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令行禁止   作者:野有死鹿   文案:   本故事根据真实故事改编,阅读时请确保您处在安全的环境中,阅读过程中请不要回头。   2032年5月5日,一位匿名用户在论坛发了一条帖子,名为:“如何处理一只一百斤左右的动物尸体。”   并在跟帖中回复:“大小和人差不多。”   随后在网友的质疑中,贴主不再回复。   张灼地出于无聊,回复了一句:“笑死了,不会真的是人吧?”   这条帖子的第二天清晨,张灼地醒来后,发现身边多了一具尸体。   社会渣滓败类攻(张灼地)×有仇必报虽远必诛受(丁了)   “我爱不爱你,要等你死了才知道。”   ps:规则类怪谈,信息暴露程度不同所以前期攻视角多,后期受视角多,非主攻非主受不要再折磨我。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悬疑推理 复仇虐渣 都市异闻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灼地,丁了 ┃ 配角:宁滨、白风风 ┃ 其它:吴世超、董晚风、白逐舟等   一句话简介:爱不爱你,等你死了才知道   立意:与少年一起守护正义吧 第1章 找到你了(一)   傍晚的时候,张灼地开车捎了几位同事,一起去了聚餐的烧烤KTV,还没吃完,又被朋友叫去了蹦迪。   他自诩酒量无底洞,所以喝得很嚣张,陪酒的曼妙女郎看出他们几个人出手阔绰,扶着他的手灌了一杯又一杯,张灼地相貌英俊,长了一副都市冷峻男人的派头,这一晚上不拒绝,也不主动,喝得很沉默,洋酒混着啤酒喝了不知道多少,喝到最后脑袋里全都是震耳欲聋的DJ和五颜六色的灯球。   直到很久以后,他都对这一晚上的记忆知之甚少。   等他口干舌燥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彻底断片,一睁眼就感觉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要死,恶心得他觉得无语,二十八岁了分手还喝酒,多少有点做作,还很土。   张灼地和女友是相亲认识的,处了一年多,女方条件和他比较匹配,没有谁迁就谁,感情也不错,张灼地一度还以为俩人要结婚了,但昨天人家和他谈了分手。   都是体面人,张灼地肯定不会做出死缠烂打的行为来,但也是心里费解,不明白自己这样的条件,是怎么被甩的。   张灼地刚刚过完二十八岁的生日,身高184,硕士学历,有房有车,年薪四十万,长得也人模狗样的,重点是工作非常忙,结婚后和死了老公没区别。   这还要分手?   张灼地要是个女人都想要嫁给自己了。   他躺床上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很想不通,但渐渐地他身体也醒过来了,五感开始运作,忽然感觉这屋里怎么这么臭,这味不像是宿醉后的酒气,而是有点熟悉的、烂臭味,像是什么东西坏掉了,在空气中发酵。   他有点头疼,在床上找了半天眼镜,好不容易摸到了,床上挣扎了一下坐了起来,那个东西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一具尸体躺在他的右手边。   他刚才摸了那么久的眼镜,居然都没有摸到。   一个赤裸的,中年男人和他并排躺在床上。尸体瞪大着双眼,嘴唇微张,面目青白,嘴唇发紫,不知道和他一起躺了多久。   张灼地愣怔了足有一分多钟,甚至扇了自己一巴掌,也没能把自己叫醒,无数细节证明着眼前的画面并非梦境,他甚至伸手去探了探那人的鼻息,结果感受到的是有些僵硬的冰凉触感。   鸡皮疙瘩从张灼地的指间开始蔓延,一直爬到脸上。   张灼地:“?”   张灼地感觉此时此刻有种踩在棉花上的虚幻感。第一次坐飞机的时候,飞越云层,他也感到如此不真实,亦真亦假,如梦如幻,恐怖如斯。   张灼地头脑发空地走下床,发觉没什么能做的,他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去之后,肚子里不再火烧火燎地,他又转过头来,重新打量着这具尸体。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鬼使神差地扒拉开被子,看见男人的手上戴着一块江诗丹顿腕表,身上只有头部有伤口,血液已经干涸了。   这款腕表价格不菲,张灼地认出这是一款三问表,恐怕有价无市。   后知后觉地,他发现自己好像认识这个男的。   他从地上的衣服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网页去搜了新闻。   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找,社会新闻的头条:“丁氏集团总裁失踪,其子女重金五千万寻找其踪迹。”   张灼地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尸体,又看了一眼新闻上的图片。   酒在一瞬间就醒了,猛然确定了一个事实。   他猜测自己的人生可能要完蛋了。   张灼地坐在床边,看了眼尸体,又喝了口水,强迫命令自己什么也不做,冷静了片刻,然后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昨天他好像在一个论坛上无意看见了有人说怎么处理尸体?   怎么处理的来着?   那是昨天在他喜提分手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女朋友将他约到了咖啡厅,迟到了一会儿,他等着闲来无事,随意点开了最近在逛的论坛,这是一个旧货交易论坛,他女朋友喜欢玩偶,那些东西倒是不贵,但是就是不好买,张灼地没时间去摇号排队抽盲盒,向同事打听到了网上是有黄牛在卖的,所以他这两天没事就点开看一看。   注册的时候同事说,这个论坛女性居多,因为卖的是旧物,对男性网友比较防备,建议他建个女号,他坐在办公桌前苦苦冥思两分钟,打下了“猪猪公主”四个大字。   今天点开论坛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了个画风明显奇怪的帖子。   那是三十秒前一个叫“小雏菊花儿”的人发布的帖子。   “请问大家,该如何处理一具100多斤的动物尸体呢?”   张灼地看了下论坛,确认自己还在“旧物交换”的分区里,只不过这个帖子在最前面,有一个小小的红色的“秘”字。   张灼地从未见过这样的标志,好奇地点进去,看见帖子详情里补充了一句:“和人差不多大。”   刚刚发布三十秒,下面就已经有了两条回复。   沧海一粟:“直接说是人得了。”[刚刚]   李将军:“炖了吃了,隔壁小孩馋哭了[偷笑]” [刚刚]   张灼地习惯性地再一刷新,看见又有了一条新回复,风:“老实人回答一下,最好喂狗,两条马犬饿几天,尸体煮熟后喂,骨头渣都不留。”[刚刚]   张灼地觉得莫名其妙,他顺手打了几个字,关掉了网页。   猪猪公主:“笑死,不会真是人吧【惊恐】,不想要拿来送我。” [刚刚]   张灼地飞速地找到了昨天回复的那个帖子,发现帖子还没有删,而且陆陆续续已经有了十几条回复。越看他眉头锁得越紧,他发现这个帖子里所有人的口吻,都是已经在默认这具尸体确实是人。有人建议吃掉,有人建议拖到农场打成猪饲料,有人建议放到蜡烛工厂融化成蜡油,有人建议喂马犬。   只有他问了一句:“笑死,不会真的是人吧?”   活他妈的像个傻逼。   更可怕的是,楼主回复他了。   “好[微笑]。”[4h前]   张灼地:“……”   “好”什么?   因为张灼地说了句:“不想要拿来送我”。   张灼地心想:“不会的。”   法治社会,不会的这样的。   不如报警吧?   “铮”地一声,张灼地收到了一条论坛发来的新消息。   他点开,一个ID叫“小雏菊花儿”的人问他:“喜欢吗?”   正是昨天的那个楼主。   张灼地没有马上回复,他看着那条消息,陷入了沉默。   小雏菊花儿也没有说话,聊天框就这样空着,空了很久。   久到那边的人追加了一个:“?”   张灼地的账号显示在线,却不回复消息,显然让她感到了困惑。   张灼地手放在嘴上,思考了片刻,打字:“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人的尸体。”   对面说:“那也太蠢了。”   张灼地无言以对,他觉得对面应该年纪不大。用词很年轻。   张灼地问:“所以你想怎么样?”   张灼地没觉得这是恶作剧,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一具真的尸体,没有这样的恶作剧。   小雏菊花儿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不想怎么样啊。”   “你喜欢,就送你了。不是你要的吗?”   张灼地没着急回复,他清醒了不少,单手拿着手机发消息,似乎嫌弃味道大,甚至站起身来,探出胳膊打开了床头的空气净化器。   随后张灼地从床上站起来了,站在厨房流理台前,拿起了一把刀——走到冰箱前拿出来了一包吐司,用刀把吐司边切掉,卷着午餐肉,快速地做了一个简易的三明治塞进嘴里。   张灼地一边吃一边走回卧室,站在床边端详着这具尸体,房间里只有空气加湿器运作的声音,画面十分诡异。   张灼地手机一响,他打开对话框。   小雏菊花儿:“你在干什么?”   他还发送了一个表情,是一只小青蛙歪头挠了挠头,脑袋上蹦出了一个问号。   张灼地掏出手机看了眼,但是却没有回复。   从小到大,张灼地最怕麻烦,但不知道是不是体质倒霉,他每次都会惹上麻烦。   吃完了三明治,张灼地的宿醉感消了一些,也有了些想法。从小张灼地惹过不少次生死一线的麻烦,也都是靠自己想办法解决的,其实仔细想想,好像这次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张灼地:“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要干什么?”   小雏菊花儿:“玩啊。”   张灼地说:“你不说,我就自己处理了。”   对面这次回得很快:“你要怎么处理?”   张灼地已经按灭了手机,没看她发来的消息,当然也就没有回复。   他走进了卫生间,等再出来的时候已经穿戴整齐,回到卧室里,在尸体旁的地面上拿起自己裤兜里的钥匙,装进兜里,把旧衣服扔进洗衣机,预约好程序,做完这一切后,他锁上门走了。   张灼地去上班了。   与此同时,城市的一处地下监控室里坐着一个瘦弱的少年,穿着白色丝绸质地的衬衫,从袖子里露出一截手腕,皮肤白得很病态,满头的卷发,脸只有巴掌大,让他看上去仿佛是个玩偶,他瞳孔是微微的淡褐色,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左眼并不能随着他的视线转动,仿佛是木偶的眼睛没有任何波动。   此时他正透过监控画面大屏幕,画面里无数摄像头对准了张灼地的家,不留一丝死角。   少年看见对话框里,张灼地发来的最后一句话,他盯着监控确认了很久,终于发觉张灼地是真的离开了家,表情简直千变万化,最后居然脸上涌起了潮红。   --------------------   因为这次有些重口味,写一些预警:这篇小说的主角性格畸形冷漠变态,没有道德感和羞耻心,攻有过女友,介意洁不洁的宝就算了,会有女装受出现,并持续一段时间,受毫无性别意识疯得要死,越到后期越疯不是什么好人呐。不要喜欢任何配角都有会死的危险。每次大家都会很不放心地问,所以这次说一下,会是HE的,因为没有写过任何BE。   二十万字之前日更,二十万字之后不一定。 第2章 找到你了(二)   张灼地今天上班迟到了一小时。   单位的各个小群里都炸了锅,讨论这个工作狂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打破全勤。   部门组长过来关心了片刻,问他:“家里出事了?”   “嗯?”张灼地分神从电脑前抬起头来,擦得雪亮的眼镜片里反出电脑的蓝光,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一样道,“哦,没有。”   部门组长:“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接,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张灼地平时形象管理得实在太好,没人觉得他会平白无故迟到一小时。   张灼地苦笑了一下,做出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说道:“没有,只是分手了。”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来,已经黑屏了,他解释道:“忘记充电,关机了。”   “还以为怎么了,只是分手啊,”部长说:“别忙了,下楼吃饭了。”   部长召集了几位同事一起下楼吃食堂,饭桌上,大家听说张灼地分手,调侃起了他的恋情。   张灼地的电脑屏保和手机壁纸都是和女友的合照,大家一度调侃过看不出他是个恋爱脑。   但其实那都是女友设置的,张灼地女友对他不甚信任,生怕他在办公室里发展出恋情来,所以才全方面的严防死守,他对此无甚所谓,就由着她去了,就是不太明白,这样一个对自己没什么自信的女人,怎么会突然把他甩了。   同事们对此也不太明白。   或艳羡或嫉妒地目光重新打量在张灼地身上,无论怎么看也只能承认确实是人中的佼佼者,白手起家的英俊男人,就算单看脸也能和他过一辈子,偏偏还前途无量。   这下子办公室里的女孩又要躁动起来了。   不知道多少蠢蠢欲动的女孩被屏保上的情侣合照逼退的,如今女友主动让贤,不管是为了什么,这回又有奔头了。   张灼地倒是没感觉到自己的炙手可热,借口还有计划没有做完,收起餐盘走了,临走时桌上的碗碟都收拾妥当,把垃圾也顺手带走了。   女同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感慨道:“你们没觉得,张灼地和咱们很不一样吗?”   “这种冷都男很可怕,”女同事说,“他像是那种在女朋友的葬礼上还会泡妞的人。”   张灼地上了楼,又逛起了那个论坛,他自从发现了那个古怪的帖子之后,陆陆续续又出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帖子,后面都加了一个小小的“秘”字。   有很多东西他也看不太懂,但他刷了一下,一晃而过地看到有人在讨论丁启的事情。   “灌水丁启的事是谁你们干的?”   张灼地点开帖子,帖子正文里补充道:“有人知道吗?总觉得不对劲。”   下面有了十几条回复。   角落生物:“着什么急,是这里的人干的,早晚要现行的。”【2h之前】   李将军:“首先排除我。”【2h之前】   风:“@小雏菊花儿是你吗?昨天她发的帖子很奇怪。”   张灼地觉得这个“风”有点意思。   张灼地点开了这个人的主页,发现个人信息一片空白,仅有的归属地的信息也填到了冰岛。   张灼地又浏览了一会儿这个分区的其他消息,感受有点微妙,他觉得这像是一个本土的“暗网”。   这里的人说的话让人看不太懂,有很多明显的行话。比如说:“出活儿、放生、戴花、看病”等等。   张灼地从首页开始往后翻,一直翻了近两个小时,翻了一百多页,终于结合语境看懂了一些话。   出活儿就是绑架和劫持的意思,放生是杀人、戴花是强奸,看病则是人质半路逃跑了,异食癖的意思是食人魔。   还有一些仍旧不太明白,就是有一个词,叫“彘”。而且似乎这里论坛里的人有很多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张灼地大概明白了这是个什么地方之后,不太在意那些不太了解的细枝末节,操控着鼠标,点击了:“发表新帖”的按钮。   “江诗丹顿三问,带价私。”   张灼地用手托在下巴上,想了想,在帖子正文补充了句:“异食癖来,会查主页。”   张灼地检查了一遍错别字,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发送。   从小到大,他都是那种不会纠结和犹豫的性格,永远果断地做出选择,然后走上那条路,再不回头看,从不假设,不想如果。   他退出帖子,点击刷新,果不其然,他的帖子后面被标上了一个“秘”字。   张灼地猜想得没错,这是一种自动抓取的后台程序,锁定了一些敏感词汇,但凡带了这些敏感词汇的帖子,都会自动加上“秘”。   江诗丹顿是丁启手上戴的表,张灼地想要卖掉丁启的尸体,但更想筛选掉一些低劣的外行人。   张灼地右键刷新,不到半分钟,已经有人回复,果然有很多人没有看懂。   角落生物:“?”【刚刚】   李将军:“什么意思?没懂。”【刚刚】   张灼地其实想了很多种办法,要如何处理这具尸体,但是他对此实在是不算是专业,他还是觉得专业的事情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最好是趁着尸体臭得难以忍受之前,赶紧卖掉。   这个论坛里变态这么多,流量如此之大,张灼地觉得一个亿万富翁的尸体不会滞销的。更何况这个富翁手上还带着价值四百万的腕表,张灼地打算做点买椟还珠的买卖,一并送出。   他甚至感觉到体内的血液都在沸腾,隐秘的快感袭来。他的手轻轻地敲起了鼠标。   张灼地很快收到了很多私信,来自于“风”,他只发了两个字。   风:“丁启。”   张灼地再一次感到了对方的敏锐。   猪猪公主:“带价私,不闲聊。”   可能是张灼地表现得实在是太老练,而且他的账号也已经注册了很久了,不像是刚来的骗子,风问道:“你从雏菊那里买的?”   张灼地心想:“这个市场真够畸形的。”   他没有回复。   风并不在意,反而好心地叮嘱道:“你的码不厚,小心点,这里有卧底。”   猪猪公主:“你要吗?便宜出你。”   “没有这个爱好。”   张灼地若有所思。   就是这个时候,他又收到了“小雏菊花儿”的消息。   “卖了多少?”   张灼地心情不错,随口回复:“五百万。”   “骗子吧。”小雏菊花儿很快发来消息。   “小心上当哦。”   张灼地同样没有回复。他觉得这里的人估计都没有班上,闲得厉害。   张灼地还得上班,他在下午工作间隙聊了几个“异食癖”客户,简单地锁定了一两个,甚至都已经商量好了如何接头,敲定的价钱是200W。   其实张灼地甚至不想要钱,这种钱留在手里都是麻烦,但是不要钱又会显得太过于外行,反而会招人怀疑,所以他只能随便开个数字,对于讨价还价不太上心。   这个买家也是他挑选的一个看上去比较老练的人,说话很干脆,对方主动提出可以验资,张灼地敷衍地应了,只说不着急。   张灼地的唯一的要求就是今晚就要取走尸体,他没有场地放了。对方答应得很痛快。   但是他下班买完菜回到家后,家里光洁如新,尸体、尸臭全部消失了,甚至连床单被罩和他的8000块购入的席梦思床垫全都消失了。只剩下空气加湿器还在孜孜不倦地工作,发出细嫩地吐露气体的声音。   张灼地把菜扔在地上,推了下眼镜。   他这次感觉自己彻底被激怒了。   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张灼地掏出来看了眼屏幕,显示着“未知来电”,他冷冷地接了起来,放在耳边。   对方的声音很轻、很柔软,像是夜里耳边的呢喃,带着江南水乡的软调,轻快地说道:“我喜欢你。”   “准备一下,”那人快乐地说,“你的人生就要开始了。”   张灼地:“什么意思?”   “遵守规则。”那人却说。   随后对面传来了轻轻地一声“啵”。   电话已经挂了,张灼地才意识到,对方亲了他一下。   -------------------- 第3章 楚门的游戏(一)   张灼地在洗菜。   把芹菜的根部掐掉,放进洗菜池里,用水冲干净根茎和菜叶上的泥土,然后坐在餐桌前,把叶片掐掉,只留下根茎。放在菜板上,切成段。起锅烧油,沥干芹菜的水分后,急火爆炒,只需要加入盐、五香粉、少许酱油,等待芹菜炒得发软,加入味精,盛出装盘。   这么多年来,张灼地不点外卖,不吃垃圾食品,中午吃食堂,早晚饭自己动手做,即使是今天,他也买了菜回家。   等菜期间,他展开了一份报纸,从头看到尾,没什么新鲜事。这是他一个小习惯,看纸质的报纸,已经坚持了很多年。   菜刚端上桌,张灼地坐下,听见门铃响了。   张灼地坐直了身体,没有马上去开门。   张灼地家里几乎没有人会拜访,这个门铃自他住进这个房子以来,响过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门外的人等了会儿,又按了一声门铃。   他们都很有耐心。   张灼地抽出张纸擦了擦嘴,与身份不同过于宽大的手放在桌上,并起食指和中指在桌上点了两下,他看了眼桌上的饭菜,然后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张灼地打开门,一闷棍袭来,他反应飞快马上向后一撤躲开,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屋里居然潜入了人,躲在他身后,他脑后遭了一重击,顿时失去了意识。   他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他甩了甩头,头晕目眩,差点直接掀过去。   身边有人扶了他一把,他才没造成二次创伤,等他能看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坐在一个类似于酒店大堂的地方。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这个地方的装潢异常奢华,可以算得上金碧辉煌,天花板挑高仿佛有十多米,垂直吊下来的巨大水晶吊灯晶莹剔透地闪烁着光芒,而大堂里或坐或立,聚集了**人。从他们的穿着看来,似乎也非富即贵。   张灼地坐在沙发上,刚才扶了他一把的是一个中年女性,落到下颌的短发烫着精致的卷发,发型抓得很考究,她的妆容完美无瑕,只是从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和眼角的细纹,可以看得出岁月打磨过的痕迹。   女人的笑容很亲切:“刚醒来,头还晕呢吧?”   张灼地也笑了:“没事。”   张灼地的皮已经焊在身上了,其实已经和他融为一体了,在有利益牵扯的人面前装得温良恭俭让是他拿手好戏,就算是他已经眼冒金星,头痛欲裂,也能认得出这个女人,今天早上,她离婚的消息还飘在财经版块的头条上。   不仅是这个女人,他扶正了眼镜扫了一眼,这些人中居然有两三人,他都曾经在新闻媒体上见过。有知名的花花公子富二代,有垄断产业的大鳄,甚至有一个男明星。   就在这个时候,广播响起。   大家似乎都已经在等待这个声音很久了。   “欢迎来到方之圆度假旅馆。”   “本旅馆成立于1987年,坐落于景区内风光秀美的山腰上,几十年来,为沿途的旅人提供了舒适的休憩场所,祝您在这里度过美好的一段时间。”   “为保证您的安全,请您在入住期间遵守以下规则,否则后果自负。”   “一、您可凭用餐券于6:30-20:30于酒店二楼就餐,一餐一券,如您不需要餐券,可于前台兑换现金,一券可兑换一百万现金;   二、本馆为旅客提供初始餐券五张,其余餐券藏匿于2-8楼,您可以在闲暇时间去寻找,餐券做流通使用是被允许的;   三、本馆服务人员不提供性服务,无任何避孕产品提供;   四、任何时间听到哭声,是正常的;   五、本馆电梯可以正常使用,但不可前往三楼,如您不慎进入三楼,请将身上所有贵重物品丢在地上,并快速走步梯下楼;   六、本馆的工作人员统一穿着白色旗袍,他们是值得信任的,如无特殊情况,他们不会打扰您的生活,您遇到了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们解决;   七、本馆没有着红色服装的工作人员,如您在任何地方见到她,请不要与她交谈,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   八、在每日清晨2:00-7:30期间,如有任何人敲门,都请不要开门,在您的床头配有耳塞,不要听门外人说的任何话语;   九、所有尊贵的房客房间均在一楼,窗户不可打开,如听到窗外有重物坠地的声音,请不要观察;   十、请各位房客每晚务必将窗帘拉严;   十一、您在本馆入住期间,是安全的,但请保管好自己的房卡,不要将自己的房卡交给任何人,否则将很难保证您的人身安全;   十二、本馆没有婴儿,如果您在任何可能的地方,发现了婴儿的玩具,请不要动,并快速离开;   十三、游戏不会提前结束,无法中途退出,您将在这里度过愉快的假期,各位玩家遵守游戏规则,迎接全新人生。”   规则讲完,不少人便推着行李箱去前台班里入住了。   身边的女士催促道:“我们也去吧。”   张灼地这才看见,自己的腿边也放着一个行李箱,那是他的行李箱,已经用了四五年了,还是念书的时候在用的,有人替他收拾了行李。   张灼地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头,很快恢复常态,点了点头,甚至帮这位以雷厉风行出名的女士推了行李箱,两人走到前台,不少人已经取到了房卡和餐券。   不少人领了餐券和房卡却没有着急回房,而是聚在前台寒暄,气氛不错,似乎互相都认识,时而大笑出声。   张灼地发现前台的女人确实穿着白色的旗袍,女人头发乌黑,别着一只翠绿的发簪,身材玲珑有致,手上挂着一只冰透的手镯,随着她的动作,在桌上轻轻地发出磕碰声,然后将一张房卡和一沓餐券包在卡纸里递到了他的手上。   女人说:“1024。”   张灼地愣了下,接了过来。   “漂亮吧。”别着DIOR领带夹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露出心照不宣地微笑,说道。   张灼地知道他误会了,并没有解释的意思,顺势笑道:“漂亮。”   男人倚在前台,价值不菲的行李箱放在腿边,他从上到下地打量了张灼地一圈,然后道:“没见过你。”   其实张灼地的一身行头都是用来上班撑场面的并不露怯,只是没有像男人一样满身logo。   张灼地对于此时此刻自己所处的境地一头雾水,但不妨碍他自然地主动伸出手去,一副精英败类的模样,露出八颗牙齿,说道:“无名小卒,我倒是认识您,张总,幸会。”   “聊什么呢?”   中年女人插了进来。   “刘总,”张赟说,“这是你带来的小朋友?”   刘艺烨嗔怪地睨了他一眼,眼角鱼尾纹加重了风韵犹存的风味,颇有种含娇戴俏的感觉。   “说的什么话。”   “新来的,你多大了?”一个男人问道。   张灼地认出这个男人是个明星,名气不小。   “28。”   “叫什么?”   “张灼地。”   张赟说:“他叫王骞石,你认识吧?看电视吗?视帝呢。”   张灼地说:“认识。”   “咱俩年纪差不多呢,”王骞石对刘艺烨说,“姐,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个朋友,不给我介绍一下?”   “都说了,我也不认识他,”刘艺烨顺势自然地扶了下张灼地的胳膊,手插进张灼地的胳膊里挎上了,说道,“我看是新面孔,照顾一下罢了。是不是,弟弟?”   张灼地嗅到了不一般的味道,他笑起来,仿佛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弟弟,说道:“是啊,我怎么可能有机会认识刘总这样的人呢?”   张灼地笑起来时,气质很干净,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斯文感,好像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又好像是随时可以向下合流,带着不言而喻的滋味。   王骞石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张灼地敏锐地发现了。   他很快意识到王骞石对刘艺烨有意思,一个有权势的中年女人和一个势头正劲的年轻明星,可以有的剧本实在是太多了,但无论如何,刘艺烨已经对王骞石没有兴趣了。   女人说的话和她们的行为通常是相反的,她们可能会故意冷落喜欢的人,也可能和其他男人亲昵,用以激起爱慕者的嫉妒。但刘艺烨这一晚,从未看过王骞石一眼,刚刚短暂地对视片刻,她转过眼去之前,微微皱眉,是不耐烦之色。   刘艺烨的言语和行动是相同的,这个女人很奇怪。张灼地想。   不过奇怪的不止这个女人……张灼地头疼欲裂,这都是什么啊?   --------------------   是的玩得很花,这是男主。 第4章 楚门的游戏(二)   张灼地的头又感觉到了有些隐隐作痛,脑袋还不太好使,感觉有些混沌,应对眼前这一切全凭本能意识,他从小擅长透过人的表情猜测心理,靠这个方法通过了不少面试,也是后来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   张灼地不由自主地趔趄了一下,刘艺烨惊呼一声,扶了他一把,张灼地才不至于倒栽葱倒在地上,他晃了晃头,听见刘艺烨说:“怎么打这么狠?”   张灼地没有听清:“什么?”   刘艺烨:“怎么头疼得这么狠呢?”   “不好意思,”张灼地礼貌地道,“我先告辞了。”   刘艺烨似乎还想要说什么,手碰了他胳膊了一下,但是没有用力气,张灼地几乎没有感觉到。   他感觉有些恶心,好像是因为眩晕,他不再管其他人,推着行李箱去找了自己的房间。再不回去,他怕自己吐出来。   张灼地的房间在电梯旁边,离大堂有大概十几米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进了房间后第一时间将房门反锁上,然后把行李扔在玄关处,连看也没看这个宽敞的房间一眼,一头栽在了枕头上,半晌过后,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把窗帘拉上,在黑暗中在床头够了半天,摸到了一副耳塞,塞进耳朵里,这回彻底睡着了。   一夜无梦,他被一声巨响吵醒,仿佛是什么重物从楼上掉了下来,落在了他的窗边,他猛然惊醒,发觉自己一晚上都没有盖被子,衬衫被扯开两颗扣子,一身的燥汗,浑身上下黏腻不已。   张灼地看了眼手表,七点二十分。   洗完澡出来,这才好好地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大床房,落地窗,装修得偏中式风格,看得出有些年代了,但是器具都被抛光打磨得很好,并非多么奢华,却走得精致整洁的风格。   张灼地掏出早餐券数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五张。   张灼地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日一餐的话,在这里待五天也不是不能活。可是似乎没有人说过,这个游戏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仔细想想,在游戏的规则里根本没有给他们一个结束的时间。   张灼地坐在床上想了想,没费什么精神就做好了决定,拿出电话找出部长拨通。   “云哥,我请个假。”   请完了一周的年假,张灼地收拾整齐,准备出去看看。他不打算吃东西了,这餐券能不用就尽量不用,一张一百万,不是能随便消费的东西,也许还需要买一些“必需品”。   张灼地对这里的运行法则还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这个游戏的性质什么,现在看来,可能就只是有钱人太过于无聊弄出来解闷的东西。可能他也是这个游戏里的一环。   张灼地对这个游戏的性质没有抱有太过于天真的幻想,这一切都应该和那个论坛有分不开的关系,如果这些人都是论坛里的人,那每个人都可能是杀人犯。   张灼地到大堂的时候,昨晚见到了张赟和王骞石坐在沙发上,正在喝茶。   张灼地本想假装没看见,走了两步忽然中途又改了方向,拐了过来,笑道:“我还以为自己起得够早了,二位这都喝上茶了?”   “坐。”张赟从上到下瞥了他一眼,简单地说。看来也没有太把张灼地当盘菜。   王骞石更是理也没理他。   前台的女人看见张灼地坐下了,单手伸向身后捋起自己的旗袍,跪下身来给张灼地布茶 ,张赟的视线看着女人,**地打量着,仿佛用视线要将女人剥光了。   张灼地微微探出身来,挡住了张赟的视线,双手接过茶,说:“谢谢。”   女人微微地点了下头,欠身起来。   高跟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刘艺烨未闻其人先闻其声,说道:“早上好啊。”   随即,张灼地感到自己身边一沉,刘艺烨坐在了他身边。   张灼地礼貌地道:“刘总。”   “叫姐啊,”刘艺烨亲昵地拍了他一下,“这么不懂事儿呢?刘总都把我喊老了。来杯茶,谢谢。”   刘艺烨的“谢谢”最后一声微微上翘,虽然在说“谢谢”,听上去却并没有谢意,反而有点高高在上之感。   女人便又跪下来,重新布茶,张灼地倒是对这种跪式服务没觉得多么不自在,就算他不坐在这里,这世上的其他角落也在每天发生这种事。赢者通吃,全世界都一样。张灼地不是强者思维,也不是弱者思维,既不是施暴者,也不是受害者,他擅长旁观。   女人确实漂亮,一举一动恰到好处,美得很经典,很传统,张灼地也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忽然感觉自己胳膊被掐了一下,他转过头去,刘艺烨歪过头来,面色如常地笑着说:“你头疼好了?”   张灼地:“……”   张灼地如果这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就真的白活这么多年了。   “好了。”张灼地控制视线,不敢再看美女,喝了口茶,端着茶杯倚在沙发上,手指轻轻地点在茶杯上,心情有些复杂。   他对刘艺烨没有想法,虽然他做人的底线不高,但人生计划里暂时也没有出卖身体这一项。   换句话说,张灼地觉得自己还不至于如此。   他现在不知道刘艺烨只是想在这个游戏里玩玩而已,还是说想出去也接着玩。   他觉得很麻烦。   这样的一个女人,对于张灼地而言,永远是麻烦大于便利,即使她是刘艺烨。   “我早上听见了一声巨响,”张灼地说,“那是什么声音?”   张赟随口:“谁知道呢,也许是人吧。”   其他人似乎对这个问题,没多大兴趣。张灼地不想显得自己很在意,他站起身来,说道:“我出去转转。”   他想从张赟和王骞石的嘴里打探点消息,但明显这两个人没把他放在眼里,甚至有点防备他。   “活动范围到门口花园为止。”王骞石提醒。   张灼地还是有些意外的,说道:“谢谢。”   “算了,我陪你去吧,”刘艺烨站起身来,桌上的一口茶也没有碰,说道,“我也想看看花园里的花呢。”   刘艺烨笑起来很漂亮,是年轻又有活力的那种漂亮,如果张灼地记得没错的话,她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还有如此自信明亮的微笑,站在漂亮的正青春的女人面前也毫不露怯,张灼地有些想不通,但又觉得,可能是科技的力量,再加上出身富贵自带的气质吧。只是一晃而过的,张灼地发现刘艺烨的左眼好像不能很好地跟随着她的视线转动,好像有点什么问题。   张灼地没当回事,如果是隐疾,也不应该过多地问候,便放在了一边。   花园里已经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年纪都不算很大,穿戴很考究。   男人大概二十四五的模样,染了白发,头上架着墨镜,脖子上挂着头戴式耳机,穿着春夏新款工装套装,踩着马丁靴,手里拿着一根烟,正在指间烟雾缭绕着。   女生穿着白色套装连衣裙,皮肤白皙,身材纤细,黑长发打理得光洁油亮,两个人看上去很般配耀眼。   走进一看,又不尽然。   “要是知道你来,我这次就不来了,”女生抱臂靠在一边,“你怎么不提前说?”   男人吸了口烟道:“你是我妈?我什么事都得汇报给你?”   “说实话吧,”女生笑话道,“那件事闹大了吧?你不会是来这里躲着来吧?”   男人恼羞成怒说:“少他妈管我。”   身后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两个人不再说话,张灼地和刘艺烨走出来,两个人明显认识刘艺烨,点头问了个好。   刘艺烨说道:“发现什么了?”   从这些细节里,张灼地便发现刘艺烨额其实在这些人中地位不低,就连张赟也要顺着她,她和这些人在说话的时候,尽管已经很克制了,但也还是不自觉地带着上位者的味道。   “没有,姐,”男生说,“我俩到这的时候,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这地上也没有血迹,可能就是人形道具吧。”   刘艺烨淡淡地点了下头。   “白风风,”男生自我介绍道,“昨晚见到你了,看你正忙没有打招呼。”   张灼地听到这个名字,心头一动,忽然想到了论坛上的那个叫“风”的人。   会有这么巧吗?   “张灼地。”他简单地说。   “哥,”女生说,“我叫宁滨。”   两个人身上没有张赟身上的霸道强硬,甚至很好相处,只是让人感觉不到亲密,可能是穿着打扮实在不太“平民”吧。   张灼地吸取经验,不敢多看女生,匆匆点了下头,他本来长得就冷淡,没什么表情就会看着有些冷漠。   宁滨说:“姐,张赟早上来找我们,听他的口风,可能是知道点什么。”   “关于什么的?”   宁滨凑过来,小声说道:“好像是关于主办人的事情。”   刘艺烨没有太放在心上,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花园里开得很漂亮的玫瑰吸引,眼睛闪烁着,惊讶于落在花瓣上的白色黑纹的蝴蝶。   张灼地道:“绢粉蝶。”   “你知道?”   白风风和宁滨的视线也吸引了过来。刘艺烨很惊喜地说:“你怎么会认识?”   “小的时候,家里有很多,很常见。”张灼地说。   刘艺烨说:“听说有蝴蝶,就是有血腥味儿呢。”   张灼地仰头看了眼,天空一片湛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你很好奇吗?”刘艺烨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楼上,然后目光又爬到他的身上。   张灼地说:“有点。”   刘艺烨无视了伤口,搓了搓手指上的血珠,漠然道:“哦,可惜我也不知道。”   “饿了,吃饭去。”   --------------------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有个小女孩的wb被封了。   以后妹wb啦,还不打算再弄个新的,就先这样吧。感谢在2023-01-21 01:53:30~2023-01-22 17:4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翻庙 2个;肆佰度、声声、浮木、不锈钢老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身上长蘑菇了 520瓶;简单是金 182瓶;槐七 144瓶;九旖 141瓶;喋喋 103瓶;薛定谔的丧猫、翻庙 100瓶;加菲 86瓶;CHYD、蘅皋暮 50瓶;不想科研了、不锈钢老鼠 23瓶;谁替月亮说晚安 14瓶;yy846 13瓶;WT娃子 11瓶;淼淼、池鱼之殃 10瓶;焚都、Oiz11、南山雪满、31004996、声声 5瓶;48028521、launch 2瓶;咕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楚门的游戏(三)   张灼地本计划是中午吃饭,但想了想,此时没有拒绝,在刘艺烨用白皙的手指从钱包里掏出两张餐券的时候,把她的手推了回去,而是拿了自己的两张递给了服务员。   刘艺烨显得有些吃惊,张灼地笑道:“就当是谢谢你照顾我。”   “你刚来,”刘艺烨坐下后,找回了自己的姿态,“还不知道餐券的重要性,不是一百万那么简单的事情。”   “你不是也要请我吗?”张灼地漫不经心地说。   刘艺烨一时没说话,张灼地抬起头来,看见她低头喝例汤,耳朵居然红了。   张灼地有些哑然。   他没想过刘艺烨居然是这么纯情的女人。   这让张灼地心里还有些微弱的愧疚感,他对刘艺烨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帮她结账只是想提前刷点好感,以后闹掰了,刘艺烨能念及一饭之情,手下留情。   他很怕刘艺烨以后被拒绝后会翻脸无情。   张灼地知道自己长得不错,虽然刚刚被甩,但在求偶这方面从小到大一路绿灯,人生路上,抛来的橄榄枝不少,其中不乏有些像刘艺烨这样的阔太,只是这些橄榄枝都带刺含毒,吃了就瘸条腿了,很难再站起来。   张灼地自己身体健全,自视可以适当地站着赚钱,没必要跪着吃饭。   他觉得刘艺烨可能误会他的意思了。   张灼地开了个玩笑:“难道你看不起我?”   谁知刘艺烨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张灼地也没想到她脾气这么差,一点就着,刚还脸红,下一秒说着作势就要走,张灼地赶紧伸手去拦,拉过她的手才发觉刘艺烨瘦得可以,他抓一把都险些让她逃出去,再用点力,感觉都会捏断一样。   张灼地不敢用力,伸胳膊便把她拦腰拦下了,无奈道:“我说错了。”   刘艺烨也是挺能作的,张灼地倒是想起不少前女友,耍起脾气的样子都是可怕大于娇嗔,刘艺烨却不让人觉得有丝毫反感。人的气场确实非常奇妙。   一顿自助餐价值一百万,刘艺烨吃得少得可怜,吃了几口米饭,两块西蓝花就不再吃了,张灼地看得肉疼,他昨晚就没吃上饭,饿得不行,盘子里盛了不少。刘艺烨吃完了也不急,看着他吃,看着看着好像也有了点食欲,又吃了几口。   张灼地说:“这沙拉味道不错。”   刘艺烨“哦”了一声。   张灼地换了双筷子,给她夹到了碗里,说道:“你吃得太少了。”   刘艺烨看了眼他,又看了眼那两筷子菜,张灼地似乎已经看出了她的口味,夹的都是菜,两片脆生生的生菜,上面挂着白色的酱汁,看上去居然真的有些可口。   刘艺烨给了他这个面子,张灼地抬起眼来,问了一句:“怎么样?”   “不错。”刘艺烨不置可否,放下了筷子,看上去兴趣不大。   张灼地觉得可能是不合她胃口,真的是人间富贵花,喝风饮露的大小姐。   张灼地的前女友胃口也不大,常年控制饮食的结果,两个人约会最常去的是咖啡厅而非餐厅,张灼地是敲键盘赚钱的白领,手里能端咖啡杯坐两个小时聊一聊股票、宠物,陀思妥耶夫斯基,也能39一位自助餐撸起袖子烤肉卷生菜吃,什么日子都能过一过,上流社会的风吹过一些,在下面的世界的嬉笑怒骂里也饮过水,但没碰过真正的大小姐。   一百万的自助餐只吃两片菜叶的大小姐,不像是他的前女友,也不像是张赟,这分明就是两个世界。《锁麟囊》里的大小姐,出嫁时母亲送了她装满奇珍异宝的锁麟囊,被她在路上随手送给了陌生的穷苦女人,轻而易举地唱了一句“分我一支珊瑚宝,安她半世凤凰巢。”   区别就是刘艺烨永远也不可能落寞,不会有等人投桃报李的那天,她的帝国非常坚固,永居朱门。她也许不是没有真感情,只是她也无法让自己的感情给出去不像是施舍。   张灼地倒是不怎么自卑,只是觉得未免太不合适。   他连敷衍都不想敷衍,根本不可能和这种人在一起。   中午饭吃完,张灼地的想法改变了些,他本来也有些很激进的计划,但逛了一圈,见到了这些人之后,他还是觉得先保守一些,不要轻举妄动。   他先去前台要了一份报纸,然后回到房间,在床上刷了会儿论坛,他照例打开了论坛,他这才想起来,还答应了人要买丁启的尸体来着,顿时一下子从床上翻了起来,看见私信那人都要骂到他元谋时期的祖先了。   猪猪公主:“不好意思兄弟,尸体被偷走了,昨晚被揍晕了。”   “被谁偷了?”   “要是知道就好了,”张灼地也多少说到痛处了,“摆我两道了。”   强哥:“ID知道吗?”   张灼地想了想,觉得告诉他也没什么,便道:“小雏菊花儿。”   那边忽然不回复了。   张灼地打了个问号过去,也没等到回复,他又去刷了会儿论坛,没看到什么新奇的帖子,大多数都是些猥琐男发的重口味水贴,看了几篇,他都已经困了,忽然收到了“强哥”的消息:“算了,下次有好货再找我吧。”   张灼地心想我他妈是搞批发的?没搭理他。   张灼地真的睡了会儿,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是声音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停,他终于还是醒了,他发觉真的不是听错了。   有人在敲隔壁的门。   一声、一声、一声、一声。   轻轻地、连续地,敲了很久。   张灼地放轻呼吸,拿起旁边的眼镜戴上,看着墙壁上的黑点,看了很久,直到那个声音停下,然后好像是离开了。   从发出声音的方向来判断,是张赟的房间。   这件事让张灼地的心里有些不安,本打算下午去找餐券,也放弃了,在屋里处理工作,等再抬起头的时候,夕阳已经漫进屋里来了。   张灼地听见了自己房间被敲响了。   他心头刚一紧,就听见刘艺烨的声音:“张灼地,你在房间吗?”   张灼地打开门,刘艺烨又换了一条裙子,这次穿了一条红裙子,裙摆上面锈着明艳的向日葵,胸口也有两朵,开得争奇斗艳,非常漂亮,看得出做工精细,价格不菲。   刘艺烨拉了他的手一下:“你怎么闷在房间里,大家都在大厅里玩呢。”   天色渐暗,张灼地其实不太想出去,但既然大家都在外面,他心想法不责众,拔了房卡,便跟着刘艺烨走了。   仔细想想,他发现自己居然有点无法拒绝刘艺烨的要求,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有点怕她,还是有点欣赏这个疯女人的性格。   刘艺烨一路拉着他的手,从张灼地的角度能看得到她胳膊雪白年轻,甚至连胳膊肘都是雪白的。   听说一个人的肘关节的皮肤可以暴露他的年龄,刘艺烨连这里都保养吗?   大厅里确实有很多人,但却不是在玩,气氛有些低沉。   张赟坐在沙发上,脸色不虞地说道:“只是随便玩玩,能怎么样?”   “随便玩玩?”宁滨冷哼了一声,“把我们玩死吗?”   张灼地发现前台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新人,同样是非常漂亮的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女人,这里的工作人员都穿白色衣服,但是只有前台穿白色旗袍,款式有些细微的差别。   白风风说道:“你不是第一次玩了,不知道破坏规则会发生什么吗?”   张赟笑了一声,喝了口茶,摇了摇头:“玩个女人罢了,你没玩过?叔叔混到今天这个地位,一个女人也玩不起了?用不着你们替叔叔操心了。”   刘艺烨忽而想起什么,轻轻地道:“那丁启呢?”   此话一出,霎时肃静。   张赟一下子变脸了,连张灼地都看向了她。   刘艺烨像是不知道自己抛出了多么爆炸的话题,只是如常地道:“张总或许有比丁启更高明的手段吧,我还记得丁启是怎么死的。”   白风风说:“我也记得,因为丁启自己违反规则,可死的可不仅仅是他自己。”   王骞石硬着头皮站出来打圆场:“还什么都没发生呢,我觉得大家先不用这样。”   没有人接他的话,让王骞石略有些尴尬。   在这个小圈子里,张灼地已经感受到声色犬马,宫室器服的味道了,尽管是王骞石,在这些拥有着社会上百分之八十的财富和资源的富一代、富二代面前也只能扮演跟屁虫的角色。   所以傍大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想要混迹与一个本就不容纳你的阶层,首先就要扔掉自己的廉价自尊啊。张灼地自我鞭策,可千万不能一时糊涂误入迷途啊。   张赟说道:“如果你们那么怕死,在屋里躲着不就好了?”   “饿死吗?”白风风问。   张赟说:“缺钱?缺多少,拿去花?”   “这里的钱,和外面的钱不一样,”白风风看着也并不怕他,“说的什么屁话。”   张赟重重地把茶杯放下,茶水溅了满身满桌,转身离去。   剩下几人还坐在原处,从氛围上来开,张灼地感觉有些像是他刚发现自己家里凭空多出了一具尸体的状态,简而言之就是:死到临头了。   “商量一下吧,”白风风说,“怎么办?”   白风风看着张灼地,说道:“你还不知道,中午吃完饭,张赟把前台给上了,规则里说过,这里的服务员是不给操的,规则打破,会受到惩罚。”   “什么惩罚?”   “规则里说过,”白风风说,“你没仔细听吗?”   似乎是给刘艺烨面子,白风风态度不错,说道:“红衣服务员、三楼之类的那些,你还记得吗?”   张灼地微微皱眉,不解道:“那不是一直都会有的吗?”   众人看着他的眼神很奇怪,刘艺烨却搀着他的胳膊,软声笑道:“不是啊,负面规则都是有人违背了规则才会出现的。”   既然是这样,张灼地实在不知道这些人在害怕什么。   昨晚,所有的规则都已经说清楚,按照要求去做不就可以了?   刘艺烨扯了张灼地袖子一下,说道:“我好害怕,我们能住一个房间吗?张灼地。”   张灼地:“………………”   --------------------   张灼地是攻啊,刘艺烨是女装受,视角对半开,因为设定的原因,前半段只能攻视角比较多。感谢在2023-01-22 17:40:13~2023-01-23 19:2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今天头头努力学习了吗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他山(开口前想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入庇就别闹、卡卡吖 20瓶;渭秋 10瓶;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红糖果冻 6瓶;山雪、失眠小狗 5瓶;里里在唱歌?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楚门的游戏(四)   张灼地咽了口唾沫。   “这不好……”   “白风风,”宁滨突兀地道,“咱俩也住一个房间吧。”   白风风反应很快,爽快地道:“哦,好啊,你一个女孩也不方便。”   张灼地看出这俩人是故意把他架在这里不得不答应,王骞石笑着说:“小张不会是有女朋友吧?这么勉强。”   刘艺烨还是看着张灼地,但笑容已经有点假了。   假笑是有些渗人的。   “没有女友,”张灼地笑了起来,“我是怕姐不方便。”   刘艺烨:“是有点不方便,那也没什么办法,在危险面前只能克服一下了啊,那就麻烦你照顾一下我了。”   “照顾”这一词她说得很轻,轻轻地带过去,语调有种腻歪的细嫩感觉,张灼地听出来了一些南方语调,仿佛被挠了一下。   刘艺烨一直说普通话,只在这里感受到了一些发软的口音。   张灼地说:“好啊。”   没什么大不了的,张灼地有信心自己能守身如玉。   张灼地回去后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他还记得餐厅八点半停止供应餐食,他觉得这个时间很像是官方的宵禁时间,于是加快速度收拾了行李,他也没有多少东西,八点十分收拾妥当,拔了房卡,便出门了。   此时大堂已经没有人了,刘艺烨的房间离他很远,在大堂的两个方向,需要穿过两个小小的室内石桥,在夜里,脚下的水流发着黑色。   张灼地走到半路时,从电梯里下来了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   事发突然,张灼地一瞬间还以为是刘艺烨,但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女人的高跟鞋让他意识到这不是刘艺烨,她越走越近,张灼地看见她长发及腰,穿着红色吊带鱼骨连衣裙,每一条鱼骨上点缀着金丝在昏暗的灯光下发着光芒,她穿着红色的高跟鞋,冲着张灼地走来。   张灼地推着行李箱,目不斜视地,加快速度,俩人很快交汇到了一起,张灼地与她擦肩而过。   就在路过之时,女人忽然拉住了张灼地的手。   张灼地回过头来,看了眼自己的手,女人笑着说:“晚上好。”   张灼地看见女人耳朵上的水钻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下一秒她就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了一把刀。   一把雪亮的、张灼地只在影视剧里看见的长刀。   女人的手里挽了个花,笑着看着他,甚至是非常非常美的一个笑容,然后冲他刺了过来。   张灼地一用力便把手抽了出来,转身就跑。   女人却继续跟上来,用不快不慢地速度,疾步跟在他的身后,慢慢地,张灼地听见高跟鞋打在地面上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近。   就在这个时候,张灼地正好看见刘艺烨的房间打开了门,刘艺烨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张灼地加快速度,一把搂过她推进门去,“哐”的一声关上了门,一把拉上了锁。   张灼地下意识地紧紧地怀抱着刘艺烨倚在门上,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心脏“砰”“砰”直跳,长出了口气。   片刻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一声、一声、一声。   很慢地、很轻地。   张灼地才想起来什么,放开刘艺烨,去拉上窗帘,又感觉刘艺烨有些过于安静了,以为是她吓着了,正要解释,却看见刘艺烨脸通红地倚在墙上看着他。   张灼地:“?”   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张灼地刚才纯属是无心之举,半夜里出现了一个女鬼一样的女人拿着刀刺他,再强心脏的人也得抖三抖,女人拉着他的手的时候,张灼地感觉自己全身汗毛都要立起来了,看见刘艺烨下意识就抱住了,他想解释一下,又觉得那就太刻意了。   张灼地说:“我刚走到一半,从电梯下来了个穿红色衣服的女的,上来就要动手,吓我一跳,你出去的时候也小心一些。”   刘艺烨忽而:“她拉你手了?”   张灼地打开行李箱,收拾一些洗漱用品出来,随口道:“嗯。”   刘艺烨有些古怪地看了眼门口,敲门声还在继续。   张灼地没注意到她小小的异常,问道:“规则应该是我进了房间,就没有人能拿我怎么样了吧?怕吗?你先去洗漱吧,我就站门口,有事叫我。”   “是的。”   刘艺烨忽然笑了起来,牙又齐又颗粒小,笑起来很漂亮,张灼地想起抱着她的时候,她真的很瘦小,单手将她抱满怀,有淡淡的香味,不像是香水。   刘艺烨说道:“帮我把东西拿一下。”   张灼地顺着她指的方向,把桌上的化妆包递给她,慢慢地一大包,张灼地拎起来的时候感觉至少有十斤。   “什么东西?”张灼地说,“这么沉。”   刘艺烨轻声说:“秘密啊。”   然后便进了卫生间,张灼地没听见她落锁的声音。   他找出耳机来,塞进耳朵里,然后把行李箱推到卫生间门口,坐在行李箱上,把笔记本放在腿上,跟同事对接工作。他虽然是请假了,但是活儿还是得干完。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信号断断续续地,时有时无,工作效率变得很低,他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工作打包好,发送了半天也没发送出去。只好跟同事发文字消息,说明天再说。   刘艺烨这个澡一洗就是一个多小时,等她出来的时候,张灼地意外地发现酒店内的WiFi刷论坛是流畅的,做别的事情就不太行。   “风”看他在线,马上给他发了消息:“你跑单了?”   “消息这么灵通。”   “没看见那几个吃货的动静,要是买到了,早就有口风了。”   “额。”   消息刚发出去,身后的门忽然开了,张灼地摘下耳机回过头去,看见刘艺烨裹着浴巾出来了,上面下面一片白花花。   张灼地看一眼,顿时觉得有点头晕。   他不敢多看,说道:“那……我进去了啊。”   刘艺烨说:“你急什么,鞋还没换。”   浴室用拖鞋在衣柜下的鞋柜里,刘艺烨蹲下身来,浴巾露出纤细白皙的赤裸肩胛骨,紧紧地包裹着他的腰线,看上去好像一手便能握得过来。   盈盈一握楚宫腰。张灼地脑袋里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刘艺烨递给他拖鞋,又去给他拿浴袍,放到他手里,笑道:“这回去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敲门声已经停止了。   张灼地冲澡的时候,感觉脑袋里还是一片一片白花花的。   他冲澡很快,出来的时候,刘艺烨已经换好了睡袍,看样子准备睡了。   张灼地忽然意识到他出来的时候,忘记带一床被子了。   这错误也太低端了,低端的像是故意的。偏偏他还真不是,只是出来太着急,没想到这茬。   张灼地道:“姐,……”   “凑合一下睡吧,”刘艺烨说,“你忘记带被子了。”   张灼地为她善解人意感动片刻,道:“我打地铺吧。”   刘艺烨:“说什么呢。”   张灼地觉得也是,主要是实在没有打地铺的条件,他只能直接躺地上。他是男人,又不是畜生,自觉没必要如此自虐。   所以他也没有执着,就道:“那今天将就一下,我不盖了,明天我去拿。”   张灼地摘了眼镜,放在柜上,倚着床头查看了会儿消息。   “你的眼睛摘了眼镜也可以看得见吗?”   “还好,”张灼地看向她,“没什么度数。”   其实是根本没有度数,他戴眼镜并不是因为近视,但是张灼地没有多做解释。   刘艺烨:“真好。”   张灼地心里一动,看向了刘艺烨的左眼。那只眼睛还是很自然地看着他,在床头灯的照射下反射着莹莹的光。   刘艺烨看他看自己,指着自己的左眼说:“你看出来了吧?”   “有一点。”   “这是一只义眼啦。”   张灼地挺平静道:“是吗?很像真的。”   刘艺烨紧盯着他的脸看,却看不出什么惊讶的神色,她笑起来,说道:“是吧,我在德国定制的,一只眼睛20w,如果我不说,没人能看得出来。”   张灼地对这副说辞持保守态度,比如说他就看出来了。只是确实很真,如果不是短暂地有那么几个瞬间,这只眼球没有随着刘艺烨的视线转动,单从外观,确实看不出任何异常。   张灼地问:“为什么需要带义眼?”   “还以为你不会问呢。”刘艺烨半张脸都陷进枕头里,转过头看他。   “因为生病吗?”张灼地想到大多数眼球摘除都是因为癌症。   刘艺烨笑了,轻巧地道:“被打的啦。”   “被绑架了,在打我的时候,他皮带的扣子甩进了我的眼睛里。”刘艺烨做了一个环绕的动作,示意皮带是绕着她的脑袋一圈,扎进了眼睛里。   张灼地看了她片刻,问道:“然后呢?”   “是家里人干的,”刘艺烨说,“所以也不能怎么样。”   张灼地没有尽信,但也没有说什么,总之是与他无关的闲事。   “你想看看我的眼睛吗?”刘艺烨忽然坐起来。   张灼地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分开双腿,坐到了他的腿上。   她的脸越凑越近,停在喘息之距,沐浴露的香味扑面而来,像是什么花香,说不清楚,带着涩的味道。   张灼地说:“很漂亮。”   “什么很漂亮,”刘艺烨问他,“我,还是眼睛。”   “都很漂亮。”   刘艺烨轻轻地凑近,手放在他的领口,两个人的鼻子几乎碰到一起,张灼地看着她,在她要进一步动作的时候,微微地躲了一下。   刘艺烨登时变脸,张灼地在她发怒之前,率先道:“我不习惯这样。”   刘艺烨愣了下,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张灼地拉过她的手腕,一手搂住她的腰,霎时间天旋地转,她轻飘飘地被翻过面来,被张灼地压在身底下了,手腕被抓住,腰也被桎梏住,张灼地居高临下看她,没戴眼镜,斯文的壳露出马脚,他说道:“我这个人,比较传统。”   刘艺烨耳朵慢慢地蒸上红潮,紧紧地抓着他后背衣服,长着一双圆眼看着他,她神态那么鲜活羞窘,让她眼角的皱纹显得格外违和。   张灼地道:“我比较喜欢慢慢来。你觉得呢?”   “你喜欢我?”他问道。   张灼地以为她会狡辩,或者顾左右而言他,但刘艺烨却说:“是啊。”   “我喜欢你。”刘艺烨说。   这句话的意义并不多么深重,甚至有些轻浮,但却让张灼地心里一动。   他在哪里听过这句话,就在不久之前,几乎是一样的语调。   并非是他有多敏锐,而是实在是太特别了,那种轻轻地,呢喃一般的软语,最后一个字语调微微上扬,像是在人心上挠了一下。   张灼地脑海里闪过很多信息,明面上不显,只是放开了她,说道:“不早了,睡吧。”   摘下眼镜躺下后,他没再看刘艺烨的神色,戴上耳塞,闭上眼睛,回顾起了一些东西。   刘艺烨与年龄不符的神态、过于沉重的化妆包,电话里,那个明显是男生的嗓音。   他感觉自己已经知道了什么,又不是非常地费解,很多地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在这样的疑惑中睡着了。   --------------------   感谢在2023-01-23 19:24:37~2023-01-24 19:2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樱逸 3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麻辣香锅、樱逸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酷飞记者 64瓶;TUI 50瓶;陶烧酒 30瓶;樱逸 22瓶;入庇就别闹 21瓶;金娘埋恨处 20瓶;16 10瓶;星星星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楚门的游戏(五)   很诡异的,这一晚上睡得非常好。   张灼地平时睡眠质量并不好,但是来到这里的这两个晚上都睡得出奇得死。   早上,他有了些意识,似睡非睡之间感觉到刘艺烨起身了,过了会儿,洗漱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张灼地又睡过去了,却很快被叫醒,刘艺烨化了全妆,看上去精神奕奕,把他叫醒了。   张灼地戴上眼镜,看了眼时间,八点半,已经不早了。   刘艺烨今天仍然穿着昨天那条裙子,腰间加了一条黑色的绑带式收腰,更显示出纤细玲珑的身材,刘艺烨正在镜子前挑选耳环,戴了几个都不满意,她说道:“快一点收拾,要去楼上找一找票。”   可能是刚醒,她还没有找回平时的伪装,用的是少有的口气,仿佛看到了平时她在下属面前颐指气使的样子。   张灼地不置可否,十五分钟收拾妥当,连鞋都穿好了,路过玄关处的时候,顺手拿了件东西踹到了兜里,回到镜前,刘艺烨还在挑项链,连戴了两条,张灼地觉得每一条都不错,但她都不满意,最后不知道和谁置气起来,一把就要从脖子上扯下来,张灼地拉住她,找到卡扣,把项链摘下来,放进了她的首饰盒里。   张灼地说:“大早上的谁惹你了?”   “还有谁?”   张灼地就算是八面玲珑也感觉一头雾水了:“我怎么了?”   刘艺烨倒是自己气得懒得理他,在首饰盒里翻翻找找,挑不到合适的:“什么破东西。”   “你帮我选一条。”   张灼地站在她背后,闻言弯下腰看了眼,从一盒肉眼可见的价值不菲的珠宝里挑了一条,没问她意见,轻轻撩开她的短发,戴了上去。镜子里,刘艺烨正看着他。   “你带哪个都挺好看。”张灼地抬起头来,在镜中对上了她的视线,站起身来。他说的是实话,刘艺烨皮肤白,无论是什么首饰都显得她亮堂堂的,光彩夺目。   刘艺烨却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看着脖子上的铂金小花,花蕊处点缀着小小的一颗钻,缀在锁骨处。   张灼地说:“不喜欢?”   刘艺烨看着那条项链,忽然笑了下:“挺好。”   只是这语气和表情却不像是在说很好的样子,张灼地已经起身了,他倒是不介意在这样的小事上耽误时间,闻言说道:“换一个?”   “算了,”刘艺烨寡淡地,“就这个吧。”   张灼地多嘴问了一句:“你穿这身吗?”   “怎么了?”刘艺烨说,“不好看吗?”   张灼地心里闪过些隐忧,但感觉可能是自己过于敏感了,便压了下去,反倒是刘艺烨的虎视眈眈地一双杏仁眼瞪着他,看得他有点压力,说道:“好看。”   “真的好看,”张灼地搂过她的肩膀向门口走去,“其实你穿什么都好看。”   刘艺烨这才不说话了。   张灼地的建议是先吃饭,但刘艺烨不同意,她分明昨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却像是感觉不到饥饿一样,张灼地不太清楚她是靠什么保持这么强烈的精气神的。   但除了吃东西,她好像对于什么张灼地的其他安排的兴趣都不是很大,也没什么特别的计划,张灼地说什么,她都同意。   两个人到了大堂的时候,大厅没有人,可能是被昨天的事情影响到了。   张灼地站在电梯门口,按了上行的按钮,有了昨天的经验,他还在想,会不会打开了门之后再走出一个女人?   这几天张灼地见女人有些多了,有点不适应。   “去几楼?”刘艺烨忽然问。   张灼地这才看见她腋下挎个黑色的经典款挎包。她这一身行头也有三十万吧?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游戏上浪费时间?   不光是她,还有其他人,张灼地其实都不太明白。   “你说呢?”张灼地问。   电梯到了,门打开后并没有女人走出来,两人先走了进去,刘艺烨想也没想地随便按了一个“8”,说道:“既然你也没有想法,那就随便吧。”   张灼地抱着臂倚在电梯墙壁上,看着不断上行的数字,余光看见刘艺烨在透过反光的电梯门在看着他。   张灼地只当做没有发现。   这一切确实是越发诡异了。   八楼的灯光很昏暗。电梯右侧有一张地图,上面写着“美食广场”。   刘艺烨忽然拉住他的胳膊,说道:“我有点害怕。”   “没事,”张灼地说,“跟我身后吧。”   张灼地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轻易不想卷入是非之中。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他忽然觉得这个地方可能真的有点危险。   两个人按照的指引,先去了美食广场的方向,张灼地主动拉住了刘艺烨的手,他没出什么汗,刘艺烨的手心也是干燥的。   这里原来应该是开放使用的,开了不少美食小店,黄焖鸡、土豆粉、麻辣烫等等,现在已经废弃了。   张灼地琢磨着进门店里面去找一找,刘艺烨道:“里面好黑。”   张灼地说道:“那外面找找吧。”   刘艺烨:“要不然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张灼地一看她神态,就知道她在试探自己,张灼地长了心眼,没有马上拒绝,而是思考了下,问道:“你敢吗?”   刘艺烨故作大度:“没事,你快点出来。”   张灼地说道:“还是算了。”   “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呢,”张灼地说,“不能让你自己在这,不找了。”   这么几句话,俩人连番交锋数回,各显了神通。   刘艺烨满意了,张灼地也觉得自己没一脚踩进陷阱里,还不错。   两个人在客用座椅上找了半天,没有找到餐券,刘艺烨打开了手机手电筒,蹲下身来,把桌子下面都仔细检查过去。   俩人找了一个多小时,结果一张都找到。   刘艺烨说:“根本没有吧。”   张灼地也意识到这东西并不是那么好找的,他从麻辣烫的店门口走过去,忽然停下了,伸手把贴在墙上的菜单揭开了一角,顺势一扯,一张纸掉了出来。   刘艺烨听见动静抬起头来,俩人对视一眼。   张灼地又检查了其他的菜单,后面都是空的。   张灼地说:“比想象得藏得还严。”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见电梯响了。刘艺烨走过来,躲在张灼地身后,拉住了他的手。她显然是知道红衣服务员的危险的。   两个人望向电梯的方向,看见一个身影走了过来。   待到了面前,才看出是王骞石。   王骞石也吓了一跳,说道:“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你们找到了吗?”王骞石上来就问道。   “没有,”刘艺烨摇头说,“没有那么容易找。”   王骞石:“是啊。我也是。”   “你们是直接来了八楼吗?”   “嗯。”   “我是从六楼上来的,”王骞石说,“刚上来的时候我看白风风在四楼,宁滨在五楼。张总今天应该是没出来。”   刘艺烨拉了下张灼地道:“我们走吧。”   “一起吧?”王骞石赶紧说。   王骞石现在的处境很尴尬,白风风和宁滨抱团,刘艺烨和他在一起行动,张赟现在不敢出门,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张灼地说:“这边我们找过了,你跟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南侧还有一家很大的自助餐,张灼地在这边没有看到厕所,所以猜测那边应该还有个厕所。   王骞石说:“好。”   刘艺烨轻飘飘地飞了一眼张灼地,面带笑意,却阴深深地明显是又不爽了。   张灼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仅仅是两天时间,他就也没觉得刘艺烨有多可怕了。明明是很可怕的表情,他倒是觉得像纸老虎,甚至挺有趣的,不吓人的威胁顶多算是可爱的范畴。   故作看不见,就当没那么回事了。   王骞石走在前面,说道:“你们昨天碰到红色服务员了吗?”   “碰到了。”张灼地说,“我昨晚回房间的时候碰见了。”   王骞石有些好奇,转过头来,面带笑意地说道:“没事吗?”   到底是男明星,王骞石神色灵动,面貌英俊,很有男子气概,不含沙射影的时候,让人很难生厌。   张灼地为两人撑开门,等他们走进去,说道:“我跑得快,中学是校田径队的。”   这不是谎话,张灼地甚至在中学的时候当过体育生,体质很好,爆发力更是很强,在中学里一度所向披靡,如果他不说的话,很难从他身上的气质看到他还有这段过往。   果然,王骞石说道:“真的看不出来。你是体育生吗?”   “受伤了,”张灼地说,“普招上了大学。”   “运动员就是这样,”王骞石淡淡地说,“看着很强壮,其实很脆弱的。”   张灼地不置可否。   王骞石道:“不过据说,她们是可以沟通的,你没和她们聊聊吗?”   张灼地说:“不好奇,这边走。”   王骞石笑道:“怎么会,听说NPC长得都很漂亮。”   是很漂亮,但是张灼地还是敏锐地避开这个话题,略显虚伪地说:“没注意,天太黑了,而且有点吓人。”   三人到了自助餐厅,张灼地往餐台方向走,说道:“分头行动吧。”   “小张,我眼神不好,”王骞石忙说,“我去那边吧。”   张灼地满不在意,说道:“好的。”   张灼地刚搜过一轮,也明白了藏票这事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看上去有的地方也不一定有。   王骞石想挑,就让他去挑吧。   刘艺烨甩开了张灼地的胳膊,转头理也不理他就走了。   张灼地心想:“怎么又不怕了?”   刘艺烨心情阴晴不定,让人难以揣摩,但张灼地还是不太想让她自己走,拉住她的胳膊,说道:“一起。”   “谁跟你一起,”刘艺烨说,“一起饿死?”   张灼地仿佛没听见,拉过她来,找到开放式的座椅坐下,拿起桌上的菜单,说道:“你喜欢吃什么?”   刘艺烨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张灼地二指一并,弹了下菜单:“老妈蹄花汤、粉蒸肉、锅巴肉、筋头巴脑,你喜欢哪个?”   “都不喜欢。”刘艺烨说。   张灼地道:“我也是,听着很腻,你喜欢吃素,是吧?”   “干什么?”   “先从互相了解开始,”张灼地拆开了菜单的塑料壳,发现里面没有餐券,又随手装上了,放回原位,说道,“民以食为天,先从饮食开始吧。”   刘艺烨没说话,但感觉无名气好像消了一些,也跟着卸了两个桌上立着的菜单,什么也没找到,过了会儿,说道:“根本就什么也没有,东西都在王骞石的餐台那边。”   张灼地没什么反应,低头去摸椅子下面,不动声色地说道:“耐心点。”   他觉得刘艺烨的性格不应该是这样的,但刘艺烨确实偶尔表现出不符合身份的幼稚感。   他感觉好像很久没有听到王骞石的动静了,抬起头来,忽然愣了一下。   “别动,”张灼地低声说,“过来。”   王骞石的身影不见了,但是出口的玻璃门被关上了。   张灼地想到可能会被阴,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刘艺烨说:“怎么了?”   张灼地拉过她的手来,慢慢地背过身去,果然看见了一个红色的身影,安全出口的标识旁边,看着他们。   这个女人不是昨天张灼地见到的不是一个人,但从氛围上看,气质非常雷同。   张灼地感觉到不妙,也许他中计了。   女人抬起腿来飞速地走过来,张灼地拉过刘艺烨就往出口跑,刘艺烨说:“门锁上了。”   张灼地走到门前,从身后掏出了一个银色的东西,“哐”地一声砸在了门锁上。   他力道非常大,只是一下子就把门锁砸得变形,然后抡起胳膊接连砸了数下,只听“叮当”一声,门锁直接掉在了地上。   女人已经追了上来,张灼地推开门带走了刘艺烨,然后捡起地上掉落的门锁,从外头卡住了门,往电梯跑去,多半是王骞石故意设计,电梯停在了一楼。   张灼地按了电梯,拉住刘艺烨,脑袋里想了很多。   刘艺烨的手还是干燥的,她攀着张灼地的胳膊,瞪着眼睛问:“怎么办?”   女人推开门,走了出来,高跟鞋打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在昏暗的走廊里显得很突兀。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   张灼地和刘艺烨快步走进电梯,电梯门却迟迟未关,女人的脸露了出来。   她笑了一下,甚至很美。   张灼地站在原地,他只顿了片刻,就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刘艺烨,然后做了个令人吃惊的举动。   张灼地走出了电梯,在刘艺烨的视线下,按了“关”。   他自己留在了八楼。   刘艺烨吃惊的脸慢慢地随着关闭的电梯门二人消失,她低下头,看见那是一个银色的花洒头。   --------------------   感谢在2023-01-24 19:29:28~2023-01-25 19:3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药别停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药别停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翻庙、药别停、江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何 39瓶;路念寻 20瓶;老已、星星星眼 15瓶;药别停 13瓶;极品清纯男高 5瓶;丧且不可爱 2瓶;江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楚门的游戏(六)   张灼地开蒙很早,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能察觉到同龄人无法察觉到的事情。   从本不该有记忆的三四岁时,他就记得有很多人问他喜欢爸爸还是妈妈,他都会说两个人都喜欢,从那时候他就知道大人爱说谎,爱用各种办法试探人的忠诚。但热爱试探忠诚的人,反而更容易被骗。   越爱试探的人,越容易被骗,越爱说谎的人,越被谎言所累。   电梯门关上后,张灼地看了眼身边的女人。   女人笑了起来,说道:“早上好。”   张灼地退后一步,也笑了:“早上好。”   张灼地卷起了袖子,他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就算女人手中有武器,他也不一定会打不过。   他对于昨天的事情,只是暂时的被吓到了,但是却没有什么恐慌感,主要原因是张灼地的力量很不错,他不是常年去健身房的人,他是真的学过武功,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甚至能来一段飞檐走壁。   女人也对着他笑了,然后从背后掏出了两把刀。   这居然是个双刀流,张灼地有些意外,躲过了她劈过来的一击,闪身的时候,一脚踢在了她的高跟鞋上,女人身体一打晃,张灼地拽着她的头发就把她拽了起来,女人顿时尖叫起来。   张灼地撒手放掉头发,一手攥着她的一只手腕,力道下沉,肩膀一抖,女人的刀就“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张灼地说:“谁让你们穿这种制服的。”   女人马上说道:“我是人,别杀我,求你了!”   张灼地:“谁说你是鬼了。”   他放开了女人,顺便把地上的刀踢开了,伸手就要按电梯,女人却忽然拦住了他,说道:“你等等。”   女人道:“因为有人破坏了规则,所以我们就会出动,这是这栋旅店的规则,我什么也不做,和你聊聊。”   张灼地的脸被昏暗的灯照得半明半暗,他轻轻推了下眼镜,女人抬起头,看见他轮廓出众,英俊非凡。   王骞石是帅的,只是帅得很表面,被资本浸润的皮让王骞石的帅变得肤浅又浓烈,像是前调就熏得人头疼的香水,张灼地则是内敛的,甚至你第一眼可能看不见他,但当你看见他的时候,就很难移开眼睛。   张灼地说:“找地方坐下聊吧。”   两人找了个餐桌坐下,张灼地感觉自己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但是他没有拿出来看。   其实这里不禁止使用手机,也不会屏蔽信号,就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了。   这是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地方。   女人首先说道:“我可以送你一张餐券,谢谢你放我一马。”   “不算什么,”张灼地说,“不过谢了。”   女人道:“这边的餐券在餐厅那里,有一张,我只知道这一处,从左边数第三个煤气罐下面有一张。”   “想说什么?”   “你很强,”女人马上说,“我只是想跟你混。”   张灼地兴趣寥寥。   女人便赶紧说:“这次第一个打破规则的人,是张赟,他昨天下午强奸了前台的女服务员。当时你就在隔壁。”   张灼地无意打断,点头示意继续说下去。   女人便接着说了下去:“张赟的资产有多少,你是知道的,但其实张赟在二十年前,刚来到A市的时候,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失败者。”   “他认识了一个人,那个人带他参加了一场在当时的富人圈中很火爆的游戏,当时那个游戏并不多么高级,只是一场赌博,有钱人搏的是钱,像他这样的穷光蛋,就只能搏命。”   “张赟运气不错,赢了一局,仅仅是一局,就是五十万。出来后,他用这笔钱,开了一家药店,到现在为止,在全国已经有上万家连锁。”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偶尔参加这个游戏,这个游戏也变化了很多,直到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张灼地表现得很有耐心,没有催促她,让她讲完了这过分长的前情提示。   女人说道:“丁启死了,你知道吗?”   张灼地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但是也没什么很剧烈的反应,只是说道:“听说了些。”   “死于上一场游戏。”   “和你一起的女人,亲手设计,害死了他。”   “你知道在这里生存,餐券代表了一切,那如果所有餐券都用光了,会怎么样吗?所有人都知道一条隐藏规则,那就是离开这里的时候,你至少要上交一张餐券,才可以离开。”   “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但是却没有人告诉你。”女人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对吗?”   “我有通信设备,不可以报警吗?”张灼地却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疑问。   女人说:“其实你现在的通信,也已经开始不好用了吧,慢慢地会一点信号都没有的,无法联系到外界了。”   “而且据说,这个游戏的所有操作,都是在监控之下的。有人在看着这场游戏。”   张灼地愣了一下。   “这也是没人告诉过你的事情吧,”女人看到了他的神色,终于满意了道,“但这是这些玩家都心知肚明的,那个看着这个游戏的人,他喜欢看到人们互相残杀,越残忍的人,他越喜欢。”   “每次游戏结束,被看中的人,都会有一笔打赏,具体数额就不是我能知道的,”女人说道,“每次只有一个人能拿到。那个人是谁,谁也不知道。”   “丁启在最后的三天,已经没有餐券了,所以他和刘艺烨打了个赌。”   “他用餐券和刘艺烨打赌,赌这次游戏是他赢得了打赏,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将所有的打赏都送给刘艺烨,如果输了,他把自己的云途公司,拱手送给刘艺烨。”   张灼地说道:“这个赌博有效力执行吗?”   “有,”女人道,“如果无法执行自己的诺言的话,会动用保安团队,那些人会帮你来执行诺言。”   张灼地点了点头,猜想就是那天打了他脑门一下子,把他抓来的那些人。   “但是他输了。”   “是的,”女人说,“丁启很有自信,他是老玩家了,拿过很多次打赏,也许那些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在玩家眼里,那是实力的象征,他没觉得自己会输给;刘艺烨,她是女人,老派男人,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一个女人。”   “如果仅仅是输了,他不至于死,但是他反悔了,他认为刘艺烨动了手脚。”   “刘艺烨给了他五张餐券,让他逃出了游戏,但是他出去之后,拒绝执行自己的赌约。保安团队出动后,丁启死了。”   张灼地不动声色,这个女人应该是并不知道丁启的尸体曾经落到过他的手中,而且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张灼地也意识到,这件事肯定不是个意外。   张灼地说:“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丁启是没有死在游戏中,而是在游戏结束后,”女人说,“但其实有很多人,是会死在游戏里的。”   女人淡淡地说:“你觉得张赟是刘艺烨的对手吗?”   “从很就开始,游戏中的两大玩家是丁启和张赟,刘艺烨是近两年才加入的游戏,现在丁启死了,就只剩下她和张赟了,那张赟又能活多久呢?”   张灼地一言未发,从刚才开始,他的话就显得有些少了。   女人道:“像你这样的人,其实就是用来送血的。有钱人是很惜命的,也不能死太多,可每场游戏总得死几个吧?所以时常会有像你这样的人,被抓来当炮灰,谁杀了你,谁就可能会拿到打赏。”   “实话告诉你吧,王骞石给了我一张餐券,让我杀了你。”   张灼地:“……”   女人:“特别提醒,我不喜欢他那一款。我杀过不少人,进过监狱,我的人生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你完全可以利用我。你也许可以成为下一个刘赟,也可能明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这座酒店里——全看你的选择。”   张灼地忽然笑了一下,他很快收回了笑容,但是女人还是看到了。   那笑容就好像是没有隐藏好,突然暴露出来的马脚一样,激怒了女人,她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没有,”张灼地伸出手来表示不好意思,“我没别的意思。”   女人并不相信,显然还想责难于他,张灼地只好解释道:“我是觉得很有趣。”   “这个游戏,比外表看上去,有趣很多,”张灼地甚至夸了一句,“这么有意思,怎么不早说呢?”   女人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笑道;“是啊,我怎么会觉得你不一样呢?来到垃圾场里的,不都是垃圾吗?”   --------------------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为什么叫楚门的游戏。和后面的故事相比,一开始真的好温和啊,看了一眼甚至觉得有些温馨,from正在写穷凶极恶残酷副本的我。而且今天白天卫生间的感应灯自己亮了两次真的吓得我汗毛倒立。感谢在2023-01-25 19:32:26~2023-01-26 19:4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科研了 7个;樱逸 2个;酷飞记者、里里在唱歌?、肆佰度、云外信、路念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icole 48瓶;沐杞 20瓶;青柠味 8瓶;顾瑾瑜w 7瓶;南山雪满、丁丫 5瓶;明月照流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楚门的游戏(七)   真话永远是硬邦邦地,伤人地,但是谎言从来都是柔软地、毛茸茸地包裹着人,所以大家才会爱听谎言。   张灼地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规则里,写下了那么一条,让他们不要和红衣服务员有交流。   因为如果不交流,张灼地永远都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菜鸟,他无知,所以会平安、愉悦、甚至有些无聊地度过这几天,但是他现在知道了这些,那不管如何,一定不会平凡了。   因为无知不会生出欲望。   张灼地站起来,礼貌地道:“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送你个礼物。”女人说道,然后站了起来。   张灼地看见她无所谓地走过来,并未做任何防备,然后就见她一个拳头抡了过来,张灼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她意外于张灼地的反应速度,做出吃惊的表情,张灼地正要说话,结果她另一只拳头挥了过来,张灼地觉得算了,打就打一下吧,没躲,结果忽然感觉一阵刺痛从脸上传来。   张灼地摸了下脸颊,发现流血了。   女人的手指上带着银色的戒指,锋利地闪着光芒。   张灼地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有点冒火,女人笑道:“好了,下去吧。”   女人喊道:“喂!”   张灼地没回头,女人说道:“小心王骞石。”   张灼地不需要她提醒,他现在对于这里的人或事都不算多么熟悉,并没打算轻易地相信任何人。   张灼地从第三个煤气罐下面找到了一张黏糊的餐券,揣兜里下电梯了,下去的时候,电梯外并没有人,他扫视一圈,先去了大厅看情况,白风风在沙发上喝茶,看见他举了举杯。   张灼地不动声色走过去,白风风看见他脸上的伤,了然说道:“前台有药。”   张灼地知道,尽管白风风现在看上去若无其事,但一定会把自己受伤的事情告诉宁滨,或许还有其他人,但是这也没什么,这么大的伤口在脸上,就是要让人知道他受伤了,是被攻击受的伤。   虽然这样比较能解释得通,但是张灼地的伤口疼得要命,临近眼睛,稍微扯动肌肉就会受累,他擦了下流到下巴的血迹,去前台取了药,前台的服务员又换了一个女人,依旧是漂亮极了,甚至比之前的那两个都要漂亮,眉眼间带着的韵味很不一般,张灼地来了这里之后就没见过长相普通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美,就连男人也都长得很不错,王骞石是明星自然不用提,白风风也带着年轻男孩的潇洒帅气。   张灼地拿着药坐到茶几上,比划了半天,白风风看不过去,说道:“我来吧,哥。”   张灼地有些意外,说道:“麻烦你了。”   白风风把绷带叠成小方块,居然非常地细致,他说道:“你遇见红色的服务员了吧。”   “嗯,”张灼地说,“你呢?”   白风风:“听说在八楼,我没去。”   “一般都是这样,”白风风凑近了一些,给他用碘伏消毒,“哥,忍一下。”   张灼地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扑在自己的脸上,他“嗯”了一声。   白风风道:“不知道这么说好不好。”   “哥,小心一些吧,”白风风说,“真的会死人的。”   张灼地没说什么,打开手机,看见是刘艺烨发来的短信,他没有告诉过刘艺烨自己的号码,不过她知道倒是也不奇怪。   在十分钟之前,刘艺烨告诉他:“下来之后,马上回来。”   张灼地对白风风道:“我先走了。”   白风风点了点头,又坐回去了,感觉好像并不怎么担心忽然被哪里冲出来的女人举着刀砍。   张灼地回去的时候,刘艺烨端坐在镜子前,好像在想什么。   张灼地问:“没关门?”   “等你,”刘艺烨说,“进来。”   “受伤了?谁给你包的?”   “白风风。”   刘艺烨说:“下次受伤来找我,不要找别人。”   “最好还是别有下次。”张灼地道。   刘艺烨的状态有些怪怪的,坚持把包扎好的伤口揭开了,看了一眼伤势,什么都没有问,重新上了一遍碘伏,然后包好了,包得更紧,更小心一些。   刘艺烨:“为什么帮我?”   张灼地说:“你觉得呢?”   刘艺烨低下头,没说话。   张灼地当时是真的出于想要保护她的心情,才把她推进电梯里的,虽然事后一想,觉得冲动大于理智,这行为并非多么英雄救美,刘艺烨也不一定需要自己的帮忙,但是做都做了,张灼地也不擅长后悔。   “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张灼地:“没有。”   刘艺烨把药放回去,随意地道:“下次不要这样了,给她们几张餐券,会放过你的。”   张灼地:“她不是王骞石找来杀我的吗?我出多少张餐券,她才会放过我呢?”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刘艺烨去包里翻找起来,掏出了一盒女士烟,熟练地点燃了,放在嘴边,说,“他疯了,你呢,你在怪我吗?”   张灼地说:“怪你什么?”   “我和他,那些事,”刘艺烨有些刻意地耸了耸肩,好让自己显得从容一些,“他有些嫉妒你了。”   张灼地说:“那你觉得,我是吃醋还是生气呢?”   刘艺烨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只好吸了口烟。   张灼地笑了一下,轻轻碰了下她的头发,说道:“说了,无所谓。”   刘艺烨和男人的博弈就没有连败过这么多次。   她真的感觉不到张灼地心里在想什么,张灼地仿佛是一池清水,上面飘着几尾鱼,好像是很浅、很清,但手伸进去发现触不到底,也看不到自己的手,一团漆黑。   张灼地收拾了一下,换身衣服,把眼镜戴上了。   他安排了接下来的行程:“去吃饭吧。”   从楼上回来之后,刘艺烨有些敏锐地感觉到,张灼地变了一些,没有被吓退,好像反而像是更松弛了。   大厅里没有人了,白风风不在了,前台坐在电话前,白皙的手指拿着一只黑色的钢笔,抄写着什么。时不时地抬头望一眼走廊里的房间。   那是张赟的房间的方向。   整个酒店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静谧极了,落针可闻。   张灼地今天仍是掏出了两张餐券出来,刘艺烨断然地拒绝道:“不要。”   张灼地不置可否,收回来了一张,只付了自己的。   今天刘艺烨的餐盘里,加了一份沙拉,但仍然是少得可怜,唯一的碳水就是两片烤面包,看着就毫无食欲可言。   张灼地皱眉道:“你能吃得饱吗?”   “没有胃口。”她把碗里的东西吃得很没有食欲。   张灼地看着她,道:“你这样吃,连力气都没有。”   “那边有主食,去拿些来。”   刘艺烨愣了一下,看着他,不太熟悉这种语气。   张灼地看她没动,直接站起来了,刘艺烨看见他长手长腿地穿着规矩的西裤和衬衫,衬衫挽到了半臂,露出的胳膊血管盘在肌肉上,弯腰从碗柜里拿出了个浅盘,背对着她,不知道夹了些什么。过了会儿转身走了过来。   一个装满了意面和香肠、披萨的盘子放到了她面前。   张灼地简单地道:“吃了。”   刘艺烨瞪圆了眼睛看着他,连那只义眼,都好像是有了情绪。   “你没有力气,”张灼地说,“很难跟上我。”   刘艺烨气笑了,刚想说什么反驳,张灼地道:“也许你有自己的方法,那就不要跟着我。”   “如果跟着我,就用我的规矩。”   刘艺烨看着张灼地的眼睛,发现他是认真的。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刘艺烨脸色变化好几次,就在张灼地以为她要翻脸的时候,她拿起了叉子。   “刺啦”一声,叉子划在盘子上,她泄愤地夹起来一块香肠,咬上了一口。   张灼地笑了,说道:“不错。”   他帮刘艺烨拿了两张纸,递到她手边,然后开始吃自己盘里的东西,没有分太多的精力在刘艺烨的身上,两个人都很安静,没什么声音。   等张灼地吃完的时候,看见刘艺烨吃了小半的意面,好像是在盘子里剜出了一小块小山,看着盘里剩下的东西,做出了实在难以下咽的表情。   张灼地还是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除了笑和生气的生动表情。   张灼地来了兴趣,不动声色地观察了片刻,刘艺烨先是吃得不耐烦,拿叉子去叉菜里的西蓝花,嚼了数下才不情不愿地咽下去,然后手就抹上了自己的胃,好像什么千斤重担顺着喉咙咽下去了一样。   最后,刘艺烨彻底恼了,扔了叉子,正要说话,抬眼看见张灼地在看着自己。   张灼地道:“吃不了了?”   刘艺烨:“对!怎么样?!”   张灼地一伸手,刘艺烨往后躲了一下,张灼地却只是伸手把盘子端到了自己的面前,几口就解决了。   刘艺烨:“……”   刘艺烨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已经说不出什么了。   --------------------   感谢在2023-01-26 19:43:03~2023-01-27 19:3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樱逸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里里在唱歌?、不想科研了、12:3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快乐邮递员 30瓶;布谷 15瓶;梨园葬雪 12瓶;是鲜芋不是咸鱼 11瓶;沐杞、失眠小狗、沉迷挖坑不可自拔、卡卡吖 10瓶;青柠味 6瓶;明河共影 5瓶;维生素、气到疯狂改名是我不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楚门的游戏(八)   张灼地上初中的时候,夜市里曾经兴起过一股卖深海水母的潮流。   把章鱼放在装了小灯的水母或者玻璃项链里,水母透明的身体反射出五彩斑斓的人造光,一度吸引了很多女生的喜爱,班里的一个女生就买了三只章鱼,养在班级的窗台上,和君子兰一起放在一角。   没过多久就都死了。   最后一只死的时候,大概是养了两个星期的时候,它已经非常有求生意志地活了两周,它的同伴在两天内就全都死了,死亡的过程先是沉在水底,然后又是飘在了水面上。   但是它也无法逃脱这样的死亡的命运,先是无法进食,然后失去力量,先是沉下去,再飘上来。   张灼地知道那是一种来自深海的水母,离开了海底,它们的生存环境就变得极为严苛,一种在海底可以生活数十年的无人问津的普通生物,到了陆地上,就变成了需要精心养护的脆弱菟丝花。   和人是一样的。来自深海里的人,到了陆地上,就需要多做很多准备,来适应这里过分充盈的氧气和近似于无的压力。   很长一段时间,张灼地都觉得自己被养在那个直径十五厘米的鱼缸里,拼命地想往下钻,但身体却往上飘。   这世上确实是有这样一种人,适合活在漆黑的深海里。   来了这里之后,张灼地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舒适。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片适合他的漆黑浓稠深海。   他还算是喜欢这里。   吃完饭,张灼地觉得舒服不少。   走出了餐厅,大厅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如婴儿的啼哭声。   那声音起初很小,但是慢慢地,开始变得明显起来,仿佛隐隐约约地,好像还有女人的安抚的声音夹杂其中,妈妈在轻轻地哼唱着歌,企图安慰声嘶力竭地婴儿。   刘艺烨听到了这个声音顿时一僵,说道:“怎么会?这才第二天。”   “怎么了?”   刘艺烨拉住他的手,说道:“快跑!”   张灼地不由分说地接住她的手,往房间地方向走去,就在这个时候,走廊里传来了接二连三地高跟鞋打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一抬眼,便看见有数位女人从两边的电梯上走了下来。   她们手里拿着亮晃晃的武器,冲着他们走来,张灼地当机立断,拉着刘艺烨走上了楼梯,关上了楼梯口的门。   刘艺烨道:“等等!”   身后传来了劈门的声音,张灼地说:“把餐券和房卡给我。”   刘艺烨几乎毫不犹豫地把包递给了他,张灼地一边上楼,一边把自己的餐券和房卡也放进了她的包里,四下望了望,就将包甩到了窗台上,那窗台很高,即使是看见了包,也很难够下来。   张灼地拉过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楼上去。   楼下传来了门被劈开的声音。   高跟鞋上楼的声音密密麻麻地压来。   刘艺烨一咬牙,选择了信任他,也快步地跟了上去。   两人拾级而上,很快就上了三楼,张灼地当机立断一把推开了门走了进去,身后的声音便停止了。   进了这里之后,刘艺烨明显变得非常的害怕,呼吸声都在轻微的颤动。   张灼地发现那个哭泣的声音,好像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四下望去,一片漆黑。   窗帘全部关死,只有微微的绿光从安全出口的标识上露出来。   忽然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张灼地敏锐地退后了一步。   “你回家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刘艺烨登时紧紧地握住了张灼地的手。   张灼地没有马上回答,转过头去,在非常非常阴暗的光线下,他勉强判断出这是一个很高的,蓬头垢面的女人,身上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女人却忽然看见了他身边的刘艺烨,她忽然发了疯一样冲了上来,双手狠狠地掐住了刘艺烨的脖子!   刘艺烨被她掐得连连后退,“砰”地一声栽倒在地上,张灼地在混乱之中,好像看见地上有什么东西爬了过来,他犹豫片刻,危急关头做下决定,没有下死手,蹲下身来,试探着说道:“我回来了。”   刘艺烨双脚空瞪着地,脸涨出不正常的酱色。   张灼地变了一种语气说:“孩子都哭了,你干什么呢?”   说着拉了一把女人。   闻言,强壮的女人登时炸开双手,放开了刘艺烨,说道:“啊,宝宝!”   “老公,”女人从地上抱起来了一个东西,说道,“你看,我们的宝宝。”   她讨好地把孩子凑到了张灼地的脸边,张灼地一低头,看见那个孩子,顿时感觉头皮都发麻了。   那是一个什么怪物!   穿着白色的婴儿服,上面挂满了血渍,它满脸横肉,每一道褶皱上都挂着血痕,仿佛褶皱里面的肉已经烂了,往外翻着,发出腐烂的恶臭味,嘴巴完全烂掉,裸露的牙龈暴露在外,牙齿仿佛像狗一样参差不齐,掺扎着牙垢和血迹。这可以说是张灼地活到现在看过最恶心的东西。   女人殷勤地说道:“你抱一抱吧。宝宝长大了好多。”   张灼地强忍着恶心,抱起了那个孩子,看见那个孩子布满纹路的嘴角绽放了一个邪恶的微笑。   他感觉到了孩子的手放在了他的胳膊上,冰凉地、潮湿地,攥住了他的胳膊。   刘艺烨在地上咳嗽了起来,女人马上转过头去,张灼地说:“这是我带来的客人。”   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沙发上坐着三个人。   张灼地一坐下,就闻到了尘土的味道,甚至感觉触感是非常黏腻的。   女人殷切地从茶几上拿起一个东西,往杯子倒了些液体,递给了张灼地,又不是很情愿地给刘艺烨也上了一杯,刘艺烨拿过来的时候,轻微地干呕了一下。这很可能是人类的排泄物。   哭声已经停止了,张灼地判断那些女人应该已经离开了,他说道:“我还有事没处理完……”   话音未落,女人抱着孩子勃然大怒:“你去哪儿?”   孩子被吓到,隐隐地又要发出哭声。   张灼地安抚道:“我只是去工作。”   “你又要和哪个女人鬼混?”女人忽然指向了刘艺烨,“是不是她?!”   “上次接电话的是不是她?”女人说,“就是她对不对?你在外面养的狐狸精是不是!”   张灼地看女人马上就要发狂,冲着刘艺烨使了个眼色,刘艺烨倒是还算冷静,没有慌得六神无主,回望了他一眼。   但是女人在黑暗中的视力显然非常敏锐,注意到了这一切,被他们的对视激怒了,直接把那个孩子冲着张灼地扔了过来!   张灼地下意识一躲,婴儿霎时哇哇大哭起来,并在空中去抓张灼地,张灼地忍住一脚将它踢开的冲动,侧身躲了过去,婴儿“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只见他在地上飞速地爬行,仿佛怪物一般,冲着张灼地来了,嘴里的哭声混杂着尖锐的叫声。   张灼地一时间想了无数办法,外有追兵,内又有这样的怪物,女人对刘艺烨抱有极大的杀意,就在他无法当机立断之际,忽然,楼梯间的门被打开了,传出了剧烈地响声。   “谁?”   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门外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   在门口逡巡片刻,上楼去了。   女人飞快地冲了过去,那身影一闪而过,看到这个速度,张灼地适应了黑暗之后,心里一惊,发现这已经不像是人类的速度了。   那个男人哀求道:“放过……”   “我……”   张灼地说:“张赟?”   “是你,”张赟眼里忽然有了光,他说道,“救我一命,我什么都给你,我有很多钱。”   就在这个时候,女人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张赟还毫不知情,他根本不知道这屋里有什么,甚至没有看见旁边的刘艺烨,他只是朝着张灼地声音的方向,往前迈了一步,说道:“小张……”   话还未说完,忽然定住了。   张赟呆呆地低下头来,发现自己的胸口被什么东西贯穿了,那东西在他的身体里转了一圈,他完全懵了,一张嘴,吐出了一口血水。   张赟张了张嘴,跪在了地上,女人从背后把她的手伸了出来,蹲下身来,搜索起了张赟身上的钱包,用鲜血淋漓的手点钞,里面有几张卡和四张餐券。她不太那么满意地啧啧嘴,然后道:“宝宝,吃吧。”   接下来就是一阵咀嚼的声音。   女人抬起头来,看见他们笑了笑,站起身来冲着他们走来了。   张灼地看了刘艺烨一眼,他估计了一下战斗力,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动手,他在女人走过来之前,忽然说道:“你在说什么啊,老婆,这不是我的同事吗?”   “我让他送我回家罢了,”张灼地对刘艺烨说,“送完了,怎么还不走?”   女人说:“放屁!她是——”   “老婆,”张灼地道,“他是男的啊。你就算是说我出轨,也该找个女人,不是吗?”   女人愣了下,神经质地道:“她是男的?”   张灼地拉过了刘艺烨,一把就扯下了她头上的假发,将他的价格不菲的假发套摘下来,伸手插进他的发丝里,把他短短的头发抖开,说道:“你看,不是男生吗?”   刘艺烨一言未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   张灼地没有理他,在他耳边说道:“还不赶紧回去工作?还要我催吗?”   刘艺烨忽然道:“老板,你老婆杀了我们的合作伙伴啊。”   他没按张灼地的计划走,张灼地皱眉,看了他一眼。   刘艺烨说:“这笔生意,不是没有他不行吗?他死了,怎么办啊?”   女人的视线在两个人之中转了两圈,就在张灼地已经感觉不妙的时候,女人忽然慌张地说:“那,怎么办啊?”   “我不知道啊?”女人说,“我不是故意的啊,老公。你原谅我,好吗?”   刘艺烨说:“老板啊,我们还是赶紧跑吧,总不能说是你老婆杀的吧,我带着你跑吧。”   “我不走,”张灼地说,“我家就在这,能跑哪儿去?”   “你进监狱就再也回不了家了,”刘艺烨说,“你不是最爱你老婆儿子了吗?”   张灼地还是说自己不走,女人忽然道:“老公,你走吧。”   女人推了他一把,力道极大,几乎把张灼地推了一个趔趄:“我等你,我等你,你走吧,你走吧,你走吧。”   张赟的尸体就躺在地上,死状极其凄惨,婴儿趴在地上,嘴里嘬着张赟的大动脉,“咕嘎咕嘎”地喝血。   张灼地就这么迈过了他的尸体,刘艺烨甚至呼噜了呼噜自己的头发,把假睫毛扯掉了,然后擦了擦嘴上的口红,说道:“走吧,老板,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转过身的时候,张灼地好像看到那个婴儿,冲着他笑了一下。   两个人就这么毫发无伤地离开了二楼。   但也并不算是完全的毫发无伤。   刘艺烨放开了他的手,率先下了楼梯,毫无之前的柔弱模样。   张灼地甚至还觉得刚才的恶心和酸臭感,还在鼻腔弥漫着,张赟就死在他面前,刘艺烨仿佛毫无感觉。   张灼地跳上了飘窗,把钱包拿了下来,两人回了房间,刘艺烨大骂了一句,说道:“被摆了一道。”   张灼地关了门,终于松了口气,说道:“我去洗澡。”   “不许去。”刘艺烨说道。   张灼地倚在门口,示意洗耳恭听。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刘艺烨问道。   “昨晚吧。”   “怎么知道的?”   “给我打电话的是你吧,”张灼地说,“听出来了。还有就是你化妆包也有点太沉了。”   刘艺烨坐在梳妆台前,随手拿起了一瓶什么东西,倒在纸巾上,往自己的脸上抹,然后说道:“就这样?”   “嗯。”   过了会儿,刘艺烨一张完整的脸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非常难以形容的脸。   并非是丑,而是太漂亮了。   甚至比化妆之前还漂亮,他仿佛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一样,头发是卷的,杏仁一般的眼睛,皮肤雪白,毫无瑕疵,在他女装的时候,张灼地总觉得他过于瘦了,但是卸掉伪装,却又没有那种感觉了,他脸上线条圆润流畅,平衡了他的瘦弱。   只是他的表情有非常的冷淡,刘艺烨身上的疏离和高傲感,都是他本身的个性。在刘艺烨身上很合适,在他身上又觉得不搭。   这一切加起来,他像是恐怖故事里的洋娃娃。   张灼地:“你是谁?”   “丁了。”他静静地笑了,本音果然是那天在电话里听到的那个声音。   张灼地对这个姓氏非常敏感。   “丁启是你什么人?”   “你觉得呢?”丁了看着他。   张灼地淡淡地说:“不知道才问的。”   过了会儿,丁了道:“我爸。”   果然是这样。   张灼地:“你杀了你爸?”   “是啊,”丁了说,“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张灼地道,“洗澡了。”   丁了定定地看了他片刻,仔细从他的神色里想看出什么,最后还是败在了张灼地的淡定上,说道:“去吧。”   --------------------   没一个好人,都会撒谎哈,可能句句都是假的。感谢在2023-01-27 19:34:15~2023-01-28 19:4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樱逸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肆佰度、不想科研了、翻庙、声声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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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灼地本来不应该和他一般见识的,二十岁的贵公子,小屁孩,本来就是刚上大学的年纪,自尊比什么都强的阶段,张灼地平时的话,是真的不会在乎这两句话的。   但是今天就是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想让他见见世间的险恶。   张灼地捉住了他在被子里的手腕。   他手腕实在是太细了,张灼地一只手就能握住他两只手腕,放在头顶上,丁了瞬间蹬了起来,要踹张灼地,但他实在不可能是张灼地的对手,很快就像案板上的鱼一样,成了张灼地的盘中菜。   丁了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像是发怒的猫,他说道:“你放开我。”   张灼地:“否则?”   “你能拿我怎么样?”张灼地在他耳边说道,“给你时间想想怎么威胁我。”   丁了:“等你出去的时候!”   张灼地干脆没有理他,一手摸上了他的腰,……还没等怎么着,他看见丁了抿着嘴,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他,攒出来了一行泪。   张灼地发觉丁了有反应了,他忽然觉得有点过了。   他放开了丁了,悻然地推了下眼镜。   丁了躺在床上,半天,忽然说道:“我要杀了你。”   张灼地说:“先去洗个澡吧。”   俩人各自躺在床的一边,张灼地发现手机确实已经没有信号了。   他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放到一边,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慢慢地就睡着了。   早上张灼地被一声巨响吵醒。   才发觉自己睡得非常沉。   有什么东西从楼上掉了下去,他下床洗漱的时候,丁了还睡得很沉,等醒了时候,丁了已经醒了,头发乱糟糟地,坐在床上发呆。   张灼地道:“去洗漱吧。”   “哦。”他呆呆地说。   丁了的化妆技术是非常厉害的。   他坐在梳妆台前,打开了自己的化妆包,里面的东西看上去就非常的专业,丁了戴上了发网,把自己的头发都拢了上去,像是橡胶娃娃的胎,没有任何装饰品,只是空洞的精致。   然后他拿起了一盒近似肤色的乳胶质地的东西,抹到了自己的眼尾和鼻梁,他女性化的鼻梁和眼角的细纹几下就出现了。   张灼地看得挺有兴趣,丁了最后戴上了假发,平时的模样就又出现了。   丁了的手在首饰盒上挨个划过,故意没选择那条雏菊项链,选了一条几万块的会掉色的大牌装饰品项链。   张灼地道:“昨晚是为什么,忽然有孩子的哭声?”   丁了:“规则里说过,听到哭声,是正常的。”   “孩子会哭,是因为有人打破了规则,”丁了说,“孩子哭了,会吵醒红色衣服的服务员,她们就会随机在酒店猎杀玩家。哭声小的时候,只有少数的服务员会被吵醒,哭声大的话,就会把所有服务员都吵醒。”   “一般孩子很少会大哭,只有很少数的时候,比如说……”   张灼地说:“有人拿了他的玩具?”   规则的第十二条:“本馆没有婴儿,如果您在任何可能的地方,发现了婴儿的玩具,请不要动,并快速离开。”   丁了点了点头。   张灼地:“为什么这么做?”   “谁知道呢,”丁了仿佛他是个白痴,“可能大家都死了之后,那些餐券都要捐给非洲小孩了吧。”   张灼地说:“好好说话。”   丁了但又不说话了。   张灼地还在想,是谁会这么做呢?   又是王骞石吗?   张灼地没觉得他有这个胆量。   那就只能是白风风或者是宁滨了,想起了白风风昨天下午的模样,张灼地感觉有点拿不准。   “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我们必须要找到玩具在谁手里,”丁了说,“孩子没有玩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哭,那些女人就会醒来。而那个拿了玩具的人,就可以通过玩具控制我们的行动了。”   这个道理张灼地也知道,但是这件事不好办。   他们都不知道那个玩具会是个什么东西,更很难去搜其他人的身。   丁了说:“我们得找些武器防身。”   张灼地自己还好,但是丁了的确需要一些防身的东西,他刚想说那个花洒,丁了说:“我不喜欢。”   确实是拿着不是很美观,张灼地想了想,说道:“那这样吧——”   两人这次没有着急出房间,在房间里待到了快十点,大堂里轻松的氛围已经一扫而光,水晶吊灯仍然反射着繁复的光线,前台穿着漂亮的白色旗袍坐在那儿,这次没有写东西。   那个本子,也许只是在观察张赟。   张赟已经死了。   张赟的房间门敞开着,门外停着一个打扫卫生的推车,一个女人走了出来,推着车走了过来,张灼地忽然发现,这就是第一天那个服务员。   她应该就是被张赟强奸的那个女人。   女人还如第一天那样优雅,纤细白净的手推动推车,目不斜视地路过了他们。   张灼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忽然感觉腰上一阵剧痛,丁了伸回了手,冷道:“是张赟死得还不够惨吗?”   张灼地:“……”   回去的路上,张灼地又看见了蝴蝶,这次飞进了屋里,落在了茶杯的杯壁上,张灼地提出在这里坐会儿,刘艺烨没什么意见,坐在了他身边,很温顺的样子。   没一会儿,就听见了电梯响,刘艺烨转头去看,张灼地从她的神色上,就猜出了下电梯的人是王骞石。   王骞石看见张灼地,居然笑了,仿佛毫无不知情一般说道:“好巧。”   “是啊,”张灼地也如常地说,“还顺利吗?”   王骞石并不打算坐下多谈,匆匆地道:“别提了。”   张灼地却一扬胳膊,拦住了他的去路,说道:“坐下歇歇?”   “不了,”王骞石笑道,“累了,回去歇歇。”   张灼地捏住了他的手腕,云淡风轻地道:“坐下。”   王骞石疼得差点叫出声来,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他和不少武替打过交道,感觉张灼地捏自己这一下比那些学童子功的替身还疼得钻心。王骞石顿了片刻,心一横,坐了下来。   “之前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张灼地手放在杯子上,惊扰了蝴蝶,飞到了一边去,他顺手将杯子捏碎,翻过手掌来,露出毫发无伤的手心,说道,“没有下次。”   王骞石可能也是头回被人威胁加警告,一时还在咂么滋味,考虑着轻重缓急。   张灼地的气质和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同了,他坐在沙发上,就好像是这个游戏的主人。   王骞石看着他的手,说道:“你还会拳脚功夫?”   张灼地:“勉强够用。”   从前天晚上来到这里,张灼地的韬光养晦,一身钝气,到他现在坐在这里锋芒毕露,王骞石自己就是个演员,也没见过有人能转变如此快,入戏如此深。   除非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王骞石这时候难得敏锐地做了决定,说:“好。”   就在这个时候,走廊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王骞石的表情霎时一变,不等他们说话,转身便跑。   张灼地耳朵一动,感觉这个声音居然是越来越近,丁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说道:“跑啊!”   张灼地未等开口,就已经看到了从楼梯上爬下来的婴儿,冲着他们笑了起来。   那微笑令人毛骨悚然,丁了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张灼地反手拽过他,将他拉了起来,俩人掉过头来,往走廊的相反方向跑去。   那婴儿的速度极快,飞快地跟了上来,发出诡异的哭声,响彻整个大堂,隐隐约约的高跟鞋声音也似乎也出现了。   张灼地拉着丁了,丁了跟不上他,高跟鞋绊了一下,趔趄着栽倒了,即将摔下去的时候,张灼地一把搂住了她,把他直接夹在了自己的胳膊下,抱着跑了起来,丁了转过身去,看见婴儿已经四脚爬行,已经追上了假桥。   电梯响起了“叮铃”一声,张灼地从兜里掏出了一串钥匙,插-进钥匙孔里,他飞快地转动手腕,发出解锁的“咔嚓”声,女人们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张灼地推开了门,抱着丁了挤进了房间里,飞快地关上门,几乎就在同时,门上传来了令人胆寒的指甲剐蹭的声音。   婴儿正在挠房门。   丁了说:“你把他惹火了,他每次都会先来找你。”   张灼地两晚没回自己的房间了,扫视一眼,忽然感觉不太对劲。   他毫无防备地一脚踹开了卫生间的门,白风风衣着整齐,坐在马桶上,手里拿着一张报纸。   白风风客气地说:“哥。”   “怎么进来的?”张灼地说。   白风风看了一眼卫生间洗手台,上面放着一根曲别针,白风风说:“这不稀奇吧。”   张灼地道:“进来干什么?”   “找东西,”白风风坦然地说,“有人拿到孩子的玩具了。”   两个人一起往门口看去,婴儿剐蹭门的声音并没有停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地指甲挠门的声音,夹杂着尖锐急促地泣音。   张灼地顺口道:“所以呢?”   “我觉得也许是你拿了,”白风风说,“谁说得准呢,大家都在传,你很厉害。”   张灼地不动声色地环顾了卫生间一圈,道:“谁说的?”   “你和王骞石关系不错?”   白风风说:“只剩下五个人了,每个人的关系都要处好啊。”   张灼地一直没有对白风风放松过警惕,他还记得一开始见到白风风的时候,他和宁滨在花园里说的话,白风风疑似惹了祸,来这里躲风头。   是什么程度的惹祸,才会来到这种危险程度的游戏里躲风头?   白风风看着他的神色,揣测道:“你总不至于这个时候把我赶出去吧?”   “当然不会,”张灼地否认道,“来者是客。”   白风风站起身来,把报纸合了起来,说道:“哥,你来玩游戏,还带着报纸?”   张灼地看了眼,说:“是从前台拿的。”   白风风有些意外,说道:“我都不知道这里还给报纸。”   张灼地也不知道,只不过是试探着去问了问,前台的服务员似乎也很意外他为什么要这种东西,但是让他等了几个小时之后,还是给他送来了。   白风风说:“太阳下头没什么新鲜事。”   张灼地走出卫生间,没有过多解释自己的行为,白风风也认为没什么重要的,他要了报纸,又扔在自己的卫生间里,没有带走,怎么看都没什么值得推敲的。   白风风看了眼丁了,笑道:“姐,好几天没有看到你了,你还好吗?”   丁了的神态里带着些倦怠,说道:“不好说。”   张灼地想,这又是丁了的阴谋。   丁了是个狡猾的人,他擅长将自己包装的很强大,又在自己完美的面具下,布下小小的陷阱,仿佛是露出的破绽,恰到好处的脆弱,像是老鼠夹子前放着的奶酪片,勾引着人靠近“她”。   白风风果然问道:“怎么了?”   丁了坐在书桌前的凳子上,扶着额,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说给了白风风听,丁了是擅长讲故事的,他在这个故事里加了很多真真假假的细节,比如张灼地将他们的餐券扔在了飘窗上,女人喝的茶是恶臭熏天的不知道是谁的血,女人指甲里的黑泥。但是提到脱身的时候,丁了说:“女人把我们放了出来,限我们两天之内找到玩具在哪儿,否则就会下楼来,杀了我们俩。”   白风风愣了下,说道:“真的吗?”   丁了疲惫地看了他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灼地注意到,丁了今天化的妆也和平时有细微的不同,他在自己的眼角,轻轻地雕琢了一些细纹,让他的眼睛看上去苍老了一些。   白风风说:“可是没有这样的规矩啊。”   丁了说:“和谁去讲规矩呢?”   张灼地看着丁了四两拨千斤的演技,觉得丁了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还是收了几成功力的。   张灼地观察着白风风的神态,觉得不太对劲,白风风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也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尽管他已经在努力表现得自然,可有些东西,是无法伪装出来的。   等白风风走后,张灼地站在房间地上,看着丁了无聊地照镜子,确认自己的妆容,张灼地两手空空,也没什么可做的事情,看丁了也没有交谈的欲望,便去了卫生间。   张灼地趴在地上,观察洗手台下头,丁了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丁了抱着肩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你找什么?”   丁了:“你觉得是白风风拿了玩具吗?”   “不知道。”张灼地站起来,看了眼洗手台上的曲别针,拿了起来,递给了丁了。   丁了莫名其妙地接过来,张灼地说:“你拿着它,走进不属于你的房间,会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才会把它放在洗手台上?”   丁了指若青葱,打着藕粉色的指甲油,捏起了曲别针,在灯光下打量起来,然后又看向了张灼地。   丁了说:“他手里拿着其他东西。”   张灼地说:“这个东西很大,所以他没办法分出手来把它放在兜里。”   丁了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张灼地,可惜张灼地已经转过了头去,蹲下看洗手池下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丁了道:“也是,他觉得你已经不会回这个房间了,藏在你这里是安全的。”   张灼地没接话。   张灼地和丁了身边的人不一样,并非是好的不同,而是张灼地本身个性极其自我,他像别人一样惯着丁了,当他不想说话的时候,他就真的不搭理丁了。   丁了却总是想要打扰这个时候的张灼地,他说道:“所以呢?藏哪了。”   张灼地仍然没有回答,丁了冒火了,踹了他一脚:“你没听到我说话吗?”   张灼地皱眉看了他一眼,道:“我在找。”   “长了嘴不用来说话,你可以把它捐给有需要的人。”丁了说。   张灼地懒得理他,继续从卫生间里找,找了半天,把马桶水箱都拆开了,也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丁了道:“也许是你想多了。”   “有这种可能,”张灼地说,“也许吧。”   丁了刚才踢了张灼地一脚,把他的裤子蹭上了灰,张灼地站起来只是看了眼,拍了拍,路过他,当没有事一样说道:“幸好没有戴被子,还可以将就一晚上。”   丁了刚还觉得他有种别样的男人味,瞬间翻脸道:“你让我睡在这里?”   “我是这个意思。”张灼地说。   丁了:“我什么都没戴。”   张灼地坐在床上,注意力还在房间里是否藏了东西上,随口道:“用肥皂卸妆不行吗?”   丁了说:“你挺懂啊。”   张灼地终于分出心来,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今年28岁了。”   张灼地看着他,陈述道:“我装不懂才是在骗你。”   丁了冷道:“干我屁事。”   “如果想装不在意,就别一副被惹火的样子,”张灼地说道,“你刚才不是演得很好吗?”   丁了刚才给白风风泄露了假消息,说如果他们两天内找不到玩具,就会被女人杀掉。   也许这个消息很快就会激起波浪了,有时候没有线索,确实要主动地制造出一些波澜,观看石子落入水中后溅起了什么样的浪花,确实也是一种办法。   但是丁了在刚才面对他的表现又很糟糕,把口是心非写在脸上了。   最后还是张灼地冒险回去了一趟房间,给丁了把化妆包拿了出来。张灼地还顺便拿了自己的耳塞,拿耳塞的时候,看见了丁了的耳机,想了想,也塞进了兜里。   耳机都拿了,张灼地站在衣柜前,又犹豫了片刻,打开衣柜门,看见一柜子的五花八门的衣服,只停顿片刻,伸手拿了一件。   他想,替他拿一件衣服,是不是会显得有些过于关心他,显得界限不分明。但丁了确实很爱换衣服。   张灼地意识到,丁了第一次把一条红裙子穿了两天,应该是因为他夸了一句好看。   不是刘艺烨爱美,而是丁了爱美。   张灼地其实是不愿意招惹是非的,丁了是可爱的,但也是危险的,这种危险非常未知,他在游戏中可以和丁了抗衡,那回到现实呢?   回到现实中,丁了是否会威胁到他?他琢磨不清楚这个娇气的疯子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想显得太被动。   但是没有犹豫很久,他还是把衣服拿上了,甚至还把他的首饰盒也带上了。   想太多不是他的风格,如果已经在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不适合违心的不去做。   张灼地回到房间的时候,丁了看到张灼地大包小包地拿了这么多东西,有些吃惊。   张灼地说:“接下来的几天,都住在这里,都拿来了。”   丁了说:“你怎么就给我拿一件衣服?”   丁了的重点完全不在这里。   “我的睡衣呢?”   “我的拖鞋呢?”丁了说,“既然要拿衣服,为什么不多拿几件,我可以挑一下。”   张灼地:“……”   张灼地手指了一下门,说道:“自己去拿。”   丁了半天没说话,张灼地以为自己话说重了,回身一看,丁了在检查自己的首饰盒,他转过头来,说道:“我最喜欢的项链你没拿。”   张灼地:“哪条啊?”   丁了:“雏菊的。”   “你昨天还说不喜欢,”张灼地说,“你是不是找茬。”   丁了说:“现在是我最喜欢的。”   他看张灼地是真的不打算给自己拿,看了眼手表,张灼地意识到他是真的想要回去拿东西。   张灼地说:“你……”   张灼地感觉这个人真的很疯,也根本不能用常人的想法去理解。   丁了说:“还没有到八点半,我可以很快回来。”   “坐下。”张灼地说。   丁了看了他一眼,没听他的。   张灼地又说了一遍,然后道:“明天去拿,今晚不能再出门了。”   丁了说:“你凭什么管我?”   “凭你出不去,”张灼地说,“卸妆,睡觉,八点半之前我要看到你躺在床上。”   丁了犹豫了片刻,看他不像是在看玩笑。   张灼地看了眼手表:“你还有二十分钟。”   丁了仔细想了想,自己还要卸妆、洗澡、护肤,二十分钟肯定是弄不完的,但是张灼地是说一不二的。   片刻后,丁了坐在了镜子前。   “二十分钟弄不完。”丁了冷冷地说。   张灼地心情还不错,既然丁了很听话,那他也没有必要那么一板一眼,他适当地给他通融一下,说道:“半小时。”   丁了忍无可忍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把我当什么了?”   张灼地反而问:“你把我当什么了?”   丁了没接上话,透过镜子打量他。   张灼地打开电脑,但是无所事事,手机没有信号,电脑上也没什么可以看的东西,他又关上了,很像是百无聊赖的一个晚上,无所谓地说:“你不是大小姐,我也不是你丫鬟。这就是咱俩的关系。”   --------------------   这章怎么这么长?忘记分章了吧,太麻烦了,所以就都发出来了算了。感谢在2023-01-28 19:42:01~2023-01-29 19:2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科研了、柠檬星、翻庙、里里在唱歌?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乌渐澜 312瓶;肆佰度、https://wsnb.cn 100瓶;30193620 91瓶;阿木 50瓶;qingly 33瓶;紫霞 30瓶;惊蛰暖 18瓶;江阳 8瓶;失眠小狗 5瓶;星星星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楚门的游戏(十)   丁了听了这句话,脸色非常不好看,简直像是要用眼神杀了他。   张灼地感觉这眼神实在是有杀伤力,躲进浴室去洗澡了。   丁了半路给他把灯闭了,张灼地听见他走过来的声音了,还在想他要干什么,丁了就把他灯关了,张灼地哭笑不得,叫他开灯,丁了不搭理他,张灼地听见他的脚步声直接离开了。   不得已,张灼地快速冲了一下,摸索着去了门口,打开门,伸出手去把灯打开了。   张灼地把头伸出来,想说两句,最后还是觉得实在太幼稚,算了。   因为丁了在摘义眼。   他用硅胶夹子将义眼片放进了一小盒水里,轻轻地涮了涮,然后取出一片纸来,垫在桌上,把义眼片放在纸上,拿起来擦了擦,擦得一滴水痕都没有后,他把它对着灯光,检查了一下,注意到张灼地在看他,他转过头来用空洞的眼睛,看着张灼地。   张灼地第一次看到丁了的那只眼睛。   坦白来说,非常不美观。   在放松状态下,它很像没有愈合的**。   丁了心怀恶意地故意在恶心他。   张灼地如果视而不见,显得实在过于刻意,他坐在床上问道:“你戴这个不会不舒服吗?”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没擦干净,水滴掉在白色的床单上,洇出水圈来。   丁了看他反应实在平淡,有些没意思,转过身去,对着镜子看张灼地,然后轻轻扶着义眼片,翻开眼皮,露出**来,将它装在了眼睛里,手法有些像张灼地前女友往自己的眼睛里放五颜六色的美瞳的手法。   张灼地说:“睡觉也要戴?”   他觉得这东西放在肉里,不会舒服的。   丁了已经把妆卸掉了,素着一张脸,显得很冷漠,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   说句实话,张灼地真的不是话多的人,在平常相处中,张灼地甚至才是那个寡言少语的人,但是丁了这副模样,确实取悦到了张灼地,他说道:“你这么爱生气,小心生病。”   丁了说:“不劳你费心,我就算过两天就气死,也比你混到这个岁数强。”   张灼地没什么所谓,说道:“那你还喜欢我?”   丁了瞬间上头:“谁喜欢你?”   张灼地脱了鞋上床,倚在床头看了眼手机,说:“你说呢?”   丁了道:“少自作多情了。”   张灼地又觉得和这个岁数的小孩斗嘴没什么意思。   丁了说:“我当时只不过是不知道你是什么人罢了。”   张灼地笑了一声,说道:“所以你是见到实物,破灭了?”   丁了还没说话,张灼地又不笑了,皱了下眉,冷淡地说:“你还有十三分钟。”   丁了险些被他惹得一身是火,骂了他两句,摔摔打打地进了浴室。   进去不到五分钟,丁了在里面大喊:“张灼地!”   张灼地没动,随口应道:“自己出来拿。”   丁了说:“毛巾!”   张灼地怀疑丁了是故意的,他下了床,在入门的柜子上拿了毛巾,敲了敲门,丁了说:“进来,我看不见。”   张灼地一打开门,发现丁了正在洗头,冲了一脑袋的泡沫,闭着眼睛说:“你放下走。”   丁了背过身去,很防备的样子。   张灼地飞快地扫了他一眼,看他骨肉停匀,一身雪白的细肉,腻得人发麻。   他真的没见过这样的男孩,除了性格非常古怪疯狂,剩下的一切都很像是洋娃娃。再加上他还有一只义眼,张灼地有些出神,丁了说:“出去!”   张灼地本来也转身要走了,他把毛巾放在洗手台上,又不自觉地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丁了,就是这么一眼,他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张灼地沉默地定在镜子前,一时未动。   丁了冲掉脸上的泡沫,不满地道:“你干什么”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并着腿,说道:“出去!”   张灼地把毛巾甩给他,说道:“擦干。”   丁了意识到他好像是发现了什么,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飞快地给自己擦了擦,要去拿衣服的时候,犯了难,张灼地站在洗手台前,他不想走过去。   张灼地却看着洗手池前的镜子,忽然伸出手来,上下按住镜子,晃了晃。   丁了趁着他分神,赶紧从洗手台上,悄悄地伸出手来抽出自己的衣服,张灼地却从镜子里看着他,说道:“这面镜子,一开始就这么大吗?”   丁了发现他在关注自己,赶紧背过身去,飞快地套上了衣服,他没来得及穿内衣,背过身去的时候,裙子粘在了后背上,露出整个后半身,他实在是过于窘迫,张灼地伸手帮他拽了一下衣服,裙边终于掉在了他的小腿上。   丁了穿上了张灼地给他拿的裙子,脸却通红。   张灼地看上去倒是没有趁机调笑他的意思,看着丁了的眼神里只有询问。   丁了走过来,看着那面镜子,说道:“我怎么知道,这是你的房间。”   “怎么会呢,”张灼地轻声说,“整个楼层户型装修都是一样的。”   丁了重新打量了一下房间,说道:“好像是大了些。”   张灼地道:“就是大了。”   他伸出手去,一使劲,居然就这样将整面镜子就这么卸了下来。   镜子卸了下来,下面露出了本来的镜子。   小了整整一圈。   丁了看着眼前的画面,也无话可说了。   张灼地转过身来,和丁了对视一眼,两个人一时都有些空白。   张灼地很快反应过来,说道:“玩具竟然是一面镜子。”   丁了:“是啊,好奇怪。”   但是找到了玩具,确实好办了很多。   张灼地看着这面镜子,重新陷入了思考。   是白风风把这面镜子放到他的房间的吗?为什么不放到自己的房间?   随即张灼地又想到——宁滨和白风风住在一个房间。   难道白风风和宁滨有嫌隙,白风风不想让宁滨知道自己找到了玩具,所以才藏在了这里?   确实,张灼地如果不是事发突然,根本不可能回来住,更不可能发现这面镜子。   那这个孩子,又是为什么哭?   张灼地想,白风风把玩具从玩具放置的地点把它拿到了这里,惹哭了孩子,那这个放玩具的地方一定很近。   能是哪里呢?   丁了说:“你在想什么?”   张灼地把想法说出来,丁了道:“孩子很小。”   张灼地突然间意识到,丁了在提醒他。   仅仅是一瞬间地灵感,他皮肤上乍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丁了在给他提示,非常含蓄、隐秘地,甚至在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这只是他过于敏锐,但是丁了为什么不带毛巾进卫生间?   孩子确实很小,如果是孩子也能找得到的地方,必须要矮点,可是这些地方,哪里可以很妥帖地藏下一面镜子呢?   丁了拿起了毛巾,擦起了头发,张灼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丁了说:“干什么?”   张灼地道:“明天再说吧,要熄灯了。”   张灼地将镜子拿起来,看见镜子背后有卡槽,所以才可以正好卡在卡槽上,也许这也是这个游戏可以寻找的隐藏玩法,让他们有办法藏起来这个东西。   他重新把镜子按了回去,仿佛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丁了安静地坐在桌前护肤,张灼地发现丁了适合去做美妆博主,他的手法看上去非常的娴熟,也很耐心。尽管现在离张灼地给他的时间不到三分钟了。   张灼地没有催促他,支着腿,躺在床上,复盘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丁了说:“我明天要回去拿睡衣。”   张灼地:“随便,死了别找我。”   他顺手就接过来丁了扔来的东西,仔细一看是一根化妆刷,随手放在了床前柜上。   丁了满怀怒气上了床,一盖被子蒙上头懒得理他。   张灼地没有马上睡觉,他总觉得很奇怪。   每件事都透露出奇怪的味道,很诡异地牵扯着他的心情。   宁滨、白风风、丁了……他们的关系似乎亲近默契,又似乎毫不相干,这非常不合常理,但唯独他们对张灼地的态度是统一的,就是防备。   丁了等了会儿,没忍住翻过身来,问道:“你干什么呢?”   “想事。”   “什么?”   “那个前台。”张灼地脱口而出。   丁了上前就要扇他,张灼地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反映了过来,说道:“你干什么?”   丁了在黑暗中看着他,忽然问道:“我和前台谁更漂亮?”   张灼地:“哪个?”   丁了一巴掌就要扇过去,幸好张灼地抓得很紧,说道:“说话就说话,不要想着动手。”   丁了说:“你怎么不去死?”   “惹你不开心就要去死?”张灼地不负责任地说,“这世上还有人吗?”   丁了气得非常认真,他不明白张灼地为什么这么恶劣,这么!这么让人生气!   张灼地永远不会顺着他的意,为什么他要这么气他!   丁了甚至想动手揍他,他也真的动手了,只不过被张灼地轻松制服了。   张灼地一只手攥着他两只胳膊,非常羞辱人地说:“就你?”   “算了吧,”张灼地终于还是安抚了他,“你漂亮。”   他惹火了丁了,又随意地熄灭它,说道:“她们俩都没你漂亮。”   这是实话,张灼地刚才在浴室里瞥了一眼丁了,发觉他是美的,甚至美得很吓人。   张灼地不明白这样的生物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丁了真的很漂亮,所以他才不想夸。   丁了仔细端详着他的神色,找不出什么说谎的痕迹,但也找不出说真话的痕迹。   张灼地是撒谎的惯犯,他极其擅长伪装,丁了不相信他的话,可也只能相信。   张灼地可能也知道,所以安慰得漫不经心。   --------------------   对的地得的所有耐心都放在写小说上了,日常聊天恨不得省略一切虚词。   这不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副本,明天就要解谜了。   以及十一章锁了!!!Y?我纯爱小女孩来着。感谢在2023-01-29 19:25:37~2023-01-30 19:4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君未归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科研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树 143瓶;无敌最俊朗嗯 123瓶;阿木 39瓶;沐杞 20瓶;星星星眼 13瓶;爱吃果子的白梨、阿蕖阿蕖、qingly 10瓶;气到疯狂改名是我不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楚门的游戏(十一)   第二天一大早,张灼地被一声巨响吵醒,酒店的窗帘非常挡光,屋里还是一片黑暗,只有一丝阳光透出来,张灼地知道是早上了。   丁了还睡着,薄薄的眼皮还阖着,下巴杵着张灼地的肩膀,和他挨得很近,睡气蒸得两个人热腾腾的,张灼地感觉出了一层薄汗,有些不太舒服。   张灼地这两天睡眠还不错,他感觉丁了也是一样,俩人一开始同居戒心都很重,现在慢慢地都慢慢放下了防备。不像之前一样紧绷了。   张灼地把耳塞从耳朵里拿出来,他一动,丁了就醒了。   刚醒来的时候,丁了还一脸茫然,终于有了点少年的模样,看上去任人揉搓的样子。   等张灼地从卫生间里一身轻松地走出来,看见丁了还是那副模样,坐在床上。   张灼地不由觉得好笑,说道:“醒醒吧。”   丁了明显开机速度击败不了全国多少用户,慢吞吞地坐起来穿袜子,张灼地说:“不是穿裙子吗?”   丁了的袜子在脚腕处带了一只立体的小白兔,眼睛部分用红色的串珠点缀着,两条耳朵耷拉下来。他昨天穿了裤装,盖着看不算违和,今天要穿裙子,就有些奇怪了。   又来了。丁了感觉非常不悦,他非常讨厌张灼地身上这种很明显被别的女人调教过的感觉。   张灼地尚无知觉,说道:“快点,今天很多事。”   丁了把袜子狠狠地蹬在脚上,趿拉着鞋去洗漱。   又不解气,丁了转过头来说道:“色情狂。”   张灼地:“?”   “早上有反应不是很正常吗?”张灼地说。   丁了又一次见识了他的毫无廉耻。   张灼地并不在意,站在镜子前检查自己的仪容,只看了一眼就感觉没什么问题,穿上衣服,戴上手表,整装待发。   张灼地今天早上发现手机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号,也许已经有些东西在他注意不到的角落悄悄发生了。   丁了化妆的时候,动作很快,手基本不抖,张灼地抱着肩膀倚在镜子旁看着他认真地对着镜子化妆,其实那一瞬间居然升起了很多好奇。   他忽然很想知道丁了到底在干什么,他今年才二十岁,明显是个富二代,不去念书,在这里玩命,甚至声称自己杀了人。   但是他和丁了不是可以交心的关系。张灼地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丁了身上散发着危险的味道,离他太近不是好事,他来这个游戏,都是因为丁了,已经够了,不能再招惹了。   张灼地有些走神,在这期间,丁了已经给自己捏好了脸,慢慢地在扑粉,他很细致,也很安静,看上去很投入这个过程。   至少可以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于是张灼地说:“从哪儿学的?”   丁了看了他一眼,又重新盯着自己的妆检查,过了会儿说道:“我妈。”   有点意外,张灼地感觉好像牵扯出更多秘密了。   丁了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轻轻地笑了一声。   张灼地忽然起了心思,说道:“我来一下。”   丁了愣了一下,然后道:“你行吗?”   丁了在扫腮红,张灼地看过不少次女人化妆的场景,感觉也没什么难的,他莫名地有兴致,很想试一下,说道:“你教我。”   丁了犹豫了下,还是把刷子递给了他,说道:“那你轻轻的。”   张灼地看着简单,但是一拿过来,连怎么拿刷子都不会,打量了两下子都感觉不对,丁了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把刷子给他放好,把脸凑了过来。   张灼地说:“你不闭眼?”   丁了一副疑问的表情,不知道画腮红为什么要闭眼,但是却还是听话地闭上了。   又来了,张灼地发现丁了脾气差的时候确实很要命,不过只要不惹毛他,他就非常温顺,就像是……张灼地漫无边际地走神,想到了小猫。   乡下的小猫大多数都是散养的,平时在街上随便乱跑,一般都不亲人,不管是家里谁来了,都不可能让摸一下,如果强行要抱,还会挠人,张灼地小时候,家里是不可能养猫的,即使是散养也不可能,但邻居家倒是有一只,经常爬过墙头,来他家偷吃,张灼地喂过不少次,那只猫就黏上了他,晚上的时候,经常去街口接他放学。   张灼地摸过她很多次,也是这样,很温顺,仿佛挠人的根本不是她一样。   张灼地很少想起过去,没什么值得怀念的部分,这还是头一回。   张灼地离开的时候,给了那只猫买了两根火腿肠,慢慢地喂了,然后拍了拍手就走了,只跟猫做了告别,过去很多年了,也许她早就死了。   丁了不满道:“还没好吗?”   张灼地道:“这样行吗?”   好像有点重了,他根本不会化妆,看上去简单,但是手法却弄重了,丁了端详了片刻,却说道:“就这样吧。”   张灼地:“真的吗?”   怎么看都有点重了。他道:“要不我给你改改?”   丁了道:“不是很多事吗?走吧。”   说着涂上了口红,明艳的女人又出现了。   张灼地只好道:“好吧。”   起得太早了,张灼地并不饿,丁了也没什么胃口,张灼地准备先出去逛逛,丁了说:“玩具没有放回去,那孩子随时都会哭。”   “没错,”张灼地说,“给他放回去。”   丁了看着他,感觉他在放屁。   “放哪儿?”丁了问。   张灼地说:“找。”   出门之前,张灼地从桌上拿起了一盒丁了用来捏脸的肤蜡,说道:“走吧。”   俩人将门关上之后,张灼地低头看了一眼房门的构造,和一般的酒店房门不同,这扇门确实有一处可以用钥匙打开,在电子锁下头,有一个小小的孔洞。   好像是电子锁才是后加上去的。   张灼地打开肤蜡,随手揩了一块下来,塞进了钥匙孔里,然后把剩下的递给丁了,说道:“走吧。”   张灼地带着他去花园逛了一圈,没什么发现,他现在手头还有三张餐券,如果想要出去,必须要再找到一些餐券才保险,张灼地和丁了在酒店的一层逛了圈,除了前台没看到人。   张灼地走到前台,说道:“我有困难,可以找你,是吗?”   前台抬头看了他一眼,绽放了个公式化的笑容,说道:“当然,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   “给我份报纸,”张灼地顺便问道,“剩下的人你看到了没有?”   没有一条规则提到过不能向玩家提供这样的信息,前台犹豫片刻,笑道:“先生,没有。”   张灼地大概了解了,然后说道:“麻烦给我一张这里的地图,2-8楼,谢谢。”   前台说道:“先生,要等一下。”   可能是从来没有人提过这样的要求,前台的回复不是特别的确定。   张灼地说道:“没关系,可以等。”   说着坐到了沙发上,说道:“来壶茶吧。”   茶上来了,他看见前台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他提的要求。丁了说道:“你要干什么?”   张灼地道:“等地图。”   放屁,丁了在心里骂道,张灼地在外面这样闲逛,显然是不正常,但丁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张灼地喝了会茶,地图还没有送到,他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去给你收拾几件衣服吧。”   俩人去给丁了收拾了几件衣服,等回来的时候,前台说道:“先生,您的报纸和地图送到了。 ”   张灼地漫不经心地道:“是吗?”   他拿到手里,说道:“十点了,其他玩家还没有出来吗?”   “是的,”前台说,“房间里是要安全很多的。”   张灼地若有所思,然后道:“哦,谢谢。”   “没错,”张灼地说,“房间里要安全很多。”   他回头对丁了说:“你回房间等我一下。”   丁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张灼地说:“我要上楼一趟。”   中午吃完饭之后,张灼地在房间里看了会儿报纸,又打开地图看了半天,对丁了说:“我要去三楼一趟。”   丁了听见的表情感觉好像是他疯了。   张灼地说:“没错,送死去。”   丁了说:“我不去。”   “没打算带你,”张灼地道,“在家待着吧。”   结果丁了的表情比刚才还难看,张灼地没打算骗他,说要出去就是要出去,丁了说道:“等会儿。”   张灼地道:“怎么?”   丁了说:“我也去。”   丁了以为张灼地会拒绝,结果张灼地只是说道:“把你的餐券都放房间里。”   俩人把餐券藏在了台灯里,然后出门了。   两个人明明已经出门了,丁了仿佛是才想起来问:“为什么要去?”   “送命,”张灼地说,“不然呢?”   丁了非常讨厌他这一副敷衍的模样,可是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张灼地这次直接选择了坐电梯,他对丁了说:“游戏规则没有说,一直躲在房间里会有什么惩罚吗?”   丁了说:“明知故问。”   规则里并没有这一条,因为不会有人一直躲在房间的,大家都在房间里只有一个理由。   张灼地说:“他们都知道玩具在哪儿。”   张灼地看着电梯一层层的下来,说道:“他们知道婴儿随时啼哭,因为玩具在我的房间里,而我可能根本不知情,即使我发现了那面镜子,也不知道玩具应该放回哪里。所以现在外面非常危险。”   丁了说:“你的意思是,他们合伙在害我们?”   “不是我的意思。”   电梯到了,张灼地走进去,按了一个数字“三”,说道:“这是事实。”   张灼地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联手的,但是这一切和那个红衣女人说得都不谋而合,他们确实想要杀了张灼地。   那丁了呢?   张灼地不由得看了眼丁了,他仍然装扮成刘艺烨,在这里,刘艺烨又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刚一开门,一阵恶臭袭来,一个黑影扑面而来。   张灼地和丁了躲向两边,女人说道:“杀了你!”   张灼地拦下她的手,卸了她手里的菜刀,接到了手上,一只手拽住了女人的头发,一路拖行着往前去。   张灼地拖着女人的头发,一路来到了床边,拿起菜刀来对着窗帘便砍,丁了顺手帮忙,忽然说道:“张灼地!孩子!”   张灼地忽然一阵撕心裂肺地疼痛从大腿传来,一低头看见是个孩子正啃咬着自己的腿,它的牙齿如此锋利,仿佛是锯齿一样卡在他的腿上。   丁了吓得惊魂未定,张灼地回过神来,一刀劈在了婴儿的头上,发出哐当一声,那根本不可能是刀劈在人骨上发出的声音!   张灼地一把拎起菜刀,狠狠地就是一下,婴儿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鸣叫,仿佛是机器坏掉了,然后软软地塌了下去。   女人勃然大怒!   张灼地杀了婴儿,却不杀母亲,而是踹了她一脚,然后回过身去接着劈砍窗帘,终于将窗帘上的废纸壳、铁片、铁网全部扯下去,菜刀卷刃彻底报废,他随手一扔,“哗啦”一声撤开了窗帘。   “没有一条规则,让我不要杀三楼的人,”张灼地说,“规则里说,没有婴儿,那这里就不应该有婴儿。”   窗帘霍然打开,阳光迫不及待地冲进了三楼的房间。   这时候,张灼地才低头看见,那个婴儿从脑门上露出的铁片。   “它”确实不是人。   女人看见了阳光,仿佛是吸血鬼一样害怕,四处躲藏了起来。   张灼地并没有看她一眼,而是转过身去,往沙发旁的一个房间走去,他似乎对这个房间很有了解,伸出腿来狠狠一踹,门登时弹开,丁了跟着他走进去,看到里面的场景,登时愣住了。   那是一间四面都是镜子的房间。   房间里的所有陈设只有一张儿童床,剩下的全被镜子代替,走进去仿佛是入了万花筒里一样,顿时四处都是影子。   张灼地走进去,伸手摸上了墙上的缺的一处空白处,那里缺了一面镜子。   张灼地转过身来,对丁了说:“满意吗?”   丁了看着他,说道:“什么意思?”   张灼地道:“婴儿就是你,是吗?”   丁了歪了下头,但是没有说话。   张灼地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脸,甚至点了点他那只义眼,说道:“你也是游戏的一环吗?”   “我一开始来的时候,就对一些规则感觉很奇怪,”张灼地说,“为什么要说酒店里没有红衣服务员,为什么要强调酒店里不提供性服务,感觉很突兀。”   “后来我发现原来是白衣服的女人被男人强暴后会出现红衣服的女人,然后我又看到了三楼的母子,见到他们,他们会第一瞬间把我当做男主人,规则要求我必须要把所有的钱交给她。我忽然感觉,这好像是一个连贯的故事。”   “这个故事缺少了一个人,就是酒店的男主人。”张灼地说,“这个男人会在酒店里猥亵女服务员,而三楼的女主人明知道这一切的发生,还是无能为力,所以她从来不下楼,而是要求男人每次回家之后,都把钱上交出来。”   丁了听得津津有味,坐到了儿童床上,翘着腿,听着张灼地继续说道:“每天早上从楼上掉下去的也是酒店的男主人吧。”   丁了问:“是谁呢?”   “丁启的尸体呢?”张灼地忽然问。   丁了沉默了片刻,这次确实有些意外,他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张灼地说:“猜的,因为你总在说谎,但你确实是丁启的儿子,所以我在想,会不会那个男人就是丁启呢?那你为什么要杀他呢?”   张灼地走进丁了,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发丝,语气里甚至有些温柔:“什么样的孩子,童年的玩具会是一面镜子呢?”   “会长得这么漂亮,被精心保护下失去了眼睛呢?”张灼地看着他。   丁了所说的被绑架的论调,张灼地从始至终并没有信过。   “三楼的母子,就是你的故事吧,”张灼地说,“丁启不光猥亵女服务员,还对你……”   丁了忽然怒道:“住口!”   “闭嘴!”丁了一把扯上了他的衣服,疯了一样咬紧牙关道,“你再敢说一句我听听看。”   张灼地伸出双手来,示意自己并不打算再说。   但其实真相已经近在眼前。   丁启是个变态,他用非人的手段在折磨着自己的儿子,让他生活在四面都是镜子的房间里,让他学习化妆,甚至挖去了他的一只眼睛,装上了义眼。使他像真的玩偶一样。   丁了从兜里掏出来一根女士香烟,手微微地颤抖着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阴郁地看着他,说道:“还有吗?”   张灼地并不知道他想听什么,张灼地能说的,丁了估计都不想听。   丁了说:“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张灼地根本就没有相信过丁了,但是他还是换了个说法,道:“昨天你提醒我的时候。”   丁了让张灼地进浴室为他送毛巾,又站在镜子后进行了一场香艳的**,张灼地不知道自己如果发现不了那面镜子的异常,将要面临的又要是什么样的结局。   也许丁了是真的要杀了他的。   丁了拿出手机来,按了一串号码,然后说道:“上来吧。”   片刻后,白风风和宁滨上来了。   张灼地看到两人,问道:“王骞石呢?”   “昨晚就死了,”白风风随口说道,“在四楼。”   “恭喜你,”丁了坐在儿童床上,吸着烟,一只手扯掉了自己的头套,“逃脱成功了。”   张灼地并没有几分欣喜,他问道:“所以玩家只有我们三个吗?王骞石、刘赟和我?”   宁滨收拾了婴儿的残骸,说道:“严格来说,只有你。”   “那两个人,只是给你找来的玩具,”丁了说,“这只是一个初始游戏,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加入我们。”   张灼地:“……”   张灼地这才注意到白风风手里还拿着一沓报纸,白风风注意到他的视线,抬了抬手,说道:“这又是用来杀谁的?”   从张灼地得知这里可以使用武器开始,他就在每天问前台要一份报纸,他的确是用来以备不时之需,当报纸浸水之后,一层一层糊在脸上,就能让人窒息而死。   张灼地说:“昨晚你进我房间,有一瞬间我是想过用在你身上的。”   他说得很平静,白风风看着他片刻,在判断他是不是在玩笑,但找不出任何痕迹。   张灼地的履历很干净,与他的行径相比,过分干净的履历反而引人怀疑。   白风风把张灼地的出生证明都翻出来了,也没找到任何可以之处,他本来应该是一个顺风顺水长大的普通男人,过着三点一线的都市生活,但是此时却站在这里,平静地说:“本来打算用在你身上的。”   丁了说:“但你也没有猜到,这是为你打造的游戏吧。”   “是的。”张灼地很痛快地承认了。   在他的视角里,他很难想到这一层,只能猜到是所有人都串通起来在针对他,却没有意识到这个游戏就是一场对他的考核。   丁了掐灭了烟,站起来,说道:“可以了,就到这里吧。”   张灼地却打断道:“我有个问题。”   “什么?”   “除了婴儿,所有的服务人员都是真人吧,”张灼地还记得他在八楼握住女人的手的时候,温热的触感,他说道,“你是怎么控制的他们?”   丁了莫名其妙地说:“这有什么难的?”   “我有很多钱。”丁了说,“很多很多。”   丁了说着便不管这乱摊子,走了出去,白风风解释道:“很多都是请来的演员。”   张灼地对于白风风的印象一时还好不了,不是很有沟通的欲望,白风风又主动说道:“其实我们早就打过交道了。”   “论坛?”张灼地只说了一个字。   白风风就释然道:“原来你猜到了。”   张灼地也不确信,但只是有这么一种猜测,白风风既然聊到了这里,就试探了一下,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这些人说是对自己的考验,可是如果张灼地真的有行差踏错的地方,结局也肯定就像是刘赟和王骞石一样倒霉了。   穿着旗袍的女人考验了他的欲望,红衣女人考验了他的贪婪,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在考量张灼地是否有能承担起规则游戏的心理素质。   纵然说刘赟和王骞石先存了恶念,算得上咎由自取,但是也轮不着在这里被审判,而这三个人讨论起人的生死就仿佛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张灼地感觉到这背后的纠葛可能更加深不可测。   --------------------   感谢在2023-01-30 19:47:36~2023-01-31 19:3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不想科研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moonscookie 3个;翻庙、主要是扭不下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主要是扭不下来 52瓶;虾滑倒啦 15瓶;药别停 4瓶;声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初探真实(一)   当天夜里,张灼地就离开了酒店,被塞进一辆黑色的车里,一路送回了家。   张灼地过后的两天,都感觉这好像是一场梦,算不上美梦,也不至于多么恐怖。只不过兜里塞着的耳塞,一直在提醒他,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张灼地回单位上了一周的班,无论是什么时候总觉得好像在被人窥视着,这种感觉萦绕在身边,让人感觉很烦躁。   周五晚上,在上班的时候听隔壁的同事忽然大喊:“真的假的?”   “王骞石的新剧吗?”同事举着手机,凑到另一个人的眼前,说道,“快看热搜。”   “哇哦,”同事说,“他也太帅了,怎么这么多年一直这么帅?”   张灼地抽出空来,打开了微博,看见了热搜第一,往后撤了一步,椅子向后划去。   王骞石没死,刘赟呢?张灼地不知道,也没多好奇。   这个周末,他的领导乔迁,约了不少人一起去聚餐,试探着叫了张灼地,没想到张灼地居然答应了。   周六上午十一点钟左右,张灼地从家里拿了一瓶红酒带上,下了电梯进入地下车库,看见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车旁。   那人穿着一身紧身的红裙,金色的及腰卷发,脚踩着高跟鞋,倚着自己的的车吸烟。   张灼地走过去,丁了抬起眼来,仿佛才刚看见他,吐了口烟,说道:“慢。”   张灼地打开车门要走,丁了说道:“去哪儿?”   张灼地道:“你不知道吗?”   丁了真的对张灼地的行程了若指掌,但他有些累,简单地宣布道:“我很饿,我们去吃饭吧。”   张灼地道:“饿了自己去吃,我还有事。”   丁了只当耳旁风:“好想吃烤鸭啊。”   “出去之后自己打车。”张灼地把车开出车库,漫不经心地说道。   丁了:“你有什么事?你的那些同事现在应该早就到了吧,也没有人问你怎么没去?根本没人关心你嘛。”   丁了一副你活得很失败的模样,这话根本伤害不到张灼地,他举一反三问:“你吃饭都找不到人陪你吗?”   丁了简单地总结道:“不想死在这就别惹我。”   张灼地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笑了,丁了似乎毫无道德感,对于威胁张灼地,并监视他这件事并没有任何的愧疚之心,反而马上高高兴兴地去拆张灼地准备的红酒,将避光纸撕开,勉勉强强地说道:“还可以吧。”   张灼地皱着眉头忍耐着这种烦闷感,丁了仿佛对他的情绪毫无知觉,说道:“左拐。”   最终还是带着丁了来了一家餐厅。   尽管他是想吃烤鸭,但是丁了也绝对不会选择普通的餐厅,服务员看见了丁了,便直接把他们引进了一间包房,里头极为宽敞明亮,反射着银光的水晶灯从上而下垂着,衬得丁了更加明亮。   张灼地问:“你现在的身份是刘艺烨,还是丁了?”   丁了说:“没什么区别,这是我的店,除了你没有外人看见我。”   张灼地觉得倒也合理。   烤鸭很快就上来了,服务员看见了两人手里的红酒,又上了两个红酒杯,给两人倒酒,这酒张灼地昨天才从超市买的,他平时不喝酒,对此没什么了解,但也看出来了服务员倒酒的时候心里估计是非常费解的。   张灼地说道:“找我干什么?”   “我喜欢你啊,”丁了说,“不找你找谁?”   张灼地仔细打量着他,真不知道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是总是大方地在勾引他的是,还是那个别扭地不愿意承认的是,亦或者这些都不是,都是丁了演出来的罢了。   张灼地说:“但是我不喜欢你。”   丁了无所谓地说:“有什么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啊。”   “我们不合适,”张灼地说,“我对你的游戏也没有兴趣。”   丁了说:“你对我的游戏不感兴趣,那如果不是我的游戏呢?”   “什么意思?”   烤鸭被端了上来,丁了没说话,等服务员把东西全都放下了,才扬了扬下巴,示意张灼地给他弄,张灼地看了他片刻,丁了也跟他对峙着,片刻后,张灼地败下阵来,挽了挽袖子,拿起了一张饼皮。   丁了说:“不吃葱。”   “不吃葱就别吃烤鸭,”张灼地心里不痛快,也不可能惯着他,夹了两筷子葱丝放到油亮亮的烤鸭上,不耐烦地说道,“张嘴。”   丁了有些意外,估计是没想到张灼地会喂他,还没等犹豫,张灼地手机亮了,便不管不顾地往他嘴里一塞,擦了擦手看信息,是领导问他为什么不去。   张灼地随口扯谎,说道:“给猫看病。”   领导问:“什么时候养猫了你?”   “上周。”   “哦哦,不严重吧?什么病?”   张灼地随手发了条消息:“不严重,做个绝育。”   发完,他短暂地笑了下,按灭了手机,就看见丁了面色不虞地看着他,张灼地说:“还吃?”   丁了问:“给谁发消息呢?”   “你不知道吗?”张灼地面色如常地问。   这话显然意有所指,刚才丁了指出没有同事给张灼地发消息的时候,张灼地就猜到他应该是监控了自己的手机,此时丁了并没有反驳,而是说道:“我问你,谁的消息。”   张灼地手里拿着一张饼皮,理都懒得理他,说道:“我问你,还吃不吃。”   显然就要把“不吃就滚”说出口了。   丁了的脸色隔着浓妆都能看出非常难看,手里捏着的刀叉克制着才没有插到张灼地身上,张灼地又包了一个烤鸭,然后递到他嘴边,丁了不张嘴,和他僵持着。   张灼地问他:“你不会好好说话?”   “张嘴,”张灼地说,“就说这一次。”   丁了死盯着他,不张嘴,张灼地一伸手捏住他下颌,把他嘴撬开直接塞了进去,说道:“脾气不小。”   语气有点烦,但没有发火。   丁了看着他擦手,很没面子地嚼了两下,吃都吃了,找不到动怒的气场了。   丁了又问了一遍说:“谁给你发的消息?”   “领导,”张灼地把手机打开,扔他面前,说道,“要不您自己看看?”   丁了不客气地拿起手机,从头翻到尾。   张灼地最近的通信往来都在他手里,但是他还想知道更多以前的东西,翻起来就看个没完,说是来吃烤鸭的,等张灼地把半只烤鸭吃完,他还埋头看手机呢。   张灼地擦了擦嘴,说道:“要不我送你了,拿回家去吧。”   “那怎么好意思,”丁了说,“我送你个新的。”   张灼地:“……”   张灼地感觉丁了真是病得不轻。   张灼地没有删聊天记录的习惯,即使是分手了,也都还留着以前的消息,也不是说忘不了,只能说他一开始就没当回事,分手了也没什么感觉,但丁了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刚才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估计就是被他和前女友的消息气的。   但他显然还是很有理智,没有就一段过去式的恋情跟张灼地找茬,而是加上了自己的好友,说道:“备注。”   张灼地感觉他太神经了:“手机都在你手上呢,自己打呗。”   丁了把手机递给他:“先还你。”   张灼地这才注意到他应该是换了新的义眼,这个眼睛是红色的,像个妖精一样,很像猫的眼睛,可猫又不是红眼睛。   张灼地拿过手机来,看见丁了的微信名是空白,头像是一朵小白花。   “这么喜欢雏菊?”张灼地问道。   他也不知道要叫丁了什么,显然丁了还给他手机肯定不是为了让他给自己备注大名的,于是鬼使神差地打了俩字,然后交给他审阅:“改了。”   丁了看见自己现在在他的聊天记录的第一位有点高兴,然后才看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下,一撇嘴,没有表现很高兴,倒也没有骂他。   张灼地了解他,这表情就代表肯定很喜欢。   张灼地把手机装回到兜里,说道:“下次再看吧,今天就看到这里。”   “所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张灼地说。   丁了说:“我不光今天找你,我明天还找你,后天找你,大后天也找你,有事没事都找,你管得着吗?”   张灼地指了指他:“好好说话,不然我走了。”   丁了想说“你敢”,但看了张灼地眼神,感觉好像真的敢,他那点人估计也拦不住,便说道:“我找你帮忙。”   张灼地说:“很好,继续说。”   颇有表扬丁了情绪稳定的意思。   丁了对于他哄宠物一样的语气感觉不太愉快,说道:“上次说的游戏,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还没考虑。”张灼地道。   丁了瞪大眼睛看着他,张灼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考虑什么?”   丁了说:“你要知道什么?”   “比如说,什么性质的游戏,和之前的一样吗,谁组织的,谁会参与,惩罚是什么。”张灼地推了推眼镜有种从容不迫的感觉。   奇怪的是丁了听了他这些东西没有耍脾气,而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在老老实实说话的时候,他身上的矛盾感更强了。   “组织人没人知道,”丁了不看他,没多少底气,“也许根本不是人。”   张灼地想,丁了好像真的很喜欢自己。   甚至当他讲出很不客气的话的时候,丁了看他的眼神都没有变过。虽然脸上是愤怒和发狂,但似乎也一直没有要走的意思。   丁了说道:“游戏很危险,和上次的不能相提并论,不光是死亡率的问题……还有就是你根本不知道你的敌人是什么东西。”   “我们会进入到不同的世界中进行生存游戏,”丁了说,“奖金是很可观的,丁启甚至可以靠奖金发家,你可以想象那是什么数目。甚至如果你不想要钱,也可以用其他东西来代替。”   张灼地补充说:“危险性也是极高的。”   “你不会死,”丁了却说,“你一定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的?”   丁了很确信地说:“你很厉害。”   张灼地笑了声,随后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丁了是认真的。   张灼地道:“我恐怕没有你想的那么神。”   “你有,”丁了说,“我没有见过有人比你更强。你可以。”   --------------------   感谢在2023-01-31 19:32:07~2023-02-01 19:0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moonscookie 2个;肆佰度、翻庙、不想科研了、主要是扭不下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梓 27瓶;沐杞 21瓶;火海火海、4moonscookie 20瓶;玖尘 6瓶;虾滑倒啦 3瓶;oioioi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初探真实(二)   在真实的游戏世界里,不会有真人NPC的存在,但是危险程度确实更加高了,随时会有可能因为违反了某一条规则而死于非命。   而丁了、白风风和宁滨是一个团队的玩家。   白风风参加游戏,据说是因为惹过祸,得罪了不少人,宁滨则是因为家里破产了,在给自己的爹赚老本。   张灼地看着丁了,唐突地问道:“那你呢?”   丁了愣了下,说道:“你说呢?”   他用手敲了敲自己的眼睛,就如那天张灼地的手法一样,发出清脆的声音来,说道:“还不明显吗?”   张灼地没想到他居然很在意自己的眼睛的问题。   倒也是,如果不在意的话,也不至于睡觉的时候都在戴着。   丁了说道:“我的眼睛很难完成的心愿。也许是因为那个东西影响真实世界还是需要遵循一些现实世界的法则的。”   张灼地问:“那你需要多久?”   “我不知道。”丁了说,“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尝试。”   张灼地:“你要我帮忙?”   尽管这很难承认,丁了还是点头了。   张灼地头回看他低头认输,却没觉得多爽,丁了很不适合妥协和低头,他的气质让他在做这种事的时候产生了强烈的割裂感,令张灼地感觉到有些不适。   “我找到了你,”丁了说,“如果有人能帮我,那个人一定是你。”   张灼地说:“但是我没有心愿。”   丁了茫然道:“什么?”   “我没什么需要的东西,”张灼地解释句,“想不到要什么报酬。”   丁了:“……”   “什么意思?”丁了没听懂。   怎么会有人没有心愿呢?   张灼地确实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张灼地问:“心愿可以欠着吗?”   丁了皱着眉头说道:“我不知道。”   他似乎也不清楚,张灼地站起身来,说道:“你回去问问,打听清楚再来告诉我,走吧,回家了。”   张灼地要送丁了回家,一直到俩人坐上车,丁了还在纠结张灼地没有心愿的问题,他说道:“你怎么会没有?”   “因为我不正常。”张灼地替他把未说完的言下之意说完。   张灼地确实没什么愿望,他对这个世界的感觉都很寡淡,钱够花就行,书读得够用就可以,他没有什么物欲,身体也很健康,父母死得早,早早就告别了老家,活在一个陌生又庞大冰冷的城市,无牵无挂地生存在这个世界,让他许一个巨大的,足以搭上生命的愿望,实在是很难。   丁了:“我不要回家。”   “那你去哪。”张灼地耐心地说。   丁了说:“去你家看看。”   张灼地想也不想地道:“不行。”   “为什么?”   “因为从来没有人去过我家,”张灼地决绝地说,“我不喜欢。”   一小时后,丁了坐在了张灼地的沙发上,好奇地看着张灼地去冰箱里给他倒水。   张灼地对于这一切感觉非常无力,递给他一杯牛奶,说道:“只有这个。”   丁了似乎对他的生活习惯了若指掌,并没有对此提出什么异议。   事实上,丁了也确实早就在监控里把张灼地的家看得一清二楚了,他甚至不需要张灼地为他介绍什么。   但是从视频里看到的和亲身体会到的是不一样的,现实坐在这里,会看到这个家里一尘不染,所有家具擦得干干净净,几乎没有用于消遣的家具,所有家具都是没有不行的硬件,把极简贯彻到底,看上去非常的……变态。   丁了又想起了,他在监控里,看到张灼地发现自己房间里有一具尸体,自己和他同床共枕一晚之后,居然第一反应是先打开了空气过滤器。   丁了手里捧着杯子,和他今天明艳的装扮不同的非常纯情地抱住自己的双腿,抬着眼睛问道:“张灼地,有没有说过你很变态啊。”   张灼地:“是你非要来的。”   丁了发起疯来,张灼地疲于应对,最终还是为了给自己少点麻烦,直接把他带来了。   在他眼里丁了和小孩子没有区别,无论丁了嘴有多硬,他所有行为表现出来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对喜欢的东西无法抵抗的薄弱意志力。   丁了像是个无法完成延迟满足实验的小孩,对着想要的棒棒糖流口水,无论是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吃到嘴里,撒谎、威逼、利诱,只要能有效无所不用其极。   只不过喜欢这个东西很廉价,丁了的习惯是危险又廉价,张灼地从来没有把这个东西当回事过。   丁了是一个想一出是一出的疯子,他说的喜欢或许是真的,但是这什么都不代表。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思路,张灼地想,如果真的很认真地对待一份感情的话,至少不会把他拉进这种危险的游戏的。   但张灼地无所谓,他很无聊,也很厌倦现在的生活,有些改变也可以。   更关键的是,他对这个游戏很感兴趣。   在游戏里度过的那几天,是张灼地成年后少有比较有兴致的日子,在当时不觉得,出来了一星期之后,才感觉出平时的生活是有多么无聊。   丁了晚上一定要留在张灼地家里吃饭。   “你刚吃完中午饭,”张灼地看了眼手表,说,“而且我晚上不吃饭。”   丁了说:“我饿了。”   “没人不让你吃,”张灼地说,“吃饭的时候不吃,谁伺候你?”   丁了理直气壮地:“你啊。”   张灼地有多少脾气也不够跟他生的,打开冰箱门,说道:“吃什么?”   丁了道:“来份沙拉。”   他看着还挺期待的样子,张灼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可以吃别的。”   张灼地常年在家里做饭,东西一应俱全,蔬菜品类也很丰盛。   丁了看着一冰箱的新鲜蔬菜,却连一个菜名都报不出来。   张灼地看他真是有些被难住了,便叹了口气,说道:“出去吧。”   丁了还要再说话,张灼地指着门口的方向:“出去等着。”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丁了出去沙发上坐了会儿,听见厨房里的动静,还是又转了回来,倚在厨房门口,看见张灼地在洗菜。   可能是家里实在是很干净,张灼地没有换家居服的习惯,他穿着上午的白衬衫,把袖口挽到肘上,背对着丁了在低着头洗菜,露出完美结实的后背肌肉。   张灼地把菜心放到洗菜篮里冲水,然后拿起镂空的篮子,一只手扶着菜一只手甩了甩水,拿出来放到菜板上,眼镜有些往下落了,他顺手扶了扶,然后抽出一把锋利的菜刀,飞快地将菜心处理了,起锅烧油,等油热的时间里,他从冰箱里拿出了提前备好的蒜和葱段,用刀背拍了两下之后,剁碎,扔进油锅里,马上爆出了香味。   张灼地做这一切的时候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有些冷,他在看油锅的时候,顺便回头,问道:“看什么?”   丁了看了半晌,答非所问道:“你很忙吗?”   张灼地:“你觉得呢?”   丁了凑过去站他身边,又抬头看张灼地的脸,张灼地没看他,伸出胳膊把他一边挡住一边推到后面,说道:“站远点。”   丁了心里忽然冒起了鬼火,趁机用指甲轻轻地搔了一下他的胳膊,张灼地没理他,把胳膊撤走,丁了又凑过来,离他很近,贴着耳边说道:“你怎么都不理我啊?”   软软地,声调微微上挑,带着水乡的余韵。   张灼地忽然把火关了,从滚筒上抽下一片厨房纸巾,一边擦手一边看了他一眼,然后彬彬有礼地问:“你要不要吃?”   这种礼貌,很像是不耐烦的风暴前的平静。   丁了被他的态度刺到,羞怒道:“张灼地!”   张灼地仿佛无事发生一样,重新点了火,把菜心下进油锅里,伸手从上面的橱柜里拿起了一瓶耗油,晾了他一会儿,说道:“出去等着。”   张灼地只炒了两个菜,白灼菜心和干锅土豆片,他刚吃过饭,并不饿,对丁了说:“把这碗吃完。”   他没给丁了任何反驳的机会,说道:“你要吃,所以我才去做的,如果你吃不完,我再也不会给你做一次。”   丁了阴森森地端起了碗。   --------------------   现出一双没看过狂飙和苍兰诀等全部火爆精彩的电视剧的眼睛,好价快来,手慢无。感谢在2023-02-01 19:01:59~2023-02-02 19:3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科研了、主要是扭不下来、顾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一一 20瓶;yy846 11瓶;qingly 10瓶;失眠小狗、南山雪满、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5瓶;oioioi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初探真实(三)   张灼地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即使他不吃,他也不跟丁了说话,拉了张椅子,坐在一旁随手拿起了客厅里的一本书翻了起来。   丁了发现张灼地的房间里,在各处都有书,客厅茶几上有,吧台上有,餐桌上也放了两本,他似乎都在看,一翻就找到了书签。   种类似乎也很多样,诗集、现代小说、金庸,全都有些。对于张灼地这种一开就是功利主义的人来说,这其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菜的味道不错,很清淡但调的味道很香,丁了本来没有什么胃口,结果吃了大半碗,放下饭碗就发现吃撑了,实在咽不下去了,不动声色地看了张灼地一眼。   张灼地好像身上长眼睛了,根本没看他,却伸出手来,说道:“吃不了了?”   他放下书,接过了丁了的碗检查了一下,发现剩得不多,勉强可以混过去,便帮他把剩下的饭打扫进胃里了。   丁了:“张灼地。”   “你不是洁癖吗?”   “谁说的?”张灼地站起来把盘子收到一起,“不是。”   张灼地把碗收到水池里,对丁了宣布道:“洗碗。”   丁了:“?”   “你,”张灼地很好脾气地重复道,“洗碗。”   丁了听说,好像是有这样的规矩的,做饭的人不洗碗。   他感觉好像也还算可以接受,走过去试探着打开了水龙头,水一下子开得太大,溅到了他裙子上,丁了“啊”了一声,往后退,张灼地上前一步用身体挡住他,把水流调小,淡淡地说道:“叫什么。”   丁了低着头默不作声,从水池里拿起碗来,张灼地从旁边按了两下,挤出不少洗洁精,他用洗碗巾接住,递给了丁了,说道:“用这个。”   张灼地很耐心,不催他,也不帮他,就在旁边看着,偶尔指挥两句,丁了就这样洗完了人生第一次碗。   张灼地甚至大方地夸了句:“不错。”   丁了可耻地觉得自己被表扬了。   收拾完了这一切,丁了坐在沙发上,看着张灼地在擦桌子,他忽然说道:“你还在考虑吗?”   张灼地远远地瞄准垃圾桶,把稳稳地扔了进去,道:“什么?”   “考虑和我在一起?”丁了问。   张灼地说:“可以考虑一下。”   丁了道:“我很有钱啊,为什么还要考虑?”   “太小了,”张灼地随口找了个借口,“不喜欢小孩。”   丁了不说话了。   张灼地猜测估计是生气了,一回头果然看见丁了在瞪着他。   张灼地坐他对面,说道:“没说不行,我考虑一下。”   丁了:“你已经考虑很久了。”   “有十天吗?”张灼地说,“有点耐心。”   “你要考虑多久?多久是有耐心?”   张灼地想了想,说了一个不太可能的数字:“一年吧。”   “张灼地!”   “我是个直男,”张灼地没惯着他,说道,“就算你觉得我是个变态,我也是个直男变态,凭什么突然就为你个小屁孩弯了?”   丁了登时梗住了。   好有道理,张灼地怎么每次都这么有理?   丁了犹豫道:“那一年就和我在一起了?”   “看你表现。”张灼地不负责任地道,把不主动不拒绝的渣男理念贯彻到底。   丁了忍无可忍,顺手拿起一本书就冲他扔了过去。   张灼地躲了过去,说:“这表现就很差劲。”   丁了:“……”   丁了感觉非常无力,他完全拿张灼地没有办法,他一方面感觉自己要气死了,一方面又好像觉得有隐秘的乐趣可言,分裂得要死。   丁了在张灼地家待到了天黑,最终被张灼地以太晚了要睡觉了扫地出门,为了把他送走,割地赔款地同意了明天去找他。   一夜无梦,第二天张灼地按照约定,去了丁了给自己发送的位置。   这是个四十多层的写字楼,不算是高,甚至看上去也没多么高新,位置显示在二楼,张灼地就没有坐电梯,走步梯上去,一推开门,发现走廊里有点暗,右手边有个玻璃门,里头似乎有光,张灼地走过去,看到上面挂了个很潦草地手写的牌子“生死场俱乐部”。   他推门走进去,门上的风铃响了,屋里的三人齐刷刷地看着他。   丁了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支笔,似乎正在说什么,白风风和宁滨坐在他对面,三人神色有些严肃,张灼地的到来冲散了气氛中的紧绷感。   张灼地看了眼手表,并没有迟到。   丁了说:“来了?找个地方坐下吧。”   白风风笑道:“哥,最近怎么样?”   “托你的福,”张灼地拖了把椅子过来,说道,“还可以。”   宁滨道:“我猜也是,哥的心态太稳了,估计是根本没把游戏当回事。”   张灼地看出来了,这两人属于是笑面虎的类型,年纪轻轻一身心眼子,他也没放在心上,不走心地应付了两句。   丁了道:“还是说正事吧。”   这件“正事”似乎是给了屋里这几人很大的压力,一提到这茬,便都不自觉地收起了随意的姿态。   丁了快速地给张灼地转达了信息:“我的消息来源说,下一场游戏是在火车车厢。”   “生存时间是两天一夜,”丁了说,“只要在终点站可以顺利下车,就算逃脱。”   张灼地说:“很快啊。”   宁滨并不轻松,说道:“越短的时间,就意味着——”   丁了看着张灼地说:“危险性越高。”   张灼地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丁了拿出张纸来,说道:“在这个游戏中,你很可能会出现意识混乱,幻听、幻视,所以有一个办法让你分清自己人。”   丁了说着,从抽屉里掏出来了一根编织好的红绳,上头缀着一个小小的平安锁,看材质应该是金的。   “我昨天去给你买的,”丁了说,“我们都已经有了。”   张灼地没说什么,接过来戴到了手上。他的肤色偏白,气质又是都市斯文败类的模样,带着这么一个手绳总感觉很奇怪,丁了盯着他手腕看了半天。   “这次的规则,不会像上次一样全部都是正规则,也会有反规则,”丁了说,“就是假规则,需要你去判断到底哪一条是真的,哪一条是假的,因为如果遵守了反规则,也是会死的。”   丁了:“我听说,这次黄蜂那群人和红猪那群人是要参加这次游戏的。”   “这是战队名吗?”   “嗯。”   “有很多战队吗?”张灼地多少有些好奇。   “算上我们,一共六个。”   张灼地:“那‘我们’叫什么?”   白风风笑道:“你来的时候没有看到那个牌子吗?”   张灼地说:“生死场?”   “是的,”丁了说,“我们可以说正事了吗?”   张灼地道:“我还以为必须叫动物名呢。”   “一开始是这样的,”宁滨解释道,“大家的战队都是动物名,还有叫毒蛛和鼠妇的战队,只不过咱们是后来的没有遵守这个。丁少爷取的名字,不惯着他们。”   丁了强行地打断她和张灼地的对话,说道:“这几个人大概会带两到三人,为了平衡,咱们也不能带太多人,张灼地、我和白风风去,宁滨你留在家里,收集下一轮游戏的信息。”   宁滨道:“好的。”   “既然和车厢有关,我的建议是大家还是不要选择靠窗的座位,”丁了看了眼自己的笔记,说道,“也许会被窗外的东西攻击。我们三个肯定是坐在一起,无论如何,我们的原则都只有一条。”   丁了说道:“不管发生了任何事,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抛弃同伴。”   张灼地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丁了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白风风倒是已经习以为常,点了点头。   丁了看着张灼地,在等他的承诺。   张灼地说:“可以。”   他对丁了有了些改观: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大少爷,无论他到底事实上是怎么做的,能说出这种来都足以让张灼地意外。   丁了道:“游戏有时候会占用工作日,你能把你的工作辞掉吗?”   还没等张灼地说话,丁了就道:“我会每月给你一笔钱,比你的工资要高。”   丁了的态度非常恳切,似乎很怕张灼地不答应,但是张灼地根本没怎么犹豫:“可以。”   张灼地其实不缺工作,从答应了丁了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在考虑辞掉工作了。   他现在的工作人际关系过于复杂,张灼地预感自己五年内都没什么晋升空间,如果不能做到高管的位置,那么他在哪里打工都差不太多。   丁了没想到他这么痛快,有些意外。   “我们几个都没有工作,”白风风说,“真羡慕你。”   张灼地说:“这确实是不工作的人才能说得出的话。”   几人笑了。   --------------------   感谢在2023-02-02 19:39:51~2023-02-03 19:3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主要是扭不下来、门扉、不想科研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药别停 20瓶;门扉 13瓶;社恐小香水 10瓶;声声、失眠小狗 5瓶;tululululu、十方俱灭 3瓶;卡卡吖 2瓶;辰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伪人列车(一)   出发那天,是在一个清晨,四点钟。   丁了开着车,来楼下接张灼地,他把车停到张灼地的楼下,看见张灼地的楼层亮着灯,灯是白炽灯,非常亮,就像张灼地家里的装修一样,冰冷得不近人情。过了会儿,那盏灯就灭了,不到五分钟,张灼地推开单元门走了出来。   他身上什么都没带,穿着一件套头卫衣和牛仔裤,踩着白色球鞋就匆匆地赶来,打开车门说道:“等久了?”   丁了从来没看过他穿这种衣服,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班都不上了,”张灼地主动解释道,“就随便穿了。两天一夜,穿衬衫太难受。”   丁了今天还是女装,这是张灼地早就料到的,他猜测丁了对外的身份就是刘艺烨,他自己的身份应该还在保密。   张灼地猜测,应该和他爸丁启有关。   丁了今天打扮得很素净,穿了一件宽松的衬衫,衬衫下摆扎进米白色的鱼尾裙里,鞋跟也并不高,整体上很简单,所以带了夸张的巴洛克珍珠耳饰,整个人好像是打了柔光的滤镜一般,透着高洁的气质。   张灼地觉得丁了的审美很不错,或者说是他很漂亮,穿什么都很有感觉。   丁了被他看得不自在,说道:“白风风先去火车站了,在那里等我们。”   “OK。”   丁了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问道:“你什么都没带吗?”   张灼地:“要带什么?”   “其实不需要什么,”丁了说,“但大家都会带些东西,食物、武器、还有人会带自己的护身符……”   张灼地好奇道:“你有吗?”   丁了看着前面的路,淡淡地道:“就是我自己。”   “求人不如求己,”张灼地说,“确实。”   丁了忍不住问道:“你呢?”   张灼地开玩笑道:“你?”   丁了:“……”   张灼地:“你不是很厉害吗?保护我吧。”   “哦。”丁了干巴巴地道,过了会儿,说道,“我可没时间管你。”   张灼地道:“食物和武器也可以带吗?”   “有风险,”丁了说起正事便严肃很多,“如果冲撞了规则,很可能马上就挂掉。在进去之前,大家都不知道规则是什么样子的。”   “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带,但是当你被控制了意识之后,武器不光保护不了你,反而会伤害你的队友。在游戏里,‘它’是不会被人类伤害的,武器能伤害的只有人类。”   这句话意味深重,张灼地马上意识到了,丁了没有明说的话:“在这里也会有人类内斗的现象。”   张灼地:“你拿武器了吗?”   “当然,”丁了没好气地说,“我多爱杀人啊。”   张灼地听出他的不满,笑了笑没再多说。   俩人把车停到了火车站,听到了火车进站的声音,丁了把车锁上,张灼地发现丁了身上也只背了一个小小的链条包,也许里面放着丁了的“秘密武器”。   丁了把钥匙放到包里,自然地跨住了张灼地的胳膊。   张灼地:“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闭嘴。”丁了只说。   张灼地便容忍了他占自己便宜,甚至拉过他的手,往里拽了拽他:“要演就演得像一点。”   丁了微微低着头,感觉不想和他说话的模样。天色已经慢慢地亮了起来,张灼地看见在朦胧的晨光中,他的耳朵静静地红了,看上去软软的。   张灼地感觉丁了身上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纯情,在他的外表下,有种很强烈的冲撞感。   白风风背着一个双肩包,站在电梯门口等着他们,看上去像是个大学生一样,他的头发染成白色,带着银色耳钉,在人群中很惹眼,看见俩人后笑了,冲着两个人挥了挥手,说道:“正好可以进站了。”   张灼地问题很少,只是跟着他们刷了身份证,和人群一起挤进了进站口。   即使是凌晨,坐车的人也不少,只不过在大包小裹的人群中,张灼地和丁了两手空空,显得很另类。   张灼地感觉到好像有人在往这边看,转过头去,看到一双女孩的眼睛。   那女孩梳着中分长发,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黑色的玛丽珍鞋,看上去仿佛只有初高中的模样,她微微低着头,看着张灼地注意到自己了也没有移过视线,反而盯着他,露出下三白来。女孩身边还站着一个虎背熊腰的高大男人,注意到她的视线,也神色不悦地看了过来。   张灼地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拉过丁了,让他站自己前面,手扶着他的肩膀,说道:“看路。”   丁了莫名其妙地说:“我在看啊。”   上了站台,第一趟火车开了进来,身边的人陆陆续续地都上车了。   张灼地和丁了、白风风一起,留了下来。   好像从这个时候开始,就变得不同了。   站台上流动的工作人员不知道去了哪里,火车就这么开走了,站台上还站着稀稀落落地几个人。   张灼地转眼望去,刚才那个少女和男人也在其中,就站在他们不远处。   张灼地草草看去,站台上除了他们,大概还有八九个人。   白风风凑近两步,站在张灼地耳边,说道:“哥。”   “左边是红猪组织,”白风风说,“今天来的是他们的二把手。”   “二把手名叫吴双,是B大毕业的研究生,之前是在银监工作。”   张灼地不动声色地把视线转过去,看见那是一个高挑的女人,穿着牛仔裤和长筒靴,马尾高高地扎起来,眉眼看上去偏欧美的风格,看上去个人气场就格外浓烈。   “旁边的那个小女孩是今年数独冠军,只有16岁,叫蒋依依,这个女孩不简单,最擅长利用自己的外貌而攻其不备,不要相信她,我怀疑她精神有问题。她身边的男人,是他们组织的打手,名叫王磊。今年年初才加入红猪,去年和前年的七伤拳青年组冠军,很厉害。”   这让张灼地稍稍有了些兴趣,不由多看了两眼。男人确实看上去有两下子,并不是说身材魁梧,而是眼神很锐利,扫人的时候带着练家子的盛气凌人。   白风风笑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试试才知道。”   这样说,白风风就知道张灼地没有把王磊放在眼里。   白风风继续道:“右手边的两个人,是黄蜂的。”   张灼地假意和丁了低下头说话,转头看过去,看见那是两个男人,一个高瘦,皮肤极白,穿着简单的衬衫和黑色牛仔裤,身上的衣物一尘不染,指甲剪得干净,身上带着股神经质的气质。身边站了一个很壮的男人,明显要不拘小节一些,这个男人头发剃得寸头,在气温很低的凌晨也只穿了一件黑色T恤,露出的所有肌肤都纹着身。   白风风提到这俩人的时候,神色有些奇怪:“又高又瘦的男人叫宁一航,他是宁滨的表哥,从小就和家里闹掰了,宁滨很了解他,据说是同性恋,他有强迫症,脑袋很奇怪,不太好相处。”   “旁边的男人是刘洪国,”白风风提到这个人,神色明显不如提到宁一航那么紧绷,说道,“他是宁一航的跟班,以前曾经是某个政客的保镖,我只是听说,他好像当过雇佣兵。说是雇佣兵,其实就是杀手。手很黑,爱出阴招,小心点。”   张灼地意识到,这里的每一个组织,无论几个人,都会带一个能打的。如果说聪明的是动脑子,那他们就充当了保镖的角色。   白风风道:“剩下的组织,就是蜜獾。”   张灼地早就注意到了,有两个人离他们很远,一个穿着黑色正装的很高的短发女人,他身边站了一个中年人,应该是张灼地今天见到的年纪最大的了。   白风风说:“女人叫高澜,拳击手,国际冠军,去年退役了就加入了蜜獾,她旁边的人,就是蜜獾的一把手,叫李党展,四十多了,这个男人以前曾经是大学教授,后来下海创业,公司上市后赚了几千万,现在已经卖了股份,就专门研究这个游戏。”   张灼地:“……”   白风风说完,看出张灼地神色复杂,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啦,你可以的。”   张灼地意识到他们各有神通,没想到是这种程度的神通。   丁了小声道:“来了。”   远处传来了一声破空的火车到站的鸣笛声,张灼地站直了身体,强迫自己当即打起精神。   火车穿过了迷雾冲着他们驶来,然后在他们的面前停了下来。   只打开了一节车厢的门。   刚才的那个一直盯着他的小女孩站在了他们的身后,张灼地想,也许是因为他是个生面孔,所以大家都对他很有防备。   即使是其他人,张灼地感觉落到自己身上暗自打量的眼神也不少。   这很好,张灼地在上车前忽然想,无论是这些人对他的过分注意,还是这些看上去很强的对手,都不错。   游戏在开发的时候一定要谨慎设置难度,过分简单反而会导致弃游率高。在能力水平内越难才越让人有玩下去的兴趣。   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   怎么会有人第一次知道自己麻药不起作用是在手术台上啊,我疼死了真的救命了…… 第18章 伪人列车(二)   车厢目前仅开放一节,所有人都只能往11号车厢里走去。   大家自觉按照组织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组织和组织之间离得很远。   张灼地、丁了和白风风分别占了“110、112和113号座位。   他们在车厢的尾部,这里的座位有三排座,张灼地和丁了坐在一起,让开了窗户,白风风自己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丁了刚坐下,说道:“关上窗帘。”   张灼地站起身来,顺势看了眼众人坐的位置。   “哐当”一声,火车关上了门,车启动了。   丁了一手抓住了他,说道:“系上安全带,坐下。”   张灼地感受到了他有些紧张。   张灼地刚系上安全带,就听见广播响了起来。   一个机械男声说道:“欢迎大家乘坐K969次列车,本次列车始发B北站,途经5站,终点站B北站。”   “本次旅程共两天一夜,预祝大家能再本次旅程中获得愉快的体验。”   “如果您想平安地到达终点站,还请您遵守以下规则。”   “1.本次列车大部分车厢不开放,仅开放11号车厢、餐厅车厢,列车每停下一次,则多开放一节车厢。   2. 请牢牢地记住自己的姓名并时刻回忆自己的相貌。   3.本次列车无论任何时间都不会开放13号车厢,在任何情况下都请不要打开13号车厢的门,更不要进入13号车厢。   4.您可以在开放的列车内有序流动,观赏窗外的风景,也许您会在观赏的路上遇上一些陌生人,它的五官和常人略有不同,让人觉得不舒适,它会邀请您共进午餐,无论您有多不情愿,记住,请不要拒绝它;   5.当你们在进餐时,它也许会有异常的行为表现,如抽搐着大笑、尖叫、大小便失禁等,请不要表现出任何异常,自然地和他们交流;   6.用餐结束后,您可以去一趟卫生间,在镜子里检查下自己的相貌。如您不幸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辨认自己的脸部状态,也记不起自己的姓名时,请马上回到11号车厢,找到自己的座位,不要和任何人交谈,反复回忆自己的姓名和相貌,直到记清楚为止;   7.您应该把所有人都当成自己的同伴,但如您突然发现您的同伴的相貌已经模糊,请不要相信他的任何话,他已经不再是你的同伴,这时候,您有对他的处置权,无论做什么,都不算过分;   8.在本次旅程中,除了本次宣读规则,不会再有任何临时通知;   9.列车长充分理解大家的心情,允许各位携带武器出入车厢,但请藏好您的武器,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以免惹恼它;   10.旅途中,难免会感到疲惫,您可以睡一觉,但千万别睡得太死,以免错过餐车,本列车的餐车提供的食物安全、健康,其中的葡萄果汁,果汁颜色偏红,但没有危险,请您放心饮用;   11.暴力无法阻止暴力,杀戮无法阻止杀戮,今夜的天气不错,您可以看看月亮。”   宣读规则的声音停止了,车厢内一片平静,谁也没有说话。   白风风暂停了录音,看了眼丁了,从他们的神态中,张灼地猜测或许这次的规则和以往来比要复杂很多。   丁了伸手握住了张灼地的手,这个举动没有任何的暧昧意义,只是这样做了。   张灼地捏了捏他的手指,同样也别无深意,这是一个安慰的动作。   张灼地其实没有觉得这个规则有什么复杂之处,他甚至觉得,还不如上一个试练他的规则恐怖。   白风风拿出手机来,他们的手机已经没有信号,此时也只是用作打字、录音等基础功能。   白风风在手机上打了会儿字,递到了他们的面前。   “Local 58,是一档由Kris Straub创建的恐怖频道,模仿千禧年间的低像素风格,制作了一个虚拟频道,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创造了一种恐怖类型,被称作‘虚拟恐怖’。”   “这种类型的恐怖作品,是规则类怪谈的始祖,刚才规则的最后一条‘观测月亮’就是来自于local 58 频道的第一则视频。在一则气象播报的视频中,先是警告民众不要用裸眼观测月亮,随后画面变化,突然更正通知,催促民众走出门去观测月亮。”   丁了似乎也已经想到了这些,所以这些信息都是白风风在给张灼地讲解。   白风风说:“这个规则,让我想起来了一个东西——”   丁了把手机递过来,上面写着:“曼德拉记录。”   白风风点了点头,继续在手机上敲字。张灼地转头看,其他人似乎也低着头在隐秘地交流着。大家都用自己的办法在破解规则密码。   “曼德拉记录是一份本该尘封却被意外揭开的录像带,里面记录了一种新的物种‘伪人’。伪人的五官扭曲,可以变幻形态,变成人类的模样,然后杀到这个人类,替代他活下去。”   张灼地也打了一串字:“那要怎么防备它?”   白风风耸了耸肩,意思是没有很好的办法。   丁了:“不要看月亮。”   丁了的神色严肃,看着张灼地,张灼地点了点头,他确认张灼地听进去了,才转过头来和白风风对视,白风风也跟着点了点头。   张灼地突然想到什么:“但是规则要求要看窗外的风景。”   他们三个同时想到了这意味着什么——白天要看窗外,晚上不能看。   三个人一点就透,谁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地纠缠,丁了继续提出:“现在要确保红绳都在我们的手上,再制定一个只有我们才知道答案的问题。”   “我不害怕,只是有点冷。”丁了打出了这么一行字。   张灼地想,这个答案很妙,很难被人发现是暗语。   他稍微有些走神,被丁了掐了一下,丁了不悦地看着他。   张灼地只好抱歉地笑了笑,示意自己还在跟着他们的思路。   白风风:“在曼德拉记录中,伪人代替一个人的办法,就是杀掉这个人,但是在这里,这个方式可能改变了,应该是类似于精神传染,将人的意志扭曲,让人变成伪人。”   恰好张灼地也在想这件事,从规则上来看,更像是意识干扰。但是他总是觉得很奇怪,他不太理解,也就真的这么问了:“最后一条规则看上去并不鼓励杀戮。”   “暴力无法阻止暴力,杀戮无法阻止杀戮,今夜的天气不错,您可以看看月亮。”最后一条的规则甚至显得有些温情。   丁了当即反驳了他:“那是不可能的,所有的游戏都有杀戮。”   张灼地耐心地打完字:“那这里是不是自相矛盾了。”   张灼地并未录音,但他还记得自己听到的那十一条规则。   “当我们发现同伴的面目扭曲之后,规则的意思,是让我们杀掉他。但同样,他又说杀戮无法阻止杀戮。”   丁了看了愣了下,陷入了沉思。   白风风小声地道:“你说得对,也许是反规则。”   张灼地之前听他们提起过反规则的事情,并未多么意外,但是白风风却道:“只要涉及到反规则……那就麻烦很多,我们要判断到底是哪一条是假的。”   白风风说罢便戴上了耳机,又听了一遍规则的录音。   张灼地没什么事做,丁了的手就放在他的手边,刚才张灼地打字便松开了,此时张灼地拍了拍他的手,面上没什么表情。   丁了反手握住了他,凑近他说道:“后悔了吗?”   “嗯?”张灼地让他的呼吸弄得耳朵有点痒,说道,“没有。”   他没说的是,从刚才见到一同上车的那些人时,他就已经开始兴奋起来了。   车厢里有些暗。即使现在天已经亮了起来,但因为大家都将窗帘拉上了,所以没什么光亮照进来。   车厢里一片死气沉沉,甚至连呼吸声都很难听见。   大概到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张灼地伸手将窗帘拉开。   张灼地听见他拉开窗帘后,陆陆续续又有很多拉窗帘的声音传来。   原来大家都在等。   身材非常高挑的女人高澜从身后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走了过来。张灼地他们几个人离热水器的位置比较近,张灼地百无聊赖,看见高澜掰不开热水器的阀门,试了半天也没有动静。   张灼地还记得这个女人应该是那个叫李党展的保镖,一时也有些好奇,站起身来说道:“我试试。”   李党展有些意外,让开一个身位,张灼地一用力,热水流了出来。   高澜低声道:“谢谢。”   张灼地注意到高澜的水杯上套着一个非常可爱的水杯套,上头的卡通形象好像是她自己,下头写着一串数字“0530”,现在是六月份,高澜应该刚刚过完生日。   他打了个招呼要坐下,却撞见一双死盯着自己的眼睛。   张灼地记性不错,还记得白风风跟自己说的——姜依依,16岁,数独冠军。   张灼地站在原地,胳膊肘搭在座椅靠背上,问道:“你有意见?”   白风风马上说道:“哥。”   张灼地却看见那个女孩冷笑了声,非常挑衅地瞥了他一眼,转移了视线,不再看过来,脸上的表情非常欠揍。   张灼地坐回去,说道:“她怎么回事?”   “别管她,”他一坐回去,丁了就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低声说道,“只是个爱挑事的臭丫头,别起争端。”   16岁的孩子其实已经非常成熟,只不过姜依依看上去还和13、4岁差不多,张灼地没打算和这种孩子起什么冲突,只是觉得这种毫无缘由的挑衅很奇怪。   丁了阴沉地说:“她看你是新人,想欺负你。”   张灼地看着他,想说:“其实你看上去更像是想要欺负人的那个。”   --------------------   感谢在2023-02-04 19:19:39~2023-02-05 19:1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moonscookie 2个;主要是扭不下来、好多鱼、本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念寻 40瓶;流浪魔术师与乌鸦表演 35瓶;花七七 8瓶;柠檬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伪人列车(三)   大约十点多的时候,车停了第一站。   车厢的门打开了,但是没有人上车,大约停了五分钟后,车门关闭,车继续向前行进。   几乎是同时,张灼地听见了前面的车厢发出“咔哒”一声,像是门锁打开的声音。   众人眼神晦暗不明,张灼地并未避人,而是用正常的音量与两人说道:“我猜一定要走一趟。”   “很多规则都是基于到其他车厢和‘它’交流产生的,所以这应该是一个必要条件,不能躲在车厢里不出去。”   丁了说道:“嗯,应该是这样。”   他镇定下来,说道:“我们去看看吧。”   “你们两个去,”白风风却忽然说道,“别集体行动。”   丁了主动放开了张灼地的手,站了起来。他伸手走到车厢门口,张灼地感受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打开门,在他手放到门把手之前,张灼地率先搭了上去,把门打开了。   丁了看了张灼地一眼,没说什么,张灼地回身扫了一眼车厢里众人的脸,看到众人并未隐藏对他们明晃晃地“偷窥”。   门打开,里面透露出一股凉风,夹杂着不可言状的味道,好像是什么东西尘封了太久,复杂的灰尘气息。   张灼地没说什么,走了进去。   丁了从头到尾表现得很沉默,张灼地从他的反应中感觉出危险,仿佛是喝了酒一样,压制着兴奋感与恐惧感,身上密密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12号车厢虽然说并未拉上窗帘,能看到外面的天色,但是却好像是比11号车厢要暗很多,空气中灰尘量很大,从心理上营造了一种压抑的感觉。   张灼地走在前面,路过很多空座椅,丁了跟在他的身后,动作很轻,一点动静也没有。   张灼地只是走到了一半,就看到了车厢尾部坐着两个人,他们的头部高于座椅靠背,背对着他们坐在112/113号座椅上。   张灼地拉住丁了的手感觉很凉,他回头看了丁了一眼,眼神里的平静一定程度上传染给了丁了。   张灼地很快放开手在他耳边快速地说了一句:“记住自己的名字。”   规则二:请牢牢地记住自己的姓名并时刻回忆自己的相貌。   “请您坐下和我们吃些东西吧。”   待快要走进的时候,靠在外侧的人忽然站了起来,礼貌地邀请道。   他一转过来,张灼地看清楚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很难形容的脸——整体上来说,像个男人,因为他异常高大,骨骼突出,但是他的嘴角诡异地向右侧勾起,眼睛异常大,仿佛眼球都要掉到了地上,头上几乎没有头发,却梳得一丝不苟。   张灼地定睛看着这个东西的脸,目睹了根本不可能发生在这个世界的事情真的就在眼前,他愣怔了一秒钟,笑了起来。   张灼地说道:“那就不客气了。”   规则四:您可以在开放的列车内有序流动,观赏窗外的风景,也许您会在观赏的路上遇上一些陌生人,它的五官和常人略有不同,让人觉得很不舒适,它会邀请您共进午餐,无论您有多不情愿,记住,请不要拒绝它;   张灼地和丁了坐在车厢尾端的座椅上,和另外两个“人”相对而坐。   两个人桌上摆着一些食物,张灼地低下头,一一地辨认着这些食物的种类。   这很难,因为这些食物的食材成谜,几乎分辨不清。   用大肠做成的甜甜圈,淋着糖浆一样颜色的酱汁,像鸡蛋一样的东西,应该是某种动物的生殖器官,表面很粗糙的麻薯,看上去似乎是某种肉。   张灼地在头脑中回想着自己的名字和相貌,然后听见面前的“人”举起杯子来,静静地等着他。   张灼地一低头,看见桌上的酒杯里有红色的液体。   张灼地不动声色,笑了声,举起了酒杯,说道:“cheers。”   那“人”看着张灼地咽下了液体,也笑了起来,只是那种笑声却非常空荡,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都还带着回音。   从这个时候开始,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嘈杂。   张灼地不由得想到了很久以前,他也经历过了很嘈杂的一段时间。   很多人不知道,工地凌晨五点就会上工。   张灼地住在工地的门卫棚户房里,从小学一年级一直猫到高三。   张灼地没有父母,和自己早年丧妻的爷爷一起生活,因为年纪大了,无法进行体力劳动,他爷爷夏天的时候给工地看门,等到冬天便回乡下看农场牧场,张灼地居无定所,但确信的是每天早上都会被很嘈杂的声音吵醒,建筑工地施工的声音即使在上学的时候也会回荡在他的耳畔。   张灼地偶尔会想,这真是一种很苟且的人生,除了生存这件事本身,生存不再有任何意义。   贫穷是次要的,主要是没有希望。   对于穷人而言,贫穷从来不是最重要的,而是在看不到尽头的一条漫长的路上不断的失败,到最后像是被一根钉子捆住的大象,使穷成为了一种习惯。   数九寒天的季节,张灼地步行上学,脚下穿得是夏季的单鞋,不会有人问他是为什么,大家对他的贫穷心照不宣,就连他的优异的成绩,都变成了贫穷的附属品。   但如果仔细想,张灼地是受贫穷所累的受难者而已,他对自己的贫穷不负有任何责任,只是因为他爸早死,他妈在巨大的责任下选择丢盔卸甲地逃跑,他甚至是这事实悲剧中唯一的无辜的人。   张灼地小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是有罪的,不然无法理解自己的悲惨命运,他甚至没有办法连贯地在学校里念完半年书,书读得磕磕绊绊,但成绩却始终很好,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变态。   周围人也都是这么说他的。   张灼地不是一个正常人。大家是这么说的。   学校里传来这种传言,大家都觉得可信程度不高,但是大家又都矜矜业业地在传着,学习实在是太枯燥了,那个寒冷的时代,学生时代的唯一乐趣就是传播一个个想象力堪称匮乏的谣言。   三楼的楼梯,每到午夜十二点就会少一个台阶,午夜不要对着镜子梳头发,张灼地杀了他爸。   所有谣言的性质都一样,不算是那么可信,但又总觉得有可信的部分。   传得久了,张灼地也觉得没准这就是真的。   虽然警方判他无辜,但他爸也确实是死在自己手里没错。   很多人都不知道,那是他爸的愿望。他爸想死,想得非常痛苦,张灼地一出生,他爸就因为一件小事,和工地上的人起了冲突,想要从脚手架上跳下去,最终皮带被挂在了四楼的钢筋上,幸免于难。   张灼地从小到大,目睹他爸想要自杀,但未得逞这种情况发生过两次。   可能因为实在是人生没有任何指望,每天一睁眼除了养家糊口和家庭矛盾,没有任何新鲜事,和工友们的相处也很僵硬,身边没有任何知心朋友,也可能本身就有偏执的精神问题。   他爸总是想死的。   家里不能有菜刀和药,镇上也没有人敢卖给他任何药品。   张灼地在有一个晚上放学回家时,在家里看见了他爸爸躺在床上,用刀割开了自己的肚子,把肠子掏出来,放在被子上,茫然地抬起头来,看见张灼地站在门口。   张灼地记得他爸说:“肚子里好疼,我看看怎么回事。”   他用血淋呼啦地手揉了揉头,翻弄起了自己的肠子。   张灼地时满七岁,愣怔了片刻,走过去问:“看出什么了吗?”   他爸笑地很傻:“没有。”   张灼地把书包放在藤编的椅子上,然后站在床前,一时间没有了主意。   他一直、一直都没想出,这该怎么办。   打120吗?   家里又没有钱。   况且打了,救回来了又能怎么样?下次还是会这样的。   七岁的张灼地甚至在想,这真的能救回来吗?不一定吧。   张灼地当时想了很久,久到他爸虚弱地倚在床头,说:“太疼了。”   他在想,一直以来萦绕在他身边的痛苦,并非是对自己的亲生父亲见死不救,冷眼旁观,而是最后的那一声“太疼了”。   他感觉他爸是后悔了的。   张灼地并不惧怕死亡或者使别人陷入死亡,但他很害怕他爸后悔。   后悔了就代表他是想活下去的,那就的确是他害死了他爸。   后悔就会导致他独自对警察撒谎,谎称刚到家就看见已经不行了。当时有一个年轻警察让他印象深刻,那人问他:“你看到你爸躺在床上,是什么感觉?”   张灼地撒谎说:“害怕。”   年轻警察犹豫很久,看着他问:“那你的书包,为什么好好地放在了椅子上?”   是啊,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孩,怎么会看到自己爸爸自杀,还把书包好好地放在椅子上之后,再报警呢?   张灼地无话可说,他也觉得自己是恐怖的。   或许人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分岔的,后续所有的苦难,母亲离家出走,奶奶脑溢血去世,他跟着爷爷颠沛流离,后来他考上大学,爷爷被钢筋砸死,都是因为报应。   如果能从一开始就重新选就好了。   张灼地低头看见桌上的食物,非常地诱人,即使是后来经济自由,他也很少会吃这些东西,他走上了一条很恶心的道路,用极端的自控压制自己对于死亡的冷漠与兴奋交织的感觉。   仿佛掩耳盗铃。   也许是可以不用背负这么多的,只要那时候不那么呆呆地站在旁边就好了。   早早地打求救电话,把肠子给他放回肚子里,他就还能活。   张灼地一抬头,看见对面的自己正在吃甜甜圈。   --------------------   收拾收拾要找回微博了,我要憋死了。感谢在2023-02-05 19:11:03~2023-02-06 19:3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樱逸 3个;不植、不想科研了、里里在唱歌?、路念寻、主要是扭不下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最爱么么作者大大了 50瓶;白狐爰爰 32瓶;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10瓶;星星星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伪人列车(四)   男人的脸略有浮动,如在水中的倒影一样,对自己说:“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张灼地沉默了片刻。   男人说:“那天我出生,爸在工地干活,听说了消息之后,把鞋跑丢了,正是放暑假的时候,回到家之后,脚烫起了一层水泡,足有一星期不敢穿鞋。所以取名叫‘灼地’,是滚烫的地面,也是对儿子的爱。”   张灼地再一低头,看见自己身体好像变小了,坐在桌前,感觉小小的身体让座椅变得空荡荡的。   男人说道:“好吧,吃些东西吧,都是你爱吃的。”   男人笑着递过来了沾满糖霜的甜甜圈,彩色的甜甜圈上头撒着糖豆,看上去非常可爱。   张灼地接过来,有些犹豫,说道:“爸爸呢?”   “谁的爸爸?”男人问他。   谁的爸爸?   张灼地疑惑地想。   男人说:“吃了,爸爸就回来了。”   张灼地很想咽下去,却等都放到嘴边的时候犹豫了。   男人笑着说:“吃啊,吃啊。”   “很好吃的。”   七岁的张灼地用青涩的目光看着他,沉默片刻,一张嘴,吐出一口红色的饮料。   原来张灼地并没有咽下去,他把甜甜圈放下,那个色泽诱人的甜品顿时变成了酱油色的大肠,张灼地抬起眼来,身边的景象斗转变幻,张灼地变成了成年模样,男人的五官重新变得扭曲起来。   张灼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叫张灼地。”   男人尖叫着大笑起来,发出嘶哑的声音。   男人说:“原来是个骗子。”   张灼地想了想,说道:“谁是骗子?”   “你没有感情,”男人说,“有感情的人都会留在这里。”   张灼地很难苟同,他比量了一下手,斟酌着用词:“这个技法很简陋。”   男人在说话间身形不断变化,变得更高、更大、身上长出尖刺、流出脓液,他说道:“简陋吗?”   “那你的同伴呢?”   张灼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身旁,身旁的丁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见了。   张灼地霍然站起身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神很久了,也很久没有听到过丁了的动静了。   “失落在餐桌前的人,会被送去13号车厢。”男人已经彻底变成了怪物,发出狞笑,甚至发出排泄的声音,一阵恶臭随之袭来。   张灼地警惕地站起来,走向身后的车厢门,上头荧光绿的号码牌上写着“13”。   张灼地在糊满了油污的玻璃上看见了丁了的脸。   丁了拍打着厢门,脸上布满了绝望和恐惧。   他从刚上车开始,就变得紧张兮兮地,所有不祥地预感都变成了现实,丁了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绝望地喊道:“救我,救我!”   他似乎在恐惧着什么,目光向后瞥去,张灼地这才看见,那是一个伪人,两个人似乎已经经过了一番搏斗,伪人的头上被烫出脓液来,它的手里拎着一把寒光凛然的刀,拖行着一步步逼近。   “张灼地!”   张灼地的手下意识地搭在了门上。   规则三:本次列车无论任何时间都不会开放13号车厢,在任何情况下都请不要打开13号车厢的门,更不要进入13号车厢。   张灼地的手放在车厢门上,看见丁了急切地看着自己,拍打着厢门,脸上露出濒死的表情,张灼地看着丁了,在开门前,快速地问道:“你害怕吗?”   丁了哭了:“我好害怕,救救我吧,求你了……”   “我没有求过你,你救救我,我什么都给你,”丁了说,“一百万、一千万、一亿,你要多少?我都给你,救救我,打开门吧!”   张灼地的血登时冷了下来,他退后一步,忽然一身冷汗。   丁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步步退后,他绝望地拍打着车门,最后被身后的伪人逼近,背过身去,不停地颤抖,最后被一刀劈在脖子上分成了两半,两半身体喷涌出大量的血液,张灼地瞳孔微微紧缩,拳头紧紧地握住,然后他看见过了一会儿,两半身体分别爬了起来,在地上如无头苍蝇一样寻觅乱窜,肢体不断地拉长,仿佛是某种变异的虫子,终于合到了一起,血填满了伤口,肢体把地上的血往身体的伤口上浇。   终于化身成了一个面貌诡异的人,这是第三个伪人。   张灼地转过头去,看见餐桌前的男人大快朵颐,对他说道:“真可惜,就差一点。”   是的,就差一点。   张灼地知道它说的是对的,就差一点,他就要开门了。   “回去吧。”男人挥苍蝇一样无趣地说。   张灼地问:“和我一起来的人呢?”   “谁知道呢,”男人绽放了诡异地笑容,“也许死了吧。”   男人催促说:“回去确认一下吧。”   张灼地转过身去,要打开门的时候,却发现车厢门被从外面锁死了。他从窗口能看见外头,但是外头却看不见他。   他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过头去,伪人艰难地拖动着庞大的身体站起来,身上满是秽物,它道:“你被同伴抛弃了?”   张灼地感觉应该不是同伴,而是其他组织的人。   只是他们的人已经坐在了里厢门最近的地方,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再有人能搞什么手段的,不知道是不是白风风出什么事了。   男人一边向这边移动,一边说道:“放心,我们是遵守规则的……你赢了,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张灼地眼睛向右下角扫了一眼,那里的角落堆着一辆餐车,上头放着西式餐具,有几对刀叉。   男人走过来,笑了起来,说道:“但是你既然被同伴抛弃了,我也不介意——”   张灼地拔腿一脚踩上了餐车,手里拿起了那些餐具们,霍然扔出去了一个白瓷盘,在他手上仿佛是杀人的利器一般甩出凌厉的风声,直接没入了那怪物的喉咙,削铁如泥一般斩断了它一半的脖子!   张灼地站在餐车上,冷眼看着它。   男人发出尖锐地吼声,栽倒在地上打滚,无尽地脓水从他的脖子里流出来,不消片刻,它就的身体就开始产生变化,肥肉慢慢地收紧,抽搐着重新变成了人类的四肢模样,一双手按住脖子上的伤疤,就这么歪着脖子站了起来。   它的身高比正常人高出许多,四肢也更加长,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刚才撑碎了,只剩下几块布挂在胳膊上,接近于全裸,身体上暴露出的骨骼仿佛营养不良一般。   张灼地谨慎地看着他,手里的餐刀甩了个花,微微地低下了身。   男人爬着冲了过来!张灼地登时跳下餐车,一脚踹在餐车上,餐车飞了起来,砸在了男人的脸上,狭窄的火车空间,反而不适合大体格的怪物,他无处躲闪,脸撞了个血肉模糊。   张灼地在他尖叫的时候,跳上餐车,一脚蓄力狠狠地砸在了它的后背上,一刀扎进了它的后背,一声尖锐的痛呼从身下传来,张灼地被溅了一身脓血,眼镜被糊住了。   张灼地稳稳地拿着手里的餐刀,并未抽出,反而向下划去,用力又缓慢地伴随着它的惨叫声,把它的整个后背全部剖开——   张灼地伸出手去,扒开他的胸腔,掏出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毫不犹豫地扯了出来,身下的怪物登时仿佛是临终前的最后一声痛呼,倒吸一口气,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张灼地把那个发臭的、仿佛腌黄瓜的颜色一样的心脏掏出来扔在地上,他从容地站起来,运动鞋一脚踩了个爆汁。   张灼地在它身上蹭了蹭鞋底,扯了一块靠背上的布,一边擦手一边走到了车厢门前。   正当他拿着刀思考着怎么动手的时候,门把手忽然动了一下,紧接着从外头打开了。   白风风仿佛也刚经历一场恶战,挂着一脸脓血,神色如常地站在门外,张灼地也一脸脓血,摘了眼镜,用布擦了擦,走了出来。   “哥,”白风风一脸歉意,“不好意思来晚了,我耽误了会儿。”   “杀了?”白风风把头伸进去,好奇地看着12号车厢里头。   “嗯。”张灼地走到卫生间前的水龙头下冲洗手,淡淡地说,“把门关上。”   白风风顺手带上了门,也站在旁边洗手。   张灼地看见丁了好像也刚刚回来,坐回了座位,眼睛正往这边看着。   白风风用肥皂洗了把脸,顺便把头发也洗了,一身湿漉漉的,倒是显得更帅了。   张灼地被溅了一身的血,此时才感觉出来臭不可闻,简单地洗了洗走回车厢,感觉车里的氛围已经变了,少了几个人,剩下的大多数人对他侧目而视,已经有了戒备之心。   张灼地环视了一眼众人,刚刚故意把他的门锁关上的人就在其中,他看向了那个叫姜依依的小女孩,姜依依登时转过视线,只不过这回转头的意味却不同了。   可能到底还是年轻,不如成年人的稳重,一下子露出了马脚,张灼地心里已经大概有数了。   他没什么证据,幸好但是这里也不是要讲证据的地方。   张灼地坐回丁了身边,丁了马上拉住了他的手腕,他应该是想要拉手的,只不过是手伸到一半还是克制住了。   丁了的手有些凉,张灼地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白风风开始说他刚才发生的事情。   “刚你们走了两个多小时吧,车又停了两站,我怕再等下去失去机会,就也去了一节车厢,我去了第九节。第十节里宁一航和刘洪国在,现在还没出来呢。”   白风风对自己为什么一身伪人的血只字不提,只是交代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我刚回来,就看见了刘姐。”   白风风在外头,还在用刘艺烨的名字称呼丁了。   “这扇门其实是有玄机的,”白风风已经很确信,“我明明在9号车厢,但是一打开门,就回到了这里。”   丁了终于开口道:“我也是。”   白风风继续道:“我俩回来,发现你不在,就觉得出问题了,你进去太久了,我就试着去开门,发现门锁住了。”   张灼地打开手机,发现已经下午三点钟了。   他进去了差不多五个小时。   张灼地完全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   既然这样,其他没进车厢的人应该是很着急的,因为他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毕竟明天白天会是什么情况还不清楚。   现在车厢里已经完成任务完整回来的队伍只有他们,黄蜂的宁一航和刘洪国还没回来,红猪的三人,蜜獾的两人,都还没有进车厢。   三点半的时候,身后的门开了,宁一航先出来了。   他脸色看上去很不好,似乎经历了很恐怖的事情,刚回来就去卫生间吐了,然后回到座位上倚在窗前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刘洪国也回来了。   他和宁一航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状态,也是先吐,吐完了之后脚步虚浮地回到座位上,他看见宁一航也在的时候,愣了下,似乎有些惊讶对方居然活着回来了。   宁一航皱着眉头,看着他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   俩人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张灼地在这个时候,却注意到了丁了的异常。   丁了的脸在慢慢地变化。   --------------------   感谢在2023-02-06 19:32:49~2023-02-07 19:3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樱逸 5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樱逸 2个;主要是扭不下来、不想科研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梓 30瓶;最爱么么作者大大了、风滚草 20瓶;tululululu、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5瓶;妄半生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伪人列车(五)   尽管速度很慢,但是五官却慢慢地变得不同了。   白风风显然也发现了,不动声色地看了张灼地一眼。   张灼地冲他做了个不要声张的动作,白风风眨了下眼。   丁了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的手越来越凉了,显然也很不舒服,有些恶心,反胃,不安地在椅子上动了两下。   张灼地问道:“怎么了?”   “想吐。”丁了小声说道。   张灼地怕他现在起身去吐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凑到他耳边,仿佛抚摸着他的头发一样低声说道:“忍一忍。”   丁了轻轻地点了点头,但可能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心理的防线就弱了,把头凑到了张灼地肩膀上,张灼地感觉他在发烧。   丁了的五官正在慢慢地变化,一点一点地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他做了伪装,脸上的肤蜡都错位了。   张灼地摸了下他的额头,冲白风风使了个眼色。   白风风说:“姐,你刚才吃东西了吗?”   丁了已经非常不舒服了,皱着眉头,扶着自己的额头,说不清楚话。   张灼地说道:“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丁了没有说话,张灼地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地道:“丁了,你叫丁了,今年二十岁。”   就在这个时候,列车忽然停了下来。   又到了一站。   停了大概五分钟,车门关闭,列车重新启动。   此时又有一列车厢的门打开了。   黄蜂的吴双、姜依依和王磊,蜜獾的高澜和李党展同时站了起来。   两队人全都挤在了门口,王磊和高澜同时握住了门把手,俩人对视一眼,战争一触即发。   吴双说道:“讲道理,是我们先到的。”   “谁和你讲道理?”高澜冷笑道,“死神和你讲道理吗?”   列车停靠的时间不定,但是马上就要天黑了,大家都想要赶在天黑之前赶紧完成这个任务,省得夜长梦多,谁也不肯让谁。   吴双说道:“老爷子,您说呢?”   李党展手里还拿着拐杖,手指上带着硕大的阳绿扳指,他沉默了片刻,说道:“小澜,算了。”   “我这个做长辈的,”李党展说,“让让小辈吧。”   高澜一脸怒火,盯着王磊,李党展说:“小澜。”   高澜这才松了手。   吴双说道:“谢谢老爷子,以后你们蜜獾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李党展笑了笑,说道:“本来我也没把你们兄妹俩当外人。”   李党展又说:“只是这大家都是两两成行,生死场的小朋友们三个人,也是拆成了两队,你们三个人要怎么分配?”   吴双看了眼姜依依,说道:“你等下一趟吧。”   姜依依不可置信地道:“什么?”   吴双却不容反驳,道:“如果我们回来了,会告诉你怎么过关的。”   她这么说,就摆明了不会带姜依依,姜依依看着她看了半天,吴双却转过头去,不和她对视,她本来就长得冷漠,此时更仿佛是陌生人一般。   姜依依便知道,她是真的不会带自己了。   她只有16岁,脑子好使,却打不过王磊,王磊只听吴双的话,吴双说不带她,那就是不带她,姜依依要生存就还要依赖他们,无法撕破脸,只能忍下了这口气。   吴双冲王磊点了点头,王磊打开了门,两个人进去了。   姜依依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座位上,李党展和高澜也坐了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生了意外。   身后忽然传出了呕吐的声音,刘洪国从座位上掉了下来,趴在地上吐了起来,他刚回来的时候已经吐过了,此时只能吐出一些酸水来。   姜依依发出一声尖叫:“他的脸!”   张灼地起身,示意白风风来照顾丁了,白风风马上坐过来,接住了丁了。张灼地走过去,扶起了刘洪国,果然发现他的脸扭曲了。   就好像是车厢里的伪人一样。   张灼地拍了拍他的脸,说道:“清醒点。”   刘洪国不自觉地抽搐起来,张灼地摸了摸他的脸,发现他发烧了。   张灼地问:“你是不是吃他们给你的东西了!说话!”   刘洪国抽搐着又是摇头,又是点头。   张灼地拽着他的衣领:“吐出来!”   宁一航道:“他已经变成怪物了!”   “没有,他还是人,”张灼地跪在地上,拍着刘洪国的后背,喝道,“快吐!”   白风风看到这边的动静,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刘洪国,便低声对丁了说道:“姐,我扶你你去趟卫生间。”   宁一航却惊恐道:“得杀了他!”   张灼地没有理会他,抓住刘洪国的衣领问道:“你叫什么!”   刘洪国的眼神涣散,茫然地看着他。   张灼地说:“刘洪国!你叫什么!”   “回答我,你叫什么!”   刘洪国的五官扭曲到极致,已经完全不像一个正常人了,他似乎也感觉出了恐慌,嗓子里却发出了怪物的嘶吼声。   高澜伸手护住了李党展,站在了李党展的前面。   张灼地说道:“刘洪国!清醒清醒!”   张灼地话音还没落,宁一航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站了起来:“规则七:如果发现你的同伴的相貌已经模糊,请不要相信他的任何话,他已经不再是你的同伴,这时候,您有对他的处置权,无论做什么,都不算过分。”   张灼地这才意识到,他刚才在听手机里规则的录音。   张灼地制止道:“他还是人,不要杀他。”   宁一航道:“把他推出去吧,推到11号车厢,哪来的回哪去。”   谁知道刘洪国听到了这句话,却仿佛是被刺激到了,一下子站了起来,掐起双手来冲着宁一航的脖子扑了过去!   张灼地拧起眉头来,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   宁一航完全是有备而来,从袖子里甩出来一把小刀,也冲着他刺去,俩人在小小的车厢里缠斗了起来。   张灼地忽然退后一步,看着他们内斗。   此时车厢里站着四个人,谁也没有插手。   刘洪国显然是在清醒的时候就对宁一航就积怨已久,此时听见他要让自己自生自灭,怒不可遏,赤手空拳地和宁一航搏斗起来,宁一航虽然力气不敌刘洪国,但显然更加阴狠,也更加清醒,刀刀都往致命的地方捅。   张灼地想起来白风风对他说的话,宁一航是同性恋,可能还有点精神病,得离他远点。   白风风嘴里的情报都很一针见血。   张灼地慢慢地退后,退出了这个圈子,离得远远地,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最后,宁一航被逼到车厢门上,害怕地蜷缩起身子来,求饶道:“我错了,放过我吧,求求你!”   刘洪国却向他扑过去,他平时用的是七伤拳,此时已经忘了大半,但只靠蛮力也令宁一航毫无招架之力,他的刀被刘洪国踢到一边,没有防身的武器的他更是无助。   刘洪国将他堵在角落里。   高澜看了眼李党展,李党展非常轻微地摇了摇头。   高澜便没有动弹。   刘洪国一手掏过去,掐住了宁一航的脖子,将他拎起来,正待他要说话之际,却忽然停住了,僵硬地低下头去,看见自己胸口明晃晃地捅着一把刀。   张灼地看见这把刀了,是宁一航蜷缩在角落的时候,从鞋筒里掏出来的。   很显然李党展也看见了,所以故意叫高澜不要动手。   李党展也想让刘洪国死。   刘洪国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脸也不再变化,甚至慢慢地恢复了原样。   宁一航站起身来,走过去低下身,从他的胸口艰难地拔出了那把刀,扔在了自己的桌上,然后对着众人说道:“搭把手吧?”   “这个,总不能放到这里吧。”   高澜说:“杀都杀了,就一并处理了吧。”   宁一航嗤笑了声,说道:“事不关己你们。”   宁一航说罢,便不再请他们帮忙,自己抓住了刘洪国的脚,把他往外拖,拖到了车厢门口,张灼地忽然道:“他还是个人。”   宁一航在杀刘洪国的时候,刘洪国还是人。   “规则最后一条,”张灼地说,“杀戮无法阻止杀戮。”   虽然说规则七确实说了当同伴五官变得模糊之后,可以任意处置,但是更有最后一条规则提出了杀戮无法阻止杀戮,甚至第八条还规定了:允许各位携带武器出入车厢,但请藏好您的武器,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以免惹恼它。   张灼地认为,这些看似矛盾的规则,都是在暗示不要伤害同伴。   宁一航却恶意地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别以为我们没看见,”宁一航说,“刘艺烨也被感染了,你怕你的金主死在这节车厢里?”   张灼地只被他说中一半心事。他一开始来积极地救刘洪国,就是因为想从他身上找到救丁了的方法,但是这个时候,他是真的在劝宁一航不要惹不必要的麻烦。   刘洪国已死,但是扔出去实在是太不人道,也过于冒险。   --------------------   告诉兄弟们快入V了,具体哪天不清楚,会发几章不清楚,能不能入成功不清楚,但是要告诉兄弟们快入V了。   入V其实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老朋友们应该知道,我每本小说在入V的时候都会出差错,嗯,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太困难了。   感谢在2023-02-07 19:35:45~2023-02-08 19:2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樱逸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lintstones、4moonscookie 2个;主要是扭不下来、翻庙、药别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虹饮涧 70瓶;天天儿然 51瓶;金娘埋恨处 20瓶;卡卡吖 10瓶;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5瓶;声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伪人列车(六)   张灼地无法劝他,其他人摆明了作壁上观,就看着宁一航打开了10号车厢的门,把刘洪国扔了进去。   张灼地转身要走,身后却有一个声音响起,他回过身去,原本倒在地上的刘洪国用挂着血的扭曲的脸拧着头抬起来:“小兄弟。”   刘洪国说:“你们队伍的那个,要怎么处理?”   “兄弟,走好。”张灼地只是道。   刘洪国没有说话。   张灼地刚才进12号车厢的时候,里头怪物发出了什么样的惨叫声,在11号车厢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即使是隔着一扇门,都令人毛骨悚然。   张灼地如果想保护刘艺烨,这里的人谁也没有把握能从他的手上抢走人。   更何况他们队里还有个白风风,更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因此没人拦住张灼地打开了厕所的门。   丁了吐得昏天黑地,站都站不住,白风风勉强把她挂在自己的身上,狼狈不堪。   张灼地接过来,说道:“门口守着。”   白风风点了点头,什么也没问,便和他换班。   张灼地抱住了丁了,关上了门,说道:“丁了,听我说。”   丁了的五官变得不再那么明显,张灼地伸手抹去了她脸上的全部肤蜡,然后把他推到镜子前,说道:“看看你自己。”   张灼地撩起一把清水,给他把脸上的妆洗掉,说道:“你是谁?丁了,你是谁?”   丁了说:“我好疼。”   “哪里?”张灼地马上道。   “眼睛,”丁了尖锐地喊道,“好疼,眼睛好疼!爸爸!”   张灼地抱住他,拦住他去扣自己眼睛的手,说道:“好了,那是你的幻觉,不疼了,会好的,都过去了。”   丁了怀疑地看着他,这个表情在这张脸上显得有些可怕。   张灼地捧住他的脸,说道:“看镜子,你真的这样吗?想一想,冷静下来,想想自己长什么样?”   张灼地用手描摹着他的脸颊,指着脸上的皮肤说道:“这里是你的眼睛,你只有一只眼睛,但是很漂亮,像猫一样,你看这里,这里应该是你的鼻子,它不像现在这样,在生气的时候,鼻头会皱起来,你自己也不知道。”   张灼地从背后搂住他,在他的脸颊亲吻了一口,说道:“这是你想要的吗?”   张灼地抬起他的下巴,和他接吻,唇齿交融,丁了怔怔地看着他,不再说自己疼的话了。   “你是丁了,”张灼地说,“好起来,我和你谈恋爱,怎么样?”   丁了神色动了动,张灼地心想:“有门。”   他试探着往这个方向安慰他,不停地重复着他的名字,让他看着镜子。   丁了又吐了两次,基本上什么也没吐出来,呕出些酸水来,但每吐出去一次,都会好一些。   张灼地猜测丁了吃的东西没有刘洪国多,所以发作得也更慢一些,症状也更轻。   两个人在厕所里待了近两个月小时,期间火车又停过一次,张灼地没有出去,白风风在外面也没有动静。   等到下午六点钟的时候,丁了的五官已经不再变化,人的精气神也恢复了一些,张灼地带他走出了厕所。   出来的时候,看见刘洪国和高澜不见了,应该是已经去别的车厢了。   车厢里只剩下了落单的姜依依和宁一航。   姜依依神色非常凝重,仿佛是担心着什么。   她确实应该担心,天色已经慢慢地暗了下来,代表着她今天不再有闯关的机会。   这一夜会发生什么还不一定。   宁一航还是靠着窗,只不过这次把窗帘拉上了。   白风风也把窗帘拉上了,看见丁了状态稳定下来,显然也松了口气。   白风风道:“没事吧?”   “没事。”张灼地的回答让人感到安心。   白风风尽管没有表露出来,但显然也心里没谱,见张灼地很肯定,便不再多说。   丁了的五官扭曲了,也就没人看得出来他已经卸妆,正好不会泄露身份,张灼地顺手去拉身后的窗帘,他一站起来,丁了马上警惕地拉住他的手。   张灼地愣了一下,发现是丁了不让自己走。   “拉个窗帘。”张灼地摸了他的头一下,坐回来了。   丁了却很紧绷地抱住他的胳膊,不肯松手。   白风风对两人忽然的亲密熟视无睹。   张灼地心想,白风风确实是个人才,不知道丁了是从哪挖来的。   丁了的状态时好时坏,还是发着烧,偶尔说两句胡话,大概还是说“爸爸我疼”之类的,张灼地不禁想起了上一次游戏的那个故事。   那是丁了自己的故事。   他不知道丁了是凭借着什么样的心情,把自己如此悲惨的童年当成一个游戏的背景来设定,可能是对于丁了来说,这世上最恐怖的故事,就是他自己的童年。   从刚才从12号车厢回来开始,丁了的状态就很不对。张灼地在车厢里看到了自己爸爸剖腹自尽,那丁了看见了什么?   他一直在喊眼睛疼,是看到了失去眼睛的那一天吗?他桌前的餐点是一盘眼珠子吗?那丁了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吃下那颗眼珠的呢?   他不知道丁启是怎么也挖掉了丁了的眼睛,但丁启是个变态,他的方法有很多,没有一条是会让丁了好受的。   张灼地伸出另一只手,握在了丁了的手上,马上被丁了狠狠地回握住。   六点半的时候,吴双和王磊回来了,两人几乎是同时回来的,看他们两个人的状态,似乎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是回来的时候,看见满地的血和消失了的刘洪国有些惊讶。后又安静地落座了。   夏天的白天很长,六点半的时候还是大亮天,列车上的人陆续都把窗帘拉上,开始做入夜准备。   就在这个时候,张灼地听见“咔嚓”一声。   他们的位置离车门进,因此听得非常清楚。   那是12号车厢门拨动的声音。   紧接着,门把手被按动,“哗啦”地声音传来,一辆餐车被推了过来。   一个人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张灼地看到了他的脸,和白风风对视一下。   是刘洪国。   刘洪国穿着死前的那身衣服,胸口还留着一个血洞,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走到他们跟前的时候,停下来了,看着他们。   张灼地看了一眼车上,这就是他刚才看见的那个餐车,上头还挂着血,倒是摆上了不少食物,还有刚才在桌上看见的红色果汁。   张灼地本打算不要,但是想了想,还是说道:“来包饼干吧。”   丁了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光了,现在应该是饿了。   刘洪国弯腰从下层拿了包饼干,递给了张灼地,一低身的时候,他的胸口还在滴血。   张灼地实在不知道宁一航看见他会是什么反应。   估计现在已经看见了。   但是丁了不满张灼地和别人说话不理自己,箍紧了他的胳膊,不让他动,不然张灼地确实想回头看看。   白风风问:“吃这个安全吗?”   张灼地其实也拿不准,只是先要一份放着。   规则里讲是可以吃的,但是规则也会说谎话。   张灼地说道:“你觉得哪些是反规则?”   “别的不知道,”白风风苦笑一下,“但是红色果汁那一条,一定是假的。”   规则十:“旅途中,难免会感到疲惫,您可以睡一觉,但千万别睡得太死,以免错过餐车,本列车的餐车提供的食物安全、健康,其中的葡萄果汁,果汁颜色偏红,但没有危险,请您放心饮用。”   张灼地道:“也许这些规则都是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   “宣读规则的时候,我觉得他们的语气是不一样的,”张灼地说,“有的是公式化的,有的又很温柔,显得很有人情味儿。”   张灼地道:“比如说最后一条。”   白风风喃喃地道:“暴力无法阻止暴力,杀戮无法阻止杀戮,今夜的天气不错,您可以看看月亮。”   “这条就很明显,”张灼地说,“前面很生硬,后面又很浪漫。”   “生硬的反而是真的,”白风风说,“是这个意思吗?”   “几乎都是这样,”张灼地道,“比如说第七条:您应该把所有人都当成自己的同伴。但如您突然发现您的同伴的相貌已经模糊,请不要相信他的任何话,他已经不再是你的同伴,这时候,您有对他的处置权,无论做什么,都不算过分。”   “最后一句话,完全不像规则。”   白风风想了想,说道:“好像是这样。”   张灼地:“但是前半句话是一定的,所有人都是同伴,这是规则,不能违背。”   “半真半假,”白风风想了想,说道,“还有哪条?”   张灼地晃了晃手里的饼干。   白风风道:“要冒险试试吗?”   张灼地却问丁了:“饿吗?”   丁了摇了摇头,埋在了张灼地的肩膀上。   丁了现在已经能回答自己的名字了,他更像是背下来的,这个时候他非常地听张灼地的话,无论让他干什么都愿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灼地觉得他的脸也恢复了一点,但是不多。   几人刚说道这里,就听见身后传来了骚动声。   吴双笑着道:“宁一航,刘洪国看着你不走呢。”   宁一航脸色极其苍白,他紧紧地贴着窗户,坐在最里头,神经质地看着刘洪国站在自己的座位旁,车卡在座位出口,他也出不去。   吴双打趣说道:“是不是旧情复燃了?”   宁一航问:“好笑吗?”   --------------------   也许有人没看到所以再提醒一下不要对任何一个配角产生感情,危!感谢在2023-02-08 19:29:51~2023-02-09 19:3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蘅皋暮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肆佰度、4moonscookie、云外信、布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豆馅儿 36瓶;流浪魔术师与乌鸦表演 10瓶;南山雪满、失眠小狗、红糖果冻 5瓶;虾滑倒啦 3瓶;星星星眼、我永远喜欢清和润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伪人列车(七)   “我和谁有旧情都没问题,”宁一航说,“至少不是乱伦。”   吴双登时脸色一变,看着宁一航的眼神堪称可怖。   宁一航毫不在意道:“吴小姐,少多管闲事。”   张灼地回身看了眼,刘洪国还卡在他的座位旁不动,静静地站在一旁,伤口缓慢地淌着血。   白风风凑过来,用手挡着在张灼地耳边说悄悄话。   “宁一航和刘洪国应该是有点不干净的关系,”白风风换了个更简明的词,“炮友。”   丁了不满俩人凑得太近,紧了紧张灼地的胳膊,把他往回拉,张灼地握住他的手安抚了一下,白风风继续道:“吴双有个哥哥,叫吴世超,亲哥哥,圈内人都知道,他们兄妹关系……,简单来说就是在一起了。”   张灼地点头示意知道了。   这个时候,宁一航从刘洪国的架子上拿了一袋面包,刘洪国终于推着车走了。   宁一航狠狠地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难得的宁静。   丁了身体不舒服,靠着张灼地睡了一小觉,张灼地已经打算彻夜不眠,白风风似乎也不怎么累,车厢里非常安静,只能听见火车行驶的声音。   白风风道:“唉,哥,你是什么派的?”   张灼地微微走神,还是马上回道:“没有派系,没拜师。”   “如果非要说,就是杂家。”张灼地说。   白风风:“那是怎么练的?”   张灼地猜白风风对其他人的家底如数家珍,没准早就调查过自己了,这时候心里应该早就有了答案。   张灼地道:“初中毕业后,有一个暑假没作业,被亲戚介绍去武馆打工,跟着他们学了点。”   “真厉害啊,”白风风说,“学了多久?”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全部都陌生的人,张灼地不再那么抗拒之前的事情:“到上大学为止。”   也许是老板觉得他过得苦,性子韧,也可能是觉得他确实是块料,对他确实不错,时不时地关照他,张灼地那时候连学都上不完,时刻都有失学的危险,老板经常告诉他,穷人体健,得学点手艺自保。   张灼地后来读了研,虽然也过了不少吃了上顿儿没下顿的日子,但基本上已经脱离了底层的生活,就把很多东西都忘了。   今天都翻出来,才发现不是忘了,那些东西根本忘不了。   白风风说道:“我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张灼地不留情面地说,但随即又道,“你够厉害了。”   白风风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是谦虚还是在否认。   张灼地很好奇他的包里有什么,白风风注意到他的视线,拍了拍包,说道:“这个不能露出来。”   规则九:列车长充分理解大家的心情,允许各位携带武器出入车厢,但请藏好您的武器,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以免惹恼它。   张灼地就没有再问。   白风风却从侧包里拿出来了个杯子,说道:“但是这个还是可以用的。”   他带了一个水杯,他们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喝水了。张灼地确实已经感觉到渴了,只是尚可以忍耐。   白风风去接水,回来后先递给了丁了。   张灼地扶着水杯喂给丁了,丁了小口小口地喝了两口就不肯再喝了,再喂就总是往一边躲,张灼地递给白风风,白风风说:“我不着急。”   张灼地不客气地喝了大半,道:“你挺怕他的。”   “他”说的是丁了。   白风风正喝水呢,让他吓一跳,差点呛着。   “啊,”白风风看着他,说道,“……不是怕啊。”   白风风更正了他的用词:“是尊敬。”   张灼地觉得好笑。   白风风说道:“他很厉害。”   张灼地看了眼丁了,丁了靠在他身上又要睡过去,可能是一个姿势保持了太久,不太舒服地皱着眉头,不断地找舒服的动作,张灼地扶住她把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往里坐了坐,让他躺在座椅上。   张灼地对丁了的印象始终是一个讨债鬼小孩,一张嘴只会气人和接吻,没看出来他哪里值得白风风这种人发自内心地尊敬了。   “论坛里的很多东西都是他先玩的,”白风风说得有些含糊,“现在这些组织都是在学他罢了,玩咱们玩剩下的东西,哥你待久了,慢慢就会知道了。”   白风风替丁了找补道:“他从来没有在规则里中过招,这是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   张灼地手抚摸着丁了的头,低头看了他一眼,丁了睡得很不安,梦里也抓着他的衣角。   张灼地的牛仔裤已经被他抓皱了。   白风风:“这次的,不太一样,我发现是这种性质的游戏后,就在想他可能不好过。”   张灼地在心里犹豫了片刻是否该问,问了是不是就过界了,但是嘴上还是开了口,他探过身去低声道:“你知道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吗?”   白风风张了张嘴,似乎也纠结半天,不知道能不能说。   俩人都怕过界,主要是害怕丁了清醒以后,知道他们在当着自己的面讨论这种事情会不会翻脸。   但是人都是有倾诉欲和好奇心的,白风风可能也是比较重视张灼地,还是说了:“他没跟我们说过,但是我听说了一些……”   圈里人都知道丁启是个变态。   丁启喜欢玩小的,年纪越大越难以被满足,最后决定从一个婴儿开始养起。   丁了是丁启的亲儿子,按照丁启的审美,在国外找了个电影女星生了个孩子,孩子生在中国,生下来之后把女星送回去,丁启把丁了交给了自己的发妻照顾。   发妻对丁了本来是不太好,基本上不会管他,但丁了还是从小把她当母亲,时间久了也就有感情了,小的时候都还好,丁了还在喝奶,丁了断奶断得晚,一直到三岁还在喝奶粉,实在是不能能让丁启起什么兴致,丁了四五岁的时候,该上幼儿园了,丁启没有让他去。   不同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丁了没有上过幼儿园,丁启给他找了些艺术老师,并不教做画,只是给他看一些艺术作品,什么类型的作品都有,从很小,丁了就见过很多对于成年热来说都显得很有冲击性的前卫作品。   时而丁启也会亲自教丁了些东西,让丁了走进比自己高几倍的巨大的高门里,把门关进,往往大半天才会出来。   自然没人知道丁了学了什么,但是从小到大,几乎都是这样过去的。后来丁了学了不少乐器,每一样乐器到了他开始熟练并感兴趣的时候,丁启就会马上停掉这个课程,换成其他的乐器。   丁启像是丁了世界里绝对的王,掌控着他的喜怒哀乐,不让他爱上任何一件事物,任何东西对他的影响都不能超过丁启本人。   丁了十八岁的时候,成人礼是失去了一只眼睛。   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对于外人来说,丁了都是完全被藏起来的人,他的遭遇白风风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宁滨知道,宁滨的化妆师是教丁了化妆的老师。   十八岁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间节点,很多人从这个时候开始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再是父母手中的玩物,开始向成人的世界进军,不计代价地出现叛逆的行为。   丁启要丁了在十八岁的生日这天狠狠地受到一次警告,让他此生都逃不出这扇高门。   化妆师见到丁了的时候,丁了已经糊住了一只眼睛,像个木偶一样,坐在镜子前等着她。   管家说,这是丁少爷生日以来第一次上课,让她注意一下他的情绪,她还觉得莫名其妙,但看见丁了的一瞬间,她马上失语了。   调试底妆的时候,丁了忽然开口问道:“老师。”   化妆师笑着说:“怎么了?”   “你们是一伙的吗?”   化妆师哑然半天,想起丁启给自己的钱,和那些听上去就很诡异的交代,感觉在这个小孩面前,说不出反驳的话,头也重得抬不起来。   丁了却笑了,外头看着他,说道:“老师。”   “其实电视剧里都是假的,”丁了说出了令她毛骨悚然地一句话,“眼球只用手是挖不出来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09 19:31:09~2023-02-10 19:1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樱逸 2个;主要是扭不下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10瓶;yy846 5瓶;虾滑倒啦 3瓶;声声、3000A 2瓶;4moonscookie、纪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伪人列车(八)   白风风说:“生挖的。丁启为此还咨询了外科医生手法。”   张灼地的手放到了丁了的眼皮上,轻轻地盖住了。   这个动作毫无意义,丁了已经经历了那些,这已经变成了事实,就算是再怎么做,他都忘不了。   火车行驶的声音盖过了他们交谈的声音,随即两个人的声音也彻底停了下来。   张灼地不再和白风风说话,他左手紧握放在腿上,隐隐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怒火。   但是丁启已经死了,丁了谁都没有指望上。   白风风道:“丁启是死在其他组织的人手里,虽然也和丁了的插手有关,但他自己没有动手,事后把尸体运出来费了很大的力气,那时候他还没有完全顶替刘艺烨的身份,只能在丁启不在游戏的时候,才能参加几局游戏,那天参加游戏的是刘艺烨本人,……总之,丁启死之前,我们其实都有很多限制,玩得很艰难。”   没有人帮他,也许丁了期待过,可能在夜里睡着之前脑袋里都在为自己构想是不是会有人破开那扇门带走自己,但最终的结果都是没有,所以他自己给自己报了仇。   张灼地握起了丁了抓住自己裤子的手,丁了感觉有点痛,睁开眼睛抬头看他。   “没事,”张灼地说,“你叫什么?”   “丁了。”   丁了下意识地说。   他坐了起来,茫然地道:“天黑了?”   张灼地意识到他清醒了不少,便说道:“快了,七点多了。”   “你睡,”丁了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他躺上来,“你睡一会儿。”   张灼地说:“我不困。”   “饿吗?”张灼地问。   丁了反而关心地问:“你呢?”   其实张灼地没什么胃口,既不饿也不困,他总是容易这样,在情况危急的时候,所有的生理问题都会消失,像个铁人一样。   张灼地考研的时候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准备,时间太紧,他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也没有觉得多累。   就连考完了的第二天,都是六点起的床,后来身体才慢慢地反应过来已经结束了,才调整过来。   同事曾经开玩笑地称他是“成功者人格”,抗压能力极强,精神状态稳定,时刻保持着亢奋。   但张灼地觉得这就是武馆老板说的那句“穷人体健”。   但是张灼地还是随手拆了饼干,塞嘴里了一块,然后递给了丁了。   丁了什么也没想,接过来就吃了起来。   白风风想了想,说道:“给我一块。”   张灼地看懂了他的意思,大概就是“要死一起死”,丁了却犹豫了,往后稍了下。   张灼地哭笑不得:“怎么还护食了?”   一开始先入为主的觉得丁了像猫,结果就是怎么看怎么像。   最后白风风还是从丁了手里拿出来了块饼干,丁了赶紧把剩下的拿自己手里,张灼地故意问:“给我一块?”   丁了不大高兴,打开饼干袋,递给了他一块,张灼地不客气地接过来:“再给一块。”   丁了瞪着眼睛,示意你都没吃,但犹豫片刻,还是又给了他一块。   本来就没有多少,丁了还剩了一半,张灼地看着他的确认还有几块饼干的模样就觉得好笑,塞回他的手里说道:“我不吃。”   张灼地感觉自己很频繁地想摸一摸丁了的头,握一握他的手,他把这种冲动归结于对丁了的关心。   因为丁了现在不清醒,需要被照顾。   过了好一会儿,白风风倚着座椅假寐,列车摇摇晃晃的,大家都停止了讨论,车厢里安静了很长时间。   大概七点半左右,高澜和李党展前后脚回来了,李党展还好,高澜回来的时候一身狼狈,和白风风当时的状态差不多,刚回来就冲去洗手台,洗了半天才出来。   这个时候天也彻底地黑了。   他们正式进入黑夜。   张灼地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碰了下。   一低头发现丁了往他的手里塞了一块饼干,低着头趴在桌上,假装已经睡着了。   十点钟,张灼地让白风风补一觉,自己守夜,规则应该没有不让他们睡觉的意思,只是提醒他们要警惕。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张灼地今晚不打算睡了,但白风风需要恢复一下体力。   白风风抱着肩膀倚着睡了,丁了一会儿靠在张灼地身上,一会儿趴在桌上,一会儿倚着窗子,怎么待都不舒服,清醒一会儿糊涂一会儿,醒了就和他说些莫名其妙地话。   丁了说:“好硬啊。”   抱怨他肩膀上的骨头太硬了,枕着不舒服。   “让你躺下你不愿意。”张灼地说。   丁了:“你这里都是骨头啊。”   丁了摸着他的胳膊,捏了起来。   张灼地使了点劲儿,把肌肉鼓给他捏,丁了说:“为什么会这样?”   张灼地说:“这样打人疼。”   “一拳一个你这种小朋友。”张灼地说。   丁了却说:“别打我。”   张灼地:“……”   丁了看着他,换了种语气,商量着说道:“别打我啊。”   张灼地马上道:“我开玩笑的。”   “不打你,”张灼地说,“怎么会打你?你什么也没做错。”   “对啊,”丁了说,“我听话的。”   张灼地看着他,不知道心里现在到底算是什么感受。   “你是谁?”张灼地问道。   “丁了。”这次他回答地很快。   张灼地猜测今晚不会太平,果然,十一点一刻的时候突然发生了变故。   他们几个人坐的位置靠后,听不到身后的动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风风的角度是可以看见后面的,但是白风风睡着了。   所以谁也没有发现宁一航的异常。   脚步声一出现,白风风马上睁开了眼,眼神清明,瞬间站了起来,说道:“哥,小心。”   张灼地马上起身回头,看见宁一航的面目完全扭曲,四肢抽长,衣服被身体撑破,破布一样挂在身上……就像是12号车厢的那个怪物。   宁一航一脸可怖的狞笑,他本身脸色就苍白,在夜色中更是可怖极了。   “我输了,”宁一航宣布,“你们也都别活了,大家一起死。”   张灼地皱了皱眉头,把探出头来的丁了按回座位上。   宁一航已经彻底变成了伪人,这就是他违反了规则的代价。   他杀了刘洪国,违反了反规则,刘洪国死了,他也变成了伪人。同伴果然是不能杀的。   李党展撑着拐杖,坐得四平八稳,对高澜说道:“看着干什么?”   高澜便站了起来了。   白风风道:“高澜。”   “别拿出武器,”白风风提醒道,“11号车厢里,不能露出武器。”   高澜拧了拧脖子,说道:“我用不着。”   吴双看了眼王磊,王磊也站了起来。   此时屋里的人存活的人战斗力都不弱,大家状态并不多么紧绷。   高澜率先动手,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她爆发力极强,瞬间弹跳起来,脚踹向了宁一航的脑袋,宁一航手里银光闪现,高澜发现时心里一惊已经晚了,一刀削在了她小腿肚上,登时血流如注。   高澜闷哼一声,落到地上,手扶住伤口,恶狠狠地盯着宁一航。   宁一航生前手段阴狠毒辣,变成了伪人更是不减分毫。   王磊摆了个八卦起势,神色认真了不少。   “那边的小兄弟,”李党展说,“真沉得住气啊。”   白风风看了张灼地一眼,张灼地使了个眼色,俩人站了出来。   丁了看他们走了,也要站起来,被张灼地按回去,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张灼地假装给他掖头发,低头说道:“马上回来。”   说罢,张灼地拍了拍白风风的肩膀,俩人擦肩而过,张灼地说了句话,几不可闻,白风风反应了片刻,才跟了上去。   王磊和宁一航缠斗起来,一时不分上下,张灼地胳膊搭在李党展的座椅上,问道:“您也沉得住气。”   “年纪大了,”李党展看也没看他,“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   王磊这边却渐渐地落了下风,宁一航身体变大了许多,四肢又长,力大无穷,手中还拿着武器,王磊慢慢地体力不支,有些跟不上宁一航出击的节奏。   吴双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只是看着白风风,说道:“你等什么呢?这么久了,你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白风风对吴双毫不客气可言,甚至没有搭理她。   “记住我说的话,”张灼地捏了捏手腕,说道,“靠你了。”   宁一航大笑起来,对王磊说道:“我让你看不起我!”   王磊擦了擦嘴角的血,说道:“杀了我,我也看不起你,骚货。”   宁一航大怒,一刀捅了过来,张灼地踩着座椅从侧面飞起一脚,在空中连踢数下,宁一航脸上瞬间血肉模糊。   宁一航往后仰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张灼地不多说,也丝毫不手软,双腿岔开站在了窄窄的一条座椅靠背上,他和宁一航齐高,甚至比宁一航还高一些,一点脚起身空中换了身位,一个旋转,后脚揣在了宁一航脖颈,左腿缠住他的脖颈,两腿交叉,接住惯力双腿夹住宁一航头甩到了地上。   宁一航一刀就要捅过来,张灼地一跃而起,在地上翻了个跟头,宁一航收势不及,差点捅死自己。   张灼地趁乱一脚踢开他手里的刀,往后退了两步站定,低头看着宁一航。   宁一航血肉模糊,五官已经混到了一起,嘴漏成一个血洞,白花花的牙露出来,他发出“哈哈”的笑声。   癫狂程度如伪人已经别无二致。   张灼地劝过宁一航,但宁一航并未听劝,张灼地看着他,没什么感觉。   宁一航爬起来,如蜘蛛一样趴在地上,抬头对张灼地说:“你也活不了。”   张灼地甩了甩鞋上的血,觉得袜子应该是湿了。   此时白风风不动声色地越过了高澜和王磊,凑到了前面。他和张灼地将宁一航包抄起来。   宁一航趁他不注意,忽然爬向了床边,胳膊奇长无比,直接摸上了窗帘,他要扯开窗帘!   就在他即将得手之际,一把飞刀袭来,白风风扔出那把宁一航掉在地上的飞刀,直接甩进了宁一航的手背,刀霎时将他的手对穿,宁一航发出震耳欲聋的痛呼。   张灼地两下跳上去,拎起那只贯穿了刀的手,抓起他另一只手,像串羊肉串一样,串上去,扎进了地里。   宁一航在地上抽搐着,这时候吴双才愿意站起来,离得远远的,说道:“怎么处置?”   没有人回答她。   高澜微微瘸着一条腿,走上来,恶狠狠地踹了宁一航一脚,身下的人登时嘶吼起来。   张灼地说:“放别的车厢吧。”   “就这么放了?”王磊不赞同道。   “你想杀他,”张灼地平静地对上了他的眼睛,“你来动手。”   王磊被他的眼神震慑住,下意识地避开了。张灼地的眼神平静无物,不是愤怒也不是厌恶,就是没有任何东西。   王磊一瞬间就读懂了张灼地的眼神,张灼地根本不在乎宁一航的死活,今天是谁躺在这里,都会是这个下场。   李党展说道:“小张说的有道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放了吧。”   张灼地打开10号车厢的门,正要将宁一航推出去,突然听见吴双厉声说道:“你干什么!”   张灼地并未回头,而是一脚将宁一航踹出去,飞快关上门,一转身听见白风风说:“闭上眼睛!”   张灼地闭上眼睛,冲着丁了的方向喊道:“把眼睛闭上!”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张灼地紧紧地绷住身体,闭着眼睛往他们的座位方向摸索,刚走过一半,就听见白风风说道:“好了。”   “哥,没事了。”白风风松了口气。   张灼地没有瞬间看向窗户的方向,警惕地睁开眼睛,发现白风风站在吴双的座位上,也是一身的虚汗。   他一手里攥着姜依依的手,一手紧紧地拉住了窗帘。   吴双上前,一巴掌扇在了姜依依的脸上,骂道:“你他妈的是不是要死?!”   就在刚刚张灼地打开车厢门推宁一航出去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张灼地的身上,姜依依就这么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拉开了窗帘。   白风风就等这一刻,闭上眼睛,一个健步冲了过去,凭借记忆抓住了姜依依,摸索着关了窗帘。   张灼地走上前去,低头看向姜依依。   姜依依眼里带着倔强,目光没有丝毫屈服。   张灼地对白风风说:“放了她,自己的人自己管理。”   白风风把人从座位里拽出来,然后扔到了王磊身边,王磊抓住姜依依的衣领,也没什么办法,问吴双的意思。   吴双正要说话,白风风道:“如果你要杀她,那你也一起死,你想推她出去,你也一起出去。大半夜的,别又变异了,又来折腾我们。”   吴双怒极反笑,说道:“滚。”   两人坐回去,白风风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掀窗帘?”   张灼地顺势看了眼身后,王磊抓住姜依依的手,用衣服绑住了她的手腕。   张灼地说:“夜里有夜里的规则,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应该注意一下。”   “在你说的那个游戏里,”张灼地问道,“Local 58,看到月亮会怎么样?”   白风风说:“啊,那是个系列故事,没有后续的,只是个设定,但是我觉得还挺俗套的,最后揭秘说是外星人要占领地球,里面有不少暗示,劝人自杀之类的。”   张灼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大家差不多都知道,”白风风笑了起来,“我还知道不少呢,你有兴趣吗?”   张灼地毫无兴趣可言,把蹲下身看自己沾满血的鞋的丁了拎起来,放一边坐好,让两个人接着睡。   后半夜,白风风又睡了一会儿。   张灼地把自己的袜子脱了,放在水龙头下冲了下,拧出不少血水,袜子被丁了搭在一个空的座椅靠背上,鞋面冲干净了,里头有一点湿,丁了靠着窗户晾好了。后半夜倚在他身上过了会儿就自己睡着了。   张灼地后半夜一直很清醒,毫无困意,但是这一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再发生了。   参加游戏的人确实都很聪明,很多规则都已经破解,无论是正规则还是反规则,都靠着猜测或者看别的队伍是怎么做的,规避开了。   这让张灼地少了不少麻烦。   第二天大概六点多的时候,天已经完全大亮。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大家陆陆续续地都把窗帘拉开。   很多人都是水米未进,在这个二十五六个小时里不眠不休的,大家多少看上去都有些疲惫。   只不过是丁了状态反而是变好了,人还是迷迷糊糊的样子,但是脸基本上好了,却完全不像刘艺烨了,不过也没什么,大家也只会觉得是她还没有恢复。   张灼地说:“两天一夜,说了是今天的什么时候结束吗?”   “中午之前。”白风风说,“一般都是这样。”   张灼地决定先把鞋穿上,省得耽误下车。夏天的袜子一夜晾干了,鞋还有些湿,但是至少不会还没走出火车站就被人扣住。   天亮之后,王磊把姜依依放开了,姜依依却越来越焦躁。   火车从始至终没有再停下来过了。只要不停站,她就没有办法去闯关。   每次闯关都需要好几个小时,如果再晚的话,很可能会耽误她下车。   姜依依越来越恨吴双,她昨晚就想直接弄死吴双,就算她自己也变成伪人也无所谓,一起同归于尽算了,但是没想到却让白风风给救了下来。   吴双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姜依依看着她,忽然道:“你会遭报应的。”   吴双闭目养神,闻言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嗤笑了一声。   姜依依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做人都这么怕我,”吴双说,“变成鬼能好到哪去?”   白风风又去接了一杯水回来,伸了个懒腰说道:“我身上都臭了。”   丁了道:“我饿了。”   谁也没去担心过姜依依。白风风是冷漠,丁了是谁也不在乎。   张灼地给他拿出昨天剩的半包饼干,和白风风商量了起来。   “没有办法,”白风风耸了耸肩说,“我猜今天不会停车了。”   张灼地正要说话,丁了给张灼地嘴里塞了口饼干,他只能嚼了,丁了觉得好玩,笑了起来。   张灼地被噎够呛,喝口水顺了顺:“那她怎么办?”   白风风无所谓地道:“不知道。”   张灼地看着白风风满不在乎的样子,感觉这些人都是一样的。   其实他也是这样的。   白风风道:“游戏不就是这样,有输就有赢。”   张灼地说:“太小了。”   白风风没听清楚他的意思,张灼地已经看向了窗外,景象已经慢慢地出现了城郊,似乎快要到站了。   年纪太小了,只有十六岁。   上午十点钟,火车进站了,就在这个时候,广播声忽然响了起来。   “通知,请各位乘客不要下车,还有乘客尚未完成任务,临时加停一站,请各位乘客等待尚未完成任务的乘客完成任务返回后,一同在下一站下车,否则将有生命危险。”   姜依依登时瞪大了眼睛,坐了起来。   广播声一共响起来了三遍,反复提醒各位乘客不要下车。   火车到站有些颠簸,姜依依扶着座椅站起来拦住他们,说:“你们不要下车,规则说了,不让你们下车。”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面面相觑,白风风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没什么诚意地叹了口气,说道:“走吧。”   张灼地扶着丁了站起来,其他人看着他们三个,一时拿不定主意。   所有人都是按照规则做事的,规则在他们的眼里就是天条,对规则的恐惧已经深深地根植于心里了,违反实在是太难了。   姜依依看着他们走过来,仿佛抓住了生机,挨个阻拦道:“不要下车!”   她伸出胳膊拦住他们,路过白风风的时候,白风风拍了拍她的肩膀,弯下腰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会打开后面那扇车厢门再去碰碰运气。”   说着不留余地地推开了姜依依。   吴双也道:“规则里有这么一条。”   她明显忘了是第几条,但是还记得内容是什么:“不会增添临时规则的。”   她的话点醒了众人,亦或者说是给了大家违抗这条规则的信心,毕竟胜利在望,看着外头的景象,他们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李党展说道:“小澜,我们也走吧。”   姜依依大喊道:“啊——”   她伸手拦王磊,被王磊一把手甩开,然后用手警告她,不要再上前纠缠。   姜依依终于哭了,摔倒在地上,绝望地大喊。   张灼地回头看了一眼,沉默片刻,丁了死死地拉住他的手,不安地拽了他两下,张灼地便还是跟在人群后头,下了车。   姜依依就这么被留在了车上。   火车站的人很少,从上了车到现在不到三十个小时,众人都变得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站在站台上眼里有些茫然。   张灼地转头看向车厢里,姜依依站在车窗前,脸上挂着泪水,平静地看着他们。   她没有更多的表情,只是沉默、冰冷地看着他们。   火车并未停靠很久,大约过了一分钟,车门关闭,便驶走了,驶向了一片迷雾中。   张灼地愣了片刻,被拉了拉袖子,丁了说道:“我们不走吗?”   “走。”张灼地拉住了他的手。   李党展却在身后笑道:“小张兄弟,第一次玩这个游戏,感觉怎么样?”   张灼地自然地搂住了丁了,并没有转回身去,只是说道:“今天很累了,下次再聊吧。”   吴双看着他们走去的背影,对李党展说:“怎么,你担心了?”   “生死场一直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李党展四两拨千斤地说,“难道你们不担心?”   李党展说:“你们还折损了一员小将,回去打算怎么和你哥交代?”   吴双极其厌恶从别人嘴里听到别人提到她哥,登时皱起了眉头,神色凌厉道:“我家的事,用不着你管。”   李党展并不生气,笑呵呵地道:“那就不管。”   “我回去会和他说,”吴双道,“你也回去想想办法,生死场现在太强了,不能放任他们这么下去。”   李党展却说道:“但是我看……刘艺烨,可是有点不对劲。”   “她今年得四十多了吧?”李党展说,“你觉得像吗?”   回去的时候,白风风开了丁了的车,把丁了送到了张灼地家里。   丁了的状态不稳定,没法和张灼地分开,张灼地幸好辞职了,不然都没法想象怎么上班。   回了家,张灼地连衣服也没换,躺在床上就睡着了,中途好像感觉丁了起来过几次,他一翻身就接着睡了,后来丁了又上了床,俩人挨着睡觉,丁了的呼吸一直扑在张灼地的胳膊上,睡得很热,但还算安稳,等他一睁眼天都黑了。   张灼地抬手看了下时间,晚上九点钟了。   他很少如此作息不规律,感觉身体有些沉重,一转眼看见丁了瞪着眼睛看着自己。   张灼地问:“清醒了?”   丁了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就是看着他。   张灼地道:“你这样还挺吓人。”   他伸手打开床头灯,坐了起来,打算去洗个澡。   丁了道:“我杀了你算了。”   “看来是清醒了。”张灼地说。   丁了在床上一翻身,看着天花板,说道:“我刚刚一直在想怎么杀了你。”   张灼地脱了卫衣和裤子,换上家居服,问道:“为什么没动手?”   “我想听听你是怎么说的。”   “什么?”   丁了说:“你有什么可解释的吗?”   “我很被动。”张灼地想了半天,说道。   丁了伸手抓了一个枕头扔过去,被张灼地接住了,扔回了床上,把脏衣服扔进洗衣篮里。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最短的一个副本,两天一夜新手友好。 第25章 暗流涌动(一)   丁了中途醒了好几次,应该已经洗过澡了,还给自己换了睡衣,是张灼地的一套藏青色的短袖长裤款的睡衣,他穿起来有些肥大,像是时装,而非家居服。   张灼地不止一次地感觉丁了漂亮,化妆了漂亮,卸了妆也漂亮,素着一张脸穿他的睡衣都像穿出奢靡的感觉。   张灼地洗完澡出来,丁了还躺在床上。   “长床上了?”张灼地问。   丁了问他:“你不能好好和我说话吗?”   丁了问得很认真,张灼地感觉有些无话可说,他道:“不是你先开始的?”   “我去做饭,”张灼地说,“你吃什么?”   丁了却站了起来,拉着他进了客厅,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看菜色不像是普通外卖,应该是丁了找厨师做了送来的,这桌上的所有碗都不是他家的,估计都是连盘子一起送来的。   丁了坐下了,简单地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要了份。”   张灼地拉开椅子也坐下了,忽略了他故作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这么多东西,你吃不完都给我打包带走。”   丁了说:“你不吃?”   “吃不了这么多。”张灼地拿起筷子,先喝了口汤,原来是南瓜汤,其实不太合他胃口。   丁了说:“我也不吃啊……”   “那你要这么多?”张灼地说。   丁了:“扔了,下次点新的。”   “要点回你自己家里点,”张灼地也多少被他的趾高气昂弄得有些不悦,“我不吃外面的东西。”   丁了面有愠色甩了筷子,发出“啪”的一声。   张灼地微微皱眉,有些烦,他本来想让他吃完东西再发脾气,结果丁了看见他表情,二话没说起身回了卧室,重重地摔上了门。   张灼地在客厅沉默片刻,后来实在是饿,吃了点东西,也没尝出什么滋味儿来,抽出张纸来擦嘴,过了会儿,把纸扔一边,起了身。   张灼地没敲门,推开门站在门口,对丁了说:“吃东西。”   屋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有些昏暗,他看见丁了躺在床上,也没盖被子,背着身弓起身子,登时没有了脾气。   张灼地走过去,坐在床的另一边,说道:“你不饿吗?就吃那么包饼干。”   丁了还是没说话,连动也没动,张灼地拍了拍他,丁了也不动,张灼地心想不会是出事了吧?赶紧把拉过来,看见丁了脸上的眼泪。   哑口无言。   丁了的眼泪只有一边,哭起来一点声音也没有,眼睛已经肿了,估计已经自己委屈了半天了。   张灼地一点办法也没有,半拖半拽地拉到自己怀里,让他岔开腿坐在自己腿上,丁了也不愿意看他,使着劲儿和他别扭。   张灼地道:“好了,我知道了,我错了。”   张灼地就连在谈恋爱的时候,都很少说这种话来认错,眼泪只会让他觉得心烦,让他后悔进入一段感情中,不过那些感情中,似乎对方也并没有像丁了那样,因为他一个眼神就委屈得躲房间里哭。   大家都是很自我的人,为自己的快乐买单,像丁了这样总是看着他的人实在少有。   张灼地此时感觉除了认错什么都不想说。   丁了听了这话,更要跑,张灼地把弄疼了他,刚松开手,丁了就下地去找自己衣服,穿了要走,张灼地只好再次拦住,抱回床上,他也躺下了,把丁了抱在怀里。   张灼地一边抚摸着他的背,一边问:“我伤你心了?”   丁了挣脱不开他,终于也累了,不再淌眼泪,也不跟他说话。   张灼地说道:“你怕我饿,好心给我点菜,我还说那种话,是我不识好歹了。”   丁了看着一处白墙,只当没听见。   但张灼地的耐心很好,他深知怎么才能哄好丁了,道歉道了好多次,姿态放低,态度诚恳再加上一些示好,丁了慢慢就不再那么僵硬地杵着,软在他怀里,听他说些屁话。   张灼地看到丁了的眼泪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过火了,丁了已经表示过他希望自己能对他态度好一些了,张灼地没有当回事,又惹怒了丁了实在是有点不知分寸。   张灼地也觉得奇怪,他平时也不是这种非要跟人找不痛快的性格,但面对丁了就总是克制不住火,因为丁了总是想控制着他,他就偏要不如丁了意,张灼地有时候是真的生气,有时候又掺杂了想要故意把丁了惹生气的恶趣味。他很喜欢看丁了控制不了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很生动,很可爱。   张灼地觉得以后还是不能这样,把握不好度,丁了真的会伤心。   过了会儿,丁了才终于被他哄开口,他说道:“我是觉得你会饿,想让你洗完澡就能吃东西。”   “是。”张灼地就地投降。   丁了说:“不知道你想吃什么,所以都点了,这次知道了你喜欢吃什么,下次就不点这么多了啊,我得知道啊。”   他说着说着,又委屈至极,开始淌眼泪。他躺在张灼地怀里,眼泪都流到了张灼地心口上了。   滚烫的,让人心里忐忑不安。   张灼地说:“是,我的错。”   丁了道:“你吃完了才进来。”   张灼地:“……”   他不说话,丁了就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睛:“你吃完了才来找我。”   “我……”张灼地问心全是愧,最后只能苍白地说,“我错了。”   这账真的不能算了,再算张灼地觉得自己得出去跳楼。   他赶紧转移了话题:“你饿吗?”   丁了半晌,小声的“嗯”了一下,张灼地马上笑了,说道:“一会儿再跟我算账,咱们先吃点东西。”   桌上的饭菜有些凉了,张灼地挑了几个感觉丁了喜欢的,回锅热了下,用微波炉重新打热米饭,给他端上桌来,摆到丁了面前。   他顺手开始收拾其他的东西,丁了说:“你坐下。”   张灼地已经摸透了丁了的脾气。   丁了说“你坐下”的意思就是“你陪陪我吧”,说“都扔了,明天再点”的意思就是“我明天还想和你一起”。   张灼地坐下来,看着他吃。   丁了吃东西很慢,也许是学过什么贵族进餐礼仪,看着很优雅,很有礼貌的样子,但是说的话又很气人。   “我没原谅你呢。”丁了强调。   “知道。”张灼地哭笑不得。   最后吃的东西也不多,张灼地在收拾盘子的时候,顺势就问了句:“你明天想吃什么?”   丁了说:“沙拉。”   张灼地便道:“除了沙拉。”   丁了想也不想地道:“烤鸭。”   “你世界里就这两种食物吗?”   除此之外,丁了真的不知道还能吃什么了。丁启还活着的时候,他总是吃一些厨师做出来的有机食物,食不下咽的营养餐,发着各种颜色的蔬菜汁,直到过了口欲期,也就对吃得东西彻底没了兴趣,知道的种类十分稀少,吃过的东西也不多。   但是丁了不想暴露自己没有见识,就想起了在电视上总能看见的除了烤鸭之外的另一种食物,丁了说道:“想吃红烧肉。”   一会儿是沙拉,一会儿是红烧肉,张灼地说道:“挺杂。”   但是也没有说不行,而是道:“那得去趟超市了,家里没有红烧的酱料。”   丁了简直太满意了。   一直到了凌晨,丁了都沉浸在自己明天要和张灼地一起去逛超市的喜悦中。   张灼地家里是两居,其实还有个客房,但是他倒是也没敢提出来自己去住客房,更不敢说让丁了去住,睡觉的时候,就默认俩人睡一张床上了。   丁了对他毫无防备之心,看他上床,就往他身边蹭了蹭,蹭了过来。   “我不困,”丁了说,“你呢?”   张灼地有点怀疑他在暗示什么,但是丁了马上又提起了明天去超市的事情:“明天你别惹我生气。”   “行。”张灼地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丁了看他这么痛快,迟疑了一下,又说:“以后也别惹我生气。”   张灼地这次没有马上回答,其实惹丁了生气这个课题是非常广泛的,涉及到诸多方面,要是说以后一点都不惹丁了生气,张灼地觉得自己在放屁。   但是已经丁了被这种迟疑惹怒:“你什么意思?”   “不是,”张灼地解释道,“我尽量。”   丁了:“不要尽量。”   张灼地觉得他可能就只是想听些好听的话,便说道:“那好吧,我保证。”   “你发誓。”丁了说。   这是不是玩得有点大?张灼地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伸出手指来敷衍当下道:“我发誓,我以后不惹丁了生气。”   但张灼地没有信仰,也不知道这种遭天打雷劈的话最后是让哪个神收下了。   丁了终于满意了,他也折腾了一天了,终于累了,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张灼地倒是有些清醒,不太能睡得着。   丁了看上去真的很喜欢他,甚至说是爱他。   一开始他还算冷静,对待丁了也保持着小心谨慎的态度,丁了的性格有很大的问题,神经质、阴晴不定又过分脆弱,使他看上去不太正常,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   现在最重要的是,张灼地觉得自己也动心了。他开始觉得丁了可怜、觉得丁了可爱,想跟丁了道歉,又想保护丁了。   但是丁了不是个正常人,这段感情如果真的这么随意的开始,也可能以随意来结束,丁了不是可以善始善终的性格,俩人如果分手,丁了可能真的会疯。   张灼地想到,丁了可能会提着刀找一大群人来杀自己,就觉得挺好笑的,在黑暗里笑了出来。   需要一个慎重的开始,就要慢慢地等待时机。张灼地想。   丁了无知无觉,越睡越往他身上靠,睡得很沉。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丁了正在吃张灼地煎的鸡蛋,听见了有人按响了楼下来访的铃声。   丁了趿拉着拖鞋跑去按电梯,张灼地从厨房里问:“是谁?”   过了会儿,等他走出来,看见一排人鱼贯而入,正往他家里送东西。   前面几个人每人手里拿着好几件挂好的衣服,冲着张灼地点了点头,直接进了张灼地的卧室。   张灼地手里拿着锅铲,在虚空中挥了两下,最后还是无力地把手放在头上,接受了。   后头进来了三人,一个人一手提着个巨大的盒子进来,剩下俩人则是拖着行李箱。   客厅的茶几上放下两个盒子,一一打开,琳琅满目的珠宝闪得张灼地眼快要瞎了。   丁了检查了一下,还算满意,一仰头说道:“放卧室去吧。”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随即对张灼地说:“麻烦引一下路。”   张灼地:“……”   张灼地一伸锅铲,指向了卧室道:“这边。”   张灼地的卧室没有梳妆台,他正要说实在不行放卫生间吧,结果工作人员在首饰箱上操作了两下,拽出来了四个桌腿来,另一个箱子架上去,左右抽出两块箱体,弄了个梳妆台出来。   张灼地确实是长了见识,一回身看见身后自己那几件衣服全被掏出来扔床上了,填进去丁了的衣服,就已经差不多满满当当,他的衣服正在被重新叠起来搁在衣柜下头滥竽充数。   张灼地一眼不想再看,决定还是躲个清静,结果一出门,正好撞上了送化妆箱的。   丁了坐在客厅里,旁边站了几个搭配师,手里一人拿着一件衣服,还有一个身材和他相仿,气质也近乎相同的模特站在丁了面前,身上穿着一件背带短裤和衬衫,在丁了面前转了一圈。   丁了不大满意,兴趣寥寥,一挥手:“换一套。”   男孩身上穿着打底裤,直接就把身上的衣服脱了。   丁了看见张灼地正看着这边,再一扫男孩把上衣都脱完了,对张灼地说:“好看吗?”   张灼地登时警惕起来,面上如常地笑道:“这是干什么?”   “我的模特,”丁了寡淡地说,“在试衣服。”   这种职业张灼地闻所未闻。   男孩又换了套衣服,这回更偏时尚一些,黑色的衬衫搭配了一条宽松的牛仔裤,搭配师又在腰间加了条金属扣腰带,看上去像是刚从秀场下来。   丁了又一挥手,皱着眉头说:“还有吗?”   搭配师试探着凑近他,问道:“要不试试女装?”   “好吧,”丁了说,“有什么好看的吗?”   张灼地感觉自己不太好站在这看人家试衣服,便回厨房收拾残局,等他把东西收拾好,再出来的时候,丁了已经决定好了要穿什么了。   搭配师手里拿着一套银灰色的无袖长裙,在裙尾做着精美的褶皱,裙子的布料看上去很贵,闪着金钱的光芒。   丁了还算满意,在搭配师的帮助下穿上了,搭配师举着镜子,问他要不要在腰间搭配个腰带。   丁了让他比一下试试,然后转过头来问张灼地:“好看吗?”   “这样好,还是不加好?”   张灼地看着丁了站在阳光下试裙子,感觉人间仿佛只剩下了美丽和华丽,有些走神,随口道:“不加吧。”   “不要了。”丁了便道,“收起来放卧室里。”   丁了说道:“弄完了就走吧,把垃圾带下去。”   昨晚的所有饭菜都装进了垃圾袋里,丁了还记得张灼地说自己打包带走的事情,特意挑衅地看了眼张灼地,结果张灼地没接收到,反而上前蹲下身给他弄了弄衣服的褶皱。   丁了说道:“干什么?”   这条裙子是圆领的,遮住了锁骨,领口收得很有讲究,衬得丁了高贵又有气质,张灼地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觉得非常漂亮。   其实漂亮到这种程度,难免会让人觉得拥有些珠宝首饰、穿些漂亮衣服是理所应当的。张灼地就允许了他把这些东西堆在自己家里。虽然丁了也没问他的意见。   人都走后,丁了化了个妆,妆面还是偏向了刘艺烨的长相,但是却没有用肤蜡捏脸,只凭借着化妆,也让他差不多七八分像。   张灼地说:“你知道咱们今天就是去趟超市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10 19:53:34~2023-02-11 19:5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燕归来、路念寻 2个;药别停、主要是扭不下来、翻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最爱么么作者大大了 30瓶;vanslin 22瓶;蘅皋暮、燕归来 10瓶;我永远喜欢清和润夏、沉默是金、失眠小狗、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5瓶;3000A、虾滑倒啦 3瓶;纪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暗流涌动(二)   丁了执意要盛装出席超市。   张灼地本来是打算带着他去小区里的超市买点调料,结果看他打扮得这么隆重,决定改成去商场楼下的超市,那个大型一点。   俩人按了电梯,碰上了邻居。   邻居手里拎着两大袋垃圾,一抬头看见丁了,瞬间失语了。   张灼地问:“倒垃圾?”   “啊对。”邻居才反应过来。   张灼地按了关门,丁了毫不掩饰地往张灼地身后凑了凑,离垃圾袋远远的。   邻居有些不好意思,有不太知道自己倒个垃圾不好意思什么。   “这几天没见到你,在哪儿发财?”邻居嘴里问张灼地,眼睛却往丁了身上瞥。   丁了出现在这里确实感觉很违和,感觉应该去走红毯。   丁了手指点了他腰一下:“介绍一下。”   张灼地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在出差,这是丁了。”   丁了盯着他,张灼地没办法,补上了一句:“我女朋友。”   “哦哦,”邻居交换了下手里的垃圾,想去握手,又想起来丁了刚才躲他,有些尴尬地收回来了,“我是楼下的,免贵姓李。”   “李哥,”丁了却一改刚才的骄矜模样,心情大好地握住了他的手,“有机会来家里坐。”   李哥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一楼到了,邻居下了电梯,张灼地道:“我们不熟,他都不知道我叫什么。”   “嗯,”丁了说,“这不就熟了。”   这小区少有租户,大多都是自家住,信息网相当发达,张灼地猜测明天自己傍富婆的传闻就会传遍这小区的每一片土地。   俩人下了负一层,张灼地把车开出来,接上了丁了,往超商的方向开。   丁了的心情不错,扒拉着张灼地的车载音响,连自己的手机,张灼地分心看了他一眼,说道:“不是那么弄的。”   丁了不会操作,看上去没用过,张灼地给他把蓝牙找出来,看见那个连接的界面,登时心里一凉,觉得形式不妙。   丁了凑过去看了眼,先是连了手机,放了首钢琴曲,张灼地对古典音乐不甚了解,不知道是谁弹的,但是倒是一听就很经典,他以为丁了没发现,没想到丁了又重新打开了蓝牙连接的界面,指着一个名字问道:“这个是谁?”   蓝牙连接界面上有两个历史连接过的用户,一个是张灼地,还有一个显示的名字是“瑶瑶”。   如果丁了讲理,张灼地会跟他说一个成年人有前任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过去的事情没必要纠结,但是丁了不是讲理的人。   张灼地的沉默惹恼了丁了,丁了又问了一遍:“这是谁?”   这遍的语气已经明显不对了。   张灼地看着路,如实道:“前女友。”   丁了其实一看那个名字就猜到了,只是要听他承认,但是张灼地承认他也不爽,不承认就更不爽。   丁了问:“为什么还不删?”   “我平时开车不听歌,而且分手第二天,”张灼地首先想让他冷静下来,“我就去了你的那个游戏。”   丁了说:“不听歌,为什么这上面连了你的手机?”   “这几天没听。”张灼地说。   丁了道:“删了。”   “你删,”张灼地不和他起正面冲突,态度很好地说,“我只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没想起来。”   丁了却道:“你自己删。”   “我开车呢。”   “靠边停,”丁了坚持道,“删掉。”   张灼地没办法,把车靠路边停下来,把前女友的蓝牙删掉了。丁了还是感觉非常不愉快,估计是产生了什么让他感觉很膈应的联想。   张灼地其实很多时候都不理解丁了偏执的点,但是结合丁了畸形的生长环境,又好像这样是应该的。   “删了。”张灼地说,重新启动了车。   昨天才说不惹他生气,张灼地实在是太有先见之明了,就知道根本不可能。   张灼地试着找点话题聊,问道:“主食想吃什么?可以在超市买点成品。”   丁了拧着一股劲儿不搭理他。   俩人就这么沉默地到了超市,一到地下车库,丁了马上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高跟鞋走在地上发出急促清脆的一连串响声。   张灼地赶紧下了车去追,拉住了他的手,也没说什么,只是拉着手,跟上了他的步伐。   丁了第一次逛超市,好心情让他败得差不多了。   美人似嗔似怒,一进超市就迈着步往前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大家都看出俩人吵架了,美女对着男友生气,男友积极求和,和她低声说了好几句软话,也不见美女态度回转。   张灼地拉住他,推了个车,递给他一半的把手,俩人并肩往前走。丁了本来不愿意,张灼地说道:“这么多人看着,给个面子。”   丁了才勉强和他一起推车:“你昨天才说了不会惹我生气。”   “我说实话,”张灼地道,“你太容易生气。”   丁了:“什么意思?是我的错吗?”   “那女的去过你家?”丁了问,“你俩睡了吗?”   张灼地看着琳琅满目地货物,感觉有点无从下手,力不从心。   丁了看见他的神色马上就明白了:“睡过了。”   张灼地叹了口气,说道:“分了,聊天记录都给你看过了。”   看聊天记录的时候,丁了并没有很生气,因为当时张灼地根本不搭理他,完全不受他的控制,所以他并没有感觉自己可以生气,可现在张灼地离他很近,他想要得更多了,后知后觉地感觉怒不可遏。   “你怎么样才能把这个事翻篇?”张灼地问。   丁了翻不了,他听了这种渣男言论只能翻脸。   张灼地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生气总觉得他是可怜的。丁了再生气也不会想离开,昨晚在饭桌上受了委屈是跑回张灼地的卧室哭,今天生气也是到了停车场才下车,他很生气,但也很明确地在等张灼地哄自己,而不是要跑。   他是非常漂亮的,姿态却放得很低,在等张灼地分他一些爱。   张灼地反复哄了好几遍,一点看不出不耐烦来,问丁了想吃什么,还买了主食区捏成小猪和小鸡模样的豆沙包送给他。   丁了心有芥蒂,但也还是满意了,又紧紧地挨着张灼地,往他身上凑,挎着他的胳膊好奇地四处看。   他感觉什么东西都想要,张灼地有意让他开心点,没拦着,不知不觉地把购物车堆得满满当当。   丁了又看中了一个非常丑、非常简陋的小狗玩偶,大概有四十厘米高,棕褐色的,针脚十分粗糙,丁了对它一见钟情,拿着就要往购物车里放,购物车已经塞得岌岌可危就要倒塌了,他非要挤出个空来。   张灼地说道:“这个别要了。”   丁了:“?”   “放不下了,”张灼地说,“你真喜欢?”   他感觉丁了就是小孩心理,一时新鲜,这大部分东西买回去肯定都不用,丁了卷发棒买了仨,染发膏买了近十个颜色,根本用不上,就想劝丁了别拿了。   丁了说:“我喜欢,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拿?”   “太大了,”张灼地说,“你要买就自己抱着。”   “抱着就抱着。”   张灼地没办法,说道:“拿回去放哪儿?”   丁了转过头来,严肃地说:“我要买。”   张灼地:“……”   “我要它,”丁了说,“我喜欢,你不买我自己买。”   张灼地连连点头:“买,买,你抱着吧。”   他决定再也不激起他的逆反心理了,管也管不了,随便吧。   一直到俩人去结账,在结账区排队,丁了都还在往车里加东西。   结账区放了不少刺激消费的小玩意儿,这东西别人可能刺激不了,但是真的能刺激到丁了,他抓了一把口香糖,又各个口味挑了一根夹心棒棒糖,最后看到了货架上的东西。   整整三排安全套。   丁了沉默了。   这是一种非常诡异的沉默,张灼地无意间看到了他如断崖式的情绪转折,感觉异常好笑。   他抓着一把棒棒糖,抱着个丑玩偶,站在货架前仿佛看到了世界的尽头,然后他马上假装若无其事,眼神乱飘地跟上张灼地。   这点东西花了张灼地一千八,他这辈子在超市第一次买这么多东西。   “拿不回去,”张灼地看他抱着娃娃,抓着棒棒糖,说道,“让他们送吧。”   丁了说:“那要什么时候送到?”   “把需要的先拿出来,咱们带上,”张灼地挑出来调料,说道,“今天之内能送到。”   丁了:“可是这些我现在就要用啊。”   “全部?”张灼地站起来,问他。   丁了:“是啊。我都想要。”   张灼地关上后备箱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是养了个非常难养的孩子,不一样的是这个丁了他是打不得也骂不得。   后备箱被塞得乱七八糟,张灼地跑了两次才拿完,丁了坐在副驾驶上塞着棒棒糖,端详了半天手里的糖,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对张灼地说:“好幼稚啊。”   张灼地看着后视镜倒车,分心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说你要的。”   丁了:“没见过,试试。”   他显然已经从安全套的冲击中安全逃离了,把芭比娃娃扔到一边去,又去后头翻自己的染发剂,他买的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颜色,白金、粉色、红色、绿色,凑齐了一道彩虹。   丁了看着说明书,说道:“只要一小时!”   “你想染哪个颜色?”   丁了有些纠结,看着这些颜色拿不定主意,张灼地却忽然在后视镜里发现有辆车不太对劲。   工作日的上午,车流量并不多,一辆黑色的大众一直跟在他的车屁股后头,张灼地警惕了起来,正好前面是红绿灯,他正好停在了线上,一边应付着丁了,一边盯着后视镜。   那辆车没减速。   张灼地当即踩了油门冲了出去,那辆车加速撞了上来,狠狠地擦出了线,在马路上发出了重重的摩擦声,行人纷纷躲避,张灼地掉转车头,并未停留,直接把车开走了。   丁了手里的东西全掉了,他重重地被耸了一下,打开车窗便探出头去,掏出手机来拍下了那辆车的照片。   “你觉得是谁?”张灼地语气如常,伸出一只手给丁了放了首歌,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太多了,”丁了坐了回来发消息,“不知道是哪个。”   丁了神色阴郁,说道:“找死。”   张灼地深感如此,惹丁了确实是在找死。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11 19:54:46~2023-02-12 19:3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樱逸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门扉 2个;主要是扭不下来、4moonscookie、浮木、简单是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门扉 10瓶;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5瓶;4moonscookie 2瓶;qingly、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暗流涌动(三)   俩人回到家里的时候接近十一点,张灼地进厨房做饭,让丁了自己在客厅里玩。   他一边焖上米饭,顺便借着锅把豆沙包放在笼屉上蒸上,一边在想是谁要杀丁了。也有可能不是冲着丁了来的,而是要杀他。   丁了是丁启的小儿子,离继承权很远,丁了手底下似乎只有一些餐饮业的产权,和丁氏的核心毫不沾边,这些天也没听丁了谈起过家里人,他似乎已经和丁家没什么联系了。   更像是游戏里其他组织的人干的,如果真的是,理由也许也和张灼地有关,那天游戏结束,李党展就像是有话要说,也许是觉得他太张扬了。   张灼地想着,手上没停,将燃气打开,把锅加热后把一整块五花肉皮冲下放了进去,干煎了几分钟,把皮煎至金黄放在案板上,手起刀落,切成了四方块。   他擦干净手,推了下眼镜,重新再接半锅生水,下入姜片、葱段和料酒,将切好的猪肉扔了进了锅里。趁着等待的功夫,随意炒了两个青菜。   张灼地站在锅前,一只手撑着流理台,一只手掀开锅盖,拿着勺子轻轻撇去浮沫,在锅沿上轻轻磕了磕,把肉捞了出来,沥干水分盛出备用。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很有条理,每一步都不紧不慢,油不飞溅,水也不洒一滴,很有观赏性。   张灼地倒掉焯肉的水,擦干净锅,重新倒入油,手轻轻放在油锅上感受了几秒,便把五花肉倒进锅里,瞬间肉香味扑鼻而来。   丁了闻着味儿过来,站在门口看他做饭。   张灼地把料理包加进锅里,加了一把冰糖,放入了没过肉的水,盖上了锅盖,头也不回,但已经知道丁了站在那里,问道:“饿了?”   张灼地没听到他的回答,转过头来,看见丁了已经换了睡衣,还是昨天张灼地的那一套,但是妆还没卸,看得很入神。   “料理包做出来会比用香料做得味道更好,”张灼地说,“很奇怪吧。”   丁了不懂这些,下意识地觉得张灼地说奇怪,那就是奇怪。   张灼地说道:“你选好颜色了?”   “红色吧,”丁了说,“会好看吗?”   丁了在意自己的容貌到有些夸张,张灼地想了想,说道:“应该挺适合吧。”   “白风风去查了,车是租的,租车的那个人是个出租车司机,不知道是谁雇的。”   张灼地并不意外。   红烧肉出锅了,张灼地把菜端上桌,然后把他的小动物豆沙包用他唯一一个带着卡通图案的盘子装上,放到了丁了面前。张灼地怕他吃不完,只蒸了俩。   丁了非常吃这一套,很没见识地说:“好可爱啊。”   “是啊,”张灼地说,“你挑一个,给我一个。”   丁了:“……”   丁了比量半天,先是给他小猪,又马上反悔,换成了小鸡的。   张灼地都推他面前,说道:“都是你的。”   丁了大喜,张灼地以为他会舍不得吃,结果丁了一口咬了小猪的半个脑子,登时小猪脑子爆浆了。   张灼地说道:“这玩意儿有馅。”   丁了道:“不好吃。”   “嗯,”张灼地说,“这是你学的第一课。”   “长得好看的东西都不好吃,以后少买。”   丁了还拿了好几包儿童饺子,都塞在了张灼地冰箱里,估计是没有机会再吃了。   张灼地把他的碗拿过来,和自己的饭换了,说道:“你买那些东西,都给我收好,不管放哪,别让我在外头看见它们。”   张灼地这个家一百多平,他自己住的时候总是觉得太大了,但丁了一进来,马上就显得拥挤了起来。张灼地有轻微的洁癖,对于居住的环境控制欲很强,受不了家里太乱,但丁了明显毫无这种概念,用完的东西随手就扔,弄得乱七八糟。他那个粗制滥造的小狗玩偶放在沙发上的第一秒钟,张灼地就感觉自己浑身难受了。   丁了没耍赖,直接答应了:“好。”   张灼地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他还以为丁了肯定会说那就找人来打扫这种话。   丁了很骄傲:“我会学的,从刷碗开始,没什么难的。”   “我会收拾干净的,”丁了认真地说,“不会让你抓到把柄的。”   张灼地心情有些复杂,片刻后说:“我不会抓你把柄。”   丁了似乎认为自己必须表现好了,张灼地才会说喜欢自己,也许自己随时都会出局,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丁了总在很奇怪的地方刁钻蛮横,又在一些本该娇气的时候显得很勇敢坚强,让人很难摸透。也许是和他的经历有关,这是他自保的手段。   这顿饭丁了吃了很多,是张灼地认识他以来,见到丁了吃过最多的一顿了,饭后丁了洗了碗,洗得很仔细,一直把盘子抓得紧紧的,什么都没打碎,洗完了碗,还拿着厨房纸巾把桌上的水渍擦干净了。确实如他所言,没让张灼地抓到任何把柄。   张灼地也没想过让他做这些,反而觉得有些心里怪怪的。   饭后,张灼地帮丁了染了发,按照说明书上的步骤,先进行褪色,补上药水后要等待半个小时,丁了趁这个时间借了张灼地的电脑,打开了论坛。   张灼地好几天没登上论坛看过了,端了杯茶坐他身后,看见丁了熟练地进了“旧物交换”的分区。   他的界面上也有很多个挂着“秘”的帖子飘在主页,张灼地好奇很久了,他们这个定位用户的手法并不是把人拉到一个分区里,而是把帖子投放到一个用户正常的页面上,他终于有机会问了出口:“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嗯?”丁了说,“你说论坛?不是我做的。”   “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丁了茫然地道,“一直都是这样的。”   丁了说:“论坛不知道是谁建立的,通过网络传播一些负面的东西,已经拥有了很多信众,真凶也隐匿在其中,本身也已经成为了一种怪谈了。”   张灼地说道:“那我为什么会突然进入这里?”   “我不知道,”丁了说道,“就是突然被选中了吧,很多人都是这样。”   张灼地:“如果我不玩论坛呢?就选不中我了?”   “只要选中你,和你在不在论坛就没有关系了,”丁了说,“有些人打开了一个其他的链接,也会直接跳转进来。”   “来到这个论坛的人,都是会对这些内容感兴趣的人,他们迟早会沉迷进来的。”   丁了说得对,张灼地无可辩驳。他骨子里确实是个反叛的人,估计就算没有丁了在一开始从中作梗,他也会再次在日后的某一天进入论坛。   丁了的腿有些麻了,却不想收回去,还靠在张灼地,他身上还穿着张灼地的睡衣,俩人席地坐在茶几前,气氛私人且亲密,丁了滑动鼠标,看了几个帖子:“今天没什么新鲜的。”   “一周后会有一个新的规则游戏开启,”丁了说道,“帖子里会或真或假地掺杂一些关于这个游戏的提示,就看能不能找得到了。”   张灼地忽然想起了自己刚进入这个论坛的时候,那些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意思的帖子。   “并不是这个论坛里的所有人都有资格进入游戏,”丁了说道,“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只是纯变态罢了。”   张灼地发现丁了其实对于这个论坛的态度并不友善,他不喜欢这里。张灼地没说什么,只是说道:“回我贴的人是白风风他们吗?”   “嗯,”丁了转过头去回避他的视线,试图轻描淡写地简单带过去,“让他俩帮忙演了下。”   张灼地衷心地说:“还挺精心的。”   “别说这个了,”丁了道,“不许说了。”   张灼地其实没觉得很生气,他生气的点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丁了他们弄个游戏试炼自己这件事甚至没给他冒犯感,毕竟他之前太无聊了。   丁了却觉得这件事很糟糕,一点也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   张灼地说道:“王骞石他们以为是真的规则游戏是吗?”   “嗯,”丁了闷闷地说,“在论坛上发布的假消息,他们以为是真的。”   张灼地看出他对这个话题很抵触,不再问了,飞快地带过去了。俩人一起研究了一会儿论坛上的帖子,骂了会儿变态,丁了还给他科普了一下一般怎么去寻找游戏的提示帖子。   半个小时到了,丁了把染剂冲掉了,头发变成了白金色。张灼地感觉非常奇妙,拿着染发剂的盒子看成分,丁了照着镜子,忽然决定不再染红色了。   头发吹干了,丁了问他:“我漂亮吗?”   “漂亮。”张灼地想也不想地说。   这个问题太简单了,没有第二种答案,丁了的漂亮是没有任何标准的漂亮,不需要任何氛围衬托,不用发型、化妆、华丽的衣服衬托,他就算是赤裸地站在这都是美的。   丁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有些陌生,新奇地摸着自己的头发,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到了下颌,他的脸本来长得就很精致,不像人类,像是游戏里捏的少年脸,头发染了,那种非人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张灼地问:“以前没染过发吗?”   “没有,”丁了说,“不让我染。”   这句话没加主语,但是俩人都知道是谁不让他染。   “看这个成分,还是少染,”张灼地说道,“不过染几个喜欢的颜色应该没事。”   丁了兴奋道:“真的?”   “这有什么。”张灼地说。   丁了像是刚被解除禁足的小孩,马上下地去摆弄染发膏,张灼地教他可以去网上搜一搜攻略,给他下了几个现在年轻人玩的短视频软件,丁了完全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抱着手机毫无公德心地外放刷了一下午视频。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12 19:32:55~2023-02-13 19:3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肆佰度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主要是扭不下来、山重、门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蕖阿蕖、芒果冻挞小奶昔 20瓶;32758184 8瓶;一只快乐的柠檬精 6瓶;不愧是我、不咕、也才、tululululu 5瓶;刘二、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山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暗流涌动(四)   丁了从手机里再抬起头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张灼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卧室睡下了,他坐在客厅里头昏脑涨,眼睛干涩无比。   张灼地被他推醒了,听见丁了着急地叫他,马上坐起来摸到眼镜戴上了,丁了说道:“我完了,我的眼睛……”   张灼地道:“眼睛怎么了?”   “我要瞎了。”丁了说。   张灼地:“……”   张灼地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问道:“你玩到十一点?”   丁了:“我一抬头就已经现在了。”   张灼地长出了口气,哭笑不得,说道:“你没事,明天早上就好了。”   丁了强调道:“很痒,里头有东西在爬。”   张灼地:“是吗?我看看。”   他伸手打开台灯,丁了张着眼睛凑过来让他看,张灼地捏着他下巴仔细检查了下,说:“没事。”   丁了只剩下一只眼睛,所以对这只唯一的眼睛显得很紧张,张灼地说:“不能再看手机了,家里没有眼药水,睡醒了就好了。”   丁了闻言就爬上床滑进被窝里躺下了,张灼地关了灯,感觉被他在这个时间叫醒,实在是有点难受,睡不着了。   张灼地问道:“你都玩什么了?”   “我要睡了。”丁了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拒绝交谈。   “你把我叫醒,”张灼地不可置信,“你睡了?”   丁了:“晚安。”   张灼地:“……”   就在这种非人地折磨下,张灼地安全地度过了惊心动魄又平静的五天。   早上,张灼地被丁了在自己脑袋边摸摸索索弄醒了,丁了悄悄地在够昨晚充电放在自己身边的手机。   他没什么起床气,也不太需要时间醒神,拿起眼镜坐了起来,丁了看来已经醒了半天了,闲得发慌。   张灼地把手机递给他,起床洗漱,回来的时候看见丁了还在玩手机,躺在床上,手高高地举起来,尽力做到离眼睛远点。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   看了几天后,张灼地忍不住说:“你没什么事做吗?”   “一会儿要去一趟工作室,”丁了居然真的有事,“你带我去。”   张灼地随口问了句:“干什么去?”   “找找上次是谁撞你,”丁了说,“顺便找找下次游戏的线索。”   说着他就坐了起来,眼睛还放在手机上,手机里传来一阵配音:“注意看,这个女孩叫小美……”   丁了看得聚精会神,听了会儿,问正在穿衣服的张灼地:“为什么所有人都叫小美?”   “是不是还有个男主叫小帅?”张灼地看着镜子整理领口。   “你也看过?”丁了说。   张灼地说:“算是吧。”   他觉得丁了闲着没事刷会儿手机也挺好的,没必要干涉,而且丁了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眼睛不行,累了就放下歇会儿,显得在沉迷中又带着点自律。   等张灼地收拾地差不多了,丁了开着外放,一边洗脸一边把小美当成背景音乐来听。在这个电影解说中洗漱、化妆,然后站在了衣柜前,开始了一天最庄严的时刻。   他手一件件地扒拉过去,拿出来件墨绿色的绸缎衬衫,下头搭配了一件黑色短裤,在身上比量了一下,不太满意。   张灼地每次看他换衣服都觉得非常有趣,丁了在打扮自己的这件事上非常用心,每次穿衣服都如临大敌,很难被轻易地被张灼地两句话讨好和取悦,对服装有非常严格的要求。   果然这次,丁了又问了张灼地:“好看吗?”   “不错,”张灼地试着找了个词,“很……上档次。”   张灼地说完都觉得自己很像个导购,丁了果然不满意,又蹲下身去挑叠起来的衣服,他在挑衣服的时候表情是很愉悦的,似乎对于今天怎么打扮自己是有所期待的。   但是张灼地还是提醒道:“那些是我的。”   丁了仿佛没听见,抽出来了一件蓝色的条纹衬衫,直接脱了睡衣,穿在了身上,他身材纤细匀称,瘦而不柴,把张灼地的正装T恤穿成了时装款的感觉,他又挑了一条自己的黑色的廓形直筒裤,把衬衫扎进腰里,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可能觉得太过于古板,又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   很好看。张灼地在心里想。   丁了似乎也满意了,但仍然有些细节需要处理,他在抽屉里抽出了两条皮带,挨个比量着,一个是古铜扣,一个是银扣,比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太合适,全都塞回去,然后从旁边扯了一条丝带。那条丝带正好是蓝白条纹配色,他在脖子上缠了一圈,系了个结搭在肩膀上。   一切终于完美了。   丁了向后退了两步,转了个圈,问张灼地:“怎么样?”   这明显是在求表扬,张灼地便道:“非常好。”   张灼地猜测丁了是学习过搭配的,所以昨天搭配师给他选衣服他并不很满意,丁了有自己的审美。   他今天化了淡妆,乔装成了刘艺烨的模样,但并不怎么用心,戴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也没有戴假发,顶着一头白毛出了门,张灼地感觉他不应该走在地下车库,而像是走在巴黎的街头。   到了工作室的时候,白风风和宁滨已经到了有一阵了,坐在电脑前记着什么,看见俩人来了,便站起来打招呼。   宁滨笑道:“刘姐、哥,我还没祝贺你们平安归来呢。”   宁滨也是个漂亮的女孩,走优雅的白富美的路线,除了对待白风风,对其他人都很有礼貌。   “你表哥的事情,”丁了摘了墨镜坐下,“他家里知道了吗?”   宁滨笑容放下了,道:“知道了,是我去说的。”   丁了:“没有为难你吧?”   宁滨说:“还好,宁一航和他家里已经很久都不联系了,他联姻后出柜的事情闹得很难看,得罪了不少人,名声也不太好,我看他妈妈是有些难受的,其他人没什么反应。”   “我听白风风说姜依依死了?”   “活该,”丁了说道,“自己作死。”   丁了显然对于姜依依故意害张灼地被关在12号车厢这件事还心存芥蒂,即使姜依依都死了,他还恨着。   宁滨听白风风复盘的时候已经知晓了这些细节,便附和道:“那孩子确实是心术不正当,死就死了。”   一屋子人凑不出一个正常的三观,张灼地一边听一边随手摆弄着屋里的陈设,看到本笔记,白风风道:“那是我们复盘的本子。”   张灼地便不打扰他们,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看了起来。   看了会儿才发现,每次游戏结束后他们三个人都会重新梳理一遍,但是昨天丁了在他家玩了一天,应该是给翘了。   笔记本不厚,但是一翻也有二三十页,记录得很详细,其中包括了“游乐园”、“哑巴山”、“无人谷”等副本,而且从内容上看,别的组织或多或少都会有人员的减损,他们三个人却一直是全员在线的状态。   在张灼地来之前,应该一直是三个人参加游戏,白风风充当着那个打手的角色。   张灼地看了半天,听见有人叫自己,一抬头看见三人都盯着他。   “下次游戏可能和医院有关。”   白风风从论坛中破解出了线索,说是和医院有关,张灼地不免想到一些恐怖电影的画面,感觉本次的恐怖系数应该不低。   张灼地说道:“挺多年没去过医院了。”   “应该是个老医院,”白风风说,“我猜应该是废弃很久的那种。”   张灼地凑近屏幕看了眼,发现是个密码,需要解码知道答案,没什么兴趣,坐回去道:“什么时候开始?”   “还有五天,”白风风说,“哥你要去吗?”   丁了也看着他。   张灼地说:“需要我去我就去。”   “他要去,”丁了说,“我也去,你需要休息吗?”   他问白风风,白风风摇了摇头,说道:“我也都可以。”   宁滨说:“那我去吧。”   她笑道:“我自己在家待着,闲得实在没什么事做。”   宁滨和白风风对待游戏的态度是不同的,白风风对待游戏是紧张的,尽管他表现得很老练,但是提起游戏的时候神色会紧绷起来,就像是丁了一样,俩人的内心对待游戏都是有些恐惧的,但是宁滨似乎没有这种感觉。   张灼地从宁滨身上感觉出了和他相同的气质,宁滨不在乎。   她丝毫不怕,只把它当成一种游戏,当成无聊生活的一种调剂品。   “不知道其他组织都会派谁出来呢?”宁滨笑着说,“咱们队伍加了人,应该让他们有压力了吧。”   白风风对张灼地解释道:“咱们一直以来都是人最少的,但是其他队伍因为一直减员,有的队伍也只剩下了三个人,就比如蜜獾,就只剩下了李党展、高澜和李向星,而黄蜂就只剩下了宁一航和刘洪国,他们俩死了,黄蜂就没有人了。”   “现在咱们又加了一个人,其实已经比他们大多数组织的人都多了。”   张灼地道:“一共多少个组织?”   “七组,”白风风说,“但是有两组比较神秘,不太能见得到,只是听说有。”   “也许这次你能见到白蚁的人,”白风风说,“那是我本家的哥哥建立的,叫白逐舟。”   白风风提醒张灼地:“白逐舟是个心狠手辣的小人,你如果碰上了他,千万别落在他手里。”   张灼地感觉他们这些组织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张灼地不爱管闲事,就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   白风风看人很准,他说不好惹的人,确实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丁了道:“那大家就回去准备一下吧,这两天如果再有消息,再通知大家。”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13 19:33:24~2023-02-14 19:0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主要是扭不下来、一个哑巴读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星星眼 24瓶;守桓 11瓶;半个残废 10瓶;随机骰子 9瓶;啊吧啊吧 8瓶;tululululu、好锅煮好饭 5瓶;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3瓶;声声、30193620 2瓶;阳光下的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暗流涌动(五)   丁了后来回家住了两天,不知道去干什么了,没有说得很清楚。张灼地看他也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每天还有时间给他分享各种视频的链接,有电影解说也有搞笑的情侣博主拍的短视频,也就没有多管他。   丁了刷视频的跨度很大,用了三天时间补上了三年的空缺,最近一次是告诉张灼地,他在跟着博主学习化妆。   于是张灼地开始一天接到数十个电话,通知他下楼取件,等他下了楼,驿站老板指了指快递架子那一面墙,说道:“那呢。”   “哪儿?”张灼地举着电话看向快递架。   老板:“全都是你的。”   张灼地转过头来拿着电话看他,老板郑重地点了点头。   张灼地站在快递驿站的门口,给丁了打了个电话。   丁了应该是在那边敷面膜,说话张不开嘴,接到张灼地电话还是有些愉悦地道:“怎么啦?”   “你买的东西?”   “到了?”丁了马上扯了面膜坐起来,“这么快?我下午过去。”   张灼地:“你没有概念吗?”   “你买了整整一面墙。”   丁了:“我找人去取,你在家等着就好了。”   “拿回来放哪儿?”张灼地说。   丁了:“干什么生气?”   “我没生气,”张灼地只是感觉非常无从下手,“买这么多东西放哪儿?”   丁了也不悦道:“那你扔了算了,我不要了。”   张灼地转头看了眼挤得满满当当地驿站,扶了下额,说道:“你什么时候带人来?”   “我不去了,”丁了冷冷地说,“东西我也不要了。”   “下午给我过来,带个帮手跟我搬快递,”张灼地不容反驳地说,“你不能再买了,家里没有地方放这么多东西。”   可能是他的用词取悦到了丁了,丁了的脾气被抚平了一些,没答应,但也没再发火,只是道:“还有些东西在路上呢。”   张灼地:“……”   下午丁了穿着掐腰的风衣,带着墨镜和贝雷帽敲响了张灼地的门,张灼地一开门,看见他身后跟着四个高大的男人,一人手里摞着半人高的快递箱,几乎看不见路,四个人搬了三趟,终于搬完了,很有礼貌地给张灼地打了声招呼,撤退了。   快递箱几乎把张灼地的客厅占满,张灼地强迫症根本受不了这个,命令丁了马上拆开处理了,丁了说道:“我看这栋楼不少房子在出售啊。”   张灼地好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果然,丁了开口道:“我买一个放快递好了。”   张灼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丁了拿着剪子,兴致勃勃地开快递,因为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打开哪个都很开心。   他估计是进了什么直播间里,买的东西都是时下年轻人很流行的东西,拆开了一个小青蛙的发箍,惊喜地带在了头上,问:“好看吗?”   张灼地烦得不行,还是只能说实话:“好看。”   这房间的纷乱程度在他看来根本和垃圾堆没有区别,张灼地看着这堆东西感觉自己头皮发麻。   “少买点就行了,”张灼地说,“买房子放快递这种事听上去就奢靡得像会遭报应。”   丁了好像根本没听进去,又拆了一个比他还大的快递,那东西很沉,刚才是两个男的合力抱上来的,用绑大货的打包带绑着,张灼地看他实在费劲,站起来拿过了他手里的剪子,给他把箱子弄开了。   东西是实木的,很沉,拿出来才发现这是个半成品,还得组装。   张灼地看了眼说明书,是梳妆台。   说明书一共得有十页,所有配件画得密密麻麻。   张灼地道:“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   “下次如果真的要买,”张灼地心平气和地说,“买包安装的。”   整个下午,丁了拆快递,张灼地在旁边安装梳妆台。   丁了买了不少东西,一边拆一边骚扰张灼地,护肤品给他先涂脸上看效果,没毒再自己放手背上,零食张灼地先吃两口,好吃了他再吃,拆到好看的衣服,还得张灼地夸两句,张灼地一边看说明书干活一边应付他,手臂被口红眼影的试色涂成处一道一道的痕迹,耐着性子回答他问题,耗尽前半生所有好脾气。   丁了忽然说道:“咱们的游戏出现新的线索了。”   “嗯?”张灼地皱着眉头拧进去个螺丝,把梳妆台四个腿放地上找平,感觉不是很稳。   丁了拆快递拆得累了,坐在沙发上,倚着那个潦草的狗,懒散地抱着自己的腿玩手机,看着他解开领口,撸着袖子给自己干活的样子,觉得有点帅,打开相机拍了张照片。   丁了手指放大照片,看张灼地的脸和胸肌,再放大他的手臂,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说道: “也许下次会某种怪谈有关,只是一种世界观,和上次会有些像。”   “危险?”张灼地开始找松动的螺丝。   “不会,”丁了说,“不会比上次更危险。”   “这次也许会出现一些新的生物,他们会活在他们的行事规则里,咱们的出现是打破了别人的规则,但是只要遵守他们的规则就没有问题了。”   张灼地说:“听着很简单。”   “就是很简单,”丁了说,“我们一起就更简单。”   “这次的游戏三天两夜,听上去有些长,其实也只是多了一个夜晚而已。”   张灼地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不去,不知道他这种不安全感从哪里来的。   他问道:“我没来的时候,你都是怎么参加游戏的?”   “就那样啊。”丁了无聊地说,“没什么意思,现实比游戏更可怕,大家都是在博运气、等死,选了一种死法而已。”   但是丁了是不一样的,丁了想要的是一只眼睛,所以他是恐惧死亡的。   张灼地说:“那么想要一只眼睛,如果实现了愿望,想去做什么?”   丁了眨眨眼睛,却想不出来,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张灼地感觉他根本没想过自己有了眼睛之后要去干什么,便道:“你现在可以想想。”   丁了笑了起来,其实丁了很少真正的笑,他总是假笑、冷笑、阴恻恻地笑,真正笑容总是非常短暂,非常少见,丁了头顶上还带着青蛙发箍,看着有些笨蛋,有点可爱。   张灼地把家里的次卧贡献出来堆放丁了的快递,丁了说要买房还没买上,就很快就到了游戏的那天。   所有人按照论坛里提示的要求,在十点钟到了指定的地点。   那是一个郊区的公交站牌,身后是一个入住率不是很高的小区,人烟稀少,张灼地在这个城市住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地方。   他和丁了、宁滨开车到了地方的时候,站牌前已经站了不少人了。   三个人从车上下来,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其中有些人的面孔很熟悉。   吴双和王磊又来了,他们的身边又多了一个男人,张灼地一看那个男人就猜到他是吴双的哥哥——两个人长得很像,都是高挑的身材,干脆利落的气质,眼睛看人的时候,那种高高在上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男人看见了他们三人,却意外地笑了,走过来说道:“好久不见。”   他先是握住了刘艺烨的手,然后冲宁滨点了点头,好像最后才“意外”地发现了张灼地这个新面孔。   丁了不怎么认真地随意介绍了一下,男人伸出手来说道:“我是吴世超。”   张灼地这些天听他的这个名字已经听过好几次了,见到真人还是觉得有些意外,意外于吴世超居然是个虚伪的外交型人才。   看来兄妹俩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也确实,不同的人才能相爱,如果完全一致只会像照镜子一样了。   吴双和王磊并没有过来,男人站在他们跟前,很自然地攀谈起来说道:“我看白蚁也来人了。”   张灼地顺着视线看过去,最边上站了三个人,可以说是郎才女貌,非常养眼。   身材健硕的男人穿了紧身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显得腰线流畅,肩宽腿长,旁边站着一个穿着连衣裙气质温婉的短发女人,皮肤很白,仿佛和所有人都不是一个画风一样。两人旁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女人,及腰的头发干干净净地梳到后脑勺,一看就是个能打的。   吴世超说道:“你还不认识吧?”   “是白蚁的老板白逐舟和他的女朋友董晚风,旁边的那个高个子女人叫周怡,也是他们的员工。”   宁滨说:“李向星也来了。”   李向星是站在李党展旁边的一个男孩,看上去只有十八九的样子,一米七几的模样,一头金黄的短发,打着唇钉,看上去和他爸的气质极其不符。   这次真的来了不少人,没有白风风在旁边帮他做笔记,张灼地只能默默地记下了这些人。   丁了却忽然冷笑了一下,他笑得幅度很浅,但是张灼地还是注意到了,张灼地低声道:“怎么了?”   “你的排场很大。”丁了说。   张灼地说:“什么意思?”   丁了轻轻地伸出手来挡住嘴,示意要和他说悄悄话,张灼地弯下腰来,丁了说道:“大家都听说生死场来了个新人,这不都来看吗?”   张灼地面色如常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   吴世超说:“不知道是什么游戏,这次居然把大家都聚齐了。”   宁一航他们已经死了,甚至吴世超自己的组织里也失去了一个姜依依,但他的话里已经默认把他们剔除出去,从他的糖衣炮弹下终于第一次显露出了冷血的马脚。   张灼地笑道:“是啊,太紧张了。”   “说笑了,”吴世超道,“我听吴双说你很厉害,这次还想让你帮衬着点,如果有什么麻烦,咱们两队人互相照应一下。”   “能帮上的一定,”张灼地诚恳道,“有事你说话。”   俩人高手过招,虚伪至极,吴世超被这种虚伪取悦到了,笑着离开了,张灼地倒是见多了这样的人,没觉得有什么,而丁了似乎很讨厌吴世超。   丁了的喜怒其实很好揣摩,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其实很透明,只不过似乎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丁了在吴世超在的时候,身子倾斜着,不靠近吴世超,身体状态都在催促着吴世超离开,等他真的走了的时候,松弛了不少。   张灼地问:“他招惹你了?”   “他敢。”丁了说。   在他眼里,吴世超似乎根本不值一提,丁了总是很高傲。   但张灼地有些意外,比了比自己和吴世超,很有自知之明地示意他和吴世超不是同一种人吗?   丁了拧着眉头说:“如果你变成这样我要杀了你。”   动不动杀来杀去的,张灼地听得跟挠痒痒差不多。   宁滨的话不多,安静地站在两人身边,听着俩人说话笑。她今天提了一只很贵的包,黑白配色,所以身上的衣服也按照这个配色来搭配,穿了一套优雅的连衣裙,头发向后绑起来,系了一个蝴蝶结。   张灼地放眼望去,感觉参加游戏的人除了那些打手,几乎全都是宁滨和白风风之流,几乎都是些家境不错的小开。   这些人或多或少有些亲缘关系,似乎在参加游戏之前就互相认识,但都非常的冷漠,披着一层漂亮的皮而已,对组织里的打手也都不怎么待见。   唯独宁滨和白风风,倒是显得非常尊重张灼地,那种尊重不像是装出来的,因为他们举手投足间,都表现得很慎重。   宁滨道:“车来了。”   道路尽头,一辆公交车徐徐驶来了。   张灼地感觉心里跳动了一下,那种亢奋一闪而逝,被他压抑在了深处,丁了则是下意识地看了眼张灼地。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进入新鲜副本。   这几章叫暗流涌动是因为这几章中会出现一些小小的伏笔,不过这篇文整体上来说就是伏笔比别的多一些。 第30章 颠倒医院(一)   张灼地说道:“不怕。”   “我不怕。”丁了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低声说,“有点冷。”   张灼地笑了起来,想起了他们在上一场游戏里的暗号。   这是一辆非常老式的公交车,通体刷着绿漆,在车头上挂着一个“1号车”的牌子,在车头玻璃的最下方写着“河畔花园——富力医院”,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代了,车身不大,但是足够他们坐,每个队伍选择一排坐下,丁了他们几人最后上车,坐在了最后一排。   车上几乎没有人交谈,宁滨从兜里掏出来了一盒口香糖,递给了张灼地,张灼地拿了两片放嘴里,宁滨冲他使了个眼色。   丁了也吃了糖,这糖的味道很浓,几乎一张嘴就能闻到果香,张灼地意识到这是一种新的标记成员的方法,比绑红绳更加隐秘有效。   三人一人一盒,心照不宣。   丁了有些心不在焉,他一进入游戏就会显得有些紧张,这次似乎比上次要好一些,但也还是比平时话少了很多。   他看着窗外的景象,对张灼地说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张灼地说,“回家之后不知道有多少快递。”   丁了成功地让他逗笑了。   “我没有再买了,”丁了说,“没有快递了。”   但是他之前买的很多东西,因为距离远还没有送到。   宁滨道:“姐,你的衣服也是在网上买的吗?”   丁了今天穿了一条剪裁很考究的白色的连衣裙,七分袖,露出纤细白净的一截胳膊,领口很低,在高级中带着些暧昧,宁滨表现出感兴趣很久的样子,丁了说了一个同城的牌子,道:“我看到他们的sa在直播卖这个。”   宁滨显然也知道这家店:“我也逛过,没看到这件。”   丁了道:“你的耳环也很漂亮。”   宁滨笑了起来,摸了摸耳饰:“是吗?”   她带了一对很精致的巴洛克珍珠耳环,小小的装饰着金色的五金,看上去特殊又漂亮。   丁了的紧张感被感兴趣的话题冲散了不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宁滨是故意在调解他的紧张感。   丁了有些懊恼,他总是这样,刚进入游戏的时候情绪不稳定。以至于了解他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以前只有白风风和宁滨和他一起的时候,三人本身就不太说话,所以也就没什么,但张灼地来了之后,尽管张灼地也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但气氛还是相比从前好了很多,丁了的紧张就显得很突出。   丁了尽管自己也意识到了,但是却无法改变。   恐惧感是无法战胜的,他只能去掩盖它,假装它不存在。   大概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公交车外的风景变得陌生、模糊、不可辨认,然后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车在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口停了下来,司机未置一词,一动不动地等待他们下车。   大家陆陆续续地下车,待所有人都下车之后,公交车再次开走。   众人抬起头来,看见门上挂着铁片喷漆制作的四个字:“富力医院”。   门是打开的,里头是一个巨大的花园,里头的植物已经长势超出了控制,荒草丛生,乱七八糟。正对着大门的路是红砖铺出来的,通向了名为医院的建筑物。   这是他们即将待三天两夜的地方,一个三层小楼,占地面积不小,看上去曾经是一个辉煌一时的医院,但如今墙体已经覆盖了霉斑,脱落掉皮,从外头看,十足的阴森恐怖。   张灼地感觉这次会有点不简单,但是又记得丁了说过,这次比上次要容易得多。   说实话,他是有些怀疑的。   不知道里面又有什么样的怪物在等着他们,所有人看着这个地方都短暂地陷入了沉默中。只有宁滨笑着说:“怎么不进去?”   “我们走吧?”宁滨此时的亲切温柔,看上去有些不合时宜的诡异。   张灼地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站在丁了身后推了他一下,给了丁了一个助推,三人率先走进了大门。   有他们三个打头阵,剩下的人也就跟着进来了,刚一进来,门便直接合上了。   张灼地没有回头,听见门关的声音,抬头看了眼,医院二楼的窗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他们。   对上张灼地的眼神,那个东西马上离开了。   众人走进医院,登时感觉有些发凉。   张灼地环顾四周,打量了一下环境,这很像是一家建国初期的医院,装修很像那个年代的风格,不同于现在的医院的布局,进门右手边就是取药口,左手边是一面墙,如果张灼地没猜错的话,从左手边的走廊走过去,就是一间间诊室。   正对着大门的是宽阔的大理石楼梯,每一节台阶上都贴着防滑带,右手边的走廊不知道是通往何处。   布局看上去有些压抑,但是张灼地对这个环境感觉无比的熟悉。   他小时候住在镇里,那里要被淘汰掉的医院就长个样子,他小时候不知道去过多少次,他爸体弱,总是出入医院,张灼地站在诊室外头的座椅上,那个座椅很硬,他往往坐得屁股痛的时候,爸妈才会出来。有的时候会在等待的时候听见隔壁的屋里亲属在哭。   那种哭是不同于其他哭的,吊的心头血,和着浓稠的绝望熬成的眼泪,那是一种死一般的哭。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那个熟悉的毫无感情的机械男声。   “欢迎来到富力医院,我们会竭尽全力,医治您的病症。”   “如您想安全离开,请遵守以下规则。”   “一、医院内住着其他重症患者,他们大多并无主观恶意,请您不要打扰他们,对他们而言,您才是入侵者;   二、在本医院,医生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请您谨遵医嘱配合治疗,才有可能顺利出院;   三、二十点以后正式进入黑夜,请您在109号病房内休息,不要随意走动;   四、如您在睡梦中惊醒,发觉自己正身处未知之地,陷入不可言状之恐惧中,您需要在天亮之前尽快找到一个拿着红色气球的小男孩,他会带你找到出口,但如果他手中拿着的是绿色气球,请马上离开,他很危险,在他的气球变成红色后,再次找到他;   五、这里的医护人员非常友好,但请不要试图反抗他们,相信我,您不会愿意看到他们被激怒的样子的;   六、请您确保在游戏中心情舒缓,不要过度焦虑、紧张,不要让医生看出你的异常,医院需要定时对场所进行消毒清扫,请您严格按照作息时间表进行活动;   七、本医院没有一个叫“黄玉玲”的患者;   八、如您的同伴开始频繁提到“黄玉玲”这个名字的时候,请您尽快远离他,他已经陷入了无尽地长夜中,不要试图叫醒他、挽救他,他已长眠,将他交给医生;   九、在夜晚,您也许会听到很多奇怪的声音,请您不要好奇,不要窥探,如您在夜晚中睁开眼睛,看到了本不该存在的东西,请记住,那都是假的,只要您不介入其中,他们就不会伤害你;   十、除本规则外,本医院不会再附加任何指令,如您在脑内听到任何指令,或您的同伴提到有人在脑内控制着他的行动,请您及时告知医生,医生会为您解决问题;   十一、如您随身携带武器,请不要展示、使用,请您藏好,不要吓到其他的病患,他们并无恶意,却很容易被激怒;   十二、请怀着平和的心度过这段时光,祝您在这里拥有一段美好的体验,每个人都能痊愈出院。”   当声音停止后,几队人马互相交换了个神色的功夫,此时换了个女性的机械声,再次响了起来:“所有患者现在请前往二楼食堂就餐。”   从早上折腾到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确实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但是没有人马上动弹,大家刚进入一个游戏中,难免都会有些谨慎。   离楼梯最近的吴双和吴世超两人沉默片刻,吴世超对王磊说:“上去看看。”   王磊迈步走上了楼梯,张灼地此时也走了过去,俩人一左一右,宁滨和丁了赶紧跟了上去,张灼地并没有过分谨慎的习惯,他对待规则里未提及的任何细节都充满着漫不经心地不屑,两步超过了王磊,率先上了楼。   丁了快步跟上他,拽了他的胳膊一下,顺着张灼地的视线看见了二楼的状态。   这里居然是有人的,也可能并非是人,只是一种存在状态。   医院里来回走动着零星的几个病号服的患者,这些患者普遍面色发黑,神色麻木,对着忽然到来的这些玩家视若罔闻,沉默地慢慢地走向了一个方向,那应该就是食堂的所在。   张灼地未等身后的人跟上,和丁了、宁滨一起也合流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宁滨说道:“留心不要碰到他们。”   这是应该注意的事情,规则一:“医院内住着其他重症患者,他们大多并无主观恶意,请您不要打扰他们,对他们而言,您才是入侵者。”   张灼地则是有些注意他的量词“大多”并无主观恶意的意思,是说其中有有恶意的患者吗?   他一边想着,一边推开了食堂的玻璃推拉门,里头坐着至少十多个患者,正在低头吃东西。   食堂里非常安静,甚至连咀嚼的声音都很难听到。   和所有患者一起,拿了饭盒打饭,食堂的工作人员穿着灰蒙蒙的服装,低着头,根本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菜色是很普通的医院套餐,馒头和一荤一素,但是这种正常反而显得有些诡异。   其他人也慢慢地推开门进来,张灼地三人坐在了一张靠墙的空桌前,身前和身后分别有其他患者正在低头就餐。   “三天两夜的游戏,”宁滨说,“没必要在饭菜里弄陷阱,吃吧。”   张灼地尝了口炒上海青,味道有些不好说,总之很难算得上是“一般”,但如果说难吃,似乎又有点严重。   他看了眼丁了,果然见丁了毫无胃口,也不打算动筷子,拿着馒头尝了两口,馒头也就受了点皮外伤。   张灼地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丁了接受了这个目光,稍微坐正了些,大口咬了一口馒头,噎了个半死。   丁了从外表上看,无论是男装还是女装,都是很阳春白雪的精致上等人,看上去就很难追,也很难伺候,但偏偏做出的一些举动却显得很……张灼地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但只有一个非常合适的词,就是很“便宜”。   丁了有一种和自己的地位以及外貌非常不相符的性格,他“贱”,他像只猫一样,以为自己是主子,却被一点小小的零食取悦得变得听话又顺从。   太危险了,张灼地有些冷漠地想,如果不是遇见了他,丁了的命运也许会非常凄惨。   他就是个很容易把自己逼到很凄惨的境地的人。   但是就算是遇见的是他,张灼地忽然又想到,又能幸运到哪里?   很难说,张灼地不再想,给丁了递过去一碗粥,丁了赶紧喝了两口,顺下去噎着的馒头。   他有些难受地说:“真的不想吃了。”   “早上吃了东西,”他小声解释了自己的任性,“我晚上可以多吃点。”   张灼地点头应允了,他马上放下了碗,似乎丝毫没觉得在宁滨面前这样伏低做小有什么丢人的。   宁滨和白风风对于丁了的态度都是一模一样的,仿佛经过培训一样,对于私事没有一点评价的意思,仿佛没看见俩人的互动,但宁滨又展现出了她和白风风不一样的地方,她更细心,对于规则的细节和死角想得清晰。   宁滨和张灼地在分析规则,宁滨道:“这次的规则,目前没留下什么借鉴其他游戏的痕迹。”   “之前的那个游戏,用了local 58和曼德拉记录,”宁滨说,“我听说之后,恶补了不少规则类游戏,但是这里似乎没有。”   张灼地想,自己回去了干什么了?伺候丁了,甚至昨天下午还在组装家具。   丁了说道:“现在还说不好,再等等吧。这次的规则给的自由度很高,根本没说什么特别有信息的东西,估计一会儿还要有别的指令。”   “一会儿应该是午睡时间,”宁滨说,“这里的病人似乎也不太正常,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宁滨往前凑了凑,小声说道:“这样规定好的作息时间,只有一种医院会有吧。”   结合这些患者的状态,三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张灼地道:“精神病院。”   宁滨点了点头,环顾四周,说道:“这不是一般医院的氛围吧,这些患者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别的疾病。”   张灼地其实在让他们上二楼吃饭的时候,就隐隐地有这样的想法,听宁滨说出来后,便觉得应该就是这样。   “下午肯定还会有集体活动时间,”宁滨对于精神病院的作息时间很了解,看见张灼地的目光,主动解释道,“我住过。”   张灼地:“……”   宁滨笑着说道:“但是其实大家都有病不是吗?”   “嗯,”张灼地有点没话说了,“确实。”   宁滨说:“如果宁一航活着,也许会对这里很了解,他也住过很久呢,家里人一直想治治他的同性恋。”   她提起这个死者,有种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坦然,就是那么件事罢了。   吃完饭,果然,广播响起来,催促着大家:“请用完餐的患者马上回到一楼午睡,午睡时间两小时。”   其他的患者听到这个广播,立即拿起餐盘起了身,仿佛已经等待命令多时了,大家都自觉排队,然后陆续离开,井然有序。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15 19:34:04~2023-02-16 17:2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moonscookie、我不敢、不植、主要是扭不下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不敢 20瓶;最爱么么作者大大了、4moonscookie 10瓶;一只快乐的柠檬精 3瓶;袈、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颠倒医院(二)   109病房非常大,所有患者都在这个病房内,床尾贴着每个人的姓名条,张灼地和丁了、宁滨的床挨着,在一排。   张灼地右手边是丁了的床位、丁了右手边是宁滨,这个床的排位似乎是按照组织来分的,过了会儿,张灼地左手边有了动静,吴世超看了眼姓名条,坐下了。   吴世超看了眼张灼地,笑道:“吃得怎么样?”   “还可以。”张灼地话不多。   吴世超脱了鞋躺下,倚在墙上摆弄了两下手机,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目前无业。”   “看着不像,”吴世超说,“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工作能力肯定不错。”   张灼地摸不准吴世超和他套近乎的动机是什么,显得有些不走心,有一搭无一搭地说了两句后,他转过身去看了眼丁了。   丁了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耳朵里还塞着无线耳机,张灼地探过身去拿起一只耳机,把丁了吓了一跳,张灼地放耳朵里,听到里面:“小帅抱着小美,想进行一番成长……无奈就在这个时候……”   张灼地说:“哪来的信号?”   “下载的,”丁了抢过耳机来,有点气急败坏地意思,“别管我。”   张灼地敲了敲他脑袋,权当是警告,说道:“警惕点。”   丁了也只不过看张灼地没搭理自己,他没什么事做随便看看,结果让张灼地抓到了,也有些恼羞成怒,一甩被子背过身去了。   张灼地把耳机塞回到他耳朵里,拍了拍他,回了自己床上,扫视一圈,发现大家都已经躺下,宁滨已经闭眼假寐了。   吴世超不知道睡着没睡着,也背过了身去。此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两个小时的午睡时间,他们该在下午十四点半起床。   张灼地本来没打算真的睡着的,只是闭着眼睛,还留着神听着身边的动静,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陷入了睡眠。   风声很大,在风声中似乎还掺杂着些动物的叫声,天色灰蒙蒙地,分辨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云层很厚,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冷冽的光从云层中或明或暗地射下来,似乎天和地离得很近。   张灼地发现自己走在医院的花园里,白天看到的野草丛生的花园不知道什么时候,植物都消失了,花园很大,无边无界一般,他走在石头铺成的路上,四面的风灌进他的衣服里,有点冷。   张灼地好像听见了野兽喘息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窥视着自己,他四处环顾,从地上捡起了一根铁艺栅栏的残骸,在空中甩了两下,发出了破空的声音,他发现自己正在这条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身旁就是医院,但直觉让他觉得不要走进去。   张灼地分不清自己走了多久,这条路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他在花园里终于听见了其他的声音,一开始很像是动物舔舐自己的声音,走进后才发现是咀嚼声。   一个带着灰色帽子的小男孩,脖子上绑了一只绿色的气球,飘在半空中,他正坐在花园中埋头啃着什么动物的胸腔。   从胸腔里抬起头来的时候,张灼地看到那动物的骨头森白,肉和内脏呈现黑色,男孩的嘴角也挂着黑色的血肉混合物。   张灼地下意识地停住,用了一些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退后的动作,和那个男孩对视之后,他一下子从梦中惊醒,睁开了眼睛。   四周很安静,只传来了深度睡眠的呼吸声,不知道是谁轻轻地打鼾,张灼地看了眼手表,两点二十分。   他自然地转过身去面朝丁了,看见丁了面朝着他,手放在自己的枕头上,睡得很安静。   下午两点半,广播声准时叫醒了大家,催促所有人去大厅参加集体活动。   丁了这才醒过来,头发有点乱糟糟的,坐在床上懵了半天,张灼地试探着问道:“睡得好吗?”   “嗯,”丁了说,“好香。”   看来丁了是真的没有做噩梦,但是宁滨的状态并不轻松,两人对视一眼,就明白了对方都做了噩梦。   所有人往大厅走,宁滨低声说道:“你也看见了绿色气球?”   张灼地环视一圈,觉得除了丁了,似乎每个人睡得都不是很好,他低下身在宁滨耳边说道:“应该每个人都梦到了。”   宁滨说:“再观察下情况。”   他们走得比较快,头一批到了大厅,看见有一个医生模样的人站在楼梯中央,手里拿着个本夹子。剩下不少人走得有些慢,等所有人都到齐的时候,那位医生对最后几个人说道:“叫什么名字?”   落在最后的是李向星和白蚁的打手周怡。   张灼地临走之前看到李向星好像是找不到自己的鞋了,所以出来的比较晚,而周怡则是走在半路的时候,回去给白逐舟和董晚风拿了一趟东西。   大厅里异常安静,医生带着一副眼镜,看不清眼神,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人,说道:“迟到了需要接受惩罚。”   “为什么迟到?”医生从脚下拿起了一根铁棍,走了过去,“没有听见广播吗?”   李向星和周怡各退一步,结果却似乎惹火了这个医生,挥舞着铁棍便打到了李向星的身上,李向星登时痛呼一声,跪了下去。   高澜要上前,李党展拉住了她,沉默地看着自己儿子挨了打。   医生一边痛骂,一边挥舞铁棍,发出打在**上的闷响,李向星抱着自己的头蜷缩在了墙角。   大家都还记得那条规则。   规则二:“在本医院,医生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请您谨遵医嘱配合治疗,才有可能顺利出院。”   张灼地注意到这位医生的大衣上并没有任何身份标识,他泄了半天火之后,终于消了气,转身看了眼周怡,周怡正要说话,医生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的头砸向了墙面,发出“哐”的一声。   众人惊呼一声,周怡蹭着墙面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医生整了下衣服,扔了铁棍,从地上捡起本夹,回身对其他人说道:“命令就是命令,不能迟到,这就是迟到的代价。”   现场鸦雀无声。   张灼地感觉李向星和他爹李党展的父子亲情多半也是打了些折扣,李党展显得很从容,甚至是高澜这个保镖更担心李向星。   医生说道:“今天迟到的两个人会记过,以儆效尤,剩下的人可以开始集体活动了。”   所谓的集体活动,就是跟着音乐跳操。   前面的患者跟着音乐跳,他们这些后来的玩家有样学样,画面有些诡异地好笑,但是谁也笑不出来。   医生站在上头,铁面无私地盯着他们,似乎在等待着抓住他们的把柄。   李向星和周怡也被命令带着伤跳操,看上去有些痛苦。   张灼地站在人群的最后头,发现其实很多患者身上都是有发暗的血迹的,只是已经干涸氧化了。   他感觉很奇怪,这一切都有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氛围。   跳操之后,是所有人围在一起进行谈话的活动。大家席地而坐,由另一位医生主持,谈自己最痛苦的一件事。而因为人数过多,把他们分成了两组,医院本来就有的患者们一组,他们这些后来的玩家一组。   每组分了一位医生,虽然换了一位医生,但是这位似乎也并没有仁慈到哪里去,手里也死死地把着本夹,似乎准备着给大家记过。   医生说:“从白逐舟开始,逆时针方向。”   张灼地有些犹豫,不清楚这件最痛苦的事情需不需要说真话。   他很难衡量人生中哪件事算是最痛苦的,但留下印象最深刻的,无疑是父亲的死亡,但这又是一件他从未昭示天下的私事。   白逐舟没有沉默很久,就开了口。   他的声音很沉稳,有种成熟男人的味道,和他的气质相符,白逐舟说道:“我最痛苦的事情,应该是在小时候,八岁的时候,一个冬天,我回家之后发现我妈坐在餐桌前,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我跟她说话,她没理我,所以我走过去。”   白逐舟用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心,说道:“这里有一个黑洞,正在流血,顺着她的鼻子,流了很多血,但她的手还温热着,好像是随时都能醒过来。”   医生记了几笔,抬起头来冷漠地催促他继续说下去:“她怎么死的?”   “自杀。”白逐舟说。   医生:“继续。”   医生的态度无疑让人感到冒犯,但是白逐舟却显得很绅士,很礼貌,真的接着说了一些。   他也不知道医生想说什么,所以只是漫无目的地想了想那天发生的事情:“一般人家很难有枪,我也从来没见过我妈拿枪,那东西是我爸的,他的枪都放在书房,一般情况下那个房间是上锁的,唯独那天没有。”   白逐舟见医生没让他停止,便继续道:“也许是巧合,也许不是。”   医生打断道:“你怀疑你爸故意让你妈自杀。”   白逐舟依旧体面地说:“谁都没有证据,官方通报是自杀。后来我爸很快再婚,家里失去了我妈的痕迹,几乎只有我记得她。我很难忘记那个下午,她好像活生生地坐在桌前,等我走过去,却死了,所以我时常会想,也许我不走过去就好了,她也许还会活着,不是很幸福,但还活着。”   白逐舟一耸肩,示意自己的故事已经说完了,他笑了下,说道:“耽误大家时间了。”   医生不甚满意,皱着眉头催促下一位。   董晚风似乎早就想好了,说得很干脆:“高二的时候,我们的班级在四楼,那时候在重点班上学,每天都想着学习的事情,有一个小姑娘的成绩一直比我好一些,父母因此对我很不满意,那女孩不是很漂亮,但是很外向,脾气又很霸道,经常说一些很讨人厌的话,但身边还是围了很多人。”   铺垫了前情之后,董晚风终于神色有了些动摇,想到了过去的事情:“有一个男孩喜欢她,想要追她,但是她很骄傲,没有答应,男孩看我经常和她一起去找老师,以为我们关系很好,就拜托我以自己的名义把她约出来。”   “他让我以远足的名义,把她约到一个废旧的桥洞下,”董晚风轻声说,“我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因为太嫉妒她了,学习好,大家又都忍耐着她的脾气讨好她,而当时的我却什么都没有。”   后来发生的事情在场的人都可以想见,医生却还是问:“然后发生了什么?”   “不太清楚,”董晚风在医生皱眉前补充说,“我只知道她有一周没有上学,然后转学了,她并没有找过我,大学的时候,我听说了她的近况,据说已经不读书了,在老家已经结婚生子了。”   医生冷酷地说:“她被强奸了。”   董晚风深吸口气,笑道:“也许吧。”   高澜说:“也许只是约她出去吃个饭,她自己忽然不想在学校念了,突然不想上大学了呢?是吗?”   董晚风当然听出了高澜话中的反讽,笑了声,说道:“好吧。我也认为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高澜说,“不然是我的?”   董晚风看着她,说道:“谁没犯点错呢?姐姐,难道你没有吗?”   董晚风轻飘飘的态度让人感觉无比不适,白逐舟却打断她们的对话,说道:“我们继续吧。”   他握住了董晚风的手,一副抚慰的模样,高澜轻轻地嗤笑了一声,撇过眼去。   下一个人是李党展,他的发言马上解释了张灼地对于他们父子俩的关系的疑问。   李党展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当了陈世美,为了攀高枝抛妻弃子,导致李向星的生母积劳成疾死于肺癌,死不瞑目,她死后,李党展把儿子接回到自己身边,李向星对他心怀怨恨,也不再和他亲近了。   而李向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在初中的时候,力量薄弱,明知道自己母亲生病已经非常严重了,却没有任何办法,眼睁睁地看着疾病压垮了母亲,母亲死的时候,全身浮肿,体内积液几十斤,喘不上气来,死的时候还睁着眼睛。那是非常痛苦的一种死法,她和母亲一直被疾病恐吓着,直至死亡。   李向星说这段话的时候,脸色很冷,比所有人都更冷漠,但几番停顿,试图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痛苦,终于是语言无法衡量,他看着眼前的地面,身上还带着伤,令人感觉像个倔强的异国少年,有着不合流的青涩和孤独。   大家都讲述了自己最痛苦的一件事,高澜的是陪伴了自己十七年的宠物猫去世,吴双是小的时候被保姆故意按在泳池里险些溺死,吴世超则是和自己妹妹的不伦之恋。   最后轮到了张灼地他们三个人。   宁滨在听众人说话的时候始终注意力不是很集中,好像一直在走神,此时轮到了自己,终于还是说道:“我没什么痛苦的事情。”   众人的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宁滨释然一笑,说道:“我来这里就是因为我感受不到压力和痛苦,太无聊了,所以找些事情做。”   她指了指自己说道:“也许让我痛苦的事情还没有发生吧。”   医生道:“从来没有过吗?”   宁滨慢慢地摇了摇头,她并不是很在意,说道:“一种认知失调罢了,并不影响生活。”   张灼地终于明白了宁滨身上的那种疯狂是来自哪里了。   医生在本子上记了一些东西,然后随手一指,示意轮到了丁了。   张灼地有些紧张,他觉得丁了最痛苦的事情应该是失去眼睛,但是这又会暴露他不是刘艺烨。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微博找回来了,再也不随便发表情包了……不然这几天我都没好意思说我是怎么被封的。感谢在2023-02-16 17:23:28~2023-02-17 18:3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星星眼、主要是扭不下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光灯塔 10瓶;狐狸的奶糖 7瓶;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3瓶;布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颠倒医院(三)   丁了却很平静,说道:“小时候和我爸的关系不好,常常吵架,有一次实在是受不了就离家出走了,跑得很远,一直跑到看到了铁轨,那是我第一次听到火车鸣笛的声音,闪烁着刺眼的灯光驶来,带起一阵狂风,跑得飞快,结果没过两天就被我爸带回了家,已经尽力跑了很久,甚至出了市,但也很轻易地被带回去了,才知道原来都在他的计划之中,那个时候感觉自己像是被栓了绳的狗。”   “别的没什么了,”丁了寡淡地说,“那个时候很痛苦。”   张灼地分不清这是真是假,这个故事在他听来,并不是多么真诚,也并不那么虚假,但是其他人对此并没什么质疑。   似乎有钱人对自己子女有些变态的控制欲已经是大家司空见惯的常事了,不大值得大惊小怪。   张灼地想了想,说了自己父亲的事情,他说得笼统,隐去了进屋之后和父亲的对话以及自己的冷漠的那部分,但也足够震撼,在这些人中引起了骚动,大家都望向他,端详着他说这个故事的时候的神色,可能是想找到些这些经历的痕迹。   很可惜张灼地已经平静了,因为真正残酷的部分他根本没有说。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把这个完整的故事和盘托出了,他就是这样一个虚伪的人,无论是面对什么情况,都会用春秋笔法为自己消解,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他,他要把真相永远烂在肚子里了。   不过有些事也确实没什么必要说。   丁了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张灼地只当没有看见。   大家说完伤心事,不管真假都高兴不起来,气氛有些僵硬,众人只见医生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然后合下了本子站了起来,看了眼手表说道:“吃饭。”   张灼地心里掂量着突然诉衷肠是为了什么,合着人流进了餐厅。   晚上的菜系是宫保鸡丁和素炒土豆丝,每人一碗粥,主食米饭不限量,张灼地取了饭,但是一直没有动。   丁了也没什么胃口,喝了几口粥,说道:“我真想吃蛋糕。”   “哪家的?”宁滨说,“出去咱俩去吃。”   丁了其实不太想和她去吃,他空闲时间不多,都想用在磨张灼地身上,但也不好说什么,道:“印小熊猫的那种。”   “哦,”宁滨没听过,猜测道,“网上很火吧?”   “嗯,”丁了想着想着更是没胃口了,“面包得吃刚出炉的,不去店里吃的蛋糕是没有灵魂的。”   张灼地一听就知道这又是哪位某位主播的口播词。   丁了现在互联网严重中毒,张灼地不想向他请教是什么意思,但又真的听不太懂,只能一边猜一边糊弄。   宁滨吃了不少,把主食都吃完了,张灼地只喝了几口粥,宁滨看了他一眼,张灼地简单地说:“没胃口。”   他可不是没有胃口的人,但是宁滨刚要说什么,却忽然被一阵纷乱打断了。   一个患者的盘子忽然摔在了宁滨的脚下,食物残渣落了满地,宁滨快速抬起腿来才堪堪躲开,她转过身去,看见身后站着的状若三十多岁的男性患者指着对面的人说道:“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这还是这些傀儡一样的患者第一次暴露出愤怒的情绪,张灼地微微歪头,透过众人的遮挡,一边看着前面的热闹,一边随手掏出了宁滨给的糖塞了一片进嘴里。   被他指着的,对面的那个患者是个中年女人,听见了他的话仍旧在进食,只是微微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嘴里还咀嚼着食物。   男人撑着胳膊凑到她面前,问道:“谁让你来监视我的?你有什么目的?”   “你们为什么都在看我?”男人忽然崩溃地说,“为什么跟踪我?”   很快来了数名医生,行色匆匆地赶来,架走了男人,男人走的时候还在叫喊着有人要害他,他们都在监视他。   张灼地收了盘子,说道:“回去吧。”   宁滨注意到张灼地盘子里的东西一口未动。   这个患者一直到晚上入睡都没有再回来。   吴世超的交谈欲望很强烈,他和吴双一直在暗自交谈,回到病房之后,看见张灼地,又站在他的床边,说道:“兄弟,没想到你经历了这种事。”   张灼地说:“早过去了。”   “确实,”吴世超坐在了张灼地床上,一点都不见外地样子仿佛已经是张灼地的好哥们,“谁还没有点伤心事呢,过去了就好了。”   张灼地有洁癖,看着吴世超的屁股坐在自己床上,这下真的痛苦起来了。   其实一般很少有人会这样冒犯张灼地,因为张灼地长了一副生人勿进的洁癖样,但是吴世超好像完全感受不到。   吴世超说:“我和吴双的事情,也是这样,当时爸妈差点毙了我。”   他释然道:“那时候我俩毫无生路,不得不来了这个游戏,没想到居然活了下来,还活到了现在,赚了不少钱,都好起来了,前两天我还回了趟家,我爸也不那么反对了。”   张灼地恨不得拎着他领子把他拎下床去,道:“那可太好了。”   吴世超说:“我真的要说,兄弟,我可太喜欢你了。”   张灼地:“……”   一直支着耳朵偷听的丁了:“……”   吴世超说:“你身上这气质可太带劲了,吴双上次回来一直跟我提起你,我这次才非得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号人物,没想到我真是对你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丁了坐起来了。   张灼地面不改色地说:“这么巧,我也是。”   张灼地琢磨吴世超或许根本没什么目的,他就是这样爱结交朋友,攀关系的人,于是很懂事地说:“兄弟,有事你找我。”   吴世超需要的就是这种口头允诺,让他感觉心情不错,屁股动了动,张灼地紧盯着,却发现在自己的床上陷得更深了。   在他继续攀谈之前,丁了开口了:“张灼地,帮我弄一下。”   他没说弄什么,手里摆弄着手机,张灼地起身不好意思地冲吴世超打了个招呼,头回感觉丁了的声音如此悦耳。   吴世超站起来说道:“那你忙。”   张灼地看也没看眼,含糊地应了声,坐到了丁了床边:“弄什么?”   丁了攥着他的衣领把他耳朵拉了过来:“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   “没准用得上,”张灼地凑近他低声说,“这算什么朋友?”   丁了也不是吃醋,只是非常讨厌吴世超,不想让张灼地和吴世超交往太密,他说道:“那是个下头男。”   张灼地琢磨着这个“下头”的意思,感觉差不多能明白,好奇道:“我是什么男?”   丁了真的想了想,没想到什么好词,这才意识到网上骂人的词多,夸人的少,他干巴巴地说:“你回去吧。”   丁了网络用语学艺不精,露了怯,张灼地笑着回了自己床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确实没有感觉到紧张的氛围。   但到了晚上就不一样了。   熄灯之后,医生查过一次寝,走廊里的绿光影影绰绰地照进来,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医院压抑的氛围慢慢地显露出来了,张灼地偷着看了眼丁了,他头冲着张灼地的方向,牢牢地闭着眼睛,看样子也不是很安稳。   张灼地本意是尽量保持清醒,但是和中午一样,还是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沉睡。   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境和中午几乎一模一样。   他处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医院里发出绿光,呼应了这正是夜晚,巨大的野兽正在觅食,发出了咀嚼的声音,在黑暗里似乎危机四伏。   张灼地放轻脚步,走在石阶上,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视线可及的区域非常有限,他向前走的时候,听到了呼呼的风声。   规则九:“在夜晚,您也许会听到很多奇怪的声音,请您不要好奇,不要窥探,如您在夜晚中睁开眼睛,看到了本不该存在的东西,请记住,那都是假的,只要您不介入其中,他们就不会伤害你。”   张灼地想起了这条规则,但却不知道在此时此刻适不适用,他真的很怀疑这条规则的真实性。   他走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看到中午的那个小男孩,在他怀疑是不是在黑暗中已经遗漏过去了的时候,院里出现了一个亮着灯的小屋,小屋两面有窗,一面有门,从玻璃里透露出温暖的黄光。   看惯了绿光之后这家常的黄光都显得有些动人了。   张灼地几乎没多想,就走了过去,穿过草丛的时候,发出了些脚步声,站在门外,他就看出这是一间超市。   说是超市也不太具体,其实更像是八十年代的家属楼下的小卖部,摆放的东西整整齐齐的,只是看上去都有些年代了。   一个绿色的气球从货架后面飘起来。   看见那个绿色的气球,张灼地思考了片刻。   按照规则来说,看到小男孩的气球是绿色的,他应该离开,逃跑,并等待这个气球变成红色,但是这个情况,他能跑到哪儿去?   张灼地觉得很荒谬。   这是一个不可言状的未知之地,出去之后他能不能再找到这个屋子不说,主要是他觉得那些野兽离危险越来越近了。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   --------------------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断到这了……感谢在2023-02-17 18:33:42~2023-02-18 19:1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主要是扭不下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身上长蘑菇了 32瓶;不含防腐剂 18瓶;4moonscookie 10瓶;兔、悠然心会 5瓶;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颠倒医院(四)   那几乎是一种生存本能的体现,张灼地一把拉开了门进了屋,关门回身一气呵成,身后发出一阵巨响,一个分不清什么动物的触手黏糊糊地砸在了门上。   张灼地顶住门,看到那支绿色的气球正慢慢地移动出来。   马上,男孩从货架走了出来,他的瞳孔灰蒙蒙的,有些混沌,脸也挂着脏兮兮的污垢,张灼地猜测应该是来自腐肉的油脂。   男孩看了他片刻,忽然一甩手,从袖口里甩出了一把弯刀,像是屠宰场里杀猪羊的弯刀,不露痕迹地凶悍。   张灼地猜测如果自己输了,估计下场也和屠宰场的猪羊没什么区别。   他一边想,一边伸手从旁边的货架上拿起了个水果罐头,手腕一抖甩了出去,正砸在了男孩的头上,发出一声闷响,罐头摔在地上砸了个四分五裂,张灼地看着男孩直挺挺地倒下了,   转过身去,他看见玻璃门上趴着个男人,双手收拢罩在眼眶旁,往屋里打量着。   张灼地躲开碎玻璃,踩着黄桃的尸体走到男孩身前,俯身的时候闻到一股酸臭味儿,他从男孩手里抢过了那把弯刀,在手里甩了两下子,刀枪剑棍这些东西他不擅长,因为用了就很容易犯法,所以张灼地一般不用什么武器,手边抓起什么用什么打,不过在这个时候,显然没人会用法律制裁他,他的对手也不太像普通意义上的人类。   张灼地转过身来,看了眼玻璃上趴着的人,挑衅地抬了下下颌,男人却阴恻恻地笑了下走了。   张灼地坐在超市前台的小凳上等了很久,玩了会儿手机,百无聊赖地逛了会儿,男孩才悠悠地转醒,醒过来之后揉了揉眼睛,把脸揉得更花了。   张灼地坐在凳子上,转了圈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带我回去。”   在他醒来的那一刻,男孩手里的气球便变成了红色。   男孩有些意外,说道:“你谁啊。”   声音有些变声期的沙哑,但并不是很有攻击性,语气就像个普通的小男孩。   张灼地说:“你谁啊?”   “我怎么会知道,”男孩站了起来,说道,“来吧,我想起来了,有人说过要把你带出去,糟糕——”   男孩忽然在身上摸了起来,张灼地把刀从脚下踢了起来用手接住放在桌上,说道:“找这个?”   男孩马上就来抢,张灼地道:“先带我出去。”   “你懂什么?”男孩有些着急,“外面很危险,没有我保护你根本出不去。”   张灼地看着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说道:“那你拿着吧。”   他把刀还给了小男孩,意识到小男孩根本没有刚才被张灼地打伤的记忆。   从气球变成红色开始,男孩昏迷之前的记忆就消失了。气球颜色的变幻更像是一种人格的切换。   张灼地意识到,他似乎已经触碰到了关于规则的一些东西,男孩的气球代表着双重人格。   男孩确实有两下子,身手很矫捷,在黑夜里隐秘得很好,几乎察觉不到他的气息,看来已经在这种情境下生存了有一阵子了,张灼地不知道他到底算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是人类还是什么。   但其实也没多么好奇,他跟在男孩身后,一开始还能记住穿梭在树林间的路,慢慢地就已经开始迷失方向了,一直到天色微微亮起,混沌中露出灰蒙蒙的天空,张灼地这才穿过一片半人高的草丛看见医院的正门。   男孩将他送到,便退后了一步,似乎感觉到这里非常危险,远远地停在了草丛后。   张灼地手插进兜里,回身问道:“我为什么会做梦?”   “如果你叫它是梦的话。”男孩说,“对我来说,你才是梦。”   一句话把张灼地说愣了,男孩的身影却一下子钻进树丛不见了。   张灼地迈进医院门,身体却从床上醒来。   踩着叫醒他们的广播声的前一秒睁开了眼睛,居然并没有感觉非常累,看来身体还是休息好了。   他起身的时候,其实还有不少人没有醒过来,广播声也没有把他们叫醒。   丁了从床上坐起来,头发睡得乱七八糟的,脸上的妆倒是还贴得很紧,他起身发现宁滨没醒,皱了下眉头,意识到不对劲。   不仅是宁滨,李向星和董晚风都没有醒过来。   丁了问:“发生了什么?”   张灼地看着他,问道:“你没有做梦是吗?”   “什么梦?”丁了感觉莫名其妙。   “到底是什么梦?”丁了已经是第二次听张灼地问自己这个问题了。   张灼地道:“看样子所有人都和我做了一样的梦,只有你没有。”   张灼地和丁了同吃同住,几乎什么事请都是一起做的,但是丁了却没有做噩梦,张灼地唯一和丁了不同的就是吃了这里的饭,所以张灼地昨晚特意没有吃晚饭。但是也还是没什么用。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张灼地暂时没什么想法,安抚了丁了,说道:“让宁滨再努力一下吧,梦里估计出了什么事。”   宁滨在梦里保证自身安全还是有些困难,也许是出了什么意外,但这些也不能告诉丁了,不知道为什么,在张灼地心里丁了始终是个内心和外表都非常脆弱的猫,睁着眼睛看向人类的时候就像是听见零食袋摇晃的声音一样,只想听到好消息。   等所有人收拾妥当,大家也都意识到有两个人似乎是暂时不会醒过来了,张灼地走到宁滨床前,抓着她的两只胳膊,把她背到了自己身上。   规则六:“请您确保在游戏中心情舒缓,不要过度焦虑、紧张,不要让医生看出你的异常,医院需要定时对场所进行消毒清扫,请您严格按照作息时间表进行活动。”   张灼地不清楚这种清扫到底有没有威胁,不过还是不能拿宁滨的生命冒险。   丁了帮他扶着宁滨,两人没有管身后的人,便去了餐厅。   饭快吃完的时候,才看见高澜和李党展架着李向星进了餐厅,腿磕在凳子上,李向星也没发出一丝声音,埋着头沉睡。   就在这个时候,张灼地听见脑内传来了一阵声音。   “危险。”   那声音就好像是从他脑袋后头传来的,张灼地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没看到任何人,大家都在低头吃东西。   他不动声色,观察了一下周围,似乎并没有人听到什么。   突然间,他看到宁滨的手动了动,似乎有要苏醒的迹象,她眉头攥紧片刻,睁开了眼睛,从桌上抬起头来,茫然地看了眼周围。   张灼地说:“你是在天亮以后才醒的。”   “哦,”宁滨应该是早有预料,“找那个小孩用了太久时间了。”   大家做得都是同样的梦。   “但是昨天中午不也是白天做梦了?”宁滨说,“所以我想,应该也是可以出来的,果然是这样。”   张灼地说:“你怎么逃出来的?”   宁滨正要说话,广播声响起,催促着他们去做集体活动了。   张灼地的耳边又传来了那个声音。   “真烦。”   张灼地面色如常,端起盘子来说道:“走吧。”   宁滨站起身来,扫了一圈,皱眉问道:“黄玉玲呢?”   这话一出,坐在邻座的吴世超等人脸色立马不对了。   规则七:“本医院没有一个叫“黄玉玲”的患者。”   规则八:“如您的同伴开始频繁提到“黄玉玲”这个名字的时候,请您尽快远离他,他已经陷入了无尽地长夜中,不要试图叫醒他、挽救他,他已长眠,将他交给医生。”   丁了笑道:“别逗我了。”   他拿起餐盘,轻轻地掐了宁滨一下,面上无奈地道:“你都吓我几次了?”   宁滨几乎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是犯了什么错,她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还是接上了丁了给她的台阶,玩笑地道:“骗不了你了。”   丁了翻了她一眼:“你倒是把别人骗了。”   丁了眼睛瞥到了吴世超和吴双的身上,淡淡地笑了下,算是解释,多余的话一句没说,带着人率先走了。   出门后,丁了的脸马上冷了下来。   宁滨似乎也有些混乱,一时理不清思路,张灼地道:“你连规则也记不清了?”   “有几条不太清楚了,”宁滨这才发现自己出了问题,低声说道,“黄玉玲怎么了?”   “没有这个人。”   张灼地把规则七和规则八给她复述了一遍,宁滨沉默了。   “你给我讲讲这个女的。”   “不太知道,”宁滨摇了摇头,“我印象中她是和我们一起参加游戏的玩家,但具体想不清楚她是哪个组织的,仔细想想,其实根本想不出任何细节。”   张灼地觉得似乎这是个没有被深度的影响的象征,但也有些棘手,他说道:“等赶紧找医生解决这个问题。”   “什么时候?”   “不着急,”丁了却说,“不要贸然相信任何人。”   丁了对于人的把控更准一些,张灼地也觉得这样更加稳妥。   三人简单地交流,决定先隐瞒下这件事,然后静待时机解决问题。   张灼地的耳边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为什么他没事?”   张灼地发觉这个声音似乎来自于他的内心,因为他马上就明白这个“他”说的是丁了。   丁了至今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保持着绝对的清醒和理智,甚至比昨天刚来的时候状态更好了一些。   张灼地心里确实对此有些疑虑。   上午的集体活动是看一个很老的爱情电影,据说还要聊一聊看后的感受,大家看得都很认真,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李向星醒了过来。   李向星坐在第一排,李党展和高澜分别坐在他的左右两边,张灼地坐在第二排右侧的位置,他有意识地关注着李向星的动态,几乎是第一时间发现他醒了。   他似乎有些懵,高澜发现他坐了起来,动了动,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声张,李向星点了点头,   靠近高澜耳边说了两句后,随后也一直保持着说悄悄话的距离没有调整姿势。   “这三个人很怪。”   那个声音对张灼地说。   张灼地也正在想这件事。李向星比起自己的亲生父亲明显更依赖高澜,高澜也比李党展更照顾李向星。   但这一切都发生在李党展的眼皮底下,他似乎对此是默许的。   三个人之间有一种非常诡异又和谐的气氛。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18 19:14:21~2023-02-19 19:2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主要是扭不下来、肆佰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梓川 10瓶;tululululu、方飞笑 5瓶;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颠倒医院(五)   这一天都过得非常平静,没有发生任何事,反而让张灼地感觉这个夜晚不会非常平静。   一直到吃完晚饭,张灼地的耳边传来过几次那个神秘的声音。分别夸了董晚风漂亮,说了饭看上去很恶心,觉得氛围有些奇怪。   气氛确实是有些诡异,明明大家都没什么交谈,但是看上去压力都很大。   丁了上了床,手里拿着手机,张灼地想了想,坐在他身边,看见丁了在看电视剧,看画面像是青春偶像剧。   丁了问:“你要看吗?”   “不了,”张灼地说,“你不需要弄一下吗?”   他看着丁了的那只义眼,问得很隐蔽,丁了低声说:“上厕所的时候摘下来了。”   “不舒服的话,”张灼地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晚上摘掉。”   丁了:“很贵的,不会不舒服。”   张灼地觉得丁了有钱其实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至少有些委屈可以不用受。   这次的游戏好像丁了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让张灼地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安,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地让任何一个人好受。   “又该熄灯了啊。”   那个声音叹息道。   话音刚落,灯灭了,绿色的光又从走廊里传来。   张灼地躺在床上,转头看了眼丁了,丁了关掉手机,恰好也正在看他,一只眼睛埋在了枕头里,一只眼睛眯着看他,像只猫一样。   张灼地忽然间好像想通了什么,眼神一变,丁了低声道:“张灼地,明早见。”   “明早见。”张灼地最后还是说。   规则九:“在夜晚,您也许会听到很多奇怪的声音,请您不要好奇,不要窥探,如您在夜晚中睁开眼睛,看到了本不该存在的东西,请记住,那都是假的,只要您不介入其中,他们就不会伤害你。”   张灼地毫不意外地在黑夜里醒过来,只不过这次不一样,他并未再次进入那个小男孩的世界,而是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了。   他是被惨叫声吵醒的,一个女人发出了令人揪心的求救声,张灼地瞬间睁开眼。   规则并没有不允许他睁开眼睛,但是却不允许他参与。   有四五位医生在黑暗中,在殴打虐待一个女人。   那是他对床的一个女人,张灼地对她并不是非常了解,只知道她好像是叫“黄玉玲”。   黄玉玲的声音非常痛苦,医生说着一些对女性来说侮辱性很强的话。   耳边的声音说道:“太过分了吧。”   “去帮帮她。”   张灼地没有动,他从床上坐起身来拿起了枕头边的眼镜戴上了,没有医生注意到他的动作。   黑夜里响起了衣服撕裂的声音,黄玉玲的求饶声变得更加急切。   “去帮帮她啊,”那个声音说,“你就这么看着?”   规则十:“除本规则外,本医院不会再附加任何指令,如您在脑内听到任何指令,或您的同伴提到有人在脑内控制着他的行动,请您及时告知医生,医生会为您解决问题。”   张灼地注意到这些医生中有昨天那个打李向星和周怡的男人,还没等他看清楚,就听见了男人解开皮带扣的声音。   张灼地静静地扫了一眼身边,旁边床的丁了和吴世超都睡得很沉,似乎没有醒的意思,张灼地掀开了被子,穿上鞋之后,那个声音引导着他道:“把他们都杀了吧。”   张灼地置若罔闻,站在那个解开了腰带的医生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医生愣了下,转过身来,面色发着青,在绿光下脸上的沟壑纵横,张灼地低下头来眼神冰凉地看了眼男人的下身,又抬起头来。   张灼地弹了下男人的手腕,便抢过了他用来打人的铁棍,下一秒就揍在了男人的脑袋上,横扫出去发出“砰”的一声,医生登时闷声倒地。   张灼地处理这几个医生几乎用不上力气,几分钟就都放倒在地,黄玉玲衣不蔽体地躺在地上,眼神有些呆滞地看着天花板,还没有从恐惧中走出来。   张灼地抱她的时候,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张灼地把她抱上了床,随手盖了被子,然后回来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几个医生。   那个声音说道:“杀了吧。”   张灼地踢了一脚,把那个脱了裤子的踢开,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文件夹。就着走廊里的绿光,他看清楚了上头写的东西,只见满篇只写着同样的一句话。   “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 jack a dull boy.”   那个声音奇怪道:“这是什么东西?”   张灼地神色微动,然后没说什么,放下了文件夹扔在一边,从医生的白袍上撕下来了一条布条,然后彻底无视了自己脑内的话,摘下眼镜,用白条把自己的左眼遮上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果然发现眼前的一切全都不见了。   丁了在睡梦中感觉有些碰了碰自己,张灼地把他的被子掖好,然后上了自己的床,再也什么都不管了,再睡过去就是一夜无梦了。   他一直都在找为什么丁了没有受到影响,昨晚睡之前,看到了丁了埋在了枕头里的那只义眼,一下子就明白了。   拿着红绿气球的男孩,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混乱的记忆和本不存在的人——   这是一个重叠的时空。   两只眼睛分别控制着两个世界,丁了看不到另一个时空,所以也不会受到影响。   也许黄玉玲是发生在过去的事件,但是张灼地还是插了手,尽管知道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没有办法袖手旁观。   第二天早上,只有张灼地和丁了醒了过来。   其他人全部没有被叫醒。   丁了醒过来看见张灼地的眼睛吓了一跳,伸手去摸:“怎么回事?”   他表情一瞬间慌乱又惊恐,要去扯遮住张灼地眼睛的白布,似乎联想了很多糟糕的事情,张灼地握住他的手腕说道:“没事,是我遮住的。”   张灼地把事情起因经过给他说明白,丁了才松了口气,又看向周围,说道:“那他们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了,”张灼地说,“两个夜晚过去,里面的陷阱很多,不一定都能过得去。”   他也不清楚这些人会不会醒,醒来会是什么状态。   广播照旧响了起来,催促着他们吃完早饭进行集体活动。   丁了攥着张灼地的手,俩人走在走廊里,丁了抬头问他:“不戴眼镜可以吗?”   “我没有近视。”张灼地说道。   丁了非常意外地“啊”了一声,有些可爱。   张灼地也没想到自己的秘密就这么简单地说了出来,他解释道:“平时戴是因为……”   他措了下辞说:“听不少人说,我表情有点凶。”   丁了说:“戴眼镜也没有好啊。”   张灼地:“……”   “放些伪装的东西在身上,”张灼地无奈地说,“总会有好处的,就像你化的妆一样,多一重保障。”   因为没有其他人,今天就连医生都见的非常少,丁了就离张灼地很近,凑在他身边说话,问道:“我们把宁滨就放在那里吗?”   “不,”张灼地说,“我们有别的事要做。”   丁了看着他,像是很信任的样子。   俩人挨着坐在食堂桌前,张灼地道:“你还记得那些医生吗?”   张灼地早就注意到丁了对人很敏感,丁了果然道:“嗯。”   “有八个医生,”丁了说,“其中有几个很坏。”   那几个就应该是昨天张灼地收拾的人,张灼地说:“你想想,有没有给你感觉还不错的。”   丁了果断地说:“没有。”   “一定有一个,”张灼地说,“你想不到,我们就只能挨个找。”   丁了皱着眉头说:“这怎么找啊,都没有线索。”   马上就要到集体活动的时间,张灼地道:“我可以给你排除四个。”   他说了几个昨晚的医生的特征,丁了说:“这几个都是打过人的。”   “打过其他的患者,”丁了说,“还有一个戴眼镜的国字脸的男人,他是这几个人的领导,但是也没有管他们打人,也不像是医生。”   丁了有好几次看见那几个医生对着戴眼镜的男人点头,这里并不是那么讲礼貌的地方。   “那就只剩下三个了。”   集体活动时间到了,张灼地说:“我们挨个去找吧。”   规则中提到过,应该遵守医院的时间表进行活动,因为在这个时间里其他的场所将进行消毒,但今天的确是没有办法遵守了。   张灼地已经快要被脑内的声音吵死了。   从早上醒来开始,他脑袋里就不停地回响着有人在监视着他,控制着他,有人要害他的声音。   那个声音不停地告诉张灼地,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丁了是一个骗子,他现在还在梦中没有醒过来。   张灼地烦得要死,感觉头上的血管都在发鼓。   他在这种状况下还能保持着理智纯靠着超出常人的自制力,张灼地自己都意识到,如果不是内心是稳定的,他很难坐在这坚持吃完这顿饭。   丁了并没有多问,攥着张灼地的手,俩人没有回到大厅,而是出现在了二楼的走廊。   很快就有医生发现了他们在自由行动,昨晚那个脱了裤子的医生在他们身后道:“你们在干什么?”   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和昨天已经不一样了,升级成了电棍。   张灼地道:“这东西我不太会用。”   “我会。”丁了小声说。   但是医生的手从兜里一掏,掏出了一个喷壶。张灼地马上就变了脸色。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19 19:25:17~2023-02-20 18:2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肆佰度、主要是扭不下来、没法力的破仙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igeon 10瓶;一只泡泡 5瓶;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颠倒医院(六)   张灼地马上就变了脸色,拉着丁了便跑。   三四个医生从走廊里现出身来,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打农药一样的喷壶,冲着俩人靠近,张灼地和丁了虽然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但已经同步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憋气。   张灼地憋着一口气卸了两个医生的胳膊,看见丁了脸憋得通红,抢过电棍,按下按钮电光四射,他抡得六亲不认,张灼地赶紧往后闪了两步,气体从空气中蔓延,张灼地带着他一路狂奔,不断地有医生出现,张灼地头痛欲裂,那个声音不断地告诉他:“快回去大厅,快回去大厅——”   张灼地说道:“闭嘴!”   “什么?”丁了深吸了口气,说道,“我真的不行了……”   张灼地和丁了都吸入了那种气体,丁了说道:“好奇怪,没什么感觉,是慢性的吗?”   张灼地冷着脸说:“和精神控制有关,我们得快点。”   医生容易发狂是狂躁症,拿着气球的男孩是双重人格,而脑内的控制应该是妄想症,这里的每一条规则都对应着一种精神疾病。   张灼地拉着丁了在走廊里狂奔吸入了非常多的气体,张灼地体力不错,能憋住气,丁了则是完完全全地大口吸进了肺里。   张灼地数着刚才出现的医生,出现了六个人,只剩下最后两个,俩人搜遍二楼没有人影,张灼地忽然福至心灵,拉着丁了的手下了一楼。   一楼大厅里,站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个三七分的中年男人,一个是戴着眼镜,有些驼背的年轻男人。   丁了手扶在头上说:“我脑子里……有个声音。”   “不要听他的,”张灼地说,“抓着我。”   丁了勉强点了点头。   两个男人同时开口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张灼地站在两个人中间,轻微地皱起了眉头,其实他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并不知道该信任谁。   丁了似乎被脑子里的声音困扰得不行,这是正常的,丁了向来情绪不稳定,对于身体的其他变化异常排斥。   张灼地说:“你觉得我们应该相信谁?”   丁了过了会儿才说:“不知道。”   张灼地看了眼两个医生,找不出什么线索来,两位医生都没有拿武器和文件夹……文件夹?   张灼地忽然道:“能给我支笔吗?”   “当然。”中年男人自然地从兜里掏出一支钢笔递给了他。   张灼地转头看向那个年轻男人,男人的胸前带着一个胸牌,上面写着名字“王宇清”。   王宇清双手插兜,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看着他。   张灼地接过钢笔,点了点头:“谢谢。”   然后顺手一拳揍上中年男人的面门,脚上一绊,把人放倒了。   他转过头来对王宇清说:“你没有笔吗?”   “没有患者,”王宇清说,“要笔干什么?”   张灼地道:“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 jack a dull boy.”   王宇清笑了:“哦,我不写那个。”   “走吧,”王宇清不顾两人,转头走了,“找个坐的地方吧。”   王宇清的办公室在二楼,气体已经消散一些,但还残留着味道,王宇清道:“吸入也没关系,很快就给你们解决掉。”   三人走进办公室,王宇清坐在办公桌前,指着椅子道:“请坐。”   心理医生的桌子是正对着患者的,张灼地和丁了并排坐下,丁了扶着脑袋,皱着眉头说:“好吵。”   “嗯,”王宇清说,“我是个话痨。”   “不是说你。”   “就是我,”王宇清平静地道,“那就是我的声音。”   丁了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王宇清说:“你的左眼失明了吗?”   “嗯。”   “怪不得,”王宇清说,“只对你没有作用。”   他往后稍了稍,手点在桌上,说道:“黄玉玲是这里的一个患者,昨天刚刚死亡。昨天你应该已经看到了,是被这里的一些医生弄死的,尸体埋在了院子的荒草里。”   “如你所见,”王宇清看着张灼地,“如你所想,这里是一个时空比较混乱的地方,过去和未来同时进行,其实我属于过去,你们属于未来。你们遵循的规则,只是半个时空,剩下的半个时空的规则,由我来补齐。”   “听完规则之后,脑控你们的声音就可以停止了。”   “规则十三、所见皆为虚妄,眼见为虚,耳听为实;   十四、旁观者与杀人者同罪,杀人者需在一日内找到我;   十五、明天早上之后,不要再上二楼,否则后果自负。”   王宇清说:“没有了。”   只有这三条,张灼地感觉这几条规则有些奇怪,他道:“能提几个问题吗?”   王宇清无所事事地萎在椅子上,眼睛看着窗外,随口问:“什么问题。”   疑问很多,张灼地选了一个最莫名其妙地一个先问:“为什么我们会听见你的声音?”   “脑控啊。”王宇清说,“没有听说过吗?”   他掀开眼皮瞅了张灼地一眼:“只是一种折磨手段罢了,会让人疯掉的。”   “这个游戏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让你们疯掉,”王宇清懒懒地说,“让你们回顾痛苦的事情,吃泔水一样的东西,幻听、幻视、失眠多梦,都是在要你命啊。”   “那为什么是你?”   “嗯?”王宇清这回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了张灼地。   张灼地说:“为什么是你的声音呢?”   此时他脑内的声音已经结束了很久,但是却又忽然响了起来,王宇清的声音在他脑袋里响起:“因为我是这里唯一的医生啊。”   “规则里不是说得很清楚吗?”王宇清说,“医生都有狂躁症,有狂躁症的怎么会是医生呢?”   张灼地明白了:“他们也是患者。”   王宇清点点头,又缩回了椅子里。   他挥了挥手,说道:“没事就回去吧,楼下应该已经乱套了。”   “该醒了。”他兴味索然地说。   张灼地和丁了走出去发现走廊异常安静,气味也已经消失了,丁了说:“你说……”   他声音很轻:“这个规则是不是他自己定的呀?”   “怎么说?”   其实张灼地也觉得有些奇怪。   丁了说:“语感上感觉很奇怪,以前没有过这种类型的,他说话的风格也有点奇怪。”   “有可能,”张灼地说,“不过影响不大。”   丁了点了点头,俩人握着手下了楼梯,一拐外就听见了有些奇怪的声音。   俩人放轻脚步贴着墙壁走到窗边,张灼地看到了董晚风弯着腰站在了最里头的一张床前,定睛一看,她的手里拿着一个枕头,狠狠地压在身底下的人脸上,不知道压了多久。   张灼地登时一把推开门,说道:“住手!”   董晚风听见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了他一眼,反而手上更使劲地把枕头捂在了身下的人脸上,关节攥得发白,丁了跟了上来,这才看见里头的场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张灼地已经几步跑过去握住了董晚风的手,一把把她扔到了一边去,把枕头掀开。   吴双安静地躺在床上,除了发丝有些乱,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张灼地沉默几秒,将手伸到了吴双的上唇,一阵温热,但没有呼吸。   张灼地皱着眉头转头看了眼地上的董晚风。   董晚风:“死啦?”   张灼地的神色未动,他个子比董晚风高出大半个头,看着董晚风的时候需要低头,俯视下去表情从容平淡,丁了意识到这是张灼地生气的表现。   张灼地是不会有怒发冲冠的时候的,在他的脸上皱眉已经是极限情绪,张灼地的情绪和正常人成反比,他的平静是有疯狂的色彩的,越愤怒越平静。   丁了忽然有些害怕,拉了他的手说道:“也许还没死。”   他对吴双毫无感情可言,但却很怕张灼地的愤怒,伸手要给吴双做心肺复苏,张灼地翻开了吴双的眼皮看了看,说:“没必要了。”   “你为什么杀她?”   “有人让的。”董晚风说,“难道你没有吗?还是说已经杀了?”   张灼地和丁了当下便同时想到,估计是脑控的指令。   张灼地不欲与她多做交谈,董晚风杀人后的态度和买了个包差不多,一丝廉耻之意都没有。这种人让他感觉像是雨林里的爬行动物,潮湿冷血,必要的时候会蚕食兄弟手足以求生存。   身后传来了些轻微的响动,张灼地回过头去,看见是李向星醒了。   李向星醒来之后,有不少人都陆续醒了过来。   丁了坐在宁滨的床边,在她睁眼的时候,第一眼便看见了丁了。   宁滨的眼神有些混沌,拧着眉头坐起来。丁了马上给张灼地使了个眼色,张灼地撕了一条床单,递给了丁了,丁了帮她缠在左眼上,宁滨有些奇怪,丁了说:“不要多问了。”   屋里的气氛异常紧绷,每个人似乎都在互相打量,张灼地和宁滨眼睛上都蒙了布,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张灼地:“你被脑控了吗?”   宁滨说:“什么?”   她的表情好像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一样。   张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你脑海里没有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吗?”   宁滨道:“什么奇怪的声音?说了什么?”   宁滨的神色不似作伪。这就有些不对劲了,难道有人听不到?   “你那天说的黄玉玲,是怎么回事?”   宁滨解释道:“你们不说……不存在吗?你们也见到了?我在梦里救了一个女孩,就是黄玉玲,梦里我像是认识她,和她是朋友一样,我们躺在一张床上,说了很多话,其实我有很多醒来就忘了,我问你她在哪的时候,没有分清梦和现实。”   “那不是梦,”张灼地说,“那是过去的世界,这是一个过去和现在折叠的时空,你救的女孩,是以前真实存在的,她死了。”   宁滨一下子愣住了。   张灼地坐在床边,手肘撑在腿上,双手握住,说道:“你刚来的那个晚上就见到了黄玉玲?”   宁滨醒的比别人晚,竟然是因为一晚上经历了两个梦。   张灼地忽然问:“你是不是……”   “在男孩的梦里出事了?”张灼地看向宁滨。   宁滨这才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死了。”   宁滨其实在第一个梦境,见到男孩手里的绿色气球之后,就被丛林里的怪物袭击,没有逃脱,她有着很鲜明的被怪物捉住蚕食的记忆,再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黄玉玲。   这才是宁滨在第一夜比别人晚醒的原因,她一晚上经历了两场梦境,张灼地觉得李向星应该也是没有在男孩的梦境里成功逃脱,和宁滨是同一种情况,只是不知道他又是怎么做的。   宁滨说道:“我没有告诉你们,只是不清楚会变成什么样,不想你们分心。”   “下次不要这样。”丁了说。   宁滨点了点头。   张灼地说:“那你昨晚干什么了?”   宁滨说:“黄玉玲告诉了我后三条规则。”   张灼地有些意外,宁滨疑惑地问:“她死了吗?我有点分不清楚了。”   “嗯。”   张灼地其实没有想到宁滨会救黄玉玲,毕竟规则已经明确说过了不能插手黑夜里看到的事情,违背规则去救一个人,并不像是宁滨会做的事情。   宁滨虽然救了她,却没有多纠结她的死活,很快就被吴世超的声音抢走了注意。   吴世超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马上就发现吴双已经没气了。   董晚风神色如常地收拾床铺,掏出了化妆包里的口红,对着手机摄像头涂了两下,气色好了不少。   白逐舟表情不太轻松,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世超眼圈通红地握着吴双的手,跪在吴双的床边,把她的手放在嘴边,看得出他在极其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狠狠地吸了下鼻子,低头的时候擦了下脸边的泪水,喉咙里发出像是动物的悲鸣声。   此地实在不是久留之地,所幸很快就传来了广播声,催促他们去食堂吃饭。   张灼地跟在丁了和宁滨的后面,听见丁了的声音隐约传来,在告诉宁滨刚才发生的事情,让她注意安全。   餐厅里,宁滨结合了她知道的和听丁了说的信息,扫视了一圈周围,说道:“那就是了,没有救黄玉玲的都也醒过来了,只不过他们脑子里的声音应该是指示他们杀人。”   宁滨道:“还记得第一天疯的那个人吗?说有人在跟踪他。”   “也许是同一种声音,”张灼地也这么觉得,“如果不杀人,就会被逼疯。”   宁滨始终情绪很稳定,似乎在梦里被野兽蚕食都不算什么大事,不以为意地问:“吴双是谁动的手?”   丁了的目光瞥向了身后的董晚风,宁滨有些意外:“怎么是她?”   丁了把眼前的馒头戳的乱七八糟,就是不放进嘴里,看到吴世超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逡巡着,把眼睛转过来说:“怎么不能是?”   宁滨轻声道:“这不太聪明。”   张灼地明白她的意思,吴双身后是有人在保护的,吴世超是她的后盾,如果董晚风真的要挑一个人下手的话,最好还是找周怡、高澜这样的人,毕竟他们只是打手,没有被寻仇的风险。   吴世超爱吴双爱得疯狂,这样做的风险实在是太大,容易给自己惹上巨大的麻烦。   张灼地其实也觉得这件事很奇怪。   丁了:“她恨吴双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灼地和宁滨都看向了他,丁了坐直了,有些不理解他们的脑回路,声音有些软,慢慢地说:“她看不得别人过得比她好啊,你们看不出来吗?”   结合董晚风讲得那个自己的故事,好像确实是这样,宁滨好像明白了,说道:“她嫉妒吴双?”   “是啊,”丁了又去祸害碗里的馒头,泡进菜汤里戳成泥,弄得很恶心,“那天听吴双的爱情故事,酸得脸都臭了。”   张灼地感觉不可理喻。   丁了:“她本来就是个会为了学习成绩去害同学的贱人,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会对吴双下手的。”   张灼地:“……”   宁滨笑了起来,说道:“你看人一直很准。”   丁了:“是你们太迟钝了。”   张灼地惯用男性思维确实很多时候注意不到细节,不得不承认丁了真的是对于气氛很敏锐的人。   他们三个人还没有疯到要去杀人,剩下的时间里只需要自保。丁了和宁滨虽然看上去漂亮柔弱,但其实都不是真的那么依赖其他人的保护,张灼地觉得他们仨活下去问题不太大。   三人吃得差不多了,张灼地最后掰了半个馒头,放丁了碗里,盯着他吃完才放过他,丁了计划告吹,一边吃一边说道:“你好下头啊。”   宁滨头偏了下,问道:“没关系吗?”   吴世超从他们的身后站起来,收起了餐盘离开了。   张灼地摇了摇头。   吴世超饭吃到一半,坐到了他们身后的桌子,他们三个人说话的声音很轻,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其实他们三个都知道吴世超就在身后,但都这么顺势着装作不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0 18:26:13~2023-02-21 18:5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冲冲冲、主要是扭不下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qingly、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狐狸的奶糖 5瓶;叶西 3瓶;3392615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颠倒医院(七)   午饭后进入午休时间。   宁滨和张灼地都捂住了左眼,引起不少人的注意,等中午回到病房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把眼睛像他们一样遮了起来了。   宁滨在众人的注视下将自己的包从床底拿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枕头边。   这包里有什么东西谁也不清楚。   今天中午应该不会有人入睡。   吴世超脱了鞋,平躺在床上,已经阖上了眼睛,双手放在小腹上,神色很平静。   吴双的尸体躺在他右侧的病床上,还好好地盖着被子,似乎只是在睡觉。   吴双在火车上害死了一个小女孩的事情张灼地一直记得很深刻,他对吴双没什么好印象,有今天这样的下场,任谁看都只能说是罪有应得。   但也毕竟是一条人命。   张灼地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转过头来看见丁了盯着他,张灼地:“怎么了?”   “不要睡着。”丁了说。   张灼地头枕在胳膊上,看着他笑了:“你不放心我?”   “你好普信。”   张灼地皱眉说:“这不是什么好词吧?”   丁了:“对啊。”   张灼地:“……”   他打算回去查查是什么意思,嘴上没多问什么,说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外面传来了医生的脚步声,有人来查房了,两个人都闭上了眼睛。   张灼地这次为了防止自己睡着,特意在间歇性地掐自己大腿,通过疼痛保持清醒,但是好像这次的困意并没有那么排山倒海地袭来。   他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医生在他脚下走过去,居然是王宇清。   王宇清穿着肥大的白大褂,身体很薄,有些驼背,把衣服穿得吊儿郎当,突然回过头来冲他笑了一下。   王宇清俯视着他,伸手在嘴上比了一个“嘘”。   他在每个人的床边都停顿片刻,在李向星和董晚风的床前停留的时间略长,似乎在仔细打量这两个人,然后就走出了房间,没再回头看张灼地。   张灼地不动声色地躺了不到半小时,果然听见了动静。   左前方传来了非常细微地衣物摩擦的声音。   那个声音离丁了的床很近,所以张灼地的神经崩得有些紧,手在被子下握成拳头。   在落针可闻的环境中,忽然传来一声拉锁拉开的声音。   这声音打破了伪装的宁静,仿佛是一滴水滴进了油锅里——   张灼地起身的时候,正见高澜一个高抬腿,踹上了白逐舟下巴,高澜身手矫捷,双腿绞住白逐舟的脖子,把他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从位置上来看,白逐舟应该是要对李向星动手,却被高澜拦下了。   白逐舟被锁住脖子憋得脸涨通红,手一翻,从袖口弹出一把银亮的小刀,闪着冷光,在手里转了几圈,合掌攥住然后刺向了高澜的大腿。   高澜急忙撤腿,被刀锋划破了黑色的皮裤,很快一道血迹从白皙的皮肤上流出来。   俩人似乎都想要互相杀了对方,很快又扭打在了一起。   李向星坐起来,他一开始被医生打受的伤还没有好,这几天夜里也被摧残得疲惫,已经看不出刚来的时候那副高挑的痞帅模样,憔悴脆弱,此刻紧张地看着高澜和白逐舟生死决斗,眼里居然还有关切。   高澜和白逐舟上蹿下跳地一路打到张灼地床前,在地上咬紧牙关滚着肉搏,张灼地想假装看不见都不行,一个翻身便轻巧地跳下了床,右手拿了只鞋,非常简单的粗暴地冲着白逐舟后脑勺抽了一鞋底。   白逐舟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直接眼前一黑,栽在了高澜的怀里。   高澜大口地呼吸,片刻后才缓过来,一脚把白逐舟踢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见了一声不知道是谁的惊呼声。   张灼地转过头去,看见李向星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脖子被割开,血溅了满床。   李党展站在他床边,手里拿着一片破碎的镜子,面色阴沉冷血。   李向星还没有断气,他捂着自己的脖子,流着眼泪大口大口地呼吸,却只能发出破旧的风箱声。   高澜撕心裂肺地喊道:“不——!”   她像一头猎豹一样冲了上去,颤抖着手要摸一下李向星,但又不敢,一边摇头一边掉眼泪,说道:“不,不会的,不会死的,这不是真的……”   李向星眼睛看着天花板,一滴眼泪从眼角掉进了头发里,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血汩汩地从他的脖子里流出来,染红了枕头和身下的床单。   在一片猩红的血泊中,他很快失去了呼吸,临死都睁大眼睛。   丁了冷漠地看着着一切,脸上面无表情,扭过头去对张灼地说:“我不想在这里了。”   “去外面转一圈吗?”张灼地也有些累。   丁了点了点头。   宁滨道:“我留在这里。”   张灼地有些犹豫,宁滨笑了下,说道:“不用担心我。”   丁了穿好了鞋,扭过头去不看血泊,对宁滨说:“我们在外面的花园。”   “放心。”宁滨小声说。   宁滨似乎不是一个多么需要人保护的女生,也不总想和他们一起行动,丁了对宁滨很放心,张灼地不便多说。   俩人直接推开门离开了病房,留下身后这一片狼藉。   一出房间,丁了就紧紧地抓住了张灼地的手。   张灼地这才发现他满手心的冷汗。   张灼地一时无言,握紧他的手,走廊里空无一人,丁了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走。   这还是他们来这里三天,第一次走出医院的门,花园里的草长得依旧野蛮又茂盛,丁了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钻到张灼地怀里,张灼地顺势抱住了他。   丁了微微地在发抖,说道:“为什么都要这样?”   张灼地:“什么?”   其实张灼地对于正常人类的恐惧感知之甚少,很少能真正意义上的共情,有一些人文层面的关怀已经是实属不易。他对丁了很多时候的不安全感及恐惧感并不真正理解,也不能提前预料,但丁了并不是那种会自己忍耐的性格,他难受了一定要告诉张灼地,加倍、成百倍地讨要关怀。   丁了是那种自己不舒服,就要让身边的人加倍难受的性格,不过他的痛苦就近似于在偌大的世界里讨要一颗糖,对于张灼地而言他全力的一击也无异于小猫在皮肤上轻轻一挠。   实在是无足轻重。   张灼地说:“你爸打过你吗?”   丁了抬头看他,从他怀里出来,半晌后说道:“其实打的话,不是最轻的吗?”   张灼地登时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一种什么心情。   丁了看了眼天空,碧空如洗,其实今天是一个很好的天气。   风和煦地吹在身上,有些稀薄的温度,医院里头总是透着阴冷,但是外头其实是暖和的。   丁了:“越接近人,就越恶心吧。”   “哪怕在你身边待了很久,看上去很正常的人,”丁了说,“也会在某一刻说出让你胆战心惊地一句话,做出让你觉得无法理解的事,因为这就是人啊。活着活着就会变坏,变得满目全非,但是怎么还要……”   “还要爱人呢?”丁了困惑地看着张灼地。   丁了:“为什么还会喜欢上一个人呢,想让他保护自己呢?”   他的眼神看上去是真的在问张灼地,人为什么要这样。   张灼地:“总要有些希望吧。”   张灼地觉得他心里真正的想问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丁了是扭曲着在模具里长大的果实,身上打着人工的痕迹,又甜得发腻,总比别人卖得价更高一些,他会想为什么人都这么恶心,都会想要伤害他,却不明白是因为他自己奇货可居,让人垂涎。   丁了的痛苦在张灼地看来其实有无病呻吟的味道。他对爱情和死亡看法都是稚嫩的,在他的世界里,爱只需要回答爱与不爱的问题,其他的鸡毛蒜皮是不存在的,但是这种稚嫩的质问又是可贵的,让人无法苛责他。   张灼地觉得他想问的是“你爱不爱我”,而不是“为什么要爱人”。   只是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张灼地无法给出什么非常满分的回答。   丁了没有听到想要的,有点生硬地转开了话题:“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回去之后,确实可以好好地收拾收拾心思,张灼地坐在台阶上,丁了看了他一眼,也顺势坐在他身边,只不过这次离得有点远。   张灼地看了他一眼,丁了不自觉地和他对视,没忍住笑了一下。   张灼地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道:“我带着这个很奇怪吧?”   “丑。”丁了说。   张灼地不是非常在乎,看着花园,眼前的医院铁门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他说道:“夜里做梦的时候,在这个花园里走了整整一夜,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黑暗里的路确实是非常漫长。”   丁了:“……”   “也不能掉头回去,”张灼地淡淡地说,“不是只能往前吗?”   丁了说:“嗯。”   丁了脸埋在膝盖里,闷闷地说:“嗯。”   他脸又红了,在这种时候红了,只能藏起来。   刚才听不到他的回答,丁了本来已经想要放弃了,但这个时候被他两句话轻描淡写地吹拂走了那种萧索的心情,张灼地如果有一丝希望能喜欢他,他都想要再尝试一下。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1 18:56:52~2023-02-22 19:0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主要是扭不下来、药别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三秀 19瓶;迹诺 10瓶;最爱么么作者大大了、tululululu、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阿珍爱上焚化炉 5瓶;塘苑 3瓶;乐、月亮河上一只猫、失眠小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颠倒医院(八)   另一头,病房里的局势触目惊心。   病床上躺着两具不会醒来的尸体,其余人的氛围也是剑拔弩张。   宁滨倚在床上,在玩一个单机游戏,没什么兴致的在游戏里杀人打怪,占地为王。   空气中传来血腥味很浓,大家都有些不舒服,有人看到张灼地和丁了出去了也提出要出去走走。   宁滨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屋里就只剩下了吴世超和高澜、李党展。   高澜坐在李向星的床边,魂不守舍地低着头,李党展洗完了手回来,看见了她这副模样,说道:“别怨我。”   高澜仿佛没有听见一样,李党展继续说道:“他是你害死的。”   高澜抬起头来,从头发里露出一只眼睛来看着他。   李党展仿佛完全不在乎屋里还有其他两个人在,他刚杀了自己的儿子,看上去平静,其实内心嗜血的本性正在沸腾,找不到几分理智了。   李党展的手摸上了高澜的头发,替她把头发掖回耳后,温情地道:“是因为你摇摆不定,我才要替你做下这个决定。”   高澜的嗓音低沉,半天后从喉咙里憋出两个字:“畜生。”   李党展看着她:“冷静冷静吧。”   说罢转身便走了。   宁滨看着热闹,倒是想起之前听白风风之前跟自己提到的八卦。   白风风之前不务正业,天南海北都有臭味相投的朋友,人脉甚广,难免会听到不少圈子里家族辛密,他开始加入组织后收敛了不少,闲得发慌的时候和宁滨闲聊,说过不少不知道真假的瓜。   白风风和李向星俩人年纪相仿,身世相当,以前在各式各样的饭局酒局里就曾经打过照面,后来又在游戏里见面,关系处得不错,偶尔还会私下互发消息。   白风风就曾经无意间告诉过宁滨,李向星这段时间遇到麻烦了。   听他的意思,像是男女方面的麻烦。   宁滨当时随口一说:“他看上谁了?能有什么麻烦,他爸不都给他解决?”   白风风摇了摇头,还是没说。   现在想来,宁滨好像明白点了。   医院门口的台阶上。   张灼地说:“李向星他们三个人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丁了老实地摇了摇头,“他们仨很少一起出现在游戏里。”   张灼地:“你也感觉奇怪吗?”   “李党展和高澜的关系,”丁了看了他一眼,“看上去就……很亲密,那种亲密。”   张灼地神色一动,听出了他的意思。   丁了说:“可以感觉得到的,做过亲密的事情的人,很难装得不熟。”   “但是李向星和高澜又没有那种感觉,”丁了说,“也许是还没开始吧。”   张灼地把他暗示的意思讲到清楚明白:“他们三个三角恋?”   张灼地有些好奇了:“那高澜到底喜欢谁?”   “我怎么知道?”丁了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不是对这个看得很准吗?”   丁了皱眉说:“我也不是算命的。”   “猜一猜。”   “你好八卦啊。”丁了说。   张灼地其实只是闲得无聊,他说道:“随便吧,人都死了。”   “更爱老的那个吧。”丁了又忽然说。   “为什么?”   “之前我也不清楚她到底喜欢哪个,”丁了说,“今天忽然想到的,今天死了的如果是李党展,高澜是肯定会翻脸的,也不会再和李向星在一起了,他们就完蛋了。”   丁了说“完蛋”了这个词的时候很认真,完完整整地吐出这两个字来,显得有点可爱。张灼地分心了,然后听见丁了说:“你听没听啊。”   “嗯?”   “我说,”丁了又说了一遍,“但李向星死了,高澜还是跟着李党展的,这就是她的选择。”   张灼地觉得非常有道理。   “所以,”张灼地整理了他的话,总结说,“言语说不出到底喜欢谁,选择却可以。”   丁了:“我也是忽然想到的。”   “好聪明。”张灼地呼噜了下他的头,被丁了不耐烦地打开了手。   张灼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说道:“回去吧。”   俩人回病房找宁滨,一打开门,却看见屋里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吴世超坐在床上,听见开门声,有些缓慢地抬起头往这边扫了一眼。   宁滨不在床上,张灼地感觉不太对劲,便跑到走廊另一边,站在卫生间门前喊道:“宁滨,你在里面吗?”   里面没有人回答,张灼地直接推门进去,发现门都是开着的,只有一扇门关着,片刻后,董晚风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看见张灼地,笑了一下,对着镜子说道:“着急了?”   “刚还看见她了,”董晚风笑起来是很漂亮的,她身上有种温柔的气质,“不要担心。”   张灼地:“在哪儿看见的?”   “这个嘛,”她甩了甩手,用纸巾擦干,走到了张灼地面前,轻柔中有些暧昧地说,“我还想问问你,你身边的姐姐和妹妹,到底喜欢哪个?”   她的手搭在了张灼地的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张灼地后撤了一步,看着她的眼睛,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拿了起来,说道:“这双手就算了。”   他捏着董晚风胳膊里藏着的刀,将刀刃掰立,在袖口里刺向了董晚风的胳膊,脸上的笑意落下来,冷得吓人:“别打我主意。”   “我烦了,”张灼地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没有死那么简单。”   董晚风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看见张灼地手里从地上抄起一把拖布便出去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赶紧跑了出去。   白逐舟把丁了逼到了角落里,双手攥住了丁了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   白逐舟显得有些紧张,他的身份已经不需要自己亲手杀人,这还是头一遭,并不是特别熟练,董晚风刚刚跟他说这几个调虎离山的计划的时候,他还很犹豫,杀了刘艺烨很简单,麻烦的是张灼地会不会被收买。   刘艺烨被他轻松地攥着脖子拎起来,脸涨得通红,很快就失去了抵抗,他慢慢地放松了手上的劲儿,却忽然感觉一阵剧痛从下体袭来。   刘艺烨用尖锐地鞋跟一脚踹在了他下身,他双腿并拢顺势要跪在地上,刘艺烨上一秒还虚弱地脸涨通红无力反抗,下一秒就两指便照着他眼睛戳去,她手上做了和董晚风一样的美甲,不是很长,但非常的尖,白逐舟抱头格挡,被划伤了脸,还未等落下冷汗,后脑勺忽然遭了重击,眼前一黑闷头倒下。   张灼地站他身后,扔了拖布棍。董晚风随后赶来,看着这一幕没敢出声,捂着嘴沉默了。   丁了看见他,这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张灼地看着地上捂着下体倒下的白逐舟,又狠狠地踹了两脚,最后一脚感觉像是踢断了骨头。   他把白逐舟踢开,扶起丁了,丁了开始咳嗽起来,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张灼地说一手拉着丁了转身便快步走向了董晚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狠狠地砸在了墙上,掐着她问道:“宁滨呢?”   能使出这种声东击西的招数,显然董晚风已经和其他人串谋好了要害丁了,那宁滨也一定在他们的计划中,恐怕也落不到好下场。   董晚风的眼里全是恐惧,她毫不犹豫地招供,说道:“在二楼,她在二楼。”   张灼地捏着她的脖子把她扔到一边,搂着丁了的腰往二楼赶去,丁了咳得厉害,他刚才险中求生,等白逐舟失去戒心才还手,也险些真的被掐死,一跑起来更是咳个不停,喘气都费劲。   张灼地忽然停下来,丁了只感觉视线天旋地转,张灼地直接将他拦腰抱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大跨步上楼梯上了二楼,才刚上楼,就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他挨个房门踢开,忽然站在一扇门前停下了,丁了低声道:“我下来。”   他声音哑得不行,张灼地皱着眉头将他放下,看上去正压抑着不耐烦和怒火,把他放下却没有松手,手放在门把手上,毫不犹豫地按动,门却从里头被打开了。   王宇清站在门里,背着光看不清楚脸,和他面对面碰上了。   门一打开,张灼地就闻到了那股气味,就是从这个房间传来的。   王宇清看也没看他,侧着身子绕过他,用他那闲散地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屋里,宁滨手里拿着一只老式的暖壶,内胆已经完全碎了,周怡倚着墙倒在墙边,热水和内胆碎片全都在周怡的头上,她脸上全是烫伤,内胆插在了她的头顶。   王磊还有气,腹部不知道怎么受的伤,捂住伤口在地上蜷缩着。   宁滨看见他们来了,扔了暖壶,说道:“找我?”   “没,散步。”张灼地觉得她问了句废话。   宁滨笑了笑,跨过了地上的周怡和王磊,说道:“陪他们玩玩。”   张灼地看了眼地上,说道:“死了?”   “死了。”宁滨从容地说。   确实没办法,弱者的自保是没办法留下对手的性命的。   宁滨说:“但是那个医生好怪啊。”   她说的是王宇清,刚才她和周怡纠缠的时候,王磊想要趁机偷袭她,宁滨虽然看见了,但是也知道根本不是对手,正着急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从外头走进了个医生,二话不说地捅了王磊一下子。   宁滨问他是谁,他又不说话,只是给了宁滨一个眼神便走了。   宁滨还记得那个人的目光,明明是和人一样的深色瞳孔却深不见底。   张灼地:“这个就是我们说的那个医生。”   “那为什么帮我?”   张灼地若有所思地看着王宇清离开的方向。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2 19:09:55~2023-02-23 19:1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瓜、肆佰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汐 15瓶;乐 12瓶;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咻咻咻 10瓶;十一点下坠、火海火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颠倒医院(九)   因为不想回病房,三个人提前去了餐厅坐了一会儿,没想到碰上了吴世超。   吴世超看着他们三人毫发无伤,居然笑了一下,推开椅子坐在了桌旁,胳膊搭在桌上,双手交握,说道:“有两下子。”   他抬头,看着张灼地:“你小子。”   张灼地:“你高看我了,是他们俩厉害。”   这是实话,丁了和宁滨完全具有自保的能力,甚至他们俩漂亮的外表也是让人轻视他们的一种伪装。   “和我讲讲好吗?”吴世超问,“她走的时候,挣扎了吗?很痛苦吗?”   丁了道:“她是在睡梦中死的,肯定比你死的时候还要舒服。”   吴世超没生气,反而笑了,说道:“那还真不错。”   “你打算怎么做?”张灼地问。   “王磊死了不是吗?”吴世超平淡地问,“我一个人还能做什么?”   “没死,”宁滨补充了一句,“不过快了。”   吴世超不知道怎么,消息倒是非常灵通:“周怡不也死了?”   吴世超看向张灼地:“我不打算怎么做。”   张灼地有点意外,等着他接着说。   “就这么弄死她,我不甘心,”吴世超往后倒了下身体,微微抬起下巴,露出青色的胡茬,那股装出来的温文尔雅终于露出了马脚,“你肯定能理解我的心情吧。”   吴世超:“而且我也知道,通关是不一定要杀人的。”   “后三条规则,我也拿到了。”他说。   宁滨:“你拿到了?”   吴世超并不意外她的反应:“不相信?”   他脸上短暂地笑了一下,但眼底又没有笑意,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都瞧不起我。”   “黄玉玲我救了,医生的文件夹我看到了,醒来之后王宇清我也找到了,”吴世超说,“我只醒来得太晚,没有保护好吴双。”   吴世超读出他们的脸色,嗤笑道:“你们不相信我会救黄玉玲,是吗?”   “本来是不会的,”吴世超语气冰冷,“我从不违反规则。”   “其实我和吴双并非亲生兄妹,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吴双三岁以后送到我家里,对外说是我亲生妹妹,她妈就消失了,吴双经常在一些场合看见有一个女人站得远远地偷着看她,生日聚会的时候看见过,毕业典礼的时候也看见过。”   “后来有一点时间再也没看见过,”吴世超说,“她托我去查,说是在老家打工的时候生了病,没钱治病喝农药死了。”   吴世超道:“吴双其实早就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八岁的时候那个女的在学校外拦住她的,吴双一眼就看出那是她妈,母女就是这样的。”   “她不想和那个懦弱的女人一起生活,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但死是谁都没想到的。”   张灼地说:“所以你是想到了那个女人,才救了黄玉玲?”   “嗯?”吴世超觉得好笑,“当然不是。我是以为我动手了,吴双就不需要做了。”   “她是一定会救黄玉玲的……万分之一的可能,我做了,她就不需要做了,我只是这么想的罢了。”   吴世超也许是因为无人可以倾诉,说了不少话:“在这个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她了,她确实是个自私的人,不过也是她妈妈的孩子,我知道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宁滨没什么诚意地道:“还挺感人的。”   吴世超死气沉沉地动了下,说道:“打扰你们了。”   张灼地对吴世超无法生出同情之心,吴世超不是一个可以深交的人,吴双也不是,他们两个朝夕相处产生了不分彼此的感情能算得上一个奇迹,本质是两个嗜血的末路狂徒,死在半路上都不能算是意外,而是正常结局。   无论吴世超如何美化这段感情,张灼地都不为所动,只是不走心地劝道:“会过去的。”   吴世超站起来的时候听到这句话,停顿了一下,说道:“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对你很感兴趣。”   “明明都是垃圾,”吴世超说,“怎么好像总是挂着清高的脸呢?”   丁了说:“吴世超。”   他非常不悦,语调里带着警告的意思。   吴世超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宁滨轻飘飘地道:“他确实是垃圾。”   张灼地其实无所谓,吴世超说得不错,但丁了不愿意听。   他们随后一直在这里坐到吃晚饭的时间。   这天晚上,就已经有很多人没有出现,一直到回到109病房的时候,都没有再出现。   回去之后发现王磊躺在病床上,似乎是自己爬回来的,躺在床上呼吸沉重,谁叫也没有搭理。   李向星和吴双还躺在床上,他们要和尸体度过一夜了。   白逐舟回来了,他受了伤,走路的时候瘸着一条腿,一直没有对上过张灼地的视线,坐在了床边和董晚风低声说着什么。   张灼地想:“王磊这条命估计也就活到今天晚上。”   丁了还是拿着手机看电视,张灼地翻开他的被子,把他吓一跳,张灼地躺倒他身边,说道:“今晚我睡这儿。”   丁了:“……”   丁了“啊”地张着嘴,半天说:“随便你。”   张灼地从他身上翻过去,睡在另一边,也可以听见宁滨的动静,然后就见丁了在他左边看电视剧,宁滨一边嚼口香糖一边在他右边玩单机游戏。   丁了说道:“气死我了。”   “什么?”张灼地随口问,“小帅出轨了?”   他也掏出手机来,单机也不知道能看点什么,就对丁了说:“给我个耳机。”   他跟着丁了看了会儿仙侠电视剧,里面的人说的话古不古洋不洋的,小帅和小美因为误会分居两地,一个住天上一个住地下,一分就是三千年。   张灼地说:“三千年。”   丁了一听他张嘴就知道没好话:“你闭嘴。”   “中华上下才五千年,”张灼地说,“三千年前是西周,那时候连内裤还没发明出来呢。”   丁了:“……”   “你看不看?”丁了警告道。   张灼地点了点,示意不说了。   丁了又看了会儿,看到男主误伤了女主,让女主法术尽失,男主御剑飞行带着女主求医问药这里,忽然按了退出。   张灼地正看得津津有味:“咋了?”   丁了:“不看了。”   “看看拿没拿到药啊,”张灼地说,“快点的。”   丁了皱着眉头去翻自己下的小说,说道:“愿意看自己回去看,我不看了。”   “我又哪惹你了?”   丁了彻底破防了,说道:“我总想到他们没穿内裤在天上飞,行了吧!”   张灼地:“……”   “演员肯定是穿了的。”张灼地苍白地补充了一句。   丁了烦得要死,说道:“我再也不要和你一起看电视了。”   俩人拌着嘴,很快熄灯了。   今天晚上注定不那么平静,灯熄灭了,张灼地便稍微提起了些精神,刚才和丁了看电视的时候,他险些睡着了。   白逐舟和高澜还没有杀人,白逐舟和李党展、高澜是一起回来的,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明天游戏就要结束了,他们无论做了什么计划都只能在今晚执行了。   医生查房的时候,张灼地又看见了王宇清,他和另一个医生一起来的,见到张灼地躺在丁了床上也没有说什么。   俩人黑暗中对视了一眼,王宇清清点了几个死亡的人,然后便和那个医生离开了。   丁了紧紧地凑在张灼地身边,身子压着张灼地的胳膊,全身都靠在张灼地身上。   张灼地在黑暗中听到了一些动静,离他们很远,似乎实在王磊的那边发生的,没过多久,就陷入了睡眠。   梦里,他又回到了花园里。   男孩蹦跳着走在前头,手里举着个红色的气球。   张灼地说:“哎,干什么呢?”   男孩指了指前头,让他去看——黑暗中有几个白大褂格外明显,在树下站着,他们身后似乎还有个大夫正在挖东西。   黄玉玲衣不蔽体地赤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了。   男孩平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还是像那天一样脏兮兮的。   张灼地说:“你认识她吗?”   “嗯,”男孩说,“是我姐姐。”   男孩回身指了指医院,他手指的方向就是病房的窗户,他说道:“我们住在一间屋子里。”   张灼地说:“黄玉玲是什么病?”   “她总是拿刀割自己的手,”男孩摇了摇头,“她没有病。”   张灼地耐心地道:“拿刀割自己就是有病。”   “那就要杀了她吗?”男孩好奇地问。   张灼地登时语塞。   “不是的,”张灼地说,“你呢,你也死了吗?”   男孩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张灼地转过身去,看见一个人站在他们身后——王宇清。   王宇清似乎没有看见他们,眼睛一直望着那群医生和地上的黄玉玲。   过了片刻之后,他很迟疑地动了,因为已经做了走出去的这个动作,所以尽管非常恐惧,他也继续走上去,在距离那群医生大概十几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王宇清的声音有些颤抖,说道:“你们不能这样。”   医生们嬉笑着回过头来,看见是他,说道:“你有完没完?”   男孩上前去拦王宇清,王宇清却根本看不见男孩,说道:“我已经报警了。”   医生们登时神色一变,一个男人走出来说道:“你说真的假的?”   “这医院谁是干净的?”男人问道,“那个小子死的时候,你没参与吗?报了警你以为你能跑得了?”   张灼地走过来,打量了一下两边的人,对男孩说:“说的是你吗?”   男孩点了点头。   “他是想要治好我,”男孩说,“是我身体太差了。”   张灼地大概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了。   王宇清因为失误害死了个小男孩,其他医生估计是包庇了他,但这些人又害死了黄玉玲。   男孩看见王宇清孤注一掷地跑过去抢黄玉玲的尸体,被医生们按在地上打,显得有些难过。   男孩和张灼地坐在石头路上,张灼地盘着腿,有一搭无一搭地摘了两棵草在手里玩,男孩说道:“他很喜欢姐姐。”   张灼地说:“看出来了。”   “她很漂亮,”张灼地客观地评价,“挺般配的。”   男孩说:“她死了吧?”   “嗯。”   “治病的时候,她说过想死,”男孩说,“但是我不太想。那个医生给她送糖和好吃的,但是她吃得药让她总是吐,没有胃口,就都给我吃了。”   真是个好孩子,被王宇清害死了,却只记得他给的糖。   张灼地很少会用“好”来形容一个人,也很少见到好人,但这个男孩只能这么说。   张灼地把手里用狗尾巴草编的小兔子递给他,男孩眼里有些惊喜,接了过来,不知道怎么摆弄,不太敢动。   张灼地说:“所以他才会救宁滨吧。”   男孩没听懂,张灼地也只是随口一说,他道:“宁滨是黄玉玲的朋友,虽然只有一夜。”   张灼地站了起来,没再看被打得站不起来的王宇清,对小男孩说:“我走了。”   “你如果能走,也赶紧走吧,”张灼地说,“不要在这里等了。”   男孩说:“你还会来吗?”   “不会了。”张灼地道。   张灼地走向医院的大门,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男孩还站在原处望着他,手里拿着一只醒目的红色气球。   这到底是一场梦,还是真实,张灼地也分不太清楚了。   他冲男孩挥了挥手,男孩举起手里的草编成的小兔子,没有表情地冲他挥手。   再睁开眼睛,就是天明了。   丁了已经醒了,看见他睁开眼,表情松了口气道:“你叫都叫不醒。”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地醒过来,张灼地坐起身来,说道:“几点了?”   “八点半,”丁了说,“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可以回家了。”   宁滨忽然从一边“咦”了一声,说道:“我的耳环呢?”   “丢了吗?”丁了问。   宁滨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最后只得放弃说道:“算了,也不是很贵。”   张灼地心情并没有轻松很多,他听从丁了的安排洗漱完毕,张灼地把眼睛上蒙着的白布拆开,重新戴上了眼镜。   屋里的味道很不好闻,死了太多人了,王磊今天早上也没有醒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死了,没人去看。   白逐舟精神看上去就恢复了不少,甚至和张灼地不计前嫌地搭了两句话,张灼地心情欠佳,理也没理,白逐舟也没觉得尴尬,和董晚风聊起了回去要好好洗个澡。   临走时,王磊也没醒。   高澜给李向星用被子把头蒙住,站回了李党展的身旁。   张灼地记得她应该是没有杀人,还以为她放弃了,结果却和他们一起走出了医院。   张灼地还记得补充的那三条规则,有一条告诉他们今天不要上二楼。   走出医院的大门,张灼地如有所感,转过身来,看到二楼有个人影,就站在他刚来这间医院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位置上。   王宇清站在二楼的窗前,看着他离开,将手上的东西随手扔在了身后。   火焰顺着地面上的液体在快速的爬行,火舌很快舔遍了医生们的办公室。   王宇清手插在兜里,站在熊熊大火身后,平淡地和张灼地挥手再见。   哀嚎声传遍了整座医院大楼。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3 19:12:09~2023-02-24 18:3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主要是扭不下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926150 25瓶;一个迷妹 10瓶;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5瓶;5577256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穿越人海(一)   宁滨准备的口香糖没用上,路上全进了张灼地嘴里,压一压这几天吃猪食的反胃感。   在大巴上大家都没有说话,张灼地看见丁了一连上网就打开了美团搜索家附近的外卖。   张灼地说:“火锅不行,太麻烦。”   尽管外卖火锅连锅都送了,但吃完了要收拾一大堆东西,食材吃不完要挨个收进冰箱,锅也得清洗,还得擦桌子,吃完之后屋里一两天也散不了火锅味。张灼地反对得不留余地。   丁了一出医院就感觉累得不行,最后晕晕乎乎地点了两份炸鸡,选择了三小时后配送,然后倚着张灼地睡着了。   他们在中午十二点左右到了来的时候上车的车站,几天前还是一大队人马,下车的时候却清减了很多。   张灼地开车把宁滨送回家,然后再和丁了一起回自己家,打开屋门的时候,也想干脆蒙头躺床上睡一觉算了。   丁了一个猛子扎进沙发上,狠狠地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说道:“我得卸妆……”   然后持续一小时,等张灼地洗完澡,换完衣服,把地也扫了,他还一动不动地定在沙发上,呈刚回家的状态。   张灼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连上了网络响个不停,他坐在丁了旁边回复消息。   丁了坐起来,自然地凑过来光明正大地看他的消息。   是之前的同事在问他工作上的一点小事,顺便好奇他现在有没有找到新的工作,张灼地寒暄了几句,又回他朋友约他出去喝酒的消息。   张灼地上学期间交了几个哥们,人还算不错,他分手的时候就是和他们一起出去喝酒,他其实并不酗酒,不过男人见面凑局实在没有别的事做,大多数时候都是陪着。   朋友给他发消息:“我怎么听说赵瑶瑶和小田在一起了?”   张灼地愣了下,倒不是说受到了打击,只是觉得有点吃惊。   赵瑶瑶是他前女友,小田是他研究生室友,他们这一群哥们里的一个。   朋友发来条语音,骂了两句,说道:“操,你分手那天喝酒他不是还去了?”   丁了眼睛都快掉进去了,张灼地推开他的头,回复:“牛逼。”   朋友见他回复了,那边很快打来了电话,开口就骂道:“你他妈的这几天是死了?”   “有点事,”张灼地打开电视,正好看见丁了正在追的那部电视剧,看来还挺火,他调到了昨晚看得那集,一边随口问,“他俩怎么凑到一起的?”   朋友:“我也是听说的,小田上班那个商圈有不少我的眼线,他俩午休的时候一起出去喝咖啡搞对象,让我朋友看见了。”   张灼地不甚感兴趣,分心看电视里三千多岁的男女主角谈恋爱,他们这个圈子就是这么小,东边的放了个屁,西边的马上就知道,小田快三十了,皮相不错,眼高手低,能做出撬墙角这种事来不是非常让人意外。   朋友说道:“他这办的什么事儿啊?”   “不太讲究。”张灼地不太走心地搭话,看见丁了的注意力已经被电视分走不少了,但还是分出一只耳朵来,紧贴着电话听。   “出来喝点,”朋友说出最终目的,“擦,明天周六,不许说你加班啊。”   “行,”张灼地道,“地址发我。”   最终无论什么话题都是起承转喝点,张灼地基本上是拒绝一半,接受一半,不太常去,但也保持着一定频率的露脸,维系着这些社会关系。   他交朋友确实动机不是非常单纯,和这些被房贷车贷生育焦虑压垮的男人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和他们维持着多年的友谊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些社会关系,人是社会关系的集合体,他不想变得太例外。   挂了电话,丁了马上说道:“你干什么去?”   “你不是听见了?”   丁了道:“借酒浇愁?”   “不错,”张灼地说,“四字成语。”   丁了烦死他这副避重就轻地模样了,上去冲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拍得非常响亮,张灼地没躲开,皱眉道:“你欠揍?”   一转头才看见丁了是真的生气了,脸和眼睛都气得通红,咬着嘴唇看着他,眼神欲杀之而后快。   “我逗你的,”张灼地没滋没味地说,“他不跟我说,我都忘了她了。”   这是大实话,张灼地没什么良心,不是那种分手半年还会回味前女友的好的男人,两三天忘了个干净,他觉得麻烦只不过是因为小田是他的朋友,俩人有不少共同好友,往后少不了要尴尬。   丁了说:“那你为什么要去喝酒?”   “社交,”张灼地说,“朋友多了好办事。”   电视里的神仙也恰好也在吵架,丁了也在吵架,顿时感觉男人真是臭不可闻,根本没有好东西。   张灼地为前女友生气他也不高兴,不生气他还不高兴,张灼地无论怎么样他就是不高兴,张灼地怎么不去死啊?   丁了有的时候真的想杀了张灼地算了,他坐起来拿抱枕抽了张灼地两下,见他躲更生气了,上去掐他脖子。   这时候外卖到了,张灼地赶紧去取,一开门骑手还没说话,后头飞来了个抱枕正中张灼地后脑勺,他面色如常地捡起来,接过外卖说道:“辛苦了。”   张灼地已经不想去看骑手的表情了,关上门回身道:“别扔了,不打了。”   “吃饭。”   炸鸡卖相很好,丁了选了送达的时间,现在还是刚炸出来的状态,但是丁了已经没什么胃口了,看见了生恶心。   张灼地意识到确实不能故意气他,丁了脾气不好总是揍他是一方面,一生气还很伤身,恶心反胃。   他抽了两张湿巾给丁了擦手,说道:“晚上和我一起去?”   丁了没搭理他,也没接湿巾,去卫生间洗手,顺便把妆也卸了。   张灼地跟过去,站他身后,透过镜子看他的脸色:“赵瑶瑶没去过。”   丁了在镜子里瞥了他一眼。   张灼地说道:“见见我朋友。”   “我是谁啊,”丁了反唇相讥,“要见你朋友。”   张灼地想了想,道:“你想是什么?”   “男朋友?女朋友?”张灼地道,“随你吧。”   丁了:“……”   丁了脸刚从水里拿出来,全是水珠,在镜子里看见张灼地望着自己的眼睛,没想到这句话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从张灼地的嘴里说出来。   他那么想得到的一句话,就在自己卸妆的时候、三天没有洗澡、衣服丑得要命的时候,得到了。   张灼地一开始可能是有些愧疚心导致的冲动,但说出来之后反而觉得轻松,没有丝毫后悔。   他抱着肩膀等丁了的回答,没紧张也没催促,看着丁了磨磨蹭蹭地擦干了脸,动动这,又动动那儿,最终不得不转过头来面对他,张灼地也依旧坏心眼地没开口。   张灼地觉得自己是可能是完了,他就是忍不住要去捉弄丁了,想看他脸上生动的表情和总是出乎人的意料的反应。   真的惹哭了就再哄,后悔一会儿,下次还是忍不住要欺负他。   丁了说:“你什么意思啊?”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张灼地忍着笑,面上平静地说,“我就是什么意思。”   丁了皱眉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在丁了看来,告白应该更浪漫一点,也许应该在某片玫瑰花海下恰好日落的时候进行,或者就是在异国他乡的热气球上看到日出的那一刻真情吐露,总之不该是在这个卫生间。   但张灼地说道:“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   丁了一下子又不纠结这些了,所有不满都被自发妥善地填平了。   张灼地在恳求他给自己一个机会。这种千古奇观不是玫瑰花海和热气球可以同日而语的。   “好啊,”丁了骄傲地说,“我会考虑一下的。”   “很好,”张灼地转身走了,“炸鸡要凉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4 18:30:09~2023-02-25 19:1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celestial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主要是扭不下来、浮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贺&舟 50瓶;qingly、声声、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5瓶;yuanshan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穿越人海(二)   炸鸡还是脆的,丁了吃得很矫情,拿着叉子一点一点弄掉脆皮,只吃里头寡淡的白肉,张灼地连着吃了两根鸡腿的脆皮也腻了,说道:“你不吃扔了。”   丁了说:“你就是垃圾桶。”   “报酬你到底想好没有,”丁了说,“还没想好就要钱算了。”   张灼地想了想:“能有多少钱?”   “一千万?”丁了没什么概念,“应该有吧,我可以问问白风风拿了多少钱。”   张灼地还真没见过这么多钱,很世俗地说:“那还不错。”   “嗯,”丁了说,“钱当然好啊。”   丁了身上没什么铜臭气,坦然承认钱的重要的时候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张灼地说:“那就要钱吧。”   丁了让他拿了银行卡过来,把卡号输入进手机里,接着吃了炸鸡。   “你发给谁?”张灼地问。   “论坛上,”丁了说,“有一个加密贴只有组长可以进去,只发布没人回复。”   “你都没有理想,”丁了忽然问,“不上进吗?”   张灼地说:“我已经过了上进的年纪了。”   他开玩笑地说:“上天给我的礼物都暗中标好了价码,礼物早就拆了,就剩下一屁股的债。”   丁了很沉迷于张灼地若有似无的邪气和颓气,安静地吃炸鸡。   张灼地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不是还要给我发工资吗?”   丁了慢吞吞地装傻道:“什么啊。”   张灼地也不追究,没忍住揉了揉他脑袋,起身收拾了餐盒和垃圾。   下午丁了又拆了十几个快递,拆得累了,就叫人给他送衣服。   模特和sa又在张灼地家鱼贯而入,一回生二回熟,张灼地也习惯了,坐沙发上看脑残电视剧,分着心看丁了选衣服,偶尔丁了问问他的意见,张灼地没有什么审美,说了他也不满意,采纳的极少。   模特也有点沉迷于电视剧了,趁着他挑选的时候,说道:“这也太老套了。”   “她不会说话吗?”模特看得郁闷,“喜欢就说啊,自己受委屈谁知道?”   张灼地颇为认同,说道:“说了少拍二十集。”   丁了不悦地道:“换衣服啊。”   模特被训了一句,马上道歉,不敢再多搭讪,眼观鼻鼻观心的试衣服,转着圈展示。   张灼地感觉自己估计是害了人家,此地不宜久留,他关了电视,上一边去打了个电话。   小田打来的。   问他是不是知道了。   张灼地应了,觉得有点没味儿,主动说道:“没事,我不介意。”   他确实是不介意,但是不知道小田介不介意。   小田说道:“其实在你俩相亲之前,我就认识她了。”   张灼地站在阳台外,看着楼下车来车往,觉得没意思极了。   小田起了话头,滔滔不绝地倾倒苦水:“你还说我们两个是一栋楼的,很巧,其实我当时正准备追她,只是被你抢先了。”   张灼地说:“我那是相亲,不是强抢民女。”   “我知道你的意思,”小田说,“你也知道我的意思。”   知道个屁,张灼地想挂电话,但丁了还没试完衣服。他实在找不着什么事做,站在阳台上继续受刑。   小田说道:“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我是真的喜欢她,这没办法。”   张灼地:“……”   张灼地道:“祝你们幸福。”   “是吗?”小田怀疑地道,“你不在乎吗?”   张灼地:“当然,咱们不是兄弟吗?”   小田说道:“那这样,晚上我把瑶瑶带上,咱们一起吃个饭吧,和兄弟们也解释一下。”   张灼地转身看见丁了百无聊赖地选衣服,眼睛一直往自己这边瞟,见自己转过头来,又假装没看见,指使模特换一身。   张灼地感觉这模特应该换了不下十件衣服了,有点可怜。   他走进门,终于解救了这个可怜的模特。   “晚上瑶瑶也去,”张灼地说,“你准备一下。”   傍晚八点多,一辆SUV停到了一家独门独院的私房小馆前。   车门打开,一条穿着阔腿牛仔裤黑金配色矮跟鞋的腿先伸了出来,一个高挑的女性从车上走下来,她穿了一件廓形外套,里头搭了紧身的T恤,露出纤细的一截腰来,身材对于女性来说过于高挑,看上去气质不凡,漂亮得非常耀眼。   车窗摇下来,车里的人和她说了句什么,她弯腰确认了一下,车就开走了,她拎着包站在门外等着。   今晚小馆的聚会不少,门外陆续经过了不少人,这个漂亮的女人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看你半天了,”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手指夹了根烟,吸了口,“等人呢?”   女人闻言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男人也不生气,笑呵地说:“第一次来吗?”   女人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拿出手机拨号,张灼地从路口小跑着过来,手里扬了扬手机,说道:“来了,找车位找了半天。”   他猜到丁了等不耐烦了,然后就看见了丁了旁边的男人。   “小张?”男人惊讶道。   “佳宇,你们都到了?”   这就是今天和张灼地通风报信的那个好兄弟。   李佳宇看了眼张灼地,又看了眼丁了,指着丁了说:“这个是——?”   “嗯,”张灼地没有反驳,“我给你介绍一下,刘艺烨。”   李佳宇一瞬间把脸上不礼貌地震惊和嫉妒全收走了,笑了起来,说道:“你小子,有两下子。”   “我叫李佳宇,”他抱了下张灼地的肩膀以示亲密,“我俩从大学就认识了,这是我好兄弟。”   气氛有些尴尬,李佳宇险些泡了自己好兄弟的女朋友,好在丁了并没有多说什么,这就这么不疼不痒地略过去了。   李佳宇把俩人引进去,屋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丁了打眼一扫,小田和赵瑶瑶还没来。   屋里的男人们都没想过张灼地会带人来,都愣住了,特别是丁了今天收拾了一下午,把自己打扮得活色生香,漂亮得有些吓人。   李佳宇充当了这个打破沉默的角色,硬着头皮说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小张的女朋友。”   丁了笑了起来,讨巧地说道:“叫我小烨就可以了。”   这一笑,屋里都亮堂了起来。   丁了太漂亮了,漂亮到男人们已经不能为此感到喜悦了,只会觉得非常不舒适,张灼地拉了张椅子让他坐下,然后说:“唠什么呢?”   “刚还说你呢,”李佳宇也坐在了旁边,“大家刚还同情你让人甩了,没想到你这马上……哎,真是服了你了。”   李佳宇还是没忍住,说道:“你他妈从哪找的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张灼地把菜单递给丁了,随口说道:“命好。”   屋里气氛又慢慢地活泛起来,丁了不怎么说话,听他们不干不净地唠一些黄科,张灼地不太搭话,让服务员加了几个菜,俩人不怎么沟通,气氛却很暧昧,一看就是一对儿。   不少人慢慢地嘴贱起来,调侃了张灼地,明知道他女朋友在,还是硬要提一提张灼地的感情史。   张灼地艳福向来不浅,从上大学就一直被追,没想到落到了她手里之类的。   丁了听得非常认真。   张灼地有些难捱,正要插话打断,门被推开,一个男人露出头来,说道:“哦,就是这个房间。”   屋里又一次陷入了微妙的气氛。   小田带着赵瑶瑶进了屋,没有座位了,临时叫人加了两张椅子,坐在了入门的位置,正在张灼地的旁边。   四个人挨着坐在一起,就是脸皮再厚,再迟钝,也能感觉到不太对劲。   张灼地倒是很能装,先寒暄了几句路上堵不堵之类的话,小田看见丁了后愣了下,说道:“不,不挤。”   “挤什么啊,”李佳宇大笑起来,“人家问你堵不堵!”   小田登时脸涨成猪肝色,连连说自己口误。   李佳宇看热闹不嫌事大,扯着嗓门说:“你还不认识吧,这是张灼地的女朋友!”   赵瑶瑶探头隔着饭桌上的酒杯望过去,发现那个漂亮的女人眼睛正盯着自己。   赵瑶瑶:“……”   她不是什么落落大方的性格,转过头去尴尬一笑,装作没看见。   小田说道:“你谈恋爱了啊。”   他刚才一进门就看见了张灼地身旁坐着个漂亮的女人,但心怀希望她不是张灼地的女友,结果希望落空了。   张灼地笑道:“其实还没追上呢。”   大家纷纷起哄,说他装蒜,人都和他一起来见朋友了,还说没追到手,丁了也演技可怕,捂着嘴笑了笑,抿了口水。   饭桌上就这么不尴不尬,又气氛很热烈地唠了起来,不少男人开始抽起了烟,赵瑶瑶觉得坐立难安,她总觉得那个女人在看自己。   她和张灼地分手的时候,因为有备胎,所以也说得挺干脆的,和张灼地谈恋爱好是很好,很有面子,也挺体贴,但又总觉得这男人不爱自己,有的时候又冷静得可怕,不像正常人,小田的家境更好一些,父母都在市里,家里有两套房,也是不错的选择,她就提了分手,心里是想着如果张灼地死缠烂打,再给他个机会,没想到张灼地分了手,再一条消息也没给她发过。   小田是张灼地兄弟,谈恋爱的时候还挺舒服的,但感觉却不太一样。   特别是今天,她看到了张灼地交了新女友,彻底不舒服了起来。   她和小田坐一起,比起张灼地和新女友坐一起,怎么看这样就好像是……分手是成全了人家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5 19:15:00~2023-02-26 19:2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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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在酒桌上就啜饮着别人的失意和不幸,几分关心,几分看热闹,把隐晦地喜悦狠狠地压在舌底,说出一些听上去真情意切地嘘寒问暖来。似乎真的为他操了不少心。   张灼地听着这一切,默不作声地推了推眼镜,烟从嘴和鼻子间穿梭缭绕。   看上去像个斯文败类,其实也确实是。   他在桌布上掂了掂烟灰,忽然想到其实丁了会吸烟,比他瘾大,只不过刚才有人点烟的时候还装出不习惯的模样。   但奇怪的是,张灼地也觉得这些人烦。丁了不应该在这里吸二手烟,忍受这些臭气熏天的男人,被他们用下流的目光恶意的调侃。   张灼地兴趣索然,意识到丁了去了有一段时间了。   “上趟厕所。”张灼地说着,就叼着烟起了身。   一出去,正好碰上丁了踩着响亮的跟鞋声走了过来,脸上还挂着愉悦的笑没来得及收起来。   张灼地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赵瑶瑶倒霉了。   “有必要吗?”张灼地说,“这一晚上还不够你解气的?”   丁了这一晚上简直是对赵瑶瑶和小田的一场屠杀。   “什么意思啊?”丁了假装不了解,“我上个厕所而已啊。”   张灼地无言以对,拉着他的手,没回包厢,往外走,他来这个小馆不少次,对这里熟门熟路,领着人去了外头的花园,找了个喷泉坐下了。   丁了说:“干什么啊?”   他怀揣着浪漫的贼心,张灼地不留情面地说:“抽烟。”   丁了:“你怎么没死在医院?”   “死了你怎么办?”张灼地淡淡地说。   丁了又被他堵住了,头枕着他肩膀亲密无间地动作下说了狠毒的话:“留着气我不如死了算了。”   丁了说:“给我抽一下。”   张灼地把烟给他,丁了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张灼地道:“你今天给我得罪了不少人。”   张灼地兢兢业业披着人皮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人情世故这一晚上让丁了败了个精光。   “为什么啊?”丁了假装天真无邪。   张灼地捏了他大腿一下,没怎么使劲,点评道:“瘦得跟猴一样。”   丁了为了维持人设装淑女,一晚上没吃多少东西,他说道:“还要吃多久啊?”   张灼地睨着他:“不想待了?”   “这才刚开始,”张灼地吸完最后一口烟,按灭在石凳上,“一会儿还得去喝酒,喝完了要唱K,不到明天早上完不了。”   丁了:“……”   丁了起身就走,张灼地一把给他拽回来自己怀里。   “你们玩吧,”丁了说,“我回家了。”   张灼地:“早干什么去了?”   他喝了点酒,有些发懒,觉得没什么意思,站起身来说道:“门外等我。”   丁了愣了下,看见张灼地自己进了屋,过了好一会儿,等到他不耐烦地要打电话的时候,张灼地拿了车钥匙和俩人的手机外套出来了。   他身上散着酒气,把钥匙递给丁了:“回家。”   “不去了?”丁了问。   “嗯,”张灼地说,“困了。”   丁了晚上没喝酒,坐上了驾驶座,张灼地刚一上车,丁了就说:“以后也不要来了。”   张灼地没答应,用手机回消息,李佳宇刚才听他说要走,纠缠他喝了好几杯白的才放人,此时又在微信骂他不地道,见色忘友。   “友不就是用来干这个的。”张灼地回了句,然后看见丁了盯着自己,才想起来他刚跟自己说了句话。   “看情况,”张灼地说,“都是圈里人,没准能用得上。”   丁了有些看不上:“什么圈子?”   “打工圈,”张灼地没再装人形,倚在座椅上快躺下了,“都挣差不多的钱,念差不多的书,活得一个逼样。”   他喝了酒,言语没那么克制美观,   丁了觉得新奇,他把车开出去,看着路况,客观地说道:“他们比不上你。”   那是当然的,张灼地想。   更具体来说,张灼地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以后估计也见不到了。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张灼地皱着眉头摸了摸手机,模糊地看见是早上八点半。   丁了已经起了,洗完澡出来,看见他醒了,说道:“起吧,今天要去一趟工作室。”   张灼地的钱打下来了,一千三百二十八万,有零有整。   张灼地拿着银行卡,有点不敢相信这小小的卡片里面有这么多钱。   “居然不是现金,”张灼地说,“怎么走的账?”   丁了:“不该操的闲心别操。”   今天去工作室还有一个挺紧要的原因,是因为丁了说白风风和宁滨打起来了。   是真的打起来了,拳脚相加地打。   张灼地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宁滨和白风风的时候,俩人好像就有点矛盾,不太对付。   等他俩赶到的时候,俩人脸上都挂着伤,宁滨嘴角淤血,白风风脸颊也青了。   丁了气势冷寂,坐在办公桌前,说道:“不长记性。”   白风风还和张灼地问好:“哥。”   “哥。”宁滨也说。   张灼地坐在桌上,真是好奇死了:“你俩怎么回事?”   又不是小学生,怎么还能吵着吵着打起来?   “一点小事,”白风风说,“已经解开了。”   丁了说:“我不管你们俩是因为什么事,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打架。”   白风风态度很诚恳:“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丁了面若冰霜,很有大哥大的气势。   张灼地说道:“算了,没事。”   丁了不甚赞同,但没说什么。   白风风说道:“唉,这次死了这么多人,早知道这么危险,就该我去的。”   张灼地说:“你姐说了,不危险。”   丁了道:“我又不是神仙,我哪知道!”   他有点烦躁,大家都不再惹他。   宁滨说道:“我打听了一下,咱们昨天看见高澜没有杀人却走出了医院,高澜说因为她也救了黄玉玲,找到了医生。”   张灼地说道:“不意外。”   “听说你和李向星是朋友,”张灼地说,“没关系吧?”   白风风笑道:“什么朋友不朋友的。”   他没什么所谓,张灼地心里也就有数了。   “复盘一下吧,”丁了制止了几个人的闲聊,“还有别的事呢。”   张灼地本来以为他说的别的事情是吃饭逛街刷视频,结果没想到几人快聊完之后,丁了发了条消息,过了会儿,工作室的门就被从外头敲了一下。   隔着玻璃门,张灼地看到了外头那个人,一挑眉。   丁了说:“进。”   吴世超走进来,把门关上,礼貌地道:“不打扰吧?”   “请坐,”丁了一伸手,“刚开完会。”   吴世超很了解:“复盘?”   “嗯。”   “可惜我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开复盘会了。”吴世超笑得很得体,他穿得也干净整洁,看上去价格不菲,整体上来说看不出他刚刚失去了至亲至爱之人,又丧失了自己的组织成员。   张灼地说:“上次派人追车的是不是你?”   吴世超笑了下,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只能说我知道这件事。”   “哦,”张灼地差不多明白是谁,“李党展吗?”   吴世超没回答,但是笑了下。   丁了说:“如果是他的话,我不会和他合作的。”   “合什么作?”宁滨问道。   “如你所见,”吴世超说,“我现在没有组织了,急需有人收留我,我想加入你们。”   白风风和宁滨同时眉头一皱,看向了丁了,张灼地也在看丁了,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丁了说道:“你来讲讲吧。”   吴世超看出这里的气氛不太欢迎他,说道:“其实是这样的,我可以把我的一部分收入给你们,具体要多少你们定。”   “你们应该也知道我想要干什么,”吴世超说,“我没有别的目的,因为自己没办法在游戏里生存,所以想和你们搭个伙,钱不是问题,或者你们想要什么别的东西,都可以。”   “我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如果你们不同意,我也会去找其他人,不过最好的就是你们能答应我。”   张灼地问题很直接:“你要杀了董晚风?”   “我说过了,死太简单了,”吴世超说,“我还没想好。”   丁了说:“你先回去吧,我们得商量一下。”   吴世超彬彬有礼地站起来,说道:“等你们回复。”   吴世超走后,宁滨道:“这个人不太值得信任。”   “让他加入对咱们没好处,”白风风也说,“不缺那点钱。”   丁了有些头疼:“让他加入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他如果进了别人的组织,对咱们也不是好事。”   张灼地不以为意,拿了个桌上的苹果吃,丁了问他:“你怎么看?”   “都差不多,”张灼地说,“怎么样我都同意。”   张灼地说这话,手机响了一下,他看见愣了一下。   丁了说:“是谁?”   手机屏幕里,亮起了论坛的消息通知。   张灼地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论坛的私信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迟到啦!感谢在2023-02-26 19:20:13~2023-02-27 21:1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肆佰度、4moonscookie、主要是扭不下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漆年 21瓶;tululululu、 苑- 10瓶;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5瓶;沉默是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穿越人海(四)   强哥问道:“兄弟,最近有好货吗?”   张灼地还记得这个ID,是那个要买丁启尸体的异食癖。   张灼地亮出手机屏幕,问道:“你们谁认识这个人?”   “没什么印象,”宁滨说着指了指白风风,示意这个人对论坛更精通一些,“你问问他。”   俩人有些别扭,白风风还是拿起手机看了眼:“好像见过,是个吃货吧。”   张灼地说:“嗯,之前要买丁启的尸体来着。”   “说起来,”张灼地说,“你那时候在论坛为什么总私聊我?”   白风风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张灼地愣了下:“不是你吗?”   当时张灼地在论坛发帖,“风”显得很积极,很爱凑热闹。   白风风道:“我没有啊,我怕没人搭理你的帖子,就水了一下。”   张灼地意识到问题,猛然道:“你叫什么?”   “角落生物。”白风风说。   张灼地:“……”   白风风道:“怎么了?”   “你不叫‘风’?”   “怎么可能叫那么明显的名字啊,”白风风说,“我不认识那个人。”   张灼地感觉有点不対劲。   那“风”是谁?   白风风说道:“怎么了?”   丁了说:“是有人在论坛和你说过什么吗?”   “有这么一个人,”张灼地说,“我一直以为是白风风,在我发帖子的时候,他猜出不少东西来,现在想,如果不是你们其中的人的话,那他很敏锐。”   丁了说:“给我看看。”   “没有了,”张灼地说,“聊天框失效了。”   丁了让白风风找到那个人的主页,发现那个人的主页锁上了,除了一个默认的头像什么都看不到。   白风风:“我対这个人有点印象,是哥发帖那两天才活跃起来的,以前很少见。”   “那就不対劲了,”丁了,“你套一下那个强哥的话。”   风是因为丁启的尸体出现的,强哥又忽然联系张灼地有没有尸体,那可能就是在某个地方出了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要什么样的。”张灼地打开対话框,回了强哥。   强哥回复得很快:“你货不少?”   “还可以。”张灼地说。   强哥:“可以啊。”   “你和雏菊没有联系吧。”   “当然了。”   强哥过了会儿,说道:“最好是男的,年轻一些的。”   张灼地:“50.”   “去个零差不多,”强哥说,“现在没有那么贵。你以为都是丁启?”   张灼地:“丁启得再加个零。”   俩人扯了半天皮,强哥忽然消失了。   丁了看着聊天记录,说道:“算了,别操之过急。”   “我这几天打听打听,”白风风说,“真没听说过有什么情况。”   白风风対论坛里的那几批人了若指掌,论坛里基本上没有口嗨的变态,都是干了些什么被抓取进了这个论坛,掌握他们的动态也是白风风的工作。   丁启从抽屉里取出个墨镜戴上,说道:“你们考虑一下吴世超的事情,明天我们再开会说一下这件事。”   他不愿意多待,宣布:“散会了,各回各家。”   张灼地以为他着急回家看电视剧,结果上了车就接到了中介的电话,问他是不是要买房。   张灼地挂了电话,启动车子,问丁了:“你自己没手机?”   “懒得接,”丁了说,“他怎么说的。”   “在小区门口等你,”张灼地说,“你从哪找的中介?”   丁了打了个哈气,头杵在车窗上:“不知道,管家找的。”   “你还有管家?”   丁了寡淡地点了点头,张灼地说:“你的还是刘艺烨的?”   “我有五个,”丁了寡淡地说,“你说哪个?”   张灼地:“……”   丁了伸出手指来掰扯:“从我爸那里继承了两个,他们又生了孩子,刘艺烨也有管家,只不过不归我管。”   “刘艺烨的身份你还能用多久?”   “用到被发现呗,”丁了说,“她不会已经死了吧?”   “问谁呢?”   丁了皱着眉头说道:“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上她了。”   张灼地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还要玩多久这个游戏?”   丁了有些茫然地说道:“我不知道。”   “也许快了吧,”丁了说,“刘艺烨的身份用不了了,我可以再换,白风风还能给我找到更合适的,我和刘艺烨长得不是很像,化妆很麻烦。”   丁了好像从来没做过不再玩这个游戏的准备。   张灼地心里觉得不対劲,面上不动声色眼睛看着前面,手机又响了,他道:“帮我看一下。”   丁了看了眼屏幕就坐了起来:“强哥。”   “嗯,”张灼地说,“说了什么?”   丁了说:“他要照片。”   张灼地正想办法,丁了打开自己手机,扒拉两下子发给张灼地好几张照片。   张灼地余光看了一眼,毛骨悚然地道:“你手机里保存这些图干什么?”   丁了道:“未雨绸缪。”   “都是找不到源头的。”丁了说,“我爸的遗产。”   张灼地说:“都是丁启弄的?”   “差不多吧。”丁了道。   丁启把照片发过去,强哥看了之后,说道:“见一面吧。”   丁了把他约了他今晚,在自己的饭店里见面,并强调了只要现金。   他用完了手机也没有马上还给张灼地,而是自然地打开了他的朋友圈。   张灼地没什么可心虚的,反而问道:“有什么有趣的?”   “李佳宇保险杠撞了,”丁了不带感情地念,“小田回复‘猪撞树上了’。”   丁了点了个赞,又往下翻看见有女孩发了自拍,里头有孙瑶瑶的合影,孙瑶瑶点赞了,他点开看了眼聊天记录,张灼地和她没说过话,只有最初的一条添加好友的通知,应该是加了就忘了。   他懒得显得自己小心眼,只当没看见。   张灼地说:“不会是昨晚撞的吧?”   “活该,”丁了关了手机,心情欠佳,“怎么没死呢。”   张灼地有些无语,没有接茬,俩人回了小区,在门口接上了中介,也不知道丁了的管家是怎么指使的人,中介穿着正装诚惶诚恐的。   丁了连个正眼都没有,挎着张灼地胳膊低头看手机,张灼地感觉自己挺像被包养的小白脸的。   命运无情残酷,他上学时勤恳,毕了业辛劳,一辈子腰杆挺直,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包养。   中介领着俩人去看房,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张灼地的单元楼,按了电梯,看着中介按了电梯,张灼地有些惊讶,问道:“我対门?”   丁了不太了解,说道:“我跟他说找最近的。”   然后又问中介:“他们家不是住人了?什么时候能搬出去?”   “这周。”中介说。   丁了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从下垂的嘴角来看,似乎并不太满意这个结果,中介说:“三天。”   “最早也得明天晚上。”中介最后忍无可忍地说。   丁了点头,挺冷酷的。   张灼地想到邻居至少在那个房子住了五年,居然明天晚上就搬走,钞能力确实不一般。   房子没什么好看的,主要就是邻居开门后八卦的目光如有实质一样一直剐在张灼地身上,他脸皮厚如城墙也感觉到有点不自在,丁了倒是非常满意,摘了墨镜仔细看了半天,说道:“装修还不错。”   中介说:“是啊,精装。”   “砸起来很费劲吧,”丁了说,“都换了。”   中介笑容都要维持不住了,还好张灼地实在不想再听他在这里拉仇恨了,跟中介道:“挺好的,就这样吧。”   俩人这房看得十分潦草,丁了临走话音的余韵还落在屋里:“要重装修的话,我快递这几天放哪儿?”   留下中介和邻居面面相觑。   “你太危险了,”回家之后,张灼地対丁了道,“雇几个保镖吧。”   丁了实在是太能激起人民内部矛盾了。   “不是有你吗?”   “我也不行,”张灼地道,“我也想揍你。”   丁了笑了起来,挺可恶的。   张灼地觉得他应该是故意的。   这两天丁了过得非常舒服,坐在客厅窗前的沙发上玩手机,半天都不动一下,看着张灼地的身影来来回回,打扫完卫生没过多久又开始做饭,时间过得非常快,没看完两集电视剧,张灼地在厨房探出头来,叫他吃饭。   丁了餐桌礼仪很到位,叫吃饭也不拖沓,放下手机就坐下了,张灼地炒了两个菜,杭椒炒肉和刀鱼,还拌了一碗沙拉。   丁了対于沙拉很感兴趣,吃了不少。   他在张灼地家的时候胃口一直不错,只是一去游戏的时候就又没有胃口了。   张灼地发现丁了并不是很挑,张灼地做饭口味清淡,丁了从来没抱怨过,吃得很香,吃完饭还主动去刷了碗。   张灼地道:“我买了个洗碗机。”   丁了背対着他挤洗洁精,说道:“为什么?”   “之前想买来着,”张灼地说,“一个人的话没什么必要。”   他没说的是,丁了并不适合站厨房刷碗,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很违和。   丁了擦了手,慢吞吞地说:“哦。”   他这种慢吞吞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拖着说的时候,就是开心了,说道:“你非要买的话,那就买呗。”   张灼地好笑:“対,我非要买的。”   无数次,张灼地都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丁了这样的人呢?   他是天生就是这样的性格,还是说后天被环境影响的呢?   丁了完全不像是一个真正的人,好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红皇后,像恶毒女巫养大的一只小猫,真挚地恨着每个人,瞪着眼睛等着让伤害自己的人十倍百倍偿还,有会因为有人摸了摸自己的头忍不住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一个这么单纯的坏孩子,长着雕刻成苹果模样的红水晶一样的心脏,丢掉了一只眼睛。   怎么看,也是童话故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7 21:11:23~2023-02-28 19:1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若水似洋 28瓶;用户3451890 9瓶;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5瓶;十一点下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穿越人海(五)   夜色渐渐深沉,城市里亮起了霓虹晚星,车水马龙的高架后面是高耸入云的大楼,半截身子引入灰蒙蒙的云层之中。在钢筋水泥铸成的现代森林中,两人晚上吃完饭,驱车前往烤鸭店。   丁了又叫人换了辆跑车来,最近丁了安全意识很强,每次出门都开着不同的车。   车泊在门外,门僮拿走了钥匙,丁了紧了紧墨镜,轻车熟路地和他握着手。   张灼地以为他害怕,安抚地用大拇指抚摸他的手背。   其实丁了并不是总在紧张和害怕,比如这个场合,他是完全无所谓的,但是让张灼地觉得自己害怕,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张灼地会主动走在前面,干燥的手用力地握住他,背影也比平时更挺拔可靠。丁了意识到自己会激发张灼地的男性气概,让张灼地不得不展现出自己更强大的一面。   这个时候的张灼地往往是非常有魅力的。   俩人走过一扇扇门,最后进入转角的第一间包厢,张灼地没做犹豫,推门进去,屋里坐了个穿着花衬衫,戴金项链的中年男人,正往嘴里塞烤鸭。   “怎么来了两个?”男人看了他俩一眼,不满道,“谁是猪猪公主?”   张灼地都快忘了自己那个弱智网名了。   “我是。”张灼地走进来,坐在了男人对面。   “你是?”男人笑了起来,脸上油光在灯下更明显了,“公主啊。”   张灼地“嗯”了一声,男人道:“吃点什么?”   “吃过了,”张灼地说,“谈谈正事吧。”   “哦,”男人拿起旁边的布擦了擦嘴,说道,“正事。”   “你那些东西都还新鲜吗?”   “有新鲜的,”张灼地说,“要几天的?”   “两三天的最好,”强哥说,“超过一星期就不能要了。”   张灼地:“有。”   强哥有些怀疑地看着他:“我以前在圈子里没见过你。”   张灼地:“我也没见过你。”   估计是因为张灼地从一开始就可以拿到丁启的尸体,强哥并没有特别怀疑张灼地的人脉,而是马上谈起了价钱:“给你实价。”   “你知道的,”张灼地说,“我单卖器官,都不是这个价。”   强哥:“……”   强哥伸出五根手指来说:“这个价一个,不能更多了,我批发啊。”   张灼地状若好奇,问道:“你要这么多干什么?”   强哥马上警惕道:“这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张灼地点了点头,示意了解,他道:“准备好钱,等我消息。”   “你挺牛逼,”强哥笑起来牙焦黄,看得人食欲全无,“我信你一次。”   “什么时候交易?”张灼地说。   强哥:“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他一边说话,嘴上也没停,不一会儿就把一整只烤鸭拆吃入腹,张灼地说道:“我回去看看,尽快给你安排。”   强哥点头,然后说道:“你们走吧,走吧。”   双方都很懂行的情况下,交易不需要说很多,双方试探了下对方的底细之后,便这么定下了。   临走之前,强哥忽然拦下他,说道:“问你个事。”   “丁启的那个,怎么没的?”   “被偷了,”张灼地面色如常回过身来,“不是说过了吗?”   强哥:“你见过那个人吗?”   张灼地感觉到他问出这个问题后的情绪有些紧张,说道:“没有。”   “哦,”强哥点头说,“那好,那好。”   张灼地和丁了走出来,丁了说:“他不是异食癖。”   “嗯?”张灼地说,“为什么?”   丁了说:“手。”   “他的手不抖,”丁了说,“以他的程度,如果真的是吃人,手一定不会这么稳。异食癖的手会颤抖。”   张灼地说道:“这属于我的盲区了。”   丁了道:“他是替别人干活。”   张灼地:“除了异食癖,要这么尸体干什么?”   “不知道,”丁了摇了摇头,“我让人跟踪他了。”   “今晚给他发消息,说后天和他交易,不要太着急,”丁了说,“他肯定会准备很多人搬货,到时候一网打尽,就知道了。”   “他为什么问你?”   丁了说:“不清楚。”   “不过如果他和风是一条线上的,那就可以理解,”丁了说,“那个风应该知道些什么。”   张灼地嗅到不寻常的味道,感觉在他们的身后似乎无知无觉地发生了些不太妙的事情,耳后的汗毛微微的竖起,很快又被他用心火平息下去。   张灼地想起件事来:“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论坛里,有一个词我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丁了了然了:“彘?”   丁了:“大家都说那是规则游戏的关键词,里面的东西很杂,有些东西就连白风风也不懂。”   “有些人说,那是死后世界,”丁了说,“在游戏里死掉的人通过这个帖子在向外发布线索。我们的线索都是从那里弄的,有的能弄明白,有的不太明白。”   张灼地说道:“那岂不是宁一航他们也……”   “可能吧,”丁了不太关心,“这都没有确切的证据,也许都是谣传。”   丁了似乎一回到现实社会里,就没那么小心谨慎了,有种粗中有细的魄力。   他这一天干了不少事情,累得不行,是面对张灼地才没发脾气,其实早就已经不耐烦了,皱着眉头打电话训了几个为他办事的人,坐在车上散火气。   张灼地还在想“风”的事情,听见丁了叫自己,转过头来。   丁了说道:“有人在跟车。”   张灼地看了眼后视镜,莫名其妙地说:“谁?”   吴世超已经不可能再有余力管他们了,李党展理应也顾不上他们,还能是谁在跟他们?   丁了道:“别管,前面拐弯。”   “拐弯就去高架了。”张灼地说。   丁了不容拒绝地说:“上去。”   张灼地:“别发疯。”   他没听丁了的,在拐弯处直行前进,踩了脚油门,一下子拉开了些距离。   高速上出事,丁了存心要弄死身后跟车的人,张灼地肯定不可能陪他疯,丁了面目阴沉,看着后视镜里马上追上来了的车。   张灼地油门踩到底,在交叉路口右转进入了一条路灯稀少的辅路,这条路连接出城的国道,路边立着绿色的围栏,张灼地把车开上了国道,身后的车穷追不舍,势头很猛,眼见就要追上了。   张灼地猛地一打方向盘,向**斜,离开了国道,将车插在了路边,后车反应不及,紧踩刹车,擦出去数十米,柏油马路上搓出轮子的黑印来。   丁了也被惯力耸了一下,张灼地按住他,说道:“别动。”   他从车后面抽出高尔夫球棒,说:“还好你准备了。”   丁了这几天频繁换车还不放心,每辆车后面都放了防身的武器,张灼地不习惯用明器,丁了放了不少棒球棍和高尔夫球棒。   前面的车上下来了三个彪形大汉。   张灼地从这个画风判断出来是谁派来的,说道:“你跟踪他,他跟踪你,双向奔赴。”   他难得开了个玩笑,然后就见其中一个男的走过来,敲了敲他的车窗。   张灼地放下一条缝来,男人的脸凑过来,凶狠地命令:“下车。”   男人扫了眼他们的车,笑着威胁:“这么好的车,砸了可惜了。”   张灼地说:“有什么事吗?”   “废话那么多,”男人说,“下车。”   张灼地做出为难的样子,说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奶奶个腿,”男人说,“我给你仨数,给我滚下来。”   张灼地犹豫片刻,见他真的开始数数,这才打开了车门,就在车门打开的这一瞬间,男人瞅准了机会,拽起车门把手伸进来想要张灼地拉出来,张灼地抓住他的手,反手一掰,发出一声脆响,然后狠狠地甩上了车门。   男人的胳膊被夹在门缝,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张灼地又使劲开合两下,男人的胳膊顿时呈不自然的形状耷拉了下来,脸色由红转青白,大汗淋漓地抱着胳膊,退后了两步。   张灼地从车座下拿出高尔夫球棍,走下了车。   片刻后,三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东倒西歪地趴在车窗上,嘴里痛呼不止。   张灼地拍了张照片,在论坛上发给了强哥。   丁了打开车窗,厌恶地说道:“血流到车窗上了。”   “忍着。”张灼地说,“拍个照,得车灯打光。”   丁了坐回车上,打开了雨刮器,雨刮器刮着男人们的脸,把车窗糊得更脏了。   张灼地站在车灯前,收到了强哥的回复。   “误会。”强哥回复,“我不认识这些人啊。”   张灼地说:“只此一次。”   然后收了手机,把人从车窗上推下去,坐回了车里。   丁了恶心地说:“都脏了。”   “大小姐,”张灼地也弄了一身的血,手上胳膊上都是发粘的感觉,“忍忍吧。”   张灼地压着一个男的的腿把车开上了国道,听到一声哀嚎,然后一边开车一边打了个120。   丁了道:“强哥怎么说?”   “没承认。”   “有他好看的。”丁了冷笑了一声。   张灼地已经开始在心里为要被抓的人默哀。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8 19:14:24~2023-03-01 19:0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moonscookie、主要是扭不下来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肆佰度、药别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卡吖、社恐小香水 10瓶;痴人万千 9瓶;声声 8瓶;十一点下坠、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5瓶;肖十肆 2瓶;吉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穿越人海(六)   丁了晚上收到了派去跟踪强哥的人的消息,说是强哥吃完饭就去了一家KTV,和一个男人在包房里待了四十多分钟,之后就回了家。   丁了刚刚收到这个消息,强哥就在论坛上跟张灼地确认了一下接下来的交易。   强哥说:“都是误会,我哥们听说咱俩见面,背着我干的,他这不是怕我被骗吗?都是好心。”   张灼地洗完澡出来,看见丁了拿着他手机,已经聊完了。   丁了说:“后天下午四点,在后郊的森林花园。”   “我会多带一些人,”丁了道,“到时候不用你插手。”   “悠着点来,”张灼地说,“别杀人。”   丁了含糊地:“尽量。”   张灼地把毛巾放丁了梳妆台上,回身对他道:“我没和你商量。”   丁了素着脸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膝盖,看上去又很小,像个小孩一样,抬头看着他:“哦。”   张灼地柔声道:“杀人很简单,麻烦的是杀了人之后的事,你以后会知道的。”   丁了听他这么说,愣了下,问道:“你杀过人吗?”   张灼地道:“睡了,我关灯了?”   两人在黑暗里躺下,张灼地听见丁了翻个身,面对着自己,过了会儿,丁了说:“张灼地,你杀过人,是吗?”   张灼地转过身来,半晌后道:“没有。”   “很多次都险些动手,”张灼地说,“事后总是会后怕。愤怒是非常廉价的东西,特别是在你有能力的时候,愤怒就会让你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来。”   丁了起身看他,说道:“所以你一直都不用武器?”   张灼地在黑暗里看着天花板,觉得很虚无,说道:“嗯。”   “因为会死人,”张灼地说,“真的会死。”   丁了凑近他的怀里,那股熟悉的香味又缠绵在张灼地的鼻间,张灼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说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就闻到了。”张灼地说。   是一种有些发涩的香味,闻起来越发觉得很像丁了。   丁了说道:“雏菊。”   “为什么这么喜欢雏菊?”   “很漂亮,”丁了说道,“没什么原因。”   丁了随即又说:“雏菊的花语是……”   他停顿了会儿,才说:“暗恋。”   张灼地笑道:“太幼稚了吧。”   丁了瞬间踹了他一脚,踹得张灼地脸色一白,说道:“你往哪儿踹呢?”   丁了转过身去说:“滚。”   过了会儿,张灼地说道:“别做会后悔的事情。”   “特别是在你觉得自己非常强大的时候,”张灼地说,“越是在这个时候,越容易做出后悔一生的事。”   丁了道:“我从来不后悔。”   是,丁了的嘴比命还硬。张灼地没再反驳,知道丁了已经听进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丁了就起床了,穿着睡衣窝在沙发上,抱着一盆水果看电视剧。   张灼地时不时给他换一盆水果,看了眼电视,问道:“这女的怎么了?”   “中毒了,”丁了说,“因为那个下头男。”   张灼地吃了个车厘子:“你眼里有不下头的男人吗?”   丁了冷冰冰地说:“男人都是大傻逼。”   丁了没什么性别概念,显然没把自己纳入下头男的概念里,张灼地也没提醒他,说道:“互联网还告诉你什么了?”   “你会给我多少彩礼?”丁了问他。   张灼地:“……”   张灼地预感这是个很严峻的问题,他想了想,谨慎地道:“我有多少钱你知道,给你……都给你吧。”   丁了怀疑道:“都给我?”   “我很少用到钱,”张灼地说,“是一千万还是十万块,对我没什么区别。”   张灼地确实是一个物欲很低的人,上班的时候也买过需要撑场面的衣服,现在连这项花销也不需要了。   “这样回答还下头吗?”张灼地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和他一起看电视剧。   “还可以,”丁了说,“比她们说的都多。”   张灼地说:“你问的时机不错,前几天问我还给不起。”   丁了道:“你给我吧。”   张灼地:“?”   “钱。”丁了伸出了手。   张灼地愣了下:“现在?”   丁了脸冷下来,说道:“不然你是骗我的?”   张灼地道:“问题是……”   他哭笑不得,不再反驳,从钱包里掏出那张银行卡,拿起了丁了的手,交到了他的手心,说道:“不结婚就要彩礼,你学了个皮毛吧?”   丁了手里攥着那张卡,突然清醒又理智地说道:“咱们俩是结不了婚的。”   张灼地实在是拿他没办法,不知道他是在装傻还是真的疯,一会儿明白一会儿又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他说道:“你不知道密码,要了卡有什么用?”   丁了理所当然地问:“密码是什么。”   张灼地说了串数字,然后道:“抢钱吧你在。”   丁了说:“我给你拿着,你需要可以找我批准。”   “你少上点网吧。”张灼地站起来的时候说。   丁了抬头看着他,说道:“我喜欢上网。”   “为什么?”   “学会了很多。”丁了认真地说。   张灼地觉得心累,去厨房备菜,听见丁了说:“你会做饭是很加分的。”   “我在和谁比?”张灼地虚心求问。   “没有人,”丁了扔进嘴里一个车厘子,看着电视头也不回地道,“因为恋爱狗都不谈。”   张灼地说:“有理。”   手起刀落,敲碎了鱼的脑壳。   下午的时候,俩人去了工作室,和白风风、宁滨商量吴世超的事情。   宁滨见到了丁了就说道:“姐,咱俩一会儿去逛街吧。去吃上次说的那家。”   “太好了,”丁了没什么喜悦的情绪,“等我叫上我的模特。”   宁滨:“别叫了,就咱俩去,你也自己试一试好了。”   丁了:“那谁帮咱们拿东西呢?”   宁滨:“自己拿。”   丁了问张灼地:“你在商场门口等我吗?”   张灼地猜测宁滨应该是想和丁了单独出去玩,便说道:“我不去了,你让店员把买的东西寄回家就行。”   丁了若有所思,应该是从来没这样逛过街,很慎重地点了点头。   白风风说:“我回去查了一下你说的那两个人,‘风’的ip地址一直在变,大部分时候实在A市,有的时候也在国外。最近一段时间他的ip追踪不到。”   张灼地道:“除了ip还有什么?”   “他在彘贴下并不活跃,”白风风说,“但也发过言,这很奇怪,一般我们这行,知道的就是老玩家,都经常发言的,他更像是知道,但是不太接触。他回复民间怪谈的时候比较多。”   白风风把电脑推过去,说道:“比如说这个。”   张灼地凑过去,看见那是一条关于“Deja-vu”的帖子。   “昨晚梦见了工作被调动到A市了,醒来真的收到了领导的消息。”   风在发帖后的两天回复:“因为你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你是不是在梦里死了。”   贴主回复他:“你怎么知道?梦里因为我因为压力大,自杀了。”   风:“如果继续像梦里一样做的话,结局会是一样的。”   之后大家都觉得新奇,纷纷追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楼主也问他应该怎么做,但风没有再回复。   张灼地说:“这也太……”   “离谱,”白风风说,“这种帖子还有很多,只不过那些都没有人注意到他。”   还有一个关于在梦里被陌生人求救,要贴主去一个偏远山区救他的帖子。   风在第二百多层回复:“不要去。”   风连着回复的几个帖子时间都离得很近,他似乎总是在一个时间段出现,然后很久都不会再出现。即使出现,他也很低调,很少惹人注意。   张灼地说道:“很神秘啊。”   “可能是故作玄虚,”丁了说,“你继续盯着吧。咱们商量一下吴世超的事情。”   宁滨说:“接受到什么程度,像我们这样坐在一起开会吗?”   “这是你们说的算的事情,”丁了说,“你们让来就来,不让来就算了。”   张灼地意识到丁了是有些偏向的,他想让吴世超加入。   白风风说:“我回去想了下,吴世超其实消息很广。”   “人也机灵,”丁了可有可无地补充了一句,“他不是傻子。”   丁了道:“如果能帮他一把,他也许会记住这个恩情,这次得罪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他绊一跤。”   张灼地说:“他不是那种知恩图报的人。”   “是的,”丁了说,“我只是随便说说。”   宁滨:“咱们可以不挟恩图报,我只是担心他反过来害咱们。上一次他们把自己的组员留在了火车上。”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常事,”丁了平静地说,“如果我们有需要丢到成员才能生存的游戏,也可以丢掉他。”   张灼地道:“你为什么想让他加入?”   丁了莫名其妙地道:“我没有啊。”   过了会儿,他说道:“好吧。”   “他想报仇,”丁了说,“我也想让董晚风和白逐舟死。我讨厌那两个人很久了。”   张灼地猜也是因为新仇旧恨,丁了说:“你又不会为了我杀人。”   “为了谁都不能杀人,”张灼地重申了一遍,“算了,让他加入吧。我盯紧点。”   丁了道:“那投票吧。”   “同意的举手。”   除了宁滨,剩下的人都举了手。   宁滨耸了耸肩,说道:“我不喜欢他。”   张灼地站起身来,准备走了:“没人喜欢,这就是可怜人的可恨之处,我走了,你们逛完了告诉我一声。”   丁了抬头看他:“你来接我吗?”   “是的,”张灼地说,“大小姐,我不是你们的司机吗?”   宁滨和丁了都笑了起来。   白风风和张灼地先出了门,白风风脸上还挂着花,对张灼地说:“哥,你也当回我司机呗?”   张灼地拿着车钥匙:“去哪儿?”   白风风说了个会所的名字,张灼地开了导航,白风风在车座上回复消息,他手机非常吵,消息不断,然后还接了几个朋友的电话,对面在催他快一点。   白风风不好意思地对张灼地说:“很烦吧。”   “没事。”   白风风说:“我出门前喝酒了,不然就自己去了。”   “中午喝酒?”张灼地随口说。   白风风:“有个朋友回国。”   张灼地记得丁了说过,白风风玩得很开,没再多问,只是道:“你打开前面那个抽屉。”   白风风听他的,按开了腿前的抽屉,说道:“要什么?”   张灼地瞥了一眼:“里面有创口贴。”   白风风愣了下,张灼地说:“不遮一下脸吗?你这样见朋友?”   白风风拿了出来,然后笑道:“其实没什么的。”   尽管这样说,还是对着后视镜把创口贴贴上了,他道:“更傻了。”   张灼地说:“遮住了就说被猫挠了。”   白风风叹了口气,说道:“她先动的手。”   张灼地对于他俩谁先动的手不怎么感兴趣,白风风开了头就倒起了苦水:“我本来也不打算还手的,她揍得太疼了啊。”   张灼地笑了声,白风风说:“不和她一般见识。”   “嗯,”张灼地说,“确实不应该。” 第45章 穿越人海(七)   张灼地把白风风送到会馆,白风风道:“哥,我来这的事儿你能不能……”   “不和别人说。”张灼地干脆道。   白风风冲他敬了个礼,张灼地把车窗摇上走了。   回家的路上收到了丁了的消息,发了正在吃的冰淇淋的照片,张灼地问他:“好吃吗?”   丁了没回。   等张灼地到了家,丁了又发了他在试衣间対镜子拍,试了一身男装,高领无袖背心和一条廓形裤,张灼地回复:“帅。”   丁了还是没回,张灼地感觉丁了根本没打算和他交流。   他收拾了一下房间,扔了点丁了制造的生活垃圾,拆了最后一批还没拆封的快递,手机又响了两声,忙中偷闲点开看了眼,丁了发了一堆购物袋,张灼地说:“放到店里让他们寄回来。”   丁了那边似乎是只能发消息,从不回复,不发一言地拍一大堆照片发过来,张灼地也没再逐条批阅,简单地炒了个儿菜,吃饭途中手机响了。   张灼地接起来:“逛完了?”   丁了:“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张灼地哑然:“还得逐条回?”   “我们要在外面吃了,”丁了说,“不回去吃了。”   其实张灼地也没打算做他那份,但是他很巧妙地选择隐瞒了这个事实,说道:“嗯,那我自己吃了。”   丁了:“管家跟我说邻居已经搬走了,你一会儿收一下钥匙。”   张灼地应了,丁了又说:“我给你买了礼物。”   “什么?”   “都说了是礼物,”丁了不耐烦地道,“挂了。”   张灼地在他挂电话之前,强调道:“注意安全。”   “知道了,”丁了说,“好烦。”   “是很烦,但也要说。”   丁了又慢吞吞地了,说道:“那我挂了。”   张灼地吃完饭,又把碗刷完,甚至去楼下又取了几个快递,拿了中介交来的钥匙,回来之后发现自己居然没什么事可做。   丁了就这么润物细无声地入侵了他的生活,导致现在他突然闲下来,有点不知道干什么,张灼地打开了电视,觉得也没什么意思,最后坐沙发上刷了会儿朋友圈,终于等到了九点多,丁了给他打了电话。   张灼地马上出门去接,到商场的时候,发现丁了和宁滨站在门口,每个人手上大包小包地拿了一大堆。   张灼地下车去接,把东西放后备箱,问道:“怎么自己拿着?”   “大家都拿着,”丁了精神头很好,似乎很开心,“这是我们的战果。”   “哦,”张灼地问,“都买了什么?”   宁滨说:“大部分都是衣服和鞋子。”   张灼地先送宁滨回家,路上丁了和宁滨还说个不停,他们俩的关系似乎亲密了不少,宁滨说:“你穿那件白的真的很好看,试的时候我看见旁边那个女生都一直盯着你看呢。”   丁了说:“她问我要不要买了,不买让我让给她。”   宁滨:“她问你了?”   丁了说:“我没理她。”   张灼地插嘴道:“吃了什么?”   “泰餐,”宁滨说,“还不错,我在网上看见很多人夸才去的。”   张灼地说道:“是吗?不错。”   宁滨说:“可惜今天没有看上电影,太晚了。”   “下次吧。”丁了说。   张灼地笑了,说道:“看来你们要经常出来玩了。”   丁了其实不太经常会笑,他笑起来总是很有攻击性的,要么是在冷笑,要不就是在嘲讽谁,张灼地看他这么罕见的单纯的高兴,也觉得心情不错。   把宁滨送回家,宁滨站在别墅前冲他们挥了挥手,走进了门。   他们返程的路上,丁了说道:“宁滨和我说了她和白风风的事情。”   “什么事?”张灼地分心倒车,没太走心。   丁了说:“宁滨喜欢白风风。”   “看不出来啊。”张灼地还是轻描淡写的。   丁了观察着他的神色,看不出他吃惊,觉得很没意思,他也懒得再卖关子,说道:“白风风在吸毒,被宁滨看见了。”   张灼地想到了今天白风风去的地方,心里大概有数了。   张灼地问:“她不知道白风风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知道的,”丁了拧着鼻子说,“但是没想到他在吸毒。”   张灼地有些冷漠地事不关己地说:“他做过比吸毒更恶劣的事情也不少吧。”   丁了:“你什么意思?”   张灼地不解地说:“什么什么意思?”   丁了道:“什么是恶劣的事?是我们以前做的事吗?”   “你们做什么了?”张灼地问。   丁了道:“杀人!你不是最讨厌的吗?怎么样,你报警抓我吧。”   张灼地说:“你冷静点。”   张灼地其实没有影射丁了的意思,没想到刺中了丁了的敏感内心,张灼地说:“我没说你。”   “是吗?”丁了说,“你多清高,不是最讨厌杀人吗?今天不是说我,总有一天是要说我吧?”   张灼地道:“我为什么要为没发生的事情道歉?”   丁了道:“那就是我错了!”   “我也没有说你错了,”张灼地皱眉道,“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他一点也不想吵架,觉得非常幼稚,丁了的脑回路完全不再线上,根本就是胡搅蛮缠。   丁了看着他,忽然说道:“我要下车。”   “让我下车!”丁了疯狂地摇晃车门。   张灼地道:“到了地方会让你下去。”   “我要下车!”   丁了把手机扔到了张灼地脸上,张灼地摸了下额头,看到了指头上的血。   张灼地深吸了口气,靠边把车停下:“给你的管家、司机,随便什么人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随便你怎么下车。”   丁了情绪有些激动,说道:“我不要你管。”   “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了,”丁了说,“你滚啊!”   张灼地道:“我最后说一遍,我没有和你吵架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你做以后会后悔的事,是我多嘴了,以后我不会再管了。”   他把手上的车钥匙交给了丁了,然后解开了安全带,说道:“等你冷静下来,自己开车回去。”   张灼地打开车门,说道:“这是你的车,我走。”   他甩上了车门,走进了夜色里。   张灼地走出去没有多远,打开手机就想叫人出来喝点,但刚拿出来就又暗灭,去超市买了一盒烟一只打火机,站在路口点上,想了想,又返了回去,看见丁了的车还停在原处。   他的身形隐在黑暗的树影里,站在那儿吸了两根烟,过了好一会儿,听见有车声从身后传来,他往后退了步,车擦身而过,停在了丁了的车旁,下来了两个穿着西服的男人,敲了敲车窗,随后丁了下了车,又上了那辆车。   一个司机上了驾驶座,另一个男人把丁了落在那的车开走。   张灼地看到这一幕,便把烟放脚下踩灭,转身走了。   这场架吵得太突然,他们谁也没有预料到,以至于做好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第二天早上,张灼地如往常一样醒过来,起身的时候看见梳妆台是空的,才想起来丁了没在家。   他洗漱完之后,忽然懒得做早饭,临时决定出去晨跑,顺便在楼下吃个早餐,这在之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张灼地以前除非聚餐绝対不在外堂食,今天却莫名地打破了这个习惯。   他跑了近一小时,出了细汗,在楼下的早餐店吃了点东西,中途接到了白风风的电话。   白风风还不知道他和丁了吵了架,问道:“哥,下午怎么安排的?”   张灼地喝了口豆浆,问道:“去问你姐吧。”   白风风:“你帮我问问。”   “他不在我身边。”张灼地道。   白风风何其敏锐,听他的口风便感觉到不対劲,说道:“你们怎么了?”   张灼地:“昨天把我骂一顿,回家了。”   白风风:“……”   “啊,”白风风说,“你还好吗?”   “不错。”   张灼地在心里说:“罪魁祸首就是你。”   白风风:“那我问问我姐……不是,我问问他,那个,你们为什么吵架?”   张灼地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白风风只好道:“那好吧,那你下午还去吗?”   “听你姐的圣旨。”张灼地简单地说。   他吃完了最后一个包子,要起身结账了,说道:“挂了,你有消息了通知我。”   估计白风风那边也碰了一鼻子灰,这个电话挂了之后,整整一上午都没有再打回来,张灼地已经想象到那个情景了,白风风跟丁了提起自己,本来是想说两句劝和的好话,然后跟着挨一顿骂,不知道怎么和他转达电话要旨了。   张灼地也不着急,他没什么事可做,用一上午去刷了论坛,又发现了不少信息。   风在丁启的尸体问世之前,也就是今年的五月份之前,都没有回复过任何关于异食癖的帖子,丁启是他第一次接触这种类型的帖子,但是已经表现出了相当的敏锐性。   风除了灵异怪谈类的帖子,也回复过一个直播贴,那个帖子宣扬自己要直播杀掉自己的父亲。   这个帖子最后不了了之,贴主在更新到买完工具,做完计划之后,就没有再更新,风在中途回复过一句话:“你没救了。”   张灼地觉得这个人的回复都很奇怪,他更多的时候根本不指望和楼主以及其他跟帖的人互动,更像是在自说自话,在吐槽。   张灼地又看了不少帖子,还有很多标着“彘”的帖子,还是很多都没有办法解码,这个论坛的帖子看多了总让人觉得非常反胃,精神上也很不舒适。   张灼地忽然想,白风风每天泡在这个论坛里,证明他确实能接受这种程度的世界。 第46章 穿越人海(八)   大概下午一点左右,张灼地接到了白风风的电话。   张灼地说:“什么吩咐?”   “唉,”白风风苦笑道,“别逗我了哥。”   “怎么了?”   白风风说:“我刚从他家出来。”   这个“他”是谁,他们都很清楚。   张灼地有些奇怪:“去那干什么了?”   白风风:“……你真是,哥,你知道吗?他闹了一晚上啊。”   张灼地:“……”   白风风:“我听你说,还以为没什么事,结果一打电话才知道,房顶都差点让他掀了。”   张灼地哑然,半晌才说:“现在怎么样?”   “好多了,刚睡了,”白风风说,“一会儿还得去森林公园呢,他可能去不了了,咱们几个去吧,哥,你咋弄的啊。”   白风风的语气听出些责怪的意思,这倒也正常,白风风无论怎么说,都跟丁了的关系更好一些,也认识的更久。   张灼地说道:“确实只绊了几句嘴,我给他放车上走了,没想到这么严重。”   白风风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灼地自己反省了下:“很过分吗?”   “你觉得呢?”白风风问。   张灼地:“可能是有点吧。”   “我去道个歉,”张灼地问道,“你觉得可行吗?”   白风风赶紧说道:“别,先别去。”   “至少也等明天吧,”白风风心有余悸,“我怕你……”   张灼地:“死?”   白风风“唉”了一声。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白风风那边也不好多说,“你要不问问宁滨怎么办?她现在还在他家里没出来呢?好像昨晚就去了,我在那待着也不知道说啥,就回来了。”   张灼地终于感觉出有些棘手了,他在家里照吃照睡,丁了那边已经翻了天,张灼地后知后觉地有些愧疚感了。   张灼地随后又给宁滨打了个电话,宁滨那边半天才接起来,声音有些轻,说道:“哥。”   “怎么样?”   “刚睡了,”宁滨苦笑道,“一直骂你来着。”   宁滨道:“其实昨天晚上还挺好的,叫我过去和他一起住,只是哭了一下,今天早上看见你没联系他,才发了脾气。”   事已至此,张灼地感觉自己也躲不过去了,便道:“那我现在过去吗?”   宁滨:“来吧,他一直在等你呢。”   “下午咱们还有事,”宁滨说,“不管他也不是办法。”   张灼地便拿了钥匙出门,路上电话响了,他还以为是宁滨看也没看就接起来了,结果是听见声音才发现是孙瑶瑶。   张灼地觉得怎么事都凑一起了,他耐着性子问道:“有什么事吗?”   孙瑶瑶说:“你在干什么?”   “有事说事吧。”张灼地的耐心也殆尽了。   孙瑶瑶说:“你最近有没有联系过小田?”   “没有。”张灼地说。   孙瑶瑶:“好吧,我以为你可能会和他在一起,他好几天不接我的电话了。”   “几天?”张灼地说,“上次聚餐到现在也才三天吧。”   “就是那次之后,”孙瑶瑶说,“他和李佳宇又出去过一次,李佳宇把车撞了,回来之后,他就联系不上了。”   张灼地皱着眉道:“失踪了?”   “没有吧?”孙瑶瑶茫然地道,“我俩吵架了,也许是去哪玩了。”   张灼地说:“你觉得可能吗?他是成年人了,他做这行能让他无故离职两三天吗?”   “好好找找,”张灼地说,“实在找不到就报警。”   孙瑶瑶愣了下,才说道:“这么严重吗?……好吧。”   张灼地:“嗯,还有别的事吗?”   孙瑶瑶犹豫片刻,才问道:“你怎么样?”   “还可以,”张灼地冷漠地道,“没事我挂了,开车呢。”   孙瑶瑶忙说好,张灼地掐断了电话,宁滨的电话马上打了进来,问道:“到哪儿了?”   张灼地说:“马上,五分钟。”   “好,”宁滨说,“你提前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开门。”   张灼地还是第一次去丁了家,这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是一处寸土寸金的富人区的别墅,他把车停门外,听见大门弹开的声音,门敞开,他开车进了院子。   院子并非多么大,但非常雅致高级,种着不少植被,户外草坪上散落着白花,张灼地路过发现居然全都是雏菊。   他在管家的指引下把车停在了停车场,然后跟着他上了楼,宁滨就等在楼梯口,看见了张灼地感觉像是松了口气。   宁滨说道:“还没醒。”   “我等等他。”张灼地负手走上去,看了眼屋里的装潢,难得有些逃避一件事。   宁滨道:“叫醒他吧,咱们也要走了,叫的人都准备好了。”   张灼地只好跟着她往前走,宁滨要推开门,张灼地拦住她,说道:“他……”   宁滨道:“没事,你就挨两句骂吧。”   张灼地倒是已经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他道:“屋里没有利器吧?”   “不用担心,”宁滨笑得不行,“他不会打你的。”   张灼地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让她看那个创口贴,宁滨愣了下,不可置信地道:“昨天弄的吗?”   张灼地点了点头,宁滨说:“那也没办法啊。”   “咱们都别惹她了,”宁滨说,“他脾气就是这样,顺着他,他什么都给你,其实就只是脾气不太好,忍一忍吧。”   张灼地听到她没办法的论调,顿感觉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便自己推门进去了。   屋里的装修和外头基本上没有什么差别,偏向欧式复古,房间很大,桌上的东西基本上都乱了,床幔都掉了一片,耷拉在地上,丁了显然已经大发雷霆过了。   张灼地走过去,看见丁了陷进香槟金的被子里,侧着脸睡得很沉,睡梦里看不出他正在生气,但似乎感觉到了张灼地的走进,微微皱起了眉头。   张灼地感觉丁了真的很瘦,很小,他似乎被自己的床吞下去了,只露出一张脸来,昭示着自己対这个世界大大的不满,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身形不大,总是用非常激烈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情绪,引起别人的注意。   张灼地坐在他床边,床陷下去一块,丁了马上睁开了眼睛。   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首先是有些懵懂,随后看见了张灼地,停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个枕头就抡了过来。   张灼地早有心理准备,忍了这一下子,没想到枕头上面还有流速,把他眼镜抽掉了,打在他眼眶上,火辣辣的疼。   张灼地没管眼镜,捂了下眼睛,按住他还要拿另一个枕头的手。   丁了看他按住自己,登时挣扎了起来,张灼地不敢激怒他,马上松了手,很快劈头盖脸又挨了一下子。   张灼地道:“我给你道歉来了,听我说两句再打。”   丁了气得发抖:“滚,你给我滚!”   丁了表现得対他非常厌恶,希望他马上离开自己的样子,但张灼地已经知道他言行不一,并不是真的这么想的,张灼地只当成没有听到,他从床上拖着屁股把丁了抱了起来,抱着他在地板上走动,丁了怕掉下来,不再那么挣扎,但仍然拧着脖子,尽可能地躲他远远的。   张灼地并非是多么巧言善辩的人,没有那种在任何时候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合理的解释、把自己和别人都妥帖的开解的能力。   张灼地在历任感情中,都从来没有低头道歉过,因为他也很少犯错,不会做出忘记纪念日、生日,约会迟到这种经典的错误,他很少被抓住把柄,也从来不认错。在生活中尽一切可能避免为自己开解的情况。   因为张灼地不会诚恳地道歉,他不知道说什么。   丁了也不想理他,所以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张灼地抱着他来到了窗边,窗帘拉着一层纱帘,隐约能看到窗外的花园,从楼上望下去,草坪正在自动化浇水,星星点点的白色雏菊点缀在草丛中,很精致可爱。   张灼地说道:“在我老家,这种小花叫‘延命菊’。”   “不知道它能不能真的延长寿命,”张灼地想到了些过去的事情,“但是一到春天,满山都开遍了这种花,小孩们会采很多回家,用不了两天就会烂掉。”   “我后来长大了,很少有机会回到老家,”张灼地说,“本来回去是因为我爷爷还在世,他対我不算多好,但是他活着我就还有回去的理由,他一辈子都在卖苦力打工,干一天赚一天的钱,带着我辗转了很多地方,为了把生活过得好一些。我虽然去了很多地方,但心里总是觉得是有老家的可以回去的。”   张灼地说:“他死了之后,我在这个世上就成了一个人,没什么牵绊,但也没有什么留恋。我上过几次沙盘课,当时的干预老师说一个人只要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舍不得,就不会自杀。”   “我没有自杀的想法,但是当时触动了我,我是没有那个人的。”张灼地想了想那段时间,其实并不算多么孤单,他本身就是意志非常坚强的人,并不会为什么打击轻易地打倒,也从来不会顾影自怜,那只是他生活中的一个小小的片段,当时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只绢粉蝶在他的心里扇动了翅膀。   张灼地从上大学开始自己在宿舍里过年,过了七年,即使谈了恋爱,也从来没觉得会改变自己的命运,他向来觉得自己就要这么孤独冷漠地过完这一生了。   他说自己并不在乎,心里也确实并不在乎,但是此时此刻说出来的时候,好像还是会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他总是想,也许他是可以过上更好的人生的,但是因为他的性格作祟,这辈子也只能止步于此。   丁了慢慢地软下来,不再硬邦邦地坐他怀里,下巴放在他锁骨上硌着,但气还在生。   张灼地把话说得含蓄又美观,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他说道:“我父母的感情很失败,我从他们身上没学到怎么经营一段感情,我也不是多么好学的学生,所以之前的那些经历也没有总结到经验,不会呵护别人的真心。”   “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张灼地说,“我会好好珍惜的。”   他说完这番话,顿时感觉如释重负,他已经把毕生的好话说完了,有种尽人事听天命的感觉。   丁了沉默了很久,在张灼地觉得丁了不会再回应的时候,才听见他闷闷地说:“我再也不会给你机会了。”   这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就先哭了,蹭在了张灼地的衣服上。   张灼地道:“那就不给吧。”   丁了攥住他衣服,听见张灼地说:“我自己来争取吧。”   “我要下去。”丁了说,“这不公平。”   张灼地这根本不是要和他好好谈的架势。   张灼地把他放回床边,丁了穿上了拖鞋,却没站起来,他抬头看着张灼地双手插兜站在自己面前,绝望地发现张灼地真的很英俊。   他戴着眼镜,镜面擦得反光,衣服永远是干净硬挺的,面目那么冷漠,说的话又总是很得体。   张灼地就是他最理想的男人。   丁了哭着道:“我真的不想原谅你了。”   “嗯。”张灼地说,“我知道。”   丁了指着床头的银行卡,说道:“你再不来,我就要把这个给你剪了扔了。”   “剪了也是可以补办的,”张灼地道,“可以把钱转走,然后再剪。”   丁了看着他,又想哭又想笑。   张灼地蹲下身来,擦了擦他的眼泪:“别哭了。”   丁了只能流下一串单边的眼泪,更可怜了。眼泪到底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张灼地想,为什么连他这样的人都会心疼得想窒息呢?   丁了说道:“我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如果你不喜欢,为什么要招惹我呢?”   张灼地发现丁了真的很聪明,他并不是不懂感情,他什么都能想得明白。   张灼地无可辩驳,说道:“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张灼地说,“我从来不会把一个错误犯两次,原谅我吧。”   丁了:“如果再有一次,我真的会杀了你。”   “我真的会。”他强调,但是眼泪还没擦干净,没什么威慑力。   张灼地说:“好,杀了我吧。”   “如果有那么一天,”张灼地说,“你就动手吧。”   丁了怀疑地看着他,显然不再那么相信他了。   丁了的世界就是那么简单的,因为吵了一次架就闹得天翻地覆,觉得张灼地不那么可信了,他的心就是那么易碎,像他这个人一样本身就是橱窗里的玻璃娃娃,是不应该被拿出来的,如果想要享用他,就要承受他的脆弱。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03 20:00:00~2023-03-04 18:5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肆佰度、主要是扭不下来、昨夜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宁辞酒盏空 12瓶;一个迷妹、淤泥的河、懒 10瓶;WT娃子 6瓶;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5瓶;声声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穿越人海(九)   门口有人敲门。   张灼地站起身来:“进来。”   宁滨走进来,拿了个托盘上头放了两杯水,丁了喝了不少,估计是哭得累了。   宁滨悄悄地给张灼地使眼色,张灼地冲她点了点头,宁滨这才安心,说道:“时间差不多了,要准备一下出发了。”   张灼地的衣服被弄皱了,丁了说:“你把衣服换一下。”   张灼地转了一圈:“换什么?”   丁了没什么衣服是适合他的,宁滨笑道:“昨晚他给你买了新的。”   昨晚丁了好像说了给他买了东西,只不过还没有来得及回家俩人就吵了架。   丁了让管家去车里拿上来,张灼地去卫生间换上,是一套深蓝色的西装,他走出来的时候宁滨惊喜道:“这么合适?”   张灼地正了下衣领,说道:“嗯,很合身。”   只是他穿着这个就有点太像一个社会败类了,好像身后有不少马仔,兜里能掏出一把枪来。   这显然是按照丁了的喜好买的,他很喜欢,说道:“穿这个去吧。”   宁滨问丁了:“你要去吗?”   丁了已经起身了,他莫名地问:“我为什么不去?”   宁滨:“……那就收拾一下,我们出发。”   过了会儿,白风风也来了,看见屋里这气氛已经其乐融融,感觉不可置信,他看了眼张灼地,张灼地和他交换了个眼神,白风风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白风风道:“我刚安排好了,森林公园各个出口都放了人,只要有人进去,谁也出不来。”   “他们会带武器,”白风风说,“咱们也带上点。”   白风风给每个人都发了枪和耳机,张灼地刚还想到自己看着就像是带了枪,没想到这就真的到手了,他犹豫了一下,白风风坚决地塞到他手里,说道:“不是开玩笑的。”   张灼地塞进了衣服里。   丁了洗了把脸,没有化妆,就戴了一副墨镜,跟着张灼地先上了车,宁滨和白风风的车跟在了后面。   丁了在车上给吴世超打电话,说道:“同意了,你入伙吧。”   吴世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这么晚才说,我还以为没戏了。”   “你联系别人了?”   “还没,”吴世超说,“打算等你到今晚五点。”   丁了说:“那就这样。”   “等等,”吴世超说,“下次游戏你们准备好了吗?”   丁了根本什么都没弄,这几天哪有时间去看游戏的事情,他说道:“还好,你准备了?”   吴世超听他说的就觉得不对劲,说道:“我当然准备了。”   “下周一出发,”吴世超说,“只剩下三天了。”   丁了说:“那太好了,加入组织给你的第一个考验,就是把资料整理一下,明天来工作室汇报。”   吴世超:“……”   “我?”吴世超说,“你们的人呢?白风风呢?”   丁了:“你俩竞争一下,看看谁比较厉害,这是一个考验。”   张灼地听丁了满嘴跑火车,意外地发现丁了其实也有不着四六的一面。   吴世超说:“好。”   “那就明天见,”吴世超说,“几点?”   丁了给自己预留出化妆、看电视、吃饭的时间,说道:“下午一点。”   吴世超爽快地答应了。   丁了松了口气,挂了电话,看见张灼地正看着自己。   丁了不满道:“不然我怎么说?”   “做得好,”张灼地说,“人就是用来利用的。”   丁了说:“我也是吗?”   张灼地这次打起了精神:“当然不是说你。”   张灼地为了避免以后麻烦,在车上就告诉了丁了自己接到了赵瑶瑶的电话的事情,丁了果然很不高兴,但看在张灼地主动招供的份上,勉强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在下午三点五十分的时候到了森林公园,两人把车停在了泊车区,然后下了车步行进入公园,张灼地打开手机,找到了强哥,给他发了自己的位置。   过了会儿,两个男人并肩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是那天见到的彪形大汉,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矮胖的男人,梳着背头,脖子上纹着纹身。   张灼地坐在长椅上没有起身,扫了他们一眼:“就俩人?”   “钱呢?”张灼地说。   他今天穿得实在是和黑吃黑,强哥和那个男人的表情都很警惕。   强哥把一个手提包放到了他的脚下,然后也坐在了他的身边,说道:“东西呢?”   张灼地把拉锁拉开了一角,用手扒拉了一下里头的现金,然后伸手一指背后,公园的树影后,停着一辆黑色的面包车。   张灼地说道:“叫你的人来卸货。”   “车给我吧,”强哥说,“我买了。”   张灼地:“我那是奔驰。”   强哥:“……”   张灼地说:“别耍花招,我都包好了,卸货,我着急回家。”   “挣钱还着急啊,”强哥骂了句,“得了,过去看看。”   张灼地拎起钱来,递给丁了,丁了没拎起来,张灼地愣了下,又自己拿上了。带着人往车那边走,耳机里传来了白风风的声音:“他们的人都在控制下了。随时可以收网。”   强哥看见这一幕,说道:“你出来做生意还带嫂子来啊。”   “叫弟妹。”张灼地把住他的肩膀说。   张灼地没什么负担了,便随意地和强哥聊天:“你要这么多,吃得完吗?”   “这您就别管了,”强哥说,“我有用处。”   张灼地马上举起一只手做投降状:“我懂,我懂。”   “不过有个问题,”张灼地凑过来,问道:“你认识一个人吗?”   强哥:“谁?”   他们走到车边,张灼地打开后车厢,他把手提袋扔进去,里头放了一个巨大的木箱子。   张灼地问:“风?”   强哥登时神色一变,转身就要跑,他的同伴见状从怀里掏着什么,手还没掏出来,丁了从身后一脚把他揣进了后备箱,张灼地狠狠地拉下后备箱的门,夹住了强哥的脑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张灼地问丁了:“好听吗?”   “好听就是好瓜。”张灼地说着把强哥也扔进了后备箱,一手提包甩在他同伴脑袋上,俩人全晕了。   张灼地掏出来强哥的手机,用指纹解了锁,揣进兜里,关上后备箱,跟丁了也上了车。   司机马上把车开走了,他们俩总共露面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战斗。   张灼地给白风风打电话,电话那头有些吵,白风风站在货车的后备箱里,面前跪了四五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他说道:“哥,这些人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找个地扔下去算了,”张灼地说,“我猜也没什么用。”   宁滨正蹲着绑人呢,白风风道:“哎,别绑了,一会儿找个桥扔下去。”   宁滨皱眉道:“张哥说的?”   “嗯。”   宁滨:“我给他打给电话问。”   “你,”白风风无奈道,“他让我扔了,没说扔哪儿。”   宁滨一猜就是他自作主张,她早就知道白风风是个什么样的人,此时淡淡地说道:“找个没人的路边放下。”   另一边,张灼地在车上翻着强哥的手机。   在论坛上,强哥最近联系的就是他,剩下的也都是关于买卖的对话,没有找到“风”。   丁了说道:“风已经很久没有上过论坛了,他们应该有别的联系方式。”   张灼地找到最近通话,看到了一个座机号码。   张灼地把号码发给白风风,让他回去查一下,然后他打开了自己的手机输入这串号码,上面显示的ip城市正是这里。   他回过身去,从里面打开后备箱,把那个矮胖的男人从车上推下去了,然后随手关上了。   下午四点四十,工作室。   强哥悠悠转醒,看见面前坐了好几个人,他一动弹发现自己被绑住了。   张灼地说道:“醒了?”   强哥说:“你要干什么?”   “这是我们的问题,”白风风坐在电脑前抬起头来,“你要干什么?”   张灼地问道:“你要那么多尸体,是要干什么?”   强哥估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很识时务,说道:“我是帮别人进货。”   “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强哥说,“他在收购,不光是我,还有很多人也在替他干活,我们也不知道他要这个干什么。”   “你见过他吗?”丁了问。   强哥:“没有。”   “每次都是他的小弟来,”强哥说,“他警惕心很强,基本上从不露脸。”   “这批货,你们约定什么时候接头?”   强哥犹豫了一下,张灼地不耐发地从腰后掏出了枪,上了膛抵在了他额头上,强哥说道:“我说了,你们放过我?”   “看心情。”张灼地说。   强哥:“钱都给你了。”   张灼地这才想起来后备箱还有钱呢,问道:“那钱哪儿呢?”   白风风抬起头来,问:“什么钱?”   宁滨:“没看见。”   丁了事不关己地说:“在车上呢,忘拿了。”   “车呢?”   “开走了。”   “谁的车?”   宁滨说:“……我租的黑车!”   强哥登时带着凳子一起站了起来:“我操!”   丁了不耐烦地说:“老实交代,然后你就可以滚去找钱去。”   强哥苦不堪言,重新坐下了,这群人的做派有些超出他的认知范畴了,他不知道话中真假,只得老实道:“今晚八点,在市医院地下室交易。”   张灼地说道:“你和我们一起去。想好再说。”   “我没撒谎,”强哥一想到那么多钱现在不知道丢到谁的手里了,就心如死灰,“你们随便拿我怎么样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04 18:57:08~2023-03-05 18:5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OK绷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主要是扭不下来、肆佰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5瓶;十一点下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穿越人海(十)   最近几天的天气越来越热了,只有到了晚上的时候才会吹一些凉爽的风。   夜晚的城市对于气温是迟钝的,只有冷和热两种体感的温度,不少人套上薄外套,在医院外的路上夜跑,医院门口永远车水马龙,无论什么时候,每一盏灯都是亮着的,生病是不分白天和黑夜的。   一辆车无声地驶入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随后又跟来了一辆全黑的货车。   强哥从车上走下来,货车上也走下来了一个人,那是个身材高大,英俊帅气的年轻人,穿着黑色的坎肩,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两臂,黑色的紧身裤,脚上是一双马丁靴,看上去非常干练,男人的头发都是深黑的,衬得肤色有些白,把车门摔上,对强哥说:“看看货。”   强哥把他带到后备箱,男人好像感受到了什么,站在后头没有动弹。   强哥回过头来,男人说道:“你搞我。”   强哥笑道:“你说什么呢?”   男人撒腿就跑,张灼地从车后头跑出来将他拦住,俩人很快缠斗在一起,张灼地居然一时不是男人的对手。   男人一下子撂倒了张灼地,皱着眉头,他脖子上的项链掉了下来,张灼地抓住他的项链,男人马上卸了力弯腰护住,白风风从他身后给了他一闷棍,男人倒在了张灼地身上。   白风风松了口气,说道:“这么猛?”   张灼地把人推开:“有两下子。”   丁了说:“强哥跑了。”   他们回过头去,看见他撒腿就跑了,张灼地说道:“你钱不要了?”   男人有转醒的趋势,张灼地便没再管他,把人绑到车上,他们便离开了医院。   男人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己在车上,旁边坐了个女孩,看了他一眼,便道:“他醒了。”   张灼地说:“你老板在哪儿?”   “什么老板?”男人摇了摇脑袋,看着他们几个的脸,奇怪地道,“你们绑我干什么?”   白风风一边开车一边问道:“你认识我们啊。”   男人没有任何急迫感,看见是他们几个之后,反而好像是放松了。   张灼地道:“你叫什么?”   男人看了他一眼,过了会儿,他仰躺在了座椅上,抬着下巴,有些轻佻地说了一个名字。   “我叫崔无敌。”男人说,“你们马上就会认识我的。”   几人都没什么印象,丁了问:“你谁啊,就要认识你?”   “你要那些尸体干什么?”   崔无敌看了眼窗外飞驰而过的灯红酒绿的风景,说道:“在拯救世界。”   所有人:“……”   宁滨看着他,确认道:“你没事吧?”   崔无敌礼貌地说:“谢谢,我没事。”   “我老板就要来救我了。”崔无敌说,“在他来之前,我可以告诉你们,现在这座城市死了很多无辜的人,你们也小心一些。”   “如果身边有人失踪,或者死了,”崔无敌说,“可以告诉我,我有联系方式,在兜里,打电话就行,不用敲我脑袋。”   张灼地说:“和你老板聊聊。”   崔无敌不客气地说:“他没时间。”   “那就不放人。”张灼地说。   崔无敌:“由不得你。”   崔无敌话里话外自己的老板都像个只手遮天的大佬,几人便打算速战速决,在人追上来之前先解决问题。   宁滨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来了一把枪。   崔无敌看了一眼,忍了又忍,没忍住说:“你这是从哪掏出来的?”   白风风火了:“你看哪儿呢?”   崔无敌:“她都快坐我脸上了,我能看不见吗?”   “你再说一句。”   宁滨拉动扳机,崔无敌闭嘴了。   崔无敌道:“说实话,问你们个问题吧。”   “听没有听说过一个组织,”崔无敌问道,“DBC。”   丁了马上回过头去,皱眉道:“你是什么人?”   崔无敌的表情像是他问了个蠢问题:“DBC的人啊。”   “我们下次游戏就会见面,”崔无敌说,“到时候你们都会明白的。”   他看了眼外头,忽然说道:“走了,这次既往不咎,没有下次了啊!”   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听得一声闷响,他们转头去看,车头上从天而降,砸下来了一个巨大的石墩子!   后面的车门被打开,崔无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绳子,像一道影子一样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白风风大喝一声:“跑!”   几人迅速下车,不消五秒钟,身后的车燃起了熊熊大火。   三人看着这场大火,和身后的车水马龙,面面相觑。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全线失利。   白风风半晌后,点了一根烟,说道:“这他妈是我的新车。”   张灼地说:“你换得太勤了。”   “早知道别还那辆黑车了,”白风风问,“后备箱有多少钱来着?”   张灼地说:“一分没有。”   “我藏沙发后面了。”张灼地转身走了,“回家。”   丁了跟上了张灼地,俩人牵着手,把这燃烧的车就这么留在了这里。白风风和宁滨对视一眼,宁滨没理他,伸手打出租车。   白风风吸了口烟,拿出手机来说道:“别了,我叫朋友送咱俩。”   “不用了,”宁滨没什么表情,“我对那些垃圾没有兴趣。”   白风风也觉得没什么滋味,还是给朋友打了电话,打电话的途中,宁滨已经打上车走了。   这一天过得非常可怕的充实,丁了的气也随着那场爆炸忘得差不多了。   张灼地穿着一身高定西装,带着丁了坐了地铁,丁了还是第一次坐地铁,坐在他身边眼睛此处看着,张灼地道:“DBC是什么组织?”   “之前他们提到过的,”丁了说,“有些组织很神秘,一直都只是听说,没有现身过。”   张灼地:“没现身过大家怎么知道的?”   丁了:“很多年了,据说上一辈有人见过。我爸说过,他见过。”   张灼地想了想,说道:“他们有什么不一样的?”   “他们组织从来不会死人,”丁了说,“很强。”   张灼地想到刚才那个人,觉得倒是很可信。他道:“确实不错。”   “嗯,”丁了道,“但他们说下次就会现身。”   “我猜是因为最近的组织死了太多人了,补上这个亏空。”   张灼地现在对这个游戏幕后的组织者越来越感兴趣了。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拥有什么样的能力,能把这么多人聚集到一起,枉顾性命去玩一个游戏。   张灼地说:“也许是好事。”   丁了神色复杂,点了点头,攥着他的手,靠着他。   “刚那个男的说,有很多人失踪了,”丁了道,“你的朋友是不是也……?”   张灼地:“可能吧。”   他其实都忘了这件事,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下回再见到了问问。”   下回要想见面,还得先破解出下次游戏的密码。   他们这几天过得比较赶,等第二天下午一点,坐到工作室的时候,还处于每个人都头脑空空的状态。   吴世超坐在工作室桌前,打开了电脑,看见张灼地、丁了、白风风和宁滨全都状态萎靡,有些奇怪,问道:“你们昨天喝酒了?”   “没有,”丁了把墨镜戴得很严,“你说吧。”   吴世超把电脑推过来,说道:“我找到了几条线索。”   “周一上午十一点,”吴世超说,“在京津大厦楼下会和。”   白风风说:“嗯,我也是。”   “这次的游戏应该是一个森林,我解了几个码,但是不太通。”   “说来听听。”   吴世超说道:“生日、熊、兔子。”   张灼地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听他们在那边分析了半天,感觉也分析不出什么东西来,吴世超说:“你们呢?有什么线索?”   大家一起看向白风风,白风风说:“我和他找的差不多。”   其实估计是根本没找,这几天他们确实有点忙,加上白风风还要和狐朋狗友出去厮混,抽不出时间来。   丁了说:“我知道个线索。”   吴世超:“什么?”   丁了道:“DBC下次会来。”   吴世超真的愣了,反应了会儿才问道:“真的吗?消息可靠吗?”   “嗯,”丁了道,“他们要来的话,这次的游戏难度不会低,如果有人不想去的话,可以提前说。”   吴世超合上了电脑:“他们来了,才应该去吧。”   “还没见过呢,”吴世超道,“反正都是要死的,能多见识一些也不错。”   吴世超说:“不过我要去的话,你们倒是可以少去几个人。”   白风风下意识地看了眼宁滨,宁滨却没看他,说道:“这次我要去。”   “上次就是你去的,”白风风故作轻松,笑着说道,“这次也该轮着我了吧?”   宁滨根本没搭理他,只对丁了道:“姐,我要去。”   两个人闹别扭还要让别人掺和,丁了看他俩这模样就烦,说道:“到底谁去你们自己去商量,商量出结果再来找我。”   吴世超不太明白当下这个情况,看着宁滨和白风风的脸色,说道:“那就都去?”   “闭嘴。”三个人齐声说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05 18:54:00~2023-03-06 18:0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醒时共从容、主要是扭不下来、leidia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醒时共从容 10瓶;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5瓶;声声 2瓶;吉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极恶森林(一)   余后的两天,日子过得飞快。   张灼地先是把丁了的那些放不下的快递们都收到了隔壁房子里,又跟着这些人开了一次会,到最后一天,丁了以要买去森林的徒步装备为由,又逛了一次商场,买回来了一车东西,张灼地当了一天他和宁滨的司机。   最后出发的那天,他们还没有定下来到底哪些人要去。   等到了京津大厦的时候,张灼地看到大家都到齐了。   宁滨、白风风和吴世超站成了一排看着他们。   张灼地说:“你们要这么想去,我可以不去。”   白风风笑了,说道:“开什么玩笑呢,哥。”   张灼地确实是在开玩笑,但是这场面也还是有些太过于庞大,其他的组织的人都是两两成行,唯独他们一来来了五个人。   这次白逐舟和董晚风他们似乎又雇佣了一个新的打手,是个块头很大,长得很像巨石强森的男人,看上去青筋暴起肌肉紧实,从外貌上来看很唬人。   李党展和高澜是两个人,剩下的就是他们五个人。   一开始那么多人的游戏,居然到现在只剩下他们三个队伍了。   张灼地四处看了看,没见到那天见到的那个名叫崔无敌的男人的身影,一直到一辆大巴车停到了他们脚边,他们都没有出现。   所有人陆续上车,张灼地和丁了落在最后上车,上去后找了靠前的座位。   丁了拿了不少东西,张灼地把包放到了行李架上,汽车即将出发,就在这个时候,车门打开了。   一个男人走了上来——正是崔无敌。   跟着崔无敌走上来的,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生,他带着一顶鸭舌帽,露出明晰的下颌,个子大概一米七几,不是很高,比例却不错,穿着黑色的连帽卫衣和牛仔裤,脚底下是一双运动鞋,无论是年纪还是打扮,都好像是个大学生一样。两个人一人背了一个行军背包,但里面的东西并不多。   崔无敌一上车就看到了张灼地,一扬下巴痞笑了起来,算是打了个招呼。   张灼地没说话,看着他们两个坐在了自己右侧靠前的一排。   两个人坐上车之后没有沟通,也没人用手机,男孩把帽子扯下来遮住自己的脸,似乎就在睡觉。   崔无敌意识到不少人在看他们,回头看了一眼,面色不算友善。   “无敌,”男孩开口,低声道,“别惹事。”   崔无敌低下头,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两个人短暂地交流了一下,似乎很有默契,不需要说很多就完成了沟通,然后各自休息。   他们虽然很安静,但是明显让这个车厢的气氛变得有些躁动。   没人认识他们,但大概都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丁了今天穿了一身男装,他最近频繁的戴墨镜,张灼地感觉他已经厌倦了伪装成刘艺烨的身份了。   丁了很喜欢今天这身衣服,不停地检查自己的鞋和裤子。   “很舒服,”丁了说,“你的呢?”   他俩穿的差不多,都是丁了昨天买的,张灼地说道:“不错。”   丁了果然凑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想换个身份了。”   “怎么换?”张灼地说,“装死?大家都能认得出来你。”   丁了狡黠地说:“只要他们都死了,就没人记得我了。”   张灼地分不清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只能说:“别胡闹。”   丁了坐回去,情绪不太高涨。   张灼地感觉可能是因为恋爱,让丁了更在乎自我了。   张灼地说道:“想想办法吧,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丁了笑道:“嗯,那你帮我。”   车外风景变幻的很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看不到钢筋水泥,变得越来越荒凉了。   车窗外隐约看得出树影和河流,车行不到两小时,就到站了。   崔无敌和那个男孩率先下车,张灼地和丁了跟在他们后头,等所有人都下了车,车便开走了。   面前是一座山的山脚下,只有一条人踏出来的土路摆在眼前,树木遮天蔽日,散发出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果然是森林。   崔无敌和那个男孩站在路口没有往前走,似乎是正在等他们。   张灼地说道:“又见面了。”   崔无敌笑道:“说了会见的。”   “老板,”他说,“就是这个人给了我后脑勺一下子。”   男孩笑了起来,看上去很和善,甚至很阳光,伸出手来说道:“你好,我叫卜天。”   “你好,”张灼地和他握手,亲切地做了自我介绍,笑容没有破绽,“久仰大名了。”   卜天对丁了说道:“我们之间可能有一些误会。”   “可能吧,”丁了也学着张灼地一样笑了起来,“现在没有了。”   几人一起往森林里走,崔无敌和张灼地走在前面,丁了卜天缀在后面两三米处,后面跟着其他人。   崔无敌还穿着那天见面的那身衣服,他比张灼地矮了一点,但气势更强,仅仅是站在他身边都感觉到很强烈的存在感。   白风风在后面喊了一句崔无敌的名字,崔无敌回过头去,白风风问:“我的车谁赔啊?”   “他新买的,”张灼地替白风风说道,“那天晚上让你们砸了。”   卜天抱歉地道:“不好意思,是我的问题。”   “你们把崔无敌绑架了,”卜天说道,“我当时只有自己一个人,情急之下,只能出此下策了。”   白风风:“虽然绑架是我们的不对,但是你们这么不好联系,不绑架怎么找你们?这样吧,咱们一人赔一半,怎么样?”   卜天坦诚说道:“我没钱。”   白风风:“?”   卜天道:“这样吧,你把电子发票发给我,我回去试试能不能报销。”   “不能保证一定能赔,”卜天无奈地说,“而且我们流程批得很慢。”   崔无敌道:“我说小孩,你别赖人,本来就是黑吃黑,怎么还让赔钱的?”   “你去告我吧,”崔无敌无赖地说,“要钱没有。”   白风风虽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但凡是个旧车他都不会提这茬,主要宁滨把租的黑车还回去了,他就把自己的新车开了出来,刚提车一星期,第一次上路就给烧了。   白风风实在是窝火。   “你们这么大个组织,没钱?”白风风不信,“你买货的钱呢?”   卜天:“那都是走公账,我们个人确实很穷。”   吴世超越听越迷糊:“你们认识他们?什么车,你们干什么去了?”   崔无敌说:“秘密。”   吴世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张灼地说道:“能说说你们为什么忽然出现了吗?”   “不好意思,”卜天说,“现在还不行。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但是目前还不是告诉你们的时候,能说的时候就会说的。”   张灼地说道:“和我们有关吗?”   “有。”卜天想了想,说道,“和我也有关,其实和每个人都有些关系,但不用担心,没什么事的。”   卜天的气质是很柔和的,他脾气很好,仅仅聊几句就能让人生出好感,不知不觉地让人想要信任他,张灼地很少被外表影响判断,此时却很难不相信他。   卜天道:“保密也是我们的工作的一部分,你们只需要知道我们没有恶意就行了。”   “你们的工作……”吴世超怀疑地问道,“是DBC吗?”   卜天笑了,说道:“就算是吧。”   “我们很多工作,”卜天说,“参加这个游戏只是其中一个,不聊我们了,上山吧。”   卜天和这里所有人都不一样,准确来说是卜天和崔无敌,和他们的性格都不一样,他们身上没有那种亡命之徒的感觉。   卜天的精神非常稳定,谈吐温和有力,和张灼地那种伪装的亲切是不一样的。崔无敌也和他们不是同一路人。   几人顺着山路,一直走了近一小时,直到看到了头顶的山坡上有一座木质的小屋。   卜天虽然看着文弱,但体力却意外的好,一路上脚步稳健,始终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张灼地拿着宁滨和丁了的背包,带着丁了慢慢地掉到了最尾端。   丁了说道:“终于到了。”   他累得不行,又逞强不想让张灼地背自己,出了一脑门的汗。张灼地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胳膊上还拎着一个,但状态还是很好,让丁了觉得有些气不过。   张灼地看见前面的人已经往小屋里走去,心里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这次的游戏有很大的变数,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又会招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张灼地好像听到了一声惨叫,他皱眉抬头,感觉是从屋里传来的。   丁了也听见了,和张灼地对视了一眼。   “什么声音?”张灼地问。   丁了摇了摇头。   丁了这次被DBC的人的到来分散掉了不少恐惧感,一直到进入小木屋前,都没有表现出格外的紧张感。但是这声惨叫又唤醒了他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直到他们走进去,看到大家都站在屋里,那种感觉又扑面而来了。   所有人都到齐,门被从外头关上。   众人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欢迎来到林中小屋,在这里,你们将度过温馨的三天。”   “我们会保证您的生命安全,只需要您遵守一些规则,就可以平安离开这片森林。”   “一、当您发现您已死亡时,请保持呼吸;   二、这片森林中没有兔子,兔子是带着头套的小猫,请您谨慎喂食、靠近、触摸;   三、夜晚有熊出没,请您不要踏入森林;   四、每天晚上,我们会为我们共同的朋友庆祝生日,请您加入我们,为他送上真心的祝福,并唱生日歌;   五、在游戏刚刚开始的时候,第一位死者已经出现,请在成员中找到他,并将生日蛋糕上的名字换成正确的死者的名字,否则每晚将损失一名成员,如果写错名字,则是写上名字的成员死亡;   六、死者仍有呼吸,并可以进食,从外表看不会和正常人有任何差距,需要仔细观察,才能找出他;   七、关于死者的线索将会出现在森林的各个角落,请您仔细寻找;   八、森林小屋不提供任何食物,您可以食用自己带来的食物,或者在森林中觅食,请注意甄别其是否有毒;   九、木屋西侧百米处有一条河流,您可以在晚上五点前饮用那里的水或者进行洗漱,五点以后饮用会有迷路的风险;   十、在本游戏中,猫是一种比熊还要危险的动物,如果您见到了猫,请您马上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或者杀死它;   十一、杀死一只猫咪后,马上将它的尸体投入河中;   十二、通常情况下,鹿是没有危险的,您可以触摸它,与它进行眼神的对视,但请不要伤害它们;   十三、请您不要心存无谓的怜悯,会为您招致杀身之祸,以您的自保为最终目的,离开这片森林。”   “祝大家玩得愉快,那么游戏正式开始。”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06 20:05:12~2023-03-07 18:3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肆佰度、主要是扭不下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溯翙 89瓶;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5瓶;乐、卷柏 3瓶;南山雪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极恶森林(二)   任谁都能感觉得出,这次的游戏将会非常残酷,和之前的游戏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宁滨道:“我刚进来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声音,你们……”   “听到了,”张灼地说,“这就是规则里说的死者吗?”   大家忍不住去看身边的人,谁也不知道那个死者到底是谁,也看不出谁有异常。   张灼地听到规则里有提到自己准备食物这一条,便把背包递给了宁滨,说道:“你自己收好。”   宁滨接过来,问道:“你们准备的够吗?”   丁了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张灼地想到,丁了他们参加游戏不管用的上用不上都一定会准备食物和武器,之前他还在想,这其实没什么意义,现在真的用上了。   不过自己准备食物向来是一件敏感的事情,如果太招摇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惦记,他们关于这方面没有多说。   张灼地说道:“现在大家也都不饿,要不出去看看情况。”   大家没什么意见,宁滨从包里掏出了不少日用品出来,背包小了不少,然后背到身上,说道:“走吧。”   他们出门的时候,注意到卜天和崔无敌站在角落里,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们的状态并不像是在背着人交流,吴世超就主动去社交,问道:“我们要出去巡视一圈,一起吗?”   卜天有些意外,看了眼吴世超身后的丁了和张灼地,然后和崔无敌対视一眼,回过头来道:“好。”   吴世超在前面和卜天他们套近乎,但是卜天的口风很严,基本上什么都没有透露,崔无敌则是根本不说话。   他们从木屋出去,一路向西,在一百米左右的地方真的看到了一条河,河水宽大概三米左右,像是从山顶流下来的内流河,两边都是高耸入云的树木,路微微潮湿,一走一个脚印,不是很好行动。   张灼地一路上也没发现身边哪个人有什么异常,没有人像是死者,大家的状态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吴世超从卜天那里讨不到什么好处,又走到他们这边,问道:“要不要找找线索?”   “不是一直在找吗?”丁了说。   吴世超早就知道他的性格就这么臭,便说道:“那我去上面看看。”   “不要单独行动,”张灼地叫了白风风和宁滨,“你们三个上去看看,我们去下游。”   河水在很多故事和民族中都有着很多不同寻常的意义,也许这条河确实能给他们带来一些线索。   卜天说道:“我们和你们一起吧。”   他是看着张灼地说的,张灼地没什么意见,看了眼丁了,丁了点了点头。   张灼地道:“走吧。”   “这次的规则和以往不太一样。”丁了走在前面,说道。   张灼地:“嗯,听上去就很凶险。”   事实上这个游戏自张灼地参与后,好像在变得越来越凶险,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丁了却摇了摇头,说道:“这次表达的方式不太一样。”   丁了対这些细节非常敏感,他说道:“以前说游戏时长的时候,一般会说几天几夜,今天只说了三天。”   “哦,是。”张灼地也注意到了。   丁了看样子并不在意卜天和崔无敌听到他们的対话,他说道:“这次的语气也没有……”   他找了个词,说道:“那么生硬。”   “不太像机器人吗?”卜天笑着说。   丁了适应和陌生人太自然地交谈,点了点头。   张灼地:“好像越来越随意了,也越来越难了。”   他们往山下走去,忽然听见了河対面草丛里的动静,除了丁了以外,剩下的三个人同时停住了,瞬间看向了那个方向。   张灼地把丁了挡在了身后,崔无敌站出来说道:“我去看看。”   “无敌,”卜天说,“等一下。”   崔无敌等他说完,卜天道:“别轻举妄动。”   张灼地小时候在农村生活过,经常爬山,以他的经验来猜测那应该是一个很小的动物,兔子或者是狍子之类,他说道:“是兔子。”   卜天苦笑道:“怎么这么快就遇上了。”   崔无敌道:“杀了得了。还等?”   他很听卜天的话,尽管很想动手,但还是等卜天发话。   卜天从兜里掏出了一副手套,又从后腰掏出一把小刀,说道:“走吧。”   “你就留在这里,”卜天细心地対张灼地说,“帮我们断后吧。”   张灼地知道这是让他照顾丁了的意思,卜天说得很含蓄,他也许已经看出了丁了的身份。   张灼地说:“小心行事。”   卜天和崔无敌下了河,淌了过去,从动作上来看,他们的身手都不错,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核心力量很强。很快就隐秘地进了対面的树林,失去了踪迹。   张灼地和丁了等在河边,丁了往前头走了两步,忽然叫了一下他。   张灼地走过去,看见丁了给他指着前面的一块山壁上的石头,说道:“你看这是什么?”   那是一块裸露出来的白色石头,上面刻画出了一只猫和一只熊。   熊死了,躺在地上,猫坐在熊的旁边,在吃它的肉。   张灼地一时没理解是什么意思,俩人还在商量,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卜天他们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崔无敌的手里拎着一只灰色的兔子,看样子已经死了。   丁了皱眉:“真的是兔子。”   “还能是什么?”崔无敌随口说。   他按照规则,要把兔子扔进河里,张灼地和卜天同时说道:“等一下。”   张灼地说:“兔子是戴了耳朵的猫咪,看看耳朵能不能剥下来?”   卜天也是这个意思,崔无敌薅了一下兔子耳朵,没拽下来什么,他蹲下身来,在地上把兔子的耳朵割了下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崔无敌给了他们看一眼,示意这回可以了吧?   张灼地说:“好吧。”   崔无敌把兔子扔进河里,和卜天淌河走了过来,张灼地给他们指了指石壁,说道:“丁了发现了个线索。”   卜天看了眼,说道:“这是相生相克的意思吗?”   “有可能,”张灼地道,“也许还需要找到其他的,相克的关系不会只有这一环。”   卜天想了想,道:“刚才的兔子没有变成猫,可能是还没有满足它变的条件。”   他大胆地猜测:“规则里其实说过了,熊吃人,猫吃熊,只剩下兔子的关系没有说了。”   “人可以杀兔子,”张灼地说,“你们刚才已经证明了。”   “我们能杀的只是这只兔子,他还没有戴上帽子。”卜天道。   丁了忽然道:“如果这是个闭环呢?”   “相生相克都是有始有终的,”丁了问,“如果它们本身就在一个圈里呢,在最尾端的兔子是可以杀死最顶端的猫的。”   “也有可能。”卜天说。   张灼地:“兔子是戴了帽子的猫,就是说,这只猫进化了,才能变成食物链的顶端,杀掉下面的猫。”   “吃人。”丁了说。   张灼地:“……”   丁了说得很普通,他道:“规则说了,见到猫要跑,规则让你尽可能杀死它,如果你不杀死它,他就会变成兔子,由猫变成的兔子就会变得没有人能杀死。”   卜天笑道:“这么看,我们也不需要再找这个线索了。”   他対丁了说:“你真的好聪明。”   张灼地一直知道丁了聪明,但是丁了不爱说话,除非关键的时候,从来不会主动提出线索,卜天的加入,让丁了有了危机感。   丁了不太喜欢卜天。   他们两个看上去年纪相仿,个子也差不多,但卜天却体力好又从容聪明,丁了则没什么存在感,——丁了嫉妒了。   卜天道:“那么,人其实是可以游走于兔子、熊和猫之间的,只要能力够强,是可以杀死这些动物的,但是如果遇到了由猫变成的兔子,就不再有反手的余地了。”   他很自然地说道:“回去之后要告诉其他人。”   张灼地:“……”   “也好,”张灼地说,“但可能改变不了什么。”   卜天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笑道:“事在人为。”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但是山上的天黑得很早,张灼地建议往回走,等回到小屋的时候,天真的已经暗下来了。   屋里的人都回来了,只剩下了他们四个。   李党展抓住了机会,要BDC的两个人做自我介绍,卜天和崔无敌只是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马上建议大家开个会。   “我们来整理一下现有的线索,”卜天说道,“把所有的线索结合到一起去,知道得越多就越安全。”   据张灼地所知,这些玩家们没有这个传统。   他玩了这么多次,还没有经历过一次圆桌会议。   但是卜天很坚持,可能是大家给他们面子,也都凑坐在了一起,但是听完了卜天的线索后,大家给的信息都有所保留,不肯说出更多的东西。而白风风他们则是没有找到线索。   卜天有些失望,但是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被敲响了。   所有人都是一惊。   夜很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树叶簌簌作响,连个虫子都没有。   门只被敲了一下,然后就再没有了动静。   张灼地站了起来,丁了马上拉住了他的手,张灼地冲他摇了下头,然后转身去把门打开了。   门外放着一个生日蛋糕。   蛋糕上插着一根蜡烛,张灼地把蛋糕拿进来,看了眼上面的卡片,然后放到了地中间。   “让我们祝姜依依生日快乐。”张灼地说,“谁有火儿?”   白风风从兜里掏出来了一个打火机,张灼地把蜡烛点燃了。   蜡烛小小的火光点亮了众人的脸,让大家的脸明暗变幻着,他们盘坐在一起,董晚风说道:“那我们来唱个生日歌吧。”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唱着唱着,宁滨忽然说道:“等等,我们是给谁过生日?”   “姜依依。”   “姜依依,”董晚风忽然说道,“她不是死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蜡烛忽然被吹灭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07 20:32:10~2023-03-08 19:2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浮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八字没一撇、碧落无泷 10瓶;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5瓶;吉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极恶森林(三)   在董晚风说出姜依依死了的那个瞬间,张灼地感到自己当即出了一身冷汗。   他感到自己背后一凉,然后听见了夜空中传来了一声猫的叫声,像是婴儿的啼哭一样,登时炸开了一身鸡皮疙瘩,随着这声猫叫,有人打开了手电筒,同时传来了此起彼伏地尖叫声——   吴世超背着身体头栽在了蛋糕上,整个头好像是被爆浆了一样,露出红的白的物质,血留在蛋糕上,混着鲜奶奶油,仿佛是一层果酱。   董晚风恶心地干呕了一声,新鲜的血肉味儿更多的涌入了她的鼻腔,董晚风险些吐出来,狠狠地忍了回去。   张灼地也愣了,谁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吴世超加入他们的时候,谁也没想过这次是来送死。   崔无敌皱着眉头说道:“至于到这个程度吗?”   卜天叹了口气。   吴世超的仇没报,就死在了董晚风面前,但他们兄妹也算是团聚了,张灼地这样想着,便叫上了白风风,起身把尸体抬了起来,抬的时候,吴世超还是软的,他头一耷拉,脑浆撒了一地。   张灼地没眼看,把尸体放到了外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卜天站在门外看着他们,张灼地脱下来了外套,把他的头蒙上,然后走了回来。   卜天道:“那个姜依依是不是以前他们组织的?”   “对。”   “是寻仇吗?”有人问。   张灼地说:“它不杀老弱病残,杀一个成年男人,不是寻仇是什么?”   张灼地在列车上的那个任务,当时是吴双参与了游戏,她在游戏中故意设计让姜依依留在了火车上,她死了,这笔账算在了她哥身上。   至此红猪组织的所有成员,已经全部死在了这个游戏里。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同时嘘声了。   在座的很多人,都或多或少地害死过几个人。   丁了说道:“必须要找出死者了。”   “如果我们不找出死者,”丁了说,“每晚都会死掉一个人。”   张灼地抬眼看了眼其他人:“总要知道线索,才能找到吧。”   “现在兔子已经变成了猫,”白风风说,“你们应该听见猫叫声了,她已经吃了一个人了。如果你们再出去,很有可能直接会被吃掉。”   白逐舟忽然说道:“我找到了个东西。”   董晚风马上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白逐舟从兜里掏出来了一条白色的布条,他说道:“这个东西绑在树杈上。”   白风风接了过来,没看明白,又递给了宁滨,宁滨看也没看,给了张灼地。   那是一条从布上撕下来的白条,看上去质感还很好,好像是衬衫或者裙子的质地,张灼地闻了下也没有什么味道。   卜天礼貌地说:“可以看一下吗?”   张灼地递给他,然后问道:“有人见过这个质地的东西吗?”   白逐舟说:“她有一条这样的裙子。”   董晚风崩溃地喊道:“你疯了!白逐舟!”   这就解释了他为什么刚才没有说了,张灼地说道:“是什么时候撕下来的?”   “之前的一次任务。”   丁了冷冰冰地说:“是丁启。”   所有人马上都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她害死丁启的时候,”丁了说道,“被丁启撕下来的衣角。”   张灼地非常想问他:“丁启不是你杀的吗?”   但是又不能问,只好忍住了。   丁了当时好像确实没有真的承认过自己杀了丁启,每次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他的情绪都很不稳定,嘴硬说是自己杀的,但是又交代不出经过。也许只是一种幻想。   白逐舟说:“没错。”   张灼地有些走神,如果董晚风的衣角在树杈上,是不是证明……丁启也在这里?   就在这片森林的某一处,正看着他们?   丁启的尸体不是已经处理了吗?   有人碰了他一下,卜天还给了他那块布,张灼地接过来,听见丁了说道:“这也不代表董晚风就是那个死人,不过下次死的肯定是她了。”   董晚风面如死灰,连连摇头说道:“不,不会的。”   “我不会死的,”她急切地想别人求证,“你们不会让我死的,是吗?对吗?”   丁了神色有些疲惫,他慢慢地把身体的重心都放在了张灼地身上,张灼地环住了他的肩膀,让他靠着自己。   “是这样的,”卜天说道,“死者是完全可以站出来的,规则中并没有提到你会死,相反,我们只需要把生日蛋糕上的卡片换成你的名字,大家就都会活下去。”   此话一出,没有人接茬。   崔无敌坐在地板上,胳膊支在膝盖上,不耐烦地点了点。   张灼地对这些人没有抱有任何希望,不管真假,卜天表现得像一个理想主义者,有些不切实际的天真。   张灼地把背包放倒在地上,掏出了两个面包,递给了丁了一个,两口吃完后,他掏出了件衣服,盖在身上,把背包枕在头下面,从这个角度上正好看见那个放了蛋糕的位置,地面上还是脏的。   “守夜吗?”白风风问。   “不守。”张灼地说。   白风风有些意外,张灼地说:“算了,我守前半夜。”   在黑暗中,张灼地在静静地思考着。   那边的高澜、白逐舟和崔无敌都没有睡,他们也在刻意保持着清醒,以免出现不测。   他在想很多事情,DBC出现的时机、吴世超的突然死亡、董晚风的衣角、还有那些不知用处的尸体。   一定有一双无形的手,把他们串联了起来,这背后一定有什么是他遗漏的,没有注意到的。   黑暗中,白风风在旁边动了一下,张灼地看见他小心地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盖在了宁滨身上。   大概晚上十一点左右,屋外传来了一声巨响,有动物从屋外走动的声音传来,从巨大的呼吸声听来,应该是熊。   崔无敌看了眼窗外,又看了眼时间。   张灼地复盘了自己参与的这几次游戏的经历,试图找到一些细节,他想到了在列车上姜依依最后的眼神,想到了吴世超找到他们说的话,想了很多当时没有反复咀嚼的内容,现在一一拿出来端详。   其实唯一真的有很多矛盾的应该只有一点,在这些人和事中,他唯一还不懂的只有一个。   半夜十二点,白风风的闹钟响了,他们两个换了班。   这一晚上无事发生,过了五个小时,天渐渐地亮了起来。   丁了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人了,他坐起来,看见张灼地站在门口正在和白风风说着什么。   丁了穿上外套起来,张灼地回头看到他,给他指了指外头,丁了没有反应过来,懵懵的,张灼地解释道:“吴世超的尸体不见了。”   “昨天晚上的熊干的吧,”白风风说,“要小心一些了。”   今天如果再遇见兔子,就需要谨慎一些了。   今天他们没有和DBC的人一起行动,他们四个顺着木屋西北方向向上爬,走到大概九点的时候,停下来吃了点东西。   只需要在这里待三天,张灼地清点了他和丁了的食物,有几包压缩饼干和小面包,节省一些吃是完全够的,食物对他们而言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情。   宁滨和白风风也说自己够吃,张灼地说:“那就只需要找到线索了。”   但是这么大一片森林,想找到线索何其困难。   宁滨有些犹豫,半晌后还是对丁了道:“董晚风……”   丁了没什么反应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宁滨道:“你别担心。”   “你说丁启吗?”丁了问。   丁了不等她回答,说道:“我不担心。”   他虽然是这样说的,但是肢体却崩得很紧,张灼地猜测他是怕的。   丁了对丁启的恐惧可能已经深入骨髓里了,知道丁启也在这山里,他一定是害怕的,但他对于真正恐惧的事情向来是讳莫如深的。   张灼地安抚道:“不会怎么样的。”   丁了点了点头,脸色还是有些白。   “他最好不要出现,”张灼地在他耳边低声说,“放心。”   丁了笑了。   等到下午两点左右,他们已经接近山顶了,忽然听见了身后有动静,警惕地盯了半天,最后是高澜的身影走了出来,随后李党展也跟上了,他气喘吁吁地,尽管刻意隐藏疲态,也看得出他体力已经跟不上了,走到这里非常勉强。   几人不动声色,并没有马上开口,是高澜率先说道:“李先生有话想跟各位说。”   “刘总,”李党展开门见山地说道,“昨晚董晚风的事情,你怎么看?”   宁滨皱着眉头说道:“什么董晚风?”   “都是聪明人,”李党展撑着拐杖,坐在了旁边的大石头上,缓了缓气,“何必装傻呢?”   “你到底是谁,还以为没有人知道吗?”   此话一出,大家都静了。   丁了开口:“我是谁,那你告诉我吧。”   李党展说:“我早看出你不是刘艺烨了,那次列车上下来,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回去查了查,刘艺烨原来早就出国了,我就好奇啊,那你是谁呢?我们面前的刘总是何方神圣?”   “你说,也巧了,”李党展说,“真让我查到了,你家里出入的管家,不是老丁的下人吗?”   李党展说:“你身世确实很难猜,因为大家都不知道你的存在。是么?小丁总。”   “我不是小丁总。”丁了说,“我没有丁氏的股份,也不赚丁氏的钱。”   丁了把墨镜摘了,说道:“我真的很讨厌别人提起我的身世。”   他脸上的阴霾几乎不加隐藏:“你活够了是吗?”   李党展没料到他居然是这个反应,愣了下,说道:“怎么这么说?”   “我只是……”李党展想了想,说道,“既然大家身份都明晰了,我们可以谈一谈合作。”   丁了没有马上说话,李党展便以为有戏,说道:“我不会拿你的身份出去宣扬,你们只需要帮我一个小忙,其实也不算是帮我,这对我们大家都有利。”   “什么忙?”   “今天出来走走,碰巧找到了一条线索,”李党展给了高澜一个眼神,高澜摘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什么东西,她转过来翻开手掌,掌心躺着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   那是一只珍珠耳环。   丁了明显认出了那只耳环是谁的,他不动声色,说道:“什么意思?”   “别装傻,”李党展说,“这是你们组织成员的。”   丁了笑了下,说道:“我不喜欢戴这种款式的。”   “当然不是你,”李党展用拐杖指了指他旁边的人,说道,“不正是这位小姐的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部分人物是之前的小说的,因为世界观有重合就放一起了,不看也不影响阅读,并且不建议观看,第一本小说写得极差。比亚内!感谢在2023-03-08 20:25:45~2023-03-09 19:2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主要是扭不下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永远喜欢清和润夏、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玛丽戴斯 5瓶;肖十肆 2瓶;十一点下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极恶森林(四)   宁滨说:“我真看不出来。”   “你一把年纪了,”宁滨讽刺地说,“怎么还盯着小姑娘的耳朵看呢?”   李党展说:“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唯独眼神不错,不然怎么能活到这个岁数还没退下去呢?”   “我看你是疯了。”丁了说。   丁了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和我讲条件?”   李党展:“年纪轻轻的,火气不小。你爸生前和我是忘年交,我看他为人不错,没想到没有教育好你。”   他已经完完全全地踩在丁了的雷区了。   张灼地拦住了丁了,让他不要多激怒,李党展可能是故意要惹恼丁了让他失去理智,没想到听到李党展接着道:“听人说你很怕他,怪不得,我如果有你这样的儿子,也是要好好教训的。”   丁了说:“你的儿子已经死了。”   “现在活着的是我,”丁了说,“死的是你儿子和丁启。因为你很蠢,把杀人的把柄落在了自己的手里,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山这么大,你也很怕哪里飘着李向星的亡魂,等着把你的头按在蛋糕里吧。”   李党展脸色不太妙。   丁了并没有放过他,继续说道:“你死了,高澜会不会等你?还是说和李向星做一对阴阳两隔的怨侣?”   “放肆!”李党展说。   丁了厉声:“放肆的是你!”   这样吵下去简直没个头,张灼地说道:“那个线索并不代表了什么,昨晚白逐舟也发现了董晚风的衣角,这不能代表他们就是死者。”   李党展道:“但她就是死者。”   “你怎么知道?”   李党展说:“宁小姐,容我问一句。”   “在我们所有人进入木屋门之前,”李党展目光阴毒地盯着宁滨,“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几人转头看向宁滨,宁滨站在原处没动。   张灼地马上说道:“好了,不要再说了。”   宁滨看向张灼地,那眼神中有一瞬间的茫然。   张灼地心里一沉,他往前走一步,已经做好了要动手的准备。   如果宁滨是那个死者,那么李党展不可能简简单单地放过他,他今天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去之后如果串通其他人一起害宁滨的话,宁滨处境将会非常不利。   李党展说道:“姓张的这位小兄弟可以先冷静一下,听我说两句话。”   “我在进门前,就看见宁小姐的脚下闪过一只黑猫,那声叫声也就是从那时候响起来的,结合昨晚的情况,便想死者应该就是她没错。”   “而且,我们也在森林里发现了另一个证据,”李党展让高澜给他们递过一部手机,“上面的照片,你们认识吗?”   张灼地接过手机,那是一块石壁的照片,在角落里,刻着一个小小的字,那并不是汉字,从形状上来看,像是甲骨文。   “你们认识吗?”   李党展说:“这是一个‘宁’字。”   “很可惜,”李党展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可惜,“我们找到了这个线索。”   “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李党展说,“只说要交换卡片上的名字就可以,不过那么我当然可以理解你们想要包庇同伴的心情。”   “我可以为你们保守这一白天的秘密,你不是刘艺烨而是丁启的儿子的事情,我也可以不对外公布,但今晚我们需要把生日卡片上写下她的名字。”   白风风皱着眉头道:“你会这么好心?”   “如你们所见,”李党展说,“你们的势力很强,我也要生存,能合作共赢,自然是再好不过。”   丁了冷笑一声,说道:“你是怕李向星来要你的命吧。”   李党展勉强维持着笑意:“走到今天谁手上有没有几条人命呢?你说是吧,小丁总。我好歹杀的是我的儿子,他的命本来就是我给的,你杀的又是谁家的孩子呢?”   丁了没有理他,而是道:“我们保护不了你,我们组的吴世超也死了。”   “确实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张灼地没有给他这个希望,“我可能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宁滨却说:“好吧。”   她好像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太想把事情弄得太复杂,对李党展说:“我们答应你了。”   白风风骂道:“闭嘴。”   张灼地:“不要乱说话。”   宁滨道:“只不过我们要提一个更有价值的交换条件。”   “我不需要你保守秘密,”宁滨说,“要我履行约定,你就拿出诚意来。不然惹恼了我们组织,你也是不想的吧?”   李党展问:“你要什么?”   宁滨说:“就当你把关于丁少爷的事情全都忘记了吧。”   李党展笑了下,似乎没想到这么简单,他说道:“当然可以。”   张灼地不太认同她的做法,看丁了的表情也是不明白宁滨在干什么,丁了完全有办法自己搞定李党展。   宁滨拿出纸来,对李党展说道:“可以写在纸上保险一些。”   李党展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拿起了笔。   到如今这个时候,组织和组织之前更像是古代是国与国的对抗,强国更有发言权,而弱小的国家只能接受一些看上去不那么平等的协定。丁了的组织目前看来无疑是一个强国。   宁滨拿回了纸,放到衣服兜里,说道:“请回吧。”   高澜从始至终未发一言,转身要走,宁滨忽然问道:“在医院的时候,你救了黄玉玲是吗?”   高澜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高澜向来是个沉默寡言的女人,留着利落的短发,个子高挺,时常面无表情,让人很难想到是她和两父子的感情纠缠不清。   高澜说道:“听不懂。”   “我知道你救了她,”宁滨道,“所以你才能活着出来。你没有杀人。”   高澜一低头,俯视着她:“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宁滨挥了挥手,“只是想问问。”   “他不是什么好男人。”宁滨当着李党展的面,对高澜说道。   高澜冷着脸道:“用不着你管。”   宁滨笑了笑,给她摆手:“再见。”   高澜和李党展消失在了树林里,余下的人皆是有些安静。   丁了对于这一切感觉很不满,他对宁滨说:“你答应他干什么?”   “答应了也没事,”白风风说,“没人敢拿咱们怎么样,大不了硬碰硬。”   白风风用眼神征求张灼地的意见:“你说是吗?哥。”   张灼地:“最好还是他能保守这个秘密,因为DBC的两个人不好对付。”   如果真的要奋力一搏,他也许能打得过,但不留后患地话,就只能杀掉。张灼地轻易不想走上这一步。   丁了感觉有点心烦,对宁滨道:“你不知道自己是死者吗?”   宁滨耸了耸肩:“不知道。”   她摸着自己的心脏,说道:“好像还在跳啊。”   白风风打掉她的手,凑耳朵过去听了听,似乎有非常微弱的心跳。   宁滨道:“我只是被标记成死者了吧。”   “应该是这样,”丁了皱着眉说,“现在这样太被动了,你刚才就不应该承认。”   宁滨笑了:“怎么不承认啊。”   “如果真的是我,”宁滨说,“一直找不到我的话,不就会一直死人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找到你们头上了。”   “不过其实我都没想过能一直活到今天,本来第一次游戏的时候,如果不是你们帮我,我都是过不去的。”   丁了说道:“别说了。”   宁滨:“这没什么,我没害怕,也不在乎。”   白风风从兜里掏出根烟来,一时半会打不着火,骂了一句,狠狠地搓了一下打火机,点着了烟,深吸了一口。   张灼地说道:“也许不是坏事。”   “是啊,”宁滨轻描淡写地说,“说不定是我的免死金牌呢?”   尽管这样说,大家的心情多少都被影响到了一些。   丁了虽然平时嘴很硬,脾气阴毒得不行,但也极其护犊子,宁滨和白风风跟他混了很久,丁了已经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人了,此时心情非常糟糕。   整理了一下心情,他们还是打算继续往山顶上走。大概四十多分钟,他们就到了,山顶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几乎看不到远方的风景,四处都是雾气,天空灰蒙蒙的。   风有些大,丁了紧了紧衣服,看到宁滨背对着他们,看着那片遮天蔽日的雾气。   白风风沉默片刻,走到了她的身边。   丁了拉住了张灼地,说道:“去那边吧。”   俩人留给了宁滨和白风风一些时间。   丁了其实自己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他说道:“应该没事吧?”   “嗯,”张灼地说,“我会保护她的。”   丁了握住了他的手,试图获得一些力量,听见张灼地说:“也会保护你。”   “从丁启的手里。”张灼地道。   “我还一直很遗憾,知道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如果他真的敢出现……”   张灼地的话没说完,后半句隐晦地藏下了,如果真的让他见到丁启,他真的会让那个畜生知道这个世界有多残酷。   他会把丁了受的苦全部都还给他,让他痛不欲生。就如同吴世超说的那句话“死太便宜他了”。   而另一边,白风风和宁滨也破天荒的聊了天。   这是他们打完了架以来头回正经地交流。   白风风烟不离手,说道:“说句实话,你现在真是看也不想看见我一眼吧。”   宁滨:“差不多吧。”   “我就知道,”白风风嗤笑了一声,他发根长出来了一些黑发,头发剪得很短,看上去有些流里流气,“看你眼神就看出来了。”   俩人沉默许久,宁滨都没有开口的意思,白风风道:“你对我彻底失望了吧。”   “我没对你有过希望啊,”宁滨轻轻地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了回去,“但你是一点都没给我惊喜。”   白风风:“好吧。”   他把烟掐灭在脚底下,踩了两脚,呼噜了一下自己的头皮,觉得有些自讨没趣。   宁滨道:“为什么会吸毒?”   “你明知道我家是怎么散的吧。”宁滨说,“也知道我是为什么才要来参加这个游戏。”   白风风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我也说不明白,”白风风胳膊放在后头撑住自己的上半身,仰着看风景,“走到这一步了。”   白风风道:“我总觉得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不过每次犯蠢之后就发现,其实还是有的。”   宁滨没有搭腔,白风风继续道:“本来我也配不上你,你也看不上我。你爸就算破产了也没把我放在过眼里啊,那次去你家,他还说我人脉广,让我给你介绍个合适的对象。”   他掰着手指复述她爸的要求:“有钱、家世好、相貌佳、身高不能太差、最好学历高点,出过国的优先。”   他记得非常熟,每一条都印在脑子里,感觉像是在扇他的巴掌。   宁滨道:“没想到你是这么懦弱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了不好意思,因为忘记了。。。。 感谢在2023-03-09 20:26:35~2023-03-10 22:1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主要是扭不下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极恶森林(五)   “我从小到大没听过我爸的话,”宁滨说,“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她事到如今,说得很轻松,感觉终于卸掉了那些负担。   宁滨很羡慕丁了,丁了是一个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一定会幸福的人,因为丁了会不计一切代价地争取自己的幸福,如果他想要一个东西,他拼了命也要弄到手。   看上了张灼地,就设计一个游戏来陪他玩,赖在他的家里入侵他的生活。吵了架就大哭大闹地让张灼地来低三下四地给他道歉。   他注定什么都会得到的,因为丁了就是这样的人。   但她好像是丁了的另一个极端,就连好好地坐下来和白风风说两句话的机会,都要等到眼下这样的情况才能得到。   她就算是多么喜欢白风风,都不会主动去表达,更何况现在她也分不清自己对白风风到底是什么感情。   白风风道:“我那次还以为你都放弃我了。”   “我是刚放弃的,”宁滨笑了,“在看到你……”   “好了,”白风风打断说,“别老提这个了。”   白风风:“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件事是我不对。”   “其实我就是一块臭肉啊,”白风风又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我不就是这样吗?”   “是啊,”宁滨自言自语,“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白风风又觉得不那么是滋味儿了。   宁滨:“所以是我倒霉啊,一直运气不好。我爸妈只认钱,有钱是他们的好女儿,没钱就一个电话都不会打给我,我才为了他们来玩游戏,玩着游戏又认识了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的人生就没有遇到过好东西啊,”宁滨说,“活着死了,都随便吧。”   她是真的觉得累了。   从很久之前,宁滨就已经开始对这一切感觉到厌倦,好像她存在的价值就只有钱,有时候她就会想问问自己的爸妈:“你们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吗?”   如果知道的话,还会花得那么开心吗?   但是宁滨其实自己也知道答案,所以她不问。   但如果死了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也是很好的。   白风风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宁滨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说道:“你干什么啊。”   “说得跟个情种一样,”宁滨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你不适合这套。”   白风风仰头看着她,说道:“我是认真的。”   “不要那么认真,”宁滨道,“我们都不是认真的人。”   宁滨说:“朝不保夕,朝生暮死,我们是那种随时准备着自己的断头饭的人,谁也别装得多么深情了。”   “我说不在乎,就是不在乎,”宁滨冷漠地道,“不用你同情我。”   白风风想说自己没同情她,但是只是皱了皱眉头,没说出口。   宁滨俯下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走吧。”   白风风看了会儿,也爬了起来,等他走过去,看见张灼地手里还攥着个兔子尸体。   “死了。”张灼地说。   “没见过猫呢。”   丁了说:“猫就是死了的人吧。”   “应该很会藏,等着晚上才现身。”   宁滨道:“死都死了,还不甘心。”   白风风说:“那就再杀一次。”   下山的时候路不好走,大家都专心看路,没怎么说话。   丁了滑了两跤,身上挂了些泥,最后张灼地扶着丁了,白风风有样学样,想要去扶宁滨,结果宁滨脚下生风,一直走在他前头,没给他这个机会。   下山下了三个多小时,回去的时候,夜色将黑。   木屋里回来了不少人,李党展、高澜、白逐舟和董晚风都在。   看气氛,似乎李党展信守了承诺,没有把宁滨和丁了的事情抖落出去。   看他们回来,李党展给了丁了一个眼神,示意他记住约定。   丁了没用正眼看他,不耐烦地转过头去。   宁滨换了件衣服,然后和张灼地一起坐在门口闲聊,看见远处卜天和崔无敌的身影。   俩人看上去并不着急,但是脚步却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他们跟前。   “回来了?”卜天打了招呼。   张灼地看见他们身上有血,崔无敌摘下手套甩了甩,说道:“杀了只熊。”   丁了走出来,说:“你们找到线索了吗?”   这还是头回他主动和其他人交流,卜天笑道:“找到了,正要和大家说。”   “进来聊吧。”卜天说道。   所有人坐到了一起,崔无敌扔出来了一个塑封袋装着的东西,里头是一个阳绿翡翠戒指。   李党展看见那个东西的时候,脸色马上一变。   卜天问:“是你的东西?”   “从河边捡到的。”   李党展的这枚戒指价值不菲,这几天确实没再看到他戴。   “这么说,这座山上有很多东西你们丢的东西,”卜天道,“是被你杀的人留下的吧。”   白逐舟说:“这不公平吧,你们不是第一次来吗?那不是永远找不到你们头上?”   “其实不是第一次,”卜天说,“不过我们组织的人不能再游戏里杀人。”   卜天道:“还是找不到死者吗?”   沉默在房间里流淌,董晚风忽然道:“到底谁是死者,不能站出来吗?”   她有些崩溃地说:“不然我们都完了!”   丁了冷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刘艺烨!”董晚风怒道,“你以为你跑得了吗?”   张灼地不耐地说:“好了,安静。”   董晚风忽然扇了白逐舟一巴掌,白逐舟猝不及防地没有躲开,反应过来马上抓住了她的胳膊:“你疯了?”   “我为什么杀丁启,你不知道吗?”董晚风说,“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董晚风怕极了,昨晚吴世超的惨状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中。   白逐舟反手扇了她一巴掌:“少发疯了。”   “什么叫为了我?”白逐舟说,“你杀的人还少吗?”   两人反目成仇一般吵起来,张灼地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马上天就要全黑了。   在森林的深处,仿佛隐藏着很多双眼睛,正在虎视眈眈地望着这边,伺机而动。   高澜看不下去,在所有人上前制止前,一把拉开了要动手打人的白逐舟,将他扔到了一边,董晚风躲在角落里,抱着腿哭了起来。   丁了皱着眉头,用余光瞥了眼宁滨。   宁滨在吃压缩饼干,觉得有点干,喝了口水,看上去没被任何事影响到心情。   丁了心里有些不安。   他观察着每个人的状态,发现大家神色都不太对,心虚和恐惧让他们不再那么傲慢,白逐舟说道:“不然我们推举出一个死者吧。”   “马上就要天黑了,”白逐舟说,“今天怎么也要在上面写上一个名字。”   “太好了,”丁了冷道,“那就写你吧。”   白逐舟勉强笑了起来:“别开玩笑。”   “没人跟你开玩笑,”宁滨说,“我也支持写你。”   “不然我们投票?”   “你们人这么多,”白逐舟当真了,说道,“怎么投票?”   几人争辩不休,宁滨烦得不行,说道:“好了。”   “写我的名字,”宁滨说,“死者是我。”   董晚风马上抬起头来:“真的是你?”   她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你说真的?”   “我说假的。”宁滨说,“在给你开玩笑呢。”   董晚风:“你为什么不早说你是死者!”   “董晚风,”宁滨鄙夷道,“我也可以不说,让你就死在今晚。”   董晚风张了张嘴,最后摇摇头,坐了回去。   卜天道:“你怎么知道你是死者?”   “用不着你管。”宁滨没有什么好脸色,“我愿意写自己的名,用得着和你解释?”   卜天哑然,笑了笑,说道:“我只是怕你写错了名字。”   白风风又点了根烟,他今天也有些烦躁,一直不太说话,眼睛不住地往宁滨的方向看,宁滨却一眼也不看他。   白风风坐立难安,干脆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了半天,火光在他的指间闪动。   夜深了,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着安静。   森林里传来一些古怪的动物,好像是动物,也好像是树叶摩擦的声音。   过了不知道多久,门被敲响了。   这回是崔无敌去打开了门,他拿回来了一个蛋糕,上面有个纸条,他念道:“祝丁启生日快乐。”   好像每次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的记忆都会变得短暂地混乱起来,不让他们想起这位生日派对的主角已经死亡了。   但是这次“它”没有如愿,因为丁了刚听到这个声音,就马上惊醒道:“不要点蜡烛!”   崔无敌被他叫得一愣,半晌后反应过来说道:“谁是丁启?”   “有人叫丁启吗?”   “丁启已经死了。”丁了冷道。   张灼地也清醒了,有些懊恼自己又差点被摆了一道,还好丁了对于丁启的名字非常敏感。   宁滨站了起来,说道:“给我吧。”   她拿着一支笔站起来,这还是上午她用来和李党展写书面协议的时候那支笔,宁滨随意按了一下,然后就要下笔。   “等等!”白风风忽然道。   宁滨当没听见,划掉了“丁启”的名字,一笔一划地写上了“宁滨”。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0 22:12:49~2023-03-11 19:2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乐老婆 40瓶;不含防腐剂 6瓶;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极恶森林(六)   深黑色的森林里盘踞着无数参天大树,巨大的树干扭曲缠绕着,一条河水静静地在树干之间流淌着,静谧地空间仿佛不存在生命,一声清脆的树干折断的声音响起,一双绿眼睛一闪而过。   往上望去,在山腰处坐落着一处木屋,从窗子里透出微弱的火光,走进便可以听见断断续续的歌声传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   众人围坐在一起,歌声唱完许久,蜡烛并未熄灭,宁滨听见一声猫叫传来,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上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第一位死者保持呼吸,第二位死者已经选定,线索分布在森林里,请玩家细心寻找。”   宁滨深深地吐出去一口气,感到了命悬一线是什么滋味。   白风风登时松弛下来,抓了下头发,情不自禁地骂了句国骂。   “不用死人了?”董晚风问。   “看来今晚是平安了。”   宁滨看了李党展一眼,李党展道:“放心,我会信守承诺。”   卜天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流动片刻,识趣地没有多问。   屋外的动物们四散而去,今晚将是平安一夜。   第二天早上,天色亮了起来之后,大家纷纷醒了过来。   连着睡了几天地板之后,大家看上去都衣冠不整地散发着疲态。   丁了从一睁开眼就感觉眼睛有些不舒服,张灼地陪着他去河边洗漱。   丁了脸上带着肤蜡,几乎没有化妆,看到河水里的自己的时候,感觉有些陌生,他的脸色很憔悴。   丁了摘下义眼片处理了一下,然后对着一片小镜子重新戴上,张灼地看他有些没精神,说道;“怎么了?”   丁了没说话,张灼地坐在他身边,俩人看着河水,丁了把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   丁了很喜欢做这个动作,在这么做的时候,会感觉自己是有依靠的。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无论做什么选择,过什么样的人生,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张灼地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看着河水静静地发呆。   “你在想什么?”丁了问。   “在想……”张灼地如实相告,“还能安静多久。”   “你不需要担心,你没杀过人。”   张灼地笑了下,站起来,向他伸出一只手来,说道:“走吧,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今天的行程和昨天差不多,至少所有人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大家都得尽力去找线索。   “还是分头行动吧,”宁滨建议道,“四个人一起太浪费时间了。”   白风风道:“咱俩一组。”   丁了想到俩人别扭的关系,便答应了。   张灼地背着两个人的背包,这回也像昨天他们说的那样,顺着河水的支流一路走,始终是他走在前头,丁了跟着他身后保持一两步的距离。   大部分的线索都在石壁上,所以今天一般都去看石头上有没有刻着什么字,走了一两个小时,发现今天看到的景象和昨天大有不同,昨天见到的树木没有特别奇异的,今天却越走到深处越发现很多奇形怪状,散发着诡异氛围的树木扭曲着生长着。   走着走着,张灼地忽然停了下来,向后比了一个手势。   丁了知道他肯定是发现了异常,果然,马上张灼地就轻轻地动了一下,从身后的兜里掏出来了一把弹簧刀。   这把刀是丁了背包里提前准备好用来防身的,他一直没有用过,在森林里给了张灼地。   张灼地掏出那把弹簧刀的瞬间,他的胳膊抡了出去,同时一声惨叫声传来,一只猫被钉死在了树干上。   张灼地没怎么犹豫,跳过河流把**拔了出来,拎起那只猫就扔进了河里。   猫还在微微的抽搐着,丁了看到它漂浮在河面上,有一种非常不适的感觉。   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还是它抽搐着翻动的白眼,这只猫都过于像——人类。   张灼地也发现了异常,俩人看见那只猫就这么顺着河水飘走了。   丁了率先开口道:“不认识。”   张灼地笑道:“我还没问呢。”   但是丁了知道他心中的疑问,说道:“我不认识它。”   这至少不是丁了的仇家。张灼地看到他认真的表情,没忍住抱了他一下,轻声道:“我知道。”   “认识也没关系。”   远处传来了一些声响,从树林里飞出几只黑鸟。他们两个一齐看向那个方向,丁了道:“谁在那边?”   “那是下游,”张灼地想了想,“好像是白逐舟他们往那去了。”   丁了对白蚁的人全无好感,死活都不干他的事情,漠然道:“走吧。”   而顺着河流向下的地方,发生了令人惊心动魄的一幕。   几分钟之前还在说话的白逐舟,此时此刻仰躺在河水里,瞪大了眼睛,整个头都涨大了一圈,眼珠仿佛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微微张着嘴断了气,一只猫站在他的身上,慢慢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董晚风惊慌失措地倒退着在地上爬,看到一只猫站在树梢前,隔着河流看着他。   刚才来了两只猫,其中一只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咬死了白逐舟,白逐舟栽倒在河水里,而另一只就这么站在树梢前看着她。   那只猫的神态仿佛已是上了年纪,步调缓慢,逡巡的时候慢悠悠地,看向董晚风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令人作呕的阴郁。   董晚风认出来了,她道:“丁启,你是丁启……”   “别杀我,”董晚风跪下来了,双手合十,磕头道,“不要杀我,求你了。”   董晚风道:“李党展也想让你死,其实都怪白逐舟……对,是白逐舟害死了你,真的和我无关,是他指使我的,他死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那只猫完全无视了董晚风的求饶,在树梢下绕了两圈,眼神始终阴郁地盯着她,令人董晚风感觉毛骨悚然。   她忽然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跑了,一路上她总能听见有人在追她……不是人,它的脚步轻巧,是一只猫。   她一路跑回到了木屋,狠狠地关上了门,背靠在门上,大口喘着粗气,耳边还隐约传来猫叫声。   大概在中午一点左右,丁了体力告罄,俩人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补充体力,吃点东西。   张灼地递给丁了两块面包,自己拿了压缩饼干。   丁了给了他一块,张灼地没接,说道:“你吃。”   张灼地这两天吃得很少,而且总是把面包给他,自己吃压缩饼干,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丁了还是感觉张灼地的体力流失的有些快。   丁了道:“多吃点。”   好好的话让他说的像命令,张灼地笑了,两口吃完了饼干,这东西干得要命,他蹲下身捧了两口河里的水,说道:“没事。”   丁了:“你不吃我扔了。”   “扔,”张灼地说,“脾气不小。”   丁了倔强地看着他,张灼地觉得好玩,没忍住弯下腰亲了他嘴一下。   丁了擦了擦嘴,嫌他烦。   张灼地说:“你再擦?”   丁了又擦了一下。   张灼地不和他一般见识,说道:“你吃吧,我吃什么都一个味儿。”   丁了不是能吃苦的人,尽管总是在干一些搏命的事情,但还是总让人觉得娇气得要命,就连宁滨对着丁了,都能激发出些母爱来。   最后还是丁了吃了那两个面包,真要犟起来他不是张灼地的对手。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丁了总觉得好像是有东西在看着自己,频频回头,却什么也没找到,走了好久,张灼地注意到他总是回头看,皱眉道:“怎么了?”   “有东西。”丁了肯定地道。   张灼地停下来,仔细找了半天,没找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他犹豫一下,还是说道:“今天就到这吧。”   “不找了?”丁了说。   “没必要冒险,”张灼地说,“你抓着我的手不要松开。”   就在这个时候,右手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响动,张灼地手里的刀登时扔了出去,钉在了什么东西上,发出一声脆响。   张灼地拉着丁了的手,俩人慢慢地往那个方向靠近。   野生的藤蔓长势吓人,拦住了路,张灼地拉着藤蔓的根茎抬起来,前面发出一声巨响,丁了紧紧地攥住了张灼地的手。   张灼地说:“有东西。”   丁了跟上他,找到了刚才发出脆响的东西——刀扎在了一块石头上。   张灼地用劲之大,把刀钉在了石头的正中央,那上头刻着一串数字。   丁了道:“0505?”   张灼地拿出手机来拍了个照,说道:“任务完成。”   丁了不太明白:“有人在提醒咱们吗?”   “看样子像,”张灼地说,“你有什么朋友在这里上班?”   他开了个玩笑,丁了真的笑了一下,张灼地道:“放轻松。”   他看出丁了这两天状态不对,知道多半都是和丁启有关。   “我好像见过这串数字。”张灼都看着那块石头,“有印象。”   丁了:“是生日吗?”   他一语点醒了张灼地,张灼地道:“高澜!”   当初在列车上,他第一次见到高澜,看到高澜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保温杯上套着一个很可爱的杯套,下头的数字就是“0505”。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1 20:22:51~2023-03-13 19:3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肆佰度、冲冲冲、主要是扭不下来、一个迷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蕖阿蕖 20瓶;最爱么么作者大大了 10瓶;白虹饮涧 8瓶;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5瓶;声声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极恶森林(七)   丁了道:“你为什么这么关注她?”   张灼地:“……”   “是这个问题吗?”张灼地有些哭笑不得,“只是注意到了。”   当时好像是因为高澜给人一种打手的冷酷的感觉,却带着一个非常可爱画着自己卡通形象的杯套,反差很大,张灼地才注意到,他还帮高澜接了水。   丁了道:“我生日是什么时候?”   “九月十八。”张灼地说。   丁了勉强满意。   “我也知道你的。”丁了说。   “是什么时候?”   丁了:“五月二十七。”   “嗯,”张灼地说,“没错。”   丁了继续道:“过完生日就被甩了。”   “可以不用再说了。”张灼地道。   丁了:“估计生日之前就被绿了。”   “好了!”张灼地道,“到此为止。”   丁了心情终于好了一些,微微地笑着,张灼地牵着他的手,像是个很忠诚的守卫待在他的身边,很帅,又很爱他。   丁了决定原谅他的过去了。   之前其实一直都没能原谅来着。   两个人这次又是在快天黑之前回的小屋,李党展和高澜站在门外,看见了他们两个,李党展笑了起来,看着丁了的眼神有种心照不宣的暗示。   “刘总,”李党展说,“有什么收获?”   张灼地知道丁了懒得理他,便道:“正好要跟你说一声,今天的线索和你们有关。”   他走过去,忽然发现里头居然还有人,李党展道:“别管她了,我回来就发现她这副模样。”   董晚风抱着腿躲在角落里,神经质地扣着自己的指甲,嘴里似乎还在念叨什么。   李党展无所谓地道:“白逐舟应该是死了。”   “是吗?”张灼地也没什么所谓,懒得演了,直接说道,“你自己看吧。”   他把石头的照片递给了李党展,李党展看到之后道:“什么意思?”   张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似乎真的不像是在装,他道:“你不知道什么意思?”   “0505?”李党展道,“密码吗?”   唯有高澜听到这串数字的时候,明显怔了一下。   高澜道:“0505?”   她看到那张照片,皱眉道:“你们找到的?”   李党展道:“你知道?”   “是她的生日。”   张灼地道:“我没记错的话。”   高澜皱眉:“你怎么知道?”   这实在是不太好解释,张灼地只好简单地说:“恰好看到的。”   但高澜的反应也就证明了,这串数字确实是高澜的生日,张灼地恰好看到就记住的东西,李党展却不认识,这事无论怎么看来都有些可笑。   高澜道:“我是死者?”   少见的,她脸上出现了困惑的表情。   就在这个时候,白风风和宁滨也回来了,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卜天和崔无敌,应该是在路上碰见了。   他们交换了一下信息,宁滨说道:“幸好你们找到了,我们几个空转了一天。”   崔无敌和卜天又是带着一身血回来的。   张灼地道:“你们是打算把动物杀光吗?”   “有这个打算,”崔无敌坐到一边去倒鞋里的沙子,“都死了不就得了。”   张灼地提醒道:“但是外面也有猫转化成的兔子。”   “那就只能靠运气了。”卜天笑着说。   张灼地却觉得这两个人似乎身上有些秘密。   众人回到屋里歇了会儿,各自收拾了一下,吃了点东西,丁了看到崔无敌手里拿着个红色的浆果,吃得像啃苹果一样,看到丁了的视线,崔无敌还问道:“你要啊。”   “没毒吗?”张灼地随口道。   崔无敌:“你看我死不死就得了。”   卜天说:“没有毒,昨天我们就吃过了,如果你们想要我包里还有。”   “你们缺补给?”张灼地问。   “不缺,”崔无敌说,“你要想送我也不介意。”   “营养要均衡嘛。”他又啃了一口。   卜天忍无可忍,对崔无敌道:“闭嘴。”   丁了道:“今晚不知道是谁的生日,都尽量保持清醒。”   崔无敌:“放心。”   丁了看了他一眼,寻求解释,崔无敌说:“我为了一会儿保持清醒,刚才特意……”   “没穿裤衩。”   所有人:“?”   崔无敌:“现在感觉很清醒,一会儿能更清醒。”   这时候大家都以为他只是发了个疯,卜天哭笑不得,指着崔无敌说:“你再这样,我下次真的不和你一起出来了。”   俩人的谈话氛围转变了,不再对旁边人说话,也没太背着人,崔无敌说:“除了我,还有哪个靠谱啊。”   卜天面无表情:“怎么看也是谁都比你强吧。”   “裘哥忙得很,”崔无敌说,“除了他你还能找谁?”   卜天又说了什么,含糊地没太听清。   丁了坐在一旁看上去事不关己,其实都看在了眼里,他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向来敏感,刚看到两个人的时候觉得他们两个很亲密,心里猜测或许是情侣,但是这两天的相处下来,看着又不像。   似乎只是朋友,但互相非常熟悉,关系也很好。   天色很快彻底地暗了下去。   丁了在心里计算着,只需要再熬过两个黑夜就可以了。   每到了这个时候,众人都会安静下来,各自在心里祈祷着。   丁了闲着的时候,总喜欢去观察人的面部表情,DBC的两个人是松弛的,除此之外最放松的就是张灼地,但是张灼地很难从外部观察出他内心的想法,他习惯隐藏自己,就像此时此刻,张灼地在用湿纸巾擦鞋上的泥土,顺便把丁了脚上的也擦了,神态认真,好像在完成什么严峻的任务一般。   白风风的表情有些紧张,他的手时不时地会去抓一下自己的头发,这是他紧张的时候无意识的小动作,宁滨在闭目养神,但明显没有睡着。   高澜内心有些不安,似乎在担心今晚的事情,李党展则是看着自己手上的那只扳指在出神,似乎若有所思。   但这里最不淡定的,应该还是董晚风,董晚风的慌张已经不需要观察了,就摆在明面上,任谁看都知道她今天吓坏了。   是白逐舟死了吓到了她,还是说她看到了其他东西?   丁了默默地收回思绪,听到了敲门声。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门口。   张灼地要站起来开门,被高澜拦住,说道:“我来。”   她保持着冷静站了起来,手放在扶手上的时候,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把门打开,门外放着一个生日蛋糕。   就在这个时候,崔无敌道:“女同志闭下眼睛。”   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他,崔无敌把裤子脱了。   “啊——”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   “你疯了?”卜天骂道,“赶快穿上!”   崔无敌毫无负担地遛鸟,丁了看了一眼马上闭眼,烦得要命,说道:“穿上!”   崔无敌把裤子穿上了,无所谓地问道:“谁过生日?”   高澜愣了一下,看到了卡片上的名字,沉默了一下才念出来:“李向星。”   崔无敌又要脱裤子,卜天说道:“好了,大家都是清醒的!”   “那就好,”崔无敌说,“我这不是为了大家做的牺牲?”   丁了道:“不用你牺牲,也有人记得。”   他的目光看向了李党展,果然,李党展面如菜色,非常难堪。   高澜借了支笔,把李向星的名字划了下去,要动手的时候,看到了他的名字,有些失神,过了会儿才下笔,在下头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高澜把蛋糕放回去,众人道:“可以开始了。”   白风风把蜡烛点亮,又退了回去,面色凝重地看着这个蛋糕。   黑暗里传来了生日祝歌,隐隐约约地听不真切——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歌声刚停,只见那支蜡烛忽然灭了。   在灭掉蜡烛的那一瞬间,众人脸上划过的表情皆是一变。   一声猫叫从身后传来,紧接着又是一声,张灼地在黑暗中站了起来,点亮手机,在模糊间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柔软的毛从他的指间一划而过——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打亮了手电筒,看到了屋里的景象,顿时所有人都是汗毛直立。   高澜和李党展的身体摞压摞地栽在地上,头扣在蛋糕上,血红和奶油混在一起,一时惨不忍睹。   “都死了?”董晚风不可置信地说,“都死了?”   “怎么回事?”   张灼地看着手里的那一撮黑色的毛,陷入了沉思。   白风风道:“难道高澜不是死者?”   “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宁滨道,“高澜不是死者,所以她死了,李党展也被猫杀了。”   张灼地道:“有两只猫叫。”   “是的,他们不是为了一个人来的。”   “更紧要的问题是,现在外面有三只猫变成的兔子了。”   丁了不允许张灼地出去处理尸体,他非常固执,宁愿今晚陪着尸体入睡,都不让张灼地出去,最后是张灼地他们几个把尸体打开门放在了门外,简单地用一件李党展生前的衣服将血地板盖住。   这件事让大家的情绪都不太高涨,干这些事情的时候很沉默。   一天死了三个人,在以前的游戏里确实是很少见的。   “如果不是高澜,”宁滨问道,“还能是谁呢?”   张灼地道:“还有谁,知道关于0505这串数字的吗?”   如果不是生日,还能是什么呢?   张灼地总觉得不对劲,这次好像是有人在故意把他们往错误的答案上引导。   他拿出手机来,找关于0505的聊天记录,随后想了想,又去搜了那天发生了什么。   过了会儿,他还真的找出来了个东西。   那是他分手的日子。   赵瑶瑶在咖啡店里跟他说了分手,当时张灼地还在论坛上顶着“猪猪公主”的ID给她找代购买迪士尼的布偶娃娃。在等她来咖啡店的时候,张灼地坐在店里,不小心刷出来了那个帖子。   “怎么处理一只一百多斤的动物尸体?”   张灼地觉得很可笑,随便回复了一句,结果第二天早上宿醉醒来,丁启的尸体就躺在自己的身边。   张灼地越思索越感到了不对劲。   “难道死者是我?”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3 20:37:26~2023-03-14 20:2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主要是扭不下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树 79瓶;天天儿然 27瓶;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极恶森林(八)   他没把想的东西告诉丁了,他觉得丁了绝对不会允许他在蛋糕上写自己的名字。   在疑虑和恐惧中,他们就这么度过了在这里的倒数第二个夜晚。   第二天一大早,昨晚放在门外的两具尸体又不见了。   丁了早上醒来,照旧感觉眼睛非常不舒服,去河边洗漱的时候顺便整理眼睛,他这两天总会感觉自己的眼球疼,但是明明已经没有眼睛了,那种痛感就像是他刚刚失去自己的眼睛的时候,半夜会惊醒很多次,为已经失去的东西疼得摸着自己的眼睛流眼泪。   张灼地说:“我看看。”   这还是张灼地第一次提出这个要求,一般丁了并不愿意摘掉义眼,对于伤口保护得很严,张灼地自然觉得他应该是不想自己看。   丁了犹豫了一下,然后让他靠近看了那只眼睛。   把义眼摘掉之后,露出的是一个血洞,无论丁了看多少次,都会觉得很恶心。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东西,并没有指望别人会接受。   张灼地却看得很认真,他问道:“是一直这么红,还是突然变成这样的?”   丁了对着镜子,看了眼自己的那只红色的**,说道:“也许是发炎了。”   他对自己的伤口不太了解,因为一直很回避,总是带着义眼,好像只要不管,就可以当它不存在。   张灼地对他这种状态不是很满意,说道:“回去要检查一下。”   丁了说:“难看吗?”   “嗯?”张灼地没听清。   丁了又问了一遍,张灼地说:“伤口哪有好看的?”   他说得很平常,就好像看见了一块普通的伤疤,张灼地道:“要是发炎了不能带义眼,就真的丑了,你自己想清楚。”   丁了:“……”   他其实没想到张灼地会是这种态度。   他早就知道张灼地不是那种会说漂亮话安慰他的人,但也没想到张灼地也直言这是不好看的。   “你真的很烦,”丁了勉强戴上了义眼,还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你干脆死吧。”   张灼地:“怎么天天咒我死,我真死了你怎么办?”   丁了:“我连放三天鞭炮。”   “吹吧你就,”张灼地说,“让你点个二踢脚你都不敢。”   丁了被他看轻了,坚称自己是敢放二踢脚的,张灼地说那回去给你找个二踢脚试试,丁了转过头去看了看。   张灼地:“看什么?”   丁了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这两天总是疑神疑鬼地觉得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   张灼地把他拉起来,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他的眼睛,说道:“如果真的不舒服,就摘下来。”   丁了是死都不会摘的,所以没答应他,不太开心地道:“你别烦。”   “嫌我烦,”张灼地新鲜道,“这真是第一次有人嫌我烦。”   张灼地平时听得最多的批评是太冷血都市男,还是第一次有人嫌他唠叨。   丁了:“你就是很烦,大家都没看出你的本质。”   “你看出来了,”张灼地说,“你多厉害啊。”   丁了烦他阴阳怪气,嘴也不好使了,直接上手掐了他一下子,张灼地躲了下,说道:“唉,疼。”   丁了阴恻恻地道:“等哪天我就把你扔河里。”   “那你得抓紧时间了,明天就走了。”   丁了道:“你有听过那句话吗?”   “哪句?”   丁了踮脚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爱不爱你,得等你死了才知道。”   张灼地抖了抖鸡皮疙瘩,重新看了他一眼。   半晌后,说道:“你这出,是挺吓人。”   “我得防备着你点了,”张灼地说,“离我远点吧。”   丁了得意地笑了起来。   今天不着急找线索,因为线索已经找到了,只需要重新推测出到底谁是死者便可以。   董晚风留在屋里一直不出去,神经质地说有猫在看着自己,剩下的人都坐到了屋外的石子沙滩上,大家两天没有洗澡收拾,各个灰头土脸的,就连平时很精致的丁了都懒怠梳洗打扮,这两天一戴墨镜了事。   张灼地始终没说怀疑自己就是死者的事情,他没什么共情别人的良心,不管别人的心情如何,不该说的时候就是不说。   他并不能百分百确信就是自己,但是问了其他所有人,大家神色不似有所隐瞒,五月三十日的时候,没有人发生过什么大事。   张灼地想到也许这个日子对丁了有些意义,他状若不经意地趁机问了白风风道:“丁启是什么时候死的?”   “我也记不清了……”白风风回忆了一下,挠了挠头,“当时突然跟我说在游戏里死了,丁了把尸体从游戏里弄出来,然后又过了两天突然说要处理掉,具体是什么时候不记得了。”   张灼地却已经不需要知道了,他只需要知道丁启不是在五月三十号死的就可以。   白风风问:“问这个干什么?”   “他总说有东西在看着自己。”张灼地模糊了问题。   白风风没有注意到,他有些担心:“不会吧?”   “不知道,”这确实是张灼地在乎的一个事情,他道,“再看吧。”   现在外头有三只兔子是处于无敌状态,大家不敢再深入到森林里,围着木屋活动,很多人都死了,人少了很多,大家虽然关系都一般,但有种唇亡齿寒的感觉。   今天是他们来到这片森林之后天气最好的一天,甚至能看到一些阳光顺着树影透进来,一直待在没有阳光的地方,让他们的神经也很紧绷,大家短暂地感到了一些宁静,屋外很安静,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吃些东西,聊一聊线索。   张灼地听了很久,还是没有更像死者的人。   他其实在想,如果真的有意外,那就是董晚风。   其他人并不像是会撒谎的样子,虽说人心隔肚皮,但是无论是他们组织的,还是DBC的人,都没有鼠辈。   而董晚风已经完全没有能力自保了,她被逼得崩溃了,说的话没有什么可参考的价值。   反过来想,如果他不写自己的名字呢?   今晚会死一个人。   死者会出在:宁滨、董晚风和白风风……或者也有丁了,这几个人中间。   不负责任的情况下,他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这才是这个游戏真正的穷凶极恶之处,最大限度地考验一个人的内心。   如果没有丁了在里头,张灼地饶有趣味地为自己做了这个假设——如果丁了完全保证没有危险的话,他会写上自己的名字吗?   张灼地自己都说不好。   张灼地还在想这件事,宁滨说要出去打水,张灼地恰好也想洗把手,便道:“一起吧。”   宁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   “确实,”张灼地说,“这是最后一天了。”   宁滨笑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走得出去。”   张灼地:“撑过这晚。”   宁滨笑着摇了摇头,她坐在河边洗了洗脸,脸上还挂着水珠抬起头来,说道:“好爽。”   其实宁滨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只不过平时总是跟在丁了身后,丁了的相貌和着装都过于抢眼了,总是让人忽视掉她。这可能也是宁滨的保护色,通过这种近似于隐身的身份在游戏里非常低调。   张灼地洗了把手,听见宁滨说:“哥,我去上个厕所。”   “不要走太远。”张灼地看了眼四周,没有什么动静,说道:“我在这等你。”   宁滨点了点头,指了一个方向说道:“我去那边。”   宁滨扒拉开了树枝,走进了森林里,张灼地蹲在河边,用宁滨带来的水瓶灌水,一边拧瓶盖一边抬头看了一眼。   张灼地问:“没事吧?”   “哦,”宁滨的声音传来,“没事。”   张灼地放下了心,又灌了瓶水,看着河水下的石头有些出神,过了会儿才意识到宁滨好像已经去了有一段时间了。   张灼地问:“宁滨?”   里头没有声音。   张灼地马上反应过来,一把把水瓶扔了,两步淌过小河,扒拉开树枝——后面空无一人。   张灼地愣了下,走进去检查了好几圈,都不见任何踪迹,这里根本没有任何路,不知道是怎么做到毫无声响的失踪的。   张灼地叹了口气,有些懊恼。   他回到屋里,众人看向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白风风道:“嗯?宁滨呢?”   张灼地闭了下眼睛,冷静道:“失踪了。”   白风风没有反应过来,还笑着:“什么?”   片刻后,他意识到这不是开玩笑,当即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宁滨失踪了,”张灼地说,“抱歉。”   白风风问:“怎么会呢?”   “没有时间解释了,”张灼地道,“趁着还没走远,我们去找。”   白风风站起身来,挠了挠头发,在地板上无意义地走动了两步,然后才说道:“那快走啊!”   卜天和崔无敌也站了起来,说道:“一起吧。”   “从哪失踪的?”   董晚风看到所有人都要走,马上说道:“别丢我一个人。”   卜天:“你跟我们一起吗?”   张灼地指了指宁滨失踪的方向,说道:“从这里开始找,两两行动。”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张灼地和丁了顺着宁滨失踪的方向,往东方向走。   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有任何踪影,张灼地开始怀疑他们找错了方向,但是至少没有看到尸首,还算是聊有慰藉。   张灼地其实心里稍有亏欠之心,他确实没有用心保护宁滨,一时不防,让宁滨失踪了,他皱着眉头神色染上了焦急,丁了却忽然拉了拉他的手。   张灼地回过头去,看到丁了看着一个方向。   张灼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直黑猫,带着白色的兔子耳朵,正在树荫处静静地坐着,森绿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4 20:25:41~2023-03-15 19:4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来自彩虹岛的保温杯、主要是扭不下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溯翙 36瓶;早早无法早睡早起 20瓶;重铸绿卡荣光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极恶森林(九)   张灼地内心都要笑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手悄悄地放到了自己腰上的那把**上。   如果带了耳朵的猫是食物链的顶端,那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为生命战一下。   那只诡异的猫,忽然动了一下,只见它迈着轻巧地步伐,轻轻地向着他们走来。   一股阴森之气也慢慢地逼近。   张灼地还是头一回感受到这么强烈的杀气与压力,居然来自一只“兔子”。   张灼地抓紧了手里的**,把丁了严实地挡在了身后,身上的怒意也被激发了出来。   他不相信自己全无抵抗的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猫叫——   只见一只黑猫忽然冲了出来,冲着那只白耳朵的“兔子”就扑了上来,两只在地上摆出缠斗的姿势,打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张灼地马上拉过了丁了说道:“跑!”   他们顺着来时的方向一路狂奔,跑出数十米的时候,还能听见凄惨的猫叫声。   他们一直跑了近半个小时,丁了彻底跑不动了,张灼地把他背了起来,在森林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跑,直到重新回到了那条河边。   张灼地把他放下,自己也累瘫了,倚在一块石头旁大喘气。   丁了说道:“那只猫为什么救我们?”   “第二次了。”张灼地说。   昨天也有一只猫给了他们线索。   丁了想到了什么,半晌没有说话。张灼地以为他在担心宁滨,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他们后来又在附近的河边、木屋旁的树林里找了找,都没有见宁滨的身影,而其他人也在天黑之前回来了,看神色也知道是无疾而终。   白风风简直情绪差到顶点,他对张灼地的意见很大,见张灼地和自己说话,只简单地摇了摇头。   张灼地理解他的心情,暗自叹了口气。   卜天说道:“这下问题大了,死者没有找到,人还失踪了一个。”   “死者找到了。”张灼地道。   话音一落,大家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   张灼地道:“是我。”   丁了马上反应过来,皱眉道:“不要胡说。”   张灼地已经料到了他的反应,他道:“0505是我第一次进入论坛的日子。”   丁了这才反应过来,眼睛慢慢地瞪大了,一时找不到语言。   “看来除我以外,没有人的这天更有意义了。”张灼地苦笑。   宁滨失踪了,张灼地为了缓和大家的情绪,只能说出这个“好消息”,尽管这对于他来说,也许是会丧命的。   也许他也并不是死者,也许死者另有其人。   张灼地不好说,但是今天他确实做错了一件事,尽管错并不全在他,他也愿意承担一些责任。   张灼地把这个就当成自己还债,不知道白风风感受到了没有,从回来开始,白风风就一直坐在墙角,神经质地拿着打火机打火。   张灼地没有时间去照顾他的情绪了,因为丁了明显更加惊慌失措。   他自从听到张灼地说自己是死者之后,就一直处于恍恍惚惚的状态,手里捏着张灼地的衣角,过了会儿都攥湿了。   张灼地把他的手握住,发现一片冰凉。   丁了冲他轻轻摇头,张灼地说:“没什么事。”   “这回能知道你是不是爱我了。”张灼地开玩笑道。   丁了笑不出来,他都骂不出来什么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失去张灼地对他来说是一件无法想象的恐怖至极的事情,他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张灼地觉得心疼,只是攥着他的手,却捂不热,丁了一直在流冷汗。   丁了没有说让他不要写,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只能自己消化这种恐惧。   此时此刻的丁了,就好像是董晚风一样,失了魂。   张灼地有些忧心的是,如果真的自己真的不是死者,丁了也活过了今晚,丁了以这种状态有没有能力自己走出森林。   过了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崔无敌在屋里点了柴火,用行军的饭盒煮了一饭盒米饭,就着不知道哪里弄的野菜,搞得色香味俱全,屋里的人除了他谁也没什么心情吃东西。   白风风走过来,对张灼地说:“哥,晚上小心。”   张灼地笑了,说道:“放心。”   白风风想了想,坐在了张灼地的身边,他的胳膊搭在膝盖上,有些颓废,张灼地没有催促他,过了会儿,白风风道:“我真的不是东西。”   白风风惨笑一下,自嘲道:“她最后跟我认真地聊一次天,就是这么说我的。”   张灼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怪你,”白风风道,“哥,真的。”   张灼地还是道:“对不起。”   白风风:“下午她说要出去,其实我应该陪她去的,但是我知道她不愿意我陪着她,我就没有说。她不讨厌你,她讨厌我。”   “因为不喜欢我,所以才不讨厌我。”张灼地给他讲了一个很小学生的爱情逻辑。   白风风好像有些困惑,他真的不太明白这些。   宁滨确实没有遇到一个很好的男人,白风风对于感情十分幼稚。   白风风道:“至少……没有让我看到她的尸体。”   “也许还活着,”张灼地也知道这句话有多苍白,“我们都心怀希望吧。”   白风风道:“嗯。”   “你也会没事的。”白风风补充道。   天彻底黑了下来,张灼地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尽量表现得轻松简单,以免影响到丁了。   就算真的只活到今天,对张灼地而言也并不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但他确实还有很多事没办好,有些留恋。   过了会儿,门响了。   这次,依旧是张灼地去开门。   他拿起门口的蛋糕,这回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黑暗的森林里隐匿着无数双森绿的眼睛。   张灼地把门关上,拿起了蛋糕上的卡片,上面写着“周怡”的名字。   这次是他自己的考验,他不需要任何人来提醒他保持清醒,张灼地看到那个名字,没做犹豫,就将上头的名字划了下去。   丁了道:“张灼地。”   尾音有些颤抖着。   张灼地依旧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依旧想到了自己的名字的来源——曾经他也是被寄予了厚爱生下来的孩子,出生那天他爸在滚烫的路面上抱着他奔跑,所以才叫“灼地”。   只是他们一定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名字会被写在这种地方。   张灼地把很多思绪都暴力地收回囊中,然后把蛋糕放在了地面中央,所有人围在一起,白风风递给了他打火机。   张灼地把蜡烛点着,他感觉丁了一直在看着自己,但是他没有回头。   “虽然不是今天,”张灼地道,“来祝我生日快乐。”   众人唱起了生日快乐歌,张灼地这才意识到这歌在这种氛围下是非常阴间的。   一首歌唱完,丁了连大气都不敢出,紧紧地抓着张灼地的手。   张灼地眼睛看着那根拉住,足足五秒钟过去——   蜡烛没有熄灭。   众人一齐松了口气,丁了急促地呼吸了几声,张灼地说:“你怎么了?”   他打开手机,看到丁了已经流了一脸的泪。   终于平安,张灼地心情不错,笑着擦了擦他的眼泪,很默契地没有笑话他,只是对其他人说道:“可以安心了。”   “这是最后一夜了,”张灼地说,“恭喜大家。”   大家心情疲惫极了,很快就各自睡去。   这晚没有人守夜。   因为连续几个晚上,在睡着后都没有任何危险进入这个房间,大家都默认动物是无法进入木屋的,白天的运动量又很大,这几天积累下巨大的疲惫,大家睡得都有些沉。   因此半夜忽然被女人的哭声惊醒的时候,大家都是没有料到的。   有人打亮了手电筒,看到是董晚风趴在窗口大喊大叫。   “滚出去,”董晚风一边叫一边驱赶着什么,“滚啊!”   张灼地皱着眉头站起来,看了眼窗外,说道:“你看到什么了?”   “丁启,”董晚风抱着他的肩膀说,“是丁启,他在看着我。”   张灼地看了眼丁了,丁了的脸埋在衣服里,也在盯着他。   “没有人,”张灼地说,“别闹了。”   他对董晚风没有什么耐心,念在她被逼得有些精神失常的份上,随便安慰了两句,然后就躺了回去。   “猫不会进来的。”卜天好心道。   董晚风没有听进去,抱着头还是很恐惧。   随后这一夜,就在董晚风的颤抖中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陆续起来,丁了的眼睛疼得已经有些睁不开了。   张灼地表情不太好看,带着他去河边,强迫他摘下来义眼片,看了眼,说道:“发炎了。”   丁了摇着头恳求道:“我要戴。”   张灼地说:“给我。”   丁了犹豫片刻,把义眼交给了他,张灼地随手就扔进了河里。   丁了:“你干什么!”   张灼地道:“要去捞吗?”   丁了倔强地看着他,张灼地说:“戴上墨镜,没人看你。”   张灼地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了,看丁了已经有些老实了,就说道:“没有那么难看,今天就回去了。”   “你昨天还说难看。”   虽然丁了没有哭,眼睛干干的,但张灼地感觉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哭。   张灼地说:“我的话你听听得了。”   “我不会说话,”张灼地说,“当个屁放了。”   丁了说:“……”   张灼地用清水给他把眼睛冲了冲,然后帮他把墨镜戴上,说道:“根本没人能看得出来的。”   丁了将信将疑,但没再反驳。   按理来说,今天的游戏就已经结束了,但是迟迟没有广播宣布游戏结束,他们几个人合计了一下,就决定再用这段时间去找宁滨。   张灼地和丁了这次换了一处方向找,那是一处山坡,头顶就是断崖,张灼地在拉丁了的时候,抬头望了一眼,忽然停了下来。   丁了疑惑地跟着他往上看,看到了山崖上站着一个人——董晚风。   距离很远,他们看不清董晚风的表情,隐约感觉到她闭着眼睛,张开了双臂。   过了一会儿,她身体前倾,以一个拥抱的姿势,一跃而下——   两个人都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董晚风就以倒栽葱的方式栽倒在了前面的大石头上,血溅一地。   悬崖上,一只猫走了过来,远远地望着他们。   丁了看着这只黑猫,发现它身上明显带着非常严重的外伤。   这是昨天的那只救了他们的猫。   丁了和它隔着时空对视,丁了仰着头,黑猫低着头。   过了会儿,丁了静静地把墨镜摘了下来。   黑猫看到了他左眼上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复杂的变化,很难想象这种表情会出现在一只猫身上。   这段时间显得非常漫长,大概过了一分钟,黑猫瘸着一条腿,转身离开了。   丁了把眼神收回来,张灼地看到他流了一串眼泪。   丁了看着张灼地,说道:“它是我爸。”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5 20:43:45~2023-03-16 20:2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ivaill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溯翙 24瓶;边边 16瓶;Lulu 14瓶;WT娃子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山海归途(一)   其实张灼地已经猜到了。   虽然很难想象,丁启这样的人也会为了救儿子自己身处险境,但是除了丁启,没有其他答案了。   丁启虽然是个畜生,但他居然是真的爱丁了的。   就在这个时候,广播从森林的各个方向响起——   “恭喜大家顺利完成游戏,请大家下山后自行乘坐大巴车离开。”   这一场游戏,整整死了五个人,比上次还多。   张灼地感觉到现在的游戏似乎故意在误导着他们,不让他们活着出去。   在大巴车上,大家都没有心情多说什么,回到市区后,简单地打个招呼,就要各回各家,这个时候,卜天叫住了张灼地。   张灼地回身,还带着些疲惫带来的冷淡感,卜天没有被他的冷漠击退,笑着递给了他一张名片。   “之前人太多不好多说什么,”卜天礼貌道,“我们交换个联系方式吧。”   张灼地接过他的名片,看着上面写了一个很陌生的公司名:“时间管理局”。   张灼地做了个摸兜的假动作,说道:“我没带名片。”   “我知道你的电话,”卜天却说,“你接就可以。”   张灼地没办法再拒绝了,笑道:“当然。”   他们就此别过,张灼地开着车带着丁了回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丁了和他说话,张灼地半天才反应过来,说道:“哦,快递下午拿,先回去洗澡。”   到了小区楼下,张灼地又想到丁了需要买药消炎,又折回去找药店,回家之后,丁了勤快地洗澡,自己上了药,出来之后,看到张灼地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张名片。   丁了擦着头发说道:“怎么了?”   张灼地道:“没什么,只是没见过这个名字。”   丁了凑过去:“时间管理局?”   “你听过吗?”   “没有,”丁了说,“不是DBC吗?”   张灼地轻松地笑了下,说道:“算了,别管了。”   “哦,帮我吹一下头发。”   每次游戏结束,都需要休息一两天才能养回之前的状态,不过这次,他们明显需要更久。   张灼地在想,下次游戏是否有必要参加了。也许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消除丁了和白风风失去队友的阴影。   丁了的眼睛,自从从森林里出来,就不再疼了,好像眼睛疼只是他的一种自我防御机制,提醒他离丁启太近了。   傍晚的时候,丁了已经有闲心带着眼罩抱着一桶冰淇淋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剧了,只是情绪不是很高涨。   张灼地走过去,挖了一勺他的冰淇淋,说道:“怎么了?”   丁了已经换了一部电视剧看,现在是一部都市青春爱情剧,女主是一位刚刚毕业入职杂志社的小编辑,和富二代男主正在演欢喜冤家的一套。   张灼地从上小学的时候,身边的同学看的就是这样的剧情,一直到现在他都已经28了,电视剧还是这个剧情。   丁了也不太愿意看,频频走神。   “你说宁滨……”丁了也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但还是坚持说完了,“还活着吗?”   张灼地说:“可能吧。”   “至少没见到尸体,”张灼地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丁了将信将疑,冰淇淋快让他戳成汤了。   张灼地道:“其实如果留在森林里,也很好。景色不错,还可以当个小动物,不是很可爱吗?”   “那些动物一点也不可爱。”丁了说。   张灼地其实觉得还挺可爱的,怎么也比人类可爱,不过丁了觉得不可爱,那就不可爱吧。   丁了不爱隐瞒任何情感,他对张灼地说:“就算他救了我,我也恨他,还会想他死。”   这次说的是丁启。   张灼地知道他心情一定很复杂,但是想了半天,得出的结论还是恨,甚至可能一点爱都不掺杂的恨。   “太对了,”张灼地说,“就该这样。”   张灼地想起他其中的某一任前女友手里经常放的视频里说的一句话:“迟来的深情比狗都轻贱。”   丁了忍俊不禁:“什么啊。”   “不是吗?”张灼地说,“他欠你的,你不用觉得欠他。”   丁了说:“他真的对我很差。”   张灼地对此没有半点怀疑。   丁了一开始对他说了很多谎话,说自己是刘艺烨,说自己杀了丁启,说眼睛是被绑架了,皮带扣抽进眼睛里才坏掉的,谎话说多了他自己都信了,但唯独有一点丁了没有说谎,就是丁启一直在用非人道的方式虐待他。   张灼地猜测丁了说的谎话都是有迹可循的,他是希望是自己亲手杀死丁启的,但是他没有那个能力,所以只能寄希望于让丁启死在游戏里,当董晚风害死丁启的时候,丁了心里一定是痛快的。   他把丁启的尸体运出来,还要保存起来,用作折磨张灼地的恶作剧,让它发挥最大的作用,他心里真的恨透了丁启。   得知丁启在游戏里救了他之后,丁了的世界有一角一定无声地坍塌了。   但是他重新整理自己的思绪,发现还是恨,无法原谅的恨意。   张灼地说道:“别原谅他,没必要。”   “嗯。”丁了看着电视剧,女孩和自己的爸爸撒娇,想买一款两万块的电脑,爸爸故作犹豫,还是在撒娇攻势下喜气洋洋地答应了,他对这样的剧情感觉非常的陌生且觉得没有必要,转了台,去看警匪片。   张灼地跟着他看了会儿,见他情绪没有什么大问题,就去厨房做了晚饭。   傍晚的时候,丁了拆了自己的一大堆新到的快递,然后叫了帮手来给他搬家,把东西搬到隔壁,他拆开了一只大的泰迪熊,放在了从超市买来的那只简陋的狗玩偶旁边。那个当初说了不买不行的玩具自从丁了买回来之后,就只在他看电视剧的时候充当抱枕用过。   可能是因为快递引发了丁了的购物欲,购物欲又让他想起了宁滨,丁了又短暂的抑郁了一会儿,然后对张灼地说:“我想逛街了。”   张灼地猜测丁了应该是没有朋友,宁滨算是他唯一的一个朋友,很不幸地失去了,他只能又当男友又当闺蜜,说道:“那明天去吧。”   丁了坐在他自己买的奶油色小狗图案的地毯上,茫然地抬起头来,问了个很发自肺腑地问题:“你怎么这么好啊?”   张灼地一时失语,半晌道:“我倒是也可以改。”   丁了跳到他的怀里,说道:“不要。”   张灼地身上挂着他,没怎么耽误拖地,一手拖着他的屁股,一手拿着拖把,说道:“瘦得跟猴一样。”   丁了抱着他的脖子,久久没有说话。   张灼地想,丁了其实真的很好满足。   他要的东西非常少,只需要一些口头上的支持,在他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在他的身边,丁了就会变得非常爱他。   丁了好像是一个刚被收养的流浪猫,吃到猫粮会觉得是幸福,如果给了罐头,就要做好了跟你一辈子的准备。   第二天,张灼地陪丁了去逛街,丁了出门前又在衣柜前慎重地做了半个小时的抉择,穿了一身黑色的男装,踩了一双男士高跟鞋,看着差不多要赶上张灼地的身高了。   出门前他隐约听了下丁了对今天的安排,先逛一下商场,然后去吃东西,下午去看一场爱情电影,晚上去超市买完菜回家吃饭。   计划得很完美,一开始也确实是按照计划来执行的,张灼地甚至还给丁了刷卡买了一条他觉得不错的手链。   虽然价格不菲的手链仅仅是银制品,还有可能会氧化发黑,但是细细的链条很配丁了的手腕,上头还缀着几朵小巧的雏菊串珠,看上去憨态可掬。   张灼地付了款就等在一边,丁了在逛男装,他最近明显对于扮演刘艺烨很不耐烦。   就在这个时候,张灼地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他看到那串屏蔽了来电地址的数字,心里已经大概猜到了是谁。   “你好,”那边传来了一个温和的男声,“方便接电话吗?”   “方便。”张灼地转头,看到丁了拿着一件西装,在自己的身上比量。   卜天说道:“可以见一面吗?”   张灼地问:“现在?”   “你现在有事?”   张灼地眼睛一直放在丁了的身上,沉默片刻,说道:“……没有,在哪儿见面?”   导购正在跟丁了讲解这件衣服的制作工艺,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导购正要说话,丁了问:“好看吗?”   “嗯,不错。”张灼地这才看了眼衣服,“喜欢就拿上。”   “想给你买的。”   “我就算了,”张灼地说,“正装太多了。”   “这个又不一样。”   张灼地笑道:“好吧,随你。”   “我……”张灼地自然地道,“刚接到了个电话,朋友找我有急事,先送你回家吧,下次再逛。”   丁了还是第一次见他临时违约,第一反应是事情很大,便道:“是那个姓田的吗?”   “嗯,”张灼地说,“和他有关。”   丁了:“那你去吧,不要送我了,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把东西留在店里寄回家里,”张灼地也没坚持,说道,“你别自己拎着。”   丁了:“嗯,你去吧。”   他在这种时候总是不会不懂事,这也是张灼地所了解到的丁了的性格的一方面,丁了的无理取闹总是适可而止的。   张灼地和他告别,导购有些羡慕地看着张灼地离开的身影,问道:“这是你男朋友吗?”   丁了淡淡地笑了,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对张灼地也很满意。   “真好啊。”导购说,“好体贴。”   丁了想,这算什么体贴?真正体贴的时候,你又没又看到。   但是他不是那种会随意炫耀自己男人的人,便矜持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件包起来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6 20:25:38~2023-03-18 20:0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主要是扭不下来 2个;4moonscookie、樱逸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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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天道:“我们一直装好累啊。”   张灼地笑了声,说道:“好吧。”   “所以要干什么?”张灼地,“抓我坐牢?”   卜天说:“怎么会,你又没有犯法。”   “只是我们已经察觉到了你的意图,”卜天说,“所以由我来给你发第一次黄牌,这是一次警告。”   张灼地:“会警告几次?”   “最好还是别尝试吧?”卜天道。   张灼地说:“也是。”   卜天:“其实以前我也总是会问,这种游戏的存在意义是什么?给我们增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很多时间波动让我的同事们总是烦得要命。不过见到你之后,我好像也忽然明白了你的想法。”   “这个游戏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有意义的,”卜天道,“只要遵守规则,就可以生存,对于这个社会来说,反而是一种非常简单的生存要旨。”   张灼地很意外他会说出这种话来,这不像是一个吃公家饭的人会有的观点。   卜天:“这社会很多暗流涌动不是吗?”   “明明制定好的规则,偏偏有很多人不去遵守,”卜天,“而遵守规则的人,反而成了那个不懂眼色的人。这世界的运作法门,确实是靠着无法言说的不成型的约定俗成在完成的。”   张灼地说:“我很意外你这么说。”   “我本来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卜天道,“我加入工作的契机……”   他陷入短暂地回忆,马上打断,说道:“也是非常巧合的情况下,才拥有这份工作。”   张灼地:“你做得不错。”   “谢谢,”卜天说,“到目前为止,你做得也很完美。”   俩人都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君子之交点到为止,话题马上回到了正事上。   “本来局里对于这种游戏是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卜天道,“但是如你所见,最近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尽管我们干预了,也没有减少死亡。所以接下来,局里会对这个游戏进行封禁,封禁的手段是关掉论坛,线下打击参与人员。”   张灼地点了点头,卜天道:“但是局里对你……说实话是很欣赏的,我们主任想邀请你加入到我们团队里。”   “不谦虚的说,这是一份很光荣的工作,局里通过追寻时间波动的踪迹,大大小小地挽救过无数条生命,之前你们查过的尸体失踪的案子,其实也是我们在管,具体的细节我没有办法给你说,只能告诉你,最近发生了些事情,有很多人无故失踪,然后变成尸体流通在黑市,我们……是在救他们,像这种工作我们接触的很多,所以这份工作其实还是不错的,”卜天道,“当然了,五险一金也是有的。”   张灼地笑了,卜天也觉得自己这样很猎头,便道:“总之,你可以考虑一下。因为你不能参加游戏了,现在不也没有工作吗?先找一份试试也不错。挣得肯定是没有那么多了,但是偶尔完成些业绩,奖金也是很高的。崔无敌上次参加了一次地震抢险救灾,拿了十万。”   张灼地说:“我会考虑的。”   “只是,”张灼地一语中的,“这游戏是能受你们控制的吗?它背后的力量,你们能抗衡吗?”   卜天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事在人为。”   张灼地说道:“懂了。”   “祝你们好运吧。”张灼地说,“也祝你好运。”   卜天真的觉得张灼地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很适合加入他们,但是看张灼地的态度,应该是没什么戏了。   他有些可惜,说道:“算了,人各有志。”   “如果有什么事,”张灼地很豁达地接受了当下的一切安排,站起来的时候,还很绅士地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卜天:“好的。”   “对了,”张灼地忽然想起来,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失踪了,姓田,你经手过吗?”   卜天有些茫然,说道:“我不记得他们的姓名,回去给你查一下吧,你把名字发给我。”   “好的,”张灼地说,“如果能救一下的话,还麻烦你了。”   卜天:“放心。”   从咖啡店出来,卜天开了一辆和个人气质很不符合的越野,张灼地上了一辆和个人气质也很不符合的跑车,俩人就此分别。   回去的路上,张灼地接到了丁了的电话。   “你在哪儿?”张灼地说,“我这边弄完了,去找你。”   丁了:“我在美容。”   丁了脸上抚着两片贴片式的面膜,闭着眼睛,听见美容师说:“有人来找你了。”   一睁眼,张灼地走过来说道:“给你买了奶茶。”   丁了道:“不能喝,放一边吧,你朋友怎么样了?”   张灼地说:“没什么消息,托人打听了,尽快给我消息。”   丁了皱着眉头说:“在城市里怎么还能失踪呢?”   是啊,在城市里怎么还能突然失踪呢?   张灼地也不知道。   卜天今天说得含含糊糊,似乎另有隐情。   张灼地决定不告诉关于丁了游戏的事情,他自己早晚会发现的。   其实游戏不游戏的,张灼地也确实觉得不那么重要了。   张灼地把小田的信息发给了卜天,那边回复了一个“OK”,没过多久,他就打过来了电话,张灼地其实很烦接打电话,但是卜天似乎能打电话从来不发消息。   “找到了,”卜天说,“真的有,是27号失踪的吧。”   “具体我也不清楚,”张灼地说,“好像是。”   卜天:“你让他家里人准备一身新衣服,然后由你转交给我,大概一周之后,你来把他接走。”   张灼地:“什么意思?”   “人没死吗?”张灼地问道。   “怎么还很失望呢?”卜天开玩笑道,“算是没死吧。挺复杂的,我们干的就是这种事啊。”   张灼地:“……”   那确实很光荣,很神秘,张灼地无言以对,说:“好吧。”   丁了做完了美容,亮堂堂地走过来,拿起奶茶问道:“糖度呢?”   “零度。”   丁了满意了,喝了口芋泥,说道:“但是不要芋泥,喝饱了。”   张灼地已经听出了他的潜台词,说道:“喝不了给我。”   丁了热衷于让张灼地吃自己的剩饭。   俩人趁时间还早,去吃了一顿打边炉,在餐桌上,在丁了的见证下,张灼地拨通了赵瑶瑶的电话。   本来张灼地还以为她应该是挺惊喜这个消息的,没想到赵瑶瑶那边的态度很消极。   “衣服?”赵瑶瑶说,“非得是新的吗?”   张灼地皱眉,说道:“那边是这么说的。”   赵瑶瑶无语地笑了:“哪边啊?”   “你们兄弟几个,不会是在整我吧?”   张灼地:“我有那个闲心吗?”   这倒也是,张灼地不是会和前女友开玩笑的人,赵瑶瑶稍微严肃了点,但也没有多么重视,说道:“我有他妈的电话,你给他妈说吧。”   张灼地有些不耐烦,说道:“管我什么事?”   “管我什么事?”赵瑶瑶忽然道,“他一失踪就失踪一周,这是在谈恋爱吗?他就算回来了,我俩也分手了,我不管了。”   “你冷静点。”张灼地皱眉道。   “我很冷静,”赵瑶瑶道,“是你觉得我不冷静。”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18 20:06:01~2023-03-20 20:5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樱逸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药别停 5个;主要是扭不下来、池鱼之殃、进击的小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药别停 30瓶;进击的小在 20瓶;想要开心一点啊 17瓶;Lulu 16瓶;WT娃子 6瓶;许夕夕 2瓶;十一点下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山海归途(三)   丁了问:“怎么了?”   张灼地给他摇了摇头,对电话里的人说道:“那你把他妈电话发给我。”   赵瑶瑶却忽然道:“你和谁在一起?”   张灼地还没等回答,她就道:“那天那个女人吗?”   “对。”张灼地说。   赵瑶瑶沉默片刻,说道:“那天你走得急,之后小田就失踪了,我一直没来得及和你说。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女人,你知道我们俩去卫生间的时候,她和我说了什么吗?”   张灼地想也没想:“类似于说你丑,眼光差,警告你别纠缠我否则会让你好看之类的?”   赵瑶瑶噎住了,说道:“你都知道?”   “猜也猜得到。”张灼地说。   赵瑶瑶:“你知道她是什么人还和她在一起?……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缺钱吗?”赵瑶瑶说,“她虽然是有钱……”   张灼地哭笑不得:“怎么他还说自己有钱了?”   赵瑶瑶:“如果真的很缺钱可以跟我说,其实我又升职了,这两天我经常会想,咱们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丁了面无表情地掐上了张灼地的大腿,张灼地“斯哈”一声,皱着眉头给他摆了摆手,对着电话说道:“行了。”   “你和小田怎么样,是你俩的事情,最好是你俩自己解决,因为我谁的闲事都不想管,”张灼地说,“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管,就把他妈电话发给我,我来联系。”   张灼地说:“分手就是分手,成年人了,大家都干脆一点。我没怨你和小田背着我出轨,也不是说我真的那么脾气好,还总想看见你俩在我眼前转悠。本来就是顺便问了一嘴,也没想到我朋友真的找到了他,现在是属于赶鸭子上架。”   张灼地道:“说句实话,他就算光着屁股死在外面,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赵瑶瑶道:“……你,说的这是……”   她似乎没料到一直表现得很和善的张灼地会说出这种话来。   张灼地说:“挂了,开车呢,不管你要怎么办,给我个信儿。”   挂了电话,丁了面色不善,说道:“她说什么了?”   “基本都说了,”张灼地道,“你威逼利诱,作威作福,她胆小如鼠,忍气吞声……”   丁了道:“我根本没有!”   “你拉倒吧,”张灼地对他一点信心都没有,“你没揍她我都谢天谢地了。”   丁了说:“就只是稍微警告了一下,她怎么给你描述的?”   张灼地说:“怎么这么在乎人家怎么说呢?”   “你不就这种人吗?”张灼地说。   丁了:“你是不是要死啊!你向着我说两句话能死?跟我这样,怎么出去了还这样啊。”   “这不是事实吗?”张灼地说。   丁了现在想摇他的方向盘干脆同归于尽算了。怎么就让他摊上这么个男朋友啊!   张灼地看出他的企图,赶紧去拦他,说道:“开玩笑的,我根本就不在乎她怎么说,你什么样我都知道,知道才喜欢的不是吗?”   丁了:“……”   张灼地说道:“你这也太冲动了。”   丁了说:“我就知道她还贼心不死。”   “都怪你,”张灼地道,“我算知道小田怎么失踪的了,让你刺激的,估计俩人回去没少吵架。”   丁了:“关我屁事。”   张灼地说:“我都给你说了,你轻点折腾,这麻烦弄的,下周我还得去接他去。”   “为什么要你接啊?”   “谁知道,”张灼地随口道,“男女授受不亲吧。”   丁了啪地拍了他一下子,张灼地笑着躲了接下来的一巴掌。   丁了发觉自己是个纯种恋爱脑,也许他这样的品种在上世纪就已经绝种了,把他的恋爱发到互联网上能被人骂一千楼,被批评垃圾桶里找男人,剩下的人要回:“演的吧?”   丁了偶尔想杀夫正道偶尔觉得张灼地真他妈的帅绝了,已经精神分裂了。   接下来他们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谁也没提过要去工作室复盘,大家就各自缓解游戏后的创伤,白风风有好几天都没有再露面,偶尔群里发了消息,他没有回复过。   张灼地和丁了自觉不去打扰他。   赵瑶瑶在第二天上午的时候给张灼地发了消息,说衣服由她来准备,让张灼地找个时间,她送过来,丁了冷冷地发了条语音过去,说道:“同城闪送。”   对面再没回复,过了两天,有人敲门送了一套男士的衣服,准备得很齐全,内衣内裤也都买了新的。   丁了拿着那只内裤,还在冷嘲热讽:“好细心啊。”   “洗手吃饭。”张灼地说。   丁了这两天过着一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幸福生活,除了张灼地偶尔嘴上刺他两句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结果晚上的时候,收到了一个八百年都没联系他的人的消息。   刘艺烨:“明早十点机场,回国。”   丁了看到的时候还以为眼花了,确认了一遍,登时烦了,扔了手机装聋装瞎。   张灼地快上床才发现他的不对劲,因为丁了今晚护肤极其敷衍,拍了拍水就直接趴床上了,也没看电视剧,心烦意乱地一直翻看手机的消息。   张灼地道:“又怎么了?”   丁了本想自己解决问题,给自己做了无数心理建设,听到张灼地问了,还是没忍住道:“刘艺烨要回来了。”   “所以呢?”张灼地道,“不是早晚要回来吗?你又欠人什么债了。”   丁了叹了口气,说道:“她去巴厘岛谈恋爱了,公司没人管,我正好需要个身份,所以我就……”   张灼地还没听完,就直接问道:“你赔了多少。”   丁了:“我得算算。”   “确实是关了几家分店,”丁了说,“具体数字我也不……”   张灼地道:“你不至于把房产变卖了的话,我就还能有赚钱养家的机会。”   丁了:“不至于吧,我很有钱啊。”   张灼地道:“是吗?具体有多少,你知道吗?”   丁启走后,因为外界没人知道丁了的存在,明面上的股份和职务都没有分给丁了,给的是钱,丁了当时知道大概是近六亿,以他能活到八十岁来算,他一年也要至少花掉一千万才能花得完,而且丁了也不是完全什么都不懂,拿到钱之后找人开了几家餐饮,开了酒庄,现在虽然在赔钱,但以后肯定是要赚的。   张灼地知道丁了有钱,确实没有想到这么有钱,他算了算,说道:“你至少能赔得起。”   丁了自从刘艺烨走后,就根本没有管过她的公司,在公司里找了几个下属委以重任,结果下属携款逃跑,卷走了几百万,还是丁了补上了,他吃了这个亏之后还没完,本来想找自己的人盯紧一点,从这个时候就开始股票下跌断崖式赔钱。   张灼地说:“你还是别做生意了。”   “你不努力的话,”张灼地点评说,“还能少赔点。”   丁了:“找死是不是?”   张灼地说:“没事,明天看看能不能……”   丁了听见张灼地光明磊落地说了一句:“赖账。”   丁了:“……”   刘艺烨估计也是听说自己快要破产了才匆匆从国外赶回来,虽然人回来得很匆忙,素面朝天,但是身旁带着的男模确实是有点姿色。   张灼地带着丁了站在接机处,看见刘艺烨气势汹汹地拖着行李箱走过来,直接走到了丁了面前,面色不虞地摘掉眼镜说道:“你什么情况啊?”   张灼地这才知道真正的刘艺烨居然是这个性格,丁了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深度还原了。   男模的中文还不错,赶紧和他们握手,说道:“你们好,我叫查理斯。”   “你好,”张灼地一边自我介绍一边接过了两个人的行李箱说,“边走边说吧。”   丁了狡辩说:“我没有时间管你的事。”   “那你有时间谈恋爱啊!”刘艺烨不客气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在干什么!”   丁了:“……”   刘艺烨:“你准备好赔钱吧,别想着赖账,等我清算好了,把支票准备好。”   张灼地心想这条路堵死了,有些遗憾,查理斯说:“这机场好大!比我老家还大,我俩走了快半小时才出来。”   张灼地看着这个快乐的男人,一时无话可说,丁了问道:“你是从哪拐的男人啊?”   “Africa.”刘艺烨说,“很帅吧?”   丁了刻薄地说:“但是看上去不是很聪明。”   “男子无才便是德,”刘艺烨说,“你知道什么。”   刘艺烨喊道:“查尔斯,过来。”   查尔斯像个大型犬一样,站住等他们,刘艺烨挽住他的胳膊,说道:“这是我的好朋友,丁了。”   “你好,丁了。”查尔斯说。   “你好。”   查尔斯笑着说:“烨说你欠她很多钱。”   丁了:“也不是很多,而且也不是欠她的——”   查尔斯神色一变说:“最好快点还哦,我在非洲有很多兄弟。”   丁了:“……”   丁了:“张灼地!”   查尔斯大笑起来:“Just a joke!”   张灼地推着行李箱走在前头,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刘艺烨马上对查尔斯说:“不要开这种玩笑,他男朋友不好惹。”   查尔斯马上道:“哦哦,sry,你生气了吗?”   丁了冷冰冰地说:“没有。”   张灼地毫不知情,问道:“我们是先回家还是先吃饭?”   “我可太想念中餐了!”刘艺烨活泼开朗,丝毫不像是个四十岁的离异女人,她说道,“烤鸭,烤鸭!烤鸭!”   查尔斯也跟着振臂:“烤鸭!烤鸭!烤鸭!”   丁了对张灼地说:“别管他们。”   “真的……”张灼地说,“很令人意外。”   把行李箱装进后备箱里,查尔斯摸着车体说道:“太酷了!”   “你开?”张灼地拿着车钥匙要交给他。   查尔斯不可置信:“可以吗?”   刘艺烨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他没有驾照!不要给他,查尔斯在中国无证驾驶是犯法的!”   查尔斯一脸遗憾,张灼地笑道:“会有机会的。”   刘艺烨坐在副驾驶,看到丁了站在车窗外,一脸阴郁地看着她。   刘艺烨:“?上车啊,你不去啊?”   丁了道:“我坐副驾驶。”   “事儿多,”刘艺烨拉开门下来了车,说道,“你怎么这么麻烦啊。”   丁了理所当然地坐上了副驾驶,把刘艺烨挤到了后头,查尔斯却很开心:“亲爱的,我已经爱上了你的国家。”   刘艺烨温柔地笑道:“在中国,这就叫爱屋及乌。”   张灼地现在听他们俩呼吸都觉得非常搞笑。   丁了道:“你男朋友成年了吗?”   “宝贝,”刘艺烨说,“他会中文,你可以直接和他交流。”   丁了根本不想搭理查尔斯,在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查尔斯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友善,微笑着说:“没错,我会中文,烨给我报了中文学校。”   张灼地也好奇地问:“你今年多大了?”   “在我的国家24岁,”查尔斯说,“不过听说,在你们国家26岁。”   张灼地现在相信他确实很了解中国了。   刘艺烨和自己的小男友非常恩爱,一路上都手牵着手,丁了看着觉得非常碍眼,一路上都没给什么好脸色。   到了烤鸭店,张灼地去泊车,他们三个站在门口等,张灼地把车窗放下来,丁了看出他有话要说,蹲下身来,张灼地道:“别打架,我在非洲可没有人。”   丁了:“滚。”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0 20:59:01~2023-03-24 20:0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OK绷 2个;主要是扭不下来、一个迷妹、加菲、裴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天儿然 98瓶;十九州 93瓶;溯翙 32瓶;肆佰度 30瓶;裴z、社恐小香水 20瓶;金娘埋恨处 15瓶;小雨 10瓶;WT娃子、云胡不喜 6瓶;不植 3瓶;声声 2瓶;十一点下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无间地狱(一)   丁了回家吃饭,当然是把最尊贵奢华的包房留给他们。   张灼地已经是第二次来这个房间了,就显得平和冷静很多,查尔斯就没有那么淡定了,说道:“天呐,这可太牛逼了。”   “刘艺烨给你报的什么中文学校,”丁了说,“教得这么全面。”   刘艺烨说:“这句我教的。”   四人落座,刘艺烨大手一挥:“最贵的全都上。”   服务员不知道老板就坐在这里,犹豫了一下,问道:“多少以上算贵?”   丁了拿过了菜单,指了几个菜,说道:“这几个。”   刘艺烨:“就这么几个?打发要饭的呢?”   服务员看着刘艺烨和丁了的眼神复杂,丁了烦透了,说道:“你自己点!”   刘艺烨不客气地抄起菜单,问道:“你们这里可以外卖吗?”   “不行,小姐。”   “老板也不行吗?”   “老板……”服务员非常为难,“我也不知道。”   丁了说:“你什么时候回巴厘岛?”   “我不回去了啊,”刘艺烨又加了七八个菜,点了四套烤鸭,勉强满意,说道,“吃你点东西你就舍不得了?你给我赔了多少钱?”   丁了说:“我还你,闭嘴吧。”   张灼地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两个有亲戚,”刘艺烨说,“我前夫是丁了的舅舅——曾经,我是他舅妈,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刘艺烨说到这里,问道:“是不是应该喝点?”   张灼地开车了,没办法喝酒,刘艺烨觉得有人不喝很扫兴,就没有要酒,菜上齐了,查尔斯对于中国饮食连连赞叹,对于烤鸭文化寄予了高度评价。   张灼地替丁了招待了会儿,忽然接到了电话,是卜天的号码,他接起来,卜天在那边说道:“小张,我现在有要紧事找你,你在哪儿?”   “怎么了?”张灼地放下了筷子,说了自己的地址。   卜天道:“在那等我,我马上过去。”   他那边似乎正在开车,挂断了电话,丁了问道:“谁?”   张灼地如实说了:“卜天。”   “他找你干什么?”丁了说,“他怎么知道你的联系方式?”   这就说来话长了,张灼地说:“反正就是有了。”   丁了微微皱眉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张灼地说:“我给的。”   “这事儿一会儿再说吧,”张灼地说,“先看看是什么事。”   张灼地觉得大概率是小田的事情,他没再留在包厢,过了会儿就去门口等人,果然,站在门口不到五分钟,一辆越野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先生,”服务员说,“这里不能停车。”   卜天从车上甩了车门下来,身后跟着崔无敌,张灼地伸手拦住了服务员,服务员看见是贵宾室的客人,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卜天的表情严峻:“你看到了吗?”   张灼地让他问懵了:“什么?”   卜天把手机递给他,张灼地看到那是一个视频,看上去像是天气预报的画面,过了会儿,画面忽然模糊,闪起了雪花,大概几秒钟过后,一串字幕顺着屏幕下方滚动了起来。   伴随着字幕,一个熟悉的机械音冰冷地朗读着这些文字。   “欢迎来到《令行禁止》游戏世界,我们的共同任务是创造一个没有罪恶的现实乌托邦。”   “为保证所有公民能顺利的在这个世界生存,现做出如下通知:   “一、本世界将取消当前发行的所有国别货币,采取世界通用电子货币,账户为身份ID,除发放的基础电子货币外,您的所有资产将属于乌托邦;   二、所有居民取消姓名,用编号代称,非本时空人群不发编号,请立刻撤离本世界,否则后果自负,取消所有国别,将依照现有国家的人口程度重新划分独立国和联盟,非神圣目的不得私自引渡;   三、任何人不得无故杀人、公众场合不得疾跑、不得制造超过50分贝的噪音,在任何时候保持绝对肃穆,严禁任何集会、游行及示威,;   四、除非出于神圣的目的,否则不得随意侵占他人财产、物品;   五、禁止浏览成人书籍,禁止购买成人用品,禁止避孕;   六、   七、咖啡、香烟、酒品、毒品以及宠物是不被允许的;   八、互联网将在全部社会面切断,仅限工作用途,公共场合下所有人处于被监视状态;   九、请用‘神’来称呼创世者,对待神保持内心的虔诚,神会庇佑你的家人、财产和生命;   十、在新的法条颁布之前,所有居民家中不得有任何冷**存在;   十一、严禁非本时空、非本世界人群非法流窜,抵抗、破坏乌托邦世界的和平与安定,严禁本世界的居民非法构陷乌托邦世界;   十二、本世界只存在一个神,凡是声名自己是‘神’的,皆会收到严厉的打击;   十三、在生存和死亡之间,我们会选择生存,在和平和死亡之间,我们会选择和平;   所有的规则将在明天早上八点钟生效,我们将在短暂的高死亡率过后荣获新生,我们将在废墟上建设新的文明。”   张灼地看完这则视频,很难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道:“这是新的游戏?”   “不,”卜天说,“这是今天的新闻。”   张灼地:“……什么意思?”   卜天:“一时很难和你说清楚,先上车。”   张灼地跟着他们上了车,这才发现车内并不像外头看上去的那样是一辆普通的越野,里头经过过改装,里头放了很多他从未见过的设备。   “长话短说,”卜天道,“简单地说,就是我们两个并不是这个时空的人。”   “时间管理局的人并不怎么插手你们的这些游戏,今年之所以参加,是因为我们正好在这个时空出任务,这里出现了很多非正常死亡的人,你们的游戏里也死了不少,只是去查一查,”卜天说道,“把报告交上去之后,上头决定叫停这个游戏。”   “说实话这个游戏存在一直很诡异,上头也一直捂得很紧,因为参加游戏的都不算什么良民,也就没管,但是这次叫停之后,出现了意外。”   “我们这才发现游戏规则其实早就蔓延到了你们的现实社会中,”卜天说,“这简直太危险了,很多人在不知不觉中,毫无预兆地死了。”   张灼地:“……”   “你听我说,”卜天要说得很多,有些紧迫,“我知道你有疑问,但是你很聪明,听着听着就会明白的。这个世界是有所谓的‘神’的,只不过我们不会叫这个名字,我们称作‘地球意志’,而‘地球意志’附着在元世界上,元世界将很多时空连接在一起,它就像是魔方的轴承,而每个时空就像是一个魔方的很多面,他们不会互相见面,但处在同一个世界里,在我们的世界里曾经地球就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清洗,因为时间管理局的存在,我们损失了很多,进行了弥补,崔无敌的爱人也死在了那场战争中。”   张灼地看了眼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崔无敌,他没什么表情。   卜天道:“我们起初怀疑,这也是一场清洗活动,但是很快我们发现这和‘地球意志’背道而驰,这并不是在清洗世界,而是在创世。所以很有可能,在当下这个时空节点,我们的元世界已经出现了问题。”   “如果你们的时空不想被元世界抛弃,你们必须要把这个世界摆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来,否则你们脱轨,其他时空就会和你们进行断联,你们将会被困在这一时空中永生永世,而历史不会出现断点,‘地球意志’会对人类的记忆进行缝合,你们就会被彻底遗忘。”   张灼地:“……”   卜天没有管他能不能接受得了,继续道:“你们必须找到那个‘神’,废掉所有的规则,让这个世界恢复正常,让元世界重新连接上这个世界。”   卜天重申道:“找到他,杀了他。”   “否则这个噩梦就会一直延续下去,”卜天道,“我们在明早八点之前必须要离开这个世界,因为元世界要进行断联,我们不走就回不去了。”   张灼地道:“……你,我怎么找?”   “以我的经验,”卜天说道,“这很有可能只是一个无意间拥有了什么能力的普通人弄出来的,也许是从时空裂缝中获得了蒙光,把这个规则写进现实里,实现自己的私欲,他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一定会藏匿在人群里,你一定要仔细辨别。他编写的规则里提到了不许无故杀人,就是为了保护他自己,所以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你找错了,死的就会是你。”   “你们是有论坛的,”卜天道,“这个游戏的保密机制并不严密,很容易被破解,而且通过血脉传承游戏资格的方式也很容易消息走漏,一定是一个接触过规则游戏的人在做的。这样能缩小不少范围。”   说到这里,卜天笑道:“说实话,我一开始以为是你。”   张灼地逐渐反应过来,跟上了他的节奏,他道:“因为我有过这样的想法?”   “不是吗?”卜天道。   张灼地很坦然地承认了,他道:“以前是想过。”   事到如今,张灼地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了,他说道:“但是不是放弃了吗?”   张灼地无聊的时候,顺水推舟地装晕进入到游戏世界的时候,是饶有趣味地在打探这个游戏的运作,也想过把它放到现实社会里会非常有趣。   但他终究没有这么尝试过,后来被卜天指出来后,他也痛快地放弃了。   因为一开始有这种想法是太无聊了,但丁了进入他的生活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无聊是什么感觉了,生活本身就挺有趣的,不太需要再额外找乐趣。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4 20:02:21~2023-03-28 19:4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米奇妙妙屋 2个;主要是扭不下来、药别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米奇妙妙屋 39瓶;鬼哇 27瓶;Lulu 24瓶;溯翙、药别停 20瓶;MINTSING 13瓶;冲冲冲、椒盐蘑菇、踟蹰日尧、他山 10瓶;WT娃子 6瓶;许夕夕 3瓶;不植 2瓶;池塘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无间地狱(二)   “我看到这件事在网上已经引起了讨论,”卜天说,“没想到你还不知道。”   张灼地:“今天没上网,家里有点事。”   “好吧,那你准备好,明天开始战斗。你趁着今天还没有开始,不如找几个朋友一起,你们组织的白风风,我看还不错。”   张灼地说:“他……可能不太行,算了,我试试。”   白风风吸毒这件事,可能在这个新的游戏中会是一个挺棘手的问题。   “可惜其他的人,都死了。”   崔无敌问:“那个傻逼是谁?”   “哪个?”   张灼地顺着他看的方向转过头去,一个大高个外国男人四处望了望,然后径直朝着他们的车走来,蹲下身,双手拢在一起遮住阳光,往里面窥视。   崔无敌默默地放下车窗,俩人对视,鼻子和鼻子相隔不到五厘米。   查理斯道:“你好。嘿!张,你在这里!他们让我来找你回去。”   “是……”张灼地不想说这复杂的关系,说道,“我一个朋友。”   崔无敌上去给了他一拳,被查理斯用大手包住,不悦道:“这可不够友善。”   崔无敌道:“这个不错。”   张灼地看着查理斯,觉得头更疼了。   过了会儿,他从车上下来,卜天放下车窗,说道:“我可能今晚就要走,不能帮你太多了,你的朋友暂时也救不了了,本来得送到别的时空里进行换置,只能祝你们顺利,等重新能进行时空旅行之后,再帮你这个忙了。”   张灼地:“没事。”   “希望你能原谅我吧,”卜天道,“我没办法把你们也带走,因为……这是我们的规定,不能让救援的资源成为一种特权。”   张灼地:“理解。”   查理斯道:“你们在说什么?”   “听不懂了吧?”张灼地转身走了,“中国话就是这样。”   查理斯若有所思,张灼地问:“你会打架吗?”   查理斯笑了,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很中国味道地说:“一般一般。”   他们回到包厢里,丁了已经吃饱了,刘艺烨还在硬撑,桌上剩下了一大堆,丁了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说来话长,”张灼地说,“咱们回去再说。”   他表情看上去不像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丁了便没有多问,说道:“那我们回去吧。”   刘艺烨还意犹未尽,说道:“这就走了?”   张灼地说:“查理斯有没有联系方式?”   丁了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张灼地,张灼地顶住压力,问刘艺烨要了联络方式,然后对查理斯说:“我一会儿可能有事找你。”   查理斯:“没问题。”   四人分道扬镳,刘艺烨和查理斯拿了行李终于自己打车回了家,丁了怀揣着巨大的疑问一上车马上就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张灼地:“说实话我也没太听懂。”   “你去网上搜一搜,今天的天气预报。”   丁了将信将疑地打开手机,听了会儿马上变了脸色。而且从网页上的爆料来看,这则通知以各种语言在所有国家都发送了一遍。   张灼地说:“是有这么回事,据说是因为有人获得了编写规则的能力,把它用在现实世界了,而且据说,咱们这个世界马上就要被地球妈妈抛弃了。”   张灼地把卜天一大堆的话简单地总结了一下。   丁了说:“……开玩笑吧。”   “我也觉得,”张灼地,“但是他们说得又很真。”   丁了一时也没有了主意,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这种事确实有些太超乎想象了。   “所以明天早上,”丁了问,“咱们的世界就会变成这样吗?”   张灼地不容乐观地说:“没准会。”   丁了面色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张灼地以为他在害怕,便说道:“万幸的是我们可以提前准备。”   丁了:“能准备点什么呢?”   每次游戏之前他们也没有准备过什么很特别的东西。   张灼地说:“多买点棒球棍?”   丁了:“家里已经有很多了。”   “如果真的是有人获得了编造规则的能力,”丁了说,“这个能力能做到什么程度?真的能盯着全世界的人的一举一动吗?”   “要等运行了才知道,”张灼地说,“也许是通过其他形式完成的,比如说找到信众,然后让这些人帮自己做爪牙,编纂规则也讲究基本法吧,如果逻辑出现了BUG是无法运行的。”   张灼地说着说着,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触及到了问题的核心。   两人慢慢地感觉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各自都陷入了沉默中,头一次在这么安静的情况下俩人开车回家,刚进门,丁了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着这个号码,表情感觉很奇怪,张灼地凑过去,看到上面并没有存名字,丁了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起了电话。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对面响了起来,语气很焦急说道:“刘姐,你知道规则的事情了吗?”   张灼地认出了这个声音。   他坐到了沙发上,给白风风编辑消息,听见丁了说:“知道了。”   “你现在在哪儿?”王骞石说,“我想去找你一趟。”   丁了踢了张灼地的腿一脚,让他给自己让路,他坐在沙发的最里头,舒服地窝进去,说道:“我不是刘艺烨。”   “那是我假扮的,”丁了说,“我是丁启的儿子,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个规则是什么意思。”   王骞石:“什么意思?”   “不是……”王骞石马上道,“不管怎么样,我能不能和你见一面?”   丁了漠不关心地说:“好啊。”   他告诉了王骞石地址,王骞石马上便去查了一下,说道:“半小时到。”   挂了电话,丁了很奇怪地说:“他不火吗?都没事做的。”   张灼地说:“他怎么还活着?”   “不然死啊,”丁了说,“他又没得罪我。……但是张赟死了,和我无关,服务员里有他欺负过的女人,我只是给了她一个工作的机会。”   张灼地说:“我又没说什么。”   “你马上就要说了。”丁了心想我还不知道你的德行?   张灼地半天没有等到白风风的电话,觉得有些不安,便给白风风打了个电话,那边许久都没有人接听。   张灼地意识到不太对劲,说道:“你有多久没有和白风风说过话了?”   “自从回来那天吧,”丁了坐起来,“他怎么了?”   “联系不上了。”   张灼地想去找他,但又想到约了王骞石,便道:“告诉王骞石晚上再来,咱们先去找白风风。”   丁了去给王骞石打电话,俩人又再一次拿上了钥匙出门,王骞石那边听说了之后,有些为难,说道:“我已经出来了,现在没法回去,我跟导演说请三小时的假。”   张灼地把电话接过来,对王骞石说:“我把地址发你,你来这找我们。”   王骞石愣了下才意识到这是张灼地的声音,等他想说话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过了会儿,丁了给他发了一个地址过去。   王骞石看着那地址,给自己的司机说了改目的地,心情难免有些复杂,那个像是一个试炼的游戏里,没有想到过关的是张灼地,留到他身边的也是张灼地。   一个长得不如他的小白脸而已。   丁了是知道白风风的家在哪的,他挑了导航,坐回去之后接着给白风风打电话,皱着眉头说道:“应该早给他联系的。”   “别说没用的,”张灼地冷静地闯了个红灯,面上很平淡地说,“没什么要紧的。”   张灼地向来的处事原则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无论是多么大的事情,即使情况看上去不利的时候,也保持着绝对的镇静。   丁了非常欣赏张灼地这样的做派,很老式的人生观,在现代的年轻人身上少见的缓慢的气质,仿佛自有自己的流速,而维持这样的人格运作需要异常强大的精神力量。因为丁了自己做不到,所以每次看到张灼地的这一面的时候,都会觉得这个人很强。   比起武力上的强大,张灼地的心理素质更是可怕。   白风风自己一个人生活,住在一个精品公寓里,管家拦住了要进电梯的张灼地和丁了,还没等丁了解释,张灼地一伸手把管家拉进了电梯里,从他的腰间掏出电梯扣,“滴”地一声放在电梯上,问丁了:“几楼?”   管家:“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丁了按了十七层,然后对张灼地说:“你把他带上来干什么?”   “怕他报警。”张灼地说。   管家:“你们是什么人?”   丁了觉得他很话痨:“你把他打昏了算了。”   张灼地一手插兜,把电梯扣给管家挂回到腰上,说道:“我也不是土匪。”   管家:“……”   管家道:“我配合,你们放心。”   “嗯,”张灼地问,“十七楼那个白毛,你多久没看见过了。”   管家:“你说白头发那个?你这么一说,是好多天没见过了,这几天垃圾也没有他家的。”   “不会真是来打劫吧?”管家笑了。   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管家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28 19:47:55~2023-03-30 22:4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主要是扭不下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丧且不可爱 26瓶;啦哒哒 20瓶;用户3451890 13瓶;卡卡吖 10瓶;WT娃子 6瓶;许夕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无间地狱(三)   电梯到了十七层,张灼地推了把管家,说道:“走了。”   张灼地敲了两下门,并不意外里头没有人。   门上是智能门锁,张灼地看了眼管家,管家连忙说:“我不知道密码。”   张灼地:“理解。”   “咱们这消防栓在哪儿?”张灼地问道。   管家:“……”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他崩溃地道。   丁了转了一圈,看见了电梯门口的消防柜,说道:“这有。”   张灼地要去拿,管家连忙制止,说道:“我知道密码,我知道!”   张灼地不太相信,管家说道:“我有办法。”   他从自己的兜里掏了半天,最后掏出来了一只手电筒。只见他拿着手电筒,用手挡住光,在密码按键上照了照,看到了几个指纹油渍比较重的按键。   “1289,”管家说,“只需要四的阶乘一共二十四种排列组合就可以了。”   丁了说:“9812,他的生日。”   管家:“或者只有一种。”   张灼地看着管家,管家举起了手电筒说道:“哦,这个是因为很多喝多了的醉汉回家都不记得密码。”   丁了已经把门打开了,里面一片黑暗,味道也不是很好闻。   张灼地摸索着开了灯,看到了里头的布局,整体上还算整洁,只是地上扔了不少衣物,一看便知道是那天从森林回来的时候穿的东西。   找了卧室和客厅,没见到白风风的人影,张灼地问:“他平时还去什么地方?”   他脑子里倒是浮现了几个地方,那天送白风风去的会所,或者是经常听他提起的一些酒吧。   丁了打开了卫生间的门,说道:“在这。”   张灼地有些意外,走过去看到白风风赤裸地躺在了浴缸里,一开就是嗨大了。   丁了上前摸了摸他的手腕,松了口气:“还活着。”   俩人把白风风从浴缸里捞出来,张灼地给他扯了块浴巾盖到了身上,白风风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他已经有些失温了,不知道在浴缸里睡了多久。   管家说道:“喝多了吗?”   张灼地头也不回:“你可以走了。”   身后的门忽然被从外头打开,有人说道:“你们干什么呢?”   管家:“啊!!!”   王骞石:“啊!!!”   管家:“你吓死我了啊。”   王骞石:“你才吓死我——我靠这什么?他吸了?妈的,你们搞我?”   管家后知后觉地好像认出了他是谁,说道:“你是不是那个——”   丁了不耐烦道:“过来搭把手。”   王骞石双手举高连连倒退:“我可一点都没参与,我是公众人物,你别害我。”   张灼地已经把白风风背了起来,扔在了沙发上,拍了半天脸,也没见他有要醒的意思,王骞石站后面看了半天,说道:“他昏过去了。”   “我来吧。”王骞石说。   他撸起袖子走过去,拉起了白风风的腿看了看,有些疑惑,喃喃道:“奇怪。”   随后也没有多说,迈开腿坐在白风风身上,给他做心肺复苏,半晌后,白风风肺部抽搐着狠狠地吸了口气,醒了过来。   王骞石从他身上起来,说道:“戒了就别作死啊。”   白风风瞳孔散开,很久之后才慢慢地清醒过来,缓慢地扶着沙发背坐了起来,看到自己家里站了这么多人,嗓音沙哑着说道:“找我有事?”   丁了说:“等你死在家里?”   白风风苦笑了一声,挠了挠脑袋,说道:“我睡着了。”   王骞石提醒道:“睡着一般自己是可以醒来的。”   白风风指着他:“他为什么在这儿?”   张灼地说:“说来话长,你先把衣服穿上再说。”   “好的,”白风风站起来,又指着另一个人道,“他为什么也在这?”   “说来话长,”管家说,“不如你先穿衣服吧。”   白风风脑袋还有些不好使,听他们这么说,就真的去卧室穿衣服了,越穿越觉得好像不对劲,王骞石怎么跑来了?是出什么事了?   他迅速穿好衣服,走出去,看到四个人坐在沙发上,已经把他的沙发坐满,白风风目前手脚虚浮,不得不拖了个凳子过来,坐在他们面前,凳子很矮,他长手长脚地坐下,一下子矮了半头,像个小学生一样。   王骞石对管家很不放心,一直在跟管家强调:“我没有吸毒,你跟媒体爆假料的话,会遭到全网民的耻笑的。”   管家已经烦了,说道:“我不会爆料的。”   王骞石:“你写个保证书。”   “保证什么啊,”管家说,“保证不会爆料你没有吸毒吗?”   王骞石坚定道:“对。”   白风风说:“他们俩为什么在我房间?”   “一个是因为有正事,”张灼地说,“一个是因为怕他出去报警抓你。”   管家:“我不会报警啊,能不能放过我,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啊?”   这几个人看上去都非富即贵,还有个大明星坐在他身边,管家都快被他们出色的外貌和身上的光环闪晕了,偏偏好像干的不是什么好事。   管家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无数社会新闻……权贵、抛尸、买凶……   张灼地拿出手机来,把那则天气预报的视频打开,递给了白风风。   白风风看了会儿马上面色凝重了起来。   “我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王骞石说,“大家好像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但是我是经历过的,……这件事不简单,对吗?”   张灼地说道:“上次DBC的人联系了我,告诉我了一些事情。”   张灼地把卜天在车上跟他说的话,如数地向他们复述,白风风和王骞石的表情越来越难看,说完,大家都沉默了很久。   王骞石说道:“那我们怎么办?”   “……有我吧?”王骞石又问道,“加上我吧,我虽然没有你们专业,但怎么也能派上些用场吧?”   丁了对王骞石没什么好印象,甚至有点讨厌他,当时王骞石设计要害张灼地,丁了就把他踢了出去,当时没想到还要有和他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的这一天。   张灼地倒是没什么所谓,仿佛已经把过去的事都忘了,说道:“当然,欢迎。”   白风风道:“但是我们具体怎么做?说要杀了这个人,但是怎么找到?这范围实在是太广了。”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张灼地说,“当时在列车上那个游戏,你给我提到过,好像有一条规则是和天气预报有关系的,具体我忘记了,你再讲讲。”   白风风想了起来:“不要用肉眼观测月亮。”   “对,就是这个。”   “说起来……”白风风也忽然觉得好像有点像,“那是一个叫Local 58的频道,这个频道发布的第一则视频就是在气象预报里公布了很多条规则,制造出一种世界已经混乱的恐怖氛围,这个频道后来又出了很多后续的视频,最后公布的幕后凶手是外星人,很多人觉得烂尾了。”   白风风耸了耸肩:“毕竟未知才是恐惧的源泉,因为最后说一切都是外星人干的,大家都觉得很无聊。”   张灼地说:“这个人应该是知道这个频道的。”   “可是,”白风风道,“当初在那个列车上的人,除了咱们三个,已经都死了。”   张灼地:“也许不在车上,只是在观望。”   “那能是什么人呢?”   管家道:“我知道我不应该多问。”   “是的,”白风风说,“安静待着。”   “但是你们这个游戏到底是谁发明的啊,这么变态,”管家说,“我觉得发明这个游戏的人都没有你们变态。”   丁了:“嗯,也许他根本自己都不敢参加这个游戏。”   张灼地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你之前要我的银行卡,那个账号发到哪个帖子了?查查地址。”   丁了愣了下,找出那个论坛来,发现帖子还在,只是已经锁住了,不允许再回复,张灼地说:“查查IP。”   白风风道:“我查过了。”   “很久之前,丁了就让我查了,”白风风说,“是代理IP,没查到东西。”   丁了道:“我以前也很好奇是谁弄了这个游戏,但是没有找到线索。而且我觉得……这不是那个游戏最初创办者干的。”   张灼地看着丁了,无声地鼓励他继续说下去,丁了道:“这游戏很多年了,一直为权贵服务,只能通过血脉继承或者是组长引荐的方式加入游戏,是权贵之间的博弈,可以说这个游戏——”   丁了抬头和张灼地对视了一下,说道:“只杀有钱人。”   “我在心里一直觉得这是一个清除垃圾的游戏,”丁了缓慢地说,“一些已经无法被法律除掉的人,也会无差别的死在这里,它是一个好东西。”   这还是张灼地第一次听丁了说对这个游戏的看法,虽然这个观点是非常片面且主观的,因为丁了的生长环境和他的性格,都让他很难看到普通人的生活,所以他会极端地认为这种生死博弈的游戏中也存在着善意。这其实代表着丁了活在一种极端痛苦的环境中非常久,已经失去了对善恶的判断。   虽然是片面的,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无道理,这个游戏虽然总是在死人,但是它的价值观从来都不是扭曲的,游戏秉承的理念简单来说就是八个字:杀人者死,旁观者罪。   “现在这个人和游戏的创办者的出发点是不一样的,”丁了继续说,“我们无差别的,都会死。” 第64章 无间地狱(四)   白风风的家,无论是哪个房间都把窗帘拉得死死的,一丝阳光也漏不进来。   几人坐在昏暗的客厅里,都感觉有点没有头绪,白风风觉得有些忽冷忽然,披了一张毯子裹在身上,打开电脑说道:“我看看论坛里会不会有什么线索吧。”   王骞石看着他,忽然说道:“你是不是在戒毒?”   白风风很不友善:“少管我的事。”   “会死的,”王骞石道,“戒断之后复吸这么大量,你不会是在自杀吧?”   张灼地抬眼瞥了白风风一眼,白风风说:“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张灼地道:“你没问题吧?”   “他没问题,”王骞石说,“从他的状态来看已经戒了很久了。我接触过不少这种人,他身上没有那些东西。”   王骞石刚才查看了白风风的皮肤,没有找到那些瘾君子身上的溃烂的疮。   他倒不是多么关心白风风,只是很怕他给自己带来麻烦,待了会儿之后,他请假的时间就到了,起身和大家告辞。   管家问:“你在拍什么?”   “电影,”王骞石戴上墨镜,“这一切最好只是一个恶作剧,这是我第一次当电影男主角。”   “你叫什么?”王骞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管家说:“杨小苗。”   “走了杨小苗,”王骞石说,“别举报我。”   杨小苗恳切地说:“我真的不会的!”   张灼地道:“明早会切断网络,咱们如果失联的话,你就去生死场俱乐部找我们。”   王骞石比了一个“OK”的手势,拿起自己放在沙发上的衣服,问道:“还有什么吩咐吗?”   张灼地还真的想到了一个,他说道:“你们剧组,应该有不少道具吧?”   “无线电广播,有吗?”   “隔壁在拍谍战片,”王骞石道,“我去问问。”   张灼地:“嗯,有的话拿来一个。”   “偷也给你偷回来,”王骞石道,“这回真走了。”   白风风等王骞石关上了门,马上问:“这孔雀真要加入咱们啊。”   “现在缺人,”张灼地说,“他人脉多的话,至少能帮点忙。你还有靠谱的朋友吗?”   白风风活着二十多年就没交到过靠谱的朋友,闻言摇了摇头,三人一起看向了坐在沙发角上的人。   杨小苗:“……”   杨小苗指了指自己,张灼地忽然问道:“你一个管家还会破解密码啊。”   “都说了不会啊。”杨小苗说,“还有二十四种可能性呢。”   “在哪毕业的?”   “C大。”   “什么专业?”   “心理学。”   “学心理学来公寓当管家?”   “我们专业就业真的很难……”杨小苗苦道,“心理咨询师需要考从业资格证,那个很难的,不是谁都有啊。”   白风风说:“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学心理学的。”   “咱俩很熟吗?而且心理学不像是你们想的那么神奇啊,”杨小苗感觉他在往奇怪的方向想了,“你以为都像lie to me里的一样看个表情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根本没有那么神奇的事,我们就只是学了很多术语的普通人而已。”   张灼地道:“算了,你都听到这了,也没办法把你放着不管了,你就先跟着我们一起吧,你听白风风指挥,就当上班了,现在一天赚多少?让他开给你。”   白风风:“?”   杨小苗:“但我这个工作是很有前景的。”   众人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说明白自己的工作前景在哪儿。   杨小苗败落下阵来:“但是你们听上去问题很多。”   “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杨小苗说,“在一个群体发生巨变之后,会发生的问题并不会像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在传统的末世影视剧里,大家对世界末日的幻想总是理想化的——民众出现了骚乱和分崩离析,大规模的**和瘟疫,然后英雄崛起,废土重建,这种构想是理想上的逻辑上成立,事实上不符合群体一致性心理的。”   杨小苗道:“现在的世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泡泡,每个国家都是一个小泡泡,大家都维持着相对稳定的内外气压,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着永恒的静止状态,当这个静止状态被忽然打破,也就是说,从这个世界不得不被不可抗力统治的那一刻起,会以一种你我都想象不到的速度马上出现一个绝对的统治者,他会迅速地掌握话语权,成为领导者,英雄主义是不存在的,这种领导者势必是希特勒式的集权主义者,因为当民主消失后,群众的理智和逻辑也不复存在,他们的智慧消失了,冲动、暴虐和对统治者的崇拜会占据社会的主流地位。”   杨小苗道:“这就是群体一致性心理,尤其在这个游戏规则中提到了‘神’这一概念的时候,会在本来在社会中地位较低活在底层中的人占据非常大的优势,也就是说这个人天然的就拥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信众。因为这些人最需要一个虚无缥缈的‘神’的拯救,他们需要一个杠杆,支动起他们以前望尘莫及的那些生活中拥有绝对财富的百分之二十的钱权人士。”   “从游戏开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拥有了全部穷苦人的虔诚的崇拜,”杨小苗道,“而这样的人,平时的画像是唯唯诺诺、温良顺从的底薪人群,当他们拥有了话语权,站在了一定高度后,面对混乱无序的社会,会变得非常可怕。”   “无数历史经验都告诉我们,杀人放火的不是混混,而是突然失去约束处在混乱的群体中的看上去温良无害的平民,而这个游戏规则,就是在引导这些人走上街头,拥有话事权,让他们成为新纪元的主宰,这种暴虐的氛围只要持续超过一年,一个国家的文明就会彻底地被摧毁。”   杨小苗说:“你们心中所期待的英雄主义是不存在的,在这个游戏创办者所构建的社会中,你们才是反派,当你们想要摧毁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   众人:“……”   所有人沉默了许久,白风风问道:“你……谁啊。”   “这是非常简单的道理,”杨小苗说,“只需要多看几遍《乌合之众》和《行尸走肉》就可以了。”   “那依你之见,”张灼地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杨小苗说:“如果你们所说的游戏是真的,那你们做先做的事情就是弄清自己的想法,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因为有一天你们会站在人类的对立面,所有人都会告诉你们你们做的是错的,你们还会坚持下去吗?恕我直言,做逆行者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如果我很坚持呢。”   杨小苗耸了耸肩,说道:“那就只能成为一个统治者。”   “宣扬自己的教义,”杨小苗,“成为你最厌恶成为的那种思想的统领者,集权主义者,用缺少逻辑论证却直击心灵的简单的道义,吸引你的信众,不断地重复你的教义,思想上可以征服的全部征服,不能的就用你的残酷的手腕让他们臣服,最终用血与泪祭奠王权,最终成为功过对半开的史书上的暴君,虽然划开了时代的帷幕,却用血染红王袍。”   “我现在可以说出一打这样的皇帝,”杨小苗说,“拿破仑、默罕默德、嬴政、刘邦……你觉得他们不想做英雄吗?在他们的世界里,自己已经成为了英雄。”   这一番论调,把三个人钉在沙发上,久久没找到合适的话语去接。   张灼地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把问题想的简单了。   他只想尽快结束闹剧,想找到那个在背后搞鬼的人,杀了他,然后安安静静地过回无聊的日子,但听杨小苗说来,这件事远没有那么简单。   丁了忽然道:“我有个想法。”   众人看向他,丁了说:“既然你说这个人完美地揣摩了底层人士的心理,那是不是他也是其中一员?……其实我不太懂你所说的那种心理,这就是阶级壁垒吗?”   杨小苗看着他,张大了嘴,过了会儿说道:“你……不明白吗?”   “我也不太懂。”白风风道。   杨小苗绝望地看向了张灼地,试图证明自己不是这个屋里唯一一个穷人,幸好张灼地道:“我能明白你的意思。”   丁了很坦诚,他的人生中没有一天曾经跌落过社会的底层,尽管在丁启为他布置的囚笼里过着金丝雀一样没有自由和人权的生活,但他没有真正饿过肚子,丁了普普通通的一件衣服够别人一个月的开销,他没穷过,也不知道穷人是怎么活着的,因为他没有“穷”的概念。   简单来说,三千块到底是多还是少?丁了都不清楚。白风风的情况和丁了差不太多。   杨小苗觉得有些荒谬:“那我觉得你们不会成功的,因为你们根本不理解他们为什么希望推翻这个世界。”   “他懂就可以了,”丁了看向张灼地,然后又转头和杨小苗对视,“我本来也不感兴趣。”   “这世界不管是死是活我都不喜欢,”丁了说,“我跟在他身边和他做一样的事不就行了?”   杨小苗有些意外,看了眼两个人,他一开始其实没有发觉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是在刚才说话的时候,丁了在说话前总是下意识地看向张灼地,在他的反馈下才会继续说下去,这是一种寻求认可和关注的行为,证明了心理上的依赖已经非常严重,杨小苗才意识到这俩人的关系非常亲密。   但是亲密到说出如此丧失独立人格的话来,也还是令人吃惊。   丁了不像是那种十四五岁还在青春期的恋爱脑蠢货,他很聪明,反应很快,很敏锐,说的话往往都直击要害,不像是说这种要命的话的人。   张灼地其实也挺意外的,主要意外于丁了一直很嘴硬,从来没真的表露过他对自己的重要,这还是第一次。   “那你呢,”张灼地问,“加入我们吗?”   杨小苗道:“恋爱脑、瘾君子和大明星,你们组合太不靠谱了,听上去就像是第一天就被群众掀翻,我这种身份在这个社会会很吃香的,就是那种根正苗红耶。”   “你考虑一下,”张灼地却说,“如果考虑好了,我们在俱乐部等你。”   杨小苗看着他站起来要走,道:“你会不会劝人啊到底?”   “你很聪明,”张灼地看着他,“你知道怎么选择。”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31 21:47:03~2023-04-02 20:3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主要是扭不下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昨夜雨 12瓶;许夕夕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无间地狱(五)   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丁了的手机响了,是刘艺烨打来的。   丁了以为她是催账的,结果接起来刘艺烨要找张灼地。   “怎么回事啊,”刘艺烨道,“和我们查理斯说下午要找他玩,查理斯等了他一下午,怎么都连声招呼都没打呢?”   张灼地忘了这茬,把电话接过来,说道:“我确实找他有事,今天下午太忙了,忘了,不好意思。”   电话那头应该是开的公放,因为查理斯的声音马上就传了过来:“bro,晚上也可以玩。”   丁了冷冷地说道:“他晚上不行。”   刘艺烨道:“你管挺严啊。就只是喝点酒,唱唱歌而已,让他们去玩呗,咱俩可以去逛街。”   “不行,”丁了把电话拿过来,非常有原则,不行就是不行,说道,“而且张灼地也没有钱。”   “他钱呢?”刘艺烨随口问,随即马上发现了问题,“不会是在你手里吧?你也太歹毒了,人家拿命赚的钱你还给拿捏着。”   张灼地听刘艺烨说话听得心惊,生怕丁了把这种违反男德的罪名安放到他的头上,丁了却说道:“你嫉妒就直说。”   “我嫉妒死啦,”刘艺烨阴阳怪气地道,“看你能牛多久。”   张灼地道:“告诉查理斯,明早去俱乐部找我,地址一会儿发过去。”   丁了和刘艺烨又斗了一会儿无关紧要的嘴之后就把电话挂掉了,俩人都没有主动说话,车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两人都在想自己的事情。这种安静一直持续到进了门,张灼地洗完澡出来,看到丁了坐在沙发上正襟危坐,没有看电视,也没有刷手机视频。   张灼地走到他跟前,身上还散发着热气,他擦着头发,问道:“怎么了?”   丁了摇了摇头,犹豫了下,伸出手来,那是一个想要抱的姿势,张灼地站在他面前,不太好做动作,就直接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拎了起来,像抱孩子一样抱在了怀里,他觉得丁了的心情不太妙,伸手拍了拍背,更像是在抱一个婴儿。   丁了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埋进去,放了好一会儿,说道:“我去洗澡。”   张灼地放下他,丁了也没说自己到底怎么了,张灼地也没再问。   成年人之间有秘密和不想说的心事是很正常的事情,张灼地恰好是非常理解这件事的男人,他可以提供给丁了一些情绪价值,当丁了想说的时候,他也会知道张灼地一直都在这里。   等丁了洗完澡出来,好像就忘了这件事,他把头发吹得很干,在白炽灯下面显得发质很好,丁了已经很久不戴假发,自己的头发长得有些长了,本身就带着中性的味道,所以不太需要额外的妆发,但今天刘艺烨回来了,他打算把头发剪掉。   和张灼地说了之后,张灼地犹豫了:“我剪?”   丁了道:“剪短就可以了。”   他找出来了一件张灼地的T恤衫,穿着有点大,张灼地又给他围了一层塑料布,显得家庭味儿很足,丁了揉着脖子上那层唰唰作响的塑料纸笑了下,张灼地拿着剪刀站在他身后,头回显得如临大敌。   张灼地说:“我真不会。”   “剪短,”丁了说,“别烦。”   张灼地硬着头皮比划了半天,最后略显潦草地下了一剪子,开了个头之后,就没有办法不继续下去了,修剪了半个多小时,勉强把丁了的头发剪完,还是有些长,刘海遮着眉毛,鬓角遮着耳朵,后脑勺也不整齐,但丁了长得漂亮,看上去像个日本电影里的颓废小男孩。   张灼地看了半天,说道:“不太好。”   丁了却挺满意的,几乎没怎么多看,就对着镜子确认了下大概的状态,便把塑料纸拽了下来,捡洗手台上掉的碎发。   张灼地拉住他,说道:“你去梳一下,我收拾这里。”   等张灼地把一地的碎发打扫干净,发现丁了也没有收拾自己,而是已经躺在了床上。   张灼地终于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丁了说:“关下灯。”   张灼地把灯关了,他又说:“上床啊。”   张灼地掀开被子坐下,看见丁了在安安静静地刷手机,感受到了张灼地的视线,他放下手机,说了句:“我要提前适应一下贫穷的生活。”   “你这一晚上就琢磨这件事?”张灼地觉得挺不可思议。   “没什么了不起的,”丁了道,“我长得漂亮,不化妆也很好看,头发也可以随便剪剪,穿你的衣服也合适。穷也没什么嘛。”   “合适吗?”张灼地问,“你对合适的定义是什么?”   丁了:“去死。”   “也没必要穿我的,你能把自己那些衣服穿完都不错。”   “你非得这么堵我吗?”   “没有,”张灼地说,“只不过是没什么好适应的。”   张灼地在被子里找到了他的手握住了,又很快被丁了主动改为十指交握,张灼地说道:“你知道吗,其实贫穷一点都不可怕。”   “可怕的是失败,”张灼地看着墙上被外头的环境光照亮的一小片玻璃的倒影,说道,“不过这俩一般都是结伴来访。”   “也许在游戏开始后,你要被迫体会不那么有钱了是一种什么感受,但是无论你怎么尝试,你都没办法共情那些真正的穷人,因为你没有失败过,没有经历过一次次尝试,又被打压下去,无数次燃起的希望被无情的浇灭,你甚至没有办法责怪任何一个人的那种感觉,因为在这个社会上,没有人能为你的失败负责,没有人是伤害你的主谋,每个人都在做无奈的选择。穷从来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没有希望,永无止境的失败。但你失败的故事里甚至都没有一个反派。”   张灼地说:“我当然希望你这辈子永远都不用体会这些。”   “你不用觉得比我缺少了什么。”张灼地终于明白了丁了的不安,他道,“我也不会觉得你是负担。即使非常相爱的两个人也不需要什么事都共情。”   丁了转过身来,在黑暗中抱着他的胳膊。   “不会有非常完美的告白真心的时机,”张灼地说,“不过我还是一直希望能找一个比较浪漫的机会说。”   张灼地有些无奈地道:“我很喜欢你,想当保护你的那个人。”   丁了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那只毫无生气的义眼在外头的环境光透来的时候偷了一些光一闪而过,好像是眼泪一样。   张灼地其实没有想过会在这种时候像丁了告白,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告白,和给丁了剪头发的时候的那一剪刀一样有些潦草,又无可奈何地只能放置在这里。   张灼地道:“你的感想呢?聋了?”   丁了道:“瞎了。”   “别开玩笑。”张灼地道。   丁了:“我也喜欢你。我说过很多次了。”   “嗯。”   丁了:“你只说过一次,你欠我很多次。”   “很多次吗?”张灼地开始赖账,“不记得了。”   丁了:“你老是这样。”   但是语气又是已经习惯了的语气。   “这辈子也只能听到这一次,”张灼地说,“因为我不会再说了。”   这话说一次,张灼地都觉得自己已经是克服了巨大的心理障碍。张灼地的语言体系只能向上不能向下,涉及到表达喜怒哀乐真情实感的东西,都会让他有巨大的母语羞耻感。   他这些话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但是一直在拖延着,不想拿出来说,今天属于是打破了他的计划。   丁了对于规则建立后的世界感到不自信,因为那可能会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世界,今晚的一切动作都代表了他其实很怕给张灼地拖后腿。   也许在丁了的世界里,最可怕的就是拖后腿。   体现不了自己的价值,没有存在的意义,需要别人的照顾,在丁启给他灌输的世界观里才是真正的罪不可赦。他需要一直精致着、聪明的、灵动的活着,讨好人的感官,作为被爱的神像承受着肉体凡胎盛满欲望的双眼的注视。   张灼地企图用爱去填补这种心理上的漏洞,其实是非常无耻的讨巧行为。   他把丁了拉过了自己的怀里,丁了倒在他身上,撑着胳膊,像猫一样看着他。   ……   第二天早上八点,全市的广播设备同时运作,就连手机卖场里都响起了同一个声音。   “欢迎来到《令行禁止》游戏世界,我们的共同任务是创造一个没有罪恶的现实乌托邦。”   “为保证所有公民能顺利的在这个世界生存,现做出如下通知:   张灼地拿出手机来,并不意外地发现已经显示无信号了。   丁了洗完澡出来,头发被剪得乱糟糟的,坐在床上有些呆地看着张灼地。   张灼地没忍住摸了摸那粗糙的整齐剪断的发尾,说道:“收拾一下。”   出门的时候他们感觉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八点钟的城市已经苏醒了,但是街上并没有什么人,大多是一些不会被任何事影响到的晨练的老年人,坐在早餐店里发现手机支付已经用不了了。   张灼地开了车带着丁了离开,一路上见到了不少车,大家都还在遵守着红绿灯,从家里去工作室半个多小时,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   到了工作室的时候,还没有人来,丁了把窗子打开,看着对面的写字楼说道:“很多人来上班了。”   “打工是这样的,”张灼地看丁了不解,解释道,“旷工扣三倍工资。”   丁了明白了:“钱啊。”   “It all boil down money,”张灼地双插着裤兜,说道,“你面对的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可怕,就算世界末日的第一天,也要在上班中度过。”   张灼地打开了电脑,给丁了找出了蜘蛛纸牌和扫雷,丁了玩了会儿,工作室的门被推开了,杨小苗背着个书包说道:“搞什么啊,怎么就你们俩?”   “来这么早?”张灼地坐在沙发上看书,无聊地说,“等会儿吧,他们没什么时间观念。”   杨小苗把书包放在茶几上,有些不满道:“还说要干大事情,结果第一天就迟到啊。”   张灼地翻了页书:“也许有事耽搁了,你先自便。”   “你在看什么?”   张灼地把封面露给他看,是帕拉尼克的《肠子》,他随手从书架上拿起来的,估计从来没有人碰过这个书架,找了几本书,粉尘引得他打了好几个喷嚏。   杨小苗一看就没有兴趣了,说道:“我以为你是现实文学那一类人。”   他不算说错,张灼地确实更偏爱那些东西,但他没太分出神来和他交谈:“还在找舒适区,都看点。”   杨小苗拉了一张凳子坐在丁了旁边,俩人脑袋凑在一起玩扫雷,玩了几局就已经找到了法门,这个时候门又被推开了。   一个极为高大的外国男人露出头来,看到张灼地松了口气,说道:“我还以为找错了!昨天烨给我买了手机,但是打不出电话,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坏了?”   杨小苗说:“这是谁?”   “我们找的国际势力,”丁了通过几轮游戏已经和他熟了,“很厉害吧。”   张灼地道:“所有人的手机都坏了,你出来的时候刘艺烨在干什么?”   “睡觉。”   “大概睡到几点?”   “maybe 2pm?”   “那就好,”张灼地道,“两点前你回去陪她。”   杨小苗道:“好帅的国际势力。”   “可惜有女朋友了。”丁了说。   杨小苗道:“不是那个意思,单纯夸他帅。”   “谢谢,”查理斯说,“有吃的吗?我赶着过来没吃饭,好饿啊,咱们玩什么?是还在等其他兄弟吗?”   杨小苗说了句“等等”,然后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来了两包小熊饼干,说道:“中国特产。”   “谢谢,”查理斯受宠若惊接过来,说道,“牛奶饼干?”   张灼地站起身来,看了眼窗外,问道:“你们来的时候,街上怎么样?”   “给大家一个缓冲的时机,”杨小苗等,“等这个维持惯性的动作过去才能有明显的不同。”   “就像是突然停电,你不会觉得是世界要毁灭了,而是在家等来电一样,在短暂的巨变之后,大家第一反应当然是觉得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查理斯塞了满嘴的饼干:“你们说什么啊?”   “但是咱们等不及了。”   “是的,”杨小苗说,“在民众之前,我们现在就要开始行动了。”   “但是你要做违背规则的事情,质疑‘神’,这样真的可以吗?”   “谁说我要违背规则了?”张灼地却转过身来道。   杨小苗:“?”   “当然要顺着他来,”张灼地说,“我非常相信他的存在,也坚信他能带着我们走向非常幸福的人生,我们只是想帮帮他的忙。一个人做这些事,太不容易了。”   杨小苗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门又被推开了,白风风盯着一头鸡窝进来,一进门直接窝在沙发上,说道:“你们车是怎么停的?手机没网,停车场不让我登记,我绕了一圈,停在广场上了。”   张灼地道:“那你没看见丁了的车吗?”   白风风:“……”   “没仔细看,”白风风说,“广场上太多车了。”   “你们说到哪儿了?”白风风,“很抱歉我迟到了。”   “正好刚刚开始。”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2 20:35:22~2023-04-04 22:0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主要是扭不下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肆佰度 30瓶;加菲 10瓶;WT娃子 6瓶;春山晓月 5瓶;声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无间地狱(六)   最后一个到的是王骞石,他从剧组出发,一路堵车,到了楼下之后没办法停车,广场上的车都已经停满了,他无奈把车抛在了写字楼门口,躲着保安偷着上了楼。   大家坐在一起,杨小苗感觉快窒息了:“怎么这么多男人?”   一个屋里坐了六个男人,而且张灼地、王骞石、查理斯和白风风这种性格非常强烈的男人,存在的浓度实在不应该太高,平时屋里有一个都会觉得压强很夸张,现在他们几个却排排坐,坐了一沙发。杨小苗觉得自己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   丁了已经习惯了,他眼里差不多只能看到张灼地,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说道:“以后会有女生的。”   “太好了。”   “也没那么好。”丁了说。   白风风道:“我说真的,现在网络全部瘫痪了,全世界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都还以为只是一些小麻烦。长时间的互联网生活,让大家对于事态严重程度的判断力明显下降了。我出门的时候还听见楼下的保安和一个大娘说,早上的广播是黑客恶作剧。”   张灼地说:“所以……掌握无线电是很关键的。”   “哦,你说这个。”王骞石把脚下那个大箱子拿了上来,放在茶几上打开,里头是一套有些老的无线电广播。   查理斯至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旧很高兴地道:“酷!这是什么?”   “赃物。”王骞石说。   白风风了然:“你从剧组偷的?”   “不然呢,”王骞石问道,“你觉得会有人把这个借给我吗?你以为全国有几台?”   “那导演追求真实,剧组里不让用道具,一部电影拍了三年了,女主角生了个孩子回来戏还没拍完,这东西我看一时半会也没人用,先偷了。”   “干得好,”张灼地说,“这样就省了很大的功夫。”   “第一则通讯是非常重要的,”杨小苗指出,“不要说废话,简明扼要地说出你的信条,不需要逻辑,甚至不用感情,只需要进行一个简单地重复,就能掀起极大地水花,但必须要掌握好这个时机,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   张灼地:“好,谁来说?”   这话一落地,大家向他投去了费解的目光。   “哥,”白风风懵了,“不是你吗?”   杨小苗道:“你这什么意思?”   丁了道:“我看王骞石不错。”   王骞石:“?”   “我?”王骞石有些受宠若惊,“可以吗?不过我是公众人物,确实可以有些号召力。”   “我不同意。”白风风放下脸来。   杨小苗道:“我也不同意啊,我是看中你才来的,如果中途换人我就不玩了。”   查理斯看着氛围不对,忙说:“我同意,我同意,别吵架。”   张灼地道:“只是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别太紧张。”   他天生的波澜不惊的气质,很快地将不满安抚下去,说道:“这些事都需要厘清,才能心无芥蒂地进行下去。”   “我可以承担这个责任,”张灼地说道,“当然了,同样也承担风险。话也说在前头,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心态放正一些,因为你们可能在这里什么都得不到,也可能会超乎意料地得到很多。无论如何,都别忘了为什么会迈出这一步。”   “凭良心讲,除了丁了外,我不相信你们任何一个人,”张灼地看着这几个人的眼睛,慢慢地整理好了思绪,把丑话说在了前面,“这件事很危险,赔上了很多人的性命,所以你们不要做出会令我产生怀疑的事情,因为我是个小心的人,如果让我不再信任你,觉得你已经变了的话,我一定马上把你踢出去。在我这里没有三振出局,只有一次机会。”   张灼地说:“我来做主,就是这样的规矩,很简单,做分内的事情,不然就滚。如果你们可以接受,我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屋里的众人静观默察,一时悄然无声。   杨小苗说:“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没问题。”白风风说,“和现在没差。”   王骞石笑了下:“既然这样,我也没问题。”   丁了没说话,但他和张灼地默认是一个阵营,只剩下查理斯,他还没等发表看法,张灼地就略过了他,说道:“那我们来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广播。”   因为规则中提到了会将个人账户清零,统一方方一定数量的电子货币,剩下所有的个人资产理论上来说都已经不再属于他们了,所以他们推测或许还会马上就出现一个附加条款,来详细说明执行情况和操作细则。   初步预计是在这个附加条款公布之后,民众才会真正地陷入恐慌之中。   而这个制定规则的人,也应该像是在游戏中一样,只能制定一次规则,最多再加上一条附加条例,就不能再更改规则了。这世界确实是有运行法则的,如果把所有的权利倾斜到一个人身上,这个游戏就没有必要再玩了。   所以这十三条规则,应该是一锤子买卖。   几人商量了应该如何安排这第一则面向所有人的通讯,几番讨论后,杨小苗对张灼地说道:“这应该由自己来决定,因为是你来说,你没办法说出你不认同的东西来。”   张灼地:“我尽量写出来。”   “现在给大家一个任务吧。”他说道。   大概下午一点左右,大家从写字楼里陆续走出来。   等丁了和他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下面的车已经堵满了,完全没有办法把他们的车取出来,张灼地问保安借了一辆单车,载着丁了回家,走到半路正好碰到有人抢劫。   在他们身后,两个男人骑着电动车,和一个骑着单车的女人擦身而过,顺手临走了她车筐里的包。女人大喊了一声,追了上去。   这两个男人骑得很快,马上就赶上了张灼地他们,待走近之后,丁了轻轻地伸了个脚,一个巧劲把男人踹了下去,一辆电动车承重两个胖男人本身就很勉强,一个男人翻倒了,车也就撞进了路面的花池里。   女人骑着车追上来,把自行车扔在一边,看了眼骑车远去连停都没停的丁了,捡起了自己的包,可她刚刚直起身来,忽然间好像发生了什么,捂住了自己的心脏,一阵剧痛袭来,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丁了坐在后车座上,说道:“那女的死了。”   “是吗?”张灼地说。   “嗯,”丁了一只手环着他的腰,攥着他的衣服,“因为她喊了吧。”   刚被抢走包的时候,女人惊慌失措喊了一声。   “看来‘神’喜欢安静,”张灼地说,“是怎么死的?”   丁了:“捂着心脏。”   “很合理。”   张灼地笑着问:“害怕了?”   丁了靠着张灼地的后背摇了摇头,张灼地感受到了他的动作,说道:“不害怕就好。”   这座城市的通讯设备都已经完全断掉了,但是供电供水这种需要内部网络来维护的东西还在好好地运作着,也许马上也会出现维修困难等问题,不过目前看来,那个“神”似乎是考虑到过这一点。   从规则揣摩人的心理来看,这个人应该研究过很久了。   他们回家的路上,看到相比于上午大家对于异变的漠然,已经出现了一些变化,不少人三五聚集,在聊着什么,网络失效把不少人逼出了家门,大家慢慢地意识到似乎发生了什么。   “仍然心态乐观,”丁了说,“相信会恢复正常。”   张灼地:“家里好像还有冰淇淋,你别忘了吃。”   俩人进了门,丁了去冰箱里拿冰淇淋吃,天气已经越来越热了,张灼地怕他在空调房吃雪糕感冒,替他把窗户打开通风,一开窗听到了楼下的夫妻似乎在吵架。   那对夫妻张灼地应该是见过,帮丁了取快递的时候,经常会在驿站和电梯里碰见,上次丁了也见到了,还和他打了招呼。   如果没有网络分散人的注意力的话,确实很容易产生矛盾,张灼地没有再听,就从窗边离开了,他打算用今天下午的时间来好好准备一下那篇发言稿。   丁了很无聊,但是也给自己找了事情做,一手拿着雪糕,一手拿出了张灼地的书架最上面的写生本,那还是张灼地有一段时间对摄影和绘画感兴趣买的,东西买了不少,但是只画了两次就束之高阁,再懒得动了。   丁了把东西翻出来,问道:“笔呢?”   张灼地给他在书房的办公桌抽屉里找丙烯和水粉,问道:“你要哪个?”   丁了都想试试,张灼地就都给他拿出来,工具也都给他找出齐了。丁了从卫生间接了半桶水,把画笔泡进去,然后趴在地上用铅笔起型。   张灼地坐在办公桌上,久违地打开了笔电,身边放了几本书,偶尔翻两下。   丁了画了会儿,忽然抬起头来:“什么声音?”   “嗯?”张灼地没听见。   丁了转过头去看向了门口。   书房的门没关,正对着的是客厅,丁了赤足走出去,一直循着声音走到了打开的窗户下。   张灼地伸出手够把手:“是不是有点凉?”   丁了拉住他,随后张灼地也听到了那个声音。   那是刀砍在骨头上的声音,仿佛是在剁肉,随后又有重物砸在地上,发出“哐”地一声闷响。   因为是从楼下飘上来的,声音并不多么真切,肯定是没有在楼下的住户听得真切,两个人站在窗边又等了会儿,但是就此安静了下来。   “刚听到他们在吵架,”张灼地说,“你觉得……可能吗?”   丁了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清楚,张灼地不想多管闲事,伸手关窗,在关窗前,他不经意地向下瞥了一眼——   一双猩红的手把在楼下的窗棂上,脸上溅着血迹的男人用一双眼睛,挤在玻璃上,正在往上看,和张灼地四目相对。   张灼地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男人也那么看着他。   张灼地随后把窗户阖上了。   “检查一下门窗,”张灼地说,“他看见我了。”   “谁?”   “楼下的那个,”张灼地说,“他把他老婆杀了。”   张灼地检查了下这个楼上楼下之间窗户的距离,觉得爬过来不太现实,就又去卫生间的窗户看了看,没什么问题。   丁了跟过来,问道:“他刚才看到你了?”   “嗯,”张灼地说,“没事。”   张灼地倒是真没把这个当回事,对于一个曾经笑着打招呼的,看上去就是个和善又普通的中年男人忽然用鲜血淋漓的眼睛盯着他这件事,没什么心理负担,接受良好。   这种事实在是有些见得多了,连麻烦都不会觉得麻烦。   丁了说:“这……没有违反规则吗?”   “不得无故杀人,”张灼地说,“很难揣摩这个‘故’,看看他死不死吧。”   过了会儿,他们楼层的电梯忽然响了一下,紧接着,有人站在了他们的门口,停留了很久之后,敲了敲门。   丁了去看坐在书桌前的张灼地,张灼地眼睛还放在电脑屏幕上,没什么耐心地道:“别管他。”   门口的人说道:“我是隔壁的,问问你们家有网吗?”   丁了被莫名其妙地都笑了,趴在地上继续画自己的画,随后听见那个人又去敲了隔壁的门。   隔壁没有人,只放着丁了的快递和刚借回来的单车,自然没人给他开门。   随后,他们就听到了一声巨响。   那是利器劈在门上的声音。   张灼地不耐烦地出了口气,推了推眼镜。以丁了对他的了解,这几乎就是他情绪非常不稳定的时刻了,很少能看到张灼地脸上能有这样夸张的表情。   估计是那个稿子的进行确实非常不顺利。   张灼地推开椅子,经过了丁了,顺手带上了门,把门关紧之前说道:“别出来。”   随后丁了就听见了客厅的门被打开,然后很快又关上,张灼地出了门。外头的声音很难分辨了,男人说了什么,张灼地始终没有开过口,又好像是碰到了什么,挣扎在喉咙里的痛呼,然后有人按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过了会儿门又被从外面打开了。   张灼地没有马上回到书房,先去了卫生间,把水龙头打开,水流流出来,他抬起头来,在镜子里看见了身后的丁了。   丁了的衣服被染料弄上了黄色的颜色,张灼地的衬衫上也溅着红色的颜色,他洗手的水池很快染红了,脱下眼镜在身上擦了擦,又重新戴上,丁了问道:“死了吗?”   “没吧,”张灼地不大关心,甩了甩手,“留了口气。”   “你见过那个男的。”张灼地不知怎么,还是说了,“上次在电梯里那个。”   丁了回想了半天,似乎有了些印象,张灼地道:“应该是那次让他惦记上了。”   “为什么?”   张灼地笑了下,这一下其实在笑他天真,一个够漂亮的、看上去就有钱的女人,就住在一个婚姻并不幸福的中年男性的楼上,能被惦记的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张灼地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丁了是真的不知道这世上的很多看不到的恶意,并不比丁启少一分一毫。   张灼地把衬衫脱了,扔进了洗衣机里,重新换了一身衣服,身上又变得干净得体,冷峻感觉又很快回来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男人没死,”张灼地路过丁了,说道,“证明这不算无故杀人,规则的界限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宽松。”   但是这种宽松怎么看都并不像是一件好事。   仅仅是第一天,他们小区就险些出现两起凶杀案,不知道等其他租客发现电梯里的血迹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4 22:08:49~2023-04-07 17:4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肆佰度、主要是扭不下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重铸绿卡荣光 40瓶;方飞笑 20瓶;WT娃子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无间地狱(七)   第二天晚上八点钟的时候,他们收到了附加条例,而这个附加条例则比十三条规定还要恐怖得多。   每个人的电子账户是数字和字母的十二位组合,个人编号是十二位的数字组合。电子账户关联着个人编号,都在一个网址中查询、刷卡、签到签退。   初始密码八个八,每个人拥有一分钟的时间更改密码。   而重要的是,在这个条例中,还详细地说明了电子货币的发放规则。   在这些规则中提到,公民可以自行用劳动在造币。规则罗列出二百多种可以用来造币的劳动,例如:清扫街道、农作、维持正常工作,以及报酬最高的一条:举报他人及制裁他人。   通过举报违反规则、违反神的约束、对神不恭敬的人,而获得电子货币。在其后,有详细的价位表。   这是非常令人毛骨悚然的一条附加条例,把规则的弱项,无法用“神”的身份惩罚人类的弊端完全转嫁给了全人类。   张灼地登上自己的电子账户看了一眼,里头有两千电子货币,用的单位是贝。把密码改掉之后,会收到提示,这个账户将成为工资账户,和目前的货币的兑换比例为1:0.25.   这样看来,这并不是一笔小钱了。   他们的判断没有错,附加条例确实真的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因为这一切都显得太过于真实、太可怕了。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变化,这两天出现的矛盾很多,不少人拿着之前的银行卡和账户取钱、付款,都无法进行操作,网点崩溃,账户冻结,曾经的资金就只变成了一串数字。这让很多企业马上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站在了同一起点上。人们走上街头疯抢物资,实体店的货物很快一抢而光,而依靠虚拟商品和高新技术的产业则是直接停摆了。   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这座城市正在飞速地倒塌。   就像杨小苗所说的一样,在这个时候,街头最开心的正是那些一无所有的人,他们在这种没有技术壁垒和财富阶级的世界里,活得如鱼得水。   在当天晚上,街头的很多喇叭、无线电、收音机,接收到了一则消息。   “各位同胞们,大家晚上好。”   “在这短短两天,我们的生活遭受了极大的重创,我们失去了很多人,也失去了很多东西,因为切断了网络,我们没有办法清点伤亡的人数,但幸好,他们不曾经受过苦难的折磨,在温暖的夏天永远闭上了双眼。”   “而作为生者,我们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神为我们创造出了一个新鲜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我们人人平等,享受着同样的待遇,获得相同数量的电子货币,我们的生命得到了真正的释放,可以得到真正的自由。   这是一个充斥着死亡和结构性不平等的时代,在这个时代中,每个人都面临着不同程度的危机,生存的压力无时无刻不在恐吓着我们,催促着我们的围着磨盘打转。神将一切清零,给了我们重新来过的机会。   我相信我今天所说的,也是神想说的,因为我试图站在他的角度去考量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风景确实并不只属于小部分人,每个人都有权利享受自己的人生,获得创造价值的机会,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因为各种各样的限制而被迫失败。   我曾经从一个偏远的穷乡僻壤,不知名的城镇中走过了童年、少年和青春期,我深深地明白带来的痛苦的,从来都不是贫穷本身,而是失败、低自尊和毫无希望。是这些在使我们一次一次重复走着同样的路径,但我却相信,这一次我们能抓住机会,真正地发挥我们的价值,像我们自己、为家人、为这个社会证明自己的实力。   为了不辜负神为我们创造的这个美好的、平等的世界,我想问各位同胞们这样三个问题:我们能否保证自己的孩子苦恼永远不会高于50分贝?能否保证在漫长的一生中,不让任何一个人抓到一点把柄?能否在七十岁、八十岁、或者九十岁的时候,仍然还能劳动为自己赚取电子货币?   如果你也犹豫了,请你也试着思考,那么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是让我们互相残杀、掠夺财富,还是真的希望这一切都变得平和和美好呢?我相信一定是后者。   如果你也认同我,请你转播这则广播,让更多的同胞听到这个声音,我们代表了这个世界的另一种可能,我们希望和平,希望在神的旨意下,一切文明能够得到最大程度的保留,在美丽的新世界里,解读十三条规则,我认为是通往幸福,而非杀戮。如果你认同我,请你在袖口戴上红色的标识,让我们知道,你属于我们。   敬告我的同胞们,勇敢是恐惧和自信的中间之路。我们不是敌人,而是朋友,我们不是对手,而是同伴,恐慌毫无意义,我们终将度过黑暗。”   广播播完,万籁俱寂。   张灼地松了口气,他没有念错一个词,语调中充满关切和真诚,在钻规则的空子和隐晦地表达观点中,找到了微妙的平衡。   杨小苗摘掉了耳机,看了眼手表说道:“正好。”   “大众对于这种性质的演讲的注意力不会超过五分钟,”杨小苗说道,“三分半,很完美。”   “我们在明,他在暗,他没有办法站出来反驳张灼地的演说,现在我们就代表着他。”杨小苗有些兴奋。   刘艺烨萎在沙发上,躺在查理斯的身上,说道:“这样不会真的明天就被抓住吗?”   “张灼地说得很对,”杨小苗道,“勇敢是恐惧和自信的中间之路,这句话不错,你从哪儿偷的?”   “亚里士多德。”张灼地仰头躺在沙发上,并没有显露出疲态,但精神似乎有些不如往常那么集中。   杨小苗:“你在想什么?”   张灼地坐了起来,扶了扶眼镜:“在庆幸自己还活着。”   “你没有违反规则,”白风风道,“但是接下来就不一定了。你们打算明天干点什么赚钱?”   “扫大街。”刘艺烨百无聊赖地道。   “全是血,”白风风劝道,“可能还会有些残肢。”   “王骞石,你要做什么?”   王骞石站书架前挑选书,转过身来说道:“没想好,二百多个职业,居然没有一个适合演员再就业。”   “说实话,”王骞石坐下了,“真的会有人信我们吗?”   “你不是靠搞信众维生的人吗?”张灼地反问,“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王骞石耸了耸肩:“但是我们和信仰无关,我只是个消费品。”   “我现在和‘神’站在同一阵营,”张灼地说道,“混淆概念,死皮赖脸,然后分道扬镳,争夺遗产,一些低劣的商业战术。”   “康师傅和康帅傅罢了,”刘艺烨道,“说得那么高级。”   张灼地笑了一下。   这个晚上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了,这并不是一个能马上看到效果的演说,可能获得的效果要在很久以后才能看到,所以众人在凌晨散去,各回各家。   货币发行政策的改变导致整个世界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以在劳动场所劳动为发放货币的依据的发行政策毫无疑问地将一些产业给淘汰掉了。   这就造成了一种很诡异的现象,有一些人还在持续着自己的工作,有些人则原地失业。丁了已经没有办法再给自己的员工和管家支付工资,但是只要他们在丁了的家里劳动,就可以领到政府发放的电子货币。他们的老板从丁了变成了政府。   而所有和互联网相关的工作者全部都原地下岗,念了二十几年书的年轻人们,一下子失去了全部人生的方向,回首望去,发现在餐厅打工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纸面劳动和人力付出比较多的工作忽然成为了社会的主要支柱。供求关系虽然略有失衡,但是产品却源源不断地涌入市场。   大家都没有迷茫很久,马上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张灼地这十几天都在丁了的烤鸭店打工,已经和当时认不出丁了是他们老板的服务员混得很熟了。最近没有什么生意,大部分时间都在饭店里和其他服务员一起坐在奢华的大包厢里打北方扑克。   打了十几天的北方扑克,张灼地感觉自己肱二头肌在甩扑克甩得都健壮了不少,经理在话筒里叫他:“小张,出来接待一下,来活了。”   张灼地穿上制服外套走出去,看见经理站在门廊,神色也有些紧张:“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订包房。”   张灼地道:“今天有鸭子吗?”   “什么鸭子?”经理问。   张灼地:“吃的那种。”   “哦哦,有,”经理忙道,“冰箱里放了一周了,凑合用一下吧,怎么办呢?老板也没钱。”   他们还不知道张灼地和老板的关系,只当两人有些关系,丁了自从十三条下来之后,除了加塞把张灼地塞进这里当服务员之外,就没再露过面。   张灼地没多说什么,推了他一把,示意出去迎接。   张灼地在这里做了十几天,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没有什么生意,待着打扫打扫卫生,打打扑克,唠唠嗑,但是还是很快就赢得了经理的喜爱,感觉这个年轻人是个人才,可以重用,也就是说在贵宾来袭的时刻,来接待一下。   俩人站在门口没等很久,一辆卡宴开了过来。   这个时候,还能开得起车的人已经是少数了,在动荡之下,进出口的东西都收到了很大程度的影响,车无所谓,油钱很贵。   司机先从车上下来,绕了一圈到后座开车门,张灼地和经理走了过去,车上下来了一个膘肥体壮的穿着西装和花衬衫的男人。一看就像是暴发户,大哥气质非常强烈。   张灼地看见他,情不自禁笑了。   男人听见声音一抬头,和张灼地对上了眼,登时下意识地往后稍了一步,差点没崩住。   “强哥,”张灼地礼貌道,“来消费?”   强哥:“………………”   章国强忍住了要跑的冲动,冷静道:“你怎么在这儿?”   “时运不济,”张灼地道,“您自己来的?客人呢?”   “随后就到,”章国强找回了场子,又拿回了自己的身份,整了整西服,仰着头道,“先带路。”   强哥和张灼地的历史渊源甚深,牵扯甚广,不宜在这里多聊,张灼地引着他走,一路上装得溜须拍马,给强哥提鞋。   经理一看张灼地人脉如此广,更是喜上眉梢,说道:“强哥,以后再有这种大生意要谈,尽管来找我。”   “当然,”强哥说,“我和……”   他想叫“小猪”,又觉得好像不太对,张灼地接上:“小张。”   强哥马上道:“我和小张是有些缘分。”   “你先退下。”强哥对经理说,“我和小张有话要说。”   经理一走,张灼地就坐下了。   强哥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大哥,一方面他确实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也该轮到他发财了,一方面张灼地那一伙人的余威还在震慑着他。   比起流氓的功力,**都得让张灼地团伙一头。   张灼地大发善心,没有让他纠结很久,率先给他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一转餐桌,给他送到了面前。   章国强拿起拿杯茶来,心里踏实不少。   “还卖人肉呢?”   章国强一口茶喷了出来。   “烫,”他拽了两张纸擦了擦花衬衫的衣襟,“太烫了。”   张灼地问:“你不会是卖肉发了财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章国强防备地说。   张灼地道:“问你你就说。”   章国强身后站着俩保镖,登时不乐意了,要上前收拾张灼地,章国强拦住了,也拾起了自己的脾气:“你小子说话注意点,今时不同往日了。”   “那当然,”张灼地也认同,“以前杀人要偿命,现在连法都不会犯。”   章国强烦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啊?说到底咱俩两不相欠,你抢了我一袋子钱,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他不提起来,张灼地又忘了那袋子钱去哪了,提了也没想起来,他起身坐在了章国强身边,章国强防备地拿手挡开他要搂着自己的肩膀的姿势,结果还是让张灼地搂住了。   张灼地道:“我跟你打听个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7 17:46:19~2023-04-11 08:0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主要是扭不下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九州 44瓶;红糖果冻 10瓶;里里在唱歌?2瓶;危墙之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无间地狱(八)   “你当时帮‘风’收的尸体,”张灼地说,“那些人都是哪来的?”   章国强防备地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挥退了保安,让他们出去等着,等门关上了,章国强问他:“你又问这个干什么?”   张灼地说:“有点私事。”   “大哥,”章国强说,“你有完没完啊。”   “大哥,”张灼地也说,“你快告诉我吧。”   他惯用撒泼耍赖伪装人格的伎俩,看上去人畜无害,仿佛真是个烤鸭店里的职员,但章国强已经见识过张灼地的真面目了,并没有被他这副好脾气的模样骗到,猜测惹到张灼地绝対没有好果子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道:“从我朋友那里弄得多。到底要干什么?”   张灼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有没有名单?”   当时卜天帮张灼地查小田的时候,曾经问他要过姓名,张灼地猜测交易的时候是有名单的,他想要知道到底都有哪些人出了事。   章国强道:“有,都给上家了,你不是见到了吗,问他们要啊。”   上家现在已经跑到不知道哪个时空去了,张灼地没过多解释,说道:“上家死了,我问问下家,你能不能找你的朋友,帮我问问还有没有副本,我需要这份名单。”   章国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谁啊,大哥。”   “你说个数。”张灼地道。   章国强:“?”   “你有钱?”章国强并不相信。   “还没有,”张灼地说,“但是如果你愿意帮我,我很快就有钱了。”   章国强和善地笑了,马上道:“糊弄小孩呢?”   张灼地道:“我呢,其实是在做一件大事。”   “你听我讲,”张灼地把他的肩膀压下来,俩人脑袋対着脑袋,低着头说道,“我是为……做事的。”   张灼地伸出手指指了指上头。   章国强神色游移不定,张灼地道:“这件事不能太招摇,所以我才在这里上班,这里是什么地方?一般人消费得起吗?像你这样十几天就赚到钱当了大哥的人,又有几个?一方面,我在找你们这种有能力的人,为……做事,一方面,我看见你忽然想起来了,你还能干点别的。”   “你看啊,”张灼地循循善诱,“上头在建这个游戏之前,其实就已经用规则处决了一部分人了,这些人就是你倒卖的那些尸体,但是咱们这件事不能声张,只能悄悄地处理,你们把事情弄得这么大,很多人都知道了,所以才需要那份名单,有了名单,才好动手,以免影响了……的声誉。”   章国强听了半天,没怎么信,甚至想赶张灼地出去,张灼地只好亮出最后的砝码:“你知道紅宿吗?”   章国强神色大变,戒备道:“你提这个干什么?”   张灼地提起袖子来,露出手腕子上丁了送的红绳,煞有其事道:“主谋就是我。”   章国强:“………………”   章国强:“真的假的?”   张灼地道:“大哥,我的声音,你听不出来?”   章国强是没怎么听出来,但是现在坊间対于紅宿的讨论愈演愈烈了,起先还有不少人认为这是哗众取宠,或者只是另一场阴谋,但是“神”却迟迟没有対此发话,似乎対紅宿的慷慨陈词是一种默认的态度。   渐渐地,街头很多年轻人都隐晦地在自己的袖口下面带着红色的绳子或者其他装饰品,隐晦地将“袖”改成了“宿”。   张灼地道:“各位同胞们,大家晚上好。在这短短两天,我们的生活遭受了极大的重创,我们失去了很多人,也失去了很多东西,因为切断了网络——”   章国强赶紧去捂他的嘴,然后说道:“我操,你疯了?”   “帮个忙,”张灼地认真地说,“我不会害你。”   章国强一时很难做出这么危险的决定,他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张灼地不会让他惹上杀身之祸,张灼地反复强调确实不会。   章国强喝了口桌上的水,说道:“勇敢是恐惧和……”   “自信的中间之路。”张灼地接上了这句话。   章国强说:“他妈的,干了。老子不是吓大的。”   “你得给我这个数。”章国强比了一根手指。   张灼地想也没想:“成交。”   章国强说:“打个欠条。”   张灼地好笑地抽了一张餐巾纸,从菜单上头取下一根中性笔,认真地打了个欠条,签上了自己的字,章国强不相信他,攥着他的手指头咬了一口,给咬出血了之后,按在了纸巾上,洇开了。   张灼地“嘶”了一下,收回手指,甩了甩血珠:“这回满意了?”   “不打扰你做生意了,”张灼地办完事马上就撤,“我就在这上班,弄到了来找我。”   他从屋里走出来,正好碰见和章国强谈生意的人进去,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气质和张灼地有些像,戴着一副框架眼镜,身材消瘦,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仿佛是刚从某个园区走出来的白领。   张灼地和他不动声色地互相打量了一眼,然后擦肩而过,分道扬镳。   大概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张灼地替完班,终于回了家。   一打开门,闻到屋里微妙的气息,心就已经慢慢地沉了下去。   他打开书房,果不其然,看见丁了跪在地上画画,弄了一身的颜料,地毯惨不忍睹。   张灼地问:“你做饭了?”   “哦,”丁了头也不回地说,“在冰箱里。”   “不是说了不用做?等我回来就可以。”   丁了站起来,把身体让开,张灼地就看见了丁了的那幅画,他画了一副很大的雏菊,丁了似乎有些艺术天分,色彩很柔和,构图也很漂亮,张灼地走过去,说道:“越画越好了。”   丁了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画,张灼地回来了他才忽然觉得饿了,去找吃的,张灼地晃了晃手里的烤鸭,说道:“惊喜。”   这真的是惊喜,丁了说道:“太好了!”   他要抱张灼地,张灼地马上伸出手来:“等下,我就这一身制服。”   “那我冰箱里的饭怎么办?”   张灼地换了衣服出来,把烤鸭放进微波炉里热,这才打开了冰箱,并不意外看到冰箱里的一盘糖油混合物。   丁了不会做饭却很有自信,这是非常致命的一件事。   张灼地本着眼不见为净的态度,拿出旁边的沙拉,然后把冰箱火速关上了。   吃晚饭的时候,张灼地把今天见到了强哥的事情告诉了丁了。   “那不是很好?”丁了没什么兴趣地说。   “你今天在家做了什么?”   “画画,”丁了想了想,“吃饭,做饭,睡觉。化了个妆,卸掉了。”   张灼地道:“没意思的话,运动一下。”   丁了在家里休息是他们两个开过会谈论完的结果,丁了的性格不适合与人相处,以前又行事张扬,树了不少敌,张灼地担心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下出任何意外,在短时间内,俩人都同意让丁了先在家适应一段时间。   但是长时间待在家里不出门,丁了待得有些散了,注意力不大集中,対很多事情也没什么兴趣了。   人是不能总待在屋子里不出去的,张灼地盘算着抽一个休息日,带丁了出去逛一逛。   丁了忽然想起来了:“今天有人敲门。”   小区里没有门卫工作了,最近的安保并不是很好,丁了没有给他开门,趴在猫眼看了,是一个带着帽子的男人。   “没有敲很久,”丁了说,“也敲了隔壁,没人应就走了。”   张灼地在服务员们那里听到了不少消息,道:“最近听说有很多人会上门发传单。”   “什么传单?”   “和我们有关,”张灼地说,“王骞石宣传得不错。”   王骞石虽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去做,但是却很适合搞宣传,他认识很多圈内人,一辈子都在搞营销和炒作,虽然失去了网络,仍然做得很不错。   “不过还是不能随便开门。”张灼地说。   丁了给他包了一卷烤鸭,塞进他嘴里,说道:“别烦。”   十一点多的时候,两个人吃完了,也收拾好了,拎上了垃圾准备出门。   最近街上很不安全,一直到凌晨都有很多游民在闲逛,张灼地决定开车出门,路上还遇上了有人要砸车,他闪得快,但还是让人砸碎了后视镜。   丁了说:“疯子。”   “说谁?”   “刚才那个。”丁了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看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曾经灯火通明的繁华都市好像是被突然按灭了灯,张灼地打着车灯看路,不知道压着了什么,车身一晃,俩人都没动静,沉默着过去了。   “这几天死了多少人?”过了会儿,丁了问道。   “不清楚。”   张灼地转着方向盘,扶了扶滑下去的眼镜,随口道:“没人能统计出来。”   就这么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会儿,他们到了工作室,以车窗被砸就砸了吧的决心把车停到楼下,看见刘艺烨的车也停在旁边,张灼地放心了,估计了下这两辆车,说道:“要砸,也是先砸她的车。”   丁了则是恶向胆边生:“不如咱们给她砸了。”   张灼地拎着他上了楼。   工作室的窗帘拉得很严,在楼下根本看不出,里头灯火通明,亮着灯在吃着泡面打扑克。   张灼地这几天打扑克打得看见扑克就头疼,说道:“你们不能干点别的?”   “奋斗快三十年了,”王骞石甩出一张牌,“我才知道这玩意怎么玩的。新的传单在桌上,你抽空瞅一眼。”   张灼地说:“小心点吧。”   “宣扬‘神’的旨意,”王骞石说,“谁奈我何?”   杨小苗说:“我看过了,不错。”   “你有什么进展吗?”   杨小苗拿出笔记本电脑来,说道:“你过来看一下。”   丁了来了这里,也还是觉得懒得没劲儿,看张灼地去忙,就坐在沙发的一角,抽出一张白纸来随便画,最近他爱上了画画,时不时用来打发时间。   查理斯被他吸引过来,问道:“这只蝴蝶好漂亮。”   “嗯。”丁了敷衍道。   查理斯说:“这是什么蝴蝶?”   “绢粉蝶。”丁了道。   查理斯没想到它真的有名字,说道:“它看上去很普通,但是很漂亮。”   也许外国人就是什么都值得大惊小怪地夸一夸,但是他还是取悦到了丁了,丁了把张灼地给自己讲的关于绢粉蝶的知识大方的分享给了查理斯。   刘艺烨说:“不就是蛾子吗?”   “嫉妒不会让你变得更优秀。”丁了冷冷地说。   刘艺烨:“我快五十了,谁告诉你我还想要变优秀的?”   丁了无话可说。   大家都不专心打扑克了,王骞石也就收了摊,倚在沙发的另一头,探着头去看杨小苗的电脑屏幕,杨小苗说道:“……所以我判断这个‘神’是个年轻男性。”   “等等,”王骞石说,“倒退一点,没听见。”   杨小苗隐晦地翻了个白眼,把电脑屏幕亮给大家,说道:“麻烦大家都专业一点吧。”   众人纷纷表示不好意思,杨小苗说:“我做了一些心理侧写,从规则的措辞,到附加条例里涉及到的知识背景,分析这个规则的制定者,应该是一个年纪27-35岁的年轻男人。”   “以他対于这个世界的……”杨小苗没有说出那几个不好的词,但是大家都明白,“也许,他经历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才让他有了这样的世界观。”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11 08:04:24~2023-04-13 22:0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主要是扭不下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冲冲冲 20瓶;漆年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无间地狱(九)   “你正处于这个年龄阶段,”杨小苗不客气地对张灼地道,“我以你的现有人格判断,也一定经历过一些足以重塑人格的悲惨经历,说实话我越看越觉得像你。”   张灼地点了点头,说道:“是我没抓住机会。”   杨小苗:“什么意思?”   张灼地却不再多说,只是道:“还有吗?”   “你觉得这很容易吗?”杨小苗说,“你说得轻巧。”   “哥,”白风风道,“我的活儿也干完了。”   白风风最近不大爱说话,一直补得很勤的白色发根也已经长黑了一大截,看上去大部分都是黑色了,他最近总是穿很多,天气越来越热了,他今天却穿着卫衣来的。   “我花了些时间熟悉老式的广播线路,在几个广场都把扩音器安好了,音量调到了49,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张灼地说:“很好。”   丁了抬起头来,对白风风道:“你最近在干什么?”   “嗯?”白风风说,“……就哥交代我的那些事情……”   丁了:“吃什么?”   “泡面,”王骞石说,“你进门的时候应该看见了。”   白风风无所谓地说:“随便吃点,反正不会一直这样的。”   大家都抱着希望,日子也许可以回到过去,这种混乱的局面只是一种暂时过渡状态。   张灼地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对白风风缺少关注,甚至就连丁了都比他要关心白风风,这些天他都没有主动地问过白风风是怎么过来的。   其实张灼地的想法向来非常简单,大家都是成年人,早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每个人都在自己行进的人生轨迹上掌握方向盘,别人的参与并不能改变航向,只是一种糟糕的、导致分心的干涉。   张灼地觉得白风风是可以挺过去的,白风风看上去也不太在乎别人是否关心他,但丁了不太高兴,对他说道:“明天开始去那二百多条里找份赚钱的工作,吃点正常人吃的东西。”   白风风说:“我有些活儿还没有干完。”   “晚上回家再做,”丁了没有和他商量,“你回家还有什么事吗?”   白风风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OK。”   他知道丁了是好意,因此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虽然他们这个生死场俱乐部的工作室里一直人来人往,很多人加入很多人离开,但是丁了、宁滨和白风风的默契始终是最深的,他们三个人都不是会与人好好相处的个性,即使看上去感情一般,但其实对他们而言已经互相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处于非常舒服的状态中,宁滨的离去给他们造成了一些创伤,让丁了和白风风有了外人无法理解的共同的伤痛。丁了虽然年纪小,但心智比白风风更成熟,他主动替宁滨承担了照顾白风风的角色。   尽管丁了和白风风都不爱说话,尤其是丁了,在团队讨论的时候很少发表意见,但是他们坐在这里却始终是中心,没人会质疑他们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即使有人来,有人离开,他们都一直会坐在这里。就连张灼地身上都找不到这种稳定性。   丁了在宁滨走后,虽然从未说过伤心、痛苦之类的话,但是明显情绪低了很多,很多时候显得没有什么动力,只是坐在一边待着,等着他们讨论、分布任务,像是从来了就在等开完会之后张灼地带自己回家。   张灼地这种状态没有进行干预,甚至不会勉强丁了说什么话,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人不会一直活在阴影中,丁了经历过更加可怕的事情,也走了出来,总有一天丁了也会忘记失去同伴的感觉,把自己从死亡的恐惧中拯救出来。   人必然是要自己拯救自己,等人救赎是弱者行为,丁了并不是个弱者。   张灼地检查了王骞石印的传单,文案写得不错,他夸了一句,王骞石说:“哦,是吗。”   他随口说出了个知名导演,道:“他帮我写的。”   所有人:“?”   “谁?”杨小苗道。   王骞石:“要签名吗?”   杨小苗:“唔,可以to签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给你整个百八十张不是问题,”王骞石说,“我有什么好处?”   杨小苗:“我只会心理咨询……”   “也不错,”王骞石考虑了一下,觉得还可以,“给我来一个疗程的,时间我定,我找你。”   张灼地说:“如果大家没有别的事情的话,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我有,”刘艺烨道,“明天查理斯要出去打工了,我能去你家找丁了玩吗?”   “这你得问丁了。”   刘艺烨就煞有其事地问丁了:“丁了,可以吗?”   丁了勉强答应了:“好吧。”   大家陆续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桌子收拾干净,白风风最后一个离开,从地上拿起了泡面桶,收紧了卫衣的领子,把灯关上了,大家都已经下楼了,他按了电梯,一直下到了一层,把泡面桶扔到垃圾桶里,推开了玻璃大门,背后有人说道:“你怎么回去?”   白风风回头,看到王骞石手插着裤兜,倚在像是在等他。   王骞石说道:“说实话不让抽烟真的有点要命,这个时候应该来一根的。”   白风风没什么表情,他把手放进卫衣的兜里,说道:“干什么?”   “很不好受吧,”王骞石问道,“我知道那个滋味儿。”   白风风笑了,不屑地道:“我听到了什么,大明星戒过毒吗?”   “不是我,”王骞石道,“我的朋友。”   “不过他没成功,你我就不知道了。”   白风风问:“到底找我干什么?”   王骞石说:“你瘾不大的话,我其实是有办法能帮帮你的。”   白风风的警惕心很强,说道:“不必了。”   王骞石却说:“不算毒品,只是一些合法的药物,甚至都不算处方药,你在药店都可以买,会让你好受很多。”   “不用了,”白风风退后一步,“你会有这么好心吗?”   “说真的,我从第一次见你也没有要害过你吧,”王骞石苦笑道,“为什么你们对我戒心这么重?”   白风风:“我谁都不相信。”   “你不是很相信他们吗?张灼地、丁了他们,”王骞石戳穿了他,“真不理解,他们都不管你在经历怎么样的痛苦。”   “你难受死了吧,忽冷忽热,乏力,吃不下东西,需要我帮忙吗?这不是一个人能挺得过来的。丁了还要你去工作,你现在根本就不是能工作的状态,他们并不关心你,也不是,其实他们只是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也没有试图了解过你的世界。”   “你不需要和我说这些,”白风风看上去并没有被触动,“我们的关系也不和你想象的一样。我们不是朋友。”   王骞石:“那是什么?同事?”   “也许吧。”   “那算我多嘴了,”王骞石问,“不过药你还要吗?”   白风风没有马上回答,他和王骞石在黑暗中对视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在哪。”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   丁了窝在被窝里,翻了好几个身,最终还是没顶得住噪音,出去开门。   刘艺烨踩着高跟鞋进来,捏着鼻子说道:“天啊,你们电梯里怎么了?”   “你是说血,还是说味道。”   “Evething!”   “张灼地在里面杀了个邻居,”丁了坐在客厅的餐桌上,吃张灼地临走前给他准备的早饭,忽然想起了这件事,“那个人可能没死。”   刘艺烨:“那不是更可怕了!”   丁了:“那就还是死了吧,也没再见过了。”   刘艺烨四处乱转,打开书房门就进去了,惊讶地在里面喊道:“你在画画?”   “喔。”丁了随口应了。   “雏菊啊,”刘艺烨说,“你好纯情。”   丁了没搭理他,吃了几口三明治就不想再吃了,把剩下的放进了冰箱里,然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洗漱,去卫生间洗漱。   和张灼地在一起之后他肉眼可见地懒散了不少,没再提着那口必须精致的气,很多很矫情的点都消失了。   丁了带着小青蛙发带在卫生间刷牙,刘艺烨站在他后头,看着他这副邋遢的模样,说道:“你还是丁了吗?”   丁了在镜子里给了她警告的眼神,嘴里塞着一嘴泡沫。   刘艺烨啧啧称奇:“以前的洋娃娃去哪儿了?”   丁了吐了泡沫,把脸洗干净,说道:“死了。”   “说真的,”刘艺烨说,“你这样,张灼地不会嫌弃吗?”   丁了:“?”   丁了在镜子里看了眼自己,好像也还好吧?最近好像是胖了点,以前的裤子好像是穿不太进去了,上次坐单车,张灼地好像是蹬得有点喘,睡得太多了脸有点肿了,咦?睡衣上是什么?昨晚的烤鸭酱啊,烤鸭还剩了半只呢,刚在冰箱里好像看见了……   刘艺烨的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丁了说:“我很丑吗?”   “不丑啊,”刘艺烨说,“我是说你现在也太放任自流了,我还以为你坐月子呢。”   丁了:“……”   刘艺烨是那种精致了一生的女人,即使已经不那么年轻了,也会画着最漂亮的眼妆和年轻男孩恋爱,在家里穿着漂亮的睡衣,不是带着妆就是敷着面膜,永远让男人看不到破绽。   “你才二十岁啊,”刘艺烨说,“谈了个恋爱,就好像已经准备放弃自己了。”   丁了心中警铃大作。   和张灼地在一起,他确实越来越不爱收拾打扮自己了,这几次出门,他比张灼地穿得还随意,如果不是张灼地说晚上会冷,他昨晚打算穿着拖鞋去的!   “这样不行啊,要经营自己,”刘艺烨坐在沙发上,拿起个苹果来啃了口,口红沾在了苹果肉上,她咽了,“不要让自己丧失性吸引力呀。对于我们这种离了爱情就不能活的恋爱脑来说,美丽就是我们生命的源泉,即使这个黄了,只要漂亮,就还能再找更好的,但是如果变成了黄脸婆,被踹了就真的惨了!”   丁了拿了把镜子坐在了她身边,说道:“你说得对。”   “而且你的头发,我昨天就想说了,这是什么啊!”   丁了:“这是张灼地给我剪的。”   “你未免也太爱他了。太夸张了吧。”   “只是让他剪一下,”丁了道,“下次不让了,他也不会剪。”   刘艺烨说:“算了别管了,我找了好东西给你。”   她从自己的包里掏出来了很多张老式的DVD,这在现在没有网络的世界里无疑是非常珍贵的物资。   丁了拿过来看了看,上面写着很多国外的知名老影片,他看着很雀跃的刘艺烨,问了个很现实的问题:“这东西怎么用?你会吗?”   而在另一边,张灼地今天接待了两桌客人,又被叫去打扫后厨,没太多机会打扑克、唠闲嗑。   他下午的时候,和经理请了个假,打算明天带着丁了出去转转,经理很痛快地答应了,张灼地干活麻利,头脑灵活,目前经理已经单方面认为自己和他是知己了,对张灼地非常好,让张灼地跟了今天的两桌客人,进出包厢服务的时候,隐约听见了些关于些外界的消息。   切断网络也就切断了大家交流信息的途径,张灼地为了能知道外头那些很快为自己造出声势的人都在干什么,通过什么途径在赚钱,才想到来这里打工,前期基本上没什么用,但是从昨天开始,慢慢地来了些客人。   上午的那一桌是在倒卖卫生纸,下午的那一桌是朋友间的聚餐,从言谈中听出,最近他们都发了一笔横财,嘴很严,只要张灼地进去他们就不会再提,应该不是什么正当渠道。   张灼地趁着倒水的功夫站在门口偷听了几句,隐约听到了一些很熟悉的词。   “……戴花了,真他吗的恶心。”   他听过这个词,张灼地正在回忆,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走过,自然地推开门,说道:“先生们,热水。”   出来后,看见经理站在门外等他,张灼地装作惊讶:“怎么了?”   “有人说要找你,”经理往屋里看了眼,“吃着呢?”   张灼地把壶递给他,说道 :“帮我拿一下。”   经理拿着水壶,一时有些无言。   张灼地走到前台,就看到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门口,前台说道:“小张,这个人说有事找你。”   张灼地比男人还矮了大半头,一站过去感觉像座山一样,男人说道:“老板请你车上坐。”   张灼地跟着他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上,转过头来说道:“强哥,咱们能不能低调点?”   章国强坐在后头,道:“实力不允许。”   张灼地:“我还要在这里上班的,你这样我不好处理工作关系。”   “好啦,”章国强不耐烦地说,“钱呢?”   “这么快就弄到了?你也不是很忙啊。”   章国强说:“你小子,我说了,这个数,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你拿来我看看。”张灼地伸手要,章国强道:“你当我傻逼啊。”   “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呢?”   张灼地:“那咱俩就这么着吧。”   “怎么着?”   张灼地坐车上不动了,说道:“就这么着。”   “你小子给我玩无赖啊。”   张灼地道:“名单给我一半,我明天去确认一下是不是,如果是的话,你给我后一半,我给你钱。”   “定金呢?”   张灼地看了眼司机,说道:“你下去。”   司机没动,仿佛没听到,章国强犹豫了下,对司机道:“行,你先退下。”   司机把门轻关上,张灼地说道:“我给你说句实话,我没钱。”   “你他妈的!”   章国强伸手就要揍,张灼地拦住他道:“但你听我说,钱对我来说其实是最不重要的一部分,也许你不信,听我讲完了,你就明白了。”   “我以前有没有钱?”   章国强怀疑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张灼地道:“说实话,哥们白手起家,你看到这个饭馆了吗?我为什么能在这里工作?以前我老婆的。现在是归上头了,但是这些店员还是认我老婆的。我认识了我老婆之后,一个月赚了几千万,兄弟,你这么拼死拼活的,你赚了几个子儿?”   “现在我是想做个大的,”张灼地露出自己手腕上的红绳,“赚大钱,不整这些小来小去的,没意思。”   章国强:“拿什么赚钱?”   “信仰啊,”张灼地说,“你还不知道现在什么最赚钱吗?哥们的口碑就是最大的砝码了,你说就以我现在的声望,我随便发个广播,让他们一人给我转十块,我不就发了?”   章国强:“这不违反十三条吗?”   “哪一条不让了?”张灼地反问,“你给我说说。”   章国强:“……”   张灼地最后抛下自己的诱饵:“你要是不信我,我的定金就是这条消息,后天晚上八点,紅宿的首领就会发送下一条全民广播,到时候你再给我后半部分。”   傍晚时分,张灼地下工回家,这次回家很早,他在楼下的超市里买了条鱼和一些蔬菜,路过调料区的时候看到了咖喱,拿了两盒,家里的奶也喝光了,他给丁了换了一个新的酸奶。   丁了最近有些挑食的迹象,但整体上来说胃口不错,似乎还养了点肉,张灼地刚认识丁了的时候,他实在是太瘦了,张灼地第一次捏他手腕的时候甚至担心会捏断,最近终于好了点。   其实十三条之后,这个社会的物资并没有出现短缺,在过了一星期之后,当大家纷纷开始通过场所劳动兑换电子货币后会发现,这种生活甚至可以算得上有富余。   张灼地拎着购物袋回家,一开门发现丁了没有在书房,他道:“少爷,我回来了。”   丁了在卧室里应了一声,张灼地把塑料袋放到客厅的餐桌上再折去卧室,一进门就吓了一跳。   丁了穿得整整齐齐,衬衫短裤,还把自己剪坏的头发抓了抓,显得没那么草率了,每次丁了穿上这身衣服的时候,张灼地都感觉他好像是橱窗里的假人。   张灼地看了眼外头,又转过身来:“……你要出去?”   “没有啊。”丁了若无其事地说。   张灼地:“?”   张灼地:“你白天出去了?”   “没有。”   张灼地指了指他的打扮,示意那这是为什么,丁了道:“以后我在家都这样。”   张灼地一猜就是刘艺烨又给他输出了什么观念,他说道:“行吧,你开心就好,我买了咖喱。”   丁了:“我要吃土豆!”   “土豆咖喱,”张灼地很爽快,“快来帮我洗菜。”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13 22:07:03~2023-04-23 22:1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醒时共从容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肆佰度、主要是扭不下来、小鱼人、药别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啦哒哒 30瓶;药别停 11瓶;社恐小香水 9瓶;一砚池 8瓶;Lulu、小鱼人、卡卡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无间地狱(十)   公园里总是有很多林荫路,在夏天的时候遮住大片的阳光,把树叶的光影打在人的身上,空气中还有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这个公园以前的人很多,不管是不是工作日都会有成双成对的人们坐在长椅上,或者在河边的草坪上席地而坐,闲散着聊天。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死亡率奇高,出门要靠勇气的情况下,公园里空无一人,自行车的铃铛声响起来,张灼地载着丁了从斜坡上俯冲下来,丁了说道:“哇——”   张灼地:“了了,看旁边。”   丁了转过头去,看见河边开了很多小花,黄白相间,丁了兴奋道:“雏菊!”   “等你的画画完了,”张灼地说,“我做个画框,挂在客厅的墙上。”   丁了那幅画已经不画了,现在在画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倒不是対那幅画失去了耐心,而是因为那是第一幅,代表了很多若有似无的隐喻和期待,太过于想要画好,所以才总是觉得不满意。听张灼地这么说,丁了决定晚上再拿出来修改一下。   这一刻好像十三条规则没有影响到他们,甚至比以前,在这件事之前,他们没机会在公园里闲坐,反而是现在,才有这样的时间,有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在一起。   张灼地今天请了一天假,带着他出来玩,公园很安静,丁了的心情不错,他们两个坐在草坪上,看着河水从眼前流过去。   丁了问:“这里有鱼吗?”   “可以去看看。”张灼地说,“要脱鞋,想去吗?”   丁了随口一问,完全不想在这种地方脱鞋下水,摇了摇头,张灼地就笑了起来:“有的话,也只有一些小鱼苗。这里的环境太差了。”   “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在这个季节会有很多地方开闸放水,就是把水库里的水放出一部分来浇灌农田,”张灼地用动作给丁了坐示范,“会有很多人拿着塑料袋去放水的水管那里接鱼,一下午可以接一盆小黄鱼,大概这么长。”   丁了问:“能吃吗?”   “能吃,但是不太好吃,”张灼地说,“因为太小了,没办法处理内脏,直接下锅炸,你肯定不喜欢。”   丁了是南方人,又很骄矜,吃得东西其实是很讲究的。其实这些都是张灼地所没有想到的,他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坐在公园里,给一个比他小了八岁的南方小孩,将自己在乡下的时候都干了什么。   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丁了都不是他想要找的那种爱人。张灼地偶尔会想自己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他想也许是一个没有多么相爱,但是很理智的女人,可能没有非常漂亮,但一定要脾气好一点,不然可能没办法忍受他的性格,最好没那么挑食,因为张灼地总是要自己做饭。如果不那么依赖他就更好了,大家都需要有独立的生活。   条件非常简单,丁了一条都不符合。   丁了是个蛮横的、粘人的、挑食又非常漂亮的小猫咪,甚至性别还是男,但张灼地真的在这种生活中找到了自己的节奏,保护他,适应他,如丁了所愿的爱上他。   麻烦居多,快乐也有些。   丁了今天戴了一顶鸭舌帽,显得本来就小的脸都快消失在帽檐下了,张灼地替他整理了一下帽檐,露出他的脸来,丁了甜蜜地冲他笑了下。每当张灼地这样照顾他的时候,丁了都会觉得很幸福。   两人在公园里坐了会儿,一点钟左右,重新骑上了自行车,张灼地拿着那张从章国强那里连骗带抢的套路来的名单,开始用最原始的方法走街串巷。   张灼地挨个去核対名单上的人,上头写着最基本的信息,找到并不是最困难的事情,困难的是対于生者,提起一个已经失去的亲人是有些痛苦的事情,并且张灼地也没有办法为他们带去好的消息。   一下午从名单上划掉了三个人,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夕阳打在柏油马路上,反射出焦糖的颜色,张灼地觉得有些热,把外套脱了系在腰上,露出小臂来,丁了坐在他旁边,还在想刚才的事情:“他们还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那是一対年迈的夫妻,死者是他们唯一的儿子,这対夫妻是今天下午唯一接待了他们两个的人,以为他们知道自己儿子的消息。   在十三条之前,他们的儿子就失去了踪迹,十三条之后,网络切断,他们找到儿子的可能性更渺茫了,他们身上恳切的心情太过于强烈,让张灼地觉得有些压力。   在此之前,他们其实很少会接触到这样的“正常人”,在游戏中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存在亲缘浓厚、血浓于水的连结,没有体会过正常的家庭氛围,也无法产生正常的“生命观”。   大家都拥有自毁的倾向性,并漠视痛苦,淡化死亡,不会互相安慰,更不能露出自己的弱点,因为随时都会死掉,所以不要喜欢上任何一个人,不対任何人产生同情心,在一条黑暗的路上,活得冷漠且英勇。   尽管张灼地已经知道“家庭”的连接实际上更像是一种美好的陷阱,凑近看并不雅观,但丁了还是觉得很羡慕。   他看得出丁了心里是向往这种生活的,这种粗糙的、并不值得推敲的生活。这种羡慕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从来没有拥有过,所以会觉得这种得不到是一种上天的惩罚,既然它如此难企及,一定是什么好东西吧。   张灼地觉得丁了会明白的,他总有一天会发现,人生无论走上哪条路都会后悔,过上什么样的人生,都不值得庆幸,因为生命本身就是一件无比恶心的事情,通过一场潦草的射精制造出的人命,终其一生都在坐井观天地対着上一阶级淌口水,蝇营狗苟、饥肠辘辘。   张灼地知道丁了会知道的,所以张灼地不会告诉他,一个字都不会対他坦白。他等着丁了自己去尝,世间百味是骗人的,最后能记住的只有眼泪流进嘴里是咸苦的。   “如果把这些人都串联出起来,”张灼地翻开纸的另一面,在上面画了三个点,是这三个死者的地理位置,“也许能锁定动手的人家在哪里。”   丁了坐在台阶上,抱着自己的腿,问道:“你觉得‘神’会是那个人吗?”   “也许吧,”张灼地看着这三个点,“也许。”   丁了看着他许久,忽然道:“感觉你没有那么喜欢这个游戏了。”   “嗯?”   “一开始,”丁了提起最开始见到张灼地的时候,说道,“你好像很愿意玩这种游戏。”   张灼地坦然道:“是啊,从上一次开始,就觉得有些烦了。”   具体是哪一次?张灼地仔细想想,其实是从医院那一次开始,他就已经没那么想要玩这种游戏了,牵扯太深,又隐约感觉到游戏背后那种浓厚的背景暗示,似乎都在隐喻着这个世界的什么问题,张灼地対于这种沉重又敏感的东西讳莫如深,也不感兴趣。   任何事情只要复杂起来,就不好玩了。宁滨死了,白风风也不像人样,现在生死场每天人很多,很乱,张灼地现在其实也是强忍着不耐烦,坐在这里。   丁了说:“如果我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就好了。”   张灼地闻言愣了下。   丁了只是随口一说,很快就站起来,说道:“我们回家吧,我好饿。”   “哦,”张灼地被他拉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惯性地说,“上车吧。”   “如果我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就好了。”   张灼地在回去的路上,夏夜的晚风持续地扑在他的脸上,把一天出的汗全都吹干,伴随着偶尔想起的车铃声,张灼地持续地在脑海里重播这句话。   如果说二十一世纪了,还有什么能打动二十八岁的张灼地,恐怕只有这一句了。 第71章 无间地狱(十一)   街上戴上红色标志的人越来越多了。   一开始大家很隐晦,只是一些红色的头绳、红色的鞋带等等,到目前,很多人都穿着红色的衣服,甚至有人戴上了头巾。   问题也随即产生了,很多人打着紅宿的旗号,杀人、抢劫、无恶不作。因为门槛过于低,所以声誉也格外容易被破坏。   在广播之前,大家对这个状况显得有些担忧,杨小苗说:“这是非常正常的现象。”   “因为对方不会一直坐以待毙,”杨小苗说,“对面是要反击的,但是只要动起来,也是件好事,有动作才能露出马脚。”   张灼地在整理晚上的稿子,白风风说:“我联络到了不少朋友,他们告诉我很多上流人士的家都被砸了,东西抢得差不多了,现在很多人对紅宿的意见很大。”   “没关系,”张灼地说,“这些人本来也不会相信我们。”   刘艺烨想起来了:“我家今天也进来人要抢劫了,被查理斯给救了。”   “?”   众人没理清楚这个关系,刘艺烨解释道“他们不要命了,我家花园是有电网的,那俩傻蛋差点被电死,查理斯把他俩打下来的,屎都出来了!”   张灼地说:“放跑了?”   “不然还留下吃饭?”刘艺烨说,“不过查理斯问了,那俩人说是谁指使的?”   查理斯说:“紅宿的头。”   “哦,”刘艺烨说,“那不就是你吗?”   张灼地:“嗯,我下回派俩聪明的。”   众人笑了起来,白风风有些隐忧:“这是不是不太安全。”   张灼地没法回答他。   当下的时局,他确实没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全。   第二则通知在全民的收音机中响起,张灼地的声音又传入千家万户,有很多人家里没有设备,走上了街头,在广场前席地而坐。   张灼地真正要做的事情,从今天才要开始。   “亲爱的同胞们,大家晚上好,感谢大家与我如约相见。过去的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消息分享给大家,在神的旨意之下,我们的这个世界,即将结束了。   在过去的十五天里,我们清扫了邪恶,惩罚了犯罪,营造出了一个美丽、祥和、宁静的都市,我们的世界从未如此安静,从未如此纯净,在当下,行走在街上的每一个人,我都为你们感到由衷地骄傲。   是的,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们这个世界即将要结束了,马上,我们的人生即将回到正轨,而这段短暂又纯洁的日子,就像是神送我们的一个礼物,我们在这里将一切归零,什么都不想,重新创造自己的价值,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创造新的可能性,这是一种值得赞扬的美德。   但是很遗憾地告诉大家,快乐的日子毕竟是短暂的,很快,我们就要回到现实里来了,今天我要说的并没有很多,感谢大家在过去的日子里,对紅宿的支持,我并不代表着神,而只是以狭隘的心解读神、替神发言的媒介而已,并不值得大家的推崇,希望大家能珍惜这段时间,这很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以这种方式见面,祝大家生活愉快,再见!”   在通篇的发言中,张灼地对有人冒充紅宿的事情只字不提,仿佛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白风风不是很理解,他道:“你这样说,只会让大家越来越恨你。”   王骞石说:“到底在干什么?我怎么感觉有点跟不上了。你和杨小苗到底在讨论什么东西?为什么不能和我们大家一起说一说?”   杨小苗道:“稿子是他自己写的,为什么还要加上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王骞石道,“你是他的军师。”   “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张灼地说:“安静。”   从张灼地的语气判断,如此说话,已经是非常不耐烦了,众人便默契地停了下来,张灼地说:“我这么做,只是想减少死亡率。”   “当大家知道这个世界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就会减少犯罪行为,”张灼地说,“大家都会害怕秋后算账。”   杨小苗说:“但是你们连这个都看不出来的话,实在不适合在这里坐着了。”   王骞石不悦:“什么意思?”   丁了忽然道:“再吵就都出去。”   片刻后,张灼地打破了沉默,说道:“不妨给你们说一说我现在的想法。”   “因为对面已经开始有行动了,就代表着他还是在关注着这一切的,我们的紅宿,在第一次广播的时候,只覆盖了这座城市,但是他很快就注意到了,证明这个人就在这里,”张灼地说,“虽然我一开始就觉得,那个人就在我们身边。但这件事让我更确定了。”   张灼地说:“他也许见识过我们在游戏里的表现,知道我们是怎么玩的,虽然我们可能不认识他,但他一定认识我们,这段时间,他一定就在附近观察着我们的行动。”   “如果你是他,”张灼地问王骞石,“乍一听说,这个世界要恢复正常了,你是什么反应?”   王骞石:“……离谱。”   “还有呢?”   “奇怪。”王骞石说。   “对,”张灼地点了点头,“会奇怪。为什么?他会想,为什么会结束?发生了什么?好奇,好奇了他就会探出头来。”   王骞石古怪地看着他,说道:“你怎么能确定会顺着你的想象发展?”   “我不确定,”张灼地耐心地说,“我只是走投无路,所以愿意试试。”   杨小苗强调道:“勇敢是——”   “恐惧和自信的中间之路。”其他人接道。   “还有,不要再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杨小苗对王骞石和白风风道,“虽然我是学心理学的,但我不会健康地处理人际关系,这个世界对我这种人来说,是很有利的。”   杨小苗对于他们对自己的质疑,真的非常生气。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刘艺烨实在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氛围,带着自己的男友走了,丁了也说道:“散了吧。”   他拿起外套,拍了拍白风风的肩膀,一个很寻常的动作,白风风问道:“哥,你害怕吗?”   张灼地听到这句熟悉的话,愣了一下,低头撞见了他的眼神。   “不害怕,”张灼地握着手里的外套,慢慢地说,“……只是有点冷。”   王骞石感觉不能理解,问道:“冷吗?”   张灼地瞥了他一下,然后如常地道:“嗯,最近有点感冒,晚上还要穿件外套。”   “注意身体,”王骞石道,“我们可都还指望着你呢。”   白风风站了起来,笑道:“是啊。”   丁了已经走到电梯前,按了下楼的按钮等他们。   张灼地和白风风并肩走着,他不经意地问道:“工作在做了吗?”   “嗯,”白风风说,“在做。”   王骞石道:“我替他找了份工作,在我朋友那里维修电路。”   “你呢?”张灼地随口问道,“你们一起吗?”   王骞石道:“这两天偶尔也去,不过我可不太顺利。”   他似乎有些苦恼,王骞石毕竟是一个有知名度的明星,认出他的人很多,昔日的大明星和大家一起打工,对于群众来说喜闻乐见,对于王骞石本人来说压力很大。   电梯到了,丁了先进去了,张灼地撑着门,最后一个进去,俩人一前一后,把白风风和王骞石夹在了一起,王骞石想起来了什么,说道:“你刚才说害怕,是害怕什么?”   “没什么。”张灼地在电梯门的金属镜面上和王骞石视线相对,然后转过了脸,“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战战兢兢,是我的行事准则。”   王骞石笑道:“保持恐惧是吗?”   丁了听出了张灼地言辞之间的古怪,他说了些平时不会说的话,因此看着张灼地的后背,猜测可能刚才发生了什么。   电梯到了,张灼地走出去,白风风和他道别:“我走了。”   丁了问他:“你怎么回家?”   王骞石甩了甩手上的车钥匙:“我送他,顺路。”   丁了没有再说什么,几人很快分道扬镳。张灼地带着丁了下楼才发现车窗被人砸了,里面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拿走了几包纸巾。有些无奈,开着破了车窗的车,载着丁了回家,丁了还觉得有些新奇,把手伸出去感受风。   张灼地看着他这副模样,在开车的间隙,握住了他的手。   他忽然想起件事来,问道:“王骞石是和刘艺烨有过一段吗?”   “哦,”丁了说,“刘艺烨只要长得帅就都会玩。”   张灼地说:“玩?”   他觉得从丁了嘴里说出这种轻浮的词很新奇,也许和丁启的刻意教育有关,丁了对于说话用词很注意,网络用词都只是在他嘴里昙花一现,丁了大部分说话用词都是得体的,在台面上的,除了发疯的时候,发了疯骂张灼地的时候,就是什么难听说什么了。   丁了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还以为他在批评自己攻击刘艺烨的作风,便道:“她就是那样。”   张灼地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这两天,他没有纠缠刘艺烨。”   “觉得下不来台吧。”丁了不感兴趣地道。   张灼地分析了他这句话,道:“所以,他被刘艺烨甩了,还没认出来你不是刘艺烨,在游戏里骚扰你,知道真相后觉得尴尬?”   丁了的手还放在外头感受晚风,头发被吹得乱飞,凌乱地把大半张脸都盖住了,他把头发撩到后面,露出漂亮的额头,“嗯”了一声。   张灼地看出他对王骞石是真的毫无兴趣,连聊都不想聊。   越相处久了,张灼地发现,丁了无论是对于谁,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讨厌的人推得很远,游戏之后毫无联系,就算是喜欢的人,也从不会推心置腹地深交,淡淡的,若有似无的交往着,有还是没有,他都不太在乎。   丁了从本质上来说其实是一个非常冷漠独立的人,他不被人影响,也不爱人,张灼地一直都没发现,因为他总是紧紧地缠绕着张灼地,张灼地被他包裹得很紧,日常的生活被他占据满了,就很难注意到丁了是怎么对待其他人的。   张灼地摆脱不了这种低级趣味,诚实地面对自己内心,他得承认自己确实被这种反差取悦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冷不冷是之前的伏笔。 第72章 无间地狱(十二)   第二天清晨。   张灼地如常去店里上班,在休息室换了制服,听见身后的服务员们在谈论昨晚广播的事情。   “你相信吗?”   “应该相信吧,”女孩不确定地说,“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旁边的人问他:“小张,你昨晚听广播了吗?”   张灼地:“睡太早了,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   “昨晚紅宿的首领说,这个世界马上就要结束了。”   张灼地惊讶道:“是吗?”   “你也关注一下实事吧,”对方无奈地道,“什么事都不知道,怎么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活下来啊。”   张灼地说:“但紅宿不都是些……说的话可信吗?”   “别乱说,”经理正好进门,赶紧把门关上了,说道,“小心惹事。现在到处都是信徒,乱说话会死的。”   张灼地笑了下,和善道:“知道了。”   “我还以为你也是紅宿的人呢,”有人道,“你不是也带了红绳吗?”   张灼地大方地把制服袖子掀开,说道:“哦,这是朋友送的。”   “什么朋友?”经理故意问道。   张灼地和大家心照不宣地笑了。   “今天有两桌预约,昨天亲自来预约的,”经理顺势聊了起来,“你到时候接待一下,有桌客人有点特殊,十三条之前,一家人就经常过来。”   “哦,是那家人,”马上有人想了起来,“不谈生意,每次带着孩子来吃饭的。”   经理道:“那桌南方佬。”   “为什么这么说?”张灼地不太明白他的语气。   “很有钱的,”服务员说,“太让人羡慕啦。”   因为这个餐厅的人均很高,很多人都只是谈生意的时候过来,但是这一家人却是每隔几周,都会带着刚上小学的小儿子来吃,时间久了,大家也都认识了,据说是广东人,在北方做家具生意,几年前发了笔财。   经理说:“怎么世道变了,有钱的人还是有钱呢?”   “小张,你以前也很有钱吧。”经理忽然问。   “我?”张灼地道,“三代贫农啊。”   “我不信。”   “不信也得信啊。”张灼地无奈道,他换好了衣服,普通的制服穿在他身上显得高级硬挺,经理看得眼红,说道:“你不是和老板有亲戚吗?”   张灼地说:“没亲戚,只是朋友。”   “真好,还能和他那种人做朋友。”   “哪种人?”张灼地顺口搭音,问了句。   经理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   但是张灼地差不多也知道丁了在他们心里的画像:骄傲的、高高在上的金丝雀,看别人一眼仿佛都是施舍,美丽漂亮,但是不讨人喜欢。   后厨把经理叫走了,他走后,服务员说:“你别理他,就这样。”   “什么?”张灼地像是没听懂,说道,“先出去了。”   他今天来上班主要是在等章国强,张灼地本来是有信心,章国强一定会来的,但是一直到了下午,也没见章国强的身影。   一直等到了下午两点多,他正打扫前台,听见门口有声音,经理跑过去,说道:“黄先生!您来了。”   一个有些矮的中年男人和经理打了个招呼,女人从他身后走出来,手里还牵着个孩子。   一家三口的打扮很朴素,甚至有点土,女人穿着的姜黄色的西服外套,搭配了细腿的牛仔裤和运动鞋,看上去大概四十岁左右,头发染得焦黄,发根处长出了很长一截,脸上也没有化妆,很亲切地和经理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了。”   经理道:“可不,我都想乐乐了。”   被叫做乐乐的男孩腼腆地抿了抿嘴,经理摸着他的头,说道:“走吧,都给你留好了。”   说着冲张灼地使了个眼色,张灼地放下了抹布,笑着走在前头引着几人,顺势问小男孩:“你上几年级了?”   男人回答道:“二年级了,乐乐,和叔叔问好。”   张灼地道:“都上二年级了?长得真高啊。”   女人笑道:“是啊,站排要站第一个,老师都说太高了。”   张灼地把门推开,请三人进去,然后把菜单递过去,一边倒水,一边说道:“有些菜咱们现在做不了,原材料断供了,您点着,我给您介绍一下。”   两人说话确实有南方口音,有的字咬字很重,丁了有的时候也会这样,但丁了总是在隐藏,装自己普通话说得很好。   张灼地一边想,一边等着点单,男人很快点好了,张灼地说:“稍等。”   出去后,张灼地抓了个人问:“刚有人找我吗?”   “没有吧,没看见。”   等到三点多的时候,玻璃门外站了个人。那人在门口逡巡许久了,似乎一直在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   张灼地还以为是章国强又搞什么花招,打开门说道:“找谁?”   走进才发现,那是个有些年迈的男人了,嘴角许久没有清理的胡子已经花白,身上带着不太体面的油渍,走进还会闻到些味道。   男人踟蹰着,有些没有主见地看着张灼地,想说什么,又有所顾忌的样子。   张灼地比他高了许多,微微弯了腰,确认他的状态,问道:“你有什么事?”   服务员打开门,站在门口,却不过来,叫道:“小张。”   看神色在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   老头说:“我找里面的人。”   “谁?”张灼地回头望了望,此时只有一个前台坐在玻璃门后。   “找我?”张灼地问,“我姓张。”   老头道:“找姓黄的。”   “找他做什么?”   “他欠我钱,”老头伸出两根手指,因为过于操劳,手指很难伸直,微微蜷缩着、颤抖着,说,“他说能帮我找我闺女,拿走了我两千块……”   张灼地一把手拉过他,走到一边,老头以为他要撵走自己,连连摆手,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恳求的话,张灼地把他带到墙角,说道:“你女儿怎么了。”   “丢了,丢了,”老头说道,“我在乡下,我就一个闺女。”   他说着不着重点的话,张灼地道:“是什么时候丢的。”   老头掰扯了半天,先说有十多天,后来又说二十几天,张灼地问了半天才勉强明白,女人在城里给亲戚做保姆已经一年多没有回过家了,最近一个多月都没有打过电话,老头听城里的亲戚告诉她,女人很久没消息了。   城里消失的人很多,有很多人在趁机发这笔不义之财,像今天姓黄的一样,利用失去亲人的焦急的心情,骗光他们身上的电子货币。   张灼地问道:“你把两千都给他了,你这几天怎么生活的?”   老头没有说话,表情有些呆滞地看着他,说道:“我找姓黄的。”   这种呆滞是对自身的痛苦已经麻木,习惯了受苦难的果实,生命对于他来说好像是枷锁。   张灼地道:“姓黄的不知道你女儿在哪。”   “你到底住哪儿,”张灼地说,“有没有住处。”   老头这回摇了摇头,身后经理打开门,在门口喊他:“上菜啊!干什么呢。”   张灼地考虑着把他放到哪里比较合适,经理见他没反应,快步走了出来:“你干什么呢?这老头谁啊?”   老头:“我找姓黄的。”   他似乎就把这句话记得最准确,说得也最流畅,而对于自己住在哪儿、吃什么、怎么活下去,都混混沌沌的。   张灼地把事情给经理简单地说了下,经理骂道:“……这他妈的。”   “怎么办?”经理问张灼地。   张灼地问老头:“你的手机呢?”   老头能把电子货币都转给骗子,证明他是会使用手机的,看到老头从兜里掏出来一部屏幕都碎了的老人机的时候,张灼地静了一瞬,然后道:“是他们登录了你的账号,转走了你的钱吧。”   其实这种规则,已经完全把这种连手机都不会用的人淘汰掉了。很多突然暴富的人,都是抓住了这个空子。   经理说:“别问了,先给他吃点东西。”   经理看出张灼地有些意外,不悦道:“怎么啦?你觉得我会不管吗?”   不方便带回餐厅,张灼地和经理带他去了一家面馆,俩人都有些不知道拿着个老头怎么办,他连手机都不会用,也不知道怎么坚持了这么多天的,经理道:“算了,今天我先把他带走,明天我送他回乡下。”   张灼地:“还是我带走吧。”   经理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有对象吗?”   “不方便,”经理说,“我光杆司令一条,无所谓了。老头,我给你说,别找你女儿了,现在这个时局,自己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其实有什么用呢?”经理给自己倒了杯茶,“救得了一个救不了俩,不用走远,就是在市里,屋里活活饿死也不在少数。你说都帮,咱们是谁啊?算哪根葱啊。”   张灼地有些想抽根烟了。   之所以会想帮他一把,是因为张灼地看着这个老头,就想到了自己爷爷。人活了太久,会以为把很多事都抛在背后了,但张灼地看到这个人,还是会下意识地带入到自己的立场中,会想他爷爷死之前,有没有如此无助过。   这世上不幸才是相同的,幸福的人各有各的幸福,不幸的人只有丧失掉体面与尊严饮恨终老。   经理说道:“都不容易,其实我也懂你。”   “大家都说我太俗,”经理说,“他们没苦过。”   张灼地给他倒了杯水,说道:“我给你转两千,你送他的时候,给他带上。”   “你哪来那么多钱?”   “没钱,”张灼地起身去付账,说了一句,“有人替我给的。”   这一天,章国强都没有来找张灼地。   傍晚的时候,一辆车从一栋别墅门前停下来,车灯亮着,一直停了很久,楼上的灯亮了一盏,有人下楼来,保姆站在铁门外,问道:“谁啊?”   车窗放下来,里面的人说:“找黄总谈生意。”   保姆犹豫片刻,看见男人西装革履的走下车来,便打开了门,男人冲她点了点头,就在她要跟上的时候,却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出门去,锁上了门。   男人扣上西装的最后一颗扣子道:“跑,半小时之内,不要回来。”   说着走进了别墅。   进去后,在静谧的黑暗中房间的灯忽然打开,又马上灭掉,大概过了二十几分钟,门从里面打开,男人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保姆站在门外,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夜色中也能看到男人的眼镜片上沾了血迹。   男人看了她一眼,没当回事,从兜里掏出手机来,屏幕照亮了他的脸,非常惊人的冷峻的相貌,他确认了下自己的账户,然后打开了车门。   将车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具男人从他的车座上掉了下来。   章国强吐出一口黑血来,仰着头躺在地上,半个身体还挂在车上,艰难地喘着粗气,张灼地探身进车里,看到了后座上的男人。   正是那天那个带着眼镜的英俊的男人。   “不太礼貌吧?”张灼地扶着车门说。   章国强艰难地道:“跑……”   那个男人的镜片在黑暗中反射光闪了一下,转头看向了张灼地:“这是个警告。”   张灼地笑了:“你吗?”   男人没被激怒,平淡地道:“不是我。”   “是神的警告,”男人说,“从现在开始停下来吧。”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张灼地故意道。   张灼地对于这种男人偏偏没有任何好感,他太知道那层看着精巧的人皮下面,隐藏着什么样的败絮,张灼地在认识丁了之前,也是这样的人,用冷漠掩盖自私、暴虐和贪欲,越光鲜,烂得越透。   是境遇、或者说是认识丁了以后的境遇,让张灼地没再在这条路上走到黑,看到这个人,张灼地感觉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男人推了下眼镜,说道:“从今天开始,如果你再继续下去,……你还有不少东西可以失去不是吗?”   张灼地一手把着车顶,一手扶着车门,对他道:“谁给你的勇气。”   他忽然伸出手去抓男人的衣领,男人手一翻,亮出一把枪来,对准了他的眉心。   张灼地愣了下,笑了。   “好家伙。”   男人打开车门,从车上走下来,他比张灼地更瘦一些,身高相仿,气质相近,发型梳得一丝不苟,手里举着枪,慢慢地靠近了张灼地。   “告诉你,你就听着。”男人说,“你觉得呢?”   “马上停止你们的一切行动,不然他们会一个个从你身边消失。”男人道。   张灼地问:“所以你可以用枪支,不违反规则?”   “废话少说。”   张灼地没有见过这样的规则,在所有的游戏中,规则都是一视同仁的,不为任何人改变,这种可以为个别人更改的规则,会给他带来很多后续的麻烦,甚至一些计划都要因此改变。   街角一辆车闪着远光灯驶了过来,开到男人身边打开了门,男人举着枪上了车,很快消失在了路口。   张灼地一低头,叹了口气,蹲下身来,拍了拍章国强的脸:“活着没?”   章国强眼睛微微地张开一条缝,似乎已经是强弩之末,勉强抬了抬手指,嘴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张灼地俯身问:“什么?”   章国强微弱地声音道:“兜里。”   张灼地伸手掏他的衣服兜,摸了半天,只找到了手机,他用章国强的指纹解锁,问道:“你要给我什么?”   章国强:“小……心……”   张灼地沉默了,过了会儿,他道:“行,我知道了。”   片刻后,章国强彻底失去了呼吸。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张灼地顺手给他阖上了眼睛,在他的手机相册里找到了他拍的名单,张灼地拍下了名单,然后回身,问身后的保姆:“你还要看多久?”   保姆连连摇头,一句话分了好几次才说出口:“我……我腿走不了了。”   她吓得腿抖,动不了了,张灼地把章国强扔进车里,回身说道:“你再不回去,你老板就真要死了。”   说着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张灼地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钟了,身上又是土,又是血,又出了汗,丁了听见动静,从书房走出来,张灼地脱了外套,问:“怎么还没睡?”   丁了摇了摇头,看着他,问道:“怎么样?”   张灼地去别墅前先回了趟家,做了顿饭,和丁了一起吃完才出门,本来没打算用太多时间,但是没想到会遇上章国强这个意外,他把章国强埋了,就回来迟了。   丁了显然是担心了,虽然强装着镇定不说,但以张灼地对他的了解,知道他自己在家等着,估计很难熬。   张灼地把今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丁了,把身上的衬衫和裤子脱掉,丁了跟着他走到了卫生间门口,张灼地说:“我洗个澡。”   丁了点了点头,一时间没走。   “等什么呢?”   丁了把他的外套递给他,让他拿到卫生间去,说道:“下次不要这样了。”   张灼地说:“好。”   张灼地还是头回答应得这么痛快,没说什么理论上不太可能这种话来指出不合理之处。   “下次不会了。”其实张灼地半途就后悔了,但又不能把章国强扔车上,他动作很快,也还是拖到现在。   丁了:“你最好是说到做到。”   张灼地在他这也没什么信任可言,没少干了打破承诺的事情,张灼地也自觉没什么反驳的立场,进了卫生间,说道:“咱们可以走着瞧。” 第73章 无间地狱(十三)   这几天需要负担的东西很多,张灼地抗压能力极强,都感觉有些过载,洗完澡摘掉眼镜,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把这几天所有的事情都过了一遍。   白风风的暗示,章国强的死亡,剩下的那半张名单,还有今晚的那个男人,在他脑海里一一闪过。   有一个人就站在这些线索的正中央。张灼地感觉到,他正在窥视着自己。   丁了从被子里靠了过来,张灼地自如地切换了另一种状态:“今天画了什么?”   “乱七八糟的,”丁了说,“没什么有意思的。”   张灼地:“如果喜欢的话,以后可以系统地学一下。”   丁了学过油画,但似乎不喜欢,他不喜欢丁启强加给他的任何东西,所以只画水粉,闻言摇了摇头:“不想学。”   “那就不学了。”张灼地也不执着。   张灼地已经完全了解了丁了的脑回路,一切以不怕事但也不惹事为行事准则,现在已经能精准地在雷区蹦迪,但不踩雷了。   丁了说:“刘艺烨明天会来。”   “她自己吗?”   “她和查理斯。”   “那也好。”张灼地正担心丁了自己在家的安全,他们能来多少放心一些。   丁了抬头看着他,问:“你明天做什么?”   “去找找后半张名单,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吧。”张灼地觉得还是不能太过于被动,“本来想和你一起的。”   丁了说:“那让他们走。”   “……”张灼地说,“这样不好。”   张灼地觉得自己得找个时间,好好跟丁了聊聊怎么和人相处了。   丁了不太想在家和刘艺烨他们玩了,但是张灼地不同意他去,似乎也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只好就这样算了。   张灼地在烤鸭店打工的工作就做到今天为止,从这天开始就没有再去上班。等大家反应过来,要去找他的时候,才意识到对张灼地一无所知,联系不上他。   张灼地骑着单车在城市里逛了几天,丁了有时候跟着,有时候在家里,刘艺烨和查理斯有时会去找他,三人慢慢地也互相熟悉了,丁了对查理斯的抵触情绪很明显在逐渐降低。   没过多久,就到了约定好的开会的日子。   丁了和刘艺烨两人开车去工作室,张灼地在外头,到了时间的时候,骑着单车自己赶过去,等他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到齐了,就等着他了。   张灼地把衬衫的袖子挽上去,坐在沙发上,说道:“聊到哪儿了?”   “都等你呢。”杨小苗说。   张灼地:“那开始吧。”   众人一齐看着他,张灼地道:“我先开始?”   “听丁了说,强哥死了?”白风风道。   张灼地看他状态好了不少,说道:“嗯,我也受到了死亡威胁。”   所有人:“?”   张灼地把事情简单地说了,然后道:“都保护好自己,如无必要就不要再有任何行动了。”   “这么说,规则对他们来说是免疫的?”   “可能是,”张灼地,“也许制定者是有特权的,但估计也不会很多,不用太担心。”   张灼地这种风轻云淡的态度并非装出来的,他不在乎这件事,只是提醒其他人注意安全,但别人就不会像他这样想了。   杨小苗说:“大哥,这种事现在才说?”   “是的,不是才见面吗?”张灼地问。   丁了道:“你做这件事之前,没想过会遇到危险吗?”   杨小苗:“我意识到会有危险,和真的有危险我不知道,不是一回事吧?”   刘艺烨道:“妈呀,我就是个打酱油的!”   “不要吵架,”张灼地说,“现在告诉你了,我猜你们也不会遇到危险,章国强与虎谋皮,死在虎口下,到底是因为什么,我们都不清楚,所以你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他很冷漠地道:“如果你觉得危险,随时都可以退出。”   “哇哦,”查理斯说,“这样说太不友善了。”   杨小苗道:“那我走了。”   白风风拉住他的手,皱眉道:“别闹了。”   杨小苗重新坐下,张灼地也没看他一眼,只是道:“这几天我找了一些线索,锁定了一个区域,大多数尸体都围绕着一个工业园区,在建水街附近。”   “那里有不少企业呢,产业孵化基地。”王骞石忽然开口。   张灼地说:“嗯,我以前也在这里上过班。”   “你还上过班,”王骞石觉得好笑,说道,“对,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那会还上班呢。”   “即使知道了范围,也很难锁定到底是谁吧?”   “都杀了就差不多了,”张灼地冷静道,“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让对紅宿不满的人自己去动手,全都杀了,游戏就结束了。”   所有人:“……”   大家听不出张灼地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但都为他这个言论而感到毛骨悚然。   每一个人都看得出,张灼地对这个世界的耐心告罄,现在很烦。   相处久了,有的时候大家都会忘记,张灼地并非是脾气好的人。   “这就是我们的底牌,”张灼地看出大家寒蝉若禁,打破了僵硬的氛围,聊胜于无地安慰道,“这样我们就不算是毫无反手之力。即使有人拿着枪顶着你的头威胁你,你也可以有自保的余地。你有很多同伴,他们会在背后支持你,如果你死了,我就会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大家都玩完。”   杨小苗说:“这是你不为人知的计划吗?”   “如果不为人知,”张灼地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杨小苗今天被他顶得一愣一愣的,都有点心态崩了。他时常看到丁了对张灼地态度很差的说话,张灼地也不会生气的迹象,仿佛是块棉花一样把丁了的恶语吸收进去,再吐出平静的话来,杨小苗学心理学这么久,他以为自己看得懂任何人的性格和情绪,张灼地绝对是一个情绪稳定、抗压能力极强的人,这种人大多伴随着礼貌、平和的性格。   但没想到,张灼地对他却一点耐心都没有。   这让他显得有些局促。   今晚张灼地的反应显得他多疑又不识趣,他以为经历了这些事,他们已经熟悉了,可以稍微过界一些说话,但张灼地则是毫不留情面的坚守着社交距离。张灼地对他的态度一直如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杨小苗脸色有些差。   白风风缓解了气氛,说道:“这样太好了,哥,辛苦了。”   “这些天关于紅宿的宣传一直在做,”王骞石语气稍显犹豫,“但我听你的意思,怎么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张灼地说:“有罐子能摔已经很不错了。”   “你今天怎么回事?”刘艺烨道,“吃枪药了?”   丁了道:“你们为什么把压力放在他一个人身上?”   “会死,在加入这里之前不知道吗?”丁了问,“难道要给你们二十四小时做安保吗?自己的性命,自己小心,都成年了吗?”   众人沉默片刻,丁了说道:“能干就干,不能干都滚。”   张灼地叫了他一声,然后说道:“话不能这么说,但我也是这个意思,真的觉得不安全,可以离开,我很忙,不为你们任何一个人服务,做个聪明人,我不想再听你们说这么不成熟的话了。”   这下即使是白风风,也救不回这死一样的氛围了。   王骞石道:“说句实话,大家今天坐在这里,不都是为了自己吗?都别装得多高尚了,不就是想当英雄,想过瘾吗?看大片看多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吗?英雄哪有白当的。”   杨小苗道:“我只是想回到过去的生活。”   “那是要付出代价的,”丁了冷冷地说,“你以为你在点单吗?”   张灼地说:“都回去好好想想,整理好自己的想法,问问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在团队里的位置是什么,想明白了再回来吧。”   看得出他已经不想再浪费唇舌了,大家只好就此打住,陆续离开了。   杨小苗临走之前,说道:“你知道吗,其实对于当个暴君来说,你已经成功了。”   “一个领导者的素质。”杨小苗笑,“冷漠,残忍,不近人情。”   张灼地说:“没想那么多,单纯觉得你事儿逼。”   对于两个体面的文化人而言,这已经算是大吵了一架,杨小苗反而不生气了,他道:“说你卸磨杀驴也不过分吧?”   张灼地道:“你死了吗?”   杨小苗看他半天,最后反而一屁股坐下来了,说道:“我活了二十五年,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丁了起身,说道:“我出去等你。”   他不想再听杨小苗说话,出去躲清静,没想到出去后发现王骞石他们还没走,在等电梯。   白风风道:“张哥呢?”   “在里面吵架。”丁了无聊地说。   白风风笑道:“他怎么还真和杨小苗吵起来了。”   “谁知道,”丁了说,“大难临头各自飞。”   “你俩最近怎么总在一起玩?”丁了看向王骞石。   王骞石反问:“怎么,不可以?”   丁了烦死了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转头对白风风说:“我问你呢。”   白风风道:“顺路。”   王骞石觉得有意思:“你讨厌我啊。”   “我谁都不喜欢。”丁了随便找了句话堵他的嘴。   “看出来了,只喜欢张灼地啊,”王骞石说,“我和白风风走近了你也不开心,你对他也感兴趣?”   白风风道:“你有病?”   “我对你也很感兴趣,”丁了突然绽放了个笑容,很天真无邪的样子,“人皮,人肉,人骨,你最喜欢自己哪个部分?”   “丁了,”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丁了便退后了一步,说道,“拜拜。”   王骞石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仓促地转身进了电梯。   张灼地走过来,自然地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他怎么惹你了?”   丁了脸上的阴霾还没有散去:“给他脸了。”   张灼地重新按了电梯,丁了道:“杨小苗呢?”   “他要重新做一遍心理侧写,”张灼地说,“又有了新的线索,也许能重新锁定一些人。”   丁了:“全部都很烦。”   “嗯。”张灼地说,“全部都很烦。” 第74章 无间地狱(十四)   从张灼地强制散会,要求大家回去想清楚再来,他就没再见过除了丁了以外的其他人。   大家似乎都消失了,张灼地也并不主动去找任何人,和丁了在家里度过了几天相对平静的日子。   在丁了画画的时候,张灼地大多在一旁看点东西,杨小苗说得很对,其实他看书还是没有找到方向,没有系统性和目的性地随便浏览。   在一个很热的下午,丁了终于画完了那副雏菊,与此同时还产生了很多的废稿,在画这幅画的时候,乱涂乱画了不少东西。   这是一幅色彩很鲜明的画作,丁了几乎把所有的背景都改了颜色,变成了红粉紫相间的高饱和色调,用非常不规则的花瓣做冲击性的尝试,最终的成品和一开始完全不同,丁了短短地时间内完成了很可怕的进化,即使是张灼地这样不懂画的人来看,都觉得很漂亮。   张灼地用了一天时间打了个画框,把画钉在了餐桌前,色彩鲜明的画和冷淡的装修看上去并不是非常的搭调,但总体上来说,还是不错。   丁了在他打画框的时候,就席地而坐,在地毯上收拾那些废稿。   丁了和的废稿就极其体现出他的性格了,如果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会以为是某个小孩胡乱涂写的,看不出任何画面,只有各种颜色的线条,像是泄愤一样的粗细不均地甩上去,张灼地中场休息,拿起了几张,说道:“留着吧,作纪念。”   丁了就没有扔,找出个药箱来放进去了。   丁了放着放着,张灼地忽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伸手接过来两张放到一起,边和边对齐,线条颜色和粗细居然对上了。   “你故意的?”张灼地问。   丁了不太知情,他看着那两幅画,有些茫然。   张灼地看他的表情,就猜出他自己根本不知道。   张灼地蹲在那个药箱旁,又拿出来了几张,仔细地挨个边对过之后,又找到了几张可以对上的画,他索性把所有的画都倒出来,在地面上铺开,没有过多久,整个地面都铺满了,一张张线条拼在一起,那些不规则的线、色彩鲜明的粗细不均的绕成了一只眼睛。而在眼角的位置,掉落了一滴硕大的圆滚滚的蓝色泪珠——   张灼地抬起头来看向丁了,丁了的表情也像是被吓到了。   丁了反而问他:“这是什么?”   整个书房的地面上铺满了纷乱的线条,而他站在画面的正中央,看上去非常的无助。   张灼地说:“你的画。”   从流泪的方向来开,这是一只左眼,而丁了少的正是一只左眼,张灼地不知道这到底是是意识的投射,还是说代表了什么。   丁了对于自己画出了这些东西感觉很不可理解,一时也不想待在这个房间里,踩着画跑了,张灼地看到他坐在沙发上,咬着自己的手指。   “没关系。”张灼地上前把他抱在怀里,说道,“没关系。”   张灼地其实没觉得这问题能有多严重,也许只是因为太想要一只眼睛了,造成的心理暗示,人类能做的事情远超乎自己的想象,也许这就是其中一件。但是这件事多少给丁了造成了一些心理阴影,接下来好多天都没有再碰画笔,不敢再画任何东西。   在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张灼地在打扫卫生,拖完了地之后,关上了空调,打开窗户通风,而丁了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地吃西瓜,俩人下午在床上厮混了很久,丁了到了七点多的时候就开始困得打瞌睡,但现在睡又会醒得太早,所以坐在沙发上硬撑。   没什么事做、没有网络、时间过得很慢,两个人待在家里,似乎就只能在床上厮混,丁了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了,张灼地这些太在家里的时间太长,天气热了之后,连家居服都不常穿,经常是背心或者T恤,好穿、好脱,显身材,养眼。   丁了像是被喂饱的猫,被张灼地从床上抱到沙发上,抱到哪儿,就在哪儿待下了,接受一些投喂,昏昏欲睡。   张灼地看他头快埋在西瓜里,给他把西瓜给他拿开放到一边,丁了手里没有了东西,就说道:“你给我染头发吧。”   “什么颜色?”   丁了没想好,张灼地先给他褪色,在褪色的过程中,让他自己在染发膏里挑选,挑来挑去,丁了选了红色。   上次想染红色没有染成,这次就又挑了这个颜色,这次张灼地真的给他染了,红色颜料涂上去,非常鲜明的颜色,张灼地很少在生活中看到有人真的染这么红的头发。   丁了站在镜子前吹风,从窗外,忽然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他把吹风机关掉,听见从窗外传来的广播声。   “……同胞们,神的子民们……”   丁了手里还拿着吹风机,从卫生间走出去,看见张灼地站在窗前,也在听着窗外的那个声音。   “此前,紅宿内部经历了变动和策反,宣传了不实消息,在此向各位同胞们致以深切的歉意,我们规律、美好的世界,将一直健康地持续下去。”   丁了听出,那是王骞石的声音。   “这里什么时候按了广播?”丁了问道,随即脸色一变,“是白风风干的吗?”   张灼地“嘘”了一下,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王骞石在广播中道:“我们联系了神的力量,取得了神的支持,紅宿正式为神效力,所以紅宿的子民们,请不要犹豫,不要再彷徨,你们的选择是正确的,在万千的阵营中,你们选择了神的那一方,神会保佑你们,护佑你们的安康和幸福。”   “再次更正几条消息,请各位同胞们知悉。我们将不再包容任何反抗力量,请大家勤于监督,若发现任何可疑人员,可以当场击毙,不受规则制约,死亡后,财产不再锁定。可以直接将他的财产进行转移。”   “对除紅宿以外的全部阵营、组织,进行剿灭。需要全部同胞们的共同支持。”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只有顺应时势,能够把握住时代的脉搏的人才能在强者的社会生存下去,各位同胞请保持警惕,十三条是让我们变得幸福,而非不幸,请把握时机,谨慎选择。”   王骞石的这则发言,就这么粗暴地扔进了千家万户。   丁了皱着眉头去看张灼地的反应,发觉张灼地其实根本没什么反应。抱着臂倚在窗边,听王骞石说完了,张灼地说:“他们看来串通好了。”   丁了还是不相信白风风会策反,他道:“白风风不是那种人。”   “他其实是,”张灼地说,“了了,一个正常的好人,当然不会去参加游戏,也不会去吸毒,你不了解他。”   丁了:“那刘艺烨呢?”   “刘艺烨这几天来找过你吗?”张灼地反问他。   丁了有些愤怒,说道:“她和他的男朋友都非常蠢,死了算了。”   张灼地不是非常认同他的说法,道,“大家只是做更有利的选择,既然对方很强大,在他们眼中无法反抗,那就加入,这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丁了:“我不喜欢。”   “嗯,”张灼地道,“所以你是丁了。”   丁了是个心思非常干净的人,爱憎分明,在他眼里就只有要与不要,他不喜欢的,永远都不喜欢,无论如何都不会后悔,不怜悯,不羡慕,也不会回头。   大多数人并不具备丁了的本领,这其实是一种极为难得的一往无前的天赋。   张灼地道:“接下来我们的处境会很危险。”   丁了觉得他说得话很没意义,他道:“我知道。”   “你也知道我不在乎,”丁了说,“从来没在乎过。”   张灼地总是会想起丁了在之前的游戏里,会被规则吓到,从坐上车开始就手脚冰凉,他其实知道丁了的胆子并不大,但张灼地也不怀疑此时丁了的话,在恐惧与和张灼地站在一起之间选择,丁了一定会选择他。   丁了和其他人还有一点不一样之处。丁了没得选,他只有张灼地。   张灼地笑了下,说道:“嗯,我也不在乎。”   “如果能一起死在三十岁之前,其实挺不错的。”   丁了道:“但是你要先死,我要留在最后。”   “为什么?”张灼地有些奇怪,“不会难过吗?”   丁了阴恻恻地道:“我怕你会自己苟活。”   张灼地:“……”   张灼地道:“尽量吧。”   丁了现在已经懂了,张灼地所说的尽量,几乎和放屁一个效力,就是做不到,随便答应一下的意思。   但是他这次没打算多做纠缠这个问题,丁了道:“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要等你死了,”丁了道,“我才能知道我到底爱不爱你。”   张灼地:“你这代价有点太大了。而且很没必要,我现在就能让你知道。”   张灼地俯身,掀开他的刘海,亲了下他的额头,从额头流连着,慢慢地环抱着他和他接吻。   窗外温热的晚风吹进来,静谧得月光都显得嘈杂,丁了亲了会儿就眼神散开了,张灼地手抚摸着他的脸,这是一张漂亮的脸,但张灼地并不十分珍惜地有些用力,捏了捏他的下巴,说道:“这个表情,就是爱的意思。” 第75章 无间地狱(十五)   总体上而言,张灼地这段时间过得不错,甚至是很久以来,唯一一段觉得有些轻松的日子,基本上没有事做,丁了最近也没有惹事,这种生活美好到张灼地也知道,持续不了太久。   张灼地趁着上午,丁了还没醒的时候,去了一趟超市,最近的供货已经非常少,超市的物资匮乏,导致很多人买不上日用品和食物,张灼地听到风声,也打算去囤点东西,在超市里,遇到了之前的经理。   经理比他还惊讶,问道:“你还活着?”   “嗯,”张灼地说,“你怎么样?”   经理:“你他妈的活着,为什么什么消息都没有?那天之后,你再没出现,我以为你死了。”   张灼地说:“确实是遇到了些事,不好意思,那个老头怎么样了?”   “跑啦,”经理道,“我特别想告诉你这件事,死活找不到你,我收留他一晚上,第二天说要送他回家,本来说得好好的,我以为他肯定要走的,就和司机说好了,我自己去上班了,结果过了几天司机告诉我那老头根本没上车,跑了。”   “那也没办法了,他自己的选择。”   “你能这么想太好了,”经理如释重负,“我就担心你怪我。”   张灼地笑道:“怎么可能。”   归根结底全都是无所谓的陌生人,既谈不上会怪,也没有怪的立场。   经理看了眼四周,说道:“我跟你说个事。”   “你现在还带着那个红绳呢吗?”   张灼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问:“怎么了?”   “不管是谁送的,先别戴了,真的,”经理低声说道,“你不知道现在出什么事情了,紅宿现在就是过街的老鼠,大家看到身上有红的东西的人就打,你别被误伤了。”   张灼地:“哦?为什么?”   “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经理有些无奈,说道,“上次发完广播,天下大乱,全世界都在乱杀,说的都是什么狗屁话,我说真的,我要是看到紅宿的人,我都要揍。”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张灼地说,“到底该信谁?”   “信谁?信谁也比不过信自己,都是狗屁,真的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给你说,这世界乱套了,每天都在死人,大家都杀红眼了。我听说老百姓自发组织了一个反紅宿的联盟,几十万人都画押了。”   张灼地也表现得忧心忡忡:“是不能这样下去了。”   “可不嘛,”经理说,“造孽啊。……那人谁啊,你认识吗?为什么一直看着咱们?”   那男人看见他们发现了自己,大方地走了过来,李佳宇似乎胖了点,身高都被体重压下去的感觉,不过人一胖就会显得亲切和善,他对张灼地道:“小张,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这是你朋友吗?”李佳宇伸出手去,“你好,你好。”   经理莫名其妙地跟李佳宇握了个手,说道:“你好。”   “太久没见了,十三条之后,和好多朋友都失散了,这回终于见面了,”李佳宇开玩笑说,“说实话,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是啊,”张灼地也笑着说,“出去聊。” 第76章 无间地狱(十六)   在这个时候,能找到一个好好坐下来聊天的地方相当不容易。   俩人就在超市门口的台阶上席地而坐,张灼地的脚边放着买的菜,李佳宇说:“中午要做什么?炒青菜?你也真行,佩服你,这么多年了还是自己做饭。”   “习惯了。”   李佳宇:“你还和之前那个对象在一起呢?”   “是啊,”张灼地问,“你呢?”   李佳宇:“嗨,你还不知道我嘛,还那样。”   不少人从他们身边路过,打量着他们两个,可能是觉得并不好对付,没人上前招惹他们。   张灼地看了眼广场上,指着前面的那一片,问道:“是血吗?”   “嗯,”李佳宇说,“前几天这斗殴来着。”   “我真想念咱们上学的时候,”李佳宇忽然说道,“那时候咱们几个关系都还不错,逃课出去喝酒,网吧,除了我,你们几个都没有对象,我带着张钰和你们一起玩,女人,兄弟都在身边,我连做梦都会梦到那几年。”   这个梦其实有些失真,张灼地并不怎么参与他们的逃课行为,大学的时候他也并非总是单身,但张灼地礼貌地没有指出不实之处。   “你小子是最讨女人喜欢的,”李佳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实话那时候真不愿意带你,张钰老是跟你说话,我俩因为你还吵过架。”   在那段很模糊的印象里,张灼地已经想不起关于这个名叫张钰的女人的相貌了,模糊记得似乎是个总爱穿着针织开衫的高个子,性格很外向,总是会笑得很大声。   张灼地还想说,张钰并非总爱和他说话,而是因为李佳宇带她和自己的朋友们出去,总会把张钰弄到很尴尬的境地,坐在一堆男人里,显得很无助,张灼地偶尔搭救两句替她解围,张钰才会觉得他是个好人,在所有人中总跟他说话。   但是李佳宇是不明白的,他甚至至今都不知道,张钰不想和他一起出去见他的朋友,估计也不怎么爱他。不过为了钱,也没什么忍不了的。   李佳宇终于找出了一个完全正确无误的回忆:“你那时候冬天夏天,就两双鞋换着穿,你记得吗,我送了你一双耐克。”   “记得,”张灼地终于回答了一次,“说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李佳宇:“不过我当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生日,反正总得过,哪天送都一样。”   “那时候真的很不错,”李佳宇总结道,“就是日子过得太快了。”   “高兴的日子都短。”   “对,就是这句话,”李佳宇说,“那双鞋你后来怎么处理了?我就见你穿过两次。”   张灼地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大学搬寝室弄丢了。”   李佳宇惊讶道:“那双鞋四千八!”   “是吗?”张灼地说,“那太可惜了,早知道应该卖了,我兼职一个月才一千。你送点钱多好。”   “哦,对,你那时候还兼职呢,做家教是吗?”   “嗯,基本上都做过。”   李佳宇:“那时候其实心里挺不了解你的,我感觉咱俩就是俩世界的人。”   张灼地在寝室的那四年,状态基本上和现在差不多,不怎么说话,和谁关系都不亲近,又都还可以,惯常活在自己的节奏里,兼职、学习、偶尔谈个恋爱,不怎么在白天出现在寝室,但是宿舍的聚会,或者是李佳宇邀请他出去玩,他又都会痛快地答应,有事找他帮忙,他也都会帮。   一开始大家都觉得张灼地奇怪,相处久了,又习惯了,觉得他就应该是这样的,李佳宇送鞋那次,本还以为张灼地打开后,能出现些不同的表情,类似于惊讶、受宠若惊之类的,毕竟那是一双在如今也算得上昂贵的鞋,但张灼地就只是笑着接受了,随后只穿过两次,下个学期就不见了。   李佳宇以为他是卖掉了,结果今天听他说,是丢了。   他说丢了,那就是真的丢了,张灼地说话向来详实,至少李佳宇没见过他撒谎,甚至很少将事实夸大,因为张灼地说话不追求有趣。   张灼地接上他的话,说:“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觉得什么?”   “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李佳宇笑了,“我早就知道,你心里一直看不上我。”   张灼地笑了,觉得荒唐:“什么话,咱俩又不谈恋爱,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的。”   李佳宇说:“我家里出事之后,我其实真的很需要你们,我也知道没人能帮得上我,但就是想有人陪我喝喝酒,说说话,那时候没人理我,真是伤心啊。以前出去都是我结账,一叫一堆人都来了,后来再叫,就叫不出来了。”   张灼地:“也有一点毕了业大家都忙了的原因。”   李佳宇:“你不用替他们找补,我心里都明白。”   李佳宇估计真的怨气很大,对他们的不满很多:“张钰也马上变了脸,天天和我吵架,闹分手,那时候吵架,她说了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她说‘你连张灼地一根毛都不如’。”   张灼地有些惊讶,道:“关我什么事?”   “我也这么想的,”李佳宇道,“他妈的,我俩吵架,关你什么事?我还以为她看上你了,结果没几天你就和赵瑶瑶在一起了,张钰也没找过你,我问好几次,她都说和你根本没联系了。那你说,她为什么忽然说这么句话?”   “我怎么知道,”张灼地懒得接这无妄之灾,“你俩的事。”   “你看,你就总这么没劲,咱俩真唠不到一块去。”   张灼地说:“咱俩唠到一块去就完了。”   “那倒也是。”   “找工作找了一年,本来定好出国也去不了了,张钰要和我分手,我爸妈欠了六百多万的债,我爸直接失踪了,我妈回娘家每天床都不起,六百多万,怎么还啊,你告诉我?我刚毕业,一进单位,人给我说一个月八千,我得干多少年能还得起?”   “确实太多了,”张灼地说,“现在还完了?”   “没有,”李佳宇得意笑了,“现在不用还了。”   张灼地点了点头,倒也是。   “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我啊。”   “我是你朋友,”张灼地道,“不是你爹。”   李佳宇:“你还不如小田,怪不得赵瑶瑶要出轨,小田嘴还是不错的,时不时还问候下我还多少债了,能不能吃得起饭。”   “他看你热闹呢,”张灼地无情地指出来,“你不是也把他杀了吗?”   李佳宇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这样把这句话不加修饰地抛出来,说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知道,随便试试,”张灼地问,“小田是你杀的?”   李佳宇没什么不敢承认的,随口就应了下来。   “杀他干什么?他惹你了?”   “你不都说了,他看我热闹呢。”   张灼地道:“他都看了多少年了,你才反应过来?”   李佳宇:“那次聚会,你可是把他害得不浅,这辈子的脸都丢完了,约我出来散心,我心想去就去呗,他看我热闹,我就看他热闹啊,开车去钓鱼,我还劝他看开点,日子不都是过给自己看的?自己舒服就得了,他就笑了,问我‘就跟你一样呗’。”   即使是回忆,李佳宇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都是非常可怕的,小田这句话深深地触碰到了李佳宇的忍耐的底线。   “其实当时想过,”张灼地道,“小田失踪,赵瑶瑶给我打过电话,丁了又说,刷到了你的朋友圈,你俩放到一起的时候,我就感觉有点问题。”   李佳宇确信:“你早就猜到是我了。”   “猜屁用没有。”张灼地冷淡又不耐烦地说。   没有证据,张灼地不会让猜忌影响自己的判断,他知道是李佳宇,并不是靠猜。   李佳宇道:“你真是可惜了。”   “上大学的时候年轻,不理解你的好,”李佳宇道,“工作几年,见识得多了,才知道你当时根本看我们跟看小孩一样,能力强,性格也不错,还会功夫,就这么死了,真的太可惜了。”   张灼地拿手指点了点前头的人:“所以你那个助手,就照着我选的?”   李佳宇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广场另一边,站着的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已经在那里站了半天了,手插在兜里,兜里明显有东西。   李佳宇说:“他还不错,照你差点,但还能用。”   张灼地也看着那个男人,认同他说的前半句话,确实还不错,他道:“我可不会用枪,他叫什么?”   “魏书,”李佳宇说,“以前是个杀手来着。”   “真难为你找得着这种人。”   李佳宇:“巧合,巧合。”   张灼地随口问:“不担心背叛你吗?”   “怎么会,我可是神啊。”李佳宇笑道。   “其实我知道,”李佳宇说,“白风风是你的人,王骞石当时就看出不对告诉我了,你要是指望着白风风救你,就还是趁早死心吧。”   “我纠正你个错误吧。”张灼地这么久了,忍了李佳宇无数次篡改记忆,说些没用的屁话,终于还是反驳了他,“这世上所有人,都不是‘你的人’,或者‘我的人’,都是他们自己的人,或者是利益的人,唯利是图四个字,才是永恒的。”   “他们信我,就站在我这边,信你,就站在你这边,但他们始终不会一直站在这边,”张灼地说,“你方唱罢我登场,他们今天会背叛我,明天也会用同样的方法背叛你,这是个无休无止地循环,你要是还有理智,就应该趁着还能体面的结束,停止这场闹剧。”   “你说的有道理,”李佳宇说,“什么是体面的结束?怎么结束呢?”   “这个世界终止的条件就是你死。”   “可是我不能死,”李佳宇一挥手,随时准备着命令人发动攻击,遗憾地道,“和你聊得很开心,只能说再见了。很久之前我很羡慕你,但今天我赢过了你,没有家世、金钱和权力,是我赢了你。”   张灼地说:“上帝与让人灭亡,必让人疯狂。”   李佳宇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张灼地也冲着前面的人招了招手,魏书放下枪,走了过来。   李佳宇那一刻脸上浮现了无数表情,震惊、错愕、恼怒,他看着魏书放下枪,朝着张灼地走来,李佳宇说:“你怎么敢违抗神的旨意?!”   “怕的就是你真当自己是神,”张灼地看着魏书,魏书说道,“王骞石已经被控制住了,广场上现在都是咱们的人。”   李佳宇很快冷静下来,他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比你想象得早,”张灼地道,“第一次对死者的地点进行锁定,划定了凶手范围,我就想到了你,杨小苗心理侧写之后,确定了是你。”   李佳宇:“因为小田。”   “一大部分,”张灼地说,“你不太会把控自己的愤怒,杀了小田,失败了一半。”   事已至此,李佳宇反而笑了,问魏书:“那你呢?什么时候被策反的?”   “允许王骞石的渗透,输了另一半。”魏书冷道。   “你觉得张灼地身边的都是好的,允许王骞石的加入,”魏书道,“还自信地以为所有人都会追随与你,把其他人也吸收进来,怎么能不输?”   李佳宇怒极反笑:“你们早就计划好了,白风风只是个幌子!”   “其实我具体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张灼地从超市的购物袋里掏出了一瓶水,打开递给李佳宇,李佳宇没有要,他自己喝了口,“我只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思路。你觉得是白风风给我留下讯号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一切的,其实那是他自作主张留下的,他想要转移你的注意力,进行了自我牺牲。”   李佳宇听不出语气:“当然了,你何其有魅力。”   “和魅力无关,”张灼地再次否认了道,“因为他们想回到过去,你的世界他们不喜欢。这个世界只能满足你的施虐的欲望,宣泄你的痛苦,对其他人而言,这种生活没有希望可言。”   李佳宇道:“这个世界没有魅力?这是我听过最可笑的话。”   “这是个真正适者生存的强者的天下,只要足够强大,每个人都能爬上去,站在权利的肩膀上,你把这种世界,叫做没有魅力?”   “嗯,”张灼地说,“没有。”   他已经没什么继续说下去的耐心,对魏书使了个眼色,魏书冲着李佳宇举起了枪。   李佳宇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忽然道:“你不会觉得这就完了吧。”   “就你有planB吗?”李佳宇绽放了个邪恶的笑容,“张灼地,我问你个问题。”   “?”   “你家隔壁那间房子,”李佳宇问,“你有多久没有看过了?”   张灼地登时皱了眉头,李佳宇道:“丁了在家里吧?你把他保护得很好,自从十三条之后,就没有让他独自出过门,但你想过,其实危险就在一墙之隔的……”   张灼地一把手攥住他的领子,把他肥胖的身体拽了一个趔趄,李佳宇恶劣地笑了起来,似乎等待的就是他这种表情,张灼地说道:“你找死。”   “晚了,”李佳宇说,“回去给他收尸吧。”   张灼地抢过那把**,对准他的额头就是一枪,李佳宇登时倒在了地上,脸上还挂着那副幸灾乐祸的笑容。   魏书赶紧跟上张灼地的脚步,一边解释道:“我不知道这件事,楼下查理斯在守着,电梯需要在房间里按铃才能进,没敢惊扰丁了……”   张灼地检查了下手机的信号,发现即使李佳宇死了,信号还是没有恢复。   这怎么回事?   张灼地来不及多想,上了魏书的车,魏书赶紧跟上,对着司机道:“去他家!”   司机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路上,张灼地的面色很镇静,并未表现出慌乱,只是魏书无论和他说些什么,张灼地都未发一言,到了楼下,张灼地几乎是停车的同时打开了车门,立刻消失在了车里,查理斯看见张灼地进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张灼地按了电梯扣,在等电梯的那几秒钟,他死死地按住了一楼的按钮,魏书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这才看出张灼地内心已经焦急如焚。   电梯终于到了,三人马上上了电梯,这回由魏书来按关门键,没再给张灼地表现出失态的机会。   直到打开门的那一刻,张灼地有一瞬间的停顿。   “我来吧。”魏书道。   张灼地却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拧开了门。   一开门,几乎瞬间,他们就感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氛围,那种感觉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浸泡了一样,让人短暂地感到迷失和舒适,但张灼地马上清醒过来,门打开,愣在了原地。   丁了坐在沙发上,很平静地转过头来,看着冲进门来的三个人。   他脚下还躺着两个穿着黑衣的男人,似乎昏死过去了,不省人事。   查理斯松了口气道:“天啊,是你自己处理的吗?”   张灼地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没有马上说话,也没有走过去。   丁了道:“终于等到你了。”   那声音虽然是丁了的声音,语气却不同。   张灼地:“你是谁?”   丁了坐在沙发上,那双健康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蓝光。   “只眼近神,”丁了说,“李佳宇是我找来的替我做一些事的蠢货,你们这些居民一般称呼我为母亲。”   张灼地想起了那天卜天在车上所说的话,道:“你是地球意志。”   “万物有灵,”丁了承认了,“你可以这么说,我是这样的一种存在。”   丁了道:“其实你们能找到李佳宇,已经非常不错了,我听到他的恳求,给了他一些力量,让他替我做一些我不方便做的事,只不过他显然不够聪明……张灼地,本来应该做这些事的是你。”   “你更符合我的期待,”丁了道,“但你被其他时空时间管理局的人影响,很快放弃了自己的计划,导致你丧失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张灼地问:“什么机会?毁灭地球的机会?”   “怎么会?”丁了莞尔一笑,这种表情从未在丁了的脸上出现过,道,“地球是不会毁灭的,至少在这个纪元不会,但是……”   “但是人类会。”   丁了说:“很久之前,我就做过一次这种事,用优胜劣汰来拯救一个已经无法拯救的人类社群,我无意攻击里面的任何一个个人,但不该存在的人确实太多了。”   “你无意攻击任何一个人?”张灼地反问,“你也不包庇任何一个人,你厌恶人类?”   丁了理所当然地道:“为什么要喜欢?”   “恕我直言,很难会有‘神’爱上人类这种下维生物,人类带来的嘈杂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有趣,”丁了道,“虽然如此,不过我进行修正,也只是处于使命所然。用血脉锁紧财富的一代代人中,已经病态地挤压了其他人类的生存空间,规则并不严明的现实社会,有些人需要遵守规则,有些人则无视规则,我给这些人创造的游戏,不留任何余地地要测试他们的血性与底线,在得知这些人毫无见地,宛如朝生暮死的虫一样之后,杀光了他们。”   张灼地:“……”   “人类从来都会让我失望透顶,”丁了平静地说着严重的话,“从游戏世界把规则嫁接到现实,那些弱势群体得到权势后,又成为了新的霸权,如此循环,直至毁灭。”   “你是从什么时候占据了丁了的身体?”   “寄居,”他更正了一个更合适的词,“你认识的仍然是丁了,而不是我,我只是用他的眼睛看这个世界罢了。但他确实被我的意识影响了很多,我很意外你一直没有发现。”   魏书看向张灼地,张灼地没有说话。   丁了马上明白了,说道:“你发现了。”   “为什么不说?”丁了反问,“你也许能更早的抢占先机。早在李佳宇之前,获得游戏的全部红利。”   张灼地只是有所预感,但选择装不知道。   丁了偶尔会失踪几天,回来时会带着线索,对于论坛的事情,也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特别是丁了进入游戏后不同寻常的恐惧——如此看来,那分明是对于地球意志的恶意的害怕,他知道这个游戏的最终目的是要无差别的杀光所有人。   所以丁了说自己参加游戏的报偿是一只眼睛,只是谎言,他是不得不参加这场游戏,因为他成了“眼睛”。   张灼地说道:“你不觉得这些,对于他来说太残忍了吗?”   “是的,”丁了无奈地笑了,“所以我把你送给了他。”   张灼地尚未明白这句话,魏书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要怎么样才能结束这个世界?”   “随时都可以,”丁了说,“我的一念之间,杀了李佳宇之后,你们就是新世界的神,可以决定想要什么样的世界。”   “真的?”   “只是你们可以看看有没有这个必要。”丁了一拂手,半空中出现了一个画面,画面中是驻扎在广场上人,杨小苗、刘艺烨被困在车上,车外的紅宿的人正在砸窗,刘艺烨抱着头尖叫起来。   他手一挥,画面再一转,白风风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下室里,禁不住寒冷瑟瑟发抖,屋外看守的人早已经跑了。   王骞石见形势不对,挣脱开看守他的人,偷车要跑,还未跑出去几步,忽听得一声枪响,他怔怔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血洞——   丁了寡淡无味地说:“人类。”   “要救吗?”丁了问,“你要救的人,都是些疯子,救了有什么用?说实话,推翻重建不好吗?我可以让你当游戏的‘神’,你应该做得不错。”   张灼地看着白风风躺在地下室里,几乎肉眼难以分辨地颤抖着,他想了想,也坐在了沙发上,看着半空中那虚拟的画面,张灼地沉默良久,说道:“我是认同你的。”   “我从未对人类抱有过善意,”张灼地说,“这可能也是你想选择我的原因。”   查理斯有些纠结地看着张灼地,张灼地继续道:“我说过很多次了,他们并非是我的朋友,而是恰好分到了同一阵营的队友,也许下次分流,就变成了仇人。诚然,在你眼里,他们也都是一些垃圾,吸毒者、杀人犯,十恶不赦的渣滓。”   张灼地:“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认为这世上大部分人死不足惜,或许这世上有十恶不赦的罪犯,却没有绝对完美的好人,不过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在做十恶不赦的好人。”   “自私、贪婪、愚蠢,”张灼地说,“大体上人类糟糕至极,但人类不能大体来看,需要相处、接触仔细看,也会发现没那么糟糕。”   张灼地看着白风风的身影,有些走神,但没有停下思绪,继续道:“你草草地总结地是人类几十年的人生,大致看来,确实潦草又毫无意义,投入进去,又发现确实步步紧逼,有求不得,有迫不得已,有春风得意也有虎落平阳,看上去那么惊心动魄的一生,被人捏来用一句来贯之,不也只能说一句毫无意义吗?”   “做些蠢事,就做一些吧,”张灼地随口道,“无论重新开始多少次,人类都不会改变,永远不会让你满意,但也不需要你满意,你管得太宽了。说实话,我也懒得管。”   丁了道:“你也开始博爱了。”   “不,”张灼地却道,“我真的没有那个闲心。”   “好吧,”丁了道,“既然你已经做出选择,我现在就可以让这个世界恢复原样,只不过没了规则的限制,你的朋友们的处境可能更加危险。”   张灼地问:“你走之后,会对丁了有影响吗?”   “他会睡一段时间,”丁了道,“然后重新想起一些事情来,他可……算了,这些事让他自己来说吧。”   说完这些,丁了又去看张灼地的眼睛,他道:“虽然上一次清洗活动,和我对话的人类和你做出了相同的选择,但你却和他不同。”   “你也许真的是十恶不赦的好人,”丁了淡淡地笑了,“有意思。”   他伸了个懒腰,把面前的投影全部关掉,然后道:“关掉规则世界后,时空之间的连接会重新打开,元世界把这个世界重新纳入‘魔方’里,造成的创伤不可逆,但你们会重新进入历史的洪流,在里面当不足挂齿毫无意义的一段小小的片段。”   “关于十三条规则的记忆也将会摧毁,”丁了道,“以一种类似于曼德拉效应的手段,进行群体催眠,除了事件中心的你们的记忆也许可以保留之外,剩下所有人,都会被催眠成把这段时间奇高的死亡率归咎于大规模的传染性疾病或者战争之类的。”   张灼地也站了起来:“你呢?”   “我?”丁了说,“我将继续在各个时空中永恒地看着人类,你说的话我很感兴趣,我会好好地看着人类,直至人类灭绝。”   “丁了的眼睛……”   丁了打断道:“从四维空间给他安装眼球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是我不会去做,我不能干涉你们的任何命运,如果可以的话,我发动一场地震,就能毁掉全地球的人,何必这么费劲?”   张灼地:“……”   “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 第77章 一念成魔   “真正的胜利,是兵不血刃,”杨小苗一身狼狈,刚刚从后备箱里爬出来,癫狂地拿出手机,发现手机有信号了,“我的天啊!绝对的胜利,压倒性的胜利!”   刘艺烨被人打伤了脸,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光着,站在广场的正中央,耳边反复回荡着那句话:“恭喜所有玩家生存到了最后,从此刻起游戏结束。”   魏书派人来救了他们,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带着人去救白风风,只是白风风已经失温很久,陷入了昏迷状态。   丁了睡了整整三天三夜。   醒过来的时候,张灼地并不在身边,他试着动了动,发觉有些没力气,随手扒拉掉了床前的台灯,摔得稀碎,张灼地听见卧室的动静,赶紧过来看,见丁了醒了。   张灼地并未表现得多么激动,很克制地坐在了床边,只是握了握他的手,然后道:“你醒了。”   “嗯。”丁了应了。   丁了慢慢地想起了所有的记忆,包括地球意志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说过的那些话。   “我并不是要骗你。”丁了脸色霎时一白,最先开口的居然是这句话。   张灼地:“那不重要了。”   丁了道:“我太害怕了,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我知道。”张灼地和他十指交握,感受到丁了的手冰凉,他试图阻止丁了别再说了。   丁了却道:“你不知道。”   丁了闭了闭眼,再睁开看他的时候带了些破罐子破摔的决心,说道:“你真的不记得我吗?”   张灼地:“?”   “我离家出走那年,跑到了不知道哪里的铁轨旁,我想自杀……”   张灼地仿佛忽然被打了一闷锤,当场愣住。   他想起了丁了在医院里说起自己最痛苦的记忆时,提到的话:“小时候和我爸的关系不好,……有一次实在是受不了就离家出走了,跑得很远,一直跑到看到了铁轨,那是我第一次听到火车鸣笛的声音,闪烁着刺眼的灯光驶来,带起一阵狂风,跑得飞快,……但也很轻易地被带回去了。”   当时张灼地根本没有注意到的是,丁了对于铁轨的这一段描述,是多么详细具体,就好像是……他真的站在上面了一样。   张灼地不可置信地说:“……是你?!”   十一年前,张灼地即将高三,准备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报考大学,在回家的路上从疾驰的火车前救下了一个小孩。   小孩不会说话,也听不懂别人说话,他骑着车,把小孩放在后座上,带着去警察局的时候,那小孩趁机溜走了,他回头去找,当时天色已经黑了,夜色中看不真切,似乎是被人贩子拐上了车,张灼地骑着自行车追了半路,车上的人发现后,停下车来,张灼地被电棍击昏,醒来后发现自己跟腱断裂,恢复期间误了那一年的体育特招,最终走了普通大学。   很多人都问过张灼地,为什么不走体育特招,这就是原因。   丁了眷恋地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边,说道:“你送了我一朵花,说叫延命菊,被人送了这种花就能长命百岁。”   张灼地彻底失语了。   大多时候,张灼地都是记忆里非常好的,但这段记忆他真的像是从脑海中删除了一样,他不记得自己顺手从铁轨两边的石头缝里摘了一朵雏菊别在了丁了的耳边,只是因为觉得这个小孩很漂亮,像个娃娃一样。   他漫不经心地一个动作,丁了回味了整整十一年。   甚至在后来的某一天,张灼地为了哄他,又说出了“延命菊”这个说法,他也没有想起来一丝一毫的记忆。   因为那时候那个孩子太小了,张灼地也以为他多半已经没命了。那只是张灼地人生中众多回忆中不值得一提的小片段,他救丁了,也并非是因为大发善心,而是顺手而为,一念之间便把他从铁轨上拉了下来。   张灼地再一次想起丁了花园里那一大片雏菊,感到心情异常复杂,甚至有些后怕,他当时也是极有可能袖手旁观的。那时候只是怕丁了死了,自己再次变成目击证人,被请去警局喝茶。   丁了却把这段回忆当成了救命的稻草一样抓住,在人海中寻找他,把他拖进游戏来,再次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他。   命运,命运,命也,运也。   丁了道:“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谁能保护我……祂要杀光所有人……”   “你就算是生气,我也要告诉你,”丁了道,“要死,你也得和我一起死。”   张灼地攥着他的手,捂了一会儿,然后道:“我早就说过了,可以。”   丁了怀疑地看着他。   张灼地说:“我没生气,只是有点惊讶。”   丁了看他似乎真的没有要分手的意思,慢慢地松了口气。   张灼地陪了他一会儿,等丁了情绪缓和了一些之后,张灼地又试着和丁了谈了谈,更具体地问了问丁了到底知道什么,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张灼地发现,丁了知道的意外的多,每位玩家的死亡,他都能“看”见。   张灼地这才知道为什么,宁滨走失在森林之后,丁了那么难过,他多半已经知道宁滨死了。   张灼地感觉有些心痛。   门被从外面推开,杨小苗说:“大哥,你锅要糊啦,怎么炒啊?”   门一打开,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丁了才知道原来大家都在他家客厅里。   “起来吧,吃饭。”张灼地起身去厨房了。   丁了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看到查理斯抱着丁了的狗,窝在沙发上和刘艺烨玩分手厨房,杨小苗坐在一边百无聊赖,终于等到丁了醒了,说道:“哦,看电视吗?”   丁了走过去,看见杨小苗手机里在放之前他和张灼地看得那个脑残仙侠偶像剧。   丁了:“后来这个女的死了。”   杨小苗:“?”   “你什么心理?”杨小苗说,“你过不过分啊!”   丁了若无其事走到查理斯眼前,挡住了查理斯的视线,然后从他的怀里把自己的破狗娃娃扯出来,夹在自己的胳膊下,坐在了杨小苗旁边。   “白风风呢?”   杨小苗登时神色有些犹豫。   丁了道:“没死吧?”   “嗯……”杨小苗顾左右而言他,“我上趟厕所。”   丁了就直接去厨房找张灼地:“白风风呢?”   张灼地:“……”   “白风风呢?”丁了又问了一遍。   张灼地把火关掉,回过身来,说道:“你可以去看看他,他还活着。”   外面的秩序尚未恢复完全,还需要一段时间进行灾后的重建,但是群体催眠正在发挥着作用,用不了多久,这个世界就会恢复如初。   下午的时候,一行人驱车前往一家知名的私立医院,白风风就躺在玻璃房里,安静地像是睡着了一样。   “击打造成的脑部损伤,让他陷入了昏迷,”医生又跟丁了重新解释了一遍,“不日就会清醒。”   丁了放下心来,从窗外看着白风风,问道:“这是最好的房间吗?”   医生有些无奈,说道:“是的。”   “都要最好的。”丁了又重申。   张灼地道:“已经交代过了。”   其实丁了对于白风风及宁滨的感情,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要深,白风风和宁滨亦然,但他们都习惯了用冷漠和麻木掩饰自己的真情实感。   他们在医院没有待太久就出来了,走出医院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男孩,张灼地看到他停顿片刻,男孩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好久不见。”卜天开朗道。   张灼地:“好久不见。”   卜天道:“说真的,我就知道你能行,很辛苦吧?丁了,你好。”   丁了冲他点了点头,卜天看着他,有些奇怪,说道:“你身上……”   丁了道:“地球意志。”   卜天一下就明白过来了,了然道:“原来是这样。”   “我这才来一个是要恭喜你们,还有一个是回来送人,”卜天说,“之前修复的那些尸体,终于可以陆续送回来了,我们……有类似的起死回生之术,这些天都要常常在这边活动啦,有时间一起吃饭啊?你们的朋友小田,已经回家了。”   丁了以前不太爱和人说话,现在倒是似乎好了些,他道:“你们是来自哪?”   “不太好说,”卜天道,“咱们不是在一个时空里的,在‘魔方’的不同格子里,只不过我们可以借助元宇宙进行穿梭,也是很复杂的事情,需要打不少申请,如果你们想参观一下的话,也可以。”   卜天道:“让张灼地加入我们,就可以随便玩啦。”   丁了想也不想:“不行。”   张灼地还没等开口,卜天又道:“考虑一下,别那么快拒绝,和平年代没有那么多危险的事情的。”   丁了并不松动道:“不可能。”   “不工作怎么行?不工作会被社会淘汰的。”   “我有钱,”丁了说,“我包养他。”   卜天:“那怎么行?长此以往他心理会扭曲的。”   丁了:“我有钱,可以治。”   卜天彻底没词儿了,他道:“怎么这样?”   可能是因为事情解决了,他心情好了不少,也露出性格里活泼的一面,笑了起来,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很恭喜你们重获自由。”   张灼地说:“谢谢。”   “这几天帮我们处理一下尸体总可以吧?”卜天看了眼张灼地,两人交换了下眼色,没被丁了发现,“我们真的没有人了。”   张灼地这回答应了,说道:“没问题。” 第78章 一念成佛   白风风在一个天气很好的日子里醒过来了,医院给丁了打电话,正好张灼地不在家,丁了就自己去了医院。   到了病房,看见白风风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的树木和花朵,微风习习地吹动着,听见门外的动静时,他回过头来,看见了丁了,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丁了道:“白风风?”   白风风愣了下,说道:“哦,是我。”   丁了听出不对劲,又道:“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不知道怎么,问出这句话,他嗓音有些颤抖。   白风风看着他半晌,缓慢地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白风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受了伤,可能这里不太好使。”   护士这才发现白风风失忆了,他醒过来的时候对自己的基本信息对答如流,大家都还以为他是正常的,结果一见到人居然不认识了,护士道:“可能是暂时失忆,稍等,我给你叫医生过来。”   护士走了,丁了站在白风风面前,没有再走上前。   白风风问:“咱们是朋友吗?你多大了?”   “二十岁。”丁了道。   “我是你哥。”白风风说。   丁了想判断白风风是不是真的失忆,可他的眼神有很澄澈,不似作伪。   丁了道:“我们是……朋友。”   “哦,”白风风道,“谢谢你来看我。”   丁了登时心里五味杂陈,他拿出手机来,找到了一张照片,递给了白风风,问道:“你认识她吗?”   白风风接过来,看了眼,有些疑惑:“是谁?”   “算了。”丁了拿回手机,把宁滨的照片关掉了。   白风风说:“很漂亮的女孩。”   “是的,”丁了说,“她很漂亮。”   白风风友善地笑了:“她也是我的朋友吗?”   丁了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最终吞下去:“不是,你不认识她,我只是试试你是不是在骗我。”   白风风笑道:“那你也应该用认识的人来试啊。”   丁了也笑了:“是啊。”   白风风失忆后性格大变,坚韧而温和,和以前截然不同,医生说也许是暂时性失忆导致的气质掩蔽,他记得自己的年纪、姓名、家世,但唯独把自己参加游戏的经历、朋友、宁滨之外的所有事情全都忘记了,仿佛是在他昏迷的这几天里,从记忆中把他们细致地挑了出去,不留一丝痕迹。   丁了偶尔去看他,白风风都平静地坐在窗前,把窗户打开半扇,让风吹进来,听见门口的动静,再慢慢地转过头来。   “咱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白风风有一天说。   丁了正待得有些无聊,打算要走了,他说道:“等你出院我就不来了。”   白风风没问为什么,只是道:“好吧。”   “我住院是你打的?”   丁了烦道:“不是。”   白风风说:“哦哦,我猜也是。”   门再次被推开了,张灼地终于抽出时间来看白风风,他这几天被卜天抓着当劳工,非常疲惫。   “不用管我。”张灼地坐在病床上,头垂下去,丁了很少看他累成这个样子。   白风风:“这位是……”   “张灼地。”他伸出手去和白风风握手,白风风赶紧握住了:“你好。”   张灼地听说白风风失忆了,如今一看,似乎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还疼吗?”张灼地问道。   白风风:“偶尔,可以忍受的疼。”   张灼地说:“那就好。”   他看着白风风,终于可以理解丁了为什么会觉得难过,曾经他们几个人一起携手度过的难关,经历的痛苦,如今只剩下他和丁了记得了。   白风风道:“你是我的……”   “朋友。”张灼地说,“朋友。”   白风风笑了:“哦,看来我混得不错。”   张灼地道:“你在危机中……帮了我,我知道也许其他人会是为了利益或者其他东西而相信我,但你只是因为是我,而相信我,为了帮助我,你独自一人面对危险,受了重伤,我早就应该来看你的。”   白风风显得有些茫然:“我吗?”   张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好养病。”   两人离开病房,丁了的兴致不高,问道:“你又要走吗?”   张灼地说:“不,下午放假,你想做什么?”   “回家吧。”丁了说。   张灼地开车,丁了坐上了副驾驶,走出去了有一会儿,丁了忽然问:“你信吗?”   张灼地知道他在问什么,道:“我愿意相信。”   丁了不相信白风风真的失忆了。   张灼地道:“也许他真的失忆了,也许没有,如果没有的话,这是他想要的,咱们就相信。”   或许对于白风风而言,这段回忆实在是过于痛苦了。   张灼地看丁了还是很烦,就道:“我给你叫刘艺烨出来逛街?”   “不想逛了,”丁了道,“她要去法国玩了。”   张灼地:“你也可以去玩几天,回来我就没这么忙了。”   “她和查理斯去,”丁了好像他说了什么废话,“我去干什么?”   张灼地:“好好说话。”   丁了干脆闭嘴。   回到家,丁了先上楼,张灼地去取快递,快递取着取着,就又没影了,好久都没上来,丁了给张灼地打电话,电话半天才接起来,张灼地那边气喘吁吁,说道:“你说。”   “我说什么?”丁了问,“你死在楼下了?”   张灼地道:“忘给你说了,我有点急事,马上回去。”   丁了把电话挂了,觉得张灼地是不太对劲。   过了会儿,有人在楼下按铃,丁了给按了电梯,但上来的确是魏书。   丁了和他不熟,看着他来了,道:“张灼地死了。”   魏书愣了下:“怎么死的?”   丁了扔下他,自己坐沙发上看电视,魏书站了会儿,意识到丁了应该是在开玩笑,走进来关上了门,道:“到底死没死?”   丁了冷冰冰地说:“出门去了。”   魏书就站客厅里给张灼地打电话,张灼地在那边似乎忘记了自己约了魏书在家里见面,便道:“你等我会儿,顺便帮我个忙。”   魏书:“……”   挂了电话,魏书问:“……厨房在哪儿?”   丁了随手一指,魏书进了厨房,找到了张灼地早上出门前泡好的糙米,仔细地阅读了电饭煲上的说明书,把内胆坐进电饭煲里,按下了煮饭。   丁了道:“你来做饭的?”   “找他有点事,”魏书洗完手也坐回沙发上,和丁了一起看了会儿侦探片,“白风风怎么样?”   丁了:“死了。”   魏书:“惹你的都死了是吗?”   “早晚要死,”丁了说,“都该死。”   魏书说:“我听说白风风有一个爱人?”   “死了。”   魏书:“……”   魏书道:“没见过,也惹你了?”   丁了毫无感情地道:“这个真的死了。”   魏书没信:“怎么死的?”   “在森林里走丢,”丁了说,“饿死了,尸体被她害死的一个女人变成的猫吃了。”   魏书越听越不对劲:“真死了?”   丁了看弱智一样看着他。   “不好意思,”魏书赶紧说,“我不知道你们的那个游戏,只是后来听说的,我和白风风后来成了朋友,在李佳宇手下的时候,偶尔会聊天,他就经常和我提起你们的事情。”   丁了的表情松动一些。   魏书似乎真的和白风风关系不错,提到这些事情的时候表情都变得温和:“李佳宇策反了王骞石,王骞石说,白风风是瘾君子,是这里面最容易叛变的一个,但没想到白风风其实对你们的感情很深,很多时候我和他一起出去办事,他车上听了不少你们参加游戏的故事,我会和你们合作,也是因为觉得他人还不错。”   丁了说:“你可以去医院看他。”   “不了,”魏书犹豫了下,说道,“有点尴尬。”   他和白风风并非是多么深的感情,贸然地去医院,并不多么合适。   丁了问:“你以前做什么的?”   “杀手。”魏书说道。   丁了若有所思。   魏书打趣道:“你想杀谁?”   “你身手怎么样?”   “还不错,”魏书道,“不过一般用不上太厉害,有‘工具’。”   丁了:“打得过张灼地吗?”   魏书:“……”   “你俩不是在谈恋爱吗?”魏书说,“而且也打不过。”   丁了有些失望,坐回去示意算了。   魏书道:“言出法随,生生死死的话还是最好少说。”   丁了瞥了他一眼,问:“你找张灼地干什么?”   魏书:“在帮他做事,他现在是我老板。”   丁了:“?”   他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魏书打开手机,给他看了眼屏幕,说道:“他要我找个老头,给他找到了,只不过去的有点晚了。”   屏幕上,是一具刚刚打捞出来的老头尸体。   “靠诈骗维生的黄先生一家,昨晚家里发生了燃气爆炸,一家三口都当场死亡,”魏书淡淡地说,“只留下了一个出门买菜的保姆,我猜测应该是这个老头干的,不过没什么证据,是不是都无所谓了,都死了。”   这时候,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张灼地拿着一堆快递进屋了,并不意外看到魏书在家,说道:“坐下待会儿吧,我先做饭。”   魏书便把手机收回去,没客气地道:“好的。”   结果饭做到一半,楼下又有人按铃,过了会儿刘艺烨和查理斯来了,查理斯和魏书关系不错,见面很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刘艺烨对丁了说:“宝贝,我又要走啦,来跟你告个别。”   “不要这次再把自己搞破产。”丁了说。   刘艺烨:“肯定比你靠谱。”   魏书出乎意料地挺会社交,对查理斯道:“要去法国了?”   “傍大款了,”查理斯说,“以后专心当小白脸呢。”   魏书笑了起来,刘艺烨道:“你不要什么都往外说!”   查理斯觉得自己没怎么在这次帮上忙,挫败了一段时间,刘艺烨安慰他打算带他出去好好玩一段时间,魏书听了惊讶道:“怎么会,你也很重要。”   “真的吗?”查理斯很认真地问。   魏书:“差不多。”   大家笑了,张灼地探出头来,告诉丁了:“给杨小苗打个电话,让他也来吃饭。”   杨小苗接起电话,不耐烦道:“我要上班啊,少爷少奶奶们!我不是富二代,我有工作!”   “别干了,”丁了道,“你可以来当我的保姆。”   杨小苗沉默片刻,问道:“你给多少?”   “能给多少?”丁了也不清楚,“两万够吗?”   “妈妈,”杨小苗说,“我在换衣服了,马上到。”   杨小苗来了的时候,饭刚好做完,张灼地把最后一盘白灼虾端上桌,丁了给所有人都拿了饮料,张灼地拉住他,暗中示意他去拿酒,丁了说:“保姆,去拿红酒。”   “好的,”杨小苗说,“老板,在哪里呀?不要帮我,我自己去,正好熟悉一下我们的家。”   杨小苗拿了两瓶酒过来,坐下了道:“我给白风风打电话,白风风问我你是谁,我马上就哭了,说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不是说好爱我一辈子的吗?”   “有病吧你。”丁了评价。   魏书:“吓坏他了吧。”   “没有,”杨小苗道,“没信,把电话挂了。”   刘艺烨大笑起来,说道:“人家根本看不上你。”   “杨小苗演技不错,你们那天演吵架,真的演得很像来着,”刘艺烨又说,“吓得我都不敢说话的。”   魏书说:“我在监控里看到,也以为是真的。”   杨小苗做了个鬼脸:“那当然啦。”   那天的事情,是早就做好了预谋,张灼地早就料到王骞石会叛变,所以提前就做好了准备,如果出现了第三方挑拨离间的行为时,他们会马上进入下一步计划。   魏书举起酒杯,说道:“谢谢你们愿意相信我。”   “我们都觉得你喜欢白风风耶,”杨小苗道,“所以才相信你的。”   “不管怎么说,”魏书没多解释,“结果不错。”   “你俩没戏吗?”   魏书无所谓地说:“我倒是可以,他不是有心上人吗?”   “不要和死人竞争了,”刘艺烨满不在乎地道,“姐姐可以给你介绍个好的,要男的女的?”   魏书:“不太清楚,没谈过,你们觉得我像什么?”   “不是吧?”杨小苗道,“你没谈过啊?谁信啊。”   魏书道:“职业的特殊性。”   丁了终结了这个话题:“白风风是直男,魏书也是直男,你们别烦我了。”   一屋子其实全是直男直女,就连张灼地都是直男,是被丁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掰断了才拿下的,丁了时常感觉和这些人没话说。   宁滨在的时候,宁滨是懂他的,宁滨走后,丁了是真的觉得这些人粗糙得要命。   魏书说:“是直男,不过漂亮的男孩也可以试试,这也算吗?”   张灼地正好端上最后一盘菜来,坐下道:“算什么,变态吗?”   大家笑了起来。   魏书确实觉得很困惑,道:“这很变态吗?”   “你只不过把男人的心理活动说出来了,”杨小苗道,“但是男人的存在就是很变态啦。”   魏书开玩笑对丁了道:“如果哪天你分手,可以考虑一下我。”   张灼地:“魏书!”   刘艺烨:“不要什么话都说!”   杨小苗:“找死吧你。”   魏书:“?”   他其实只是开了一个很普通的玩笑,魏书马上道:“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   查理斯在胸前比了一个错误的手势,道:“没有分手,只有丧偶。”   丁了:“……”   “会考虑一下的,”丁了说,“你打算怎么弄死张灼地呢?”   魏书:“……”   杨小苗说:“你怎么当杀手的,怎么这么没有职业警惕性,第四次世界大战一触即发来着。”   魏书说:“真是不好意思。”   魏书的加入属于意外,几人谁也没想到过还能玩碟中谍的套路,和李佳宇接触不久,大家都很难忍耐这个自大的男人,白风风忽然告诉他们,魏书想要加入。   一开始对他保持怀疑是很正常的,但魏书的气质又非常接近张灼地,让人很难厌烦,加上魏书亲自给张灼地送过几次消息,带回来张灼地的口信,似乎又对白风风感情不太一般,慢慢地便允许他在这个群体里。   “干一杯吧。”刘艺烨说,“年轻真好,希望我们永远这么有勇气。”   大家站起来碰杯,杨小苗叹道:“白风风也在就好了。”   张灼地说:“珍惜眼前人。”   “对,珍惜眼前人,”杨小苗笑道,“能认识大家很不错。尤其是你,妈妈,谢谢你……”   丁了不耐烦地道:“再说就滚。”   杨小苗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饭吃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众人醉醺醺地各自回家,魏书状态不错,便在书房和张灼地聊了一会儿后再告辞,张灼地出来的时候,丁了已经把房间打扫干净,碗放进了洗碗机,剩菜全部倒掉,顺便扫了个地。   张灼地抱住他的背,感慨道:“真不错。”   丁了狠狠地拧了他胳膊一把,张灼地毫无防备地“啊”了一声。   “怎么了?”张灼地莫名其妙地道。   丁了道:“你答应卜天干什么了?”   张灼地:“卜天?没答应他什么,最近不是在帮他……我知道你说什么了。”   丁了抱着那条小狗抱枕坐在沙发上,表情不太高兴,张灼地站他面前,说道:“和卜天倒是没什么关系。”   “本来不想现在告诉你影响你的心情,”张灼地说,“之前的游戏又要重启了,论坛关了,地球意志让我找一些新的合适的玩家。”   丁了:“为什么又要……”   “总有些时候,有些事不方便拿到太阳底下来做。”张灼地说。   “你都找了谁?”   张灼地道:“还在想,这回找一些真的需要这个游戏的人。”   “很多事情都要重新去敲定,”张灼地道,“但是一定不会像以前那样了。至少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三个月后。   一辆大巴车在清晨驶入街口,停在了公交车站前。   几个人上了车。   卜天这次并非是和崔无敌一起来的,而是带了一个肌肉型男,男人帅得人神共愤,眉眼深邃英俊沉稳,跟在卜天身后一起上了车。   卜天看到张灼地他们坐的位置,也跟着坐了过去,男人把包放到上头的行李架上。   “新世界的第一场游戏,”卜天说,“我也来凑个热闹。”   “裘枭难,”男人冲他们伸出手来,一一用力地握住,“麻烦你们照顾卜天。”   卜天道:“我可没有用人照顾。”   张灼地笑道:“确实,崔无敌呢?”   “他最近遇上了点个人问题,”卜天笑道,“处理个人感情去啦。”   他们坐在了张灼地他们座位的旁边,卜天够着身子和丁了说话:“这些人就是你们新找的吗?”   丁了只得耐着性子敷衍他。   张灼地说:“我其实有个问题想问。”   卜天示意你说,   “DBC是什么意思?”   卜天愣了下,裘枭难笑了下,气氛似乎是有些尴尬。   卜天道:“领导说需要个战队名,当时我们正在东北执行任务,DBC嘛,DongBeiCity.”   张灼地:“?”   “随便取的,”卜天道,“没想到要用这么久……”   卜天也有些尴尬,随后大家便不在说话,车上变得安静起来。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车停在了一栋宾馆前。   众人陆陆续续下车,张灼地抬头看着宾馆的名字,对丁了道:“我第一次参加游戏,那个游戏就在宾馆。”   丁了不喜欢这段回忆,说道:“你还要记多久?”   “我很喜欢,”张灼地说,“我得记一辈子。”   丁了翻了个白眼。   众人先办理入住,还没有马上宣布规则,张灼地和丁了打算出去转一转,看看花园里都有什么,正好碰到了正在门口的裘枭难和卜天。   裘枭难主动对张灼地道:“这里风景不错。”   “确实,”张灼地说,“天气很好。”   “是你选的吗?”   张灼地不意外他问这种问题,笑道:“不,随机生成的,这游戏对我而言同样危险。”   “那你为什么还要参加?”   他们两个站在花园的水池前聊天,丁了和卜天坐在石阶上,看着远处的草坪和蓝天,一时心情非常宁静。   卜天说道:“他对你好好哦。”   “为什么羡慕别人,”丁了说,“他对你不也很好。”   卜天笑了起来,淡淡地道:“他很忙,小张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听说白风风失踪了?”   “嗯。”   白风风在醒过来的一个月后,就忽然消失了,张灼地托了不少人去找,也没找到,至今下落不明。   丁了说:“他没失忆,只是不愿意和我们在一起了。”   “这样也好,”卜天道,“他还年轻,随时都可以重新开始,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丁了神色凝重,点了点头。   “……世界总不会变成我们想象的那样,”裘枭难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令人信服的口吻,“但不妨碍我们永远希望。”   张灼地道:“也许吧。”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不依托一种信仰生存,张灼地说:“厌烦也有,爱也有一些,爱比厌烦多一些,我就能再做些事。”   裘枭难道:“我听了卜天说的,觉得该向你说一些话,就像你说的,这世上尽是一些十恶不赦的好人。”   裘枭难道:“这也是你的道义。”   “我没有道义。”   “有的,”裘枭难点了点他的胸膛,说道,“你一定是因为有根植内心的道义,才会走到今天。就这样坚持下去,即便不相信真理永恒,不爱这个世界,你也不会走错路。很多人说自己是理想主义者,却在破坏正常的生态,过着一种蒙昧又无意义的疲惫人生,朝闻道,夕死可矣。你比他们更要坚定,因为你不会被诱惑,也没有人能诱惑得了你。这世界已经在你心里了。”   张灼地笑了:“没那么夸张。”   善与恶,罪与罚,在张灼地心中的界限已经不那么明晰,这世界到底是在为罪孽辩护,还是在为善良呐喊,都已不再重要,张灼地绝不关心任何群体的苦难和欢愉,也不在乎真理掌握在谁的手中。无所谓任何人是如何看自己的,他天生就是冷血的人。   尼采在《善恶的彼岸》中曾讲述屠龙少年终变成恶龙的故事:“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回以凝视。”   屠龙时要仔细留神,当心变成恶龙。   “看书的时候,”张灼地说,“我什么都看,杨小苗说,我应该找个方向,明晰目标,不然就搞不清楚自己的立场。”   “不过现在看来,我的立场并非善恶,也不是是与非,”张灼地说,“谁在受苦,我就帮谁一把,这世上没有善恶,没有是非,唯利是图、赢者通吃。神不爱人,只在冷漠地注视生灵受苦。”   杀人者死,旁观者终罪的世界终将一去不返。张灼地在心中宣判白风风无罪,死去的每个人都无罪,这不是自由,而是报偿,新世界践踏着他们的躯体上诞生,可怜虫们不需要再去区分谁更可怜。   张灼地还活在旧世界的朋友们,永远见不到新世界的阳光,那些可恨的,可爱的嘴脸,永远不见天日。   张灼地终将成为恶龙,将权势和黑暗祛魅,将会像所有的恶人一样,做十恶不赦的好人,将所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的石头翻起来,用血、用剑、用残暴的、血腥的手法,除去一部分坏掉的组织。   按照地球意志的说法就是:“烂掉的地方多了,就要整个扔掉了。”   扔掉一部分就好了,都扔到这里来,由他来亲自动手。   身后忽然响起了广播的声音。   一个机械声说道:“欢迎大家来到规则世界,你们将在这里度过愉快的两天一夜,如果想要安全地离开,请遵守以下规则——”   “一、宾馆的宵禁时间为——”   就在这个时候,花园里的草丛里传来了一些动静,四个人同时看向了草丛,一只小巧漂亮的黑猫轻轻地从树枝中钻了出来,堂而皇之地走过水泥小路,钻进了另一边的草丛,而在它的身后,又跟着一只黑色的猫。   这只猫更壮、更结实一些,像是一只公猫,路过他们的时候,转过头来,看了丁了一眼。   丁了和它对视片刻,草丛里的猫咪拧过身来,催促着叫了一声,那只猫便跟了上去,消失在了视线里。   丁了追着那两只猫的身影看了许久,然后又望向了张灼地。   张灼地走到他的身边,坐下了,丁了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广播里还在宣读着规则,张灼地和丁了十指交握,和曾经的朋友做了无声地告别。   丁了的人生规划中,从没有过想要拯救世界的愿望,无论是在任何年纪里,他也都不曾想过要做什么宏伟的大事,不想赚钱,不想当老板,甚至都不想出国去治眼睛,从遇到张灼地的那一刻起,丁了的梦想就是找到他,和他在一起。   他不觉得自己很没有理想,很没有追求,他受过太多苦,只想做让自己快乐的事情,所以他可以为了张灼地不择手段,真的只要在一起就可以了,就算下地狱也是死了以后的事情了。   即便下地狱,赎完罪,再投胎,他还是要和张灼地在一起。   就是要这样,生生死死纠缠在一起,就要这样。即使短暂地放开,那也是为了更好地抓住。   没有人关心这个世界怎么样,爱怎么样怎么样,明天就毁灭的话,就去毁灭吧。   请这个世界去毁灭吧,如果真的,能一起死的话,就算永远都在一起了。   丁了如此才算得偿所愿。   就是恨到这个程度,爱到了这个程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