的变化。
　　谢小舟站在了安全的地方，静静地盯着魔王。
　　魔王斜斜坐在楼梯上，眼睛中毫无焦距落在了虚空中的某一处。他此时的身份明明是阶下囚，却在他的身上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窘迫，反倒是将石头堆成的楼梯坐出了至高王座的感觉。
　　是不一样了。
　　两个嘉宾的死亡出局或许是一个引子，使得魔王的伪装被撕破，他已经不耐烦再继续披着一张人皮了，将傲慢、暴虐毫无顾忌地展现了出来。
　　或许主持人的介绍是真的——魔王生性暴虐，反复无常。
　　谢小舟有种即将失控的感觉，但他不想让节奏回到魔王的手中，还没等魔王猜出是什么，就主动开口：“是鞭子。”
　　“哦……？”魔王转过了头，“看”向了谢小舟，“你带鞭子进来做什么？”
　　谢小舟没有回答，只是手一松，使得鞭子从掌心滑落，轻轻扫在了地面上。
　　魔王恍然：“带鞭子进来还能做什么，只能是对我用了。”他饶有兴致地问，“你想要打我吗？”
　　谢小舟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原本他还在考虑这十鞭子该怎么打，该不该手下留情，现在看来，这些根本不需要考虑。
　　要打，而且要动手狠狠地打。
　　在魔王面前，一切的怜悯和心软都是没有用的，他反而会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弱点。
　　该怎么获得魔王的心动值？
　　魔王喜欢胆大聪明的人。
　　那么，他必须不能在魔王面前露怯。
　　谢小舟心思定了定，不带任何感情地吐出了一个字：“要。”
　　魔王轻笑了一声，扶着楼梯的扶手站了起来，引得身上的锁链叮当碰撞。
　　他站在谢小舟的面前，可见健壮有力的上身，以及小麦色皮肤上的陈旧伤疤。
　　魔王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但因为锁链的限制，他与谢小舟之间还有着一段距离。
　　魔王张开了双臂：“来吧。”
　　谢小舟握紧了手指，试探着甩了一下鞭子。
　　啪——
　　但鞭子并没有打在魔王身上，而是用力地落在了他的脚边，在石头铺成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灰白的痕迹。
　　就连坚硬的石头上都能留下痕迹，足以看出这条鞭子威力十足。
　　谢小舟的手腕一用力，将鞭子收了回来，引得石屑飞溅。
　　其中一点石屑落在了魔王的脸上，他用手背擦拭了一下脸侧，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闷笑：“怎么，不敢吗？”
　　谢小舟一手卷着鞭子的尾稍，挑了挑眉：“我有什么不敢的？”
　　话音落下，他抬手就是一鞭子，一道黑影闪过，结结实实地落在了魔王的身上。
　　谢小舟收手，只见一条鞭痕横在了魔王的胸口，隐隐渗出乌黑的血迹来，一看就觉得疼。
　　但魔王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般，反而咧嘴笑了起来，笑声狂放：“再来！”
　　谢小舟松了松手，手心有些冒汗。等汗水稍稍干了一些后，方才再次抬手。
　　又是一鞭。
　　伤痕恰巧交叠在了一起，给予了加倍的疼痛。
　　魔王的笑容越发的深，就连身体都止不住地颤动了起来。
　　当然，那不是因为疼痛而颤抖，而是来源于另外一种情绪——是愉悦的、刺激的。
　　谢小舟见状，大概能猜到魔王的想法。
　　魔王被困在这个监牢中太久了，他碍于承诺无法离开，只能在黑暗中忍受孤寂的折磨。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外界的刺激都能够取悦到他。不管是他人的疼痛，还是自己的。
　　可是，节目组发布这样的任务，不是在暗暗帮助嘉宾们攻略心动目标吗？
　　节目组真有这么好心？
　　【等等，2号真的敢打啊？】
　　【不是敢不敢打的问题，问题是，魔王被打了，心动值还在不停增加啊】
　　【现在都已经有30%了，这也太快了，该不会2号能创造4次100%心动的记录吧？】
　　这个疯子。
　　谢小舟在心中暗骂了一声，手腕转动了一下，再次甩出一鞭子。
　　鞭子甩过，与空气碰撞的时候发出了尖锐的哨声，同时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道残影。
　　不过这一次并没有响起那令人牙疼的清脆声响。
　　谢小舟抬眸看去，看见魔王伸手精准地攥住了鞭子的尾稍。
　　魔王似乎发觉到了谢小舟投来的目光，咧嘴一笑，然后手臂突地发力，把鞭子往他那边拽了一下。
　　谢小舟猝不及防，被这力道拽着向前踉跄了两步。还好他及时反应了过来，连忙地松开了手，才没有被鞭子带着过去。
　　在稳住了身形后，他才发现自己来到了危险地带，现在两人已经离得很近了。
　　魔王的手腕用力一扯，将鞭子抓入了手中。
　　谢小舟放慢了呼吸，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去。就在快要回到安全的地方之时，眼前突然闪过了一道鞭影。
　　他是知道鞭子的威力的，在影子袭来的那一瞬间，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疼痛来临。
　　不过鞭子并没有落在谢小舟的身上，而是在快要接触到他的时候，巧力一动，卷住了他的腰并在上面缠绕了两圈。
　　谢小舟怔了一下，刚一睁开眼睛，就被一股不可拒绝的力道拉扯着，被动着走向了魔王。
　　走出去两步，谢小舟尝试着解开身上的鞭子，可不管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这次可能要栽了。
　　不过或许是陆露的乐观心态影响到了谢小舟，他看着魔王，一点也没有沮丧。反正都已经拿了两次100%心动，沈越羽又在这一关出局了，在稳赢的情况下，就算是在魔王这里失手了也没有关系。
　　这么想着，谢小舟也不挣扎了，反客为主，自个主动走到了魔王的面前。他轻笑了一声，说：“魔王大人，想让我过来直说就是了，没必要搞得这么麻烦。”
　　魔王听到过太多的求饶与哭泣，这一次得到了一个不同的回答，倒是有些意外：“哦？”
　　谢小舟站在了魔王下方的一节台阶上，唇角一翘，笑着说：“现在够近了吗，魔王大人？还需不需要再近一点……”
　　话还没说完，谢小舟就觉得腰上一紧，下意识地扑了过去。他没有摔在台阶上，而是撞到了一个结实有力的胸膛。
　　魔王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或许……不太够。”
　　一阵天旋地转。
　　谢小舟仰倒在了地上，伴随着一阵锁链的碰撞声，魔王欺身而上：“我觉得还可以再近一点。”
　　“呲”得一声，附近的灯火火光更盛。
　　谢小舟和魔王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
　　一抬起眼皮，他就能看见魔王身上肌肉的起伏，还有胸膛上那两道新鲜的鞭痕。
　　一股浓郁的气息将他笼罩了起来。
　　仔细分辨，那是血腥、野蛮以及杀戮的味道。
　　谢小舟有些不适，向后退缩了一下，想要脱离魔王的掌控。但是魔王就如同一块顽石一样，又硬又沉，压在上面根本搬不开。
　　于是他只好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使得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
　　“魔王大人。”谢小舟一点都没有危机感，还催促道，“快点动手吧。”
　　在闭上了眼睛后，四周只剩下一片寂静。
　　谢小舟听见魔王的呼吸声靠近了过来，接着，一只粗糙的手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是要捏断他的脖子吗？
　　谢小舟猜测道。
　　魔王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小巧的喉结，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而是继续摸索着向上。他的手掌上满是老茧，刺刺麻麻的，谢小舟觉得有点痒，侧过头想要躲避。
　　这地方总共就这么大，想逃也逃不到哪里去。
　　于是谢小舟就被迫被那粗糙坚硬的手指摸了整张脸，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魔王尤其喜欢那一对耳朵，来回揉捏着滚圆饱满的耳垂，直到泛红充血了才收回了手。
　　谢小舟实在是受不了了，睁眼质问道：“魔王大人，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魔王笑了起来，胸膛止不住地震颤，在笑声中，他说：“从一开始，我就想知道你长什么样。”
　　【魔王心动值——50%】


第113章 我信了
　　魔王的眼睛被戳瞎了，看不见谢小舟的样子，就只能靠着手指去触碰描述出一个样貌来。
　　与带着老茧略显粗糙的指腹相比，他触摸到的肌肤可以说是细腻，完全比得上最上好的丝绸。
　　顺着脖颈的弧度缓缓向上，先捏住的是精致小巧的下颌，然后就是唇瓣……
　　拼凑出来后，一个完整的形象渐渐地出现在了魔王的心头。
　　从骨龄上看，这个人类还是少年。他的脖颈如同天鹅一般的纤细，嘴唇是柔软的，鼻子小小的一个，那睫毛卷翘，在扫过掌心的时候带来了一股痒意。
　　面由心生。
　　少年应该是长相精致，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形状滚圆漂亮，还带着一些狡黠。
　　魔王有点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指印。
　　谢小舟感觉到了刺痛，下意识地侧过头想要躲开，却又被固定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能被迫看着近在咫尺的魔王。
　　谢小舟缓了一口气，刚开始他是以为魔王要杀了他，可现在看魔王的举动，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魔王在想什么？
　　以谢小舟的视角，能够看见的是魔王锋利的下颌线还有笔挺的鼻梁，从中根本分辨不出他此时心中的想法。
　　不过谢小舟可以确定，魔王不想杀他——至少现在不想。
　　既然不会死，那当然会思考其他的东西。比如说，多在魔王身上刷点心动值什么的。
　　谢小舟的心思一动，仰起了头，语气平淡地询问：“那么魔王大人，你看清了吗？”
　　魔王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唇角还挂着一股狂妄的笑意：“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
　　他摩挲了一下，方才松开了手。
　　谢小舟终于从这桎梏中挣脱了出来，捂着咽喉闷声咳嗽了一下：“魔王大人想得……是怎么样的？”
　　魔王低下了头，白茫茫的眼睛茫然无神，同时他的双手再次捧住了谢小舟的脸颊。
　　“很好看。”随着手指的划动，他慢慢地说，“耳朵、还有鼻子，我都很喜欢。”
　　【这难道就是魔王的告白吗？这是什么甜甜的剧情！】
　　【啊啊啊又野又欲的魔王，我疯狂爬墙】
　　【魔王好主动】
　　【这可能是节目开拍以来第一个主动的心动目标吧，我泪目】
　　魔王的动作亲密，嗓音柔和，就仿佛在说情话。
　　但谢小舟却没有被这样的姿态所迷惑，依旧目光清明。魔王这样的人，真的会单纯因为长相而喜欢一个人吗？
　　果不其然，他又听见魔王感慨：“如果是以前，我会将你的耳朵当成是收藏品，收藏起来时时把玩。”
　　谢小舟听出了魔王的话中之意，他要收藏的只是单独的部件，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魔王性格反复，有时候他是宽厚睿智的王者，有时候又是毫无理智的野兽，让人无法去探寻他的内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谢小舟倒也不意外，声音冷静平淡地问：“那现在呢？”
　　魔王又捏了一下耳垂，遗憾地松手：“现在就算了，还是留着你说话解解闷吧。”他顿了顿说，“你的声音很好听。”
　　魔王的目不能视，所以其他的感官尤其敏锐，能够听出别人听不见的东西。
　　比如，第二个进来的人，声音中透着一股自以为聪明的算计，愚蠢而不自知，令人厌恶；第三个进来的，则是胆小怯懦，畏首畏尾，没有一点意思。
　　那些都是蠢货，只有鲜血和生命才能让他愉悦片刻。只有少年是不同的，可以从其他方面来增添趣味。
　　少年聪明——一进来就看穿了他的陷阱，并及时地做出了应对。还大胆，在知道了危险后，不仅没有退缩，而是进行试探。
　　魔王并不厌恶这种小聪明，还觉得很有意思。所以，他愿意留着这个人类少年多玩一段时间。
　　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魔王舔了舔唇角，尝试着说出那个名字：“谢小舟？”
　　谢小舟乍一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回应：“我在。”
　　魔王咧嘴一笑：“我知道你在。”
　　说完这句话后，魔王就拉扯着锁链，站了起来。
　　在魔王离开的那一瞬间，谢小舟就觉得好像一块巨石从他的身上挪开，顿时呼吸顺畅。
　　他一手撑着地面，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魔王站在了昏暗的光线中，只有手腕和脚踝上带着的金环烁烁发光。他侧耳听了一会儿，没听到谢小舟离开的动静，双手抱着肩膀，懒懒地问：“怎么，不走？”
　　谢小舟揉了揉手腕，反问道：“不是说魔王大人说要解闷吗？走了还怎么解闷？”
　　不知道这话又哪里刺激到魔王了，他又放声大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在监牢中回荡。
　　他笑得有些气息不稳，说话的时候也停顿了一下：“你，很有趣，我很喜欢你。”
　　【魔王心动值竟然已经到60%了！】
　　【这也太简单了叭】
　　【你觉得简单那你上去试试呗】
　　【只是看起来简单，我觉得2号还是挺不容易的，每一步都要走对，才能获得魔王的心动值】
　　【不过，只有我一个人好奇吗？为什么巨人说被魔王喜欢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谢小舟看不到自己现在获得了多少心动值，只看魔王此时的举动，可以猜到大概。
　　魔王对他有一定的好感，但还远远达不到100%心动的程度。
　　他坐在地上，抬起眼皮望了过去。
　　魔王站在那里，肩膀宽阔、身姿健壮，不过这一切都被锁链束缚在了监牢中。
　　这就像是一只被困住的狮子、被剪去羽毛的雄鹰，让人一看见就能幻想出过去的英姿。
　　监牢中安静了片刻，唯有烛火微弱地燃烧着。
　　魔王踢了一脚锁链，不耐烦地问：“你不是要给我解闷吗，怎么又不说话了？”
　　谢小舟决定以退为进，将这个问题抛给了魔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魔王随意地说：“不管说什么都可以。”
　　谢小舟想了想，决定再试探一下魔王：“巨人之前和我说了一些话。”
　　魔王摸索着坐了下来，听到这话，嗤笑了一声：“巨人这种没有脑子的种族，能和你说出什么话？”
　　谢小舟侧过了头。
　　现在他与魔王并排坐在了楼梯上，两人离得很近，动一下就能碰到一起。
　　但这种近，又与刚才的姿势截然不同。
　　刚才是压抑控制的、让人感觉不安的；而现在而是一种安全放松的距离。
　　谢小舟就如同在说一件趣事一样：“巨人说，魔王不喜欢点灯。是真的吗？”
　　魔王抓了抓头发，语气中带着点鄙夷：“这不是废话，我都瞎了，点灯干嘛？”
　　谢小舟：好像说的挺有道理。
　　谢小舟看了魔王一眼。在被胡乱抓过以后，那头深红色的头发变得蓬松毛糙了起来，就像是火焰在燃烧一般，满是桀骜不驯。
　　现在的魔王又发生了一些变化，他变得很好说话，知无不言。
　　谢小舟想要在这个状态的魔王口中得到更多的答案，于是又道：“巨人说，你不喜欢别人盯着你的眼睛看。”
　　魔王一手搭在了台阶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对啊，我看不见，眼睛就成了弱点。我这个人精神比较脆弱，要是有人一直盯着我的弱点，我当然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一些比较暴力的事情。”
　　【神tm精神脆弱】
　　【没想到魔王还挺幽默的嘛】
　　【哈哈哈哈我看2号都有点无语了】
　　谢小舟：“……”
　　魔王还特地问了一句：“你会理解我的吧？”
　　谢小舟：“……还行。”
　　魔王一手搭在膝盖上，随性地说了一句：“不过，你可以看我的眼睛。”
　　谢小舟忍不住问：“为什么？”
　　魔王抬起右手，在半空中虚虚一抓，手指间抓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懂了吗？”
　　谢小舟不知其中含义：“？”
　　魔王比划了一下，解释道：“我试过了，我一手就可以掐死你。”
　　谢小舟：“……懂了。”
　　既然魔王都这么说了，谢小舟自然毫不客气地开始近距离观察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直视魔王的眼睛。
　　那一双眼睛其实生得很好，眼尾上扬，透露出一股不驯的野性。只是美中不足的是，眼中眼瞳部分被白茫茫的雾气所遮挡，毫无神采。
　　谢小舟想问一问魔王的眼睛是怎么瞎的，话到口边又止住了。
　　魔王虽然看不见，但也能察觉到别人投来的目光，在这么明目张胆的打量中，他皮笑肉不笑地问：“看够了吗？”
　　谢小舟收回了目光，继续说：“巨人还说，如果被魔王喜欢，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这也是真的吗？”
　　魔王的动作一顿，指尖再次落下的时候，竟然直接在楼梯的表面上按下了两个深坑。
　　“他是这么说的？”他转过了头，“看”着坐在旁边的谢小舟，语气莫名变得有些重。
　　谢小舟点点头，不过他很快又想起来魔王看不见，于是开口说：“是啊。”
　　魔王扯了扯了唇角，马上就回复了平常，开口问：“你担心这个，难道是在觉得我喜欢你吗？”
　　谢小舟：“……”
　　魔王嫌弃地“啧”了一声：“别操这个心了，我又不会喜欢你。”
　　【哈哈哈哈哈我一个爆笑】
　　【魔王，心动值是骗不了人的！】
　　【心动值都到60%了，如果这都不算喜欢，那什么才叫做喜欢？】
　　【经典嘴硬】
　　魔王从喉咙中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嗯？”
　　谢小舟：“哦，我信了。”


第114章 转折
　　谢小舟的声音平淡，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
　　魔王虽然双眼失明，但还是能够从谢小舟的话语中听出一股敷衍来，粗犷的眉峰一挑：“你不信。”
　　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谢小舟连忙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我哪里敢不相信？”
　　魔王换了一个姿势，屈起了一条腿，将右手搭在了上面，顺手把玩着穿在肩膀上的锁链。
　　烛火一明一暗，影子落在了他的脸侧处，光暗交织之下，凸显的下颌处的弧线越发的锋利。他的唇角微微扯开，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笑意：“我觉得你敢。”
　　谢小舟：“……”
　　这话说得，不管做出什么回答都不太好。
　　他想要转移话题，可是魔王好像很在意这个问题，不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不罢休。
　　魔王靠近了过去，毫无焦距的眼睛“望”着谢小舟：“你不会真的觉得我喜欢你吧？”
　　两人的距离再度被拉近。
　　魔王只要再近一点，就能够肌肤相接。谢小舟甚至能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往后缩了一下。
　　只是这节台阶总共就这么大的地方，根本无处可躲。
　　谢小舟只好先解决魔王的疑惑，他思索了片刻，冷静地回了一句：“也不只是我觉得——魔王大人刚刚不还说喜欢我吗？”
　　谢小舟已经能够摸清魔王的性格了。魔王不会伤害他，至少现在不会动手，既然如此，就可以少一些顾忌。
　　想到这里，他仰起了头，轻笑了一声：“魔王大人的记性似乎不太好，就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要我提醒你一下吗？”
　　魔王还没做出回答，就被谢小舟扣住了手腕，拉扯了过去。
　　其实以魔王的能力，只要轻轻用力就可以挣脱开。不过他并没有这个打算，而是任由谢小舟动作。
　　谢小舟将魔王的手掌搭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垂下了眼睑：“魔王大人，这不就是你喜欢的吗？”
　　魔王的手指动了动，下意识地捏住了那一块柔软的肌肤，就好似一张上好的丝绸在他的手指间滑动，欲罢不能。
　　过了一会儿他方才回过了神，抽回了手，动作之大，引得锁链猛地摇晃了起来。
　　谢小舟眨了眨眼睛，满脸都是无辜：“魔王大人怎么反应这么大？”
　　魔王将那只手藏在了身后，手指间还残留着那抹细腻的手感，这是比上好的绸缎还要柔软，使得他忍不住虚虚一握。
　　谢小舟：“嗯？”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
　　“咳咳——”过了半晌，魔王右手握拳抵在了唇角，用力地咳嗽了一声。他解释道，“这不是一种喜欢。”
　　谢小舟歪了歪头：“难道魔王大人的喜欢分很多种吗？”
　　这个问题倒是把魔王问到了。
　　他之前说的喜欢谢小舟，是喜欢他的聪明有趣，还有那一对手感不错的耳朵。
　　这些都算不上喜欢。
　　真正的喜欢应该是……
　　魔王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或许是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监牢里待得太久了，他都不知道“喜欢”这个情绪是什么样子的。
　　他没有体验过，就无法去评价。
　　谢小舟看见魔王脸上的神情变幻了一瞬，然后不知道为何，就突地笑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魔王咧了咧嘴，“我只是觉得你很有趣，把你留下来解闷罢了。”
　　“至于喜欢——我是肯定不会喜欢你的。”
　　【我看了看魔王，又看了看魔王的心动值】
　　【魔王：真香】
　　【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魔王本来就是瞎的？那没事了！】
　　魔王一脸笃定地说完了这话。
　　大概是为了证明决心，在说完之后，魔王站了起来，拉开了与谢小舟之间的距离。
　　谢小舟的目光跟了过去。
　　魔王双手抱着肩膀，脸上的神情变得不耐烦了起来，连带着一头红发也一同跳动了起来。
　　他恶声恶气地说：“不准看我了。”
　　谢小舟只好收回了目光。
　　监牢中又安静一段时间。
　　谢小舟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响动，大概是魔王来回踱步、拉扯锁链发出的声音。
　　但不管是什么动静，他都巍然不动。
　　魔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使得毛糙茂盛的红发变得更加的狂野。
　　魔王觉得有些不舒服，却又无法辨别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打转，就如同一只被困在牢笼中的动物，做出重复的刻板行为。
　　魔王终于忍不住了，一脚踹向了墙壁，嗓音沙哑地质问：“你怎么不说话？”
　　这魔王果真是反复无常的性格，令人捉摸不透。
　　谢小舟思索了片刻，回了一句：“魔王大人你说不喜欢我，那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魔王：“……”
　　魔王的胸膛起伏了一下，觉得有些气闷。
　　按照以往的脾气，要是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魔王早就捏断那人的脖子了。
　　可现在……谢小舟只是复述了他说过的话，这就让他有些不知如何反驳了。
　　魔王牙关用力一咬，又很快地松了下去，他的舌尖抵了抵上颚，感受中口腔中冒出了血腥味：“很好、很好——”
　　谢小舟闲闲地说：“我也觉得很好。”
　　【2号这不哄一下魔王，不怕心动值掉下去吗？】
　　【让我康康，掉什么掉，心动值涨了！】
　　【啊这，魔王这……什么是教科书一般的口是心非，这就是啊】
　　【心动值都已经70%了，100%心动指日可待！】
　　说完了那一通话，谢小舟就好似和魔王较劲一般，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在这黑暗中，时间流逝的感觉被降到最低。
　　谢小舟坐了一会儿，就听见钟声再次响了起来。“铛”得一声回荡在监牢中，久久不散。
　　他抬眸看了过去，墙壁上挂着的石英钟显示，六个小时已经到了，该轮到下一位嘉宾进来了。
　　谢小舟没有立即出去，而是先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魔王。
　　可是魔王像是没听到这钟声，没有一点反应，犹如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谢小舟这才起了身，刚走下楼梯。
　　他原以为魔王根本不会理会他的离开，结果没想到刚走下一节台阶，就听见魔王开口：“你又要走了？”
　　话音简短，但足以听出其中夹杂着的些许紧张。
　　谢小舟：“时间到了。”
　　魔王向前走了一步，又停住了。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你还不赶紧走。”
　　【死鸭子嘴硬】
　　【魔王这表现，笑死我了】
　　谢小舟“哦”了一声，就直径走下了楼梯。
　　魔王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脸颊一紧，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说话。他转过头，一拳砸在了墙壁上。
　　“砰”得一声，石屑飞舞，一块砖头从墙壁上剥落，砸在了地上。
　　谢小舟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嘴角忍不住上扬，加快了脚步走了出去。
　　***
　　谢小舟回到了最初始的房间，刚一踏入其中，就接受了陆露的眼神洗礼。
　　陆露似惊似疑：“你没事，你竟然没事？”
　　谢小舟摊了摊手：“我当然没事，该你进去了。”
　　陆露的嘴唇张了张，想要问话，可不知道为何，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直径走入了黑暗中。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谢小舟一个人。
　　他拉过了椅子坐了下来，一手撑着下巴，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细细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魔王对他有好感，只是这好感还达不到100%的心动值，似乎还差了一点东西。
　　100%心动实在是太难得了，必须要有外界的催化催动才可以达到。
　　只是……该怎么找到这个催化点呢？
　　谢小舟正想着，耳边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这个地方除了嘉宾就只剩下巨人了，他还以为是陆露回来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你怎么回来——”
　　话音戛然而止。
　　谢小舟的面前落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将他笼罩在了其中。他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地抬起了眼皮，看了过去。
　　只见面前站了一个高瘦的人影，他被一个宽大漆黑的斗篷笼罩着，看不清真面目。
　　唯一能够察觉到的，是他冰冷阴狠的目光。
　　这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闪过了谢小舟的脑海，不过他没有多想，当即掀翻了椅子，拎起来朝着黑袍砸了过去。
　　只是椅子并没有砸在黑袍身上，而是悬浮在了半空中，无法再挪动一寸。
　　谢小舟定睛一看，椅子上缠绕着一条条黑色的雾气，将其固定住。
　　黑袍的手一挥，那椅子就倒着飞了出去，撞在了墙壁上，顿时撞得支离破碎。
　　谢小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不是这个黑袍的对手。于是当机立断，朝着监牢的方向冲了过去。
　　到魔王面前，或许还可以……
　　可是谢小舟还没步入通道中，身体就不受控制一般，停在了原地。他低头一看，四肢上也缠绕着那股冰冷的黑雾。
　　“不用着急……”粗哑难听的声音从黑袍口中发出，他轻飘飘地走了过来，控制住了谢小舟，朝着通道中走去，“很快就可以看见魔王了。”
　　谢小舟犹如提线木偶一般，一步步地跟在了黑袍的身后。
　　事发突然。
　　在短暂的惊慌后，谢小舟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转动了一下眼睛，盯着黑袍。
　　黑袍要带他去见魔王，这代表着，黑袍并不畏惧魔王，两者更可能是对立的。
　　难道这是打败了魔王并将他囚禁在这里的人吗？
　　谢小舟突然想起了巨人说过的话——如果被魔王喜欢，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这个不好的事情，指得应该就是黑袍。
　　这肯定是节目组安排的强制剧情，那么，黑袍想要带他去做什么？
　　用他威胁魔王吗？


第115章 选择
　　走廊幽深狭长，墙壁上点着的油灯火光摇曳。
　　黑袍与谢小舟一前一后地走在了其中，原本走惯了的路此时却变得格外的漫长。
　　谢小舟试探着开口：“你是谁？”
　　黑袍斜斜瞥了一眼谢小舟，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魔王竟然会喜欢你这样的。”
　　谢小舟的嘴唇张了张：“我……”
　　刚蹦出了一个字，谢小舟就感觉到脖子上一紧，一条黑雾缠绕了上来，使得他无法再开口说话。
　　黑袍收回了手，袖子一甩：“太吵了。”他顿了顿，恶意地笑了笑，“如果有什么求饶救命的话，留到魔王面前再说吧！”
　　谢小舟：“……”
　　看来这一段还真的是强制剧情。
　　也不知道魔王对他的心动值能不能开启HE的剧情线。
　　【这个黑袍是谁啊，说话的方式有点讨厌】
　　【是特殊NPC吧，这段应该是强制剧情，看心动值的多少再展开后续的剧情】
　　【魔王的心动值都70%了，肯定没问题的！】
　　经过了前面两个环节，谢小舟知道强制剧情是无法改变和阻挡的，于是他放弃了抵抗，继续跟着黑袍走了出去。
　　走廊的尽头是监牢。
　　监牢封闭狭窄，一眼就能尽数收入眼中。
　　两人一走进去，先迎来的就是陆露的惊呼：“你怎么进来了？时间还没到呢。”
　　谢小舟想要做出回答，可是喉咙被黑雾所封住，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用眼睛示意。
　　陆露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这才发现了一团黑漆漆的黑袍。
　　陆露不知道黑袍是什么人，但知道这人来者非善，于是二话不说赶紧躲到了角落里，以免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顺便，她还给谢小舟投去了关切的目光。
　　黑袍环顾四周，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其他人，就直径望向了魔王。
　　谢小舟被黑雾缠绕，也被迫跟了上去。
　　走进了之后，可以看见魔王随性地坐在了台阶上，一腿屈起，指尖有规律地敲击着地面。
　　他明明锁链缠身沦为囚徒，但不见一点窘迫，坐在那里就如同莅临至高王座一般。
　　黑袍停下了脚步，斗篷下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魔王，从中发出了古怪的笑声：“许久不见啊，魔、王、大、人。”
　　最后这个尊称还被刻意拉长，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魔王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你谁？”
　　黑袍被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堵了一下，半晌说不出话。过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魔王大人，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一百年前，就是我打败了你……”
　　听到这话，魔王这才有了反应。他侧过了头，用着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望”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黑袍像是被激励了一般，嗓音越发得高昂：“自从上次一败，你我二人就未曾见面过了，这么多年来，我可是十分想念魔王大人。”
　　魔王换了一个姿势，将手臂搭在了屈起的膝盖上：“原来是你。”
　　黑袍高傲地仰了仰下巴：“正是我，没想到魔王大人的记性如此之差，我至今都还记得，当年不可一世的魔王被我打败时的模样，就连做梦都忘不了。”
　　这话是刻意用来激怒魔王的。
　　谢小舟忍不住看了一眼。
　　没想到魔王压根就不生气，反而咧嘴笑了起来，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停都停不下来。
　　黑袍激怒魔王不成，倒是自己有些气急败坏：“你笑什么？”
　　魔王抬手撑着下巴，手腕上的金环折射着璀璨的光芒：“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挺好笑的。”
　　“一百年过去了，这点破事还能被你津津称道，看来这一百年你过得很失败。”
　　黑袍：“你——”他的胸膛猛烈地起伏了一下，“就算你这么说也没用，不管怎么说，现在被囚禁在这里的是你啊，魔王大人。”
　　魔王“啧”了一声：“有屁快放，没事就滚。”
　　黑袍觉得自己掰回了一城，阴恻恻地笑了一声：“我就是想问问，双目失明、锁链穿骨，沦为阶下囚的滋味怎么样，魔王大人？”
　　魔王懒懒地说：“我觉得还行。怎么，你也想来试试？”
　　黑袍又问：“看样子，魔王大人是不准备离开了这里了？”
　　魔王：“时间没到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谢小舟听着两人的交谈声，思路逐渐清晰了起来。
　　魔王曾经说过，他能够轻而易举地离开这座牢笼，只是为了坚持原则和信守承诺才没有离开。
　　难道……黑影想要用他来让魔王破戒吗？
　　谢小舟刚想到这一节，黑影就扭头看了过来，口中说道：“那不知道，现在能不能让魔王大人改变这个想法。”
　　话音落下。
　　谢小舟身上缠绕着的黑雾散去，重获自由之后，在惯性的作用下，他向前踉跄了一步，捂着喉咙咳嗽了一声：“咳咳……”
　　虽然谢小舟已经极力压制住咳嗽声了，但魔王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动静。
　　他听出了这是谢小舟的声音，脸色却没有一点变化：“这是什么？”只不过，藏在身后的手指紧紧地攥了起来。
　　黑袍整理了一下宽大的袍子：“这不是魔王大人喜欢的人吗？”
　　魔王的眉梢一挑：“喜欢，人？看来你很喜欢说笑话。”
　　黑袍见魔王的样子不似作假，也有些迟疑地说：“你不认识吗？这是我送过来的人类。”
　　魔王不耐烦地说：“你送过来的人类都差不多愚蠢，我怎么认得出是哪一个？”
　　黑袍安静了片刻，突地笑了一声：“差点被魔王大人骗过去了。”他隐于黑暗中，看不清神情，只能听见嘶哑难听的嗓音，“也是我忘了，威风凛凛的魔王大人已经瞎了，还沦为囚徒，哈哈哈……不如，先听听他的声音再说——”
　　谢小舟产生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一阵风从背后吹来。
　　他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升腾了上来，紧接着，后颈就被一只手重重地掐住。
　　谢小舟被迫仰起了头，在这股力的气作用下，双脚渐渐离地，只有脚尖勉强触碰到地面。
　　一道如同蛇类一般阴冷黏湿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你可以开始求饶了。”
　　谢小舟咬了咬牙，想要用身上的SSR道具从黑袍手中逃生。
　　可不管是耳垂佩戴着的星之彩耳钉，还是无名指上的蔷薇戒指，都毫无反应。
　　这同样也是强制剧情，是嘉宾们无法左右的。只有心动目标的心动值，才能改变剧情的走向。
　　而魔王对他的心动值……够吗？
　　【魔王怎么还不动手救人啊！】
　　【都已经70%的心动值了，还不够开启HE的线吗？】
　　【挣脱锁链等于是折断魔王的骨头，让他向别人屈服，只有70%心动值估计不够吧】
　　谢小舟感觉到氧气的逐渐流逝，视线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黑影恶狠狠地说：“还不求饶，你想要死吗？”
　　该求饶吗？
　　求饶对于魔王来说，有用吗？
　　接连的问题闪过了谢小舟的脑海，他费力地睁开了眼皮，对上了那一双白茫茫的眼睛。
　　不管是对魔王还是对黑袍，求饶都没有用处。
　　他想要活下来并拿到100%心动，必须要做出更合适的选择。
　　不能求饶。
　　谢小舟咬住了唇角，直到咬破皮冒出了一股血腥味也不见松口。
　　在这个环节中死亡也没有关系，只要刷到100%的心动值就好了。抱着这个想法，谢小舟缓慢而又虚弱地说：“我、我没事……”
　　黑袍要用他来逼迫魔王屈服，他当然不能配合，不然还怎么刷心动值？
　　这话音落下，监牢中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可这平静之下，确实暗潮涌动。
　　魔王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但他可以闻到一股新鲜的血腥味，这比那些惨烈的哀嚎求饶还要折磨。
　　魔王不语，只是手指猛地用力，从台阶上生生地捏下了一块石头。
　　黑袍冷笑了一声：“骨头挺硬的，让我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说着，就伸手抓了过去。
　　不过还没碰到谢小舟，一道黑影就破空而来，正好砸在了黑袍的手臂上。
　　黑袍吃痛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松开了谢小舟。
　　叮——
　　一块石头摔落在了地上，滚动了两圈。
　　谢小舟抬头望去，清楚地看见，魔王所坐的台阶旁边，被硬生生地捏下了一个缺口。
　　没想到他忍住了，魔王没有忍住，到底还是出了手。
　　黑袍看到这一幕，桀桀笑了起来：“看来魔王大人是真的动心了，没想到啊。”
　　“魔王大人，如果你选择背叛你的誓言向我屈服，我就不会伤害这个人，不然的话……”
　　一股黑雾涌了过来，将谢小舟包围在其中，使得他无法逃脱。
　　“我就杀了他，把他挂在魔王大人的面前，让你看不到，也摸不着。嘻嘻……”
　　“哗啦”一声。
　　魔王身上的锁链晃动了一下，他起身站在了上方，向前走出了数步，直到琵琶骨上的锁链传来强烈的拉扯感，方才停了下来。
　　黑袍好奇地询问：“做出选择了吗，魔王大人？”
　　魔王一手抓住了锁链，因为太过用力，脸颊上的皮肉抽搐了一下。
　　黑袍：“看来，魔王大人还不能做出决定，那就由我来替魔王大人选择吧——”他袖子一甩，化作了一团黑雾，带着谢小舟离开了这座监牢，同时声音遥遥传了过来，“六个小时以内，你不主动出来，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类了。”
　　这一番变故都发生在短短一段时间。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谢小舟就被黑袍带离了阴暗的监牢，来到了太阳底下。
　　监牢的上方是一座宫殿。
　　里面富丽堂皇极尽奢华，满眼都是金碧辉煌，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还没等谢小舟看上一眼，他就被黑袍扔到了其中一个房间中。
　　“砰”得一下房门被用力关上，谢小舟脱力地坐在了地上，四周安静的只剩下分针走过的滴答声响。
　　六个小时。
　　如果六个小时之内魔王不走出监牢，那么他就要出局了。
　　魔王会出来吗？
　　如果心动值够了的话，在监牢中对峙的时候魔王就会出来了，可现在看来，好像总是差上这么一点。
　　观众们也在好奇这个问题。
　　【我感觉魔王挺有原则的，不可能为了2号破戒，更不用说向这个黑袍俯首称臣吧】
　　【看来是魔王的心动值还不够多】
　　【等等……心动值竟然在涨！】
　　【75%、80%、85%……怎么涨得这么快？】
　　【2号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啊！】
　　***
　　监牢中。
　　魔王静静地站在原地，就犹如一座宏伟的雕像一般。
　　如果在以前，魔王必定不会在意一个人类的死活。但……谢小舟似乎是不一样的。
　　魔王发觉心口有点痛，这甚至比锁链穿过琵琶骨的痛楚还要强烈。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遵守自己的承诺，不能离开监牢。可情感又让他挣脱这一切，去做他想要做的。
　　在一片寂静中，魔王沉声道：“过来。”
　　躲在一旁围观的陆露：“？”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吗？”
　　魔王：“过来，帮我一个忙。”
　　陆露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待走到魔王跟前，就见他抓住了身上的锁链用力一扭。
　　咔嚓——
　　锁链一节节的断裂，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时间，就只剩下琵琶骨上穿着的那两条锁链。
　　陆露不太明白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正要开口，就见魔王伸手抓住了其中一条锁链，缓慢地从中抽了出来。
　　这个过程是缓慢而血腥的。
　　鲜血顺着皮肤的纹理缓缓流下，随着锁链的拔出，可见森森白骨。
　　魔王连一声闷哼都没有，沉默地拽出了锁链。


第116章 秦三爷（小修）
　　那锁链不知道在魔王的身体中存在了多久，在拔出的时候，与骨头摩擦发出一种令人牙疼的声响。
　　陆露控制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语无伦次地说：“你、我……哪里需要我帮忙的？”
　　在拔出了锁链后，魔王的肩膀上留下了两个血淋淋的伤口，但他感觉不到疼一般，生硬地说：“拿着。”
　　陆露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就被塞了一条粗重的锁链：“啊？”
　　魔王拎着锁链的另一端，哑着嗓子说：“带我出去。”
　　他垂下了眼睑。那双眼睛的弧度野性漂亮，只是就如同蒙尘的珍珠，失去了应有的光泽。
　　魔王的眼睛看不见，如果单单靠着自己的话，可能花上六个小时都走不出去。
　　陆露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在旁边偷听了这么久，也多多少少能猜测出内情。
　　魔王受誓言所限，自困于监牢中接受折磨。如果他要离开，就代表要对黑袍屈服，俯首称臣。
　　而现在，黑袍就是拿2号嘉宾来威胁魔王，逼迫他主动打破承诺、离开监牢。
　　陆露没和魔王接触过，不过也能猜出一些魔王的性子。除去那些反复无常的性格外，这应该是一位极为骄傲的王者。
　　真的要为了2号破戒吗？
　　陆露迟疑了一下，问：“你你真的要出去吗？”
　　魔王侧过了头，不耐烦地扯了扯唇角。
　　陆露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连忙说：“好好好，我带你出去。”她生怕魔王暴起杀人，连忙握着锁链，朝着监牢外面走去，还提醒道，“你慢点……”
　　陆露在前面带路，魔王跟在身后，脚步沉稳，若不仔细看，还真不能看出他眼中的异样。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了幽深的走廊中。
　　在黑暗中，时间的概念被削弱。
　　陆露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走廊的尽头。在尽头处，竖着一扇沉重的铁门。
　　魔王侧过头，认真倾听，听到了风吹来的声音：“到了吗？”
　　陆露走了过去：“这里有扇门，不过我没有钥匙……”她尝试着去推门，没想到根本不需要钥匙，直接轻轻一推，门就“吱嘎”一声打了开来。
　　一束耀眼的日光洒了进来。
　　陆露在黑暗中待了太久的时间，乍一接触到日光，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她暂时失去了视野，在一片朦胧中，看见魔王从身侧走了出来。
　　魔王低垂着头，一手扶着墙壁辨别方向，一手缓缓抬起。阳光洒在了他的手上，可以清楚地看见小麦色皮肤上的伤疤与老茧。
　　哐当——
　　锁链砸在了地上。
　　等陆露的眼睛能够看见后，面前已经不见魔王的身影了。
　　***
　　于此同时。
　　谢小舟百无聊赖地坐在了地上，一手托着下巴，看着墙壁上的石英钟滴答滴答地走过。
　　快要到六个小时了。
　　如果魔王一直不出现，那么六个小时以后他就会出局。不过出局也没有关系，目前为止获得的心动值，足以让他位列第一名了。
　　谢小舟想得很开，甚至还期待着快点出局，早点进行下一个环节。
　　【2号已经放弃挣扎了吗】
　　【也是，现在的心动值都够了，怎么可能每次都100%心动】
　　【可是舟舟看起来有些不开心哎】
　　谢小舟的眼睫颤抖了一下。
　　心中所想是一回事，但感情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清楚地知道，魔王可能不会来，可还是有些失望。
　　不能这样。
　　不可以对节目里的心动嘉宾产生过多的感情，这是没有必要的，他需要的只是心动值。
　　谢小舟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想要将纷杂的情绪压下去。
　　走到一半，心绪刚刚平静下来，就突然听见“砰”得一声，身后的房门被用力地推了开来。
　　谢小舟还以为是黑袍来了，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我觉得你别白费力气了，魔王跟不会来的……”
　　身后，传来熟悉的一声闷哼：“嗯？”
　　谢小舟余光瞥见了一抹深红色，那犹如火焰在燃烧，炽热汹涌。
　　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谢小舟清楚的知道魔王的性子。他看起来暴躁易怒，实则是有自己的坚持与固执的人。
　　更不用说，主动离开监牢就等于亲手打破自己的承诺，折断自己的傲骨。
　　所以，谢小舟根本没想过魔王会来。
　　可现在站在面前的，确确实实是魔王。
　　他笔直地立在阳光下，身上干涸的血液与灰尘混杂在了一起，满身狼藉，却不有损于气度。
　　魔王伸手摩挲了一下，一双眼睛毫无焦距地“望”着前方，他看不见，只能试探着开口：“谢小舟？”
　　谢小舟莫名觉得嗓子有些干哑，嘴唇翕动，最终轻声地说了一句：“我在。”
　　【啊啊啊啊——】
　　【我就知道魔王不会放弃舟舟的！】
　　【我要给魔王和2号打call！】
　　魔王挑了挑粗犷的眉峰：“我当然知道你在。”
　　魔王走了过去。
　　大概是被困在狭小的地方太久了，他每走几步就要停顿一下，像是生怕被锁链拉扯到。
　　终于，他来到了谢小舟的面前。
　　两人的距离拉近。
　　谢小舟一抬头就能看见他肩膀上的两个血窟，显然是被硬生生拔出锁链而留下来的。他眨了眨眼睛，遮掩了失态，开玩笑道：“魔王大人，你怎么来了？”
　　魔王一愣，粗着嗓子说：“我不能来？”
　　谢小舟失笑：“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魔王大人不是不喜欢我吗？”
　　魔王别过了头，掩饰了自己的神情，但他不知道的是，那跳跃如火焰的红发早就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呵——”魔王轻蔑地笑了一声，“我只是觉得，让你这么白白死了，太没有意思了。”
　　谢小舟明知故问：“就只是这样吗？”
　　魔王咬了咬牙，恶声恶气地说：“来救你，又不代表我喜欢你，懂了吗？”
　　【哈哈哈】
　　【魔王还在嘴硬】
　　【心动值都快要爆表咯~】
　　谢小舟：“……懂了。”
　　魔王觉得这个回答有点敷衍：“你——”
　　谢小舟赶忙加了一句：“真的懂了！你不喜欢我，我知道的。”
　　魔王：“……”他抱着肩膀，干巴巴地说，“也不用这么绝对，以后我说不定会改变主意。”
　　谢小舟眉眼弯弯：“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
　　魔王原本血气翻涌心情暴躁，可此时听到谢小舟说的话，又突地平静了下来。
　　他说“以后”。
　　他们之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魔王神情一松：“走了。”
　　谢小舟不解：“去哪里？”
　　魔王没耐心地说：“当然是回去坐牢。”
　　魔王愿赌服输，该受到的惩罚、经受的苦楚一个都不会落下。现在只是出来救人的，救到的人，他自然要回去继续坐牢。
　　就算是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永寂黑暗，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心。
　　谢小舟：“哎……”
　　话还没说完就被魔王打断了，他伸出了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将人拦腰抱在了怀中。
　　似乎这样就不会被别人抢走了。
　　谢小舟措不及防，撞到了魔王的胸膛：“等等……”
　　魔王：“等等什么？”
　　他说话粗鲁，但心中却有些担心。
　　担心谢小舟不愿意回到寂静黑暗的牢笼中。
　　如果是以往，魔王根本不会担心这种事情。他只会捏碎不愿意之人的颈椎，将尸体带回去就是。
　　可现在，却变得患得患失了起来。
　　谢小舟抬起了头：“我要说的是……你回得去吗？”
　　魔王眼瞎行动不方便，光找到这里就快用了六个小时，但他不愿意露怯：“当然回得去！”
　　说着，他就向前走了数步。
　　谢小舟忍不住提醒道：“你走反了。”
　　魔王嘴硬：“我只是……”
　　“什么只是？”谢小舟走了过去，牵住了魔王的手，无奈地说，“我带你回去。”
　　魔王的手臂紧绷了一下，又很快地放松了下来。
　　谢小舟的手指是细腻的，就像是上好的丝绸，柔软滑腻，与魔王粗糙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用指腹轻轻蹭了一下魔王手上粗粝的伤疤，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只是还没等两人离开房间，就见一道阴风迎面吹了过来。
　　一道黑影闪过，黑袍凭空出现在了门口，目光在魔王与谢小舟之间徘徊了一下。
　　魔王看不清情况，但也能感受到一股明显的恶意，他上前一步，挡在了谢小舟的面前。
　　黑袍见状，张狂地大笑了起来：“魔王，你终究还是没忍住，离开了监牢。这一次你又输了，按照赌注，你要成为我的奴仆。”他毫不客气地命令道，“过来，给我跪下。”
　　魔王的脸颊一紧，似乎在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黑袍提醒道：“愿赌服输，你忘了吗？”
　　谢小舟抓住了魔王的手指，秀气的眉毛拧了起来。
　　魔王会怎么做？
　　【魔王不会真的履行条约吧？赖账不认就好了】
　　【看起来魔王是一个遵守约定的人，不可能会赖账的】
　　【不要啊，这个黑袍好恶心】
　　果然，魔王松开了谢小舟的手，朝着黑袍走了过去。
　　黑袍：“怎么，魔王大人要违约了吗？”
　　魔王咬紧了牙关，因为太过用力，一股血腥味冒了出来。他品尝着这腥甜的滋味，站在了黑袍不远处，一手撑着膝盖，缓缓地跪了下去。
　　谢小舟有些不忍，上前一步想要制止。
　　黑袍格外地畅快：“没想到啊，曾经威风凛凛的魔王也要对我俯首称臣……”
　　话音戛然而止。
　　黑袍不可置信地低下了头，看见一只手准确地穿过了他的胸膛，抓住了砰砰跳动的心脏。
　　黑袍踉跄了一下：“你、你……”
　　魔王仰起头，慢慢地直起了身子，咧嘴一笑：“你的话太多了。”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手指猛地用力，直接捏碎了那颗心脏。
　　黑袍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轰然倒下，失去了生命。
　　魔王随意地甩了甩手指，手腕上佩戴着的金环在接受了鲜血的洗礼后，变得更加的璀璨：“你让我跪下，又没有让我不杀你。”他踹了一脚地上的尸体，“要怪，也只能怪你没说清楚。”
　　在解决完黑袍后，魔王开口：“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可是身后没有传来回应声。
　　魔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扭过头“看”去。可是他的视野中依旧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的景色。
　　他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朝着谢小舟所在的地方伸出了手。
　　什么都没有。
　　魔王扑了个空，力道无处可用，差点跌倒在了地上。
　　谢小舟不见了。
　　魔王不相信：“谢小舟？”
　　房间寂静空荡，没有任何的回答。
　　【2号怎么不见了？】
　　【拍摄已经结束了吧，没看之前巨人说，魔王走出监牢的时候，就是结束拍摄的时候吗？】
　　【那也太惨了，魔王离开监牢=拍摄结束，魔王不离开=嘉宾出局，不管是哪个都是BE的结局】
　　【魔王的心动值在涨！】
　　“谢小舟？”魔王又喊了一声。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那一句“我在”了。
　　魔王的脸颊一紧，死死地咬住了牙关，费力地挤出了一句话：“你是不是又躲起来了？”他眉心皱了起来，显现出一股凶狠之意，“谢小舟，你给我出来！”
　　砰——
　　房间里的摆设被魔王推到在了地上，花瓶砸在地上，裂成了无数陶瓷碎片。
　　魔王看不见，摸索着一脚踩了上去，顿时鲜血横流。但他没有一点感觉，在房间里摸索着。他第一次痛恨这双失明了的眼睛。
　　如果能看到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在这里无助地摸索着，能够第一时间看到他想要看到的人。
　　魔王扶着墙壁，胸膛不停地起伏，垂在额前的深红发丝也黯淡了下来。他终于确认，房间里已经没有了谢小舟的身影，甚至这个世界都不再有他的气息。
　　谢小舟消失了。
　　魔王不怒反笑，张狂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唇角弯起，眼中却毫无笑意。不知过了多久，笑声突地停止了下来，他舔了舔牙齿上沾染着猩红的血迹，发狠道：“谢小舟，别让我找到你，不然的话——”
　　声音停顿在了这里。
　　因为魔王自己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那双眼睛怔怔地“望”向了虚空处，随后他就像是发疯了一样，拆掉了所有他能看到的东西，可不管怎么发怒，他都没有再听到那句想要的话。
　　最终，在一片狼藉中，魔王背靠着墙壁，慢慢地坐了下来。
　　他低垂着头，沉默不语，就犹如一座雕像一般。
　　他离开了困着他的监牢，但却又落入了另一个囚牢。
　　无法逃离，亦甘之如饴。
　　***
　　【魔王实时心动值100%】
　　主持人十分激动，说话的时候都要破音了：“100%心动值，又是一个100%心动！毫无疑问，2号已经提前锁定第一名的名额了！”
　　她看向了下方坐着的现场观众们，用一种幽默的口吻说，“该不会有人不给2号投票吧？不会吧！”
　　场下观众做出的回应是排山倒海一般的欢呼和掌声。
　　嗯？你说他们本来应该是沈越羽的粉丝？
　　别闹了，不熟，什么沈越羽，他们只知道1号嘉宾，根本不熟！
　　主持人热情满满地说：“不过，就算如此其他嘉宾也还有理论第一名的可能，也不用太过于失望！”
　　这次，现场观众回应的是到喝彩的声音，明显是看不起其他嘉宾。
　　沈越羽：“……”
　　徐冉：“……”
　　陆露：“……”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主要是谢小舟太C了，一个人夺走了所有的心动值，妥妥的C位啊。
　　这样一来，其他嘉宾在他的光芒下就显得黯然失色了。
　　在短暂的空白后，主持人的声音再度响起：“虽然大局已定，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不能少，还有最后一个环节需要各位嘉宾们完成。请看大屏幕——”
　　谢小舟抬起眼皮，还未看清屏幕上的内容，先感觉到一点冰冷的水珠打在了他的脸侧。
　　屏幕中的世界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明明是在白天，却是光线昏暗色调阴郁。
　　镜头拉近。
　　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一座古朴的四合院。四合院的门口立着两只石狮子，沿着青石板上去，屋檐下挂着两只硕大的红灯笼，在风雨中摇摇晃晃的。
　　铛——
　　敲锣声凭空响起。
　　这应该是喜庆的声音，可在这个场景下，显得格外的尖锐可怕。
　　主持人也被这种氛围所感染，压低了声音，缓缓道来：“你们是受邀请参加婚礼的宾客，需要在这里度过三天的时间，心动目标是——秦家三爷。”
　　灯笼中的烛火明亮了起来。
　　为了办喜事，四合院都被点缀上了红灯笼与红布，乍一看喜庆洋洋。但只要细究，就会发现那些红色像是覆盖上了一层灰白滤镜，格外的诡异。
　　“咿呀——”
　　妩媚的戏腔穿过了绵绵细雨，落在了嘉宾们的耳中。
　　一道红影甩过。
　　戏台上，一个扮相精致的花旦踩着鼓点走过。花旦以水袖遮面，再加上细雨遮挡，根本看不真切。
　　花旦正唱着曲，咿呀咿呀的，虽听不懂，但也能品出一番韵味。
　　突地，奏乐高昂。
　　花旦的水袖一甩，缓缓飘落，露出了真面目。最先看到的是一双狭长的含情目，接着便是眼尾的一点红痣，一转身便是万种的风情，斜斜一瞥就令人神情恍惚。
　　一恍神的功夫，嘉宾们就已经来到了四合院的门口。
　　一股寒风吹来。
　　四合院门口的灯笼摇晃了一下，映照着中央的牌匾，上面的书法铁画银钩，写了“秦府”二字。


第117章 戏台
　　细雨斜斜，上空乌云密布，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灰蒙蒙的，唯有悬挂在屋檐下的两盏灯笼呈现出鲜红的色泽来。
　　在寒风吹拂下，灯笼猛烈地晃动了起来，灯火也变得一明一暗。
　　红色本应该是喜庆之色，可如今灯光幽幽，犹如披了一层血光，让人感到一股不祥的意味。
　　谢小舟的目光在牌匾上停留了片刻，尤其关注那个“秦”字。
　　秦这个姓算不上少见，但对于谢小舟来说，称得上是特殊。
　　毕竟，他进入这个阴间综艺以来，第一个遇到的BOSS就是校园里的少年秦渊。
　　而这一次再次出现姓“秦”的心动目标，让他不得不在意。
　　谢小舟注视了一会儿，听见身后，传来陆露的说话声：“真麻烦，明显都输了，还不如早点投降完事。我已经放弃抵抗了，你们呢？”
　　一向倨傲的沈越羽受到了接二连三的打击，此时阴沉着脸，并不理会陆露。
　　徐冉举起了手，发表了意见：“要不……我们还是再挣扎一下？”
　　谢小舟摸了摸鼻尖，没有说话。
　　他都已经获得了三次100%心动，就算其他嘉宾获得了心动值，也影响不到最后的排名了。
　　陆露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一个人比她强上一些，她还有一个拼搏的目标，去追逐、去赶超；可现在谢小舟所在的位置，她坐飞机都赶不上，还不如就此躺平认输好一点。
　　但陆露佛了，不代表其他嘉宾也是这么想的。至少徐冉还想努力一下，至少要获得一点心动值，不至于到了最后输得这么难看。
　　【我觉得女嘉宾好励志！我粉了】
　　【这个环节的心动目标竟然有名字哎，难道是比较特殊？】
　　【心动目标就是之前的女装大佬？】
　　【应该说是花旦！反串的！】
　　嘉宾们各自抱着不同的心思，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了“吱嘎”一声。
　　嘉宾们下意识地看向了声音发出的地方，只见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从中走出了一道身影。
　　那人岣嵝着背，干瘦如柴。在红灯笼的照耀下，面色煞白，却唯独脸颊上浮现着两团红晕，有着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他的眼睛呆滞地转动了一下，在看到门口的嘉宾们，方才出现了一点灵光：“想必四位就是大少爷请来的客人吧？”
　　话音落下，这个环节的身份信息涌入了嘉宾们的脑海。
　　他们是秦家大少爷的同学，受邀来参加大少爷的婚礼，要在秦府待上三天的时间，直到婚礼结束以后才能离开。
　　而他们的攻略目标并不是相熟的大少爷，而是秦家三少爷。
　　徐冉站了出来，回答了问题：“是的，我们是大少爷的同学。”
　　听到了肯定的回答后，那人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我是秦府的管家，请各位跟我来吧……”
　　只有进入秦府才能开启剧情，所以嘉宾们也没多想，直接朝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走去。
　　谢小舟落后了一步，正要走上门口的台阶时，余光瞥见了一道扭曲的黑影闪过。
　　他看了过去，并没有遇到什么恐怖的事情，只是发现门口站着的两座石狮子换了位置。
　　不知何时，两座石狮子转过了头，望着站在门口的谢小舟。
　　也不能说“望”，石狮子身上都缺了一角，眼睛所在的地方被人硬生生地挖了下来，有些可怖。
　　石狮子有镇宅之效，可辟邪助运，避免污秽鬼怪入宅。
　　现在石狮子被挖去了眼睛，是不是代表着它们没有辟邪的能力了？
　　谢小舟转头望向了大门。
　　管家推开了朱红的大门，让嘉宾们一个个地进去。
　　从打开缝隙看去，门后是一片浓郁的黑暗，似乎是一只张开大嘴的巨兽，吞噬一切走入其中的人。
　　管家似乎察觉到了这目光，转过脖子，目光冰冷地盯着谢小舟：“贵客还不入府吗？”
　　秦府并非善地。
　　但不管秦府里面有什么东西，都必须要进去的。
　　谢小舟心中有数了，抬脚走了上去。
　　等到最后一个人进入府中后，那两扇朱红大门就随之合拢，隔绝了外界。
　　“呲”得一声，大门口屋檐下挂着的两盏灯笼凭空熄灭了，等再次亮起的时候，灯笼的颜色变成一红一白。
　　喜事用红，丧事用白。
　　可从未有过红白事在同一日举办的。
　　***
　　一股穿堂风呜呜吹过，如怨如泣。
　　谢小舟刚一进入秦府，就感受到周身温度一低，一股寒意从脚跟升腾上来，使得人忍不住打颤。
　　他摸了摸手臂，抵抗着这寒冷。
　　这个环节的时代背景大概是类似民国的时期，他们这些嘉宾都打扮成学生的模样，乍一看去斯斯文文的，就是不太御寒。
　　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些这温度，谢小舟抬眸扫了一眼。
　　为了准备即将到来的婚礼，一盏盏的红灯笼悬挂在了走廊上，门窗上也贴着囍字。
　　一眼望去，满堂是红，喜气洋洋。
　　管家在前面带路，带领着嘉宾们穿过走廊，一边走一边说：“婚礼尚在筹办当中，请各位客人移步，暂且在这里落脚住下。”
　　徐冉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秦大少爷呢？”
　　管家弯着腰，走起路来没有一点声音：“大少爷身为新郎官，自然是在忙着筹备婚礼。各位客人不用着急，等到了婚礼的那天，就会见到新郎官了。”
　　徐冉点点头。
　　举办婚礼的那日，就是剧情的转折点，如果要得到一个HE的结果，就必须要在这日以前刷到足够多的好感度。
　　走出了走廊。
　　谢小舟突地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响动，他回过头一看，一盏红灯笼被风吹落了下来
　　红灯笼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滩鲜红的血。
　　谢小舟似有所感，缓缓抬起眼皮。
　　只见距离他最近的一扇窗户后面紧紧地贴着一张人脸，脸色苍白，偏偏嘴唇鲜艳如血，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谢小舟。
　　谢小舟：“……”
　　人脸还以为是被它吓到了，满是恶意地勾起了唇角。
　　没想到谢小舟怅然叹气：“我很久没遇到这种纯正的阴间剧情了，怀念。”
　　他只有第一次拍摄节目的时候遇到过鬼怪，后面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河神、鸟嘴医生、先生之类的，很少再体验到地地道道的阴间风情了。
　　人脸：“？”
　　由于停留了太久，陆露还问了一句：“2号，你在做什么？”
　　谢小舟开玩笑道：“在怀念我逝去的青春。”
　　人脸：“？？？”
　　它感觉受到了羞辱。
　　谢小舟又看了一眼，这才跟上了其他人的脚步。
　　在离开走廊后，挂着的红灯笼渐渐地变少了。
　　灯光昏暗，看不清四周的情景，但却能听见窸窣的交谈声。似乎在黑暗中还站着一个个的人影，正对着嘉宾们指指点点。
　　管家走在最前面带路，谢小舟想了想，两三步追了上去，询问道：“听闻秦家还有一位三爷？”
　　管家的一张老脸死白，看不出其他的情绪，平淡地回答：“什么三爷？我们府上从未有过行三的少爷，许是贵客哪里听岔了。”
　　怎么可能听岔？
　　这是节目组安排的心动目标，不可能搞错的。此次环节的心动目标是秦三少爷，但是管家又说府中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其中必然有蹊跷。
　　谢小舟见管家显然不想多说，就止住了心中的疑惑，按下不提。
　　管家带着众人来到了一个院落门口：“就是这里了，各位贵客先在此歇息，届时再前往主院参加婚礼。”
　　管家说完了以后就离开了，只余下嘉宾们站在门口。
　　细雨不止，天色昏暗，分不清到底是白昼还是黑夜。
　　谢小舟拂去了身上的雨水，率先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座小院应该被废弃了许久，就算现在被清理过了，也还是有一股无法忽视的腐朽衰败的气息。
　　正门一进去，就看见院子里摆着一个偌大的戏台。
　　戏台昔日应当是奢华的，可经过时间的摧残，只余下一个空架子，走上去都要担心会不会倒塌。
　　谢小舟的脚步一顿。
　　之前屏幕上进行心动目标介绍的时候，就是以这个戏台为背景的。而上面唱戏的，正是这一轮的心动目标——秦家三少爷。
　　因为这个缘故，谢小舟多看了一眼戏台，企图在上面找寻到秦三少爷的身影。直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这才收回了目光，继续往里走去。
　　院落里有很多房间是空着的。
　　谢小舟猜测，这应该是秦三少爷居住或者曾经住过的地方。既然如此，主人家肯定是住在正房的。
　　他抬脚走向了正房。
　　只是还未过去，就被沈越羽抢先一步，站在了正房门口。
　　沈越羽阴沉着脸，说：“我住在这里。”
　　谢小舟掀起眼皮，直直地看了过去。
　　沈越羽有些心虚，但还是不肯退让：“我先来的。”
　　徐冉见两人火药味十足，赶紧出来打圆场：“2号，你都拿了这么多心动值了，不如就让给1号吧，反正又没什么。”
　　陆露呛了一句：“这么多心动值也不是你们让给2号的啊，在这里装什么老好人。”
　　谢小舟倒也不是非要住在正房，只是想进去看看。
　　此时他手握三个100%心动，保证是第一名了，都不用把沈越羽放在眼中。若是沈越羽好声商量，他说不定也会退让。
　　可一上来就咄咄逼人，谢小舟倒是笑了：“让？我想让，也要你有本事拿啊。怎么，都被教做人三次了，还没学会怎么做人？”
　　沈越羽脸色又青又白，见谢小舟不肯让步，干脆抢先一步进入正房，反手就把门锁上了。
　　【……】
　　【还有这操作】
　　【也太不要脸了吧】
　　谢小舟也没想到，沈越羽会为了给他添堵如此不择手段。既然人家都进去了，他也不好为了抢一个房间去把门踹开，只好进入了左手边的一间偏房。
　　偏房自然不是正房宽敞，但其中家具也是一应俱全。
　　谢小舟走了一圈，见房间中还摆放着一个梳妆台，台上还有一些化妆品。
　　他拿起了一根炭笔看了一下，又放了下来。
　　这应该是哪位小姐的闺阁。
　　谢小舟下了结论后，又看了看其他，并未发现其他线索。他见窗外的天色越发地深沉，干脆先休息一下。
　　房间里的床是一张做工精致的拔步床。
　　床的四周立着柱子，上面还披着一层床幔。
　　谢小舟躺下，还能看见上方床顶雕刻着的富贵花开纹路。
　　谢小舟原本没想睡觉的，但躺着躺着，一股睡意涌了上来。他的眼皮变得有些沉，止不住地往下耷。
　　房间小桌上摆放着一樽香炉。
　　不知何时，香炉被点燃了，其中冒出了一股袅袅白烟。
　　白烟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钻入了拔步床中。
　　谢小舟半眯着眼睛，朦朦胧胧间，他看见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提起了香炉的盖子，拿着一枚银钗轻轻地搅拌了一下其中的香灰后，又合了上去。
　　谢小舟想要睁眼看得更清楚一些。
　　可是来人背对着拔步床，并没有转过身的意思，只能看见他身披一件百花穿蝶的戏袍，垂在身后的头发乌黑油亮。
　　这是……谁？
　　谢小舟有些不确定。
　　毕竟秦三少爷是一位男子，可这房间大概率是女子的闺阁，而面前这位从背影上看又是一副雌雄莫辩的模样。
　　谢小舟被那股香味萦绕，手脚动弹不得，只能费劲地撑着眼皮，看着那人在房间中穿行。
　　那人依旧没有转过身来。而是站在小厅中练功，一抬手，一甩袖，一举一动皆是风韵。
　　他唱的不知道是什么曲儿，但却让人觉得声音悦耳，格外好听。
　　唱完了曲，那人又坐在了镜子前，拿起一支炭笔，细细地描绘着眉毛。
　　谢小舟这看见了他的半张侧脸。
　　那人虽然看起来女气，但脖子上的喉结是无法遮挡的，再加上略微锋利的眉峰，完全能够认出这就是一个男人。
　　秦三少爷。
　　谢小舟的嘴唇翕动，想要喊出这个人的名字，可不管怎么发力，就是一点声音都传不出来。
　　他无法动弹，只能这么干躺着。
　　被鬼压床了吗？
　　谢小舟的眼睫颤动了一下，想要再看向秦三爷在的地方，可就这么一走神的功夫，梳妆台前就不见了人影。
　　谢小舟只好收回了目光，还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结果没想到一道人影突地闪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拔步床前。
　　他终于看见了秦三少爷的模样。
　　那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子，眼尾一挑，眼下的那颗泪痣满是风情。
　　他伸出一截腕子，青葱一般的手指捏住了谢小舟的下巴，声音婉转：“看够了吗？”


第118章 偷看
　　明明是普通的一句话，从那人的口中说出后，就犹如黄鹂啼鸣一般，婉转动听。
　　谢小舟：“……”
　　又不是他想看的，他是被强迫的。
　　只是他还在鬼压床的状态中，无法对外界的事物做出反应，只能直挺挺地躺在拔步床上。
　　三少爷半倚着床柱，乌黑油亮的发丝垂了下来，犹如一条上好的绸缎，捏着谢小舟的下巴上下打量着。
　　此时谢小舟的意识是清醒的，但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就好像压了一块重石在上面，连一根小指都动弹不得。
　　他想着赶紧醒过来，可是不管怎么用力，眼皮都沉重如千金，纹丝不动，就连眨眼都做不到。只能被动地看着面前出现的男子。
　　香料静静地燃烧着，化作袅袅雾气，从香炉的口中吐出。
　　雾气萦绕在了拔步床的四周，所有的一切都好似被披了一层轻纱，朦朦胧胧的。
　　三少爷微微俯下了身，那黑发的尾梢扫过了谢小舟的脸侧，带来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
　　谢小舟闻到了一股异香。
　　这股异香越浓郁，面前的三少爷就越发的清晰。
　　摆放在拔步床边的灯火“呲”得一声亮了起来。
　　但这光没有一点温度，冷冰冰地落在了三少爷的脸侧。与戏台上的花旦不同，现在这张脸未曾涂抹脂粉，却依旧精致。整张脸上最引人瞩目的应当是那双狭长上翘的桃花眼，尤其眼角一点红痣，更添了万般风情。
　　谢小舟被这明艳晃了一下眼。
　　他拍摄了这么多次的节目，各种BOSS都遇到过，狂野、斯文、禁欲……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类型。
　　很难用一两个词汇来描述这位三少爷。
　　若是用妩媚来描述，就太过于俗气了；用美艳，则不足以描述其十分之一。
　　三少爷的五官秀气柔和，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不足以让人错认他的性别。
　　仔细看去，就如同一支含苞待放的芙蓉花，虽未开到奢靡，却能够想象出将来的馥郁芬芳。
　　【大美人！】
　　【好漂亮的大美人！】
　　【又是一种不同类型的，舟舟的男朋友可真多】
　　谢小舟的目光止不住在那点朱红的泪痣上留恋。
　　三少爷大概是注意到了这目光，轻佻地哼笑了一声：“瞧你这个样子……”他的手指修长，饱满整齐的指尖轻轻划过了谢小舟的脸庞，“这就看傻了？”
　　谢小舟努力地用眼神来表达：他这是欣赏。
　　三少爷对上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看多了世间的痴男怨女、肮脏污秽，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清澈的眼眸。里面只有欣赏，就像是欣赏一支花、一幅画，不带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三少爷忍不住嗤笑，眉梢轻轻一挑，那一点红润的泪痣在灯光下越发地明显，如同一点朱砂。
　　他用手指挑起了谢小舟的下巴：“这么没出息，你该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谢小舟：“……”
　　好尖锐的问题。
　　【……】
　　【不，我不相信，舟舟明明是一个海王，怎么可能还是处！】
　　【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是感情经验丰富，没事的！（震声】
　　虽然谢小舟没有回答，但脸上的微表情可以说明一切。
　　他倒想不是雏儿，但以前里在剧组奔波讨生活，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种事情。后来到了这个阴间节目倒是有遇到过几个喜欢的BOSS，但到底是在直播，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也不可能会做这些事情。
　　没想到现在还被心动目标给嘲笑了。
　　三少爷抬手掩住了唇角，忍俊不禁。可能是学习了唱戏的缘故，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特殊的风韵，桃花眼中眼波流转，瞥了一眼躺在拔步床上的少年，问：“说吧，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的？”
　　谢小舟不知该怎么回答，想了想，眼睛费力地转动着，看向了不远处挂着的一盏红灯笼。
　　红灯笼上还贴着一张囍字，火光从中透出来，就好像是在上面染了一层血一般。
　　三少爷顺着目光看了过去：“原来是来参加婚礼的。”他的手指按上了谢小舟的胸膛，脸上的笑容散去，只剩下冷厉，“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赶紧从这里滚出去！”
　　话音未散，就见宽大的袖口从面前甩过，等到落下的时候，三少爷的身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过了一会儿，等到萦绕在鼻尖的异香散去，谢小舟这才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他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好不容易气息平复，他扭头看向外面。
　　窗外的雨声渐止。
　　天刚破晓，一点微光冒出，代表着已经过去一夜的时间。
　　谢小舟轻轻舒了一口气。他睡了一整晚的觉，反倒是身心俱疲、浑身酸痛，尤其是胸口格外的疼。拉开衣领一看，只见雪白的肌肤上浮现了一道褐色的指印，代表着昨天晚上出现的三少爷并不是幻境。
　　谢小舟起身走下了拔步床，在小厅里寻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三少爷曾经存在的痕迹。
　　他想了想，来到了小桌前，拎起了香炉的盖子。
　　香炉中的香料已经燃尽，只余下一些碎屑。夹起来其中一块放到鼻尖轻轻一嗅，能够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
　　“三少爷……”谢小舟盖上了香炉，轻声自语。
　　恍惚间，他听见了咿呀咿呀的唱曲声。
　　那声音珠圆玉润，声声清脆，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
　　他正要仔细去寻，可转瞬就不见了，连带着鼻尖的异香一同消散。
　　于此同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听声音是陆露发出来的。
　　谢小舟推门走了出去，看见陆露一脸惊慌地从房间里冲了出来，站在院子中。
　　“怎么了？”徐冉也听到了动静，走了出来。
　　陆露指着自己的脸，半晌没说出话来。
　　徐冉定睛一看，什么都没看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啊。”
　　陆露：“你没看出来吗？我昨天晚上被鬼化妆了！”
　　徐冉摸了摸下巴：“你不说还真的没看出来。”
　　谢小舟看了过去。
　　原本陆露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现在脸上被覆了一层厚厚的白粉，嘴唇画得血红，眉毛也变得又黑又粗，活像是两根毛毛虫趴在上面。
　　化妆应当是修饰五官、突显优点的手段，可是陆露却被画得像是鬼魅一般，毫无美感可言。
　　谢小舟觉得有点伤眼睛，提醒道：“先去把脸洗干净吧。”
　　陆露这才反应过来，走向了院子里摆放着的水缸前，舀起一勺水清理着脸上的脂粉痕迹。
　　谢小舟抬眸一看。
　　因为刚才发生的动静，他和徐冉都出来了，只有沈越羽不见踪影。他心头一动，朝着正房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到门口，谢小舟推了推门，门竟然从里面被反锁了起来。他拧了拧眉，绕了一圈走到了窗边，凑了上去。
　　从窗户的缝隙往里看，房间中的摆设古色古香，梨花木的四柱床、绘制岁寒四友的屏风、还有摆放着一套套的戏服。
　　谢小舟打量着正房的摆设，没有瞧见沈越羽的身影。他问了一声：“你们有看到1号吗？”
　　徐冉摇头：“没见到过。”
　　陆露则是埋头洗脸。
　　也不知道脸上的化妆品是用什么制成的，很是防水，脸都被搓红了还不见掉上一层。
　　陆露只好放弃，暂时就先顶着这张脸行动了。
　　谢小舟又往正房里看了一眼，房间总共就这么大，根本没有藏身的地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沈越羽在正房发现了有关心动目标的线索，为了竞争这最后的心动值，自己悄悄行动了。
　　不过谢小舟也不是很在意，他收回了目光，见陆露哭丧着一张脸，问了一声：“昨天晚上你做了什么吗？”
　　陆露摇头，十分无辜：“我什么都没做啊。”
　　大家都是不是新人了，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再加上她都不肖想心动值了，一进房就直接睡死了过去，根本没有察觉到有其他动静。
　　谢小舟听完了以后，说：“出去问问管家，看有没有办法把脸洗干净。”
　　陆露也不想一直顶着这么一张脸，“嗯”了一声走到了门口。正要出去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挡在了前面。
　　陆露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见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丫鬟。她头戴着红花，脸白颊红，尖细着嗓音说：“外面人多事杂，还请贵客暂时先不要离开院子。”
　　陆露往外一看，□□的，外面竟然还是一片漆黑，只有一盏盏红灯笼悬浮在半空中，格外渗人。
　　她只好退了回来，冲谢小舟摇了摇头。
　　谢小舟明白了，这代表着现在他们的活动范围就在这个院子里面，能到剧情发生变化了才能出去。
　　那这样也说明心动目标同样也在这里。
　　谢小舟和其他嘉宾说了这件事。
　　徐冉不解：“我都看过了，除了我们住的屋子，也没别的人在啊。”
　　陆露比较佛系：“还好只有三天时间，不然我顶着这张脸可怎么活啊！”
　　谢小舟对陆露说了一句：“你小心点。”说完了以后，就往其他厢房走去。
　　他到每个厢房里走找了一遍，可就如同徐冉所说的，其他房间里都是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
　　那么，三少爷又到哪里去了？
　　谢小舟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了小桌前，思索着什么。
　　院落里静悄悄的，安静得吓人。
　　他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目光转而看向了小桌上的金雕香炉。
　　香炉中的香料已经烧完了。
　　谢小舟翻箱倒柜，还真的找到了一包香料，他打了开来，小心翼翼地倒入到了香炉中。
　　等盖上盖子后，一股香气飘了出来。
　　谢小舟眨了眨眼，透过缥缈的雾气，可见梳妆台前坐着一道人影。
　　那人正在化妆。
　　一手握着一支小巧的狼毫笔，在青花瓷的小钵中缓缓调着颜色，最终调出了一抹绯色，被绘制在了眼尾处。
　　谢小舟屏住了呼吸，不忍心打扰到这一幕。
　　但那人却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笑骂道：“怎么还在偷看，不怕死吗？”


第119章 无所求
　　【嘿嘿，不怕】
　　【这么一个大美人，我可以直接当场去世】
　　【前面的醒醒，你都已经是鬼了，还去世个屁啊】
　　那人话虽这么说，但并没有要动手伤人的意思。他瞥了一眼谢小舟，眼尾的一抹绯红晕染了开来，犹如海棠春睡。
　　谢小舟先是怔了怔，随后坦白道：“因为你生得好看。”
　　三少爷对上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澄澈清明，此时倒映出了他的模样。
　　少年坦然，没有去掩饰自己心中所想，将一切的欣赏和赞美都明晃晃地摆在了台面上。
　　这意外地不会让他感觉到厌恶。
　　三少爷发出了一声哼笑，转过身，提起了画笔，继续在白皙的皮肤上描绘着。
　　一撇一捺，图案渐渐成型。他的神情专注，似乎都忘记了身旁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谢小舟觉得，三少爷的这种行为就是在默认他观看了。于是他走近了一些，仔细地观察着这一举一动。
　　过了半晌，他询问道：“三少爷，你这是在做什么？”
　　三少爷动作不停：“你怎么知道我是三少爷？”
　　谢小舟眨巴眨巴眼睛，回答道：“听别人说的。”
　　大概是因为三少爷学了唱戏，捏着笔的手指如同兰花一般绽放，笔锋轻轻扫过了眉峰，拉出了一条上挑的弧度：“听谁说的？秦府里，怕是也没有人敢提起我。”
　　谢小舟：是节目组说的。
　　不过谢小舟当然不会这么直愣愣地回答，而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是哦，府上的管家都说，秦府没有三少爷，这是为什么？”
　　三少爷将眉笔搁在了化妆台上，侧过了身。
　　他已经上完了全妆，丹凤眼斜斜一扫，越发地多情。
　　“为什么？”三少爷语调缠绵，“当然是为了隐藏一些不可见人的秘密。”
　　谢小舟好奇：“什么秘密。”
　　三少爷懒懒地说：“这就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了。”他甩了一下袖子，“局外人，如果还想活命，就快点滚出去。”
　　看那水袖甩起来十分有韧劲，可落到谢小舟的身上时却是轻飘飘的。一个闪神的功夫，梳妆台前就已不见三少爷的身影了。
　　香炉中冒出的雾气成丝成缕、浓白淡灰，飘荡在屋子中久久不散，恍若仙境一般。
　　谢小舟又听见了唱戏的声音。他不精通戏曲，听不出来这是什么腔调，但落在耳中意外地好听，只觉得嗓音清亮、余音绕梁。
　　【好听】
　　【这是什么剧，有人听出来了吗？】
　　【我是00年后的鬼，从来没听过唱曲，虽然听不懂，但是我觉得挺好听的！】
　　谢小舟追着这嗓音就追了过去，来到了一扇屏风前。
　　隔着屏风，可以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
　　三少爷站在屏风后面，伴随着曲调，一扭腰一甩袖，因为只能看见朦胧的影子，更令人遐想。
　　就算谢小舟见识多广，都不免被这位三少爷所惊艳到了。
　　谢小舟本来想走进去看看，可一想到三少爷可能在换衣服，就止住了脚步，在外面等着。
　　他坐到了小桌前，百无聊赖地盯着桌上摆着的香炉。
　　可能是香炉中的香料快要燃烧完了，眼前的烟雾渐渐变淡，近乎于无。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谢小舟的身旁。
　　谢小舟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转头看去，发现三少爷的个子很高，层层叠叠的戏服穿在身上也不显臃肿，反倒是衬托着身材修长笔直如青竹。
　　谢小舟：“……”
　　怎么是个BOSS都比他高？
　　三少爷拢了拢袖子：“你怎么还在这里？”
　　谢小舟也没办法，又不是他想待在这里的，这都是节目组的安排，根本不能离开这个院子。
　　他只能说：“等三天以后我就会走了。”
　　三少爷一眼扫了过去：“你不要后悔就行了。”
　　谢小舟笑了起来：“能遇到三少爷这样好看的人，我怎么可能会后悔呢？”
　　这句话可以说得上是轻佻，只是少年语气诚恳，听不出一点调笑的意味。
　　三少爷勾起了嘴唇：“我好看？”
　　谢小舟点点头：“是啊。”
　　三少爷抬起了袖子遮住了脸庞，声音空虚渺茫：“现在呢？”话音还未落下，他缓缓地放下了袖子，出现在面前的是一片阴森的白骨。
　　这种场面，谢小舟见得多了，根本没什么好稀奇的。不过，这倒是可以确认三少爷不是活人，而是鬼魅了。
　　于是他连个磕巴都没有，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回答：“美人在骨不在皮，从骨相上看，三少爷果真是一位美人。”
　　【神他妈骨相】
　　【已经直接快进到看骨头这么私密的地方了吗？】
　　【身为一个白骨化的鬼，我可以肯定地说，三少爷确实长得很好看】
　　三少爷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回答。
　　往日里，他不是没有遇到过其他人进来到这个院子过。
　　那些人在看到他的时候，通常也会惊艳，但那些人总想掩饰着心中的想法，在他的面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
　　正做无谓样也就算了，还要一边假装清高，一边又使用各种手段博得他的好感。
　　如此种种，三少爷见得多了。
　　可面前这个少年不太一样，他毫无所求，就连欣赏与惊艳都是坦荡荡的，没有任何的心思。
　　三少爷问出了心中的问题：“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谢小舟摸了摸鼻尖：“我只是受邀来参加婚礼的，参加完就走了，也不想做别的事情。”
　　他说的可是大实话。
　　毕竟他都已经拿到了三次100%心动了，就算这个环节一点心动值都没有，也还是稳坐在第一名。
　　既然如此，何必还要浪费时间精力？
　　更不用说《恋爱心动连接！》这个节目的战线拉得太长，一口气出现了四个心动目标，让他都感觉有些疲惫。
　　现在他只想要安安静静地度过这三天时间，然后结束拍摄。
　　三少爷认真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一言一行都毫无虚假之意。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正巧香炉中的香料燃烧殆尽，雾气也尽数散去。
　　谢小舟的眼前一晃，房间里静悄悄的，已经不见三少爷的踪影。他捏起香炉的盖子一看，里面只剩下一捧余烬。
　　他总共只找到这么一包香料，全部都烧完了，如果想见到三少爷，还要再去找。
　　不过还好，现在谢小舟比较佛系，也不一定要在三少爷的身上刷心动值，找不找香料都无所谓了。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凄厉的“救命”。
　　谢小舟从窗户处看去。
　　不知何时，院子里多了一群丫鬟，全都是面白颊红，神情僵硬。她们簇拥着一个人，朝着院子外走去。
　　谢小舟定睛一看，被她们围在中间的竟然是陆露。他赶忙推门冲了出去，只是来不及了，等他来到院子里的时候，那群丫鬟已经从大门离开了。
　　徐冉站在旁边看热闹：“啧啧，她倒霉咯。”
　　谢小舟拧眉：“你也不帮忙？”
　　徐冉摊手：“要帮忙你去呗，反正死了就回去了。”
　　谢小舟想了想，还是追了上去。
　　原本门口守着一个丫鬟不让院子里的客人出去，现在可能是触发了某个剧情，可以随意出入了。
　　谢小舟踏出了院子的门槛，看见外面悬挂着一串又一串的红灯笼，丫鬟们的背影渐渐被红光淹没，走向了一片漆黑之中。
　　谢小舟抬脚追了上去。
　　这座四合院占地极为广阔，一进包裹着一进。谢小舟落后一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跟丢了。
　　等回过神来，朝着四周一望，都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谢小舟停下了脚步。
　　红灯笼高高挂，风吹过之时，发出呼啸之声，如同鬼哭狼嚎。
　　谢小舟选定了一个方向，大步走去。
　　***
　　于此同时，另一处院落中。
　　这里是用来举办婚礼的地方，装饰得别处更为艳丽，门窗上贴着一张张的囍字，地上还被铺满了红色的鞭炮碎屑。
　　陆露被丫鬟们强制代入其中，被换上了一套嫁衣，带上了沉甸甸的凤冠霞帔。
　　等做完这一切以后，丫鬟们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陆露本想趁机逃离，可是身上的嫁衣好似有生命力一般，束缚着她，令她不能动弹。
　　她拼命地眨动着眼睛，想要挣脱。但不管怎么尝试，嫁衣都牢牢地穿在她的身上。
　　在尝试无果后，陆露就只好放弃了。
　　毕竟有死了就会回到舞台上的这个设定，也不用太过于拼命，安详等死就可以了。
　　就在陆露放弃抵抗的时候，身旁传来了一个声音：“……没想到是你，2号竟然没有中招，真是可惜。”
　　陆露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身影。
　　从暗中走出的，竟然是消失不见的沈越羽。
　　沈越羽早就知道会有一个人要被选中当“新娘”，他都将那些丫鬟引到谢小舟的房间里了，没想到谢小舟的运气这么好，反倒是陆露被选中了。
　　陆露从喉咙中挤出了质疑声：“1号，你到底要做什么？”因为沈越羽的出现太过于的惊讶，她的嗓子都要破音了。
　　沈越羽脸色沉了下来：“我当然是为了最后的胜利！”
　　陆露哑然，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疯了，这都是最后一局了，就算你拿到了这次的100%心动，也没用啊！”
　　沈越羽冷笑：“没用？那可不一定。”
　　陆露更加不解：“什么意思？”
　　***
　　舞台上。
　　主持人尽力地挑起气氛：“看来在胜负已成定局的情况下，我们的嘉宾们都没什么竞争的欲望了。这样也太没有意思了，根据节目组的指导，我们将添加一个全新的、新鲜刺激的规则——”


第120章 冥婚
　　节目组后台。
　　工作人员乌压压地挤在了一起，被他们围绕在中间的是一个忽明忽暗的光点。
　　这个光点代表着一个即将失控的小世界，如果光点彻底消失，那么这个世界将会脱离导演的掌控。
　　站在前排的工作人员忍不住靠近了过去，可以看见此时小世界中正在发生的事情。
　　昏暗的宅院。
　　到处可见的猩红灯笼。
　　以及黑暗中一闪而过的身影……
　　有一个人冷不丁地开口：“这次我们搞得会不会太大了？”
　　话音刚落，就又另外一个声音接上：“不然怎么样？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啊！”
　　“就是，谁让你们找的人这么没用，还资深嘉宾，主场作战连个谢小舟都赢不下来。”
　　他们口中指得“资深嘉宾”自然是沈越羽了。
　　本来节目组的打算很好，先在挑选现场观众这里放水，不让谢小舟的粉丝进去，到时候投票环节就会落后别人一大截。可想不到沈越羽的表现这么差，连粉丝都放弃他了。
　　眼看着沈越羽就要输了，节目组这才无可奈何，又悄悄地给他开了一个后门。
　　人堆中，有个人极力地辩解：“其实也不能怪沈越羽，他的攻略方式其实是没错的，但架不住里面的BOSS只喜欢谢小舟啊。”
　　另外有人附和：“对啊，不知道为什么，谢小舟对这些BOSS有着特殊的吸引力。”
　　其他工作人员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原理，全部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如果这次又失败了怎么办？”
　　导演不过是让他们杀一个嘉宾，都花了这么久还没把事情办妥，要是导演醒来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还有一点，《惊悚综艺》能够存在，本身就是受到规则制约的，他们现在的行为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规则。如果谢小舟死了倒没事，偏偏他活了下来，这将会令《惊悚综艺》的漏洞变得越来越多，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所以，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才会这么不折手段。
　　如果这次失败了怎么办？
　　没人敢回答这个问题。
　　“先看看吧……”
　　***
　　“新的规则就是——”
　　主持人拉长了尾音，企图调动起现场观众的热情。
　　可是坐在场下的观众并不买账，不仅没有掌声，甚至还是满脸冷漠。
　　观众：你在搞什么东西.jpg
　　还好主持人的职业素养过硬，没有被这冷场给僵住：“那么，新规则就是，死亡免疫将不再存在！”
　　为了观赏性，《恋爱心动连接！》这档节目是有死亡免疫的，在拍摄过程的死亡不痛不痒，只是出局而已。
　　可现在死亡免疫取消，代表着在拍摄过程中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不再会有复活的机会。
　　在说完这句话后，主持人如愿收获了一片惊呼声，她得意地笑了笑，等吵闹声平复下来以后，才继续说：“另外还有——死亡之后，心动值自动清零！排名将顺序继承！”
　　【？这不是明晃晃地针对舟舟吗？】
　　【就是，现场除了舟舟，其他人都没有心动值】
　　【我才发现，节目组一直在针对舟舟，这么欺负人气嘉宾，是我们氪的金不够多吗？】
　　【狗币节目组，现在舟舟只有我们了】
　　主持人的话音落下。
　　与此同时，正在拍摄过程中的嘉宾们也听到了这些话，听完之后，神情各不一致。
　　陆露先是一惊，然后反应了过来，瞪向了站在一旁的沈越羽：“你早就知道了！你怎么提前知道的，难道是节目组给你开挂了吗？”
　　沈越羽冷声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陆露本就不笨，见沈越羽没有否认，就联想到了更多：“你一直在针对谢小舟，你想要做什么？”
　　沈越羽走了上来，烛火摇晃下，显得他的脸色越发的阴沉，犹如妖鬼一般。
　　陆露一惊，想要往后退去，但她被嫁衣困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看着沈越羽过来：“你想做什么？有嘉宾规则在这里，你不能杀我的？”
　　沈越羽：“我当然知道嘉宾规则，但我不杀你，你也活不了多久了。”他压低了声音，幽幽道，“你们，全部都得死。”
　　铛！
　　窗外突地响起了一道梆子声，一下又一下，好似砸在了心间，让人感觉到十分的压抑。
　　紧接着，就是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吉时已到——”
　　***
　　天色暗沉，隐隐透露出血光。
　　谢小舟还在四合院中穿行，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只能听见夜风呜呜吹过。
　　正在他对方向感觉到迷茫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谢小舟顺着这热闹就跟了过去，还没走出去两步，就看见一支队伍从黑暗中显形。
　　这是迎亲的队伍。
　　但奇怪的是，办得是喜事，却看不出一点喜意。所有的人都穿着麻衣，腰间系着一条红绸带，脸上面无表情。
　　不过刹那时间，迎亲队伍就已经来到了跟前。
　　谢小舟看着，那些人扛着的轿子里面还坐着一个女人，被红盖头盖着，只能看见一双穿着绣花鞋的脚。
　　哗啦——
　　一阵阴风刮过，卷起了无数的黄纸。
　　谢小舟的眼前被迷花了一下，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到响起了一道尖细的声音：“贵客，请不要随意走动，免得打扰了婚礼。”
　　谢小舟转过了身，不知何时，身后不远处多了一个丫鬟。
　　丫鬟的眼神呆滞、五官僵硬，就好似是用笔画上去的一般。
　　谢小舟语气平静地回了一句：“我迷路了。”
　　丫鬟点了点头：“人多事杂，请贵客随我一起来。”
　　谢小舟扭头看了一眼，迎亲的队伍又消失在了黑暗中，只余下一地的黄纸。
　　他思索了片刻，冲着丫鬟点了点头。
　　丫鬟在前面带路，七拐八绕的，带着谢小舟来到了一处张灯结彩的院落。
　　丫鬟在门口止步，对谢小舟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谢小舟跨过门槛，踩在了里面的青石地砖上。
　　院落里同样挂着一排排的红灯笼，下方的客人或站或坐，看起来热闹极了。
　　可偏偏这么多人在这里，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谢小舟一走进去，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转过头看了过来。
　　他们面白颊红，眉毛又黑又浓，张嘴的时候，可以看见口中黑洞洞的一片。
　　这些人……都不是活人。
　　谢小舟心思一转，丝毫不慌，冲着他们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那些人这才挪开了目光。
　　谢小舟扫了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徐冉的身影。但因为刚才播报的规则更改，他并没有过去相认。
　　在一旁站了一会儿后，那些宾客自发地走向了座位，按着顺序依次坐了下来。
　　等谢小舟要坐下的时候，外面的座位全部都被坐满了，只有最里面的正桌还空着四个位置。
　　显然，这是留给四位嘉宾的。
　　谢小舟坐到了其中一个位置上，随后，徐冉也坐了下来。奇怪的是，一直到婚礼开场，都没有看见沈越羽与陆露。
　　他与徐冉交换了一个眼神。
　　徐冉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没有看见过这两个人。
　　谢小舟有些疑惑，但马上婚礼就要开场了，他只好先按下不表。
　　婚礼开始了。
　　先是“啪”得一声，一连串的鞭炮响起。
　　在鞭炮声中，两个丫鬟搀扶着新娘走了过来。新娘的手中拽着一根系着大红花的绸缎，绸缎的另一头却不是新郎官，而是一个小厮，小厮的怀中还抱着一只大公鸡。
　　管家站在门口，嘴角僵硬地翘了起来，拱手道：“今日是我们大少爷的大喜事，多谢各位宾客前来……”
　　什么喜事，这分明是一场冥婚。
　　大少爷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而和他结婚的对象也很明显了，那就是被丫鬟带出去的陆露。
　　她成为了大少爷的“新娘”。
　　谢小舟按住了桌子的一角，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徐冉在一旁说着风凉话：“怎么，你还要去救人？”
　　谢小舟没有回答，可看样子，他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徐冉挖苦道：“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救人？”
　　这一个新规则一出来，就差直接告诉其他嘉宾，只要把谢小舟害死，就能获得最后的胜利了。
　　这样一来，嘉宾们之间的竞争欲望被重新点燃。
　　若是身份互换，徐冉巴不得别人死得更快一些。
　　谢小舟瞥了一眼徐冉，只说了一句：“尽力而为。”
　　以谢小舟的性格，这种情况下，不危及自己性命的情况下，能帮就帮了。
　　毕竟他做不到看着别人去死。
　　徐冉：“那你可得快一点。”
　　【纯路人，从来没见过救竞争对手的操作，这正常吗？】
　　【对舟舟来说这很正常】
　　【毕竟舟舟心软又果断】
　　眼看着“新娘”就要进去拜天地了，等拜过了天地，就等于昭告天地，“新娘”就是秦家的人了。进了秦家的门，就连神鬼都承认了。
　　就在陆露要走到正厅里面了，谢小舟突然站了起来，摘下了距离最近的一盏灯笼。
　　他撕开了灯笼罩子，将其中的火源扔向了宾客中间。
　　那一小簇火苗竟然见风就长，瞬间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徐冉目瞪口呆：“这、这……”
　　谢小舟之前就观察过了，这些丫鬟和宾客都是纸人，既然是纸人，当然是畏水怕火的。
　　外面乱成了一团。
　　谢小舟将桌上摆放着的筷子沾了汤水后收入了手中，找准机会就冲了出去。
　　“新娘”身旁的丫鬟见状，立刻发出了尖锐的喊叫声，连带着小厮怀中的大公鸡亮起嗓子“喔喔”叫唤着。
　　谢小舟的小臂一甩，两根筷子稳准狠地刺入了丫鬟的额心。
　　在碰到水后，丫鬟的身体晃动了一下，化作了两张红红绿绿的纸人。
　　谢小舟抓住了“新娘”就要走。
　　可是“新娘”就好像是双脚扎了根一样，一动不动。眼看着其他人就要反应过来了，谢小舟抬手掀开了“新娘”的盖头。
　　陆露说不出话，只能疯狂地用眼神暗示。
　　谢小舟明白了过来，说了一声：“对不住了！”就伸手扒下了她身上的嫁衣。
　　“哗啦”一下，嫁衣落在了地上。
　　陆露这才重获自由，她见那些纸人已经扑灭了火，正要聚集过来抓人，慌乱地说：“往哪里跑？”
　　谢小舟扫过了近在咫尺的正厅。
　　去正厅不亚于自投罗网，现在能去的，只有三少爷所在的院落了。
　　根据三少爷的提醒，他和这群人应该不是一伙的，或许可以在那里避避风头。只要熬到拍摄结束，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谢小舟当机立断：“出去！”
　　他一边跑一边摘下屋檐上挂着的红灯笼，朝着人群扔去。
　　陆露也有模学样，两人就这样，烧出了一条路，从这个院子里冲了出去。
　　等到了外面，谢小舟又遇到了一个新的问题：“你知道该往哪里走吗？”
　　陆露迟疑了一下：“……我应该知道。”
　　还好，陆露在被丫鬟带出来的时候稍微记了一下路，误打误撞间，还真的找回到了他们居住的院子里。
　　谢小舟刚刚站定，还没有缓过来，就看见院子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伸出头一看，一个个纸人漂浮在半空中，黑洞洞的眼睛盯着院子里的人。
　　陆露咽了咽口水：“好像挡不住。”
　　谢小舟一想也是——刚才就是丫鬟走进来把陆露带出去的，三少爷并没有露面。
　　“进去！”谢小舟来到了正房门口，用力推了一下。
　　房门被反锁住了，根本打不开。
　　谢小舟匀了匀气息，退后一步，一脚踹了过去。
　　咔嚓——
　　里面的锁掉落在了地上。
　　谢小舟顺势打开了门，躲到了里面后，又反手把门合上。
　　陆露透过窗户往外看，那些纸人已经飘了进来，但它们似乎畏惧着正房，不敢靠近。
　　看起来，这里是暂时安全的。
　　陆露说：“谢谢。”她顿了顿，说，“你要小心点，1号想要害死你。”
　　谢小舟侧头：“那你呢？”
　　陆露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输了就输了，反正我不敢害人的。”
　　话音落下，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声轻笑。
　　谢小舟深吸了一口气，又闻到了那一股异香。
　　“痴人……”
　　那唱腔回荡在房间里。
　　这次，谢小舟竟然听懂了这意思。
　　大概是，世间痴男怨女如此之多，他也只求一个真心人。
　　声音婉转清脆，缠绵悱恻。
　　窗格前。
　　三少爷的手指点过嘴唇，上面未点胭脂而红，叹息道：“我也很想尝尝，一颗真心是个甚么滋味。”
　　“我还，没有吃过呢。”
　　这里并非是桃源乡、庇护所。
　　窗外，纸人晃悠；窗内，恶鬼梳妆。


第121章 真心
　　哗哗——
　　窗外传来了纸片翻动的声响，刺耳且杂乱。
　　谢小舟抬眸一看。
　　纸人们密密麻麻地贴在了窗户上，遮挡了所有的光线，从窗户的缝隙中往外看去，可以看见那血盆大口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凑近过去一听，它们用一种毫无起伏的嗓音重复着——新娘，吉时已到，出来、出来。
　　同时还伴随着“砰砰”的撞门声。
　　不过还好，窗户的质量过硬，只是微微摇晃了一下，并没有被纸人们撞开。
　　【突然从恋爱节目变成了恐怖片？】
　　【好吓人啊，我害怕】
　　【说了多少次了，你都已经变成鬼了，能不能别在自己吓自己了】
　　谢小舟观察了一下。
　　那些纸人并不能撞破门窗进来，现在还是安全的。
　　他将自己的猜测与陆露说了。
　　陆露稍稍放下了心，转而又有别的问题：“那这歌声……？”
　　除了撞门声外，房间深处还飘出了唱曲的清亮嗓音。两者交相辉映，还怪渗人的。
　　谢小舟顿了顿，说：“应该是三少爷唱的。”
　　陆露：“你都已经见过三少爷了？”
　　三少爷是本次环节的心动目标，但奇怪的是，其他嘉宾们都没有见到过三少爷。
　　谢小舟指了指香炉：“只要点起这熏香，就能见到三少爷。”
　　陆露朝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看见桌子上摆放着一只小巧的金蟾香炉，金蟾的口中正源源不断地涌出雾气来。
　　她认真地嗅了一下，分辨了出来：“这应该是犀角香。”
　　谢小舟略微思索了一下，就想到了犀角香是用来做什么的。
　　犀照，燃之可通幽冥，见鬼神。①
　　此时因为犀角香燃烧产生的烟雾连通了幽冥，这才能让他们听到三少爷的唱曲声。
　　谢小舟也走到了跟前，对着香炉吹了一口气。
　　气息吹拂之下，烟雾迷蒙，环绕在了眼前，如同是身处在缥缈仙境之中。
　　身处在雾气之中，耳边的唱腔越发地明显，除此之外，还有唢呐、洞箫、板鼓等乐曲做配乐。
　　唢呐吹出来的声响如泣如诉，再配合着外面黑压压的纸人，不免令人汗毛直立。
　　陆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下，远离了那樽金蟾香炉。
　　谢小舟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他刚要走过去，就被陆露拉了一下，止住了脚步。
　　陆露：“还是别过去了吧？”
　　谢小舟轻轻摇了摇头。
　　一味的逃避并没有用，外面还有这么多的纸人，如果不进去另找生路，纸人迟早会突破屏障冲进来的。
　　陆露只好作罢，跟在了谢小舟的身后，一同走了进去。
　　正房的中间摆放着一扇屏风，将房间分割成了两部分。唱曲声就是从屏风后面传过来的。
　　谢小舟走向了屏风，小心翼翼地绕到了后面。
　　曲调戛然而止。
　　在屏风后面竟然空无一人，并不见三少爷的踪影。只在正堂中央树立着一个缩小版的戏台。
　　戏台小巧精致，一应摆设俱全，前方遮着红色的帷幕，像是一拉起来就会有一场好戏上演。
　　谢小舟环视一圈。不远处还并排摆着两张椅子，椅子正对着戏台，似乎是专门留给客人观赏看戏用的。
　　他来到跟前，手指轻轻地拂过了椅子的扶手。
　　正房总共就这么大，一眼可以看穿，既然三少爷没有现身，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三少爷不在这里；二是，必须按照三少爷的想法做，他才会出现。
　　谢小舟想了想，直接坐上了其中一张椅子。
　　陆露的脸上闪过担心：“你就不怕出事吗？”
　　在《惊悚综艺》中的嘉宾都知道，在拍摄过程中，任何一个物件都是可能要了性命的。
　　谢小舟端坐在椅子上，手指随意地搭上了扶手：“没事，观众到齐了，好戏才能开场。”他望向了另一张空着的椅子，“你也过来。”
　　陆露将信将疑，最后还是一咬牙，坐到了谢小舟的旁边。
　　果然，在两张椅子都坐上了人后，戏台上的幕布就自动拉开了，一个雅致的场景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戏台上还站着两个手掌大小的小人。虽然小，但四肢五官一应俱全，活灵活现。
　　铛！
　　一声锣鼓敲下，代表着好戏开场了。
　　两个小人竟然自己动了起来，惟妙惟肖。
　　谢小舟看了一会儿。这两个小人正在唱戏，其中男小人是一个公子哥，女小人则是戏班子里的花旦。两人阴差阳错待在了一起，情到浓时，什么海誓山盟、甜言蜜语说的那是一套又一套的。
　　不说内容，光听着，就觉得这两个小人唱功深厚，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
　　只是这甜蜜的剧情唱到一半，突然画风突变。
　　从台下跑出来了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拉扯开了公子哥与花旦，将两个人活生生地分开。
　　随之，戏台被分成了两部分。
　　一半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公子哥，一半是对镜忧愁的花旦。他们各自唱尽了相思之情。
　　谢小舟觉得有些奇怪。
　　这出戏演的是不错，可是想表达什么？
　　他按捺下性子，接着往下看。
　　刚开始谢小舟以为唱的是痴男怨女的苦情戏，可相思唱到一半，戏台上的灯光忽闪，彻底暗了下去。
　　隐约看见，公子哥从踏上滚到了地上，吐了三口鲜血后，彻底瘫软了下来。
　　灯光一点一点地亮起。
　　戏台上的装扮又变了一个模样，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四合院，院子门口悬挂着牌匾上写着“秦府”二字。
　　这是秦府。
　　那这一出戏，演的就是秦府的故事了。
　　等到光线彻底亮堂的时候，秦府已经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好似要举办喜事。门口窗户上都贴着“囍”字，只是这“囍”字是一半红一半白的，格外诡异。
　　再一转，花旦被丫鬟簇拥着带入了正堂，拜堂成亲之后，正式地嫁入了秦家。
　　但这并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嫁给的是一个死人。待到第二日，就要被活活钉死在棺材里面。
　　喜剧瞬间变成了悲剧。
　　不管花旦是否愿意，她都被迫送入了棺材，等到钉子钉上，里面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等待她的是死亡与黑暗。
　　而这时候，棺材里面的人还是有意识的，可她只能无力地伸出手，在棺材板上留下一道又一道鲜血淋漓的抓痕。
　　秦府的人围着棺材，面无表情地等待着棺材里的人彻底失去气息。
　　这一幕没有任何的声音，只有唢呐声作为伴奏，唢呐发出的声响锐利，令人毛骨悚然。
　　等到棺材里的花旦彻底地失去了气息，秦府的人才把棺材送下去入葬。
　　就在即将封土的时候，棺材里竟然传出了一声婴儿啼哭。
　　秦府的人疑惑不解，待到开馆之后，发现花旦在死后竟然诞下了一个不足月的婴儿。
　　那婴儿早已断气，皱巴巴地一团，只有眼角的一抹红痣格外的明显。
　　秦府的人觉得晦气，草草将婴儿扔到了乱葬岗。
　　等到回去以后，就下起了连日的阴雨，夜间也经常有野猫哀嚎，隐约还能听见唱戏声。
　　秦府的人惶惶不安，请了和尚道士来做法。
　　只是来了一轮又一轮，还是不见成效。最终，在某一晚，装扮精致的花旦趁着夜色而来。
　　秦府众人一脸恐慌。
　　画面就停滞在这一刻。
　　那些小人身形小巧，但表达出现的情绪却十分到位，坐在台下观看的谢小舟都能感受到他们的绝望与害怕。
　　他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下一幕。
　　这应该就是三少爷的来历了。
　　难怪秦府的管家说府上没有三少爷，原来是一出生就死了。
　　铛——
　　锣鼓再次被敲响。
　　台上的小人反应了过来，纷纷退到了帷幕后面。其中一个小人慢了一步，待帷幕拉上后还留在舞台上。
　　小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露出了惊恐的目光，尖叫着逃跑。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天而降，攥住了小人。
　　当然，这并不是为了救小人出来，只见那只手指用力，直接捏碎了小人的头颅。
　　小人虽然小，但五脏俱全，顿时红的血白的脑浆炸裂了出来。
　　三少爷抬起眼皮，眼波流转，眼尾点缀着一点红，娓娓道来：“我欲求一颗真心，谁人有？”
　　那人面如桃花，唇齿带笑，脸颊上还带着一点血渍。
　　这位三少爷不是花旦，而是……恶鬼。
　　谢小舟心头一突。
　　陆露疯狂地用眼神询问——是跑还是打？
　　谢小舟略微思索了一下，面前有这位三少爷，外面有无数的纸人，从数量上看，不如先应对这位三少爷比较轻松。
　　“三少爷。”他不躲不避，直直地看着对方，“你说的真心，是何模样？”
　　三少爷抬眸扫了过来，在看到谢小舟的时候先是一愣：“原来是你。”他对谢小舟有一定的印象，轻轻笑了一声，“我要的真心，自然是至死不渝，直至幽冥都不更改。你有吗？”
　　【舟舟当然有！】
　　【等等，我觉得不太对劲啊】
　　【就是啊，一只恶鬼要什么真心？】
　　***
　　时间回到一天前。
　　沈越羽面无血色，拼命地敲打着房门。
　　只是房门被锁死，不管怎么用力都无法推开。他余光一瞥，身后穿着戏服的人缓缓靠近。
　　那人眉目含情，眼尾点缀着一点多情红痣，唇角格外的红润。他抬手，在宽大的袖袍下，纤细的手指捏着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
　　心脏一缩一涨间，猩红的鲜血淅淅沥沥地滴落了下来。
　　这一幕的对比太过于强烈了。
　　三少爷凑近了过去，嗅了一下：“这颗心，看来不够真。”他眸光流转，“你有真心吗？”
　　沈越羽的咽喉一紧，他是见过三少爷一边笑一边掏出心脏的那一幕的，此时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我没有！”
　　三少爷将手中的心脏扔到了一边，就像是扔一件没有用的垃圾，叹息了一声：“真可惜，既然你没有真心，就毫无用处了。”他看沈越羽的眼神，就是在看垃圾。
　　沈越羽：“……”
　　不管是回答有还是没有，看来都是错误的答案，都一样逃不出一死。
　　三少爷水袖一甩，步步逼近。明明是面如桃花，在沈越羽的眼中，就如同噬人的恶鬼。
　　沈越羽早就已经从节目组那边得知，在这一环节死了就是真的死，他的脑子疯狂地转动了起来，嘶声力竭地说：“我知道！我知道谁有真心！”
　　三少爷停下了脚步，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流淌而下，犹如在指甲盖上染了豆蔻一般：“是谁？”
　　沈越羽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名字：“谢、小、舟。”
　　***
　　三少爷抬了手，用袖子遮住了下半张脸，就算是如此，就凭着一双眼睛就足以表达情绪。
　　那是期盼、渴望的。
　　是有，还是没有。
　　谢小舟也在纠结：“我……”
　　他总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危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暗处的沈越羽将这一切收入眼中，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只要谢小舟死在了这里，他曾经一切的失败都将被洗去，那些观众只会记得活着的人，而不会去怀念一个死在节目里的失败者。
　　快，快回答。
　　这个问题，不管是回答有还是没有，都不会让三少爷满意的。
　　谢小舟沉吟了片刻。
　　本来他想再拖延点时间，可是看三少爷的模样，是不可能任由他继续拖延下去的。
　　“我……”谢小舟说，“我有一个问题。”
　　三少爷：“什么问题？”
　　谢小舟眨了眨眼睛，好奇地说：“你要的这个真心，有什么用呢？”
　　三少爷的眉梢一挑：“我只是想看看。”
　　谢小舟：“那没什么好看的，只要是人，都有一颗真心。”
　　三少爷似乎对这个说法十分好奇：“为什么？”
　　【当他问出为什么的时候，就已经落入了舟舟的陷阱】
　　【话疗大师-舟舟】
　　【确实！】
　　谢小舟盯着三少爷的眼睛。
　　他知道，一个人在说谎的时候，往往会避开与别人的眼神对视。那同理可得，只要盯着别人眼睛说话，说的话就会增加可信性。
　　谢小舟按着自己的胸膛：“人是一个很复杂的生物，就算是什么样的人，也总会有弱点与一片真心。但区别在于，这真心是对谁。”
　　“如果你要的只是普通的真心，那么我有；可如果是对你的真心，我就不知道了。”
　　三少爷认真倾听，面露思索之色：“每个人都有真心……”
　　谢小舟点头证实这个说法：“是的。”
　　三少爷垂下了眼皮，那双眼睛眼形狭长上挑，天生就有一股非人的风情。他悠悠一声轻叹，似有感慨：“可惜……我不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
　　①（参考了《异苑》卷七）


第122章 拍摄结束
　　话音落下，一股阴风忽地吹过。
　　谢小舟感觉到后颈处升腾上来一股凉意，他看见三少爷收拢了一下袖子，抬起眼皮直直地望了过来，一双桃花眼中似笑非笑。
　　像是在说，休想用这种花言巧语来蒙混过关。
　　谢小舟丝毫不慌，开口说：“人死后成鬼，就算是成了鬼，心中也是会有执念的。”
　　三少爷闻言，眉梢一挑：“哦”他的尾音拉长，“可是，我的执念便是想要一颗真心。千金易得，真心无价呀——”
　　后半句话婉转清亮，就如同是在唱戏一般。
　　谢小舟：“……”
　　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点，还是逃不过这个问题。
　　真心，他当然是有的。
　　可从三少爷的表现上看，肯定是不止想要一颗真心这么简单，说不定要还要掏出来看看。
　　谢小舟的心现在好好地待在胸腔里面，暂时还不想展示出来。
　　只是该怎么说服三少爷呢？
　　谢小舟还在思索，不过一闪神的功夫，前面突然闪过了一道残影。
　　三少爷忽闪到了跟前，瞬息间就缩短了两人的距离。近到谢小舟可以看清三少爷脸上的妆容，虽然上了一层粉，但还是细腻白皙，看不出一点瑕疵。
　　谢小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三少爷的眼尾。那里晕染开了一层绯红，带着些湿润，就好像是用鲜血涂抹上的，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谢小舟想要远离这位三少爷，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现在不能露怯，一旦露怯，之后说的所有话都将会失去说服力。
　　面对近在咫尺的艳丽恶鬼，谢小舟稳住了身形，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笑意轻快：“可是真心不是随便就可以得到的。”
　　三少爷稍稍抬起了手腕，如同葱段一般的手指搭上了谢小舟的脸颊，轻轻摩挲着：“那要怎么样才能得到？你能够帮我吗？”
　　谢小舟觉得搭在脸颊上的手指就如同冰块一般，随着动作，在皮肤上面留下了一股刺痛的感觉。他平静地说：“当然是，用真心换真。三少爷，你有真心吗？”
　　三少爷的眉头蹙了起来：“真心……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不如你帮我看看——”他伸手扒开了最外层穿着的戏服。
　　华美的戏服脱落在了地上，包裹在里面的不是细腻的皮肉，而是阴森可怕的白骨，与他精致的外表毫不符合。
　　三少爷问：“有吗？”
　　还没等到回答，他就先将手指插入了白骨的缝隙中，摸索了一阵后，只抓住了一团污血。一松开手，缕缕鲜血就从手指的缝隙中流淌而下，滴落在地上。
　　“看来，我真的没有真心。”三少爷的眉间浮现了一抹忧愁，“那可怎么办才好？”
　　谢小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人皆不语，房间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躲在暗处的沈越羽可谓是十分焦急。
　　为什么他遇到恶鬼的时候说要挖心就挖心，现在在谢小舟的面前就变得磨磨唧唧。
　　这就是所谓的双标吗？
　　沈越羽见两人还要继续交谈下去，脑子一热，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说：“三少爷，你直接挖出他的心看看，就知道是不是一颗真心了！”
　　此话一出，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陆露脱口而出：“是你。”
　　面对质问的目光，沈越羽丝毫不心虚：“就是我。”他忙不迭地指着谢小舟说，“三少爷，我没有骗你，他是有一颗真心的。”
　　【怎么又是他？】
　　【我一看到这个1号就觉得烦】
　　【我要忏悔，我还曾经瞎了眼睛当了他的粉丝，现在已经粉转黑了】
　　谢小舟见到沈越羽倒也不意外，毕竟这个人一直致力于给他下绊子挖坑，不出来反倒是要奇怪了。
　　他不慌不忙地说：“我也没说我没有一颗真心。我只是想知道，三少爷要的是什么样的真心。”
　　三少爷还没回答，沈越羽就抢先一步：“想要什么真人，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就像是——”
　　三少爷冷凌凌地说：“你太吵了，连心都没了，还这么多废话吗？”
　　沈越羽愣了一下：“什、什么？”
　　他突然感觉到胸口有一点疼，一连串的画面闪过了脑海。
　　倒在地上的尸体，被挖出的心脏……
　　这个四合院中，除了嘉宾以外没有其他活人，那么倒在地上的尸体又是谁的？
　　挡在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去。
　　沈越羽踉跄地走了过去，终于看清了那具尸体的真面目，那是——他自己。
　　“不、不可能！”
　　他捂着胸口，一直被忽略的细节被一一摆在了面前。低头一看，胸口处出现了一个大洞，里面空荡荡的，应该好好待在这里的心脏早就不翼而飞了。
　　“啊——”
　　沈越羽还以为自己是胜利者，没想到早就已经出局了。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尖叫了一声冲出了房间。
　　刚走出去，就被守在外面的纸人所淹没。在层层叠叠的纸人下面，一滩鲜血无声地蔓延了出来。
　　砰！
　　房门重新合拢，将所有的动静都隔绝在了门外。
　　三少爷转过头，唇角带着一抹艳丽的笑：“轮到你了。”
　　恶鬼站在面前。
　　他的一双桃花眼多情，眼波流转，好似在述一片衷肠。
　　谢小舟却觉得脊背发凉，一步也动弹不得。
　　三少爷问：“你有真心吗？”
　　谢小舟见一根葱白手指点上了他的胸膛，只要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挖出一颗心来瞧瞧看真与假。
　　谢小舟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正要回答，就听见三少爷好心提醒道：“你还有这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回答不好，沈越羽就是前车之鉴。
　　谢小舟的眼睫颤动了起来。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慌乱。他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说：“我可以学。”
　　三少爷的声音微微上挑：“嗯？”
　　谢小舟毫不迟疑地说：“我有真心，尚且无主。但我可以学如何喜欢你，至死不渝、幽冥不改。”
　　【舟舟：我可以学钓鱼】
　　【鱼要上钩了】
　　【让我康康心动值，竟然有30%了！进展挺快的嘛！】
　　三少爷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语气诚挚，听不出一丝的假意来。尤其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闪不避，在被直视的时候，没有人会不相信他说的话。
　　谢小舟耐心地等待着。
　　最终，他听见三少爷悠悠叹气：“你会喜欢我吗？会喜欢一只恶鬼吗？”
　　谢小舟反问：“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你呢？”
　　三少爷像是被这个回答逗到了，止不住地笑：“痴儿、痴儿！”他眼中光彩流转，“那你准备怎么学？”
　　谢小舟似乎有些羞怯，别过脸去，与刚才的侃侃而谈截然相反，竟然结巴了起来：“我、我也不知道。我没试过……”
　　【信了】
　　【我真的信了】
　　【我举报舟舟，他海王装纯情】
　　【不过事实证明了，男人就是好这一口，没看到三少爷的好感度已经在往上涨了吗？】
　　三少爷却信了，狭促地调笑了一声：“果然还是雏儿，来，我教你。”
　　谢小舟垂眸看着舒展在面前的手掌，连犹豫都没有，就搭了上去。
　　三少爷反手握住了谢小舟的手，朝着门口走去。
　　陆露迟疑了一下，正要跟上去，却被谢小舟用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
　　砰！
　　房门自动被吹来。
　　聚集在外面的纸人跃跃欲试地想上前来，但在看到三少爷后，就跟老鼠见了猫一般，缩到了两旁。
　　谢小舟问：“三少爷，你要带我去哪里？”
　　没料到三少爷沉吟了片刻，竟然回了一句：“我也不知。”
　　谢小舟：“？”
　　三少爷停住了脚步，望向了悬挂在四周的红灯笼：“我只在戏中见过痴男怨女，并未真正体验过男欢女爱。”
　　谢小舟大胆提出了要求：“要不，你给我唱支曲子吧。”
　　三少爷也没拒绝，当场就清唱了一嗓子。
　　他的嗓音清亮动听，余音绕梁不止。
　　谢小舟忍不住鼓掌：“三少爷，你真厉害。”
　　三少爷一扭身，对上了谢小舟的眼睛，在看他的时候，就仿佛是蕴藏了星光。
　　那种情愫是如何也伪装不出来的。
　　三少爷感觉被这炽热的光芒所灼烧到了，避开了目光。
　　谢小舟没有察觉，还在问：“三少爷，你为什么要一颗真心？”
　　三少爷不语，垂眸梳理着袖子。
　　为什么他想要一颗真心？是因为有了一颗真心，吞吃下去以后，他就能脱离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可等了这么多年，他从未遇到过这么一颗真心。
　　谢小舟见三少爷如此模样，就知道他不想说，转移了话题：“三少爷，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医生曾经对他说过，要尽量唤醒更多的意识碎片外，还需要找到祂的名字。
　　可拍摄到现在，他遇到的BOSS都是有称号来代替姓名的，比如河神、医生、先生、教父等等。
　　除了秦渊以外，没有人有名有姓，而现在又有了一个秦三少爷。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这也许就是祂的姓名。
　　秦三少爷靠近了过去，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一股气息：“我的姓名是——”
　　谢小舟认真倾听，没想到还没说完，话音就戛然而止。
　　萦绕在四周的异香已经消散，三少爷的身影也不见了。在没有犀角香的情况下，一人一鬼阴阳两隔，根本见不到面。
　　谢小舟都没想到这一个环节，顿时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其他，三少爷的威胁是不见了，可是还有那些纸人。
　　纸人们同时转过了头，盯上了谢小舟。在三少爷消失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镇压住它们，纸人们铺天盖地地扑了上来。
　　谢小舟感觉到头皮有些发麻，拔腿就跑，但他离正房还有一段距离。
　　短短一段路，犹如天坠。
　　谢小舟想要回去房间里面，可是面前的纸人实在是太多了，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纸人的束缚。
　　本来都以为这一次要栽在这里了，没想到纸人并没有要了他的性命，只是将他困在了中间。然后，几只纸人漂浮了起来，拎着鲜红的嫁衣过来。
　　谢小舟眼前一黑，嫁衣就结结实实地穿在了身上。这嫁衣似乎是有生命力的，牢牢地将他困住，浑身上下能动的只有眼睛。
　　他费力地动了动眼睛，看见纸人的脸上都是欢呼雀跃，簇拥着他朝外面走去。
　　铛——
　　吉时已到！
　　唢呐声再次响起。
　　黑暗中，出现了一只送嫁队伍。队伍中的人身穿麻衣，往空中抛的，也是黄色的纸钱。
　　谢小舟坐在轿子里面，等到门口的布帘落下，就彻底地失去了视线。
　　轿子摇摇晃晃，不知道去往什么地方。
　　谢小舟努力地想要把嫁衣脱下来，只是不管怎么用力，都无法将其脱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了下来。
　　谢小舟认真地听着动静，可外面静悄悄，没有任何的声音传来。
　　咚！
　　突然轿子又猛烈地摇晃了起来。接着，一个人影扑到了里面。
　　那人影抬起了头，焦急地问：“你没事吧？”
　　是陆露。
　　谢小舟眨了一下眼睛，表示自己没事。
　　陆露连忙站了起来，去剥下谢小舟身上的嫁衣。好不容易剥下来了，还没来得及离开轿子，就见从四面八方涌来了无数的纸人。
　　谢小舟眼疾手快，赶紧把轿子前的帘布拉了下来。
　　顿时，轿子里成了一个密封的空间，里面看不到外面，外面也瞧不见里面。
　　轿子再一次被抬了起来——还好抬轿子的不是人，也没有发现轿子重了一倍。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陆露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蟾香炉。只是这香炉中的火被灭掉了，此时并没有烟雾冒出来。
　　谢小舟接过，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一部分犀角香，足够让三少爷现身了。
　　陆露想要立即点燃，却被谢小舟制止了。
　　从那一出戏可以看出，三少爷与这些纸人不是一伙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仇。只是因为三少爷不能随意出现，才任由这些纸人乱闯。
　　如果，让三少爷出现在冥婚现场呢？
　　轿子停了下来。
　　这一次，是停在了冥婚的现场。
　　外面丫鬟用着尖细的嗓音说：“吉时已到——”
　　旁边有人掀开了帘子，要请新娘出来。
　　可是出现在面前的不是新娘，而是……一只恶鬼。
　　三少爷眼尾微微上挑：“看起来，很热闹呀。”
　　纸人：“……”
　　新郎：“……”
　　谢小舟和陆露缩在了轿子里：吃瓜.jpg
　　随着犀角香的雾气弥漫，那些纸人瑟瑟发抖。
　　三少爷则是袖子一甩，将那些纸人都碾成了纸片。
　　上方大红灯笼摇晃，照得地下的纸屑泛着红光。
　　陆露小声地说：“我在正房里看到了一本书……”她将书中的内容如数道来。
　　三少爷这种情况特殊，乃鬼诞婴，鬼死婴活。婴儿口中含着一口阳气一口阴气，本来无事，可偏偏秦家人将三少爷扔到了乱葬岗，这就又多了一口煞气，才让他化身为千年难得一见的厉鬼。
　　可只要吞下一颗真心，就可以脱去鬼身，变成人形。
　　话正说着，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撩开了帘子，三少爷微微一笑，眼中却毫无温度：“在聊什么呢？”
　　这交谈声肯定是被三少爷听去了，只是不晓得听到了多少。陆露一脸煞白，不敢作答。
　　谢小舟看向了三少爷，没做任何的隐瞒：“在聊真心的事情。”
　　三少爷好奇地说：“嗯？聊出了什么结果？”
　　谢小舟走了出去：“她说，三少爷需要一个真心，才能化身成人。”
　　三少爷哼笑了一声：“怎么，害怕了吗？”
　　谢小舟认真地想了想：“那倒没有，你可以试试我的。”
　　三少爷眯起了眼睛：“害怕了没有……”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谢小舟说：“我说，你可以试试我的。”他握住了三少爷的手，“我会尽力喜欢上你，然后将一片真心都给你的。”
　　一直游刃有余的三少爷莫名地有些惊慌，甩开了谢小舟的手：“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谢小舟：“那是我的事情。”
　　他看着三少爷，眼中没有一丝的动摇。
　　这是一场豪赌。
　　赌的是，三少爷不会真的动手。
　　那处戏有很多的细节。
　　比如，三少爷不相信有真情，亦不相信有人愿意为情去死。那么，他就要当这么一个人。
　　三少爷挖过很多的人的心。
　　花言巧语的有、多情的有、就连害怕惊恐的也有，在挖出的时候，他没有一点的可惜。
　　只有这个这少年是愿意将自己的一颗心如数份上。可面对这个要求，他居然冒出了不舍。
　　一命换一命，就算他获得生命，那也是付出了一条性命。
　　从来没有人爱过他，就连降生在这个世界上都没有任何人期待过。如果用这少年的命换来活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又有什么意思呢？
　　沉默了半晌，三少爷嗤笑了一声：“你才与我，才认识多久啊，就情啊爱啊的了？雏儿就是雏儿，真没意思。”
　　谢小舟也笑了起来：“嗯。”他知道，他赌赢了，“那三少爷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秦三少爷心动值100%】
　　***
　　谢小舟眼前的景色渐渐退去。
　　四合院、打扮成花旦的三少爷，还有大红灯笼都一一退去了颜色，接着眼前出现了一抹刺眼的光芒，待适应了以后，他看见的是场下欢呼雀跃的观众。
　　观众们正在喊着谢小舟的名字，满脸都是狂热。
　　就连主持人都十分激动：“终于，本档节目迎来了首位荣获4次100%心动的嘉宾——谢小舟！让我们为他鼓掌！”
　　掌声连绵不断，一直持续了三分钟才逐渐缓了下去。
　　主持人嘶哑着嗓子说：“精彩的拍摄环节已经结束了，现在迎来的是投票环节，不过我觉得第一名的位置已经毫无悬念了——请现场观众进行投票！”
　　大屏幕上，出现了四位嘉宾的名字与模样。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属于谢小舟的那一行就突然拔高，远远超过了其他嘉宾。
　　主持人：“看来没有超出我的意料，本次《恋爱心动连接！》节目中的第一名是——谢小舟！”
　　【《恋爱心动连接！》拍摄完成】
　　在无尽大海中畅游的人鱼停了下来，他茫然无措地望着远方，好像在这个时候，有一个重要的东西离开了他的世界。
　　一点水珠从他的脸颊上滑落。他奇怪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是咸的，和海水一个味道，却比海水多了一些苦涩。
　　画家端坐在花园中，他越发地削瘦病弱，整个人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只有握着画笔的手还有力气。他在不停地创作着，从那一日开始，所有的画作都是关于那个少年的。火红炽热的背景、毅然决绝的目光……一笔一划，最终绘制成了一幅画——《最后的爱人》。
　　今日，不知怎么的，画到一半他的手指没握住画笔，在画布上留下了长长的一条痕迹，直接破坏了整幅画的完整。
　　他的手指轻轻触碰过上面的颜料，直接咳出了一口鲜血。
　　黑暗寂静的地牢。
　　魔王端坐在台阶上，他又重新穿上了琵琶骨，用锁链将自己困住，永久地沉睡在这里。
　　他在等，等一个人将他唤醒过来。
　　戏台上。三少爷梳妆完毕，细细地将那一曲道别唱尽。
　　***
　　【恭喜您完成《恋爱心动连接！》的拍摄……兹拉兹拉……】
　　谢小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坐在床沿，等待着拍摄完成后的结算。
　　可没想到，系统的播报声还没说完，就变成了一阵刺耳的杂音。
　　谢小舟拧起了眉毛。
　　李笑说，复生会的会长有话留给他，而只要通过下一个节目，就可以知道是什么了。
　　现在他已经通过了，难道现在系统出现杂音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复生会会长到底要告诉他什么？
　　【滋滋——】
　　【兹拉兹拉——】
　　在一片电流波动声中，谢小舟感觉手中多了一张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张卷起来的纸条。
　　他似有所感，抬起了手，将那张纸条缓缓打开。
　　上面的笔迹凌乱，像是在仓皇之下留下来的。
　　“我知道，你想要脱离《惊悚综艺》。”谢小舟将上面写着的内容缓缓念了出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脱离了《惊悚综艺》，你真的能回归到现实吗？”
　　“或者说，你能确定，你现在身处的世界是真实的而不是另外一个节目吗？”
　　谢小舟手一抖，纸条掉落在了床上。
　　接着“呲”得一声，一簇火焰冒了出来，将纸条燃烧成了灰烬，风一吹，就了无踪迹了。


第123章 再见医生
　　与此同时。
　　节目组后台不停地冒着红光，还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工作人员手足无措，围绕在了一起。
　　在他们的面前闪烁着无数的光点，每一个光点中都是一个又一个的小世界。
　　光芒点缀在夜空中，原本壮丽无比，犹如银河一般璀璨。可现在不知怎么的，这些星光黯淡了下去，彻底失去了颜色。这代表着，这些小世界都脱离了导演的控制。
　　“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产生的漏洞太多了，导致有一部分系统的控制权失效了，同时还有小世界里面的意识正在苏醒，反抗着系统。”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知道啊！”
　　工作人员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忙的团团转。可不管他们怎么操作，星光熄灭的速度还是没有减缓。
　　他们能感觉到《惊悚综艺》逐渐失去了掌控，就连直播间都无法开启了。
　　许是这次的动静实在是闹得太大了，连一直在沉睡的导演都被惊醒了过来。混沌黑暗中，一双赤红眼睛缓缓睁开，犹如灯笼一般大小，冷冰冰地注视着乱成一锅粥的工作人员。
　　“发生了什么？”威严的声音充斥了整个空间。
　　工作人员静若寒蝉，连个屁都不敢放，没有人回答导演的问题——总不能说，导演你让我们害死一个嘉宾，我们事情没办成，还把系统搞出BUG了吧？
　　不过也不用回答，只要导演看一眼这些失去控制的小世界，就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导演愤怒地咆哮：“你们——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声音震耳欲聋，在空间中回荡。
　　工作人员都埋低了头，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那双赤红硕大的眼睛转动了一下，盯着一个距离最近的人，粗着声音说：“你，来说！”
　　那个工作人员被拉了壮丁：“就、就是……”
　　他半天说不出话。
　　说实话，现在想来他们做的一系列事情都有点没脑子，根本说不出口。他想要再组织一下措辞，可导演等不了了，只见黑暗中涌出了一道雾气，瞬间搅碎了那个人的脖子。
　　导演继续看向下一个人：“你来！”
　　第二个被选中的幸运儿不敢敷衍，连忙将导演沉睡以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听着听着，导演的状态就有些不对了。
　　那双赤红的眼睛涌动着浓烈的情绪，那已经不能说是愤怒了。
　　导演：“好，很好——”他几乎是咬着牙说，“我真想把你们的头都掀开，看看里面装得是什么东西。”
　　人群中，发出了一个憨憨的声音：“可是我没有头哎。”
　　这一番精彩的发言立即收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导演：“……”
　　其他工作人员：“……”
　　“蠢货，一群蠢货！”导演骂骂咧咧，他的眼睛一鼓一鼓的，看起来随时都要爆炸了，“一个小小的嘉宾而已，你们这都解决不了，还闹出这么大的事故？？？”
　　有人辩解道：“可是……谢小舟不是一个小嘉宾这么简单啊，这么多BOSS都护着他，我们失败了也很正常！”
　　导演：“是谁在说话，给我出来！”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挪动脚步站出来认领这一句话的。不过看他们的表情，似乎是十分认可这番话。
　　导演气得说都说不出来了：“一群废物，废物！”
　　还好，有一个机敏点的工作人员开口安抚导演：“导演，我们也只是想完成您的任务，搞成这样我们也不想的。现在最要紧的是该怎么挽回，不要让损失扩大。”
　　这话说的还有这么点道理。
　　导演忍住怒火，看向了受他控制的小世界。才过了这么点时间，就已经灰下去大半了。
　　里面的意识开始苏醒了，这让导演感觉到一些吃力，他已经有些压制不住那个存在了。
　　导演的眼中闪烁着思索之色：“既然这样……”
　　人群中传出了一声惊呼：“导演！”
　　导演：“什么事？！”
　　一个人指着最大的一个光点：“你看！”
　　目光汇聚了过去。
　　只见那一个还保持稳定的光点中，谢小舟正缓缓念出了那一句话：“……你现在身处的世界是真实的……吗？”
　　导演沉默片刻，阴沉着说：“既然这样，也只能重启系统了，抹杀所有嘉宾后，把一切都归零重启了。”
　　***
　　谢小舟尚不知危险临近，他还在盯着面前白纸燃烧过的痕迹出神。
　　真实。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这句话就好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大门。
　　之前没有察觉到的细节一个又一个地闪过脑海。
　　在《惊悚综艺》中死亡的嘉宾将会在现实被所有人遗忘，原本他没觉得这个设定怎么样，可现在想来，如果节目组真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直接拉所有人一起进入节目，而要多此一举呢？
　　还有，自从成为了《惊悚综艺》的嘉宾后，谢小舟就被动留在了这座城市，从没想着去其他地方过。就连身边的人，来来回回就是这么一些，没有多大的改变。
　　……
　　点点滴滴的细节汇聚在了一起，最终证实了一个观点。
　　或许在成为《惊悚综艺》的嘉宾同时，他就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这只是节目组用来麻痹嘉宾们的虚幻游乐场，“脱离《惊悚综艺》”就像是挂在驴前面的胡萝卜，引诱着驴一直向前走。
　　连世界都是虚假的，又何谈逃离？
　　这个真相太过于惊悚了，难怪复生会的会长不肯告诉其他人。
　　就算是谢小舟，在得知了这个真相后，也压抑不住从心底里涌上来的沮丧。
　　难道一辈子都要受到《惊悚综艺》的控制，只有死亡才能逃离吗？
　　他咬紧了牙关，一直到舌尖品到一股血腥味才清醒了过来。
　　还不到丧气的时候。
　　谢小舟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双眼只剩下一片清明。
　　这不可能是一个死局，至少……他还有医生，等见到了医生再询问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谢小舟摩挲了一下无名指上带着的蔷薇戒指，上面镶嵌着的红宝石闪过一道流光。
　　耳边一直持续着的嘈杂电流音停止了下来，转而出现的是一个威严的声音。
　　【恭喜嘉宾谢小舟发现了《惊悚综艺》的彩蛋】
　　【接下来，将强制开启彩蛋节目，参与者为全数嘉宾，节目内容为——《惊悚真人秀》】
　　【拍摄即将开始！】
　　播报声落下。
　　谢小舟眨了眨眼睛，与之前的拍摄不同，他并没有出现在另外一个世界，还是好端端地坐在房间的床上。
　　【欢迎来到，惊悚综艺拍摄现场】
　　【这里是真人秀节目——《惊悚真人秀》】
　　咔嚓——
　　房间的灯突然跳闸，在电光闪烁了一下后，彻底地归于黑暗。窗外电闪雷鸣，乌云密布，带着一股风雨欲来之势。
　　【欢迎您——还是省略掉这些无聊的开场白，把时间留给逃命吧】
　　【另外友情提示，本档《惊悚真人秀》节目没有时间限制，只有等到最后一名嘉宾死亡，才会停止这一切！】
　　轰隆！
　　又一声响雷落下，就像是站在起跑线时听到的那一道发令枪的枪声，令人头皮一紧，心脏也止不住加快了起来。
　　谢小舟毫不迟疑，穿起衣服和便于跑步的运动鞋。他刚踩到木地板上，窗外“哗啦”一声，整个城市都被闪电照亮了一瞬，又很快地陷入了黑暗。
　　一切的光源都消失无踪了，只留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谢小舟拿出了手机，尝试着打开手电筒的功能。
　　还好，手机还能够正常使用，冷白的灯光中手机中投射了出来，打在了脚边。
　　他借着这灯光，向门口走去。
　　还没来得及打开门，“咚咚咚”的敲门声就突地在耳边炸开。
　　谢小舟一个人居住在这里，没什么朋友，平时除了外卖和快递也没有人来敲门。
　　他屏住了呼吸，凑到了猫眼上。
　　猫眼中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咚咚咚——
　　外面的人十分有耐心，敲门的频率和节奏都是一模一样的。
　　谢小舟不敢直接开门，想了想，弯下腰凑到了门缝边上。将手机的灯光调整了一下，朝着外面照去。
　　外面没有人。
　　谢小舟正要站起来，突然一道黑影闪过，一张干瘦扭曲的脸庞贴了上来。
　　他的嘴角慢慢地上扬，一直都要裂开到耳垂处了，将所有的牙龈都暴露了出来，口水止不住地流淌。
　　咚咚咚！
　　敲门声一如既往地响起。
　　谢小舟：“你想进来？”
　　门外的人有着一双猩红凸出的眼睛，神经质地转动着。
　　谢小舟心中有数了。
　　只要不主动开门，外面的这个东西应该是进不来的。
　　他站了起来，直接忽视了那坚持不懈的敲门声，默默地拉开了与门的距离。
　　经过这一遭，谢小舟有所猜测，这个《惊悚真人秀》的内容大概是直播照入现实，在节目中遇到的鬼怪都会出现在这个“现实”中，对所有嘉宾进行追杀。
　　一直到最后一个嘉宾死亡为止才会停止。
　　谢小舟退回到了床边，正要坐下来，脚踝上突然了传来一股冰凉的感觉。
　　低头一看，床底下伸出了一只漆黑扭曲的手臂，再往深处，是一团浓密毛糙的黑发。
　　谢小舟冷静地抬起脚，再冷静地一脚踩了下去。
　　“嗷——”床底下的鬼怪发出了一声惨叫，退了回去。
　　谢小舟从床边走开，想要用手机上的光照照看，还有没有其他的鬼怪存在。刚抬起手，刺耳的铃声冷不丁地响了起来。
　　只见手机屏幕上冒出了一行血红的数字，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的电话号码。
　　门外是“咚咚咚”的敲门声。
　　床底下是“刺啦刺啦”的爪子磨地板的声音。
　　手机里还传出“叮铃铃”的铃声。
　　谢小舟：“……”
　　小小房间里竟然容纳了三只鬼怪。
　　谢小舟准备先处理这“午夜凶铃”，他划动了一下，把电话挂断。只不过没想到，明明点的是挂断，屏幕上却显示着电话被接了起来。
　　完了。
　　这是谢小舟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滋滋滋——”
　　电话的另一头传出了一阵嘈杂的电流音。
　　谢小舟等待着凶铃的诅咒。
　　可是电话另一头没有发出任何的话语声，凑近一听，只能听到略显激动的呼吸声。
　　就像是……因为太激动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小舟试着挂断了两次，都没能成功，他尝试着说：“喂，你好？”
　　“你好你好……”手机话筒中传出了女人幽幽的声音，“我……是你的……粉丝……”
　　谢小舟：“……”
　　电话鬼：“我……说话……就是这个……样子的……千万不要……介意……”
　　谢小舟有些摸不到头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会跑出他的粉丝的？
　　不过转念一想，直播间的这些观众能够出现在拍摄现场，自然也能来到“现实”中。
　　谢小舟回了一句：“不介意不介意。”
　　电话鬼说话断断续续的，就像是要断气了一样：“那……太好了……舟舟……你要小心……外面鬼……很多……”
　　“往……小区外面……走……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怎么回事？其他直播间都无了，只有这一个真人秀？】
　　【愚蠢的鬼还在问怎么回事，聪明的鬼已经去真人秀面基了！】
　　【这个真人秀会死很多嘉宾，我们舟粉不要去掺和，别害人，也别给舟舟招黑，明白了吗？】
　　【明白！】
　　热情的电话鬼小姐透露了很多的内幕。
　　比如说那些地方有那些鬼，在路过的时候要小心一点，还有他们的弱点是什么。最后还问，什么时候可以来个粉丝见面会。
　　谢小舟：“……下次吧。”
　　电话鬼小姐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小偶像，激动得有一箩筐的话想说，奈何电话的时间到了，只能遗憾地挂断了。
　　谢小舟收起了手机，现在屋内有床底鬼，门外有敲门鬼，不宜久留。再加上门口的敲门声越来越激烈，随时都有可能把门撞开，他当机立断，走到了床边。
　　谢小舟住的地方不算高，但是从上往下看距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不免有些犯怵。
　　不过他转念一想，既然“现实”都已经成为拍摄现场了，那是不是代表着，可以使用身份卡了？
　　谢小舟尝试着使用了一张身份卡，果然有效。他连忙使用了R卡布偶猫，身姿轻盈地从窗口一跃而下。
　　待到门外的鬼终于敲开了门，纵身一扑，只见到一条雪白的尾巴从半空中摇曳而过，就不见了踪影。
　　***
　　谢小舟从雨棚上跑过，再轻轻一跃，朝着地面上跳了过去。雪白的布偶猫在地上滚了一圈，变成了人形。
　　他一手撑地，站了起来。
　　小区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
　　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谢小舟背靠着墙壁，平复着气息。他拿出了手机，想要点开《惊悚综艺》看看。
　　可是首页上的直播间全部显示“因技术失误暂停直播”。他又试着点了一下系统商城，结果跳出来的提醒是“暂停营业”。
　　《惊悚综艺》网站上的大部分功能都停用了。
　　谢小舟试了一下，发现论坛还能使用，连忙点了进去。
　　论坛首页有一个飘红的帖子——《还存活着的嘉宾，请立即到翡翠广场门口汇合，我们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谢小舟盯着这帖子看了片刻，决定先去找其他嘉宾汇合。
　　翡翠广场是本市最为出名的商业中心，基本在这个城市待过的人都知道在哪里。
　　而且，这个地方距离谢小舟住的小区并不远，走过三条街就到了。
　　一路走去，路边萧条，一辆辆空车停在大马路上，就好似开车开到一半人就消失了。
　　谢小舟一走进翡翠广场，就先看到了熟人。
　　李笑和短发女冲着他打了一个招呼。
　　谢小舟走了过去。
　　三个人寒暄了一会儿。这时，人群中走出了一个具有领导气质的男人，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环视了一圈：“都到齐了吗？”
　　周围有人回答：“认识的人都已经叫过来了。”
　　“论坛里的帖子都飘红了，应该大部分人都看到了，没过来的，估计也死在路上了。”
　　“外面鬼怪这么多，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眼镜男带着自信的笑容：“不用着急……”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怎么可能不着急？”
　　“就是啊，我还以为现实世界没有危险，没想到还有什么狗屁真人秀。”
　　“哈哈哈所有人都得死，都得死——”
　　就算被人抢话，眼镜男也看不出任何的不悦：“大家听我说，我有办法。”
　　听到这话，其他人将信将疑，都停了下来，听眼镜男说话。
　　眼镜男摘下了眼镜，慢慢地擦拭了一下。
　　“你倒是说啊。”
　　“就是，卖什么关子！”
　　啪嗒——
　　眼镜男的眼镜摔在了地上，镜片上浮现了一道裂痕。
　　男人抬起头：“我说——”他的眉心裂开了一条缝隙，人皮从两边滑了下去，露出了一张狰狞的脸，“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眼镜男早就被鬼怪附身了，而他在论坛发布帖子也只是为了吸引更多的嘉宾过来杀死。
　　在眼镜男倒下的一刹那，角落中蹿出了无数的影子，朝着嘉宾们扑了过去。
　　华丽贵气的翡翠广场沦为人间炼狱，没有防备的嘉宾成为了毡板上的肉，任由鬼怪啃噬。
　　还好谢小舟一直都有防备，在鬼影冒出来的瞬间就掏出了道具圣水，朝着四周丢了过去。
　　这圣水神圣驱邪，虽然是西方的东西，但对东方的鬼也有那么点用处，减缓了鬼影的脚步。
　　“跑！”谢小舟扯了嗓子喊了一声。
　　顿时，嘉宾们四散而逃。
　　只是阴险狡诈的鬼怪早就布好了局，不可能让嘉宾们这么容易地逃脱的。
　　谢小舟原本是朝着翡翠广场外面跑去，在跑出去一段路后，竟然发现自己是往翡翠广场内部走去的。
　　鬼打墙。
　　不管谢小舟怎么转变方向，都无法离开翡翠广场。一不留神，他已经置身于最深处了，越往里，撞见的鬼怪就越多。多到连谢小舟都有些力竭了。
　　“嘶——”
　　他一个不备，被厉鬼的爪子蹭了一下，在脸颊处留下了一道伤痕，血珠止不住地冒出来。
　　这新鲜的血液刺激到了四周的鬼怪，使得他们更加的狂躁。
　　就在谢小舟即将被群鬼淹没的时候，半空中传来了乌鸦嘶哑的啼鸣声。
　　“嘎嘎！”
　　谢小舟下意识地抬头一看，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振翅而过，下方的鬼怪纷纷避让。
　　他没有迟疑，直接追了上去。
　　乌鸦飞得并不快，就像是故意在给谢小舟带路一般。有了乌鸦开路，一路上，没有再遇到其他鬼怪。
　　谢小舟放心地跟着乌鸦，不过因为要时不时地抬头盯着乌鸦，有些顾及不到前方，措不及防地撞到了前方的人影。
　　他捂住了额头，还没看清撞到的是谁，就被人固定住了肩膀，下颌也被一只带着皮手套的手指掐住，被迫抬了起来。
　　“小蔷薇……”低沉优雅的声线透过鸟嘴面具，缓缓地流淌入了耳中，“为什么每次看到你，你都格外的狼狈。”
　　谢小舟瞪大了眼睛：“医生！”
　　“嘘——”医生明明带着鸟嘴面具，却能听出一股笑意。他的大拇指按在了谢小舟的脸颊上，指腹来回蹭着那一道伤口，然后带着一抹鲜红的血渍，缓慢地碾压过柔软的唇瓣。
　　直到将那一处苍白的嘴唇染上了红润的色泽，方才停下手。


第124章 别死了
　　【这是谁？】
　　【医生！这是我爬过的墙，磕过的股】
　　【现在看来，爬来爬去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呜呜呜呜我好喜欢医生】
　　商场中的灯光噼啪作响，不停地闪烁着。
　　无数扭曲的肉块在黑暗中蠕动，天花板上传来“噗”得一声，一只只猩红的眼珠长了出来，眼珠疯狂地转动着，死死地注视着站在下方的少年。
　　它们蠢蠢欲动，但似乎在畏惧着什么，不敢靠近。
　　灯光亮起了一瞬间。
　　商场里的玻璃橱窗一尘不染，清楚地倒映出一道身影。
　　男人身材高挑，一件漆黑的风衣披在他的身上，更突显出肩宽腿长，风度翩翩。他手中握着一支镀金的手杖，袖口与领口处用金线绣出的花纹熠熠发光，犹如从中世纪走出的绅士。
　　可是，他并非是儒雅的贵族绅士，而是掌控人命、玩弄生死的鸟嘴医生。
　　医生捏住了谢小舟的下巴，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因为方才的剧烈运动，少年额前的黑发凌乱，嘴唇也变得苍白。现在经过一番揉搓，唇瓣上被覆盖了一层艳丽的颜色。
　　看起来，就像是一支开到奢靡的蔷薇，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医生凝视了片刻，终于对这件作品满意了。
　　“嘎——”
　　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收敛起翅膀，落到了医生的肩膀上。
　　它歪了歪头，用黑豆般大小的眼睛盯着谢小舟，一双爪子兴奋地跳来跳去。
　　小蔷薇！
　　乌鸦的口中啾啾的声响，一边伸长着脖子想要凑近过去。可是还没靠近谢小舟，医生就轻飘飘地落下了一瞥。
　　被威胁到的乌鸦不敢过去，只得委屈巴巴地缩了起来。
　　医生笑得温和有礼：“小蔷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嗯？”
　　医生捏着谢小舟的下颌，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上面的一寸皮肤。他的双手都带着皮手套，肌肤都包裹在其中，触感冷冰冰的。
　　谢小舟很想说：那是因为我比较倒霉。
　　谢小舟望着医生，隔着一张漆黑古怪的鸟嘴面具，对上了那一双猩红的眼睛。他璀然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低头咬住了医生带着的皮手套。
　　医生没有制止这个行为，静静地看着。
　　谢小舟与医生对视着，一边微微用力，用唇齿拉扯下了那一只皮手套。
　　“啪嗒”一声。
　　手套跌落在了地上。
　　谢小舟毫无畏惧，将自己的脸颊贴上了医生的手掌，在失去了皮手套的阻碍后，终于能够感觉到一点体温。
　　他带着一股笑意，说：“或许，这一切都是为了将我送到你的手上，医生。”
　　医生被这番话所取悦到了，轻笑了一声：“你总是这么能说会道，小蔷薇。”
　　医生很危险。
　　虽然他与医生在某种意义上是同党，但……医生是一个疯子，连自己都敢杀，疯起来的时候肯定不会注意到这些。
　　谢小舟现在要先安抚一下医生。在听到这句话后，他眉眼弯弯：“这不就是医生所喜欢的吗？”
　　医生温柔而缠绵地说着情话：“我的蔷薇，自然是不管是什么样，我都喜欢。”
　　无论是枯萎还是盛放，亦或是凋零死亡。
　　那都是他的蔷薇，这一点将永远不会改变。
　　医生松开了手。
　　谢小舟重获了自由，但是他并没有想着逃跑，而是走了过去，甘心落入医生的牢笼。
　　外面那些阴森可怕的鬼怪和面前的医生，谁都知道该选哪一个。
　　乌鸦拍了拍翅膀，从医生的肩膀上跳了下去，叼起了落在地上的皮手套。
　　医生接了过去，手指插入其中，用力一拉手套的下沿，重新将手套带上。
　　谢小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医生。
　　之前医生同样也在其他节目里出现过，不过那时他是一个偷渡客，为了不被节目组发现而做了一定的伪装。
　　可是现在，鸟嘴面具与镀金手杖都是医生的象征，他大大方方地使用了“医生”的这个身份。
　　难道这次不用担心被背后的节目组发现吗？
　　正想着，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在想什么？”
　　谢小舟回过神来，问：“医生，你要做的实验完成了吗？”
　　《惊悚综艺》的存在是为了镇压一个了不起的存在，而医生是这个存在的一部分意识，他之所以离开原来的世界，就是为了收集更多的意识碎片。
　　谢小舟还是很关心这件事的。
　　毕竟只有等这个存在彻底苏醒了，嘉宾们才能脱离《惊悚综艺》的控制，回到真正的世界去。
　　谢小舟看着医生。
　　医生抬脚走了出去，皮鞋鞋底磕在地砖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还差一点。”
　　谢小舟追了上去，忍不住问：“还差什么？”
　　医生漫不经心地说：“还差一个名字。”
　　谢小舟早就已经有了猜测，正要将心中的那个名字说出来，却被医生制止了。
　　“嘘——”医生竖起了一根手指，“不是现在。”
　　谢小舟默默地将那个名字给咽了回去。
　　医生走在了前面，在鬼影环绕中闲庭信步，毫无阻拦的来到了门口。他停了下来，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镀金手杖。
　　谢小舟一看，发现这手杖和之前的有所不同，手杖顶端站立着的乌鸦振翅欲飞，鸟喙上叼着一只娇艳欲滴的蔷薇。
　　乌鸦冲着医生说了什么：“嘎嘎——”
　　医生抬手，用镀金手杖点了一下半空。
　　谢小舟清楚地听到了“咔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一股清风吹了进来。
　　困住嘉宾们的鬼打墙消失了。
　　医生来到了翡翠广场外的平台上，抬眸眺望着远方。
　　谢小舟顺着同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在节目组宣布《惊悚真人秀》开拍之后，这座城市就撕去了平日里的伪装，显现出了真面目。
　　天空中布满了浓稠的乌云，不透一丝光亮，黑压压的一片，令人站在天空下都觉得压抑。
　　越过一片漆黑，不知何时一座电视塔拔地而起，矗立在城市中央，高耸入云。
　　谢小舟的视力很好，可以清晰地看见电视塔的四周都贴着巨大的屏幕，屏幕上还正在播放着视频。
　　仔细一看。
　　那正是《惊悚真人秀》的直播。无数嘉宾在奔跑，在鬼怪追逐下逃命，时不时就有人丧生在鬼怪之口。
　　谢小舟也在屏幕上找到了自己，他正与医生一前一后地站在一起。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电视塔，是什么地方？
　　医生收回了目光，仿佛看出了谢小舟的疑惑，解释道：“那里是系统控制中心。”
　　系统控制中心。
　　一听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谢小舟问：“医生，你要去那里吗？”
　　医生：“不是我，是你。”他的眼眸一沉，“我被限制了，暂时不能离开这片区域。”
　　现在是控制系统最薄弱的时候。
　　先是出现了太多的BUG，使得各个小世界失去了控制，再加上要重启系统，导致系统失去了大部分的功能。
　　可就算如此，他们这些意识还是受到限制，行动范围都被控制在一定的区域内。
　　谢小舟心思一转，立即就反应了过来：“医生需要我做什么？”
　　医生抬起了金乌鸦手杖，指向了高耸入云的电视塔：“到最顶层去，然后，叫醒‘我’。”
　　谢小舟目测了一下从翡翠广场到电视塔的距离，看起来不远，但实际上都要横跨大半座城市了。
　　但现在也没有别的方法了，如果不做的话，最终的结果不过是被鬼怪杀死。
　　拼一拼，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谢小舟果断地说：“那我出发了。”
　　医生开口：“等等。”
　　谢小舟止住了脚步，不解地看着医生。
　　医生按住了谢小舟的肩膀，微微用力，低沉着嗓音说：“千万不要死了，小蔷薇……你的性命，是我的。”
　　谢小舟上前一步，摘下了医生脸上佩戴着的面具，踮起脚尖亲了上去。
　　一个短暂的吻。
　　谢小舟回归到原位，唇角的笑容肆意洋溢：“医生，这么没有创意、没有美感的死亡，我是不可能会接受的。”
　　医生站在原地，注视着少年远去的身影，手指用力握紧了镀金手杖，又突地松开。
　　医生笑了起来，唇角缓缓地勾起了一个弧度。
　　不管变成什么样子，这……终究是他的小蔷薇。
　　***
　　谢小舟在医生的面前放了一句狠话，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没底。
　　现在整座城市百鬼横行，沦为了鬼怪们的狩猎场，一个不备就会被暗处的鬼怪拉入黑暗中。
　　更重要的是他的道具没剩下多少了，身上也没有强力的身份卡。这种情况下，很难全须全尾地抵达城中央的电视塔。
　　谢小舟思索了片刻，取出了一张半透明的扑克牌。扑克牌在指尖旋转了一下，闪过了一道流光。
　　这是一张“万能牌”，欺诈师留给他的道具，可以用这张卡伪装成任意一张见过的身份卡。
　　伪装成哪张身份卡比较好？
　　一张张曾经出现过的强力身份卡闪过脑海。短发女的“德鲁伊”或许是一个好选择，能够变成各种动物，还有李笑的“聂隐娘”，可以化身为刺客……
　　这些身份卡都很有用，不过缺点也很大，谢小舟思来想去，最终还是选择了这张身份卡——悬疑作者。
　　翻过了万能牌，原本的图案缓缓退去，出现了悬疑作者的卡面。
　　在使用过后，一张羊皮纸与一只羽毛笔出现在了手中。
　　只要写出合乎逻辑的故事，故事就会在现实中起效。
　　谢小舟拿起羽毛笔，飞快地书写着。
　　“我成功地来到了城中央的电视塔。”
　　呲——
　　刚写完这句话，羊皮纸上就冒出了一股青烟，上面写着的字体就被燃烧殆尽。
　　逻辑不成立。
　　“我经历了一番曲折，成功地来到了城中央的电视塔。”
　　逻辑还是不成立。
　　“我遇到了一些危险，但有惊无险的解决了，经历了一番曲折后，成功地来到了城中央的电视塔。”
　　在最后一个句号被画上后，这一句话并没有消失。
　　逻辑成立！
　　谢小舟收起了羊皮纸，朝着其中一个方向走了过去。刚拐过了一个小路，从巷子里出来以后，就见一座学校的大门出现在了眼前。
　　是……要进去吗？
　　谢小舟看了一下羊皮纸。
　　这是“悬疑作者”这张身份卡带领他来到这里的，就代表着从这座学校穿行，是可以通往电视塔的。
　　谢小舟没考虑太久，就走了进去。
　　在进去以前，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既然身为BOSS的医生可以出现在这个地方，那其他BOSS不也一样可以……？
　　谢小舟：“……”
　　为什么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125章 不一样
　　天色昏暗，乌云密布。
　　时不时地闪过一道闪电，似乎预兆着不祥。
　　谢小舟站在学校门口，抬起眼皮望了过去。
　　整座学校都被黑暗所笼罩着，建筑斑驳破旧，镶嵌在上面的玻璃窗户反射着诡异的光芒，就像是一双双的眼睛，注视着每一个走进学校的人。
　　谢小舟其实已经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但他是被“悬疑作者”这张SR卡指引着来到这里了，代表着只有往学校里走，才能成功前往城中央的电视塔。
　　他只好忽略掉心中的杂念，跨过了校门口的一条分界线，步入了学校内的世界。
　　谢小舟的身影逐渐被黑暗所吞噬。
　　在他的身后，一股浓厚的雾气涌了上来，将整个学校都包裹其中，不让任何一个人逃离。
　　咔嚓——
　　立在门口的石碑裂开，一块石头摔落在了地上，在缺口处，泊泊地涌出了腥臭的鲜血。
　　这里并非善地。
　　而是……恶鬼栖息之所。
　　【学校！竟然出现了学校】
　　【怎么了，难道说是学校里面的鬼怪特别多特别危险吗？】
　　【一看你就是新来的，学校里有初恋啊！】
　　【初恋？】
　　谢小舟行走在了石子铺成的小路上，他没有注意到，手腕上佩戴着的手链轻轻晃动了一下，上面坠着的纽扣散发出了莹润的光泽。
　　无尽黑暗中。
　　一双灰蒙蒙的眼睛缓缓睁开，眼中不包含任何的情绪，就像是精致雕琢出来的雕像。完美，但是没有灵魂。
　　眼睛轻轻转动了一下，一道目光落在了谢小舟的身上，然后就再也没有挪开片刻。
　　“谢、小、舟。”
　　灰眸的主人似乎不常说话，发声的时候干涩生疏，每一个字都要停顿一下。
　　那是平静海面下的汹涌暗潮，那是火山喷发前的宁静。
　　这一次，绝对不会让他跑了。
　　秦渊如是想。
　　***
　　树影婆娑，在清风的吹拂下，发出簌簌的声响。树影落在地上，犹如鬼影一般张牙舞爪。
　　谢小舟行走在寂静的校园中，突然，一阵尖锐刺耳的上课铃声在耳边炸开，不停地刺激着耳膜。
　　他立即抬手捂住了耳朵，就算如此，也还能听到一部分的声响。除此之外，四周还回荡着急促的脚步声和嬉戏打闹声，就像是有一群学生在赶着去上课。
　　可谢小舟环视一圈，学校中空空如也，不见一个人影。
　　上课铃声终于停了下来。但随之，他能够听见不远处传过来的窃窃私语。
　　“这是新来的同学？”
　　“我以前没有见过他呢。”
　　“那我们要上去打个招呼吗？”
　　交谈声天真单纯，好像真的只是想来认识一下新同学。
　　谢小舟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黑暗稍微散去一些，可以影影绰绰地看见一些人影。他们身穿着蓝白校服，笑容天真和善。
　　但仔细一看，每一张脸上的笑容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弧度都一模一样，看起来僵硬古怪。
　　一张这样的笑脸或许还是喜剧片，可当无数张一模一样的笑脸同时出现在一起，那就是恐怖片了。
　　学生们咧着嘴角，慢慢地朝着谢小舟靠近了过来。
　　“同学，来认识一下。”
　　“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吧。”
　　“同学……”
　　一道道声音重合在一起，身影攒动，就犹如蝗虫一般，看得人心头发毛。
　　这就是“悬疑作者”觉得逻辑成立的“有惊无险”吗？
　　谢小舟来不及吐槽，拔腿就跑。
　　学生们簇拥了上去，朝着谢小舟伸出了手：“同学、同学……”
　　谢小舟连头都不回一下。
　　【这些学生也太热情了，还追着舟舟跑】
　　【不对啊，我看他们是想要把舟舟逼到一个地方去】
　　谢小舟也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学生们只是看起来可怕吓人，但对他却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就连追在后面也保持着一段距离，生怕他逃脱不了。
　　这更像是要让他去一个地方。
　　谢小舟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学生们也紧急刹车，还有一些人来不及停脚，被身后的人一推，就跟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地摔在了地上。
　　谢小舟：“……”
　　学生们：“……”
　　谢小舟试探着询问：“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学生们不说话，只是目光闪烁了一下，盯着谢小舟身后的地方。
　　谢小舟回过头一看，一栋教学楼出现在了不远处，入口的楼道处黑漆漆的一片，看起来还有点眼熟。
　　“你们……”谢小舟指了指教学楼，“要让我进去？”
　　学生们同时点了点头。
　　谢小舟看看教学楼，又看看面前这一群“友善”的同学。看起来，要是不进去，这些同学也不会放他离开。
　　那这样也没别的选择了。
　　谢小舟衡量了一下，朝着教学楼走了过去：“想我进去，直接说就好了，干嘛搞得这么复杂……”
　　学生们的眼珠死死地盯着谢小舟的背影，一直到他即将进入其中的时候，方才松了一口气——就好像是在庆幸终于完成了任务一样。
　　就是现在！
　　谢小舟抓住了机会，收回了脚，冲向了旁边的缝隙，那里是没有学生的，只要跑出去就可以离开学校了。
　　他还做好了被学生们追逐的准备。可是，学生们并没有追过来，而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谢小舟心中奇怪，余光瞥了一眼。
　　只见漆黑一片的楼道中浮现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少年，同样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笔直地站在楼道口，一双灰蒙蒙的眼睛精准地注视着谢小舟。
　　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从喉咙中费劲地挤出了零碎的声音：“你、还要、跑吗？”
　　谢小舟停下了脚步，笑容有些尴尬：“秦渊……好、好久不见。”
　　他就应该猜到是谁在幕后指使着这一切的！
　　在校园里，除了秦渊还会有谁？
　　秦渊的脸上没有其他的表情，冷冷地说：“过、来。”
　　既然见到了秦渊，那谢小舟就知道跑不掉了。他放弃了逃跑的想法，走向了秦渊。
　　“秦渊，没想到你在这里……”谢小舟带着些许的惊喜，“我还以为……”
　　秦渊打断了他的话：“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我了？”他说话说得很费劲，但还是一顿一顿地说完了。
　　谢小舟：“……”
　　没想到这些日子过去，秦渊都学会抢答了。
　　谢小舟唇角的笑容不变：“是呀，我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拉秦渊。
　　只是拉了个空。
　　秦渊漠然地扫过了谢小舟的脸庞，看起来就像是没有感情的精美雕像，但在冷漠之下，还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偏执。
　　被骗了两次，没这么好骗了。
　　谢小舟重新整理了思路，手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后，局促而又失落地收回了手，抿了抿嘴唇：“我知道了……”说完这句话后，他就侧开了脸，不想被秦渊看见自己的模样。
　　但是眼尾湿润泛红，足以表达此时心中的感情。
　　“你……”秦渊沉默了片刻，“你、知道、什么了？”
　　谢小舟不说，只是眼睫微微颤抖，冒出了晶莹的水花。
　　秦渊在来见谢小舟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这个人说什么花言巧语，他都不会再上当了。
　　可此时看见谢小舟的模样，他又忍不住了：“说、话。”
　　谢小舟吸了吸鼻子：“反正我说的话你都不会相信了，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仰起了下颌，露出了天鹅般纤细洁白的脖颈，“你直接杀了我好了。”
　　秦渊本就想永永远远地将谢小舟留下来。
　　可现在当这个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又产生了些许迟疑。
　　秦渊盯着那一道柔软的弧度，过了片刻，才说：“我、没有、不相信。你、说，为什么、骗我。”
　　谢小舟猛地转过了头，眼睛微微瞪大：“我哪里骗你了？”
　　秦渊：“你、说，会、回来的。”
　　每次都是这么说的。
　　说，会回来陪他，再也不离开了。可是他在寂静的黑暗中等待了这么久的时间，来的人一批又一批，却再也没有等到谢小舟回来。
　　如果没有遇到光明，或许还能够继续忍受黑暗。
　　可当他见过更多，这本以为习以为常的冰冷寂寞，就成为了每时每刻都在持续着的折磨。
　　谢小舟反应得很快：“我现在不是回来找你了吗？”
　　秦渊的眉头拧了一下。
　　是、这样的吗？
　　好像……没什么不对。谢小舟确实回来了，就是，回来得晚了一些。
　　谢小舟瞅着秦渊脸上的表情，直接倒打一耙：“我都回来找你了，你还不相信我，还让这些鬼来吓我，你明明知道我很胆小的……”
　　无辜的学生们：“…………”
　　谢小舟咬了咬牙：“既然你这样想我，我干脆走了算了！”他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人拽住了。
　　秦渊默不作声，禁锢着谢小舟的手握得死死的，不松开一丝一毫。
　　谢小舟：“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他用力要扯出自己的手，“你放开我！”
　　秦渊低下了头颅，认真地说：“对、不、起。”
　　【？这就完了吗？我还以为有多厉害】
　　【可怜的秦渊，这就是读书少的下场，这么容易就被海王给骗了】
　　谢小舟闹了一阵别扭，也知道过犹不及，见秦渊率先认识到了错误，就给互相找个台阶下。
　　他哼了一声：“道歉有用吗？”
　　秦渊：“那、应该、做什么？”
　　谢小舟的眼尾还带着晶莹的泪珠，唇角就已经不自觉地翘了起来：“除非你抱我一下。”
　　秦渊从善如流地搂住了谢小舟。
　　秦渊的身体冰冷坚硬，谢小舟依偎在了他的怀中，遮住了脸上的神情。
　　看起来，这次秦渊不会这么容易放他走了。
　　该怎么办？
　　正想着，秦渊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是、什么？”
　　谢小舟抬起了头。
　　秦渊的手指中，正捏着一支新鲜的乌鸦羽毛。显然是从谢小舟的身上拿下来的。
　　谢小舟的第一个想法是——这羽毛是什么时候留在他身上的？
　　随机他反应了过来，解释说：“这是乌鸦的羽毛。”
　　羽毛在秦渊的手指间转动了一下，他打量着，说：“不、一样，和上次的、不一样。”
　　之前秦渊也见过那只讨厌的乌鸦，但这一次给他的感觉不一样。
　　上次只是单纯的讨厌，而这次，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灰蒙蒙的眼珠中浮现了汹涌的浪潮，这当然不是针对谢小舟的，而是留下这根羽毛的人。
　　他的手指捏住了羽毛，因为太过用力，上面的人皮伪装若隐若现，出现了一道道森森的白骨。羽毛在刹那间被碾碎成了粉末，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做完了这一些，秦渊的目光落在了谢小舟的身上。
　　占有欲，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无需学习、无师自通。
　　作者有话要说：
　　观众：秦渊被骗完全是因为读书少。
　　【先生来了】
　　观众：……呃，读书多的好像也一样被骗。


第126章 他的珍宝
　　【哦豁，医生偷偷留下的标记被发现了】
　　【这是修罗场要来了吗？】
　　【别期待了，就秦渊这表现，估计两三就被舟舟糊弄过去了，还修罗场呢】
　　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谢小舟隐隐已经猜到这是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乌鸦羽毛肯定是医生故意留下来的，为的就是向其他意识挑衅与炫耀。
　　他没想到医生也会做出这样幼稚的事情，此时也只能装傻充楞：“哪里不一样了，不就是一根羽毛吗？”
　　秦渊的眸光沉了下来：“不、一样。”
　　谢小舟拽住了秦渊的胳膊，软软地撒娇道：“羽毛不都已经被你捏碎了吗？别管了——”
　　可这一次，秦渊没有这么轻易地糊弄过去：“这是、怎么、来的。”他说话说得还不是很顺畅，每个字之间都有着停顿，“是、谁？”
　　谢小舟眨动了一下眼睫，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无辜：“我也不知道呀。”这当然不能承认，思绪一闪而过，他随口扯道：“可能是在什么地方沾上的……”
　　秦渊打断了谢小舟的话，冷冷地说：“不、对。”
　　谢小舟：“哪里不对了？”
　　秦渊抬手，按上了谢小舟柔软的后颈：“不止，羽毛，还有，别的。”
　　不仅仅只是一根羽毛那么简单，还有别的气息留在了上面。
　　那是一个与他差不多的存在留下来的，使得他下意识地产生厌恶与愤怒。
　　谢小舟是他的。
　　不准……不准沾染上别人的气息。
　　早知道，他就应该把谢小舟留下来，留在这个冰冷孤寂的地方。没有其他生物的存在，只有他和谢小舟。
　　这样，谢小舟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秦渊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在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脸颊下方的白骨若隐若现。
　　一半是完美无暇的人类脸庞，另一半则是血肉模糊白骨森森的恶鬼，这两个极端同时出现在了一张脸上，不免令人胆寒。
　　谢小舟却不见惊慌，侧过头轻轻一嗅：“有别人的味道吗？我怎么闻不到？”
　　秦渊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那一块光滑细腻的皮肉，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谢小舟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笑称着“痒”，要躲过后颈处搭着的那一只手。可秦渊手指一屈，掐住了那一块皮肉，让他无法动弹躲避。
　　秦渊保持着这个动作，低头靠近了过去。那双灰蒙蒙的眼睛冷漠地扫过每一寸肌肤，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谢小舟将手往后缩了一下，又微微侧头，藏起了身上带着的其他道具。
　　一根羽毛就这样了，要是被发现还有其他的东西，还不了得。
　　他想要从这种诡异的气氛中挣脱出来，假装开玩笑道：“既然你不喜欢，用你自己的味道盖过去不就行了……”
　　秦渊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在了那一寸白皙的肌肤上，过了半晌，沉沉开口：“好。”
　　话音落下。
　　谢小舟就被拉扯着撞入了一个坚硬的怀抱，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秦渊低头凑了上来，冰凉的唇齿落下，覆盖上了脖颈间的一块皮肉上。
　　谢小舟只能仰起下颌，被迫暴露出最脆弱的位置，感受着那里传来的触感。
　　秦渊的动作很笨拙，他大概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一切都是按照本能去行动的。
　　亲吻、舔舐。
　　在上面认真而缓慢地留下自己的痕迹，直至将别人的气息彻底掩盖了过去。
　　谢小舟的嘴唇翕动，像是在哀求：“秦渊……”
　　秦渊动作不停，反而用力地咬了一口，一股血腥味充斥在了唇齿间。
　　谢小舟的眼尾冒出了生理性的泪水，轻呼了一声：“疼！”
　　秦渊这才停了下来，他看着脖颈上留下的痕迹，伸出舌尖缓缓地卷去伤口处冒出的血珠。
　　这与那些肮脏腥臭的血液不同，是甘甜的。
　　一如上次品尝的那样，不……这次变得更加的美味。
　　秦渊的神情依旧淡漠，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做这番暧昧的举动。他的舌尖划过了最后一处地方，这才抬起了头。
　　秦渊垂下了眼皮，遮住了眼中的一抹欲望。似乎在做了这些动作后，他明白了更多的东西。
　　还没有满足，想要……想要更多。
　　他想要把谢小舟留在这里，然后一点一点慢慢地吞噬殆尽，就连一根头发丝都不剩下。
　　这些，都是他的，一点也不会让给别人。
　　不管变成什么样，冰冷的、可怕的、僵硬的……只要是谢小舟就好了，他都会甘之如饴。
　　谢小舟突然感觉到后背有些发凉，抬手摸了摸脖子处的伤口，看向了秦渊。
　　秦渊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模样，可在平静的海面下，藏着的是汹涌的浪潮，足以将一切卷入其中。
　　谢小舟的手指微微屈紧，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秦渊……”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指就被秦渊纳入了手中，然后被拉着走向了那一幢漆黑阴森的教学楼。
　　谢小舟的脚步一顿，拽住了秦渊的手腕。
　　秦渊回过头：“你，不想，进来吗？”他盯着谢小舟，“还是说，你还在，骗我？”
　　谢小舟：“……”
　　这话都被秦渊说完了。
　　【哈哈哈哈没想到秦渊被骗这么多次以后，终于出息了】
　　【舟舟一脸震惊】
　　【海王终于要受到报应了哈哈哈】
　　谢小舟确实不太想进去。
　　要知道，进去容易出来就没这么简单了。
　　可现在看秦渊的样子，不进去是不行的了。
　　谢小舟只好解释道：“里面太黑了，我害怕……”
　　秦渊“嗯”了一声，收回了手。
　　就在谢小舟以为他要放弃进去的想法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了“咔嚓”一声。
　　一盏路灯闪烁了起来。
　　这一点光亮就如同是一个引子，以路灯为中心，四面八方的灯都亮了起来。
　　不过一瞬间，整座学校都变得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秦渊侧过了头，灯光落在了脸颊上，显得鼻梁高挺，看不出任何的瑕疵。他说：“进、去。”
　　谢小舟抿嘴一笑，看不出任何的勉强，搂住了秦渊的手臂说：“你真好。”
　　两人走入了这幢教学楼中。
　　在拐过几次楼道以后，秦渊来到了一个教室的门口。
　　谢小舟从窗户处往里一看，看见教室正中央摆放着一架黑色的雅马哈钢琴。
　　这是钢琴室。
　　亦是他第一次遇到秦渊的地方。
　　谢小舟走了进去，手搭在了钢琴上，音键被按压了下去，发出了一声闷响。
　　他想要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气氛，于是问道：“你会弹钢琴吗？”
　　秦渊回答：“会。”
　　谢小舟：“那能弹一曲给我听听吗？”
　　秦渊点了点头，坐到了钢琴前面。他细致的卷起了袖子，再将手指搭上了钢琴琴键上。
　　琴键是黑白二色的，而秦渊的手指竟然比这琴键还要白，在灯光下泛着冷白的色泽。
　　叮咚——
　　手指同时按下，秦渊先试了一下音色，接着就流淌出了清越动听的乐曲。
　　他低垂着眼皮，神情专注。手指在黑白琴键中跳跃，此时的场景就犹如一幅缓缓展开的画卷。
　　秦渊弹奏的是《致爱丽丝》。
　　这首钢琴曲不需要多么复杂的指法，音调舒缓清脆，能够使人在乐曲的围绕中忘却了其他的烦恼。
　　但是谢小舟的烦恼不是这么容易忘记的，他时不时地看向窗外。
　　就算隔着一层迷雾，树立在城市中央的电视塔依旧醒目。从屏幕上可以看见，在鬼怪的追杀中存活的嘉宾越来越少。
　　他需要快一点到达电视塔。
　　乐声戛然而止。
　　谢小舟下意识地回头，不知何时，秦渊就站在了他的边上，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活像是一樽精致的雕像。
　　“你怎么过来了……”谢小舟问。
　　秦渊安静地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谢小舟：“我……”
　　秦渊明明站在光线下，却没有染上任何的温度与色彩，就好似一切都被深渊所吞没了：“你，想走。”
　　他需要一个理由。
　　如果谢小舟说想要逃离，那么他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将谢小舟拉入最深的深渊中，永生永世都不能分开。
　　谢小舟自然而然地握住了秦渊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身上的冰冷，坚定地说：“不，我不想走。”他顿了顿，“秦渊，我想留在这里陪你，但是我不得不走。”
　　秦渊的眼睛小幅度地转动了一下。
　　这、有什么区别吗？
　　秦渊固执地说：“你、还是、想走。”
　　谢小舟有些着急地解释：“不是的，秦渊，我也不想离开这里，只是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秦渊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一个好的解释。
　　谢小舟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我想救你，秦渊。我不想你再待在这个阴森恐怖的地方了，只要我去了电视塔，你就不用被困在这里了。”
　　谢小舟以为这个理由可以说服秦渊，可没想到，秦渊的眼中没有一点波澜：“不、用。”
　　“只要、你在，什么地方，都一样。”
　　秦渊并不在乎自己待在什么地方。
　　如果不是谢小舟的出现，或许他永远都不会觉得这里的黑暗孤寂是一种折磨。
　　而在遇到谢小舟以后，他才领会到了世间上的其他情感。
　　那么，只要有谢小舟就好了。
　　只要谢小舟在，就算是这百年如一日的寂静冷清，都不再令人难以忍受。
　　谢小舟：怎么感觉秦渊变得不好骗了起来。
　　谢小舟正要努努力，再将秦渊说服，突然一只冰冷刺骨的手掌就搭上了他的肩膀。
　　秦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说，会留下来的。”
　　一股寒冷从肩膀处蔓延到了全身，谢小舟感觉到生命力在缓缓地流逝。等到生命力完全消失的时候，他就将成为这个学校的一部分，和那些学生一样，永远不能离开这个地方，永世沉沦于黑暗中。
　　不过又与那些学生的状态不同，他将会保留意识与记忆，这可以说是另外一种永生。
　　可是谢小舟并不想要，他想要从这种状态中挣脱出来，可搭在肩膀上的手臂如同磐石一般纹丝不动。
　　谢小舟没有想到，前往电视塔途中的第一个阻碍，竟然会是秦渊。
　　秦渊的身体覆了上来，下颌搭在少年的肩膀上，动作亲密暧昧。
　　对于秦渊来说，这不是惩罚，而是一个精心准备的礼物。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彻底地拥有谢小舟。
　　秦渊会将谢小舟仔细地保护起来，那些厌恶的、可憎的存在，再也不能触碰到他的珍宝。


第127章 等我
　　谢小舟的生命力在不停地流失，原本红润的脸颊变得苍白了起来，皮肤上也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如坠冰窖，无法逃离。
　　他能够感觉到身体变得冰冷僵硬了起来，要是再继续下去，怕是要真的要成为学校里的孤魂野鬼了。
　　必须要阻止秦渊。
　　谢小舟被冰冷的死亡围绕着，可这反而令他更加的清醒冷静。他清楚地知道现在的秦渊没这么容易被说服了，必须要换一种方式。
　　想到这里，他费劲地转动着眼睛，看向了站在身侧的秦渊。
　　秦渊的神情专注，隐隐可以看出一些期待来。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抱住了谢小舟。
　　他能够清楚地察觉到，怀中的身体在“死去”。
　　可这并不是单纯的死亡，而是剥夺去活人的身份，进而获得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
　　这样的结局就是，他将与谢小舟永坠黑暗之中，生生世世不再分离。
　　秦渊低下了头，嘴唇贴上了谢小舟的脸颊，迫不及待地想要来到那一刻。
　　这样，就没有人能够觊觎他的宝物了。
　　永远留在这里吧，他的……爱人。
　　【秦渊变得不好骗了】
　　【如果舟舟留在这里也挺好的，毕竟秦渊是白月光初恋，肯定会对舟舟好的】
　　【那不行，如果舟舟留在了学校里，医生该怎么办？】
　　秦渊保持着这个动作不动，等待着最美妙的死亡来临。可就在这时，一滴水珠无声地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嗅到了一股咸味。低头看去，泪水被摔成了几瓣，颤巍巍地盛在了肌肤上。
　　这泪水带着仅有的温度，几乎要将肌肤灼伤。
　　秦渊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你在哭。”
　　他看见谢小舟的眼中蓄满了泪珠，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淌。
　　秦渊突然有些无措，本来就说不顺畅的话变得更加的生涩：“你、为什么、要哭，是害怕、吗？”
　　谢小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从水洗过的眼珠中可以看出一股哀伤。
　　这眼泪并不是来自于害怕，而是来源于悲伤。
　　秦渊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指，轻轻地拭去了泪珠，想要制止眼泪继续流下来。
　　可是没有用。
　　那双眼睛中的泪水好似不会停止一般，大颗大颗地滚滚而下，眼尾都泛起了一阵湿润的红意。
　　秦渊茫然：“你、不害怕，为什么、还要、哭？”
　　谢小舟直直地看着秦渊，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可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拒绝交流。
　　秦渊不依不饶：“说话。”他想要得到一个答案，见谢小舟沉默不语，便先停下了动作，不再汲取生命力。
　　谢小舟感受到身上的冰冷被遏制住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他面上不显，依旧是带着哀伤：“我没有害怕，只是……觉得有些难过。”他的嗓音清澈，就算是即将一步踏入死亡，说起话来依旧是不疾不徐的，“我只是以为，可以和你去阳光下生活。”
　　秦渊怔了一下，重复道：“阳光下……”
　　秦渊不知道“阳光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自从他有意识以来，就一直身处在黑暗中。
　　这里寂静冷清，除了那些扭曲可怖的鬼怪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的存在，一切都是没有温度的。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真正的阳光。
　　不过……谢小舟就是从那些阳光灿烂的地方来的。他会厌恶黑暗，喜欢阳光吗？
　　谢小舟娓娓道来：“我以为等解决了幕后的人，就可以和你一起在阳光下，去海边、去草原还有游乐园。可以在星空下接吻、拥抱，做一切亲密的事情。”他垂下了眼皮，掩去了失落，“现在……还是算了。”
　　秦渊原本对“阳光下”的世界没有任何的概念，可是听谢小舟这么说，一个新奇的世界在他的面前缓缓地展开。
　　那里不仅有这些东西，还有谢小舟。
　　谢小舟用余光轻轻一扫，见秦渊的神情若有所思，立即加了一把劲，苦笑了一声，说：“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肯留在这里陪你吗？”他转过了身，在失去了一半生命力后，他的嘴唇失去了血色，变得脆弱了起来，“在这里没有危险，也没有那些可怕的鬼怪伤害我，可是我为什么不肯留下来？”
　　秦渊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谢小舟轻声说：“为了你。”
　　秦渊：“为、了我？”
　　谢小舟：“因为我爱你，不想让你继续被人控制，待在牢笼之中。”他有些失望，“只是看来你不需要。”
　　秦渊一怔。
　　谢小舟决绝地闭上了眼睛，仰起了下颌，将致命的地方暴露了出来：“我说完了，秦渊，杀了我吧。”
　　话音落下。
　　四周一片死寂，再无别的声响发出。
　　谢小舟等待着。
　　在失去了视线后，其他的触觉更为的敏锐，他感觉到一点冰凉的触觉落在了他的脖颈上。
　　秦渊摩挲着那一处最为脆弱的地方。
　　面前的谢小舟毅然决绝，没有任何逃避的意味。
　　秦渊突然想起了第一次与谢小舟见面的场景。
　　也是在这个教室。
　　在冰冷绝望中，少年面带笑容，朝着他伸出了一只手，将他从中拉了出来。
　　而后，有许多次，谢小舟都面临了死亡的威胁，可每一次他都丝毫不畏惧。
　　因为他说，爱是牺牲，他愿意为了爱牺牲性命。
　　就如现在一样。
　　秦渊松开了手：“谢小舟……”他一字一字地说，“不准、再骗我。”
　　谢小舟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随后，一个生疏的亲吻落了下来。
　　秦渊拥抱着他失而复得的珍宝，并选择再次将其放走。
　　因为，爱是牺牲。
　　他愿意再一次相信谢小舟。
　　也不知道秦渊做了什么，失去的生命力再次回到了身体里，他的嘴唇变得红润，眼睛变得清明了起来。
　　谢小舟抿嘴一笑：“秦渊，我怎么可能会骗你？”
　　他当然没有骗人，刚才说的话也全是真的。
　　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将这个存在的意识解救出来，并且脱离《惊悚综艺》的掌控。
　　秦渊，也是这个存在的意识之一。
　　【我草，这也行】
　　【都说了，舟舟是话疗大师】
　　【也不能说是话疗大师，只能说秦渊爱舟舟，所以才会相信舟舟说的话】
　　【我还真以为舟舟这次要载了】
　　【所以说，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
　　在秦渊的带领下，谢小舟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平安无事地来到了学校的另一处出口。
　　砰——
　　出口的大门缓缓拉开，围绕在外面的浓厚雾气也逐渐散去，出现了其他建筑的轮廓。
　　谢小舟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了秦渊。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上前一步，抓住了秦渊的手：“秦渊，你……等我回来。”
　　秦渊的眼中不再是漠然，而是出现了一些其他的情绪，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谢小舟见状，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出去。
　　秦渊便一直站在原地，就仿佛是一樽精美的雕像，远远地望着谢小舟离去的背影。
　　他不是被谢小舟的话语所说服的。
　　而是因为……他爱谢小舟。
　　爱情是什么？
　　是挂在枝头的苹果，是汹涌如潮水的情绪。
　　它使人懂得压抑本性，懂得妥协。
　　就算这一次谢小舟骗了他，下一次，依旧会是这样的结局。
　　并且，他甘之如饴。
　　***
　　谢小舟终于走出了学校的范围，回头一看，见学校被迷雾笼罩，看不清秦渊的身影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
　　这一次秦渊还是相信了他，不然的话，真的就翻车了。
　　不过一次又一次地欺骗秦渊，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
　　只是这愧疚转瞬即逝，谢小舟忽略了过去，将注意力放到了电视塔上。
　　电视塔高耸入云，极为显眼。
　　在“悬疑作者”这张SR卡的安排下，他从学校里穿行是走了近路，现在只要再走一公里左右，就能到达电视塔了。
　　现在时间紧迫，谢小舟也就没有休息，直径走了过去。他拿着“悬疑作者”SR卡，走入了面前的一条小巷子。
　　巷子狭窄，在没有路灯的情况下，眼前是一片漆黑。
　　谢小舟小心谨慎地走入了其中，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不过走了一路，也没有任何一只鬼怪冒出来。
　　走着走着，谢小舟突然停住了脚步，朝着身后一看。
　　身后空空如也。
　　没有任何的身影出现。
　　谢小舟摸了摸下颌。
　　是他的错觉吗？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着他。
　　在没有任何发现后，谢小舟收回了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待他走出一段距离后，黑暗中有一个长条形的东西蠕动着，从角落里爬了出来。
　　那是一根漆黑的触手。触手向上延展着，冷冷地注视着谢小舟的背影，充满了邪恶神秘的气息。
　　但是下一秒，那股感觉就被打破了。
　　只见触手在地上激动地翻滚了起来，然后竖起来，与另外一条触手尖尖碰尖尖，扭成了一团。
　　就像是……与许久未见的主人重逢的狗狗。
　　***
　　一直到谢小舟快要离开小巷，他都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不过他也没有想太多，就直直地走了出去。
　　出了小巷，眼前豁然开朗。
　　一幢西式建筑出现了面前，建筑的装修外表古典优雅，与简陋的小巷格格不入。
　　谢小舟脚步一顿，靠近了过去。
　　这是一个图书馆。
　　从橱窗往里看去，可以看见四面墙壁上都镶嵌着书柜，上面摆放着一排排的书籍，整洁有序。
　　在靠窗的地方还有一些座位，是专门给看书的人准备的。
　　谢小舟一路看去，发现其中一张桌子上摆放着一本翻开的书，书的内容晦涩难懂，让人一看就觉得，能看懂这本书的人十分博学多闻。
　　他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正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吱嘎”一声，图书馆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道橘色温暖的光芒流淌了出来，仿佛是在邀请他进入其中。


第128章 失忆了
　　因这变故，谢小舟停下了脚步，看向了敞开的大门。
　　图书馆中一片静谧，正对门的是一面直达拱顶的书柜墙面，上面摆放着各种晦涩难懂的书籍。
　　谢小舟的目光一扫，垂在半空中的水晶吊灯灯光璀璨明亮，与外界阴森恐怖的氛围格格不入。
　　要进去吗？
　　谢小舟还在迟疑，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响动。他回过头一看，不知何时，身后弥漫起了一层浓厚的雾气。
　　迷雾翻涌，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身前不远处。
　　那些古怪的响动就是从中发出来的，里面徘徊着一些形状怪异不似人形的东西。
　　如果不进到图书馆里，就会被迷雾所追上。
　　虽然不知道被追上会怎么样，但看样子，下场肯定不太好。
　　眼看着迷雾就要涌上来了，谢小舟只好走入了图书馆中。
　　哒！
　　他踩上了图书馆中铺着的大理石地砖，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响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
　　不知为何，谢小舟双耳嗡嗡作响，他在耳鸣声中听见了一些毫无意义的呓语。于此同时，眼前的橘色灯光、棕色书柜还有那一排排的书籍都被抽去了颜色，变成了灰白扭曲的形状。一切都是光怪陆离，不符合逻辑的。
　　但也只是一瞬间。
　　下一刻，世界就恢复了正常。
　　谢小舟扶住了身侧的墙壁，太阳穴隐隐作痛。
　　这种感觉，这是……
　　他闭上了眼睛，还未缓过来，左边肩膀就突然一沉，一个东西搭了上来。他能够明显感知到，那是湿润软绵，还在不停蠕动着的。
　　“你还好吗？”温和关切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听这声音，就让人觉得这应该是一位优雅妥帖的绅士。
　　谢小舟睁开眼睛，猛地回头看去。出现在肩膀上的并不是想象中的触手，而是一只完美无瑕的手掌，顺着手腕的弧度向上，他毫不意外地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眸。
　　金色，一向是象征着神圣与威严。
　　这双眼睛中的金色比日光还要璀璨，仔细看去近乎于透明。但这并不能让人感觉到神圣，反而觉得……危险。
　　是的，就像是深海中的一种鱼类，为了捕捉猎物，将自己伪装成光源，吸引那些可怜无知的猎物靠近。然后再一口吞下，连一根骨头都不会剩下。
　　在洞悉了精致的伪装后，剩下的只有不寒而栗。
　　谢小舟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喊出了来人的名字：“……先生。”
　　先生微微俯身，漆黑柔顺的头发从肩侧滑落了下来，轻轻晃动。他望着站在面前的人类少年，神情专注，眼瞳转动了一下，带着一些疏离与陌生感：“你……认识我？”
　　【？什么意思？】
　　【先生怎么不记得舟舟了？】
　　【先生又是谁？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多人物，新粉求科普】
　　【先生是一条全自动入鱼塘的鱼，建议回去补《异常清理公司》，入股不亏的】
　　听到先生的话，谢小舟的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些许。
　　就在刚才，他已经设想了许多种先生的反应，并且一一作出了应对。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先生竟然不记得他了。
　　“先生……”谢小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先生，脸上流露出了疑惑，“你不记得我了吗？”
　　水晶灯上的点缀摇晃了一下，下方光影交错，落在了先生的脸侧。他的脸庞完美到极致，没有任何的瑕疵，就连神情都是毫无挑剔的温和有礼。
　　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藏在眼底的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与漠然。
　　就好像是高维生物在看低纬度的生命体，两者之间甚至没有交谈的机会。
　　先生直起了身体，反问：“我应该认识你吗？”
　　谢小舟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勉强挤出了一抹微笑，失落地说：“不好意思，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他知道先生的危险。
　　先生是来自深海的不可名状的生物。
　　只要他愿意，可以将所有听到他名讳、看到他样子的人都变成疯子与怪物。
　　既然现在先生不认识他，那还是离先生远一点比较好。
　　先生的目光轻轻扫过略显紧张的少年，并没有过多的注意，直接就走了过去。
　　看来相比于这个贸然闯入的人类少年，知识对先生而言更重要。他坐回到了窗边的沙发上，将桌上摆着的书翻过一页，认真地阅读着。
　　沙沙——
　　在安静的图书馆中，翻书的声音尤其的明显。
　　谢小舟放轻了呼吸，生怕打扰到先生。他坐在了距离最远的座位上，等待着迷雾散去。
　　隐蔽角落里。
　　触手们直直地挺着，拼命将尖尖探出去，偷听他们的交谈声。在听到这段话后，所有的触手都僵住了。
　　它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十分不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以触手们的智商很难理解现在的这个场景，它们纠结地缠在了一起，最终打成了一个死结，在黑暗中扭动挣扎着。
　　好不容易从中抽出了一根触手，其他触手簇拥着它，让它出去探探究竟。
　　那根触手呆头呆脑的，蠕动着爬到了先生旁边，用尖尖戳了戳先生的脚背。
　　先生的动作一顿，假装没看见，继续低头看书。
　　只是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这一页的第一行字，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看进去。
　　触手想了想，又缠住了先生的小腿，用力拉了一下，想要把他拉向谢小舟所在的地方。
　　先生的唇角抽了一下，直接抬起脚，将那根触手踩在了下面。
　　触手：“……”
　　“啵”的一声，触手化作了一团淤泥，爬回到了黑暗中。
　　其余的几根触手连忙凑了过来，如果它们能够说话的话，现在肯定是叽叽喳喳的一片吵闹声。
　　那根被踩了一脚的触手点了点先生，又点了点远处的谢小舟，然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太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其他触手还想要做些什么，先生冷冷地投来一瞥，吓得它们四散而逃，躲回到了黑暗中，不再动弹。
　　【你们说，先生是真的不认识舟舟了吗？】
　　【嗯……看起来像是失忆了】
　　谢小舟一手撑着下巴，看向了窗户外面。
　　随着时间的流逝，围绕在图书馆周围的迷雾在逐渐消散。
　　可以走了。
　　谢小舟心中一喜，赶紧来到了紧闭的大门口。只是手指还没碰触到门把手，就听见先生开口：“你要离开？”
　　谢小舟看了过去。
　　见先生依旧坐在座位上，手指屈起，慢慢地翻过一页书。好像刚才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格外关注。
　　谢小舟想了想，回答道：“是的，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打扰了……”
　　先生冷淡地说：“我建议你不要出去。”
　　谢小舟不解，抬眸看向了外面。
　　迷雾如潮水一般退去，图书馆的门口出现了一片空地。在空地上，出现了一些人影。他们的时间被定格，全都保持着面容惊恐、伸手向前的模样。
　　谢小舟清楚地看见，距离他最近的一个人正在融化。
　　就像是一根正在燃烧的蜡烛，黏腻的皮肉缓缓滑落，红色的肌肉组织和黄色的脂肪交融在了一起，最后“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谢小舟：“……”
　　他慢慢地收回了手。
　　看来就算是迷雾散去，也还是不能离开图书馆。
　　谢小舟远离了门口，将目光投向了另外的地方。
　　在这个节目中，不可能存在死局。
　　不管是怎么样的危险境地，总是能有破解的方法，只要找到那一线生机……
　　谢小舟的目光落在了先生的身上。
　　图书馆里只有先生了。
　　先生很危险。
　　可是谢小舟也不能一直停留在图书馆里，他必须要赶紧赶去图书馆。
　　这样的话，就必须要和先生接触，让先生帮助他离开这里。
　　这么想着，谢小舟走了过去。
　　先生虽然低着头，但依旧能听见逐步接近的脚步声，他的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倒是躲在角落里的触手感知到了先生的情绪，害羞地滚做了一团。
　　先生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克制住了自己。
　　不行，不能这样。
　　上一次，就是因为先生学会了“喜欢”这种感情，谢小舟才走的。
　　如果这次假装失忆，就可以让谢小舟再教他一次了。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这一次，先生会努力假装没有喜欢上谢小舟，这样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和谢小舟分开了？
　　先生不喜欢“分开”的感觉，那很痛苦。
　　原本的先生不会受伤，也不知道什么是“痛苦”，可是和谢小舟分开的时候，让他学会了“痛苦”。
　　就好像是五脏六腑都被拧成了一团，喘不过气起来，很不舒服，还会从眼睛里掉出一滴一滴的咸水。
　　先生学会了人类的感情，同时也付出了代价。既然体会到了甜蜜，也就会有痛苦。
　　可是先生只要享受快乐，不想要苦楚。
　　谢小舟不知道先生心中的复杂，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挑起了一个比较安全的话题：“先生，你在看什么书？”
　　这不过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没想到先生的反应尤为激烈，“砰”的一声合上了书本。
　　谢小舟：“？”
　　先生也明白了过来，淡漠地说：“是的，我在学习一些人类的知识。”
　　谢小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这书的内容晦涩难懂，可就算看不明白，但也能看出书名印刷的方向有些不对。
　　“先生……”谢小舟斟酌着开口，“你的书，是不是拿反了？”
　　先生低头看了过去：“……”


第129章 留下来
　　话音落下。
　　图书馆就陷入了一片较为尴尬的寂静氛围中。
　　橘色的灯光从上方笼罩而下。
　　先生笔直地端坐在了座位上，眼皮垂下，神情平淡地看着摆放在桌面上的书。
　　可就算是再平静坦然，也改变不了这本书放反了的事实。
　　【哈哈哈哈哈】
　　【书怎么会拿反的？】
　　【还用说吗？先生明显就是心不在焉，连书都看不进去了】
　　谢小舟一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到了坐在对面的先生身上，观察着他的神情。
　　先生的样貌精致无暇，柔顺的黑发被一条红色绸带束起，松松垮垮地垂在了肩膀上。
　　从表情上看，不见一丝心虚。
　　但这只是表面。
　　一旁的黑暗角落中。
　　一根根触手排排站立着，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过了半晌，它们才反应过来，触手尖尖纷纷垂了下，像是害臊地捂住了脸。
　　谢小舟盯着坐在对面的先生：“先生？”
　　先生抬手按住了书本的封面，遮住了上面的书名，冷漠地开口：“这与你无关。”
　　不管先生的反应再怎么平静，谢小舟还是能看出一股欲盖拟彰的味道。
　　先生想掩饰什么？
　　难道……先生的失忆都是装的吗？
　　一旦产生了这个想法，再往着这个方向去发散，就能够发现到更多的线索。
　　先生是来自深海的不可名状之物，只要看一眼，就会被同化成怪物。
　　可是现在谢小舟都不知道看了几眼了，都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肯定是先生收敛了能力。
　　可先生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对着一个陌生人类收敛能力？
　　对于先生来对，他与人类的区别就好像是大象与蚂蚁，就如同大象不会在意自己走路的时候踩死了多少只蚂蚁，先生也不会在意人类的死活。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先生是记得他的，只是现在在假装失忆罢了。
　　谢小舟有点想不明白，先生为什么要假装失忆。
　　不过他也没有执着于这个问题，毕竟先生的脑回路异于常人，通常对事物有着新奇的理解。那这样一来，对于先生来说，做出这种事也不算是太奇怪。
　　谢小舟又看了先生一眼。
　　对于先生这种性格，弯弯绕绕的试探反而没有用，只有直截了当地问才行。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问：“先生，你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我？”
　　黑暗中的触手也十分好奇，蠕动了一下，一个个都探出了头，偷听着先生的回答。
　　先生侧过了头，垂在肩侧的黑发微微晃动了一下：“假装……我为什么要假装？”
　　先生有些紧张，连带着触手们都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差点又打成了一个死结。
　　不能被谢小舟发现。
　　更加不能承认。
　　如果承认了他没有失忆，那谢小舟肯定就要离开了。
　　先生缓缓转动了一下金色的眼瞳：“我应该认识你吗？”
　　谢小舟：“……”
　　看来先生是打定主意不肯承认了。再继续追问下去也没有意义，他干脆站起身，朝着其他地方走去。
　　图书馆外围绕着的浓雾又涌了上来，将站立着的人形雕塑笼罩了起来。
　　谢小舟在图书馆的大厅中走了一圈。
　　图书馆的装修典雅复古，有着一面直达拱顶的书柜墙面，按照标签摆放着一列列的书籍。
　　他随手抽出了一本，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
　　在这动作间，谢小舟能够感觉到有一股目光一直在牢牢地盯着他。可等回过头，却又什么都没有。
　　他看向了头号嫌疑人先生。
　　可是先生依旧保持着离开时的那个动作，连手臂搭在桌上的弧度都没有变动一下。
　　谢小舟瞥了一眼先生的背影，收回了目光，朝着二楼的旋转楼梯走了过去。
　　哒——
　　脚后跟落在楼梯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动。
　　先生也听到了这声响，看起来，他丝毫没有要回头的意思。不过，他也根本不需要回头。
　　因为黑暗所致之地，他可以窥探到一切。
　　先生闭上了眼睛，漆黑的发丝轻轻飘扬了起来。
　　于此同时，黑暗翻涌，似乎里面藏着一个庞大的身躯，正在缓缓地游走。
　　在看不见的地方，无数条触手正在蠕动，跟随着谢小舟的脚步，缓缓地环绕在了他的周身。
　　悬挂在半空中的水晶灯黯淡了片刻，又恢复了光亮。
　　谢小舟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朝着身侧的书柜墙伸出了手，想要去拿其中的一本书。
　　楼梯口与书柜墙面还有一段距离，这使得他不得不踮起脚，朝着外面探出身去。
　　终于，指尖碰触到了书籍的脊背。
　　谢小舟的手臂一用力。
　　啪嗒！
　　一个失手，书籍从半空中掉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谢小舟顿时失去了重心，一个踉跄，跌落下了楼梯。
　　图书馆的楼梯设计是旋转的，每一节台阶都比正常台阶要狭窄，若是直接摔下去，怕是要受伤骨折。
　　谢小舟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做好了疼痛来临的准备。
　　可是，想象中的惨烈画面并没有出现。
　　一根触手从黑暗中钻了出来，缠绕住了谢小舟的腰，一个用力，将人拉回到了原地。
　　谢小舟刚刚站稳，低头一看，黑暗邪恶的触手不见了，转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
　　再一抬头，他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睛。可以清楚地看见，眼中浮现出了焦急与关切。
　　就像是一只狗勾。
　　就算是主人再怎么对待它，等到主人遇到危险的时候，它总是第一时间冲过来保护它的主人。
　　谢小舟失笑：“先生，还要假装不认识我吗？”
　　先生想要掩饰，却已经来不及了：“我……”
　　谢小舟上前一步，抓住了先生的手腕，紧紧握住：“先生，不准骗我的。”
　　先生从不喜欢骗人。
　　可是他却欺骗了谢小舟。
　　先生泄了气，目光闪烁了一下：“我、你……我没有骗人。”
　　谢小舟直直地看着先生，眼睛清澈分明，就如同能看穿人心中的想法一般。
　　一根触手竖了起来。
　　另一根触手搭了上去，做出了沉思的表情。
　　它们思索了片刻过，一致对着先生做出了鄙视的表情，像是在说——你就是在骗人！
　　先生的嘴角抽了一下，手指一屈，直接将这些看热闹还掀他老底的触手全部捏碎。
　　触手化作了一滩污水，悻悻地钻入了黑暗中。
　　先生面对谢小舟的目光，只好承认：“我……是骗人了，可是，这是因为我不想你走。”
　　先生的逻辑思维很简单。
　　因为他学会了“感情”，谢小舟才走的。那现在他失忆了，只要假装没学会什么叫感情，谢小舟就不会离开。
　　可是没想到，谢小舟直接就拆穿了他的谎言。
　　先生慌乱了起来，手指虚虚拉着谢小舟：“那……你这次能不能不要走了？”就好像是哀求的狗勾，求着主人不要抛弃他。
　　先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只能说：“你走了，我很难受，这里，很不舒服。”他按住了自己的胸膛，还有些疑惑不解，“还有，我的眼睛为什么会掉一些咸咸的水珠，很奇怪。”
　　【好惨的狗勾】
　　【海王舟没有心】
　　【先生被伤害了一次，还要被伤害第二次】
　　谢小舟听着先生的叙述，少有的愧疚了起来。
　　其实先生刚开始什么都不懂，只是想来人类世界学习一些知识而已，结果学到了会令人烦恼与痛苦的“感情”。
　　谢小舟说：“这是代价。”
　　先生：“代价……”
　　他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个词，在浩瀚的知识海洋搜寻了一番后，得到了一个极其书面的解释。
　　代价，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所作出的牺牲。①
　　有点复杂。
　　但是先生意外的懂了。
　　因为学会了感情，知道了如何去“喜欢”，所以才会感到痛苦。这就是需要付出的代价。
　　谢小舟轻声说：“所以我说了，感情不是一件好东西，先生。”
　　先生第一次否定了谢小舟的话：“不，我觉得很好。”他认真地说，“感情是甜的，能让我快乐开心，这是以前没有过的。”
　　说完了以后，先生又觉得说得不太对。
　　其实带给他快乐的不是“感情”，而是……谢小舟。每个人都能有感情，但是谢小舟是不一样的。
　　藏在黑暗中的触手察觉到了先生的心情波动，从角落里伸出了触手尖尖，想要触碰一下谢小舟。
　　可是越是喜欢，就越是小心翼翼，它们生怕伤害到脆弱的人类躯壳，压抑住了邪恶的本能，就这么蛰伏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只要这么看着就好了。
　　先生说：“留下来。”
　　如果是面对其他BOSS，谢小舟会选择用花言巧语来说服他们，可面对先生，莫名地不想说谎欺骗他。
　　谢小舟为难地说：“先生，不可以，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为了学习感情，先生一直在听谢小舟的话，可这一次，他却十分执拗地说：“留下来。”
　　先生的情绪波动了起来，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能力。
　　黑暗涌动了起来。
　　四周的场景变得灰白扭曲，隐隐传来了毫无意义的呓语，巨大的触手在虚空中穿行，发出黏湿的声音。
　　——留下来。
　　这三个字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
　　先生想要留下谢小舟。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按捺住了自己的触手，没有伤害到谢小舟一分一毫。
　　就像是一只凶猛的狗勾，拥有锋利的牙齿与爪牙，一击将脆弱地人类咬死，可在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永远只会露出柔软的肚皮。
　　因为喜欢，所以克制。
　　这是谢小舟教给先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①参考百度


第130章 你走吧
　　【先生好乖，好可怜】
　　【我都可以脑补出一只小心翼翼扒拉着衣角的狗勾了，舟舟快去安抚一下先生啊！】
　　先生低垂着头，漂亮的金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小舟，可以看出里面满是期待。
　　面对着这样的狗勾……哦不，这样的先生，就连谢小舟都产生了一股愧疚。
　　可是这愧疚转瞬即逝，他很快就又坚定了下来。不管先生再这么乖巧听话，他都还是要走的。
　　谢小舟狠下心说：“先生……对不起。”
　　先生不解：“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经历了这么长的时间，先生还是不能明白人类语言的玄妙精巧之处，依旧不懂该如何使用某些词语。
　　他在庞大浩瀚的知识库中寻找着这个词的使用方式，最后有些茫然：“你为什么向我道歉？”
　　谢小舟说：“我不会留下来。”他慢慢地说，“因为我伤害到了你，所以才要道歉。”
　　尾音回荡在空旷的图书馆中。
　　先生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重复地说出了那三个字：“为什么？”他慌乱无措，“留在这里不好吗？我会保护你，关心你，还有尊重你，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做到的。”
　　在澎湃的情绪波动下，先生脚下的影子突地膨胀了起来，在一眨眼间就蔓延至了整个图书馆，形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咔嚓——
　　这影子实在是太过庞大了，图书馆都容纳不下，导致四周的墙面上裂开了一条条的缝隙。地动山摇间，书柜上摆放着的书籍噼里啪啦地摔落了下来，漫天飞舞着雪白的书页。
　　其中一张白纸从谢小舟的眼前缓缓飘落。
　　他的眼前恍惚了一瞬，又听见毫无意义的呓语在耳边响起。要是在继续下去，怕是要被同化成黑暗中的怪物。
　　“先、生……”谢小舟费劲地挤出了这个两个字。
　　先生的理智被唤醒，他并不想伤害谢小舟，只是想将其留下。他压制住了庞大身躯，缩小成了普通人影子的大小。
　　呢喃声停止了下来，触手也钻回到了黑暗中。
　　水晶灯晃悠了一下后，图书馆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如果不是半空中还漂浮着一页页的纸张，谢小舟都要以为刚才发生的都是错觉了。
　　先生再一次确定：“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谢小舟肯定地回答：“不行，先生，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先生垂下了眼皮，没有再说什么。可黑暗中的那些触手纷纷垂下了尖尖，全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谢小舟试探着迈出了一步：“先生？”
　　先生别开了脸，避开了谢小舟的目光。
　　谢小舟又挪了过去：“先生！”
　　先生闷闷不乐地说：“那你走吧。”
　　除了妥协，先生还能怎么办呢？
　　谢小舟是人类，脆弱的人类。
　　只要触手轻轻一碰，就会变成一堆不会思考的肉与骨头。这样的东西先生已经拥有很多的，他不想把谢小舟也变成这样。
　　不能强行留下，那就只能放手了。
　　先生学习了很多的人类知识，但最深刻的，还是谢小舟教会给他的“感情”。
　　保护，尊重，体贴……喜欢一个人就是应该这么做。
　　或许先生都不太清楚这些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按照谢小舟的解释来做。
　　谢小舟没想到先生这么好哄，尝试着朝门口走去，并且朗声说：“那我走了……”
　　话还没说完，先生就抬头看了过来。
　　在他身后的黑暗中，一条条的触手探了出来，强行推着他向前走去。
　　先生来到了谢小舟的面前，别扭地问：“那你还可以回来看我吗？”
　　谢小舟也不太确定，只能说：“如果事情办完了以后还能回来的话，我会回来找先生的。”
　　先生对上了谢小舟的双眼，看见里面一片真诚。他知道谢小舟不会骗他的，于是也就笑了起来。金色的眼瞳微微晃动，犹如盛放了一汪破碎的星子。
　　笑完之后，先生奇怪地捂住了心口：“感觉这一次没有上次那么难过了，你看，这里都没有痛诶。”
　　谢小舟抬手，触碰了一下先生的胸膛，然后抬眸看着他。
　　先生愣在了原地。
　　他觉得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垂在身侧的双手都无处安放了。
　　谢小舟莞尔：“先生，这时候应该抱我。”
　　先生懵懂地伸出了手抱住了谢小舟，他害怕自己没轻没重的，伤害到人类脆弱的身体，所以只是虚虚地环绕在周身，连触碰一下都是小心翼翼的。
　　倒是那些触手跃跃欲试，想要缠绕住这一具人类的身躯。
　　先生目光一瞥。
　　触手：“……”
　　触手们被威胁了，只好委屈地退了回去。
　　谢小舟无奈地看着先生：“先生，该怎么拥抱，不是教过你了吗？”
　　先生“哦”了一声，彻底地抱住了谢小舟。
　　这是软的，温暖的，抱起来的手感也很舒服。
　　先生想要这个时间再持续得久一点……一直到世界的尽头。
　　可是，就算拥抱的时间再久，也还是要迎来分离的。
　　在知道这一点后，先生又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就好像心脏被蚂蚁一点点地啃噬着，导致自己的喉咙哽咽住了。
　　先生默默地放下了手，闭上了眼睛，不再看谢小舟。
　　那些触手也同时转了过去，背对着墙壁。
　　谢小舟不太明白先生这是要做什么，正要发问，就听见先生开口：“你走吧。”
　　如果再不走的话，先生都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怎么样的事情。
　　或许，只要不看到谢小舟，分离的时候就不会感觉到痛苦了。
　　【啊，我落泪了】
　　【泪目】
　　【先生真好，先生永远是最好的！】
　　【前面的，我记得你之前还说秦渊是白月光初恋，是最好的呢，变得这么快？】
　　谢小舟深深地看了一眼先生，突然上前一步，拥抱住了先生。
　　先生愕然地睁开了眼睛。
　　谢小舟的脸颊贴在了先生的心口处，听着里面沉重而缓慢地跳动声，说：“先生，一定要等我回来。”
　　先生点点头：“好。”
　　短暂的拥抱结束。
　　谢小舟松开了手，朝着图书馆的门口一步步地走去，就在快要抵达门口的时候，一片阴影蠕动了过来。
　　谢小舟下意识地回头，看见先生站在不远处。
　　先生有些局促，踌躇了一下后，问：“能不能快点回来？”
　　时间对于先生来说，只是大海中的一捧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对于人类来说，转瞬即逝。
　　两者是不对等的，可就算如此，先生也还是想拥有谢小舟所有的时间。
　　谢小舟：“我尽量。”
　　也许等解决了节目组的人，他可以请求那个存在，让他再回来看一次先生……
　　正想着，先生从背后伸出了一只手：“这个，给你。”
　　谢小舟低头一看。
　　那是一支鲜艳欲滴的玫瑰花，像是刚从花圃中摘下来的，花瓣上还滚动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先生直白地说：“你和我说过，这个植物的繁殖器官只可以送给喜欢的人，我喜欢你。”
　　谢小舟：“……”
　　先生的理解总是这么与众不同。
　　谢小舟收下了玫瑰，想了想，回了一句：“我也喜欢你，先生。”
　　听到这话，先生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但是在看不见的角落里，一根根的触手都已经害羞地捂住了触手尖尖，不停地扭动了起来。
　　图书馆的大门重新敞开。
　　谢小舟走了出去，在先生的保护下，四周的迷雾犹如摩西分海一般散去，出现了一条道路。
　　他回过头，看见先生站在门口，一双金色的眼瞳专注。他挥了挥手，大步地走入了迷雾中。
　　先生看着谢小舟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迷雾中，都没有收回目光。
　　身后。
　　原本典雅华丽的图书馆被一片浓稠的黑暗覆盖，里面还发出了粘稠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爬行一般。
　　一根触手从中伸了出来，轻轻搭上了先生的肩膀。
　　先生望着那一片迷雾，轻轻地说：“我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这就是成为人以后要付出的“代价”吗？
　　***
　　谢小舟从迷雾中走了出来，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另一片景象。
　　面前横着一条河流。
　　河流哗哗流动，浪花湍急、深不见底。
　　谢小舟朝着河对岸望了一眼。
　　只要跨过这条河流，就可以抵达电视塔了。但问题是河面宽阔，一眼望去，不见一座桥梁。
　　谢小舟来到了岸边，脚边一块石子松动，掉落到了河水中。连个声音都没有发出，就被河水淹没，不见踪影。
　　难道要游过去吗？
　　可是他怕水，根本不会游泳。
　　谢小舟在河岸边来回踱步，也不见有船只靠近。
　　如果有能变成动物飞过去的身份卡就好了。
　　这么想着，他打开了身份卡牌库，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这样的身份卡。
　　谢小舟只好退了回来，另外找出路。沿着河岸一路走去，一阵空灵的歌声随着微风吹了过来。
　　他思索了片刻，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走了一段路后，一座庄重威严的建筑出现在了面前。
　　建筑前是一大片广场，一个纯白优雅的天使喷泉竖立在地面上，清澈的水流从中喷洒而出，仿若这里的一切都覆盖着一股神圣的光辉。
　　谢小舟踏入其中。
　　随着靠近，可以看清建筑的全貌。
　　建筑的风格是西式的，外墙通体乳白，圆形的拱顶上镶嵌着彩色玻璃，上面绘制出了各种圣经故事。
　　这里是教堂。
　　谢小舟来到了教堂的门口，从大门处往里看，可以看见一个漆黑的身影正站在耶稣雕像的面前。


第131章 棘手
　　拱顶上镶嵌着明亮的彩窗，日光斜斜洒下，将耶稣雕像笼罩在其中，就宛如是披了一层圣洁的薄纱。
　　可这光明只占据了一小块的区域，更多的是浓稠的黑暗。
　　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站着一个男人。
　　他面对着耶稣雕像，微微低头，轻阖着双眼正在静静地祈祷。从谢小舟所在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宽阔的肩背与笔直的双腿。
　　男人被考究的西装三件套所包裹着，每一个扣子都被严谨地扣起，不露出一丝多余的皮肤。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只会想到一个词——禁欲。
　　【这又是谁？我看别的嘉宾那边都是鬼怪，怎么轮到舟舟出现的就是这样的剧情】
　　【一看你就是新粉，这是教父！】
　　【建议去补一补《福音孤儿院》，看看舟舟与教父的绝美的爱情与救赎！】
　　谢小舟放缓了脚步，生怕打扰到这虔诚的祷告。
　　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教父。
　　遇到别的BOSS，谢小舟可能会害怕担忧；可在教父的面前，他的心中只有喜悦与惊讶。
　　教父冷静克制，是最古板的苦行僧，只要不触犯他的条律，他就不会主动伤害其他人。
　　所以和教父在一起，绝对是安全的，也无需动用什么心机，只要用诚挚来对待久可以了。
　　谢小舟站在雕像不远处等待了片刻，见教父中止了祷告，这才开口：“……教父。”
　　教父微微侧头，垂在脸侧的银链子轻轻晃动了一下。他透过左眼前架着的单片眼镜，看向了身旁的少年。
　　少年一路赶来风尘仆仆，黑发凌乱地垂在了额前，却遮不住明亮清澈的双眼，里面满是喜悦。
　　谢小舟对上了教父的眼睛，又轻轻地喊了一声：“教父！”
　　少年的声音清脆，都盖过了悠扬空灵的圣歌，就好似是青涩多汁的苹果，令人一见，就不由自主地分泌出唾液来。
　　教父垂在身侧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又恢复如常。他轻轻颔首，算是回应了谢小舟。
　　谢小舟这才发现，教父与之前有所不同。
　　在孤儿院的时候，教父是厌恶自己身上的恶魔象征，千方百计都要遮掩起来。
　　可现在，只见他将黑发被一丝不苟地梳到了脑后，露出额间生长着的两支粗壮扭曲的羊角。再往下，在西装遮掩不到的地方，皮肤上爬着一片漆黑邪恶的花纹。
　　教父并没有再掩饰恶魔的身份了。
　　这是不是代表着……教父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与欲望吗？
　　谢小舟又想起了教父犯下的错，那是——色欲。
　　这个词一出现在脑海中，就让他的眸光就闪烁了一下。
　　还没等谢小舟想出个原由，就见教父抬脚走了过来。
　　教父走得不疾不徐，每一步落下的尺寸都是一样的，仿佛经过了丈量。皮鞋后跟轻轻磕在了石砖上，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声响。
　　这响动，逐渐与心脏跳动的频率重合在了一起，使得人心头一紧。
　　谢小舟看着教父沉稳冷静的脸庞，心中突然想到了一个词——羊入虎口。
　　难不成，自己就是送上门的喂给恶魔的小羊羔吗？
　　谢小舟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看来，面对教父是没有生命的危险，但却可能会遇到……其他方面的危险。
　　哒——
　　最后一步落下。
　　教父已然站在了谢小舟的跟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无限地拉近。
　　一道阴影覆盖了下来，遮住了所有的光源。
　　谢小舟闻到了一股气息，那是教父身上自带的味道，也同样是充满侵略性、占有欲的雄性气息。这让他有些手脚发软，无所适从。
　　谢小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紧张，眼睫颤动了一下：“教父……”
　　如果大家两厢情愿，谢小舟当然不会拒绝。
　　可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能在这里浪费过多的时间。
　　“我在。”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谢小舟抬眸看向了教父。
　　隔着一副单片眼镜，可以看见教父深沉的眼眸，里面一片漆黑平静，但仔细看去，就可以发现，在平静之下有一团炽热的火焰在静静地燃烧着。
　　谢小舟毫不怀疑，若是被这火星沾到，瞬间就可以将他吞噬殆尽，连一点灰烬都不留下。
　　气氛变得有点不太对。
　　谢小舟侧过头，避开了教父的目光，努力转移着话题：“教父，你刚才在向神像祈祷什么？”
　　教父一向是恪守规则，不轻易破戒。
　　这个话题就是用来提醒教父，在神像面前是不能犯错的。
　　果然，在听到这话后，教父停下了动作，缓慢地说：“我在祈祷——能够早日见到你。”他顿了顿，“愿望成真了。”
　　这样看来，教父还是信奉神明的。
　　谢小舟心头一松：“是啊，这就是心想事成……”
　　话还没说话，就听见教父冷淡地开口评价：“原来神灵也不是一无是处。”
　　谢小舟：“……”
　　这是信神的样子吗？不太像啊。
　　说完了以后，教父微微低头靠近了过来，伴随着呼吸，一股炽热的气息扑到了谢小舟的耳间。
　　他感觉有些痒，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想要拉开与教父的距离。
　　只是还没成功，就被一只大手按住了后背，制止了接下来的动作。然后，他就被迫撞入了一个结实宽阔的怀抱。
　　教父的胸膛像是也有一团火焰，满是灼热的感觉。
　　谢小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地想要脱离这禁锢。
　　只是还没付诸于行动，耳边就传来沙哑的一声：“别动。”
　　谢小舟不敢动了。
　　因为，他好像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看去，只见教父的脖颈间迸出了一根突起的青筋，再往上，单薄浅淡的嘴唇被抿成了一条直线，似乎教父在用浑身力气抑制着自己的冲动与欲望。
　　听着耳边低低地喘息声，谢小舟僵住了：“……”
　　教父，千万要忍住啊。他可不想把这种私密的事情变成全球直播，给所有人观看。
　　【啊！教父，上啊，这还能忍？】
　　【不好意思，教父是你想象不到的能忍】
　　【猜一猜教父能不能忍住】
　　【这还用说？年轻的人还在期待着什么，像我们这种已经是索然无味了】
　　谢小舟趴在了教父的胸口，听着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从刚开始的慌张到现在的逐渐平静。
　　他相信教父。
　　如果他不愿意，教父是不会伤害他的。
　　这么想着，谢小舟伸出了双臂，主动地拥抱住了教父，手掌安抚地抚摸着他的后背。
　　也不知道这个动作刺激到了哪里，就听见“哗啦”一声，教父的身后展开了一对蝙蝠的羽翼，棱角锋利，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谢小舟不解：“教父……？”
　　教父没有回答，只是一手拥着谢小舟，朝着教堂外走去。
　　教堂外面。
　　天使雕塑依旧在喷洒着晶莹剔透的水柱。
　　谢小舟仰头一望，对面正是心心念念想要抵达的电视塔。
　　教父开口：“你要过去？”
　　谢小舟点了点头。
　　教父说：“我送你过去。”
　　谢小舟惊愕：“教父，你能出去？”
　　医生告诉他，每个BOSS都被困在固定的区域不能离开。此后遇到的秦渊与先生也在证实着这一点。
　　为什么教父能够离开这里？
　　教父：“他告诉我，我能够离开。”
　　谢小舟又冒出了一个问题，他是谁？
　　教父看出了谢小舟心中所想，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一个自称为‘医生’的人。”
　　谢小舟脱口而出：“你见过医生了……”
　　话音吹散在了风中。
　　教父展开了身后的蝙蝠双翼，搂着谢小舟腾空而起，远离了教堂所在的区域。
　　到了半空中，风变得更加的凌冽，吹得谢小舟脸颊生疼，连话都说不出来。
　　教父发现了这一点，抬手将怀中的人护住。
　　谢小舟好受了一些，这才有心思去想其他。
　　只有教父才能离开既定的区域，或许是因为他曾经带着教父逃离孤儿院。虽然最终失败了，但这个过程中也赋予了教父特殊的能力。
　　想到这里，谢小舟费劲地转过头，问：“教父，你是刻意在这里等我的吗？”
　　从风中传来了教父的声音：“他告诉我，你怕水，让我在这里送你一程。”
　　谢小舟明白过来了，有些恼怒地说：“所以……你刚才都是在吓唬我？”
　　“不是吓唬。”教父坦然地回答，“我差一点就克制不住了。”
　　恶魔是罪恶的代表，欲望就是他们的本能。
　　可在感情面前，教父强行抑制住了自己的本能。
　　这是痛苦的。
　　本能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教父，让他屈服于欲望之下。可他将一切隐忍了下来，对痛楚甘之如饴。
　　哗哗——
　　云与风在身边散开。
　　谢小舟往下看去，教堂已经变成了巴掌大小并在渐渐远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宽阔的河流。
　　河流奔腾而去，从河面上漂浮出一丝一缕的水汽，萦绕在了周围。这水汽太过于密集，都使得教父减缓了速度。
　　谢小舟眨了眨眼睛，一颗水珠从他的睫毛上滑落了下去。
　　教父张开了羽翼，停留在了半空中。
　　谢小舟有些奇怪怎么不继续前行了，低头一看，发现河水中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人作古人打扮，以玉簪束发，白衣宽袖，立于水中却不被淹没。他仰起头，双眼被一块红绸遮住，却能感觉到锐利无比的目光。
　　“留下我的新娘——”
　　他的声音朗朗，犹如轰隆作响的浪声。
　　……是河神。
　　谢小舟突然觉得有点棘手。


第132章 刺激疯了
　　【古风，我喜！】
　　【河神啊，好久不见了】
　　【我感觉后面出现的BOSS都内卷起来了，人设一个比一个带感】
　　河神曾经是一位善良平和的神明，但遭到世人背叛、被剥皮去骨镇压多年之后，就变得偏执极端了起来。
　　祂也是唯一一个真的想要伤害到谢小舟的BOSS。
　　对于河神来说，只有被河流淹没窒息，才能够成为祂的新娘。
　　但祂的新娘太狡猾了，用花言巧语欺骗祂，一而再再而三地逃离。不过没有关系，只要祂的新娘愿意回来接受这命运，神明还是愿意原谅这些微不足道的过错。
　　河水涛涛流淌。
　　河神仰起了下颌，垂在身后的红绸轻轻摇晃，被河水打湿。祂盯着谢小舟：“我的新娘……”
　　谢小舟下意识地往教父的身旁靠了一下。
　　河神察觉到了他的逃避，有些不悦，脚下所踩着的河水也变得更加汹涌，瞬间就可以吞没一切。
　　教父低头，与河神对视了片刻：“你的？”还未等河神回答，他就冷冷开口，“这是我的。”
　　谢小舟：“……”
　　别你的我的了，你们其实都是同一个人。
　　没必要这样，真没必要。
　　话说，教父明显是了解真相的，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存在的意识之一，这还能和另外一个意识争起来的吗？
　　谢小舟悄悄地瞥了一眼教父。
　　教父脸上一片肃杀之意。
　　其实他也知道，下方的河神与他一样，都是某个存在的意识之一。可是私自与占有，同样是恶魔的本能。
　　他不容许别人窥视自己的所有物。
　　谢小舟感觉气氛变得有些剑拔弩张。他一把抓住了教父的手掌，捏了一下，暗示不要冲动，还是正事要紧。
　　教父的眸光一沉，收敛起了翅膀，朝着电视塔的方向扑了过去。
　　这一幕被下方的河神收入眼中。
　　原本河神就被教父的话所激怒，再看到谢小舟与教父如此亲密的动作，更加怒不可遏。
　　河神失去了理智，扬起了双手。
　　一股凌厉的风贴着河面吹过，使得祂身后的黑发飞扬，同时河水卷起，引起万丈波涛，在到达顶峰之后又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一点冰凉的水珠溅在了谢小舟的脸颊上。他转头看去，出现在面前的就是一道河水组成的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教父背后的翅膀一沉，停了下来。
　　哗啦——
　　一道水流化作了利刃，朝着教父射了过去。
　　教父往身侧一闪，躲了过去，水流一击落空，化作了无数的水珠，重新归于河流中。
　　可是现在正在河面之上，河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过瞬间，半空中又出现了密集的水流，如同一张大网，密密麻麻地编织而起，将教父网在其中。
　　教父一个闪躲不及时，被水流击中了一侧的羽翼，顿时保持不了平衡，往下跌了过去。
　　就在即将接触到河水的时候，他沉下肩膀，蝙蝠羽翼划过河面，又向上飞去。
　　谢小舟关切地问：“教父，你没事吧？”
　　教父闷哼了一声，摇了摇头。
　　这个节目中的BOSS都有各自的领地。
　　比如秦渊的领地是学校，先生的领地是海洋，教父的领地是教堂……在领地中，他们能够拥有统治级的力量。
　　现在，河神正在祂的领地中，所以教父才不会是祂的对手。如果换到教堂中，教父必定不会落入下风。
　　【怎么打起来了】
　　【BOSS见面，分外眼红呗】
　　谢小舟看了一眼教父，他能够察觉到教父的身形变得不稳了起来，力量也逐渐在消退。
　　要是这样下去，被击落是迟早的事情。
　　谢小舟：“教父……”
　　教父喘息了一声：“我的时间不多了。”
　　每个BOSS都是不能离开自己的领地的。
　　而教父是因为谢小舟曾经主动带他离开过孤儿院，所以才能有暂时离开的能力。不过这也是有限制的，时间一到，他就要回到领地之中。
　　现在，时间快到了。
　　教父抬眸看了一眼挡在面前的滔天水墙，如果过不去的话，只能这样了……
　　单片眼镜后，教父的眼中冒出了一点红光，接着一轮血月渐渐升起，带着一股邪恶不祥的气息。
　　教父是恶魔，但同样也是一位严厉古板的苦行僧。他信奉条律，答应的事情不管付出怎么样的代价都要做到。
　　既然他答应了要送谢小舟过去，那无论如何都要完成，就是付出自己的性命也……
　　谢小舟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赶紧出声制止了这个行为：“教父，不要！”
　　教父的动作被打断了，血月闪烁了一下，就湮灭在了眼瞳中。这代表着，短时间内他不能再使用自己的力量了。
　　同时，教父的身影也变得涣散了起来，需要赶紧回到教堂之中。
　　这是制定下的规则，就连BOSS都只能钻空子而不能正面违背。
　　如果不能及时回去的话，教父就会被规则所抹杀。
　　下方，河水奔腾，发出轰隆之声。
　　隔着半透明的水幕，电视塔已经是近在咫尺了。可就是这么一点距离，却无法逾越。
　　***
　　于此同时，电视塔顶层。
　　这里摆放着一排的电子屏幕，上面出现了不同的场景，都是这个城市中正在发生的事情。
　　现在，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聚集到了其中一块电子屏幕前面。
　　屏幕中转播着的，正是此时河面上进行的情景。
　　工作人员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关注着事态的变化。突然，人群中发出了一句：“那现在舟舟该怎么办才好，该不会真的到不了电视塔吧？”
　　话音刚落，就受到了其他人的目光关注。
　　“舟舟？”
　　“怎么办？”
　　“你还在关心他？”
　　那个人缩了缩脑袋：“……”
　　其他工作人员：人群中出了一个叛徒.jpg
　　那个人辩解道：“就、就是剧情太精彩了，我一不小心看得入神了，我发誓没有要当叛徒的意思！”
　　人群中安静了片刻，又响起了窃窃私语。
　　“确实。”
　　“我一直都有在跟谢小舟的节目，感觉磕到了。”
　　“你们傻了？我们是工作人员，应该好好遵守导演的命令！”
　　“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啊……”
　　正说着，不远处睁开了一双如同灯笼一般的红眼。
　　导演看了过来，问：“这么吵，发生了什么？还有重启清除任务进行得怎么样了？”
　　工作人员停止了交流，其中一个人走了出去，向导演汇报工作进度：“导演，清除的进度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快……”
　　《惊悚综艺》之所以存在，是为了镇压一个了不起的存在。
　　据说，当年导演是用了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才欺骗那个存在陷入长久的沉睡。
　　然后导演就趁机将那个存在分成了许多的意识，并从他的身上抽取力量，成立了《惊悚综艺》。
　　《惊悚综艺》的存在并不是为了娱乐。
　　导演将普通的人类拉入《惊悚综艺》，让他们产生恐惧与绝望等负面情绪，还将这一过程直播给那些鬼怪观赏，从而刺激鬼怪，使得它们变得堕落邪恶。
　　负面情绪的能力是澎湃的，可以用来继续压制那个存在，让他一直沉睡下去，而导演也可以一直窃取他的力量。
　　之所以那个存在无法反抗，是因为导演是用那个存在的力量来压制他。等于是要自己打败自己。
　　除非有外界力量的介入，不然的话，那个存在将永远无法苏醒过来。
　　这原本是一个很好的计谋，可是没想到多出了谢小舟这一个变量。
　　导演听着底下工作人员的汇报：“为什么达到不了预期的目标？我需要一个解释！”
　　工作人员战战兢兢，拿出了一个数据：“那些喂养的鬼怪，有很大一部分都没有出手……”
　　导演看了一眼。
　　按道理来说，那些嗜血杀戮的鬼怪现在应该倾巢而出，参加这一场盛大的真人大逃杀了。
　　可是现在，直播间里竟然还有一大批鬼怪活跃着，没有要动手杀人的意思。就连嘉宾误闯了它们的领地，它们也看都没看一眼，甚至有的还主动送嘉宾离开。
　　这等于就是，外卖送上门了喂到嘴边了，都懒得张嘴去吃。
　　导演愤怒地问：“它们都在干什么？！”
　　工作人员迟疑了一下：“呃……它们应该可能也许……在给谢小舟打Call。”
　　导演不可置信，又看了一眼屏幕，上面慢悠悠地飘过了一串弹幕。
　　【舟舟冲鸭！】
　　【别怕，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这一切肯定都是节目组的阴谋，我们快点把节目组冲了】
　　导演：“……”
　　这些都是他千方百计，用各种负面情绪养出来的鬼怪？
　　就这？就这！
　　能不能有点上进心？
　　工作人员说：“所以，现在还有一大批嘉宾存活着。看实时进度，他们正在往电视塔这边赶。”
　　发生的一切和导演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在他想来，《惊悚真人秀》开始没多久，这些弱小的、无用的嘉宾很快就会被鬼怪们清扫一空。然后他就可以重启系统，再次进行新一轮的综艺节目。
　　可没想到竟然会变成这样。
　　看着屏幕上接连出现的弹幕，导演的心情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那一双灯笼大小的眼睛一鼓一鼓的，像是随时要爆炸了一般。
　　面对这一幕，工作人员噤若寒蝉，一个都不敢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导演发出了一阵古怪的笑声。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心中同时在想——导演该不会被刺激疯了吧。
　　笑声落下。
　　导演咬牙切齿地说：“都让他们来！他们真以为，控制中心是这么好进的吗？”他的声音冷了下来，“这里是我的领域，进来的……都得死。”


第133章 小麻烦
　　电视塔外。
　　河面上，波涛更加的汹涌。
　　教父显然已经支撑不住了，漆黑的蝙蝠羽翼上满是水渍，几乎保持不了平衡，在不停地往下坠去。
　　谢小舟握住了教父的手，低声开口：“教父，到这里就够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教父的眸光一沉，还是没有放手。
　　谢小舟深吸了一口气：“我能应付河神的，教父，你先回去吧。”
　　要是教父再不回到教堂里面去，他就要被规则抹除了。
　　这不是谢小舟想要的结果。
　　在谢小舟的再三恳求下，教父这才松开了手。
　　无边水幕下。
　　谢小舟从半空中跌落，但他没有摔入进河水中，而是被冰凉的雾气所包围，悬浮在了半空。往下一看，足底便是奔涌而下的河流，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卷入漩涡，无法逃脱。
　　谢小舟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教父，微微颔首。
　　教父见状，收起了翅膀，化作了一道黑色的流光，朝着教堂所在的地方而去。
　　现在，河面上便只剩下河神与谢小舟两个人。
　　谢小舟转过头，直面着河神。
　　河神被红绸遮眼，看不清此时的神情，但从祂冰冷抿起的唇角可以看出，祂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我的新娘……”河神的声音冰冷刺骨，“你还想要逃吗？”
　　谢小舟反问：“我逃得掉吗？”
　　河神向前迈出一步，祂周身围绕着的湿寒水汽一拥而上，围绕住了谢小舟，不留一丝缝隙：“当然……跑不掉。我的新娘，回来吧，这是你的命运，无处可逃。”
　　四周的河水哗哗，像是在附和着祂的话。
　　谢小舟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可是，我不想当你的新娘。”
　　河神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红绸下的目光锐利，直直地盯着谢小舟：“为什么？”他带着愤怒质问，“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个人——”
　　谢小舟打断了祂的话：“不是。”
　　河神变得暴躁了起来，河面上浮现了一个个漩涡，似乎要将一切吞噬其中。
　　“那是为什么，我的新娘，告诉我！”
　　谢小舟垂下了眼皮，声音微弱，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因为……我害怕，您会伤害我的。”
　　河神见新娘脸色苍白，脸上的惊慌不似作伪，只好放缓了声音：“我又怎么会伤害你？神明从不欺骗世人，我答应过你的。”
　　谢小舟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河神，犹豫地开口：“可、可是……您要淹死我。”
　　河神：“这是新娘的命运……”
　　话还没说完，河神就见新娘的眼眶变红了。
　　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水从那双漂亮清澈的眼睛中滚落了下来，其中有一滴落在了祂的手上，留下了一道滚烫的印记。
　　谢小舟轻轻呜咽：“可是……我怕水，很害怕……我不想被淹死……”他观察着河神的状态，又悄悄加了一句，“他就不会伤害我。”
　　不用说，这个“他”肯定就是刚才的教父。
　　一听到这个，河神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难道我不如他吗？”
　　谢小舟不语，但这举动，就等于说是默认了。
　　河神的胜负欲被激了起来：“他做了什么？只要他能做到的，我也都可以！”
　　谢小舟瞥了一眼岸上的电视塔，小声地问：“我想去那里，您能送我过去吗？”
　　河神还没来得及思考，祂体内的另一个人格——邪神——就帮祂做了主：“有什么不能的，我这就送你过去。”
　　话刚说完，河神就反应了过来。要是把谢小舟送上岸了，岂不是又一次让祂的新娘跑了？
　　祂正犹豫着要不要反悔，就听见谢小舟怯怯地开口：“您说，神明从不欺骗世人，您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河神：“……”
　　邪神：“……”
　　神明自然不会做出欺骗这种违背本心的事情。
　　谢小舟又在无意间提了一句：“我去那边有事，办完了事，还要从这条河过，到时候您能再送我吗？”
　　这句话完全是在暗示河神，他还会回来，还有机会把他留下来的。
　　果然，在听到这话后，河神的神情微微一松。祂这次学会了，没有直接答应谢小舟，而是意味深长地说：“我等你回来。”
　　在河水的簇拥下，谢小舟来到了岸边。他没有迟疑，直接朝着电视塔的方向跑去。
　　在他的身后，河水依旧流淌。
　　河神立于水面上，目光专注而偏执地注视着谢小舟的身影。
　　祂的新娘……
　　会回来的。
　　***
　　历经了一番艰辛，谢小舟终于来到了电视塔前。他以为还要费一番劲才能进去，没想到电视塔的大门敞开，任由人出入。
　　看着面前缓缓打开的自动玻璃门，谢小舟的脚步顿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
　　电视塔一楼的大厅富丽堂皇，但却十分地空旷，不见一个人影。
　　操作中心应该在电视塔的顶楼。
　　谢小舟踩在了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脚步声回荡，显得格外渗人。他穿过了正对着大门的前台，走向了大厅的深处。
　　那尽头处，有着一扇电梯门，门口的灯光闪烁，向上的按钮无声地被按下。
　　过了片刻，电梯门自动打开，像是在邀请谢小舟进去。
　　谢小舟：别以为我不知道电梯是恐怖情节的高发场所。
　　谢小舟只看了电梯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选择了走楼梯。他按照安全出口的标记一路走去，找到了上去的楼梯。
　　一切都是这么的顺利。
　　谢小舟走入了昏暗幽静的楼道，没有发现，天花板上传来“啵”得一声，一个肉球爆裂了开来，从中伸出了一只血红的眼睛。
　　那畸形的眼球中满是恶意，死死地盯着谢小舟。
　　黑暗处，各种扭曲诡异的身影扭动，迫不及待地想要进行一场猎杀游戏了。
　　谢小舟行走在楼道间。
　　一圈又一圈，楼梯不停地向上旋转。不知道走了多久，还是不见能够出去的地方。
　　谢小舟再一次拐过一个弯，出现在面前的依旧是绿莹莹的“安全出口”这四个字。
　　他走上前去，推了推通道处的铁门。
　　只是铁门被锁链锁住了，根本无法推开。
　　谢小舟只好收手。
　　看来是遇到鬼打墙了。
　　谢小舟试着往回走，可走下去以后，出现在面前的依旧是那扇熟悉的大门。
　　没想到躲过了电梯杀，还是没躲过楼道鬼打墙。
　　谢小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正想着该如何脱离鬼打墙的情况，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
　　余光一瞥，可以看见黑暗中亮起了一盏又一盏的灯。
　　灯光是血红色的，还在晃晃悠悠地靠近。
　　不……那不是灯光，而是一双又一双的眼睛！
　　【舟舟快跑！】
　　【这都是鬼啊！】
　　谢小舟也看到了。
　　不知何时，他的四周出现了一道道的鬼影，它们狰狞丑陋不成人形，咧嘴一笑，就露出了尖锐锋利的牙齿，仔细一看，还能发现上面沾着腐烂的碎肉。
　　显然，这群东西不是吃素的。
　　谢小舟毫不犹豫，拔腿就跑。
　　那些鬼影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但实际上速度并不慢，一眨眼间就追了上来。
　　谢小舟三两步跨过数节台阶，回头一瞥，见鬼影们穷追不舍。他继续向上跑，一边跑，一边掏出身份卡想要使用。
　　现在这个情况，用有杀伤力一点的身份卡……
　　这么想着，谢小舟抽出其中一张身份卡想要装备上，可没想到，身份卡完全不听反应，失效了。
　　怎么回事？
　　谢小舟一个失神，距离最近的一只鬼怪扑了上来。他连忙侧身一躲，在地上滚了一圈，躲过了鬼影的利爪。
　　“嘶——”
　　谢小舟没被鬼影抓到，反倒是在地上蹭破了皮，碎石子镶嵌在手掌上，一看就生疼。
　　不过他也没时间去清理，站起来就跑。
　　在躲避的过程中，谢小舟又尝试着用身上的道具，还是没有用。在电视塔中，身上的身份卡和道具都失效了，嘉宾们都变回了普通人。
　　而普通人又怎么能和鬼怪抗衡呢？
　　谢小舟眼前的黑发凌乱，额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水，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还算明亮。
　　难怪……难怪节目组的人有恃无恐，把电视塔的大门敞开，让外面的人随意进出。
　　又绕过一个拐角。
　　谢小舟的衣摆一甩，躲过了一只鬼怪伸出的爪子，继续向上跑去。
　　爬楼梯是最费体力的一项活动。
　　就算是谢小舟平日里有健身的习惯，也逐渐力竭了。而身后的鬼怪们不知疲倦，依旧神采奕奕。
　　谢小舟扶住楼梯的扶手，略作休息一下后，提起一口气继续向上。
　　这楼梯不见尽头，绕来绕去都是同一个地方，要是这么继续下去，被抓到是迟早的时候。
　　可是这也没办法，为了一线机会，他必须继续向前跑——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谢小舟就听见上方响起了一道轻佻的声响。
　　“看来，我们的小猫咪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谢小舟仰头看去。
　　在千篇一律的楼道中，一簇火红的头发从上方冒了出来。一个眼带桃花、唇角带笑的男人坐在了上方的楼梯扶手上，修长的腿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手指间还把玩着一枚金光灿灿的金币。
　　“要帮忙吗……”欺诈师低下了头，眼中倒映出了略显狼狈的谢小舟，漫不经心地问，“嗯？小猫咪？”
　　谢小舟感觉到喉咙里冒出了一股血腥味，他咽了下去，哑着嗓子问：“你会帮我吗？欺诈师先生。”
　　欺诈师没有给出确定的答案，只是眉梢微微一挑：“或许，你可以试试。”


第134章 深渊之主
　　这是欺诈师的恶趣味。
　　谢小舟太了解欺诈师这个人的。向欺诈师求救是没有用的，他只会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在旁边看热闹。
　　那么，只能自救了。
　　电光火石间，谢小舟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一步迈过了两三节楼梯，来到了欺诈师的面前。
　　欺诈师屈指叩着手中的金硬币，明知故问：“不求救吗？”
　　谢小舟喘了一口气，气息还未缓和，就先笑了起来：“该求救的，应该是你吧，欺诈师先生。”
　　还没等欺诈师反应过来，谢小舟就先一步出手，将欺诈师推了下去。
　　欺诈师本就坐在楼梯的边缘，这么一推，他直接就翻过了楼梯扶手，直直向下坠落。
　　谢小舟探出了身，向下看去。
　　欺诈师并没有摔落在鬼怪之中，而是在半空中化作了漫天的白鸽。
　　白鸽扑闪着翅膀，“哗啦”一声飞了起来。
　　那些鬼怪分不清人与鸽子的区别，只知道这些都是鲜活的血食，伸手就要去抓。
　　一时间，楼道里飘落了无数根洁白羽毛。
　　那些鬼怪一碰到羽毛，就“砰”得一声变成了玩偶。
　　不到三分钟，漆黑阴森的楼梯台阶上就布满了奇形怪状的玩具布偶，就像是在马戏团一般。
　　其中一个玩偶被扭动了发条，它迈着两只小短腿，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谢小舟，停在了他的面前，滑稽的转了一个圈，又行了一个礼。
　　“有趣吗？”声音从上方传来。
　　谢小舟看了过去。
　　只见漫天白鸽围绕中，出现了欺诈师的身影。
　　谢小舟丝毫不畏惧，反而鼓了鼓掌：“精彩的魔术表演。”
　　欺诈师发出了一声哼笑：“狡猾的小猫咪。”
　　谢小舟岔开了话题：“欺诈师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欺诈师：“当然是为了等你。”
　　谢小舟眼睛一亮：“你可以带我去总控制室吗？”
　　“当然可以，不过……”欺诈师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你得说服我帮助你呢。”
　　谢小舟：“……”
　　都这个时候了，欺诈师还不忘记戏弄人，真是不忘初心。
　　谢小舟问：“欺诈师先生，我该怎么说服你？”
　　欺诈师双手抱着肩膀，脸上带着欠揍的笑容：“你猜？”
　　谢小舟不是很想猜。
　　但现在在鬼打墙的情况下，确实只有欺诈师才能带他到总控中心，既然这样……
　　“欺诈师先生，带我去总控中心，给节目组一个惊喜，不好吗？”谢小舟语气轻松地说。
　　欺诈师歪了歪头，似乎在思索这个主意好不好，能不能说服他。
　　谢小舟继续开口说服：“节目组一直高高在上摆布一切，你就不觉得愤怒，想要扳回一程吗？”
　　欺诈师的语调轻快：“很不错的提议。”就在谢小舟以为欺诈师被说服了的时候，他话锋一转，“不过……这些话你对我说过了。第二次，就没这么有效了。”
　　谢小舟：“……”
　　欺诈师笑眯眯地说：“换一个理由吧，小猫咪。”
　　最有说服力的理由被否决了，谢小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抬起眼皮，注视着欺诈师。
　　欺诈师丝毫不躲闪，饶有趣味地与谢小舟对视：“你知道的，该怎么说服我帮助你。”
　　谢小舟深吸了一口气：“欺诈师先生，帮我去总控中心。”
　　欺诈师的尾音上扬：“哦？为什么要帮你呢？”
　　“因为……”谢小舟顿了一顿，“因为你喜欢我。”
　　话音散落在楼道中，而后一片寂静。
　　过了片刻，欺诈师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止不住的颤抖：“哈哈……”
　　谢小舟还以为自己猜错了。
　　结果欺诈师笑完了以后，伸手摸了一下谢小舟的脑袋，就像是撸猫一样：“聪明的小猫咪，跟我来吧。”
　　谢小舟：“……”
　　这到底是猜对了还是猜错了？
　　不过错对好像都不重要了。
　　谢小舟见欺诈师的身影走向黑暗中，赶紧追了上去。
　　两人走出了一段距离。
　　前方微光乍现。
　　谢小舟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等到适应了光芒后，才发现那是一个出口。
　　欺诈师停下了脚步，火红的头发跳跃着：“我就送到这里了。”
　　谢小舟看了过去。
　　欺诈师的嘴角翘起，带着一股戏谑的语气，开口说：“怎么，不舍得我吗？”
　　谢小舟忍住了翻白眼的欲望，问：“进去以后，我该怎么做？”
　　欺诈师双手抱着肩膀，漫不经心地说：“该怎么做，那个人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医生是说过。
　　只要进到总控中心，再喊出“他”的名字就可以了。
　　听起来很简单，但总控中心里面还有工作人员和导演，真的能这么顺利吗？
　　欺诈师像是看出了谢小舟的疑惑，哼笑了一声：“进去吧，你只要做你该做的事情，其他的……就全部交给谎言。”
　　谢小舟听了这话，心中有底了，又看了欺诈师一眼，这才走进了光芒所在的地方。
　　从通道口出去，就是电视塔的总控中心了，也是《惊悚综艺》的幕后人员的所在地。
　　谢小舟看见了竖立在半空中的屏幕，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还有藏于黑暗中的一个硕大身影。
　　但奇怪的是，不管是谁，都没有发现有其他人闯入了总控中心。
　　谢小舟看了一眼屏幕，竟然在其中一个屏幕上看见的他的身影。屏幕上的“谢小舟”还在楼道中奔跑，躲避着鬼怪的追击。
　　这就是欺诈师的谎言吗？
　　谢小舟看了一圈总控中心，目光落在了某一处。他像是被吸引了一般，不知不觉地走了过去。
　　而工作人员依旧忙碌，并没有发现总控中心多了一个人。
　　谢小舟一路走去，终于来到了呼唤他的地方。
　　在这电视塔中，竟然出现了一道峡谷，峡谷下方是万丈深渊，里面弥漫着黑色的雾气，浓稠得化不开。
　　谢小舟站在悬崖边上，一眼望去深不见底。深渊中似乎是蛰伏着一只庞然大物，伴随着一呼一吸，雾气也飘散了出来。
　　是时候了……
　　应该喊出“他”的名字，将“他”唤醒了。
　　谢小舟的嘴唇翕动。
　　这时，导演终于察觉到了异样，一双硕大如灯笼的眼睛望了过来，直直地对上了站在深渊边上的谢小舟。
　　“不——”导演惊恐地说，“抓住他！”
　　工作人员反应了过来，朝着谢小舟所在的地方包围了过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深渊中，丝丝缕缕的黑雾溢出，围绕在了谢小舟的身旁，阻止着其他人的靠近。
　　谢小舟回头看了一眼，继续张口：“……渊……”
　　导演的眼睛瞪大，几乎要炸裂了开来：“不要！”他想要阻止谢小舟，“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如果你喊出‘他’的名字，会放出一个可怕的怪物！”
　　既然不能直接阻止，导演就想用话语说服。
　　“只要你回来，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惊悚综艺》的当红嘉宾，节目的控制权……不管是什么都可以给你！”
　　谢小舟丝毫不心动：“我只想要……回去。”
　　《惊悚综艺》的一切都无法诱惑到他。
　　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其他东西，他都不想要，他只想要回到最普通、平凡的生活。
　　谢小舟的目光坚定，朝着深渊喊出了那个名字：“请您醒来吧，深渊之主——”
　　黑雾猛地涌起，彻底地失去了束缚，弥漫到了整个总控中心。
　　“他”在苏醒。
　　导演发出了一声惨叫：“你毁了一切！”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现在只想要不管不顾地杀了谢小舟。
　　一双双鬼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猛地突了过去。只是还未碰到谢小舟，鬼手就停滞在了半空中，无法再向前动一寸。
　　接着，不远处传来了导演凄惨的喊叫声。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了导演的脉搏。他的存在被一点一点地抹除了，就连惨叫都只喊了半截，剩下来的半截无论如何都无法发出了。
　　谢小舟似有所感，看向了深渊。
　　黑雾凝结了起来，逐渐出现了一个朦胧的身影。
　　那身影朝着谢小舟走了过来，每靠近一步，他的模样就变得更清晰一些。
　　直到最后，一个男人站在了谢小舟的面前。
　　他有着一头鸦青色的长发，向后扬起，连接着无尽深渊。他的眼眶深邃，眸如星子，仔细一看，五官像是成熟版本的秦渊。
　　不、也不能说是像秦渊，更像是综合了所有BOSS的特征，最后成为了面前的这一位——深渊之主。
　　“你……”深渊之主凝视着面前的少年，眼中是完全陌生的情绪，“你是谁？”
　　谢小舟的心头一突。
　　医生曾经说过，他也不知道，所有意识都组合在一起后，出现的是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现在，深渊之主是忘了《惊悚综艺》中发生的一切吗？
　　谢小舟的眼睫轻颤。
　　在深渊之主的身上，他能够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还有磅礴的、无法用言辞去形容的力量。
　　他必须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越是在这种生死关头，谢小舟就越是冷静。
　　慌乱是没有用的。
　　求饶也没有用。
　　谢小舟平静地仰望着站在面前的深渊之主，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深渊中回响：“我是……您的爱人。”
　　深渊之主的眉头蹙起，像是在思索“爱人”这个词的含义:“你是，我的爱人？”
　　无数的记忆碎片闪过深渊之主的脑海。那是BOSS们最为鲜明的、深刻的记忆。
　　有秦渊、医生、先生……一个又一个的片段连接在了一起，故事的发生的场景各不相同，但是其中的主角都是同一个少年。
　　深渊之主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眼中的冷漠散去了些许：“是的，我有一个爱人。”


第135章 一切结束
　　谢小舟：“……”
　　这个说法怎么感觉怪怪的。
　　深渊之主凝视着站在面前的少年，样貌与记忆中的如出一辙，只是性格略有不同。
　　记忆中的少年有时是俏皮的，有时是狠戾的，有时又变成娇软撒娇的模样……
　　深渊之主在深渊里沉睡了太长的时间，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类还能有拥有这么多副面孔。
　　不过不管这个人类再怎么多变，眼中的情绪都是骗不了人的。他的眼睛清澈、黑白分明，里面只有满满的——爱意。
　　这是他的爱人。
　　深渊之主想。
　　谢小舟见深渊之主沉默不语，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缓解一下这氛围。
　　只是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另一侧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那些工作人员终于反应过来了。
　　它们见导演突然暴毙，也没想着去报仇，直接就慌乱成一团，四散而逃。
　　同时，在导演被抹杀之后，《惊悚综艺》开播这么多年以来累积下来的怨念、绝望等负面情绪也一次性爆发了出来。
　　一瞬间，电视塔的总控中心变成了人间地狱。
　　在这里无数冤魂游荡，面孔狰狞，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一只只鬼爪从地面中爬出，向上张扬挥舞，想要寻找替死鬼……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是鬼怪还好，唯独谢小舟是活人，那些冤魂像是闻到了味一般，簇拥了上来。
　　面对此情此景，谢小舟下意识得朝着深渊之主那边靠近了一步。
　　深渊之主抬起眼皮，扫了一眼那些沉积依旧的负面情绪，冷声开口：“太吵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身后弥漫着的黑雾仿佛震颤了一下。
　　谢小舟眨了眨眼睛，再次睁眼的时候，就看见那些冤魂被抹去了。
　　这一幕就好像是有一块橡皮擦，随意地擦去了纸面上的污垢与错字，再轻轻一拂，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深渊之主自语：“现在好多了。”他垂眸，看向了面前的少年，“你想和我说什么，我的……爱人？”
　　谢小舟在深渊之主身上察觉到了一点陌生感。
　　秦渊、河神、医生、先生……这些都是深渊之主的意识，谢小舟与他们打过交道，并且知道该怎么应付。
　　可当这些意识合为一体后，诞生出来的深渊之主却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一个陌生人。
　　谢小舟有些迟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深渊之主耐心地等待了片刻，在没有得到回答后，走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凑到了谢小舟的面前。
　　“或许说……”深渊之主的声音低沉，如同是深渊传出的回响，“你想要什么？”
　　谢小舟看着近在咫尺的深渊之主。
　　深渊之主的长相俊美、五官深邃，像是容纳了所有意识碎片的优点，精致得不像是活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不是震惊亦不是惊艳，而是……敬畏。
　　对神明的敬畏。
　　谢小舟掩去了眼中的情绪，平静地回答：“不管是什么，您都可以给我吗？”
　　黑雾萦绕在了少年的周围，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到了深渊之主的眼中，就连一点情绪都没有放过。
　　他在忧虑，还有一点不安。
　　看着这些变化，深渊之主竟然觉得有点……可爱。
　　是的，可爱。
　　大概是记忆碎片的作用，深渊之主在对待这个人类少年时变得格外的宽容。就算是用一些狡猾的小心思来算计他，都是无伤大雅的。
　　深渊之主颔首：“当然。”
　　他的眼中浮现了一抹笑意。
　　说吧，说出你最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只要取悦了神明，都将会是唾手可得的。
　　谢小舟放缓了呼吸，认真地说：“我想要回去。”
　　听到这话，深渊之主有些意外：“嗯？”
　　谢小舟直视着深渊之主，重复道：“我想要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世界。”
　　他对《惊悚综艺》没什么可以留念的。
　　这里有什么？
　　有偏爱钟情于他的神明，也有无数追捧他的粉丝。但这些，都阻止不了谢小舟回到他的世界。
　　虽说在那里，他只是一个普通而平凡的小演员，但却是踏实稳定的，而不像是在《惊悚综艺》里走钢丝，只要走错一步，面临的就是万劫不复。
　　谢小舟本以为这是一个容易满足的要求，可看向深渊之主时，发现他的脸上闪烁一丝不自然的神情。
　　深渊之主还在确定：“你……只想离开吗？”
　　谢小舟似乎从深渊之主的脸上看见了熟悉的神情。每次他要离开的时候，那些BOSS也会发出同样的问题。
　　他总是会选择敷衍或者欺骗。
　　这一次，谢小舟没有直接回答深渊之主的问题，而是说：“您说，您会答应我的要求——不管是什么。”
　　深渊之主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好，我答应你。”
　　周身丝丝缕缕的黑雾沸腾了起来。
　　在黑雾的遮掩下，谢小舟突然开口：“他们……还在吗？”
　　深渊之主抬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处，回答道：“‘他们’就是我，我就是‘他们’。”
　　谢小舟明白了，轻轻阖上了双眼。
　　在失去视野后，他的其他感觉变得更加的敏锐。他听见冷冽的风从耳畔吹过，感受到雾气升腾，还有一只冰冷的手抚摸过他的脸颊……
　　谢小舟轻声地说：“请您帮我向‘他们’道歉。”
　　他欺骗了BOSS们的感情。
　　不管是因为什么，欺骗总是欺骗的，尤其是他还答应了先生，会回去见最后一面的。
　　现在看来，没有这个机会了。
　　谢小舟感觉到一点遗憾，但这遗憾，不足以阻止他回去的脚步。
　　说完这话后，耳边就只剩下一片死寂。然后，便是天光大亮。
　　谢小舟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回到了熟悉的房间。
　　这是他的房间。
　　现在正是午后，窗外阳光明媚，清风吹拂着窗帘，带来了更远处的孩童嬉笑打闹声。
　　谢小舟放松了下来，静静地听着这些平日里厌烦的声响。
　　好像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一场噩梦。
　　谢小舟躺了一会儿，怔怔的注视着天花板，过了片刻才起身拿起了手机。
　　他先是选择登录了《惊悚综艺》的网站。
　　手指点击着屏幕，熟练地输入了《惊悚综艺》的网址，接着按下了页面跳转的按钮。
　　在等待片刻后，出现在面前的不是熟悉的直播界面，而是“该网站不存在”。
　　《惊悚综艺》彻底消失不见了，道具、身份卡、还有BOSS送给他的SSR道具……全都没有了。
　　谢小舟将双手举在了面前，上面空空如也。
　　不管是教父送的蔷薇戒指、秦渊给的纽扣还是先生带上的星之彩耳钉……统统都消失了。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又像是如释重负。
　　终于结束了。
　　他正要放下手机，电话铃声冷不丁地响了起来。接起来一听，电话另一头是朋友的声音：“小舟，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消失了？电话也不接……”
　　谢小舟听着朋友的絮叨，开玩笑地说：“去拍综艺去了。”
　　朋友半信半疑：“什么综艺？”
　　谢小舟语气轻松：“嗯……大概是那种过不了审核，不能上映的综艺节目吧。”
　　朋友嫌弃地说：“那种综艺节目你也去？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谢小舟走到了窗前，推开了窗户，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是啊，我被骗了。”
　　朋友无语：“……”
　　谢小舟像是安抚朋友，更像是在安抚自己：“不过都已经过去啦，没事了。”
　　扯了一通后，朋友谈起了正事：“我这里倒是有一个综艺节目的邀请，你要不要来？”
　　谢小舟听着听着，觉得这谈话有些耳熟。
　　仔细回想后，才想起来，在第一次拍摄《惊悚综艺》后，朋友也打来了这么一通电话。
　　不过上一次，他选择了拒绝。
　　而这一次……
　　谢小舟说：“好啊，什么综艺节目？把具体的要求和面试地点发我一下呗，谢谢啦~”
　　挂断了电话没多久，短信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谢小舟低头点开了短信，是朋友发来的面试邀请。
　　当然，这一次不是《惊悚综艺》这种阴间节目，而是正儿八经的综艺节目邀请。
　　谢小舟仔细看了一遍，把手机放在了窗台上，走进洗漱间整理衣装准备出门。
　　哗啦——
　　水龙头扭开，清澈的水流喷涌而出。
　　谢小舟掬起了一捧水扑到了脸上，冰冰凉凉的，让人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待擦干了脸，他直起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中倒映出来的少年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眉眼之间多了一份坚韧与清明。
　　谢小舟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对这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唇角的小虎牙若隐若现。
　　总是要开启新生活的。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谢小舟哼着欢快的曲调，转身走出了洗漱间。
　　“砰”得一声。
　　半透明的玻璃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动静。
　　洗漱间的灯光闪烁了一下。
　　滴答。
　　水龙头的开关似乎没有关紧，里面渗出了一滴褐色的水珠，散发着一股古怪的腥臭味。水珠一滴一滴地落下，到了最后，竟然流淌出了一缕黑色的发丝。
　　“嘿嘿——”
　　阴冷的笑声从玻璃镜中传出，上面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镜子中的人伸手敲击着玻璃，像是要从中挣脱出来一般。
　　……
　　这一切，都发生在隐蔽的角落里。
　　在悄无人知的时候，黑暗正偷偷地侵蚀着光明。
　　***
　　这一次的综艺邀请对于谢小舟来说很重要，可以说是代表着新生活的开始。
　　所以他十分看重，准备了很多的资料来研究。
　　《惊悚综艺》这个阴间节目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谢小舟在里面磨砺了演技与胆量。
　　普通的试镜对于他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
　　谢小舟毫无意外地完成了试镜，拿到了参演的资格。
　　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
　　这意味着，接下来的生活将是幸运顺利的。
　　谢小舟脚步轻快地走出了试镜地点。
　　试镜的地方是在一所高中的对面，此时正是放学时间，伴随着“叮铃铃”的下课铃声，身穿蓝白校服的学生从校门口鱼贯而出。
　　谢小舟停住了脚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那些青春洋溢的少年身上。
　　一个又一个的少年从面前走过。
　　一转头的功夫，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谢小舟的视线中出现，又很快地消失。
　　那人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同样的蓝白校服穿在他的身上，却传出了不一样的风格。
　　那是……
　　谢小舟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一步追了上去。


第136章 完结
　　校门口人潮汹涌。
　　学生们嬉笑打闹，路过的汽车发出滴滴喇叭声，还有沿街小贩的烟火气息，这一些混杂在一起，就是满目的熙熙攘攘。
　　在这喧闹中，谢小舟的眼中只有那个身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他想要追上去看看，这少年是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可是不管怎么加快脚步，他与前方的人影总是相差一段距离，无法追上。
　　谢小舟仰着下颌，在人群中寻找着，冲着那个挺拔的背影喊道：“秦——”
　　声音刚刚发出，就被淹没在了嘈杂的声响中。如同是一颗石子落入大海，没有惊起一丝波澜。
　　那个少年并没有听见，依旧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谢小舟咬了咬下唇。
　　理智在告诉他，他已经脱离了《惊悚综艺》回归到了正常的生活，应该忽略掉这些细枝末节，不要再去探寻了。
　　谢小舟一直是理智的，但此时却无视了这“理智”，按照自己的本心去行动。
　　他费尽地拨开了挡在前方的人群，拼命地拉进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近了。
　　快要靠近了……
　　就在快要追到的时候，路口的红绿灯闪烁了一下，变成了禁止通行的红色。
　　哗啦——
　　一辆辆汽车从面前疾驰而过。
　　就差这么一点。
　　少年穿过了马路，而谢小舟只能被迫在车流前停下了脚步。
　　一阵凛冽的风吹在了他的脸颊上。
　　隔着车流的间隙，谢小舟看见少年消失在了人群中，再也找不见踪影。
　　滴——
　　悬挂在半空中的信号灯变绿了。
　　谢小舟知道，就算过去了，也已经找不到那个少年了。可在人流的推动下，他还是被动地走到了马路对面。
　　过马路的人群很快地散去，只余下谢小舟一个人还站在原地，出现在眼前的是陌生的街口。
　　周围的人来来去去，各自都有归路，只有他迷失在了这条街口，不知道该走向哪个方向。
　　原本通过试镜的喜悦在此时悄然散去，谢小舟的心情变得有些低落。
　　他一直以为，在《惊悚综艺》中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其实他根本没有动一丝真心。
　　现在看来，或许不是这样的。
　　在那种情景下，又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谢小舟有些恍惚，下意识地迈着脚步走向了前方。走着走着，他听见了一阵孩童的嬉笑声。
　　像是被这呼唤的笑声吸引了一般，谢小舟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还未走到跟前，就又听见了一声礼花绽放的声响。
　　砰——
　　出现在眼前不是礼花，而是漫天的气球。五颜六色的气球被放了开来，缓缓升向了天空，犹如彩虹一般。
　　谢小舟的目光跟随着这些气球，一直待到消失在蔚蓝的天空后，才收回了目光。
　　他看见前方一群孩子围绕着小丑。
　　小丑有着一头火红色的头发，脸上笑容灿烂，正在变魔术。
　　一会儿从口袋中抽出一支玫瑰花，一会儿又不知从哪里抓住了一只白鸽……
　　看到这一幕，谢小舟想到了欺诈师。
　　反正面试完了也没别的事情，他就停留在了这里，看着小丑魔术师的表演。
　　魔术表演十分精彩，小丑轻而易举地就收获了小朋友的喜欢与欢呼声。等到表演结束后，他还弯着腰给小朋友分发礼物。
　　这应该是某个教育机构举办的活动，目标明确，现场只有小朋友才能收到礼物。
　　可不知为何，谢小舟的手里也被塞了一份礼物，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小丑和孩子们都已经散去了。
　　热闹在一瞬间就散去，只余下了空荡荡的街角。
　　谢小舟捏着包装精致的礼物，轻轻摇晃了一下，里面装着的东西碰撞到了盒子，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他没有打开，顺手把礼物塞到了盒子里，坐上了回家的车。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回去的路格外拥堵。
　　谢小舟靠在了车窗边上，看着外面的霓虹灯一盏一盏地亮起。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一群参加完漫展的学生从街边走过。
　　他们COS成各种动漫人物，就像是从二次元走出来的一样。在各种动漫角色之中，还有一个人身穿着漆黑的长袍，脸上带着一张诡异的鸟嘴面具。
　　如果他单独一个人出现在街边，自然会引人注意。可当他混在一群动漫人物中，却显得不那么显眼了。
　　原本昏昏欲睡的谢小舟顿时精神了起来，连忙冲开车的司机师傅说：“师傅，停一下！”
　　司机为难：“这里是路口，根本停不了，要不我去前面停吧……”
　　这么一耽搁，等谢小舟下车的时候，早就不见了那群人的身影。
　　谢小舟追出去了一段距离，最后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看着眼前的霓虹灯光闪烁。
　　他突地笑了起来。
　　风吹起了凌乱的额发，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与清澈明亮的双眼。
　　谢小舟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没有再继续追下去，而是转过身，走向了回家的路。
　　***
　　咔嚓。
　　门锁扭动，谢小舟推开了门，朝着沙发走了过去。
　　刚坐了下来，他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咯到了大腿，伸手一摸，摸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掏出来一看，正是小丑分发的礼物盒。
　　谢小舟转动着礼物盒，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才动手拆了开来。
　　“叮当”一声，一枚硬币掉落在了地上。
　　谢小舟弯腰捡了起来，手指夹着硬币，翻转了一下。
　　这不是市面上流通的货币，而是另外一种材质铸成的，正面刻着数字“1”，背面的线条简单，形成了一个男人微笑着的侧脸。
　　谎言币。
　　谢小舟默念着这三个字，屈指一弹，将硬币抛向了半空中。
　　硬币高高弹起又落下。
　　谢小舟将硬币按在了手背上，掀起了眼皮：“你来猜猜，是正面还是反面？”
　　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在话音落下后，又恢复了安静。
　　没有人回答谢小舟的问题。
　　谢小舟松开了手，任由硬币掉落在了地上：“这样好玩吗？深渊之主？”
　　硬币滴溜溜地滚动了一圈，钻入了茶几下面。
　　房间里的灯光闪烁了一下。
　　丝丝缕缕的黑雾飘荡在半空中，最终形成了一个人形。
　　鸦青色的长发缓缓落下，一张俊美白皙的脸庞出现在了谢小舟的面前。
　　“你是怎么发现的？”他问。
　　谢小舟半靠在了沙发上，态度放松：“因为我经历过一次。”
　　如果不是被欺诈师骗过了一遍，他也许不会发现这个世界的破绽。
　　这个世界，是深渊之主为了他所临时打造的。
　　所以他心中所想的、拥有执念的东西，都会投影到身边。比如像极了秦渊的学生、街边的小丑、还有医生……
　　一次可能是偶然，那两次、三次，就是必然。
　　深渊之主在记忆中仔细搜寻一下，恍然大悟：“是欺诈师所在的那个世界，是吗？”
　　谢小舟：“是，也不完全是。”
　　深渊之主向前迈出了一步，站在了谢小舟的面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一切。
　　“你很聪明。”
　　谢小舟扯了扯嘴角：“我也这么觉得。”
　　深渊之主：“那你还要离开这里吗？”
　　谢小舟反问：“我能离开吗？”他顿了顿，继续说，“或许说，我已经回到了我的世界。”
　　深渊之主的眼中浮现了一抹兴致：“从何说起？”
　　谢小舟平静地说：“这里就是我的世界。”
　　一切的猜测都有迹可循。
　　刚开始他的想法是，被选中进入《惊悚综艺》后，就会来到另外一个鬼怪横行的世界。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推翻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先一步被选中成为《惊悚综艺》嘉宾的陈黎又是怎么出现在他的身边的呢？
　　除非，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只是在过去的十几年中，他从未遇到过灵异事件而已。
　　就算《惊悚综艺》消失了，他也依旧逃离不了这一切。尤其是……眼前的这位深渊之主。
　　这是他所创造出来的世界。
　　伴随着谢小舟所说的话，这个世界开始呈现出了“真实”的模样。
　　窗外，一轮弯月缓慢地升起。
　　月亮的颜色血红，带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谢小舟感觉到了一股阴冷，角落里传来窸窣的响动，墙壁缝隙中，睁开了一只血红的眼睛……
　　深渊之主低下了头，鸦青色的发丝轻轻晃动了一下。他伸出了手，轻轻落在了谢小舟的头顶，语气中带着一些幸灾乐祸：“是啊，你逃不掉了。”
　　谢小舟直直地看着深渊之主，唇角微微翘起：“或许……我根本就不用逃。”
　　深渊之主好奇：“为什么？”
　　谢小舟坦然道：“因为，我是你的爱人。你不会伤害我的。”
　　少年安坐在沙发上，就算是直面着毫无反抗之力的力量，也没有一丝的害怕。
　　他的眼眸清澈，在被这双眼睛直视的时候，没有人会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深渊之主凑了过去，眼中倒映出了少年的模样，与记忆中的并没有什么差距。
　　聪明、漂亮又乖巧。
　　他所产生的意识碎片都喜欢这个少年。
　　同样的，意识碎片也影响到了深渊之主，让他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
　　或许，在结束漫长的沉睡后，他应该给自己找一点乐子。
　　一个人类少年而已。
　　深渊之主拥有漫长而无边际的寿命，可以容忍在他的身上浪费一点时间。
　　深渊之主抱住了少年脆弱的身躯：“是的，你是我的爱人。”
　　谢小舟没有拒绝这个拥抱。
　　夜色渐渐深了下来。
　　灵异故事还在继续，而属于他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谢谢大家看到这里！也谢谢大家的喜欢，可能还有舟舟和本体的番外~


第137章 番外一
　　男人端坐在了沙发正中央，一头鸦青色的发丝逶迤铺下，一直落到了冰冷的地面上。
　　他抬起头，光影落在了精致无暇的脸庞上，显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淡。
　　不过这冷淡很快就被打破了。
　　“……能不能把你的头发收一下？”谢小舟抱着一叠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见满地的头发丝，都不知道该往哪里下脚了。
　　深渊之主侧过头，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话音落下，铺在地上的头发就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往回缩了回去，一直到了合适的尺寸才停了下来。
　　深渊之主抬手撩起了一缕来不及回缩的头发，转头看向了谢小舟，似乎在询问，这样可以了吗？
　　谢小舟走了过去，瞥了一眼，莫名地想到了在网上看见的一句话——发型能够最大程度地影响一个人的颜值。
　　当时他深以为然，不过现在看来，长相过硬五官好看的人，不管是什么发型都是好看的。
　　谢小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深渊之主那一头鸦青色的头发变短，发梢在耳垂轻轻摇晃，更加凸显出了挺翘的鼻梁与深邃的五官。
　　“你为什么一直在看我。”耳边冷不丁地想起了一个声音，“你喜欢这样吗？”
　　谢小舟被捉了个正着，尴尬地笑了笑。
　　其实较真起来，他与深渊之主才是第二次见面，两人还不太熟。如果是那些BOSS问这个问题，他肯定就大大方方说出心中的想法了。
　　可现在面对深渊之主，就有一种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合适。
　　偏偏深渊之主还不依不饶地说：“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谢小舟收回了目光，为了掩饰自己的心中的想法，将衣服朝着深渊之主扔了过去：“你先把衣服换上吧。”
　　一道白影从半空中闪过，接着一叠衣服落在了深渊之主的身上，他的目光落在上面，还未见有什么动作，就见一件件的衣服漂浮在了半空中，任由他一一挑选。
　　看到这超自然的一幕，谢小舟的心中十分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他转过身，避开了深渊之主换衣服的一幕。
　　过了片刻。
　　身后传来深渊之主的声音：“好了。”
　　谢小舟这才转了回来。
　　深渊之主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沙发上，只是刚才他被黑雾环绕，现在却是换了一身清爽的衣物。
　　简单的T恤加牛仔裤，穿在了他的身上，却好像是在准备上T台走秀一般。
　　只不过这衣服的尺寸有些不合适，裤管像是缩水了一般，露出了一截苍白有力的小腿。
　　深渊之主可能也觉得不太合身，抬起了手，拉扯了一下往上缩的衣袖。
　　这是谢小舟的衣服。
　　这样的装扮穿在深渊之主的身上，冲淡了他与生俱来的神秘与敬畏感，若是不仔细看，只会让人觉得是一个俊美无暇的男人。
　　谢小舟有点不太适应，问了一句：“你就不能自己变一身衣服出来吗？”在知道深渊之主不会伤害他后，他的态度变得随意了一些。
　　深渊之主回答：“在规则的束缚下，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每个世界都有既定的规则。
　　打破规则很简单，但带来的后果就是这个世界的破败与毁灭。就算是要毁灭，也不会是为了变一身衣服出来这么简单。
　　深渊之主的唇角舒展了开来，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说：“我还是很珍惜每一个世界的。”他顿了顿，继续说，“而且，我喜欢当一个普通的人类。”
　　深渊之主在深渊中沉睡了漫长悠久的时间。
　　不过在沉睡的过程中，他也通过《惊悚综艺》得知了很多外界的信息。世界在急速发展，诞生了一些令他也觉得有意思的东西。
　　所以，他现在想暂时当一个普通人，来体验一下普通人类的生活。
　　深渊之主拥有的时间太长了，所以能够随意挥霍，浪费一些也是没有关系的。
　　谢小舟听着他的一番话，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行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谢小舟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想到了一个问题：“我该怎么称呼你？”
　　总是深渊之主这么喊着，也感觉蛮奇怪的。
　　听到这个问题，深渊之主张开了单薄的嘴唇，吐出一串诡秘而复杂的词语：“——这是我的名字。”
　　谢小舟：“……”
　　可以，完全听不懂。
　　深渊之主也想到了语言不同的这个问题，于是想了想说：“我喜欢‘秦渊’这个名字……”
　　一听到“秦渊”这两个字，谢小舟又想起了那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少年。
　　人的心理是复杂的，琢磨不透的。
　　当谢小舟和秦渊在一起的时候，会畏惧他的危险，一心想要逃离。可等真的看不见了的时候，又会有一些遗憾。
　　深渊之主继续说：“你可以称呼我为——渊。你觉得怎么样？”
　　谢小舟有些失神，没能及时回答深渊之主的问题。
　　“你在，想什么？”
　　谢小舟回过神来，就见渊的脸庞近在咫尺，都可以在那双漆黑的眼睛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下意识地回答：“没什么。”
　　渊的目光落在了少年的眉目间，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目光：“你在想他。”
　　谢小舟的眼眸闪烁了一下，随后镇定地问：“你在说什么？”
　　渊的唇角翘起：“不用急着反驳，我知道你的感情。”他伸出了一根手指，抵在了谢小舟心口，凑近了过去，在耳边暧昧不明地问，“你喜欢哪个意识碎片？”
　　谢小舟侧过了脸，躲开了与渊的对视。
　　喜欢哪个意识碎片？
　　就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他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渊有些不满于谢小舟的躲避，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强硬地转过了他的脸庞。
　　谢小舟被迫对上了渊的眼睛：“……”
　　这个姿势，倒是与那些意识碎片如出一辙，他都已经被掐习惯了。
　　渊就是意识碎片合成的整体，虽然模样不太一样，但还是能从一些小习惯中看出端倪。
　　渊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可现在久久等不到回答，心中徒然生出一股不悦：“回答我的问题。”
　　——还有这与生俱来的占有欲。
　　谢小舟觉得下颌一疼，皱了皱眉心，回答道：“我觉得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渊从喉咙中发出了一个音节：“嗯？”
　　谢小舟坦然地回答：“不管是哪个意识，不都是你吗？”
　　渊生起的那股无名火又突地被熄灭了，他觉得这个答案还算是满意，卸下了手上的力道：“你……”
　　话还没说完，渊就看见少年红了眼睛。不过一眨眼间，眼泪就蓄满了眼眶。
　　啪嗒——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落在了渊的手背上，相比与他的体温，这泪珠有些灼热。
　　渊见识过世界上最凶猛的鬼怪，也曾遭遇过最为诡秘恐怖的际遇，但在这些面前，他都能保持平静的心态。
　　可偏偏这滴眼泪使得他手足无措了起来：“你、你在做什么？”
　　谢小舟不说话，垂下了眼皮，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有的人哭起来是嚎啕大哭、毫无形象可言；可有的人却是梨花带雨，别有一种风情。
　　谢小舟是后者。
　　他哭起来的时候悄然无声的，只有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地滑落，眼尾湿润泛红，犹如扫了一抹胭脂。不让人厌烦，只会觉得楚楚可怜。
　　渊伸手想要擦拭那些泪水，可是眼泪却越擦越多，根本停不下来。
　　渊不禁回想，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出来，看着面前还在落泪的少年，他咳嗽了一声，硬着声音说：“别哭了。”
　　谢小舟轻轻抽泣了一下，眼泪还是不止。
　　渊有些烦躁，但面对这么一个人类少年，又不能想对待鬼怪一样，随意处理了。
　　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想了想，只能去记忆中搜寻。这一找，果然从意识碎片那里翻找到了有效的应对方法。
　　渊不太熟练地学习着记忆中的方式，放下了身段，问：“……你为什么要哭？”
　　谢小舟哽咽了一下：“你吓到我了。”他抬了抬下颌，脖子的弧度犹如天鹅一般，“你还把我弄疼了。”
　　渊垂眸望去。
　　少年的皮肤娇嫩白皙，就是这么轻易地一碰，就留下一道道殷红的指痕，横在上面，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渊回想，刚才自己真的有这么用力吗？
　　还没等他想明白，又是一滴眼泪打落在了手背上。水珠四分五裂，很快就消失在了半空中。
　　渊不懂得应对这样的场景，但他分出来的意识碎片会。所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动了起来，先伸手抱住了少年，低下头去，缓慢而生疏地轻吻着那一处痕迹。
　　这样……应该就不会疼了。
　　“对、对不起。”渊别扭地说，“我不应该弄伤你的。”
　　谢小舟方才停止了落泪，但水珠依旧在眼眶里打转，有一种随时都要掉下来的感觉。
　　渊看着这一幕，似乎是被迷惑了一般，凑上前去，伸出舌尖卷起了挂在眼角的泪珠，细细品味着。
　　是咸的。
　　还有一点点的温热。
　　渊记住了这个味道，同时也知道了，对于他来说，人类是十分脆弱的，不能吓唬也不能伤害，只能时刻小心保护着。
　　对于渊来说，这或许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不过，那些意识碎片都做得到，他肯定也是没有问题的。
　　***
　　在渊看不到的地方，谢小舟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这是驯养神明的第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啊，正文完结了以后心理空荡荡的，可能要休息一段时间才会开新文吧，总之真的很感谢大家陪舟舟到这里了呜呜呜


第138章 番外二
　　于是谢小舟就（被迫）开始了与神明渊的同居生活。他知道渊很危险，但在不能拒绝的情况下，也只能坦然接受了。
　　不过，这么多意识碎片都应付过来了，也不差这么一个了。
　　谢小舟在偷偷观察渊。
　　从他最近的表现来看，似乎与一个普通人类没什么不同。
　　***
　　早上，七点半。
　　渊准时从客厅的沙发上醒来——不要问为什么伟大的神明渊会沦落睡沙发，问就是尊重保护脆弱的人类，不同意的话，人类会哭的。
　　然后渊会在七点四十换好衣服，出门去散步，顺便给那个脆弱的人类少年买早饭。
　　毕竟据（谢小舟）说，人类不准时吃早饭的话，身体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渊最近喜欢在小区门口的摊位上买煎饼，还会要求加两个鸡蛋。
　　卖煎饼的阿姨也很喜欢渊。
　　阿姨不知道什么神明鬼怪，只觉得这个小伙长得蛮好看的，于是在做煎饼的时候，会拉着渊聊天。
　　阿姨问：“你有女朋友吗？”
　　渊冒出了一点疑惑：“女朋友？”
　　在与那个人类少年相处的过程中，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个词汇。不过渊拥有一个庞大的知识图书馆，在其中略加搜索一下，就搜到了这个词的含义。
　　——有恋爱关系的女生。
　　这下，又涉及到了新词汇“恋爱”。
　　渊继续搜索。
　　恋爱——一种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行为。
　　具体的行为大概是，共同生活，想要永远在一起，并且想要对对方做一些亲密的动作。
　　渊恍然大悟。
　　原来，女朋友=谢小舟。
　　不过他转念一想，似乎性别不太对。
　　在人类的性别划分中，谢小舟是男性，那么……就是男朋友。
　　阿姨问了那个问题，在没有得到回答后，她就专心投入了做煎饼的事业中。等做好了煎饼，也就忘了这件事。
　　“你的煎饼做好啦！”
　　渊接过了煎饼，站在一旁，冒出了一句：“我有男朋友。”
　　阿姨已经热火朝天地做起了下一份煎饼，没有注意到渊的回答。
　　渊就拎着煎饼回去了。
　　渊特别注重时间观念，必定会在八点三十分钟的时候带着早饭回家。而在这个时候，谢小舟往往还赖在床上。
　　渊通常会坐在沙发上看看早间新闻，等谢小舟的起床。
　　可今天，他破天荒地推门走了进去。
　　谢小舟还在呼呼大睡中。他的睡相一般，睡得东倒西歪的，被子也被踢到了一边，睡衣的下摆卷起，露出了白花花的小腹。
　　小腹上的肌肉不是很明显，还有些肉肉的，伴随着呼吸频率，颤巍巍地动着。
　　渊放下了早饭，走到了跟前，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一切。
　　渊的身体在塑造的时候，舍弃了一切的瑕疵，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个弧度都是精心雕琢出来的，完美到不像是人类。
　　但谢小舟是不同的，不管他长得再好看都是人类，存在着天生的特征。比如……肚子上的一点肉肉。
　　渊伸出了手指，新奇地戳了一下。
　　手感软软的。
　　戳下去还会弹回来。
　　渊又戳了一下。
　　“嗯……”谢小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呢喃了一声后翻了个身，费尽的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就看见了近在咫尺的渊。
　　谢小舟猛地坐了起来：“你在做什么？”
　　渊一脸淡然地收回了手：“叫你起床。”
　　谢小舟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他深吸了一口气，“我醒了，你可以出去了。”
　　渊慢吞吞地“哦”了一声，走了出去，还不忘贴心地关上了门。等走回到客厅后，他的手指屈了一屈，像是在……回味。
　　早上八点五十分钟。
　　谢小舟起床了，他可能是在宣泄自己的不满，走起路来拖鞋啪嗒啪嗒地踩在地上。
　　渊坐在客厅里，掰开一块煎饼，慢条斯理地吃着。
　　早上九点。
　　谢小舟洗漱完毕，换好了衣服，拎着已经凉透了的煎饼匆匆出门。在换鞋子的时候，他冲渊说：“我出门工作了，等我回来。”
　　是的，就算是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本质，这里是一个充满了玄幻灵异的地方，谢小舟也还是要上班的。
　　毕竟就算这个世界有鬼，人活着还是要吃饭，吃饭是要花钱的。
　　谢小舟不是自怨自艾的性格，既然无法避免逃离，那就只能接受这一切。
　　至少在目前为止，他的生活还是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试镜、去剧组演戏……哦，还多了一个，养家里的神明。
　　临出门前，谢小舟想了想，又掏出了一百块钱放在鞋柜上：“我出去了。”
　　砰——
　　门被关上了。
　　渊慢悠悠地吃完了最后一块煎饼，抬眸望向了远方。
　　同时，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从半空中飞过，落在了电线杆上，歪着小脑袋盯着在下方奔跑的身影。
　　***
　　中午十一点。
　　谢小舟化完妆，到达了剧组。
　　自从上次离开了《惊悚综艺》以后，好运就一直在眷顾着他。
　　在参演了综艺，电视剧播出了以后，他莫名地就小红了一把，从默默无闻的小龙套晋升成为了十八线小演员。
　　在有了一定的名气后，片约自然而然地就来了。
　　谢小舟现在正在演一部网剧，剧的内容是有关于灵异精怪的。这可以算是他拿手的领域了，入戏很快，拍摄基本都是一条就过，直让导演抓着他喊“明珠蒙尘”。
　　同组的小演员也来找他讨教经验：“谢哥，你的状态怎么这么好，有没有秘诀教授一下？”
　　谢小舟笑着说：“也没什么秘诀。”
　　小演员不信：“怎么可能！谢哥你演的也太熟练了。”
　　谢小舟只好说：“没别的，就是这种情况我已经经历了很多次了。”
　　小演员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谢哥的意思是，让我多去去鬼屋探险？”
　　谢小舟：“……”
　　差不多吧。
　　晚上七点。
　　属于谢小舟的戏份完成了，收工下班。他没有马上就走，坐在一旁稍作休息，看着其他演员拍戏。
　　剧组场地里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在拍摄的间隙，就有人交谈了起来。
　　“哎，据说我们这个租来的地方，以前闹过鬼。”
　　小道消息是最吸引人注意的。
　　其他工作人员听闻，纷纷聚集了过去：“有什么故事？”
　　“我也好像听说过……”
　　这次剧组的拍摄地点是在一处老式的别墅中，一听这话，大厅里就好像有呜呜的穿堂风吹过，怪渗人的。
　　那个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说：“据说啊，这栋别墅里面上吊死了很多任主人，因为太过阴邪，都没人敢住。现任主人为了冲冲阴气，特意把别墅租给剧组，想要沾沾人气……”
　　谢小舟越听越不对劲，轻咳了一声：“别说了。”
　　其他工作人员被这突然出现的谢小舟吓了一跳，都不说话了。
　　谢小舟放缓了声音，笑了笑说：“快开工了，让导演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就不好了。”
　　工作人员反应了过来：“好的，谢哥。”
　　聚集在一起的工作人员散去了，一下子只剩下谢小舟一个人。
　　他站起来，和认识的人说了一声，就下班回家了。
　　剧组里拍摄得热火朝天。
　　谢小舟孤零零地走出了别墅，在走出去的一瞬间，他回过头，看见二楼的窗户上倒映着一个人影。
　　那人悬在半空中，双足晃晃悠悠，就好像是在……上吊。
　　谢小舟回过了头，刚迈出一步，就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东西。他捂着额头，第一反应是说：“对不起……”一抬头，他就看见了渊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你怎么来了？”
　　渊抬起了手，手中拎着一袋东西。
　　谢小舟不解：“这什么？”
　　渊说：“晚饭。”
　　谢小舟：“？”
　　渊淡淡地说：“据说，人类必须要吃晚饭，不然的话，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谢小舟觉得这话有点耳熟，想了一下，才想起这是他曾经说过的话。当然，那是用来忽悠渊让他出去买晚饭的。
　　谢小舟安静了一下：“所以？”
　　渊：“你今天没吃晚饭。”
　　谢小舟：“今天我拍戏……”说到一半，他反应了过来，“哦，我忘记和你说了。”
　　渊把手中的东西往前一递。
　　谢小舟接过一看，里面装的是小区楼下他最喜欢的麻辣香锅，里面还冒着热气。
　　就这么带着回去也不好，他就掉了个头，往别墅里面走：“你和我进来吧。”
　　渊跟在了谢小舟的身后，走了进去。
　　别墅是剧组租来拍戏的，现在只有一层在使用，其他的地方是空着的。谢小舟想着，找个空的房间把晚饭吃完了就回去，结果一进去就撞上了其他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扫过两个人，满脸写着“惊艳”这两个字：“谢哥，这是谁啊？新来的演员吗？没见过啊。”
　　谢小舟往旁边挪动了一步，挡住了其他人的目光：“这是我朋友，素人，不是圈子里的。”
　　工作人员：“噢噢……”等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后，他还和旁边的人感叹了一句，“长得这么帅，不拍戏可惜了。”
　　晚上八点。
　　夜空已经黑透了，上方覆盖着一层乌云，不见星月。
　　谢小舟找了一个空的房间，和渊坐了下来。
　　打开外卖盒子，一股诱人的香气冒了出来，里面装着的都是谢小舟喜欢的菜。
　　他拆开了筷子，刚夹了起来，还没送到口边，就听见渊在一旁开口说话：“你为什么要骗人。”
　　谢小舟：“啊？”
　　渊认真地说：“我不是你的朋友。”
　　谢小舟：“？”
　　那是什么？


第139章 番外三
　　不是朋友。
　　那是什么东西？
　　渊解答了谢小舟的疑惑：“男朋友。”
　　谢小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男朋友？”
　　渊：“我和你的关系，应该是男朋友。”
　　谢小舟：“……”他沉默片刻，“你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渊现在已经学会了很多的新知识：“从网上，你也承认过了，你是我的爱人。”
　　谢小舟干巴巴地说：“好像是这样的。所以呢？”
　　渊：“所以我允许你这么向别人介绍我。”
　　谢小舟无语凝噎：“那我想需要谢谢你吗？”
　　渊大方地说：“可以不用。”
　　谢小舟：“……”
　　渊：“？”
　　谢小舟决定不再继续这个没有意思的话题。他拿起筷子，默不作声地低头吃着晚饭。
　　吃着吃着，房间里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接着窗外传来了一阵窸窣的响动，充满了阴间的气氛。
　　谢小舟的动作一顿：“你搞得？”
　　渊摇头：“不是我。”
　　谢小舟一想也是，最近这段日子以来，渊都是安安分分地当着普通人，没有动用任何的超能力。
　　“那么……”谢小舟缓缓地抬起了头。
　　天花板上，垂下了一缕扭曲纠结的头发，晃悠了一下后，又落下来一条漆黑的长舌头。
　　舌头的主人咧开了嘴，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替身……替身……”
　　吊死鬼找到替身以后能够投胎转世，想到这个，它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加的大了，几乎要扯到耳垂下。
　　不过它也并不着急，这两个人已经是囊中之物了，在找到替身之前，它想要先享受一下因为畏惧死亡而产生的负面情绪。
　　尖叫吧。
　　跑吧。
　　吊死鬼充满着恶意想。
　　它低头看了过去。
　　吊死鬼：“？”
　　这两个人，像是没看到它一样，一个低头继续吃饭，另一个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它。
　　吊死鬼：“？？？”
　　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它没有显形吗？
　　吊死鬼疑惑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舌头。
　　没错啊，它已经显形索命了啊。
　　吊死鬼不信邪，决定再尝试一下，要凑到其中一个面容稚嫩的少年面前。
　　这时，坐在少年对面的那个男人终于抬眸看了过来。
　　吊死鬼的动作顿住了，扭过头盯着那个男人。
　　男人有礼貌地说：“请你离他远点，这是我的爱人。”
　　吊死鬼只觉得，这个人有病吧？还和一个鬼讲道理。
　　“既然这样……”吊死鬼的舌头挂了出来，说话挺费劲的，“那你就替他死吧……”
　　男人有些困扰，问了一句：“你确定吗？”
　　吊死鬼笑了起来：“我当然确定——”
　　男人叹了一口气：“好吧。”
　　吊死鬼伸出了舌头，就要勒住男人的脖子。
　　男人抬起了手。
　　吊死鬼心中不屑。
　　难不成这样就可以阻止它了吗？这些人类实在是太天真——
　　思绪戛然而止。
　　吊死鬼还没来得及将那句话想完，整个鬼就消失在了原地，连一点挣扎都没有。
　　渊若无其事地垂下了手指。
　　谢小舟也没心情吃了，放下了筷子：“我们回家吧。”
　　回家。
　　渊喜欢这个词。
　　以前，他的家是黑暗混沌的深渊，而现在，他的家变成了那一个小小的房子。
　　不一样的感觉。
　　晚上九点。
　　谢小舟下班，和渊回到了家里。
　　啪嗒！
　　门口墙壁上的开关被按下，整个大厅里就亮堂了起来。
　　谢小舟看了一眼，发现他出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回来就是什么样的，没有一点的变化。
　　其实渊的存在感很低，也没什么需求。
　　他只需要沙发那一片的区域，就可以安安静静地待上一整天。或许他沉睡了太久，时间对于他来说没有意义，可以随意地挥霍。
　　谢小舟想，也许渊是一个好室友。
　　晚上九点半。
　　谢小舟先去卫生间洗漱，他拿上了换洗的衣服，关上了卫生间的大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哗啦——
　　花洒中涌出了温暖的水流。
　　雾气升腾了起来，在雾气的遮掩下，谢小舟并没有发现，门缝之中钻入了一条小小的触手。
　　触手扒拉着光滑的瓷砖，慢慢地挪动着，将浴室里的一切都收入了眼中。
　　触手看到了光洁的后背，白皙笔直的小腿……
　　触手害羞地蜷缩起了触手尖尖，在地上打了一个滚。
　　浴室外面。
　　渊捂着自己的心口，奇怪地自语：“怎么跳得更快了一点，是生病了吗？”
　　晚上十点。
　　谢小舟洗漱完毕，趿拉着拖鞋走了出来，对渊说：“你可以去洗澡了。”说完后，他就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回到了房间里。
　　渊站在浴室门口。
　　浴室里的水雾还没散尽，扑到脸上的时候有些湿润，还能闻到一股沐浴乳的芬芳。
　　和谢小舟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晚上十一点。
　　谢小舟缩在被窝里准备睡觉了，昏暗的灯光中，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渊走了进来。
　　谢小舟睡意朦胧：“你进来做什么？”
　　渊直白地说：“睡觉。”
　　谢小舟：“你的沙发不是在外面吗？”
　　渊说：“我不想睡沙发。”
　　谢小舟：“？”
　　渊继续说：“我想和你睡。”
　　谢小舟：“我可以拒绝吗？”
　　渊：“不可以。”
　　渊旁若无人地躺在了谢小舟的旁边。
　　谢小舟起身：“那我睡外面吧……”
　　话还没说完，就有一条冰凉的手臂从旁伸出，搭在了他的腰间，制止了接下来的动作。
　　渊：“你是我的爱人，我们可以做一些爱人之间应该做的事情。”
　　谢小舟的身体一僵，显然是想到了一些不太适合全年龄的画面。
　　行……也行吧。
　　大家都是成年人，渊的外表也是他喜欢的那一挂。
　　谢小舟抱着那个想法，躺了下来，心中还有一些紧张。
　　晚上十一点十分。
　　渊笔直地躺在了边上，一动也不动，完全没有想要做别的事情的意思。
　　谢小舟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就睡觉吗？”
　　渊问：“还要做其他事情吗？”
　　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网上好像也没说，睡觉了以后还要做什么事情。
　　谢小舟：“……没、没什么。”
　　凌晨零点。
　　窗外的灯火一盏又一盏地熄灭，只留下一片安静的黑。
　　渊和谢小舟两个人本来是泾渭分明地睡着，可到了后面，谢小舟的姿势明显不安分了起来，将一条腿架在了渊的身上。
　　渊悄悄地睁开了眼睛，伸手抱住了人类脆弱的身体。
　　等到一觉醒来，就又是新的一天了。
　　新的一天或许是重复的，或许会发生新鲜有趣的事情。
　　不管如何，故事都将继续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有个抽奖活动，订阅就可以参加了！
　　谢谢大家支持，下本可能会写《白月光他回来了》，五月初左右开，希望有个预收！
　　谢谣命中有一情劫。
　　为免麻烦，他干脆假装凡人，找了个落魄书生当夫君。
　　按照计划，他应当与书生鹣鲽情深、恩爱百年。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才恩爱了两三年，某日回家，推开门，谢谣就被那书生一剑戳死了。
　　书生杀妻证道，无情道大成，飞升而去。
　　谢谣：………………兄弟，你也是来渡劫的？
　　-
　　世人皆知，玉衡君修无情道，断情绝爱、无欲无求。
　　可不知，玉衡君同样为情偏执入魔，性情大变。
　　他翻遍十万山川，双目赤红、衣衫蓝缕，不复当年谪仙神子的冷漠无情，只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我后悔了。”
　　谢谣不见当年情深：“……不是兄弟，我修多情道的，像你这样的可能还有三四五六个。来，兄弟，你先拿个爱的号码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