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问题   作者:有酒不翼   文案:   记忆全无,还待在诡异列车上该怎么办?   白在江:遵守规则,安分守己。   唐钦:哦。(指破坏规则时把安分守己的人抓起来当同伙)   ―   脑袋有问题大美人×心肠可善良好市民   一句话简介:说话那么冲干什么,活不到明天了吗?   标签:强强,年上,沙雕,救赎,暗恋,双男主,相爱相杀,双向奔赴,推理,规则游戏 第一卷 规则列车 第1章 “王二狗”   ‘叮铃铃铃――’   意识连接未知目的地,风铃悦耳,仿佛引路媒介昭告沉睡的旅客――您已上路。   ……   白在江睁开眼,下意识伸手,摇晃着摸起小桌板上的眼镜,然後戴好。   他感觉脑袋还有些昏沉,但视线已经由短暂的模糊转为清晰,紧接着,混乱的听力也恢复正常。   左手腕上有一个显眼的手环,白在江瞥了两眼,然後从座椅上抬起头,大概是垂着脖子的时间太长,这个动作让他有些吃力。   “这是哪?”身旁,陌生女人的声音传入白在江耳中。   他转头和邻座的小姐姐对视了一眼,几乎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和她一样。   迷茫、心慌、不知所措。   ――因为他们失忆了。   不止是他们,还有这一整个车厢的人。   ……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在这辆极速行驶的火车上醒来,车厢里变得热闹,交谈声像一只无形的手,拨动着所有人的情绪。   白在江坐在车厢最前排靠窗的位置上。   当身旁的小姐姐试图站起来离开时,白在江转头,温声叫住她:“你要去哪?”   小姐姐停顿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想去其他车厢看看。”她神色焦虑,说着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坐了回来,“算了,我还是不动了,万一……”   她‘万一’不出什么所以然,就没有再说下去,面色开始惆怅。   ……   白在江看向窗外。   窗外景色飞驰,完全看不清是什么季节,而车内的晃动感又几乎没有,这说明这辆火车很可能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向前行驶。   火车内部的装潢也非常奇怪。   白在江摸了摸车厢墙体,银灰色的未知材料,触感冰凉。   他低头瞧了瞧自己,黑色衬衫和灰色外套,和这节车厢一样朴素。   车厢内,每组座位的头顶都有两个智能柜,一抬头就能看见底部贴的名牌。   白在江头上的是【白在江】和【林小希】,每个名字後面都带着性别符号,他也是由此确定了自己的名字。   他回头在车厢里观察了几次。   大概是为了防止有人在失忆状态下记错名字,‘绑架’他们的人将所有旅客分成了男女一组,平均安置在座位上。   ……   不知什么时候,车厢里的交谈声越来越激烈。   几个体型彪悍的男人开始四处观察,然後发现前後车厢都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大声呼叫也得不到回应,不知道对面是拉着窗帘没开灯,还是根本就没有人。   直到有人壮着胆子把胳膊伸向黑暗。   几秒後,那个人已经紧张到发抖,然後表情突然一变。   他说自己碰到了一扇铁门,关得很紧。   另一个人想要把铁门踹开,却在第一脚下去之後传来了惨叫声,还有清晰的火花。   ――门上有电。   所有人都开始远离那两扇黑色铁门。   安静一会儿之後,有人试图砸窗,然後被稍微冷静一点的人拦了下来,照窗外的风速,窗户破了之後别说能不能安全下车,可能会先被车外的空气流卷到车底,被车轮不幸绞死。   车厢内,男女老少都面面相觑。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个人物品,除了名字,大家对彼此都一无所知。   没有人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更不知道操控这辆火车的幕後组织把他们放在这里又是想做些什么。   ……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太阳挪到了很高的位置,车厢里的光线更充足了。   旅客们焦躁到了极点,根本无法平静。   ‘滋……滋滋……’   这时,车厢前门的位置响起一道奇怪的声音,听着像是有人在调试频道。   紧接着,前门右侧的墙体上,一个像是火车内饰的黑白魔方开始说话了。   【尊敬的各位旅客,你们好,欢迎来到规则列车。】   这声音雌雄莫辨,还混杂着电音,不知道是不是机器人在说话。   车厢里所有人都被广播吸引,一点点围了过来。   传出声音时,魔方发着轻微的白光。   【看到大家如此热情,我感到非常开心,谢谢各位的支持。】   又是‘呲啦’一声,魔方开始告诉他们现在的处境。   【各位请不要紧张,本次游戏不会损害到任何一位旅客的财产安全以及生命健康,请大家放心。】   “什么?这是游戏?”   有人开始发出疑问。   “说什么呢,你们这是绑架!违法的!”   “就是!赶紧放我们回家!”   一片片质疑声中,魔方再次开口:【游戏胜出者,最高获得一百万现金奖励。】   车厢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白在江听到有人小声重复“一百万!”,然而部分人仍然坚持“骗人的吧”,“太离谱了”,“我要回家”。   魔方继续闪着白光:【非常抱歉,本次游戏仅有单行模式,一旦参与无法中途退出,且各位旅客在游戏开始前已经签署游戏协议,违反协议将会有罚款哦。】   “啊,有罚款。”   “这得罚多少啊,不会也是一百万吧。”   有人开始恍然大悟:“既然咱们已经签协议了,那还怕什么呀,最高一百万呢,不是说了没有生命危险吗!”   “那这也太荒唐了吧,怎么连记忆都没了。”   “先别管这些了,好歹听他把游戏规则说完了啊。”   “也是也是。”   魔方背後似乎有一双暗处的眼睛在观察他们。   【提前说明:列车外非常危险,不建议大家开窗,前後车厢属于其他旅客的领地,请根据规则行动,不建议贸然闯入。】   这段话说完,魔方体内的白光忽然暗淡了,也不再传出任何声音。   众人开始不解,但又不敢出声催促。   白在江抬眼看向它,总觉得它不怀好意。   下一刻,黑白魔方倏地亮起红光,电音声也突然变得诡异起来:【我,讲清楚了吗?】   围在魔方底下的旅客们集体一抖,开始频频点头,大声应和――   “讲清楚了。”“知道了。”“明白了。”   红光变白,魔方很满意地“嗯”了长长一声。   【好的,那现在请…想中止游戏并赔付三倍违约金的旅客举手吧。】   此话一出,车厢内顿时安静无比,没人说话,也没人举手。   一分钟後,魔方再次开口:【那么接下来,由我来为大家介绍本次游戏的具体规则,所有旅客需认真遵守。】   电音又是一顿。   这回有人学乖了,立刻给出回应。   “是是是。”“好的好的”“没有问题。”   白在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其他旅客。   虽然魔方说他们已经签了协议,但白在江并不相信。   所有旅客年龄不同,性别不同,除了每个人左手腕上都有个一模一样的手环,再没有其他相似的特点。   如果魔方说的不是真话,那这很可能就是一场随机的‘绑架’。   ……   【列车规则――】   ①您正处于失忆状态,如果想快速恢复,请好好服用药物。   ②列车每隔一周会停驶一天,时间是周一,下车条件为集齐100车票。   是否能够获得车票,在于列车长对您的每日行为进行审判,满足100车票条件的旅客可以确认下车。   ③车上有固定车厢提供干净安全的食物和水,请旅客谨慎从他人手中获取物资,否则後果自负。   ④请不要在广播内容中禁止的时间里离开自己的车厢。   ⑤已经恢复记忆的旅客,为不影响其他旅客体验,请隐瞒这一讯息。   ⑥车厢之内,规则至上。】   紧接着,所有人开始低头,因为他们左手腕上的手环发出了‘滴滴’的声音。   点开之後,刚才魔方广播讲述的列车规则以文字形式出现在了手环里。   与此同时,车厢顶部响起提示声,所有智能柜开始亮屏。   魔方广播再次开口:【温馨提示:请各位旅客在一小时内将手环与您选中的智能柜进行绑定,超时将无法再使用任何一个智能柜。】   一听此言,车厢里顿时人荒马乱,旅客们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开始研究怎么和智能柜绑定。   ……   “那个……白大哥?”林小希询问出声,“你现在用柜子吗?”   “你先吧。”白在江非常绅士地起身让路。   林小希冲他道谢,站在智能柜下开始绑定自己的手环。   白在江靠在过道里,扶了下眼镜,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有人已经操作好了,打开柜子时惊喜无比,但粗略一望,里面东西很少,又令那人大失所望。   紧接着,其他人也陆续打开了自己的柜子,每个人柜子里的东西大都相同,固定不变的是人手一瓶未知药片,然後是一些纸巾湿巾牙刷牙杯等简易的生活用品,男女稍有差异。   ……   “我弄不开。”身旁,林小希声音有些焦急,“白大哥,你可以帮我一下吗?”   白在江转过身,冲她点了点头:“我来吧。”   看了好几个人的操作,白在江轻而易举帮林小希绑定了智能柜。   ‘咔’的一声,柜子打开,白在江眼疾手快将柜门虚掩,并将手环还给林小希。   林小希对他表达了感谢,白在江说没事,并转身前往卫生间洗手。   洗完手出来後,白在江先是看到了满脸紧张的林小希,然後又看到自己的位置上多了个光头男。   一见白在江回来,林小希连忙站起来解释道:“我已经说了这里有人,但是他突然……”   “没事,我知道。”白在江安抚了林小希,转头看向光头男,“这位先生,你的座位是在这里吗?”   光头男正在绑定智能柜,闻言转头看向白在江,语气非常无赖:“怎么了?不是能自己选柜子吗?我就看中这个了,而且也没人在用啊,咋滴,你要用啊?你要用你不早点绑定?”   此时此刻,周围几个绑定好柜子的旅客已经开始看热闹。   白在江本也不想多和光头男纠缠,只是询问一句,毕竟每个人的柜子都一样,而且光头男已经把柜子绑定好打开了。   “那没事了,你用着高兴就好。”白在江好脾气道。   光头男哼了一声,说了白在江一句“算你识相”,转身继续查看柜子里的东西。   白在江却盯着他脑袋侧面一闪而过的刺青图案愣了一下。   回过神时,他低头看向林小希:“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林小希摇摇头,指向一个位置:“他原来坐在那,好像一直是一个人,但其他人都是成双成对的,你过去以後一个人……也没问题吧?”   白在江冲她笑了笑:“没事的,不用担心,保护好你自己。”   他们并不认识,但有记忆起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彼此,难免有些印象深刻。   不论失忆前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的形势下,多一份善意总没坏处。   “你也是。”林小希点了点头。   ……   来到光头男原本的位置,白在江绑定了智能柜,拿出里面的药瓶後坐了下来。   正要查看药瓶上的用法用量,左手腕上突然传来‘滴滴’一声。   手环自动开屏,蹦出几行大字――   【尊敬的王二狗先生,欢迎您使用规则列车智能储柜,祝您游戏愉快~】   白在江:“……”   --------------------   林小希不是攻。。。 第2章 “叫你妈妈呀”   【本药物一天建议服用一片,时间建议为入眠前服用。   *含有头疼、眩晕、呼吸不畅等副作用。   *温馨提示:药物用量加大会使记忆恢复速度相应加快,但会面临极其强烈的副作用。】   看完失忆药的用法用量,白在江把药瓶放了回去,拿出一瓶饮用水放在了小桌板上。   王二狗这个位置同样靠窗,也确实只有他一个人。   所有旅客都挨着同伴坐下来,有的研究手环有的研究智能柜,研究完互相讨论接下来的应对策略,有人甚至已经开始拉帮结派。   只有白在江孤孤单单。   邻座的大爷大妈不断瞅他,似乎想给予安慰,又不敢多事。   ……   几个小时後,车厢内的议论声渐渐小下去,太阳开始落山,黑白魔方男女不辨的电音声又响了起来。   【各位旅客下午好,用餐时间到,请各位及时排队取出放餐区的餐食,每人一份,禁止多拿不取。】   放餐区就在车厢尾部的位置,是以广播声音一停,人们都乌泱泱挤了过来,有人注意到魔方颜色发红,就开始主动站出来整顿人群秩序。   最终,所有旅客靠着边站了一排,排不上的就先坐着,反正每个人都有,拿完餐食的就从旁边预留的过道里走回来。   人群不再拥挤,魔方的红色立刻收敛回去。   白在江没有打算排队,一直坐在位置上,喝喝水,看看窗外,遇到林小希的时候转过头和她打了个招呼。   ……   不知过了多久,白在江旁边排到一个身材很好的粉发美女,对方原本只是百无聊赖地排着队,白在江余光瞥到一抹粉色,觉得好奇就下意识看了一眼,然後立刻收回视线。   但对方好像误会了。   “呦,小哥。”   粉发美女一撩裙子,脱离队伍,坐到了他身边。   在她身後排队的人确认了一眼,粉发美女确实没有再回去的意思了,便上前一步填补空缺。   “你一个人呀?”粉发美女问着。   “是的,你好。”白在江轻轻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後礼貌点头。   “我叫项天雨。”粉发美女自报家门,“小哥你叫什么呀?”   对于粉发美女的主动搭讪,路过的排队旅客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当他们把视线落在白在江身上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皱了下眉。   他们觉得这位粉发美女眼睛可能有问题。   因为在所有人看来,白在江长得很普通,脸型、嘴唇、鼻子、眼睛、眉毛,虽说没有哪一样特别丑,但是组合在一起就很大众,尤其是他还戴着那么厚一个黑框眼镜,整个人放在人群里就是毫不起眼的存在。   然而项天雨似乎并不介意,像是就好白在江这一口的。   她笑着道:“怎么不说话呀小哥。”   白在江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智能柜,项天雨也下意识往上看。   只见智能柜上贴着名字,显示座上人为――【王二狗】   项天雨:“……”   项天雨从容不迫地继续微笑:“王哥啊。”   “总感觉在哪见过你,咱们俩以前肯定认识。”她把面前的小桌板放了下来,胳膊撑在上面,歪头注视着白在江。   白在江转眸和她对视一眼,只轻轻笑了一下:“是吗。”   “是啊。”项天雨笑得比他大方多了,“你不信你今天晚上多吃几颗药,明天准能想起我来。”   “是吗。”白在江还是这句。   “是啊,”见白在江一直无动于衷,项天雨脸都快笑烂了。   明明看起来是个很好对付的人。   她不明白哪里出了差错,只能硬着头皮攻略下去:“你试试嘛,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等白在江回答,她又把做着精致美甲的手指搭在了白在江袖子上:“王哥,你看看人家,真的不觉得眼熟吗?”   这么一说,白在江还真抬起眼好好看了她一会儿。   项天雨笑得妩媚。   没几秒,白在江目光微变:“确实有些眼熟。”   项天雨笑着:“是吧,我就说咱俩肯定认识。”   她凑近白在江,点着白在江的手指小声道:“那约好了,那个失忆药我看了,没几片,一起吃了也没问题,咱们尽早恢复记忆,到时候联手拿一百万,好吧?”   白在江冲她点头,笑得腼腆:“好的,妈妈。”   项天雨笑容一裂。   “你,叫我什么?”她轻飘飘反问。   “叫你妈妈呀。”白在江笑得真诚,“我觉得你就是我妈妈。”   值得一提的是,白在江虽然长得不行,但他皮肤白净,嗓音清澈,认真盯着人说话的时候确实颇有一股三好学生回家找妈妈的意味。   “妈,”白在江还在叫她,“我爸去哪了?他不在这趟列车上吗?”   “妈妈?”   “妈妈你说句话呀。”   项天雨最後没有再说话。   她狠心抛弃了她的孩子。   ……   其他人都取完晚餐後,白在江才开始动身。   根据刚才的观察,白在江数清车里一共有六十三名旅客,吃午饭时,魔方广播提示加票信息,刚才整顿人群秩序的旅客车票加三,其他排队取餐的旅客车票加一。   这引起了整个车厢的震动。   所有人都在和同伴讨论票数信息时,白在江孤身一人看了看手环,确认了自己的车票也是加一,便关闭手环继续吃饭。   用餐完毕,旅客们将残留垃圾按照魔方提示放在了放餐区对面的隐藏式垃圾箱里,需要用手推开,向下豁出一个入口。   白在江倒垃圾的时候伸手试探了一下,没有风。   ……   晚上十点。   魔方广播提示休息时间到,车厢里的灯光几乎在它话音刚落的时候就灭了。   立时有人不满抱怨。   魔方亮起红光。   【夜晚十点至清晨六点禁止喧哗,除使用卫生间区域外禁止随意走动,违反规则将扣除车票,车票为负游戏失败。】   车厢内顿时安静下来。   白在江靠在窗边支着脑袋,暗想还算不错,起码这个末尾位置不会被魔方广播的声音震得耳朵疼。   旅客们放低靠背,开始进入睡眠。   当然,谁也没忘记在睡前吃一片失忆药。   一小时後,白在江听到有人呓语出声,还有人似乎已经开始头疼,梦里一直说着胡话。   白在江这才把药瓶拿了下来,倒出所有药片,数了一下。   七片。   摸着矿泉水瓶的瓶盖纹路,开始思索白天的粉发美女怂恿他服用过量药物的用心。   晚上不能喧哗的规则是刚刚才提出的,没道理那位粉发美女能提前知道。   “……”   也不一定。   白在江莫名想到在光头男脑袋上见到的刺青,明显就是一只魔方的图案。   白在江思忖片刻,还是取了双倍剂量装在盖子里,含水送服。   应该没问题。   ……   失算了。   摘下眼镜,白在江揉着发涨变热的额头,闭眼仰躺在放低的靠背上,不断深呼吸,喘气。   他将拇指和中指用力抵在太阳穴位置,没一会儿便轻轻颤抖起来。   即便如此也根本不能松懈,力道一减,太阳穴底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就会爆裂而出。   这个现象在用药後十分钟开始出现,半小时内开始愈演愈烈。   倒不是难以承受,但为了不打扰车厢里其他旅客,白在江忍得艰苦。   当强烈的头疼渐渐消弭的时候,白在江缓缓吐了口气,一阵比一阵强的睡意涌了上来。   彻底失去意识前,白在江在心里笑了一声。   什么眩晕,明明就是疼晕,还好意思建议入眠前服用,全吃下去都能入土。   ……   第二天早晨,白在江醒来後看了下手环。   时间是九点多,右上角只显示周二,不显示具体日期。   旁边的小桌板上放的是早晨七点半领取的早餐,他本来没醒,是旁边的大爷大妈把他晃醒的,怕他错过早餐被扣车票,白在江向他们表达了感谢。   ……   吃着冷掉的早餐时,白在江面色有些不佳。   昨天晚上头疼昏睡的经历让他感觉很不好。   但更不好的是,这种头疼还有後遗症,现在他戴上眼镜也看不清东西。   吃完早餐扔完垃圾後,白在江摘了眼镜,闭着眼继续养神。   受了罪,药自然很有用。   白在江记起了自己的姓名,来历,身份,以及部分过去的记忆,不能说不全,从小到大都有,只是比较无序。   但关于上车前的记忆,白在江莫名其妙没有一点印象。   ……   【滋……滋……】   上午十点零五分,魔方广播突然发出提示――   【所有旅客请注意,所有旅客请注意。】   【特殊任务正在接近,特殊任务正在接近。】   白在江轻轻睁开眼,捉起眼镜戴上。   车厢前排某一处,从上方缓缓降下一个电视机。   开机後,电视画面先是展示了一个5秒的娱乐公司广告,熟悉的黑白魔方贯穿全部镜头,但似乎没人注意。   魔方的声音还在继续。   【一名换乘旅客正在前往本节车厢,请所有旅客礼貌让路,不要发生任何冲突与事故。】   【该乘客顺利落座即为任务成功,全体成员进行均值加票。】   【温馨提示,该乘客性格不定,惹怒该乘客将失去加票资格,不会扣除车票,但後果自负哦。】   与此同时,电视画面里显出一段类似监控的东西。   应该是前面的车厢。   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个子高挑,显眼,缓缓从镜头远处往近处走,并一直左右巡看。   应该是在找位置。   但白在江莫名觉得他像是找人。   这个念头落下的时候,男人的身影也消失在屏幕下方的白条盲区里。   下一秒,他们的车厢前门响起‘咔哒’一声。   所有人立刻紧张起来。   谁也不知道这个新来的‘任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旅客’。   魔方广播还把男人描述得非常难以相处。   漆黑铁门开始缓缓向两边张开。   男人的轮廓并没有立刻出现,因为门前有一段非常暗的区域。   几秒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扒住门顶。   男人低了下头,终于从门洞现身,高大的身影令所有人视线不自觉抬高。   “你们好。”一道磁性优雅的嗓音响在安静的车厢里,低沉又动听。   前几排的旅客开始礼貌回复。   男人微笑点头。   扶着在他衬托下略显窄小的门洞边缘,男人左右看了看。   这回白在江看清楚了,也非常确定,他在观察第一排那些人的智能柜。   当男人歪着脑袋看向左侧的智能柜时,白在江心里莫名咯噔一跳。   下一刻,男人垂头和光头男对视,脸上乍然失笑,然後挑着眉问了对方一句什么。   光头男开始回复,胳膊胡乱晃荡,隐约在给出指引。   白在江暗道不妙,并毫无对策,只能把探出去的头收回来,浅浅低下去。   男人已经朝他望了过来。   他们中间隔着十几排位置,白在江不探头就看不到对方,但对方仗着身高优势,懒散的姿势轻轻拔直就能看到他。   祈祷不要被选中是不可能的,整个车厢里只有白在江的位置缺一个人。   当男人的脚步声响在过道里的时候,白在江清晰感觉到某种越来越强的牵引力。   扯得他很想跳窗。   但他只能努力克制着不抬头,甚至准备摘眼镜。   当白在江的手指落在镜腿上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捉住他的手腕。   白在江安静僵住。   顺着对方的力道,白在江保持着像是要扶眼镜的姿势,被迫抬头,并与男人对视。   脚步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你好。”   被镜托压得鼻梁发疼,白在江看见男人冲自己浅笑,像是心情愉悦。   “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   小老六你终于来了!给我坐坐坐坐下! 第3章 “不叫大姐,那叫小姐。”   男人叫唐钦――这是当白在江试图摘眼镜的手被唐钦强行挪下来握手的时候对方主动告知的。   而握完手,白在江只来得及回一句“你好”,唐钦就毫不客气地坐到了白在江身边。   他身量实在优越,坐着的时候一双长腿也无处安放,只能微微敞着,和白在江的膝盖轻轻触碰。   “你叫……”唐钦轻车熟路地抬头,看到白在江头顶智能柜上的名字後,神色一顿,然後垂眸看他,眼神有些稀奇。   “你叫什么?”明明看到了,唐钦还要多余问一遍。   白在江保持微笑:“如你所见。”   “王二狗吗?”唐钦笑起来问,“这是你的小名?”   白在江转头看他,只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唐钦看起来比他年长一些,不是因为长相,而是拥有某种经历过阶级历练才能沉淀下来的特殊气场,他的发型非常凌散,穿搭也很闲适,但不影响白在江一看他就忍不住心里打鼓。   气势上分明沉稳老练,脾气又能差到什么地步呢。   “我也不清楚。”白在江模棱两可,也尽量温和地说,“感觉这里的名字也不一定是人人都对应吧,而且我失忆了,真的想不起来。”   白在江并不想让唐钦知道自己的真实名字,把所有未知都推给失忆再好不过。   而对于他的话,唐钦看起来也没有任何深思的打算:“我也是,但我记得自己的名字。”   他靠在椅背上,双腿终于交叠在一起,节省出来空间。   白在江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自己的右腿,他也不明白身边坐着个人的感觉为什么突然会这么强烈,明明昨天和林小希待在一起就没有这么不适。   大概是唐钦的存在感太明显,而且全车厢的人几乎都在看着这里。   这让白在江连开口与唐钦交谈都变得小心翼翼。   “那你还记得其他事情吗?”白在江试图克服莫名其妙的心理障碍,转头和唐钦对视。   对方正用左手支着脑袋歪头看他,刘海零碎,眸底映着窗外不知哪个季节的浅光。   深知唐钦只是在安静地审视别人,白在江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一怔。   他心底突生一种在哪见过眼前这人的想法。   “我……”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就在白在江险险将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唐钦已经开始回复他:“我想找个人。”   唐钦一直盯着白在江,所以白在江也没错过他在说这句话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像是烦躁和茫然。   这和白在江刚才在监控里猜测的目的一样,他轻轻点了点头,转瞬间已经收起了以前见过唐钦的荒唐想法,并萌生出另一个非常大胆的念头。   “找人啊。”白在江看着他问,“你是从哪来的?”   唐钦回答:“最前面的车厢。”   这是个掩饰性极重的信息,白在江几乎都能预想到,如果他问唐钦最前面的车厢是几号车厢,又或者唐钦一共过了几个车厢,对方绝对会回答不清楚或者不记得。   是以白在江果断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那你是旅客吗?”白在江轻声问他,“既然你也失忆了,应该跟我们一样吧?怎么会变成任务过来?”   唐钦顿了一会儿,然後才淡淡开口:“不太清楚,一睁眼我就在车上了,你呢?”   唐钦态度渐沉,也许是白在江的深入询问引起了他的谨慎。   为了将气氛拉至缓和,白在江开始把话题往其他地方抛。   “我是昨天醒来的,刚睁眼的时候什么也不记得。”   白在江指了指魔方:“然後,那个广播就说这是一场游戏,我们都已经签署过游戏协议,必须得玩,不玩的话就得赔违约金……”   缓声陈述完昨天的部分经历,白在江问他:“你知道这些吗?”   唐钦眯了下眼,露出嫌弃的神色:“有点印象,一睁眼就有个喇叭在那叽叽喳喳,还没你说得简洁。”   白在江不自觉笑了一下:“那你要找的人是谁啊?他/她也在这趟车上吗?”   “他啊。”唐钦转了转眼珠,目光在虚空中随意逛了一圈,然後又定回白在江身上,“本来也不确定他是谁,就是想找找看而已。”   在这样的注视下,白在江心里莫名空了一拍。   然後他刻意忽略了这种危险的反应。   “本来?”白在江问道,“意思是现在你找到了吗?不会是我吧?”   他笑了起来,笑意中惊喜与惊讶参半,再多的就是玩笑。   唐钦也笑了起来,笑容比白在江有侵略性得多,且十分能鼓乱人心。   白在江差点在那明艳到过分的笑容下开始自惭形愧。   但他很快安慰好自己,跟笑也没太大关系,是唐钦此人本就长得太过分。   然後白在江看见,唐钦往自己这边靠近了一点。   白在江脸上的笑容和神色都不变,搭在小桌板上的胳膊隐约绷起劲。   “那你仔细看看我,觉得我眼熟吗?”唐钦近距离盯着白在江的眼睛,那副容貌本该与他的优雅嗓音相得益彰,此刻却突然起了反作用,变得张扬且引人忆往。   那种‘从前在哪见过’的想法又不合时宜地从白在江脑子里冒了出来。   “是有一点。”白在江这回认认真真反问他,“你觉得呢?”   唐钦坐了回去,笑着道:“我不这么觉得,我的朋友里大概不会有叫王二狗的,你确定你看我眼熟?”   皮球被滚得脏兮兮的又踢回自己身边,明显是耍人玩。   白在江好脾气地笑了下:“也许我不叫王二狗。”   唐钦没继续问他的名字,像是不感兴趣了:“那祝你早日找回自己的名字。”   “哈哈,谢谢。”   ……   结束所有能聊的话题,唐钦开始低头研究起自己左手上的手环。   他抬起胳膊的时候,棕色的衬衫外套向下滑了一截,白在江隐约看见他手腕内侧有什么图案,正想不动声色观察一番,余光突然瞥见一抹熟悉的粉色。   白在江下意识转眸看了一下,然後收回了视线。   “哎呦帅哥。”   熟悉的搭讪开场,还带着一股昨天没有的香风。   白在江假装靠在窗边看风景,抬手轻轻掩着唇,以免待会儿幸灾乐祸的时候会发出不礼貌的声音。   “帅哥你叫什么呀,我叫项天雨。”粉发美女再次自报家门,搭讪话术的熟悉程度比白在江的第一版论文查重还要高。   “哎?你怎么没绑智能柜呀,上面名字是空的呢,你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我当然记得。”唐钦开了口,一出声就仿佛来了一场净化之雨,非常完美地缓解了项天雨叽叽喳喳的声音。   “那你叫什么名字呀。”项天雨再次问他,听声音应该是笑着的。   白在江赌她不出三句就能笑不出来。   “你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唐钦说。   “……”   项天雨开始沉默。   白在江开始抿唇。   “哈哈哈……帅哥你好幽默呀,故意逗人家玩吗,人家就喜欢幽默的男孩子。”   项天雨快速反应过来,并且接得毫无破绽,可能被白在江锻炼出来了,搭讪和隐忍能力完全不是昨天的级别。   “我看起来很像在逗你玩吗?”唐钦反问她,嗓音听起来像是很有礼貌。   “帅哥你真逗。”   项天雨似乎改变了趴在靠背上的姿势,白在江听到她裙子上的链子叮铃铃响着。   这声音颇为熟悉,白在江不确定,通过车窗反光努力去看了几眼。   昨天的时候明明也见过项天雨裙子上的装饰,但却没有多少熟悉感,今天突然就不一样了。   白在江开始在仅有的记忆里搜寻答案,只可惜他现在对上车前的记忆实在毫无印象。   回过神时,他听到项天雨和唐钦已经聊到了别的话题。   “是真的,帅哥你要相信我。”项天雨嗓音委屈,“我旁边那个男的真的好过分,人家根本就不认识他,他非说我和他是情侣,还对人家动手动脚的,你看看,人家肩膀都被那个混蛋掐疼了。”   白在江又听到叮铃铃的声音,但这回他不想看项天雨了,他想知道唐钦脸上是什么表情。   只可惜现在还是白天,窗户的反光程度不够高,再加上唐钦几乎背对着他,通过三分之一的侧脸,只能看到他略微紧绷的下颌线。   “所以呢。”唐钦淡淡反问。   很轻易的,白在江已经听出来他心情不佳。   “所以帅哥你能不能帮帮人家。”项天雨似乎以为有戏。   她松开拨掉衣服的手,但也没把敞开的衣领扣好,就那么松松垮垮地展示着。   “你去跟那个男的说,跟他换个位置,坐在我身边保护我好不好?”   似乎怕他不答应,项天雨还补充一句:“我问过那个魔方啦,换位置是可以的,他们的加票系统是看生物信息的,你不要担心哦。”   她举起左手:“而且手环和智能柜绑定的信息也可以换,很方便的,帅哥你要是嫌麻烦人家就帮你换,好不好嘛。”   唐钦似乎短促地笑了一下,类似于嗤笑。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想把你身边的男的换掉?”他问。   项天雨点头:“是呢。”   “理由呢?”唐钦又问。   项天雨撒着娇:“帅哥,人家不想被他性骚扰。”   唐钦语气轻柔:“大姐,我也不想被你性骚扰。”   项天雨:“……”   窗户上,白在江看到项天雨脸都黑了。   他垂着眼皮,抿着左手食指开始无声闷笑,然後他很快发现自己的刻意隐藏实在是多虑,因为周围都传来了憋笑的声音。   才过了两秒,项天雨就开始在唐钦这里垂死挣扎:“你怎么能叫我大姐呢。”   唐钦无所谓道:“你叫我帅哥,我叫你大姐,有什么问题吗?”   项天雨几乎咬着牙控诉他:“为什么非得是‘大’姐呢,我没那么老吧。”   唐钦非常好说话:“好吧,那就叫你‘小’姐,怎么样?”   项天雨脸上终于笑意全无,不高兴道:“你怎么能这么对女人说话。”   唐钦轻轻歪头,笑得好看:“错了,小姐。”   “你不是女人。”   “你是坏人。”   --------------------   唐钦的嘴,杀人的鬼。 第4章 “你别生气”   项天雨被唐钦气走了。   当白在江收拾好心情转过头的时候,唐钦正抱着胸侧头盯他,似乎就等着看他笑够之後是怎么开始装模作样的。   “啊。”白在江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过什么的表情,“她走了呀,是你认识的人吗?你们聊什么了?”   唐钦沉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不认识。”唐钦语调散漫,“也没聊什么。你认识她吗?”   白在江也摇头否认。   唐钦就“哦”了一声,非常无意道:“看你那么幸灾乐祸,还以为你和她有点什么。”   白在江:“……”   笑你的又不止我一个。   白在江搞不懂唐钦一定要针对自己的理由。   “也不算有点什么。”白在江把唐钦的话大大方方接了下去,“昨天她也这么找过我。”   唐钦:“也搭讪你了?”   白在江:“嗯。”   唐钦:“用什么理由?”   白在江:“好像把我误认成了她失散多年的儿子。”   唐钦嗤笑一声,似乎觉得这个理由很新颖:“那你叫妈了没?”   白在江轻轻笑了一下,回答道:“叫了,她又不认了。”   唐钦也笑了,看起来神色微缓,刚才那股想和白在江算什么帐的意图也许已经消散无踪。   ……   快到中午的放餐时间,白在江热心提醒唐钦放餐事宜,对方点着手环说不会绑定智能柜,白在江就从里侧站起来,接过唐钦的手环帮他弄。   智能柜的位置很宽,白在江操作的时候必须往外面站一点,而唐钦不知是懒得动还是什么,不仅不让开一点,甚至又开始敞着腿霸占空间。   後膝弯顶上唐钦的腿时,白在江只能在心中无奈轻叹,然後稍微向後仰着腰,以一种有些别扭的姿势操作智能柜。   唐钦姿态懒散地靠在座椅上,入目的是一截很窄的腰,衣服下摆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在半空晃动着。   当那白皙的腰.肉皮肤不小心暴.露在空气里时,唐钦神色冷漠地凝视过去,并在脑海中无端蹦出一个念头――瘦了。   然後他又勿自冷笑一声。   眼前这人看着就不像每天会好好吃饭的,瘦点多正常,大惊小怪。   ……   绑定好智能柜,白在江坐回来,并将手环还给唐钦。   唐钦礼貌道谢,并指着他的衣摆道:“这里,翘起来了。”   白在江低头看了看,发现内搭的衬衫卷起来了一点。   难怪刚才那么难受,腰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刺挠他一样。   “谢谢提醒。”同样道了谢,白在江整理好自己的衣摆,然後又看向唐钦的手环。   “那个,你的名字好像并没有绑定到智能柜上。”白在江指了指头顶,示意唐钦看一下。   闻言,唐钦抬头看了看智能柜。   属于他的柜子上并没有显示人名,而是挂着一个冷冰冰的数字【62】――他的座位号。   “管它抽什么风。”唐钦收回视线,继续研究手环,“没有就没有。”   白在江不再打扰他,却开始暗中思索。   ‘唐钦’这个名字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这,和幕後组织的关系究竟又是什么样的。   白在江看人疏浅,完全猜不出来。   而就目前为止,他靠仅有的记忆仅仅总结出了一个值得肯定的事。   白在江觉得自己应该并不会为了一百万奖金就跑来参加这种无聊的规则游戏。   虽然他在家里也不是张张嘴就能拿到一百万的地位,但也不至于有这么缺钱的时候。   白在江摘了眼镜,靠在窗边轻轻摁揉着酸疼的眼窝。   唐钦是危险的,这毋庸置疑,但他同样也是有巨大利用价值的。   白在江始终有一种想尽量‘攀’上唐钦这个人的念头。   如果这场游戏真的只是简简单单的恶搞节目,那他玩成什么样本就无所谓。   而如果真实情况并非如此,那他此时此刻唯有找到一个可以供他‘赌’的存在,攀附上,利用好。   赌对的几率肯定不大,但在这种人人都是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能相信的也就只有自己的第六感了。   而且白在江并不认为自己的自保能力会有多么突出。   他是个俗人,是个普通且没有任何冒险精神的俗人。   这种形势下,大概也就只有电视剧主角会在心里盘算怎么靠自己拼出一条血路,甚至直捣黄龙,步步踏破幕後组织的存在。   白在江可来不了那个。   他想想都忍不住嘲笑自己。   ……   中午,魔方广播提示午餐时间到,旅客们开始熟练排队。   唐钦和白在江的观念一样,都不理解那些喜欢排队的人是什么想法。   两人都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唐钦已经研究完手环,正在看属于他的那瓶失忆药。   “白大哥。”一道温柔的嗓音响了起来,是林小希。   下意识的,白在江闻声转头,冲她点头微笑:“小希。”   林小希本来冲白在江笑着,余光瞥见什么,笑容淡了一点。   她把目光落在唐钦身上,短短半秒就移开了,这时候正好前面的人开始动了,她道:“那我先去了,白大哥你记得取餐。”   “好。”白在江冲她点头,脸上一直保持着礼貌微笑。   收回视线时,白在江发现唐钦在看他,用一种就现在来说他还没能辨别出是个什么情绪的眼神。   而且唐钦又变成了双腿交叠的姿势,双手握放在膝盖上。   “怎么了?”白在江疑惑道,“想现在去排队吗?”   然而白在江猜错了,唐钦没头没尾地问他一句:“你多大?”   白在江愣了一下,完全是因为这话题新鲜得令他有点不适应。   “没记起来。”白在江熟练撒谎,“我昨晚就吃了一颗药,想到的事情不多。”   “是吗。”唐钦突然开始细数他的纰漏,“吃了一颗药,七分之一的剂量,记不起名字和年龄。”   “或许我的情况比较严重。”白在江摆出最真诚的神色,“如果我记起来了,一定告诉你。”   唐钦眯眼笑着:“会最先告诉我吗?”   白在江正要点头。   唐钦却轻飘飘跟上一句:“白大哥。”   ‘咚――’   一瞬间,白在江脸上笑容微滞,心跳都停了一拍。   低级错误谁都会犯。   这种情况也不能说尴尬,就是相当于在警察家里偷东西被当场抓包而已。   而真正尴尬的是,‘小偷’正试图在无理力争和有效圆谎之间进行垂死择选。   这个选择不仅非常困难,还关系着所有旅客的利益。   一旦唐钦真生气了,他们所有人就没票可加。   度日如年地过了不知几秒,白在江听到‘警察’大发慈悲地给了他一个从良的机会。   “怎么不说话啊白大哥。”   唐钦笑了起来,笑容友好得仿佛在拍着谁坟上的土:“不如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白在江快速反应过来,转念间已经决定好了,也稍微认识到了一点唐钦的本性。   唐钦这人不适合拿随意的态度去招惹,不管招惹的程度是深是浅。   要么就在一开始不和他有交集,要么就只能和他不断有交集。   白在江也隐约意识到,早在他想要下定决心招惹唐钦之前,早到他们两人隔着十几排座位差点对视的时候――他就没有选择机会了。   ……   “我叫白在江。”白在江像是放下一块沉重的石头,语气都轻松起来,也认真了许多。   “名字的事我很抱歉,但我真的没有记起多少,不告知你真实姓名,也只是出于自我保护,但不管怎么说,错就是错了。”   白在江这回诚恳无比道:“唐钦,请你原谅我吧。”   唐钦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直到白在江自言自语地说完。   “你多大。”唐钦又问这句。   白在江毫不犹豫道:“23,刚毕业,没有骗你。”   唐钦笑了一下:“除了这个,没别的骗我了吗?”   一共就认识不到半天,白在江两三秒就回忆完了他们的所有对话,试探道:“其实,我不是项天雨的亲生儿子。”   此话一出,唐钦倒是愣了一下,然後笑得颇为开怀。   “随便吧。”笑完,唐钦似乎已经原谅了他,语气听不出任何异常,“但我这个人不太喜欢被人骗。”   白在江心道你看起来也没被我骗到过的样子。   “是我不对。”错在自己,白在江将态度放到了最真诚,“你别生气。”   唐钦看了他一会儿,悠悠地问:“你有小名吗?”   白在江摇头:“好像没有。”   唐钦却反驳他:“不对吧,好像有。”   白在江看着他,本来读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但看到他的眼神就莫名理解了。   “我……”白在江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小名叫?”   “二狗啊。”唐钦笑得好看,“我不太习惯别人骗我,也不喜欢接受道歉,把谎言变成事实就好了,你觉得呢?”   白在江觉得这个解决方案有点问题,跟唐钦这个人一样。   但他只能顺从地点点头:“这个方法很好,那咱们现在可以是朋友吗?”   或许是他的目的性太强,唐钦这回直截了当地拆穿了他:“你是想跟我做朋友,还是在想别的?”   白在江也眯着眼笑了起来:“不可以吗?”   不可以又怎么样。   白在江的性格是棋差一步就要下剂猛药震慑敌方,绝不可能再温温吞吞继续煮冰。   成败不管早晚就是一刻,现在攀不上唐钦,他也没必要浪费时间。   良久,唐钦没有回答,而是站了起来,似乎准备取餐。   白在江并无遗憾,更多的感觉是这样也挺好的,把能否安全下车的赌注压在唐钦身上,和赌这个有问题的游戏是否没有问题的几率本就一样大。   “二狗。”唐钦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问白在江,“不吃饭吗?”   白在江愣了一下,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起来排到了唐钦身後。   这一刻,白在江脑子里刚才闪过的那些念头全都没了,跟某种落进海里就不复存在的泡沫一样。   但只有压在唐钦身上的那团泡沫还坚持着。   真实无比。   像是一眼就能从深海望到大洋彼岸。   --------------------   放心吧小白,等唐唐恢复记忆,你玩他就跟玩狗一样。 第5章 “甜,美。”   吃完午饭,车厢内的旅客只有一小部分选择了午休,大部分都在和同伴一起探讨,这个游戏怎样才能获得更多的加票任务。   ……   午餐产生的垃圾是唐钦去扔的,连同白在江那份。   唐钦回来後,两人也开始讨论这场游戏。   白在江:“你有没有观察到,项天雨的耳朵。”   唐钦:“没有。”   白在江:“她耳朵後面有个刺青,和那个魔方一模一样。”   唐钦:“你观察挺仔细。”   白在江:“还有坐在我原来位置上的那个人,你看见过吗,他脑袋上也有刺青。”   “嗯。”唐钦应着,一直在看手里的药瓶。   话题是白在江先挑的,但唐钦参与得心不在焉,看起来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瓶失忆药上。   白在江看了他摆弄药瓶的手一眼。   “我感觉他们是演员。”白在江猜测道,“就是类似于那种增加节目效果的npc,一直在搞无厘头,你觉得呢?”   唐钦似乎也这么觉得,这次只点了点头。   见此情形,本就不怎么在意玩游戏的白在江便停止了对话。   “这个药别多吃。”准备午休之前,白在江好心提醒唐钦,“真的会很头疼。”   说完白在江就摘了眼镜,放低靠背睡觉的时候,余光隐约瞥见唐钦望了过来。   ……   入睡前,白在江清楚记着自己并没有吃药,但他却做了个梦,梦到了一只手。   不是连在身体上的手,而是悬浮在黑暗里,握着一把雨伞的手。   也许这只手正是他某段记忆里的一部分,只是因为记不全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不妨碍白在江在梦里被这诡异的一幕吓一跳。   紧接着,梦里刮起让人睁不开眼的罡风,白在江醒了过来。   “……”   没戴眼镜,白在江视线慢了很久才落到伸在自己眼前的那只手上面。   “你在干嘛。”白在江问。   唐钦离开座椅,左手扶在白在江身後的靠背上,右手不知是向前还是向哪,听到白在江出声就停了一下。   “你怎么醒了?”唐钦问他。   白在江瞥了瞥他的手,摸来眼镜给自己戴上。   终于看清唐钦的表情――像是白在江突然醒来对他来说是发现什么新大陆。   “我是睡午觉,又不是准备一睡不起。”白在江回答他,然後又开始问他,“你呢?想干嘛?”   唐钦收回手,坐回去,但没有坐好,而是用胳膊撑着扶手,吐出商量的语气:“你看,外面的天空蓝不蓝。”   随意扫了窗外一眼,白在江回头微笑:“唐先生,希望咱们以後能以诚相待,也请你现在说说重点。”   唐钦也笑了:“重点就是我想知道外面的天空蓝不蓝。”   白在江总算捕捉到了他的意图:“你想开窗?”   唐钦夸他:“好二狗,真聪明。”   白在江并不计较:“开窗干什么?跳下去求救吗?你觉得那里有人?”   唐钦:“说不定呢,我要是跳了你会陪我一起吗?”   白在江:“唐先生你看轻我了,我不会让你跳的,我会拽住你,保证你的安全。”   唐钦露出欣慰的表情:“那你说话算话。”   下一刻,他突然从座位上起身,以一种白在江实在无从反应的速度拨开了窗户底部的卡扣,就那么随手一抬。   ‘呼――’   飓风裹挟着窗外的尘土,吹得车厢里兵荒马乱。   “什么情况?!谁开窗了!”   “不知道啊!”   “你们看那……”   “啊草……”   “这人有病吧?”   “算了别说了,别让他听见。”   “是啊,反正倒霉的也不是咱们……”   窗户把手上,唐钦那只手旁边很快又落了另一只手。   吹在白在江脸上的风并不凉快,反而非常闷热,室外的空气像夏日午後。   这实在令人震惊。   虽然这节车厢里所有的旅客都穿着不一,但大部分都有长袖外套,火车又一直运行着恒温系统,所有人都以为现在是春季或者秋季,而且窗户外的阳光虽然明朗,却并不会送进来一丝一毫的热度,很难让人相信外面的天气竟然这么热。   “关上吧。”白在江一手扶着窗户,一手遵守誓言牢牢抓住唐钦的衣领――不抓住也不行,不抓点什么他自己得飞出去。   “这才开了多久,你冷啊?”风把唐钦的头发吹得乱飞,但丝毫不影响他有心情发出调侃。   白在江突然感觉右边肩膀上多了只手,这令他预感不妙。   “别乱动。”唐钦贴心提醒他,“我送你出去看看风景,要好好看哦。”   来不及拒绝,白在江在一车厢的惊呼声中被唐钦揪着衣服‘扔’到了窗外。   怕被沿路的障碍物击中,白在江死死扒住了车身。   可以感觉到唐钦抓着他的力道很紧,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他不会真的掉出去,剩下百分之二十在于衣服质量。   风太大,白在江张不了口,眼睛努力在镜片後面聚焦,只能看到前方似乎有一望无际的山和林。   他愣了一会儿,低头开始观察车底,轰隆隆的运作声真实无比,还有迎面而来的水汽。   底下竟然是海。   这辆火车行驶在海面之上。   这样一来,火车能够连续行驶多天的谜题就解开了。   不知哪个隐秘组织违规建造了跨海轨道,然後把一车的旅客绑架进来,设计出这个无聊的游戏。   至于让他们这么玩的目的,白在江早就猜测过了,可能是哪一个地区的顶级财阀又闲着没事在玩围场游戏,这列火车上的所有人都成为了他们娱乐的工具。   也许现在,白在江被吊在窗外的模样就已经通过高清摄像投放在了大屏幕上,而且有人正坐在屏幕前,举着酒杯,品得津津有味。   听说国外有很多在暗网上传的真人节目都是这么来的,出镜嘉宾大多不知道自己来这干啥。   这种节目很火,但也很挑战法律底线。   意识回拢,白在江却又生出一股不解。   他动了动身体,角度向下,但一直看不清海水的具体颜色,不仅如此,他虽然明显感受到了日照,却又觉得那光线很怪,而且如果真的被高温天气覆盖这么久,为什么车皮摸起来只是表面温,多摸几次就连白在江的体温都比它高。   这些疑点重重的地方令白在江困惑不已,他开始怀疑这辆火车在海上行驶的真实性,甚至连周围的风速隐约下降都没有注意到。   恰在此时,唐钦把白在江拽了回来。   ‘啪嗒’一声,车窗重新关上。   ……   坐回原位後,白在江的身体反应还沉浸在面对危险的後怕当中,但他脑子里的意识早就彻底平静,甚至已经开始思考他们现在的处境。   其他旅客围过来一部分,询问白在江有没有事。   “哎呀,怎么开了窗啊,你没事吧?”   “小兄弟啊,车外风那么大,你怎么能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呢。”   “就是啊,怎么能随便开窗呢,你看看你这一不小心,吓着自己了吧,多亏人家新来的朋友把你拽回来啦。”   旅客们的声音很吵,七嘴八舌颠倒黑白。   此番情景也令白在江深刻认识到了这场游戏的最佳卖点。   和刚才被吊在窗外一样,甚至更清晰且明确的,白在江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他。   “谢谢大家的关心。”白在江扶了扶歪掉的眼镜,脸上流着汗,温声回应那些旅客,“我下次注意。”   “就是说啊。”“一定得注意。”“太粗心大意了。”   不知是他们自己给自己洗脑了还是有人真的没看到刚才的开窗真相,一个挺着啤酒肚的大叔离开前就一直给白在江递眼刀,甚至还理直气壮地指着白在江的鼻子警告他――   “别再惹事了啊,新来这小伙子就是看你好相处才坐你旁边的,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昨天不就有人说过窗户不能开了吗?你没听到啊?小小年纪心浮气躁,你这种年龄就不该出现在车上,你原来是干什么?是要旅游去是吧,真是不思进取,就知道给家里浪费钱,要先好好学习不知道吗?”   人群中,林小希的声音传来:“别太过分了吧,车窗明明是……”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似乎被人制止了。   啤酒肚大叔冷哼一声,又落给白在江一句:“带女朋友来的是吧,小小年纪不学无术。”   中年人指责年轻人的理由总是来的莫名其妙,但并不稀奇。   白在江不想对这种人投入过多注意力,但他刚才已经给所有人‘道过歉’了,这种顶包的惩罚对他来说事不过二。   “这位大叔啊。”白在江接过唐钦递给他的纸巾,掀开眼镜擦了擦汗,然後放下手,抬眸盯着对方。   “一看您面相,就知道您是个非常善良的人,您的内在也一定是个好人,我实在自愧不如。”白在江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啤酒肚大叔被夸得红光满面,说他一句“知道就好”,刚要走,又被白在江一句话控住。   “所以啊,不如您和我换个位置吧。”   大叔转过脸,皱着眉看他:“啥?你啥意思啊?”   白在江缓声解释:“我年轻,阅历少,心浮气躁容易沉不住气,刚才那样的情况我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不会再次发生。”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看向四周:“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人和我换位置吧。”   此话一出,所有看热闹的旅客都快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只有啤酒肚大叔被迫留在原地,他本来也想直接跑,但唐钦突然开始看他了。   在两个年轻人的注视下,大叔开始结巴:“说,说什么呢,位置怎,怎么能随便换……”   “老头,”唐钦开口道,“你身边那人是谁,我跟他换。”   似乎也没想到唐钦会帮白在江说话,啤酒肚大叔的啤酒肚都吓得缩回去了。   “那什么……”他语无伦次道,“你们这不,我看着也没什么事嘛,年轻人嘛,就该跟年轻人坐一起嘛……你们就……你们聊,你们玩,哈哈,你们继续……”   说完,啤酒肚大叔颠着他的啤酒肚跑回了自己的位置。   ……   “你笑什么。”白在江嘴角带笑,语调平淡地问着唐钦,“没有目睹我被窗外的障碍物撞到血肉模糊头首分离很遗憾是吗?”   “别那么看我。”唐钦解释,“我的人性还没泯灭到那一步。”   白在江:“没到那一步就能这么对你的‘朋友’,那请问您到了那一步会怎么做呢?”   唐钦竟然开始认真思索:“大概会在你刚才睡觉的时候就那么做吧。”   白在江额角微跳,感觉已经快压抑不住自己的火气:“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我骗你那件事吗?那么请问唐先生,咱们以後能不能有任何恩怨当场就报,总惦记着也对自己不好,是吧。”   唐钦看着白在江,突然发现惹怒白在江是一件有趣的事,算是意外收获。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的好二狗。”唐钦趴在小桌板上扭头看他,神情变得失落。   白在江活生生气笑了:“是我要这么想你吗,你刚才趁我睡觉的时候就在看窗外了吧,是不是那时候就在盘算着怎么送我这个惊喜呢?”   “没有啊。”唐钦开始狡辩,“我刚才确实在看窗外,但是没想这么对你。”   白在江深吸一口气,仍然保持微笑:“那是什么原因,让你突然改变脑回路的呢?”   唐钦解释:“因为看着看着就被窗户吸引了。”   白在江挑眉:“窗户。”   唐钦:“那上面有你安静甜美的睡颜。”   白在江一字一顿:“甜,美。”   唐钦:“然後我就开始盯着你看。”   白在江:“很好。”   唐钦:“你那璀璨的脸庞。”   白在江:“继续。”   唐钦:“让我瞬间爱上了你。”   白在江:“……”   唐钦还有一句:“实在害羞,但我又恐水,就麻烦你出去替我吹吹风。”   白在江:“………………”   --------------------   有时候,气过头就会不气了。 第6章 “白在江,我找到你了。”   白在江现在才意识到,跟疯子一起合作的危险性不是盖的。   就连刚才被吊在窗外的时候他都没产生过这个念头。   “我不是那种以外在取人的人,唐先生,你不用试探我,无论是在行为上还是…言语上。”大概是气过头了,白在江开始变得心平气和。   “你还挺会自我安慰。”唐钦又夸他。   白在江安静微笑。   他既然已经决定和唐钦合作,就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不会被这种三言两语刺激到。   或许是感受到白在江的顽强毅力,唐钦不再吊儿郎当,难得说起正事。   “发现什么了没。”唐钦拄着小桌板,又开始歪着身子看白在江,“你可别说什么也没看出来,好不容易送你‘出去’一趟。”   白在江呼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小桌板,轻声道:“火车已经开到了海上,如果想要跳海逃生,还不如留在这。”   唐钦:“你的感想呢?”   白在江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环境不对劲。”   唐钦:“怎么不对劲?”   白在江:“海面,阳光,这些地方都不对劲。”   他摸了摸外套上残留的水汽,又道:“但如果说造假,也有点说不过去,总不能咱们现在都在梦里,被人插上脑神经接口玩什么VR游戏。”   唐钦一边听一边点头,不知道是应和还是应付。   “你呢。”白在江开始把问题抛给他,“你有什么看法?”   “我没什么看法啊。”唐钦身子更歪了,永远不能端正似的,“我还在失忆,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   白在江微笑:“但知道把我扔到窗外吓唬我是吧。”   唐钦笑着:“这话说的,我都跟你说是我恐水,所以才麻烦你。”   白在江:“你看我信吗?”   唐钦:“就是因为知道你不信。”   白在江:“谎话连篇。”   唐钦:“跟你学的。”   白在江:“……”   白在江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吐出去:“唐先生,我也没计较你刚才把我丢出去,还是那句话,从现在起,咱们主要讲究诚信。”   唐钦:“好的二狗。”   ……   让人心梗的午後时光终于过去,傍晚的红日从天边升起,白在江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   窗外的风景越来越清晰。   “唐钦,你有没有感觉火车速度慢了?”白在江问。   唐钦笑了一声:“你被我吊在窗外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   “……”白在江开始安慰自己,他只是找了个不完美的合作伙伴。   ……   领晚餐时,白在江和唐钦照旧是坐在原位纹丝不动。   或许是路过的人太多,唐钦觉着人群的拥挤让空气变得闷热,便捋起袖子,身子後仰,胳膊肘撑在扶手上,低头看着手环。   白在江和林小希打招呼的时候,收回视线时再次瞥到唐钦胳膊上的东西。   其实那东西在唐钦左臂内侧,从白在江的角度看不到具体是什么,只能看到一些零碎的边角,不像刺青,反而像某种自残似的划痕,结尾处皱皱巴巴,蜈蚣爬过一样,可见施为者当时的心情多么疯狂。   许是察觉到白在江的视线,唐钦把左手翻了过来,开始自己盯着那处地方。   白在江眼睛微动,下意识问他:“谁弄的?不疼吗?”   唐钦一顿。   两人之间便安静了一会儿。   好半响,白在江才看到唐钦似回神一样,转过头盯着他,双眼在刘海下映着窗外的落日余晖,却仿佛被吸走了所有的光,仍然漆黑,深重。   “不知道啊。”他缓缓笑着,“都忘记了。”   “抱歉。”在那样的视线中,白在江垂了下眸,看到了那处划痕的全貌。   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划的,深浅均衡,皮肉红肿,纹路扭曲又张扬,长度几乎覆盖了整条小臂。   “看起来像是你上车之前弄的吧。”白在江再次放轻声音,“现在还疼吗,要不要找那个魔方要点东西处理一下。”   白在江现在对唐钦的身份再次存疑,如果对方真的是幕後组织的一员,可这新鲜的伤口又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很像被绑过来之後因为誓死不从而挣扎时留下的痕迹。   “没什么感觉。”唐钦用右手摸了摸那块皮肤,看得白在江心惊胆战。   修长指节从奇怪的划痕顶端一路摸到末尾,唐钦突然笃定道:“这是个人名。”   白在江觉得不像:“这么丑的图案,你怎么想到是人名的?”   唐钦转头看他:“你告诉我名字的时候。”   白在江猛然怔住。   这一刹那,他感觉唐钦的眼睛并没有在看自己,但出现在那双瞳孔之中的人却又只有他自己。   这种微妙的揣摹让白在江的心情奇怪又糟糕,比脑海里一片空白的时候更甚。   “小伙子。”   邻座的大爷好心提醒他们:“排队的人都没了,你们抓紧取餐吧。”   两人先後回神,向邻座大爷道谢後站了起来。   ……   吃完晚饭,照旧是唐钦扔掉了用餐垃圾,然後两人坐在座位上你不看我我不看你,开始上演沉默的朋友。   夜幕彻底降临,火车速度似乎更慢了。   白在江盯着夜风下波澜起伏的海面,细想着这两天做梦一样的经历。   想着想着,他感觉身旁的人站了起来,打开智能柜,开始拿什么东西。   ‘啪嗒’   突然,一包彩色塑料袋包装的东西软软地砸在了白在江头顶,然後被他下意识抬手捧住。   是一包七度空间。   白在江:“……”   两秒後,白在江才抬头看向唐钦。   唐钦的表情看起来也非常不可思议,他盯着白在江,指着那包七度空间,说他:“你其实是女的。”   白在江强忍住有辱斯文的冲动,收回视线後把七度空间拍到小桌板上,正襟危坐不再触碰。   “明明是从你的智能柜里掉出来的。”白在江陈述事实。   唐钦疑惑:“我的智能柜为什么会有女生用的东西?”   一时无言,但白在江很快想到了原因:“你没发现吗,所有人都是男女一组,智能柜大概也有性别之分。”   “那好吧。”唐钦继续翻着他的智能柜,“二狗来得比我早,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白在江:“……”   白在江把七度空间放在了唐钦的小桌板上。   唐钦余光瞥见他赌气一样的动作,笑了笑,没再说话,拿出想拿的东西便关上了柜子,作势要去卫生间,然後又停在那问白在江:“你吃了几颗药?”   白在江瞥向他,温柔一笑:“全吃了。”   唐钦也冲他笑,笑得白在江毛骨悚然:“可别骗我。”   他手上叮铃咣当的,明显带着那瓶失忆药走了。   ……   晚上九点半,白在江没见唐钦回来。   他本来不觉得唐钦会把那一瓶药都吃了,但只要想起唐钦的眼神,他就觉得对方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又过了五分钟,白在江决定去找一下同伴。   走到卫生间门口时,白在江还没抬手,推拉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将门推到一边,然後露出唐钦的脸。   他长得太高,仍旧是扶着门框从里面矮身出来。   过道里的空间不够用了,白在江被迫往後退了半步。   “你找我呢?”唐钦垂眸看着白在江,开口时嗓子有点哑。   白在江抬头看他,视线不自觉落在他滚着水珠的发梢上。   这是洗了多久的脸,血色都洗没了,眼睛看起来也更黑一些。   “没有。”不好意思说怕唐钦吃了药疼晕在马桶上所以来看看,白在江只能否认,反正人也没事(看起来)。   “我用下卫生间。”白在江说。   唐钦点点头,侧身从他面前离开。   盯了一下唐钦的背影,白在江进入了卫生间。   本来就没怎么想上,所以白在江打算洗个手就出去,但当他站在洗手台旁边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药瓶。   白在江将它拿了起来。   一晃,空了。   ……   晚上十点过後,车厢灯光在魔方广播的提醒下自动关闭,所有旅客陷入沉睡。   有了教训,白在江这晚入睡前只吞了一片失忆药,然後闭上眼准备入睡。   不确定唐钦到底是把那瓶药都扔了还是都吃了,白在江闭眼後分神留意着身边的动静。   大概过了没几分钟,唐钦的呼吸开始加重。   白在江在黑暗中睁眼,左手摸到身旁的窗帘,轻轻掀开一道缝隙。   窗外有海上月光,明亮如银,缓缓落在唐钦脸上,照出他紧蹙的眉头,皮肤和唇色不知是月光映衬还是怎的,白得吓人。   这个疯子。   肯定是都吃了。   唐钦脸上开始流汗,有一滴正在滑进耳廓里,白在江鬼使神差一伸手,把那滴汗抹掉了。   指节上的湿漉触感让白在江微愣,还没回过神,他的手就被人突然捉住。   用的力气很大,捉得他腕骨生疼。   白在江下意识挣了一下,没挣动,抬眸和唐钦对上视线。   他不知何时清醒过来,眉心松懈了一点,转头望着白在江,眸光涣散茫然。   “唐钦。”白在江松开握着帘子的左手,去掰唐钦的手指,轻声叫他,“你轻一点,我不是故意碰你。”   窗帘落回原位,银亮的光在唐钦眼中渐渐消失,但没有完全消失。   黑暗中,白在江看到两只波动着暗光的眸子,正和他紧紧对视。   不一会儿,那两束眸光晃了晃。   “白在江。”   唐钦开口,叫着白在江的名字,嗓音又低又轻。   白在江总觉得他的尾音有点微微上挑,像是疑问句。   “对,是我。”白在江安抚他,“你别拽着我了,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唐钦不说话,那双眼睛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白在江感觉手腕一松,不是唐钦主动松了劲,而是他疼昏了,幽沉眸光缓缓消失,手掌从白在江手腕上脱力滑落,砸到扶手上。   ……   唐钦闭上眼,在心里又叫了一声。   白在江。   我找到你了。   --------------------   默认相邻旅客听不到他俩念台词。 第7章 “谢谢。”   待在规则列车上的第三天,手环日期显示周三。   白在江一觉醒来,耳边有震耳欲聋的讨论声,但根本听不清内容,他熟练摸起眼镜,戴上後好多了。   旅客们都在讨论加票问题。   来这三天了,只有第一天的【排队】任务加过票,昨天一天那只魔方都没再提除唐钦之外的加票任务,一整天都安静如鸡。   然後在今天早上,白在江错过的某个时间点里,魔方广播用最平淡的语调通知他们,昨天的任务成功了,人均车票加十。   很多旅客昨天见证过唐钦亲手打开窗户想把白在江丢出去,所以都认为这个【不惹怒新旅客】的任务已经失败了。   没想到最後结果是成功。   旅客们都在手舞足蹈,一直兴奋到八点出头,有旅客开始疑惑,为什么今早没有放餐提醒,但这点疑惑很快又被过于亢奋的情绪掩盖了,以为魔方只是忘记提醒,或者把时间延後了。   ……   白在江看了看手环里车票一栏显示的数字,没什么兴趣地熄了手环屏幕。   昨天那个程度竟然还不算惹怒唐钦,这让他挺惊讶的。   但十一个车票也并不值得消耗情绪,就像九十九个车票也不代表能下车了。   突然想起什么,白在江去看唐钦,发现对方竟然还在睡,但面色看起来好多了。   大概是身材高大的人气血都足。   白在江并不觉得自己第一天晚上吃了两片药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洗脸还面色苍白是他自己太虚了。   ……   窗外的景色再次模糊,因为列车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高速行驶,白在江开始凝视海面,以及远处的岛屿山林。   昨天的一片药没起到什么大作用,只是把记忆中某些往事串联了一下,让他更清楚地明白了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上车前的记忆仍然是一片空白,他最多能想起来的就是和指导老师一边对电脑一边打视频讨论毕业论文的那天。   那是五月份最热的一天,白在江现在还能回想起那天的细节,讨论到某一段时,他和指导老师都说累了,停下来的间隙里,一个在喝薄荷茶,一个在喝百事。   而那天之後就没有任何记忆了。   白在江闭了闭眼,发现服用失忆药的副作用似乎还有嗜睡。   他白天基本提不起什么精神。   也可能是他主观情绪上没能和其他旅客一样亢奋。   ……   日上中天,车厢内的旅客们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这都快中午了,早餐仍然没有发放。   白在江点开手环,滑到规则那一栏,默读了一下列车规则第三条。   ‘车上有固定车厢提供干净安全的食物和水,请旅客谨慎从他人手中获取物资,否则后果自负。’   有人已经开始询问墙上的魔方,但平常动不动就变红变白的魔方此时此刻像停了电一样,无论旅客们如何质问都给不出任何反应。   车厢内的气氛越来越不安。   旅客们开始坐不住,你一言我一语猜测原因,最终不知是谁提议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突兀转到车厢尾部,白在江和唐钦所在的位置。   白在江自然察觉到了。   他抬头的时候,正好有几个旅客围了过来,男女都有,但没人看他,而是在看唐钦。   “就他是昨天过来的吧?”   “是啊,从前面啊。”   “前面的车厢有啥啊,咱也不知道。”   “他应该知道点什么吧,是不是工作人员之类的啊。”   “我也感觉是,你看他智能柜上都不显示名字。”   “就是啊,这个时间还能睡得下去。”   “装睡吧,他肯定知道为什么不发餐了。”   “叫一下叫一下……”   “哎哥们,哥们醒醒……”   一个青年旅客想要伸手推搡熟睡中的唐钦,被白在江抬手拦了一下。   青年一愣。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落在白在江身上。   白在江温和一笑:“他身体不太舒服,不要这样好吧。”   “不是,”青年纳闷道,“他这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身体不舒服了,咋的?你们昨天打架了?”   “没有。”白在江道。   “那关你什么事,你起开!”青年拨开他的手,发出‘啪’的一声。   白在江暗道这孩子真是不要命了,并无奈道:“请不要……”   青年的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了,并以一个违背生理曲度的姿势渐渐扭转。   青年开始大叫:“啊……啊疼,放手放手松松松松开啊!”   其他旅客下意识退了一步,因为唐钦睁眼後,脸色阴沉得吓人。   或许是昨天不能惹怒唐钦的残留念头还在,他们今天仍然有人害怕唐钦生气的样子。   白在江看了唐钦一眼,那表情显然是被人吵醒後非常不高兴。   “唐钦。”白在江叫着他,抬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他不是故意的,你快把他手腕弄断了。”   青年已经脸色惨白。   听到白在江说的话,唐钦神色微顿,眉心平展,攥住青年的那只手瞬间松开。   青年踉跄着往後倒了两步,被人群扶住,又集体後退了半步。   而与众人的反应不同,白在江觉得唐钦竟然意外的好说话。   “你们,”唐钦换了个姿势,坐得更懒散了一些,“想干什么啊,一大早把睡着的人吵醒很不礼貌不知道吗。”   所有人默契地看了眼窗外的日光,这其中也包括白在江,但他觉得唐钦是单纯地睡蒙了。   人群中,有旅客小心翼翼开口:“那个,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不放餐了啊。”   唐钦双手交叠在身前,右手覆盖在左手上,歪着头看他们。   闻言,他右手指节轻轻点了下左手手背,点第二下的时候失笑开口:“这话问的,你们觉得我该知道吗?”   不知为何,白在江觉得今天的唐钦整个人很有变化,但又具体说不上来哪里变了,明明说话的语调和内容还是那么气死人不偿命。   原先问话的旅客在他营造出来的压倒性气场下不敢再开口,但挨不住有头更铁的,直接站了出来。   “你不知道谁知道啊,昨天你就是从前面车厢过来的,你跟这个游戏的幕後人没关系谁信啊?”   这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但很可惜他面对的人很可能就不讲道理。   很快,白在江看到唐钦唇角的微笑渐渐加深,手指又开始点手背。   “分析得很好。”唐钦突然转变语调,嗓音越发柔和,但内容没变,“既然如此,不如你们也去前面的车厢转一圈,这样大家不就都和游戏幕後人有关系了吗?”   那人惊诧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怎么可能一样?!”   “这怎么就不一样?”唐钦轻轻挑眉。   他天生眉峰上挑,整副容貌显得更具侵略性:“你不是说,我是从前面车厢过来的,所以就和这个游戏有关系吗?我按照你的逻辑去理解你,有什么不对?”   那位旅客哑口一阵,结巴好一会儿才开始辩驳:“但现在就你一个人可疑啊,你肯定知道什么!”   唐钦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其他人都打了个寒战,只有白在江觉得他是真的被逗乐了才笑的。   “你都说我很可疑了,还想让我说什么,我说的话你们真的能信吗?”唐钦问得轻飘飘的。   旅客们开始犹豫,觉得唐钦这句话在理。   但很快,又有大聪明反应过来。   “大家别被他弄混了!他肯定跟这个游戏有关系!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不成?!把他抓起来!放监控底下打一顿,说不定咱们立马就能下车了!”   “对!说的有道理啊!到时候咱们再合起来告他们绑架!既然这个游戏连一百万奖金都拿的出来,那肯定能拿出来更多!”   “说的没错!把他抓起来!”   “抓起来抓起来!”   旅客们开始躁动,但也暂时只是喊得激动,唐钦的块头摆在那,还没有人真敢上来动他。   人群里,有纹身的光头男和粉发女也混迹其中,随着周围的人一起应和着抓住唐钦。   白在江也开始犹豫。   起初阻止青年吵醒唐钦只是出于他需要在唐钦面前作势,但是现在所有人都想把唐钦捉起来威胁这场游戏的幕後组织,如果真的成功了,他们确实有可能直接下车。   但话又说回来。   如果唐钦真的和幕後组织有关系,那他应该是光头男和粉发女那样的存在,偶尔乍眼,但绝对会好好隐匿在人群之中,怎么会让自己身为众矢之的,这样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然後闹出现在这样的场面,他们所有人都可以下车……那这场游戏还有什么看头吗?   白在江皱了皱眉,总觉得这样很不靠谱,用反向思维一想,顿时恍然大悟。   如果唐钦和这场游戏的幕後组织没有关系,他们抓错了人,威胁也错了,那等待他们的只可能是减票,甚至更可怕的惩罚。   那才叫有看头。   想到这,白在江立刻抬头看向魔方的方向,他的眼镜质量很不错,清晰看到了魔方开始变红。   这时候,几个青年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准备一起扑上来把唐钦制住,而当事人还老神在在坐在原位,似乎就等他们自投罗网。   这时候并不适合直接站起来大喊一声全都是阴谋,被下车诱惑刺激到眼红的人们根本不会听他说那些废话。   于是白在江站起来,指着魔方的方向大喊一声:“大家快看!魔方变红了!”   魔方变红已经成为所有旅客心中的清心咒,闻言立刻停止讨伐,转头看向车厢前门的位置。   被这么多人同时无声盯着,魔方表面的红色要红不红的顿在了某个层次上。   最终,它还是将红色淡了下去,然後给出了一则通知――   【敬爱的旅客们,大家中午好。   本次列车储备粮不足,现列车长决定,动车内部每天限时限量供应物资,时间为上午十一点至下午三点,地点为一号车厢,请大家注意查看地图。   谢谢。】 第8章 “毕竟是两情相悦”   魔方广播的声音沉寂下去之後,整个车厢开始喧嚣起来。   “怎么会这样?突然不供应食物了?!”   “也不是突然吧,第一天你们忘了?规则里面有一条很奇怪,说是供应食物和水的地方有固定车厢,咱们都忽略这一条了。”   “不好!饮水机的水也停了!”   “那不是还有卫生间的水吗?!”   “开什么玩笑!火车上的水怎么能直接喝!你不怕有寄生虫啊!”   “先别吵了!你们看手环!”   ……   车厢末尾,白在江和唐钦的手环同时传来提示声,不止是他们,车厢内所有旅客都收到了提示。   点开手环後,白在江看到一张可以拖动的横向长图。   是这辆火车的地形图。   车头至车尾一共有四节车厢,分别对应一二三四号。   他们所在的车厢位置是三号车厢,在地图上亮着绿光,其中闪烁着很多个熟悉的红色定位标志。   而在他们身後的四号车厢是灰色的。   前面的二号车厢是红色。   再往前,也就是一号车厢,没有颜色,但标着一个带刀叉的盘子和一个热气腾腾的茶杯。   提供食物和水的地方在哪里已经显而易见。   但令所有人都发愁的是,他们和一号车厢之间隔了一个标着诡异红框的二号车厢。   红色的东西总是令旅客们过分恐惧――来自红色魔方。   是以人群议论纷纷,都在猜测二号车厢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时候,又有人把目光投在了唐钦身上,因为他是大家看着从二号车厢走过来的。   或许是他们的目光太集中,再次成为众矢之的的唐钦从座位上抬眼。   不小心圈入唐钦视线的旅客都下意识避开了目光。   唐钦却笑着提醒:“你们刚才不是说要抓我吗?”   他大大方方往座位上一瘫,一副保证不会反抗的样子:“我可以配合你们。来,试试。”   此时此刻的旅客们都已经恢复了冷静,他们的大脑也都恢复到了正常的思维领域。   “嗐,大家刚才那不都是开、开玩笑的嘛……”   “是啦是啦,哥们你别介意啊……”   “你要真是卧底啥的那也没必要做这么明显,大伙说是吧哈。”   “对呀对呀,哪有这么明目张胆的陷阱啊,肯定是想让咱们自乱阵脚,到时候被扣车票可就不好了。”   “就是说嘛……”   旅客们你一言我一语话赶着话,很快就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冲散了。   不过旅客们虽然放过了唐钦,但唐钦却反过来不放过他们了。   “别呀。”唐钦冷笑着开口,“既然你们已经怀疑有卧底了,怎么就不努力想想呢,你们的额叶是失忆了又不是失踪了。”   话音微顿,唐钦转眸看了看人群中某个很有特点的人:“还是说你们其实视力也有问题,人家都快把卧底俩字纹脑袋上了,看不见吗。”   顺着唐钦的视线,所有人都下意识在自己周围找了起来。   光头男开始往窗边挪,然後就听到有人含笑叫了他一声:“你说是吧,王二狗。”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白在江还下意识瞥向了唐钦。   唐钦余光里看到了,视线从眼尾扫过去,和白在江对上。   当唐钦那点目光开始变得揶揄时,白在江立刻就能猜到对方会说出什么不像样的话,于是很快又移开视线。   “谁是王二狗?”   “应声啊叫你呢,到底谁啊。”   “草,是不是耍我们。”   看着光头男已经不动声色地退到了窗边,唐钦换了个说法开口:“那个快跳窗的死光头,说你呢,把你大脑门都露出来让大家看看呗。”   此言一出,所有旅客的目光都齐刷刷定格在了光头男身上,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发现这光头男确实可疑。   “你干什么?!你躲什么?!”   “快把他抓过来!”   “哎!我看到他脑袋上有东西!”   “快快快摁住摁住!”   “我去……这光头佬什么时候往脑袋上纹了个这东西。”   “你们也觉得奇怪吧?明明这几天没见过啊。”   “真他妈瞎了眼了,卧底就在咱们面前晃荡这么多天!”   “草……抓住卧底应该有奖励的吧。”   “这谁知道,走!压着他问问去!”   ……   大部分旅客叽叽喳喳地围在了魔方广播底下,但魔方幕後人此刻不知道是正在想应对策略还是什么,始终装死不说话。   只有很少的人留在座位上没有凑热闹,白在江发现,这其中就包括粉发美女项天雨。   甚至在这期间,她还‘无意’回了好几次头,不知道是在看唐钦有没有发现她,还是在疑惑唐钦为什么放过她。   “你怎么不揭发项天雨。”白在江问着唐钦,纯属疑惑,“怜香惜玉?”   唐钦转头看他,视线先是落在白在江随意搭着扶手的胳膊上,从此开始,缓慢地挪到白在江脸上。   然後他才开口:“首先,我是个男人,不会欺负女人,其次,如果你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白在江突然很想揉耳朵。   唐钦的声音低沉且不刺耳,细听的时候会有点微微的哑,白在江觉得这不像外在因素造成的,而是一种天生的独特质感。   他以为昨天已经听习惯了,没想到今天仍然是产生新奇感受的一天。   白在江将这一切归结于唐钦吃药把嗓子吃坏了。   “你不是说她是坏人吗。”白在江打趣了他一句,然後又想起什么,“啊对了,你还头疼吗?昨天晚上你看起来不太好。”   “……”   “你关心我啊?”唐钦轻轻眨了一下眼,嘴角勾起深刻的弧度,那副锋利亮眼的容貌突然变得柔和起来。   白在江:“……”   见鬼的柔和。   “是啊,我关心你。”不知道唐钦又在打什么算盘,白在江只能笑得比他还柔,“你是把药都吃了吗?”   本以为会得到糊弄,没想到唐钦轻轻点头。   “都吃了。”   白在江试探地问:“很头疼,对吧?”   唐钦看着他,再次点头:“对,疼死了。”   白在江突然觉得唐钦怪怪的,但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就像突然变异了一样,哪怕唐钦现在说他是一棵大葱成精,白在江都觉得很正常。   有记忆和没记忆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吗?   白在江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否也是这样的,他快速回想着其他旅客这几天的所作所为,没发现有哪个人恢复记忆後变化这么诡异。   最终,白在江还是归结为唐钦是吃药吃的。   “那你现在怎么样?”此刻应该致力于关心同伴,白在江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恢复记忆了吗?”   如果是昨天的唐钦,大概会回他一句“你不清楚规则吗,恢复记忆要隐瞒”,但今天的唐钦非常简洁地给了他回答――   “当然了。”   唐钦换了个姿势,手肘撑着扶手,把自己的侧脸托在手背上,歪头看着白在江。   白在江心道,这是记起来自己得癌症了么,总感觉下一秒就能扒在车顶模仿蜘蛛侠跳车一样。   而唐钦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说话时总爱盯着别人的习惯吧。   “二狗,我已经全记起来了。”唐钦温柔地叫着白在江,神色专注中带着一丝自然而然的暧昧,“你呢,你有想起我吗?”   白在江心里莫名打了个寒颤。   原本只是想关心一下同伴吃药後的头疼问题,现在却不得不接受对方吃多药的麻烦问题。   早知道昨天再早一点去找人了,就算把唐钦的头摁马桶里也不能让他吃那么多药。   “我还没有。”白在江没有说我不认识你,而是给了个模糊的定义,“我的药还剩一些,记不太全。”   唐钦:“没关系,我已经记起来了,你想知道吗?”   白在江:“知道什么?”   唐钦:“我和你……”   白在江:“你和我?”   唐钦:“……的爱恨情仇。”   白在江:“……”   白在江实在没忍住,关切道:“唐先生,要不你直接退出游戏吧,身心健康最重要。”   唐钦笑了一声:“我看你也不像是为了钱,你怎么不退。”   白在江诚恳道:“我不确定这场游戏是真是假,如果退出游戏只是个幌子,把我拉到缅北卖了怎么办。”   唐钦扫了他胸腹一眼,似乎在观察他的五脏六腑值多少钱。   “那你不用担心。”唐钦道,“我会带你安全下车。”   虽然从昨天见面起就想听这句,但白在江的心脏却没有丝毫轻松,反而忐忑跳动起来。   他玩笑一句:“那我就等着躺赢了。”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唐钦转瞬将话题带了回来,“你到底想不想知道?”   白在江:“……”   都已经委婉绕开了你猜我想不想。   “我觉得,我还是自己想起来比较好,不论……”白在江艰难道,“不论我们以前是多么…复杂的关系。”   “不复杂的。”唐钦一次次堵他退路,“我们以前关系很好,真的特、别、好,但现在就我一个人记着吧,有点……”   他最後一句咕哝在嗓子里,眼皮轻轻垂着,长长的睫毛委屈似的扑闪两下。   白在江下颌微绷,暗暗做了一次深呼吸。   “那好吧。”白在江无奈妥协,心道他说什么我都点头就是,还能离谱到什么程度,“你说,我听着。”   闻言,唐钦冲他缓缓笑开:“其实,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你总跟在我後面哥哥哥哥叫个不停,我特别烦你,但你又笨,我怕你一个人丢了,就总带着你玩。”   这段听起来还可以,白在江点了点头。   唐钦继续道:“後来我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你高中一毕业,就来和我表白。”   白在江眼角微抽。   这情节转弯转得也太仓促了,是生怕他听不出来在瞎编么。   唐钦还在津津有味地‘回忆’着:“然後我就答应你了,毕竟你和我是两情相悦,但我爸不同意,他要强行把我们分开,我怕他伤害你,就假装和你分手,你因此赌气说不会再喜欢我,然後一个人跑出来旅游,我怕你有危险,就跟过来,上车之前,我已经和我爸断绝父子关系了,现在我和他形同仇人,他要是敢伤害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白在江:“……”   还真是……   爱,恨,情,仇。   --------------------   唐唐:对,我说的就是剧本,照这个演。   小白:妈妈,这个人脑子有问题。 第9章 “你会和我复合吗?”   白在江很想询问唐钦一句:你头疼又不是我造成的,为什么要报复我?   但他最终忍下了这个念头,并尽力用合理的思维去推断唐钦现在的发言。   在此之前,白在江本就做好了唐钦说什么他都配合的打算,而很有可能唐钦也看出了他这点打算。   所以唐钦就是故意的。   既然如此,那就要看谁的接受能力更强了。   “原来是这样。”白在江感慨道,“那看来我们以前是情侣关系,只可惜分手了?”   唐钦点点头,又补充道:“暂时分手,我在求你复合。”   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又怎么可能打得着复合。   白在江微微一笑,作若有所思状,然後问他:“那你怎么证明我们以前是那种关系呢?”   唐钦睁大眼睛,茫然又稀奇地看着他。   这让白在江猜测不到他接下来的套路,可能反问一句“你不信任我?”也可能踢回皮球说“你想怎么证明?”,但这些都错了。   唐钦陡然冒出一句:“你确定要在这?”   这回轮到白在江茫然了,他下意识道:“不然?”   不然还需要去车底吗?   “好。”唐钦在白在江疑惑的目光中轻轻点头。   下一刻,一只手突然握在白在江颈侧,唐钦那张漂亮的脸渐渐开始放大。   ‘咚――’   心脏猛地骤停一拍,白在江抬手推开唐钦,同时自己也往後躲了好一段距离。   “……”   “……”   一动不动地和唐钦对视三秒,白在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处于紊乱状态。   但在转瞬间,他就勿自镇定地想――   当一个人猝不及防被另一个人接近的时候,体内肾上腺素等激素的分泌会反射性增加,进而让人体感到兴奋和紧张。   这都是正常现象。   是身体的自然反应。   对。   白在江开始慢慢放松。   都是正常的自然反应。   “吓我一跳。”白在江玩笑一句,“你真是gay啊?”   唐钦保持着被他推开的姿势,笑得好看:“我真喜欢你。”   这明明就是铁了心要戏弄人,白在江自认为自己长得普通,不论唐钦是不是那一类的,都不可能对他产生那种念头。   “那你的喜欢能送我回家吗?”白在江笑着问。   不知为何,唐钦的眼睛短暂亮了一会儿。   “当然。”他信誓旦旦地保证,“我都说了会带你下车,也会送你回家。”   “那我……”白在江刚想说那我相信你,等下了车就和你复合。   毕竟也算双向付出,利用起来不会有负罪,而且唐钦是否真对他有兴趣还是另说。   但他刚开了个头,就被车厢前方的嘈杂声打断。   白在江下意识扭头看去,然後被人捏着下巴转过脸来。   唐钦提醒他:“二狗啊,话没说完不要突然停下。”   白在江尴尬地笑了一下:“我刚才只是想说,我相信你,等我们出去之後就复……”   【尊敬的旅客们,下午好。】   猛然响起的广播声打断了白在江的话,白在江再次扭头看去。   唐钦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後才面无表情地坐直身子。   如大部分旅客猜测,魔方广播这次的播放内容关于车票奖励。   被抓住的光头男确实是卧底,魔方播报三号车厢所有旅客的车票均值加十。   旅客们再次开心起来,甚至都短暂遗忘了饥饿问题。   现在大部分人手环上的车票数量都是二十一票,每个人也离一百车票又近了一步。   但更令他们焦虑的一件事出现了。   这两天的任务都是加均值,那到底什么时候能有一个不是均值的任务呢?   似乎洞察了他们的想法,魔方广播再次响起――   【物资供应时间仅剩两小时四十七分钟,请各位旅客抓紧时间获取物资。】   【重要提示:物资供应不限次数,限每人每次获取一份,顺利拿到物资并返回车厢的旅客将得到十车票奖励,每人每天最多可奖励三次。】   广播结束,通往二号车厢的前门突然自动打开,里面走出两个一看就是工作人员的人,他们身上穿着印有魔方同款样式的工作服,还带着黑白对半的口罩。   他们把光头男带走了。   前门合上的时候,人们这才回想起广播提示的物资问题。   可这时候谁也不想当出头鸟,毕竟没人知道二号车厢是个什么情况。   ……   白在江看了看时间,已经到十二点半了。   旅客们聚集在前门附近,三五成群,都在互相‘推举’前往一号车厢的人选,争争吵吵嘲哳不已。   白在江早已忘了刚才和唐钦聊到哪了,转过头重新开了个话题:“你知道前面车厢有什么吗?”   唐钦慵懒地躺靠在倾斜了三分之一角度的座椅上,闻言目不斜视地回答他:“有人。”   白在江:“都有什么人?”   唐钦:“坏人。”   白在江:“什么样的坏人?会打人吗?”   唐钦看了他一眼,仿佛在打量他抗不抗揍。   “是啊,会打人。”唐钦悠悠道,“尤其是你这种细胳膊细腿的,只能有去无回。”   白在江:“……”   白在江:“谢谢提醒。”   唐钦哼笑一声,正想继续把刚才的话题引过来,就听身後的车厢门‘咔啦’一声缓缓打开。   几个神色警惕的人走了进来,都是男人,而且年轻力壮,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奇形怪状的铁棍,似乎是拆了车厢座椅後取下的零件。   他们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车厢尾部坐着的俩人,关键是唐钦那个手长脚长的块头太显眼了。   但这些人并没有找麻烦,只是瞥了他们几眼,脚步不停地继续往前走。   “二狗,你就算不抓着我,我也会保护你。”那群人和前面的旅客开始交流的时候,唐钦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白在江不自在地把手从人家胳膊上拿了下来。   “不是。”他有点无奈,刚才只是下意识怕坐在外面的唐钦被那些不明身份的人攻击而已,“我怕他们打你。”   唐钦快而迅速地捉住了他还没收回的手,语气颇为深情:“二狗,你担心我。”   对方的手指在自己手心试探摩挲着,这感觉稍有诡异,白在江轻轻一挣,唐钦就放开了他。   他回了一句:“当然担心了,你不是说我们是情侣吗?”   唐钦立刻道:“那你会和我复合吗?”   ‘复合’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白在江眨眨眼,在唐钦不知情的情况下改口道:“恢复记忆之後我一定考虑。”   唐钦:“考虑的结果会是我想要的吗?”   白在江微笑:“我会让你想要的。”到时候他跑远一点,就不信唐钦还有兴趣继续追上来。   多番考量,白在江最终把目前的情况当成了唐钦的一时兴起。   并赌对方的兴起程度足以支撑到带他下车。   ……   前门处再次传来异动,那些从四号车厢过来的人看样子是要进入二号车厢。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走进去。   不一会儿,前门自动关闭,也听不到二号车厢的声音。   旅客们正原地焦灼,突然见头顶的电视机又降了下来。   熟悉的开机广告闪过之後,电视画面显示出二号车厢的情况。   刚进去的几个男人正在和二号车厢里的旅客交流,看起来并无异常,只是他们停在了原地不能再前进。   白在江向唐钦那边靠近了一点,因为他坐在里侧,而且矮,要看到电视的话得找个好角度。   唐钦直接站了起来,往外挪了一步,扶着前面的座椅靠背开始看。   白在江松了口气,同样站起来,挪到了唐钦的位置。   没一会儿,电视里的画面突然开始闪烁,再次清晰之後,旅客们发出了惊呼。   因为二号车厢已经乱作一团。   从四号车厢过来的几个持棍青年已经和二号车厢里的人打了起来。   因为监控里没有声音,所以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反正一眨眼就成了这种情况。   而且看架势,那也根本不像打架,更像是……   “这是在杀人啊……”   前面的旅客们开始惶恐起来。   “啊卧槽!都他妈出血了!”   “这……这这这没人管管吗?”   “我靠…这是要弄出人命啊这是……”   在一片惊悚不安的议论声中,唐钦目光一动,突然道:“猫。”   白在江一开始没听清他说的什么,但他注意到屏幕里有个离镜头很近的人正趴在靠背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出事了还是晕厥了,那人衣服背後的图案是一只猫。   这种情境里能把注意力放在这种地方上也只有唐钦能做到。   “你喜欢猫?”白在江诧异地问他。   唐钦没有转过脸来,只是勾了勾唇:“不,我喜欢你。”   白在江:“……”   白在江无奈一笑,觉得已经稍微可以适应了:“那你说那只猫干嘛?”   唐钦这回把视线收了回来,低头看向白在江。   “因为我想起了一个人。”   又要听故事了,白在江完全不意外:“嗯,人。”   唐钦缓声道:“我以前在学校喂着一只流浪猫,看起来像是被人弃养的,它一直待在图书馆附近,我就开始观察,然後发现了一个特别害怕它的人,走路都绕着它走。”   白在江迎合着他的故事:“你是觉得那个人因为弃养了自己的猫,所以再次见到那只猫很心虚对吗?”   “嗯。”唐钦应了一声,又解释道,“但我後来知道了,那个人没有养过猫,而且是猫毛过敏。”   --------------------   小白:人不能瞎吃药……   唐唐:老婆我真的爱你(舔舌.jpg)   小白:你看吧,疯了一个。 第10章 “你不要打架”   旅客们的惊呼声把白在江从唐钦营造的讲故事氛围里拽了出来。   二号车厢的镜头喷上一股还在流动的鲜血,电视机发出运行不畅的噪音。   隐隐约约间,所有人都看到有几个四号车厢的旅客已经冲出了包围圈,前往了一号车厢。   而留在原地的都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当然,也有几个二号车厢里的人也是一动不动。   恐惧早已在三号车厢里蔓延开来,但那几个顺利穿过二号车厢的人又给三号车厢的旅客们留下了侥幸和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电视机收了上去,画面里的最後一幕再次出现了工作人员,他们抬着担架和治疗设备,正在‘处理’那些一动不动的旅客。   三号车厢的旅客们开始议论起来,那些人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为什么二号车厢的旅客要打其他旅客,他们到底怎样才能安全获得物资。   车厢里再次变得吵闹,有不少人已经起了现在就冲过去的念头,二号车厢刚经历一场混战,里面的人正是虚弱的时候。   虽然这么说的人有好几个,但他们仍然停留在原地,踌躇着不敢开门。   ……   下午一点半,距离结束物资供应的时间仅剩一个半小时。   白在江不想冒险,他想等那几个四号车厢的旅客从一号车厢返回来,相信现在这里大部分人的想法都是这样的。   但他不确定唐钦在想什么。   “唐钦。”白在江转头叫人,接收到唐钦的视线後,他下意识垂了下眼睛,没有直视对方,“你怎么看,规定时间不多了。”   唐钦看了他一会儿,开口道:“二狗啊,咱俩从前好歹在一起过,说话的时候可以看着我吗?”   白在江:“……”   白在江轻轻吸气,抬眸看着他,笑着道:“好,是我不对,你继续说。”   唐钦满意了,嘴角也挂起笑:“你想知道怎么安全渡过二号车厢吗?”   白在江:“说不想也不太可能。”   唐钦:“那我告诉你一个方法,保证万无一失。”   你保我这一次不失就行了,白在江笑道:“请讲。”   “看见外面的海了吗?”唐钦指了指窗户。   白在江扭头瞥了一眼,心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但没抓稳:“看见了,怎么?”   唐钦一脸严肃:“开窗,跳下去,以每秒八百米的速度游到一号车厢前面,然後像条美人鱼一样,在海里借助海水的阻力,奋力跳进一号车厢。不过,前提是你得先装个足够大的鱼尾,然後喊一号车厢里的人开个窗。”   白在江:“……”   好见鬼,明知道他蹦不出什么人话,到底在期待什么。   白在江把刚才吸的那口气彻底叹了出去,只能强迫自己把唐钦此刻的漫不经心当成游刃有余。   不然他真的会忍不住殴打‘前男友’。   “受教了。”白在江无奈道,“但你这个前提在你前面那么多离谱的设想里是否显得有些多余?”   唐钦:“怎么会?我说得有理有据。”   白在江笑着:“我要是变成美人鱼,早拽着你回深海了。”   唐钦突然高兴:“带我回深海?你这么爱我。”   白在江:“……”我那是想淹你。   突然,车厢前门再次打开,从一号车厢获取物资的旅客回来了。   黑暗的过道里还没走出人影的时候,魔方广播突然发出声音――   【温馨提示:所有车厢内,抢夺物资属于恶性事件,将扣除全部车票。】   三号车厢里,本来蠢蠢欲动的某些旅客立刻收敛下来,甚至在有人从前门跌出来的时候还伸手扶了对方一把。   其他人像是受到启发,纷纷凑上来关切地询问着几位成功归来的旅客。   他们都是来自四号车厢的,鼻青脸肿满身狼狈,但目测也并没有断胳膊断腿的情况。   “谢谢。”其中一个青年冷漠地拒绝了旁人的搀扶,神色万分警惕,因为周围的人都用一种觊觎的目光盯着他的背包。   他默默把背包收紧了一些。   “别走啊好小伙。”一个中年大叔拦住了他,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一脸和善地和他搭话,“我不要你吃的,我就想知道前面什么情况,你给叔说两句吧,叔家里还有孩子,他得了癌症,和你差不多年纪啦,叔也不是想赢多少钱,就是想快点回家,好不好呀小伙子,你说两句吧?”   青年抿着唇站在原地一阵,像是受不了别人打亲情牌,终是冷着脸开口了:“你想问什么?”   中年大叔问:“为什么突然打起来了呢,那些人精神不正常吗?”   青年思索了一下:“不是,他们说要想过去就要交出全部车票,我们没人同意,就打起来了。”   “哦,这样啊。”中年大叔点点头,“但是你们进去的不是很多小伙子吗?其他人呢?”   青年摇头:“不知道。”   中年大叔猜测道:“是都……都出事了吗?”   青年停顿了一下:“没有,我们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有呼吸。”   中年大叔松了口气:“那一号车厢里都有什么人啊?”   青年简洁道:“发物资的。”   中年大叔:“回来的时候呢?看你们回得很快,现在里面是没人了吗?”   青年摇头:“回来的时候没人找事。”   顿了一下,他补充道:“有几个被我们打晕的人不见了,看到很多生面孔。”   中年大叔不再询问,道谢之後目送青年离去。   青年从唐钦和白在江身边路过。   唐钦没投去任何目光,白在江倒是扭头看了一眼,但并没有在青年身上发现什么熟悉的刺青。   青年从後门回到了四号车厢,隔断门一开一合,里面隐约传出广播声,正在不断播报各种加票信息。   ……   三号车厢的旅客们再次开始讨论起刚才那位青年带来的重磅消息,但这时候规定时间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了。   “取一次物资,只能加十车票。”白在江思索着,“但要是想文明渡过二号车厢,就得把现有的车票交出去,可现在大多数人都是二十多个车票,这样一算实在亏得很,只能打过去。”   白在江皱了皱眉:“这么暴力的游戏节目,希望不会有未成年观看。”   唐钦哼笑一声,不知是被白在江逗乐了,还是在嘲讽这场游戏。   白在江问他:“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唐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环,然後反问他:“我手上只有十个车票,你觉得我是打过去划算还是应该妥协?”   白在江认真思索了一下:“你不要打架。”   唐钦笑着道:“把你这种人招进来,这个游戏的所有投资人都有责任。”   白在江无奈道:“打架不好。”   “好的好的未成年使者,我不打。”唐钦突然站了起来,把白在江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摆。   “你去哪?”   唐钦低头看着他:“去和二号车厢的驴友聊聊天。”   白在江也跟着站了起来:“你别冲动,我和你一起去。”   唐钦看了他一眼,神色带着很浅的犹豫,但没一会儿就伸手把他推了回去:“算了,我答应你不打架,就去看看,没有其他法子我就回来。”   白在江:“不行……”   唐钦已经摆摆手离开了。   白在江安静地站在原地,目送那个高大的背影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当然不认为唐钦真的只是去聊聊,说要跟着也只是口头上的挽留和关切而已,当然,如果唐钦真的同意自己跟去,他也不会反悔。   但唐钦刚才犹豫了。   不知道是没有看出白在江的心思,在认真思索要不要带他去,还是明明就看出来了,却并没有拆穿他。   不,应该就是後者。   刚才唐钦看过来的那一眼已经很明显了。   那他犹豫的那一秒在想什么?   白在江无从得知。   ……   唐钦离开後,过了大概十分多种,电视机仍然没有降下来,有几个旅客也跟着前往了二号车厢,像是估算着时间,就等着趁唐钦和二号车厢里的人打成两败俱伤的局面,然後再趁虚而入。   白在江直觉上认为这种明显的漏洞不会存在,因为根据青年的回答,二号车厢里的旅客数量明显是流动的,不管一次性进去多少人,每个人要应对的打手数量都不会变。   ‘滴滴’一声,白在江听到手环响了,低头一看,是在提示他物资供应时间仅剩半小时。   白在江滑出提醒,一边没什么目的地切换着手环里的各种页面,一边仔细试想着其他能够顺利通过二号车厢的路线。   对于一辆飞驰在海上的火车,除了在车厢内部走动,还能有其他途径吗?   当然有,跳到车厢外的海里确实能游,但人类怎么也不可能达到每秒八百米的游速,如果真要那么做,那唐钦估计得笑着调侃真有美人鱼。   但如果排除海里。   那就只有车体了。   由于昨天的吊窗经历,白在江还算清楚这辆火车的外部结构。   这么一回想,他又察觉到不对劲。   车的构造大多追求流畅的车身设计,以减少空气阻力,速度越快的车在这方面尤为重视,更别说他们乘坐的是一辆高速行驶的火车。   可诡异的地方就是,外面的贴车风速那么强,车身表面却参差不齐,无意义装饰非常繁多,如果真有人扒在车外,不论是左右前行还是上下攀爬,似乎都真的可行。   白在江皱着眉,总觉得忽略了什么东西。   还没想到,他就回了神,目光被手环的某个界面吸引。   上面本该显示他的车票数量,但他不小心长按了一下,显示【查找赠送对象】。   白在江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场游戏就是这么既有意思又无聊,谁会闲着没事把来之不易的车票又赠出去。   当时间离下午三点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前门开了,里面连滚带爬地出来了一批人。   每个人都背回来一个背包,跌在过道里剧烈喘息,身上的狼狈样和前一波四号车厢的人没什么区别。   而且仔细一看,回来的人一个没少,只是没有唐钦。   但白在江知道对方不会出事,其他人都能安然无恙,没道理唐钦能吃上什么亏。   他数着时间等了很久,手环开始响起‘滴滴滴’的提示声,墙上的魔方也亮起红光,催命一样――   【物资供应时间已结束,车厢隔断门即将上锁,请各位旅客不要在此逗留,谢谢。】   随着前後车门响起‘咔哒咔哒’的上锁声,众人知道时间已过,再想去的人已经去不了了。   而没回来的人……   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白在江,而白在江正紧紧盯着前门的方向。   此时此刻,魔方已经开始播报本次成功获取到物资的旅客名单,按照座位号的顺序开始加票。   一声声冰冷的机械音中,车厢前门的黑暗里再次走出一个人。   他扶着头顶的门檐低头出来,长腿一跨,掠过瘫在过道里的其他旅客,朝白在江走来。   白在江扶了扶眼镜。   没什么外伤,脸也干干净净,左手拿着脱下的外套,同一边肩膀上背着一个背包。   “我回来了。”唐钦把背包扔到白在江怀里,举了举手,笑得万分深情。   “你看,我没打架吧。”   “你没受伤就好。”白在江温声道。   唐钦坐下来,感叹一声:“你别不信,我真没打他们,是他们群殴。”   “我信。”白在江笑了笑,重复道,“你没受伤就好。”   --------------------   小白:装的时候不混点真心,怎么拿捏人情。   唐唐:我为喜欢的人冲锋陷阵,他连关心都不是全真。(擦眼泪.jpg) 第11章 “有个幸福的小男孩”   物资也是要拿车票换的,五个车票换一份物资,一份物资大概是一天的量。   这是刚才四号车厢的青年没告诉他们的。   唐钦翻出一个面包,随手扔到了白在江的小桌板上,并放了一瓶水:“吃吧二狗。”   白在江失笑道:“谢谢。”   唐钦突然凑近他,把白在江惊得条件反射往後一躲。   “光嘴上说谢谢啊。”看到白在江躲避的痕迹,唐钦眼中划过一抹情绪,但言语上还是无比欠揍,“给点实质的奖励呗。”   白在江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我刚才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这辆火车的车身设计很不合理,但是很适合攀爬,我觉得我们能从外面直接爬到一号车厢。”   “这样就不用打架。”他补了一句。   “好聪明。”唐钦看起来毫不意外,低低笑着,“所以我的谢礼呢?”   唐钦这么说的意思百分之九十就是早就猜到了这个可能。   白在江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手环上的车票可以进行转赠,长按就有了,如果我车票满了,多出来的都给你。”   白在江说的是真心的,然後看到唐钦笑得更欢。   “好。”唐钦应着他,“但那都是以後了,你现在就像在沙漠里快渴死了,我把水给了你,你承诺我再多日後的财富有什么用?我要实际的,你现在能给的。”   白在江迟疑了好一会儿,身子都坐直了,然後看着唐钦的眼睛,试探地开口:“那我现在把车票转给你。”   唐钦:“不要,换一个。”   白在江:“我也想试一下能不能从外面走,但现在物资时间过了……”   唐钦:“那个更不可能,再换。”   白在江把没拆开的面包还给了他:“那这样?”   唐钦看都没看,把面包又推了回去:“要不我提醒你?”   白在江无奈一笑:“你说。”   他已经做好了耳朵遭罪的准备。   唐钦笑得十分不正经:“把你初吻给我呗。”   白在江卡了一秒,认真道:“这恐怕不行。”   唐钦:“为什么?”   白在江:“我没有初吻。”   唐钦眯了下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在江觉得他生气了。   “是么。”唐钦语调也变了,比刚才低沉一些,“给谁了?你想起来了?”   白在江点点头:“对,我想起来了,我和他从小两情相悦,高中毕业後我和他表白了,我们在一起很久,但因为一些原因暂时分开了。”   这时候,车厢里乱糟糟的交流声仿佛见缝插针般挤在了两人中间。   白在江慢慢地放松坐姿,看着唐钦难得怔愣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反应过来:“你……”   唐钦卡了壳,估计是想说他又骗人,但这句放在现在的情境里怎么说也不对。   “哈……”唐钦失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好好好,也行。”   他挑着眉望过来,神色是白在江目前为止见过最开心的样子,又或者不是最开心,只是和刚才的生气相比,差别有些明显。   “那你吃吧,算我请你的。”唐钦每个字几乎都带着愉悦的尾音,大概是怎么也没想到白在江会用这套说辞来应付自己。   “谢谢。”白在江再次道谢,在心中默默记下这份人情,并盘算着该怎么还回去。   ……   今天前往一号车厢获取物资的人并不多,是以有很多人还是没有吃的,而且魔方广播明确规定不能抢夺物资。   但很快,有饥肠辘辘的人提出了用车票换物资的方法,拥有物资的人陆续同意了这个方法,一份物资是三餐的量,今天已经快结束了,大部分人都选择只留一餐,然後把剩下的两餐以每餐三张车票的价格换了出去。   这么一来,每个人哪怕每天只用五张车票获取一份物资,并换出三分之二,那他每天最少能获得十一张车票,如果能来回三次,那就是三十三张车票。   按这个频率,不出三天,就有人能凑齐一百车票了。   哄闹的物资换取行动结束後,吃饱喝足的旅客们坐回原位讨论明天,没舍得使用车票的旅客也只能饥肠辘辘地缩在位置上思考对策。   ……   下午六点,白在江才开始动手拆开唐钦给他的食物和水,唐钦笑他一句:“这么舍不得。”   白在江镜片後的目光非常平静,面不改色道:“因为是你给的。”   唐钦本来支着脑袋笑他,闻言嘴角的笑容加深,眸中也难以抑制地露出喜色,但没两秒,又苦涩地耷了唇角。   白在江并没有看到,只以为唐钦被他一句话震住了,然後身旁也传来撕包装袋的声音,唐钦开始和他同步吃东西。   ……   吃完东西,唐钦去扔垃圾,然後去了卫生间,白在江就坐在原位继续观察窗外的景色。   和昨天一样,火车速度每到傍晚时分就会慢慢降下来。   白在江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什么,这次他抓住了。   唐钦回来後,白在江开始和他讨论。   “你看,车速又慢了。我觉得从火车外面走也可以。”白在江脑海中不断闪烁着这个念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和唐钦分享,“但问题就在于,每天的物资供应时间只有四个小时,而且正好避开了火车降速的时候。”   “嗯。”唐钦应了一声,把椅背调得很低,躺上去侧头看他,似乎累了。   低头看着别人说话不礼貌,白在江就也调低了椅背,侧头和唐钦说话。   “然後我就在想,这两者是不是有什么关系。”白在江缓缓分析着,“物资供应的时间和结束的时间对应的其实只是前後隔断门关闭的时间,一号车厢又不会在这个时间从海上消失。”   唐钦:“嗯。”   白在江:“而车速降下来的时间和这个时间又完全没有交集,就好像在提示我们另一条路一样,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用,你觉得呢?”   唐钦安静地听他说完,然後打了哈切。   白在江:“……”   “二狗啊。”唐钦感慨道,“你这种脑子是怎么被骗上来的,不应该啊。”   这句话听不出褒贬,白在江笑着返回一句:“你怎么上来的我就怎么上来的。”   唐钦笑了一下:“你猜得很对,我也有这个想法,但太可惜了,我不想去实践。”   白在江以为他误会了:“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说让你今天晚上试试,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想法,如果你累了,我可以明天自己去。”   “没门。”唐钦突然冷冰冰地吐出了这两个字,然後转过头盯着车顶,语气还是不怎么好,“你别想一个人乱跑。”   你乱跑的时候我也没这么说你啊。   白在江盯着唐钦的侧脸,觉得对方总是莫名其妙就要生气。   或许习惯就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   白在江心中叹了口气,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再吐槽同伴,同伴今天带来了救命的东西,以後也得多仰仗对方,只要同伴没拿他当沙包丢,言语上顺着对方一些也没什么。   “好。”白在江嗓音温和,“我就是这么一说,我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吗,还是得多亏唐先生。”   唐钦下颌微动,眉心从白在江的角度看过去像是皱了皱。   气氛不太妙。   白在江紧急转移话题:“先不说了,反正今天能好好活着就行,咱们聊点别的?”   两秒之後,唐钦转回脑袋,用一种‘我有什么跟你可聊’的语气说:“你想聊什么?”   白在江思索了一秒:“可以讲个故事吗?关于谁的都行,不要告诉我名字。”   他本意是想听唐钦拒绝他,然後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反过来给他讲,把刚才的气氛完全带过去,但没想到唐钦竟然在沉默一阵後真的开口了。   “从前有个幸福的小男孩。”   唐钦难得垂着眼皮,没有盯着别人的眼睛说话。   “他的父亲是国外娱乐行业的大腕,他的母亲是知名院校毕业的舞蹈专家,他们只有他一个孩子。”   白在江点点头,这样的家庭条件确实可以说幸福。   唐钦继续道:“从小,这个男孩就拥有很多东西,但他并不聪明,也有学不会的东西。”   白在江听得认真:“学不会什么?”   唐钦沉默了一下:“他学不会讨好他的父亲,总被责骂,没几年,他母亲就跳江了。”   这个故事跨越太大,几乎是前言不搭後语,但不难让人接受它的真实性。   “那後来呢。”白在江轻声问他。   唐钦转过头,又开始看着车顶:“後来,小男孩的父亲就把他赶出了家门,就因为他一直学不会服软。”   他哼笑一声:“多蠢。”   白在江看着他的侧脸道:“他被打了吗?”   唐钦一愣,转头看他:“什么?”   “那个父亲,”白在江皱着眉头,神色心疼,“他有没有打他儿子?”   唐钦定定地看了白在江一会儿,然後道:“打了,经常,也打他母亲。”   白在江松了口气:“那就幸好,那他现在有好好长大吗?”   “有。”唐钦盯着白在江,喉结微动,哑声问他,“幸好什么?”   白在江温声道:“幸好他能脱离那样的家庭,或许在他走出家门的一瞬间,才是真正的幸福。”   唐钦勾了下唇:“看不出来你挺狠心的,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独自一个人在大街上流浪的後果。”   “七八岁?”白在江震惊了一下,“抱歉。”   但他又想到什么:“可你不是说他有好好长大吗?”   “确实。”唐钦点头,“他去了他姥姥家,成长得很顺利。”   “那就好。”白在江再次松了口气。   “你不觉得他那都是自讨苦吃吗?”唐钦幽幽地问他,“明明听话了就好,不会挨打也不会被赶出去。”   白在江思考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你觉得,那个小男孩喜欢他父亲吗?”   唐钦冷笑一声:“不可能喜欢,简直恶心得让人想吐。”   白在江点头:“所以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待在不舒适的环境里呢?那个小男孩做的没有错,如果他忍气吞声留下来了,那他不同样是在压迫自己,逼着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吗?和他的父亲又有什么区别?”最後可能还会落得和他母亲一样的结果。   唐钦安静了一下。   “很多人都嘲笑他。”他淡声道,“上学的时候,刚创立公司的时候,都说他不知好歹,就是一条丧家之犬。”   “那他好好毕业了吗?公司经营成功了吗?”白在江问。   唐钦再次冷笑:“都没什么难的。”   “所以那些人说得也没错。”白在江轻声道,“他不知好歹,因为已经没人有那个资格和能力可以让他知道好歹,他是丧家之犬,也没错啊,那样的父亲活着跟办丧事有什么区别,话糙理不糙。”   “……”   诡辩专家都得夸白在江一句,唐钦更是硬生生被他逗乐了。   “这么能说会道,莫非二狗同学是语言类专业?”   白在江谦虚一笑:“其实是旅游管理。” 第12章 “我被抢了”   是梦。   ……   “这点疼痛就受不了吗?过敏而已。”   “在你不认识的人面前,不要再说那些无聊的故事。”   “和你母亲一样没用。”   “你敢跑出去试试!”   “是你报的警,你要抓你父亲进监狱吗,可惜没用。”   “你不配做我的儿子。”   ……   酷热的风。   站在跨江大桥上的女人抱紧了怀里的小男孩。   “妈妈对不起你……”   女人的呜咽声随着热风和江涛渐渐消散。   男孩安静地搂着女人的脖子,定定地睁着眼睛,看他们来时的路。   不知过了多久,栏杆轻轻一晃,桥上的女人不见了,江面泛起短暂的涟漪。   女人死死抱着男孩的四肢,哪怕他并没有想挣扎。   男孩从水底凝望,直到天空的深色和江面融为一体。   开始发冷了。   不再像夏季的风。   ……   唐钦在睡梦中感受到熟悉的沉闷和烦躁。   就在那回忆中的疼痛快要追上他的一瞬间,有人摸索着碰到了他的肩膀。   紧接着,那只手的主人像是庆幸自己终于在黑暗中找到了他,顺着他的肩膀往上滑,摸了摸他的脸。   大概被蹭了一手的汗。   但那个人没嫌弃,而是嘟哝了一句“没吃药怎么也做噩梦”,然後撩开了他额前的头发,似乎是怕他热死。   过了不知多久,在一阵用纸张扇风的声音中,唐钦渐渐陷入了沉睡。   ……   第四天,周四。   白在江神清气爽地醒来。   昨天他照旧还是吃了一片失忆药,大概是身体已经产生了免疫力,昨晚没怎么头疼,像平常那样很轻松地入了睡。   至于记忆,记起来的其实并不多。   他只记起了毕业季。   有人毕业选择出国旅行,有人沉醉在居家娱乐,还有人年纪轻轻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社畜。   白在江不想成为最後那种想不开的人,他决定玩够了再想不开。   所以和白在江预想地没错,他只是单纯地在大学毕业後想来个单人的毕业旅行而已。   他转过头看向仍然闭着眼的同伴。   至于唐钦。   白在江的记忆到现在都对他说查无此人。   ……   “你一大早盯着没睡醒的人看什么。”唐钦半睁开眼,微微撇头看向白在江。   他还没完全睡醒,嗓音微微有些沙哑。   白在江问他:“你昨晚是不是偷吃别人的药了?”   唐钦笑了一下:“你说我偷什么?”   白在江立刻转移话题:“你昨天好像做噩梦了。”   唐钦安静了一会儿,眼睛飘向别处。   “原来半夜偷偷拔我头发的人是你。”他控诉道。   “那不是偷偷拔你头发。”白在江纠正他,“你昨晚脑门上一直流汗,感觉你很热。”   唐钦没什么语调地“哦”了一声,然後说:“那我谢谢你。”   “不客气。”白在江接下了这个奇怪的感谢。   ……   早上七点,三号车厢的旅客陆续醒来,大部分人都没有吃的,于是开始计划待会儿的物资获取行动。   听着议论声,白在江发现今天想要组团前往二号车厢的人变多了,几乎占三分之二的人数。   没去的几乎都是女生,还有老人。   ……   唐钦拿出了背包里剩下的最後一份餐食,递给了白在江。   是一盒自热米饭,以及一瓶矿泉水。   白在江无言地看了那盒自热米饭一会儿,又转头看唐钦。   “你不吃吗?”他问。   “看着就不健康。”唐钦吐槽着他昨天千辛万苦带回来的食物,“给你吃算了。”   白在江无奈一笑。   隔着一个过道,他余光无意间瞥见邻座的大爷大妈正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唐钦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意图,眯眼道:“二狗,你想什么呢。”   白在江道:“我想现在去一号车厢,从外面。”   “所以呢。”唐钦皱起了眉。   白在江:“这盒自热米饭可以等我回来再吃,如果我没拿到物资的话。”   唐钦嗤笑一声:“拿到了你想怎样。”   白在江:“分享给你两份。”   “你自己呢,”唐钦注视着他,“你留几份。”   白在江看着他:“如果有时间,我会再去两趟。”   好一会儿,唐钦不耐烦地从鼻腔里呼出一口气,似乎压着什么情绪。   “我就知道。”他面无表情地吐槽白在江,“永远都收不起你那点无聊的同情心。”   这话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已经算亮红灯了,但白在江从来不和任何人争辩,只是笑了笑:“我去试试,你等我回来。”   唐钦没再说话,就看着白在江从座位上起身,收起小桌板,然後在其他旅客的惊呼声中打开窗户。   火车降速的时间大概是下午五点到次日早上九点。   这是白在江这两天观察下来可以暂时确定的规律。   希望不会变成什么奇怪的规律。   默念着一切要幸运,白在江深吸一口气,爬出了窗户。   ……   车外的风速像是夏天清晨拿着书本慢悠悠赶早八时迎面吹来的风。   带着清晨特有的凉爽,完全不会阻碍往前……爬的脚步。   白在江本来试图直接从窗户上方爬到车顶的,毕竟从车顶走比较脚踏实地一点,但问题就在于……   他才170。   根本够不着车顶边缘的栏杆,而且他的窗户上方再没有其他可攀握的东西。   于是白在江只能退而求其次,抓住身旁能够着的一切支点,小心翼翼地向旁边慢慢挪了出去,离开窗户范围大概两米,他才看到头顶出现了新的支点。   这车身设计好不对称,为什么不能每个窗户上面都有呢。   白在江吐了口气,停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   突然,他听到下面传来开窗的声音。   窗户在他大腿位置,推拉式,低头的时候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里面传出旅客们的声音。   “兄弟你没事吧?是不是腿麻了啊?不行就回来吧,我们接着你。”   “哥们你是真勇啊,加油吧!”   “是啊加油!”   “我知道,谢谢你们。”白在江回了他们几声,伸手握住头顶的支点,开始往车顶爬。   还算幸运,没一会儿他就抓到了栏杆,然後一使力翻了上去。   躺在车顶上平复呼吸一分钟,白在江已经反复感谢了大学攀岩社五百次,虽然当时被舍友偷偷报名的时候他很无奈。   时间紧迫,白在江很快爬了起来,但起身的时候总觉得刚才好像看见了什么。   不可置信地回头,白在江发现是唐钦。   对方就站在离他两三米远的位置,不知道盯着他多久了。   “你是怎么上来的?”白在江站了起来,走向唐钦,“你来陪我一起吗?”   靠近唐钦之後,不等对方回答,白在江自己就找到了答案。   唐钦脚下有一片天窗。   白在江干瞪眼:“我以为这窗户是封死的。”他明明没有看到把手。   “这是嵌入式的,把手周围有一圈压痕。”唐钦嗤笑一声,“亏你还戴个眼镜。”   白在江倏地脸热。   他不自在地推了推自己700度的眼镜:“我是真没想到。”   “知道了。”唐钦绕过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别浪费时间。”   白在江转身跟上。   走了好一会儿,白在江回头看了看,总感觉这辆火车前前後後没什么区别,海面宽广辽阔,肉眼根本看不到边,只能隐约看到前方的终点是一片连绵的海崖,覆盖着许多绿色林木。   唐钦走得很快,那双大长腿迈起来就不带停的,这令白在江跟得很是费劲。   到底吃什么长那么高呢。   白在江怀疑唐钦有两米。   ……   到达一号车厢的位置时,白在江低头看了看手环的地图页面。   手环显示他们两个已经进入一号车厢中部范围了,但视线往前望去,总觉得前面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才到车头,不知道是一号车厢本就这么长,还是另有原因。   唐钦低头看着脚下,非常有礼貌地用脚尖敲了敲天窗。   底下车厢里面的人闻声抬头,并没有被吓一跳的样子,反而井然有序地开始搬来爬梯,并上来一个人为他们开了窗。   白在江转头看向唐钦,刚想说“你先”,结果对方早就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梯子都没踩。   肯定是饿过头了,白在江想。   那么大块头从昨天到现在就吃一袋面包怎么可能不饿呢。   白在江顺着爬梯稳稳当当地下了进去。   ……   一号车厢非常豪华,装饰很像欧洲风格的贵族宴会厅,巨大的原木复古吧台占据了车厢大半面积,吧台对面空无一物,但整齐分列着一排人高马大的黑皮保镖,每个保镖的脖子上都有一个很显眼的魔方刺青。   唐钦已经靠在了吧台上。   吧台里负责发物资的是一个可爱俏皮的小姑娘,她脸上挂着恭恭敬敬的微笑,容貌精致,身形完美,但就是说话的时候一板一眼,还不张嘴。   这姑娘是个机器人。   她麻利地拿好一份物资,递给唐钦。   “你让我用手装回去吗?”唐钦看着吧台上零散的东西道。   小姑娘灵动地眨了下眼:“系统显示,3062旅客已获取过一次物资,离开前,已提醒您下次记得带来背包。”   唐钦摊手耍赖:“那我就是没带怎么着。”   小姑娘挂着完美无缺的微笑:“请您尽快取走物资,不要妨碍他人。”   唐钦“啧”了一声,似乎是嫌麻烦。   白在江本想说一句用他的背包装,没想到唐钦又开口道:“那我再买一个背包。”   白在江无奈,车票再怎么多也不能用来浪费。   “别了吧。”白在江来到唐钦身边,“一会儿用我的背包吧。”   小姑娘道:“本车厢暂不提供背包售卖服务,如背包被抢、被偷、丢失,可咨询补办服务。”   “瞧我这记性。”唐钦立刻道,“不是忘带了,我是被抢了。”   此话一出,白在江明显感觉身後传来了无数道视线。   也是,谁能相信一个两米的大块头会被其他榻榻米抢了包。   小姑娘似乎卡机了两秒。   白在江隐约看到机器人露出无语的表情。   “请您稍等,这就为您准备背包补办,这边需扣除您的补办费用,请您支付一张车票。”   唐钦没有任何意见地将手环递了过去。   ……   两人都取好物资後,背上背包准备从一号车厢的後门离开,却没想到刚朝门口动身,就有四个黑皮保镖脚步一挪,挡在了他们面前。   白在江被吓了一跳,往後一退,不小心碰到了唐钦的胸膛。   “什么意思,让开。”   头顶砸下冷沉的声音,却不是对着白在江。   --------------------   ‘榻榻米’用来形容矮个子。比如我…… 第13章 “初吻真的不在了吗?”   黑皮保镖一动不动,不说话也不干什么,就堵在门口,跟几个门神一样瞪着唐钦和白在江。   “请旅客原路返回。”   小姑娘的声音从他们背後响起。   白在江明白了,这意思是要求他们从车顶来就得从车顶回。   这也能说得过去,毕竟从车顶走已经是捷径了,再原路返回也是应该的。   白在江拽了拽唐钦的袖子:“唐钦,我们还是从车顶走吧。”   唐钦立在原地,诡异地停顿了几秒。   这几秒太短,白在江只察觉到对方隐约有不想走的意图。   但下一刻,唐钦就转身了,白在江也就没怎么在意他为什么不想从车顶走。   ……   两人重新爬出天窗。   时间已经八点多了,车速开始变快,风力渐渐加强。   这回变成了白在江快步走在前面,他急着赶回三号车厢,也就没注意唐钦在自己身後是怎样一副慢吞吞的步伐。   走过二号车厢三分之二的位置时,白在江突然感觉到车身一晃。   并不剧烈,但在车顶上难免有些心惊胆战,而且还刮着大风。   白在江扶了下脚底的栏杆,蹲在那里转头看了看身後,唐钦几乎是刚从一号车厢的位置走过来,此刻也和他一样蹲下来抓住了栏杆,和他隔得很远。   “唐钦!”白在江隔空喊他,“你走那么慢做什么!”   不知是风力太强还是什么其他原因,白在江明明看到唐钦张嘴了,却没听到声音。   风把对方的身影模糊在白在江的视线里。   来不及细想太多,白在江又喊给唐钦一句“快点过来”,然後松开扶手准备继续往前走。   可就在他刚站起来的那一秒,车身竟然再次摇晃起来。   再加上本就饿了十几个小时,还玩了会儿攀岩,白在江这一站直接开始头晕目眩。   还没来得及完全蹲下,他整个人从斜後方栽了下去。   “白在江!”   一道奇怪的叫喊声响了起来。   当白在江缓过神,抬头看向死死抓住他的唐钦时,他才意识到刚才那是唐钦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怪不得听着那么别扭。   “清醒了就上来!”   唐钦左手抓着栏杆,右手抓着白在江的手腕,大概是用力过猛的原因,那双紧紧盯着白在江的眼睛隐约有点发红,而且一眨不眨的,仿佛挪一下目光就会出人命。   白在江开始寻找附近的支点,就着唐钦的力道快速爬了上去。   没有停留,两人同时起身,快速往三号车厢最近的天窗处走去。   ‘笃笃笃!’   白在江趴在天窗边上开始敲窗,底下的旅客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是他们後立刻开始手忙脚乱地踩着椅子给他们开窗。   这次白在江还是想让同伴先下,结果他刚抬头看到唐钦异常苍白的嘴唇,就被对方摁着脖子命令:“快点,别又吹下去。”   其实刚才的意外也不全是因为风,但白在江没时间解释,伸脚下了进去。   里面的旅客都小心地聚在底下接他。   白在江猛地踩到一位大哥的肩膀,道歉都还没说出口,那大哥就抱着他的脚跟他说“没事没事”,并让他继续下。   于是白在江几乎是众星捧月般被人‘捧’了下来。   正不明所以,身後‘咚’的一声,唐钦又是长腿一撂就跳了下来。   白在江想关心一下同伴这么跳下来会不会顿着腿,但周围接他下来的旅客们都开始叽叽喳喳。   “哥们啊,你们真是从车顶过去的对吧?”   “你门是咋知道啥时间风小的啊?”   “拿回来多少物资啊?和从车厢里走过去一样吗?”   “现在风好像又大了,下次变小是什么时候啊?”   白在江正被吵得头疼,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回复,就听不远处的魔方广播传来加票声。   【恭喜61号旅客成功获得一份物资,车票加十。】   【恭喜62号旅客成功获得一份物资,车票加十。】   众人本来没怎么在意,毕竟这是正常情况,但魔方接下来又播报了一句――   【恭喜61号旅客触发隐藏规则,车票加十。】   【温馨提示:一号车厢物资供应时间长期开放,请大家谨慎选择获取方式。】   【车厢之内,规则至上。】   【谢谢。】   广播一停,车厢内顿时炸开了锅,这回白在江什么问题也听不清了,被吵得脑仁疼。   他余光瞥见一个高大的背影,还没追过去,就又被人拦住脚步。   “好了!不要吵了!让人家说句话!”终于,有人大吼一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点。   白在江知道不说点什么他估计寸步难移,只好开口:“大家猜的没错,车顶确实能走人,我也是这几天观察窗外看到的,车速有时候会变慢。从车顶过去的话,也是要用五张车票买物资,这个没什么不一样。”   有人迫不及待询问道:“那具体是几点到几点车速变慢啊?”   白在江眼镜後的眸光轻轻闪了闪,微笑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回来的时候也是差点被风吹下去的,看运气吧。”   “真是……”有人开始不满地嘟囔,“那这说的不都是废话么,一点具体的东西都没有,加车票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   周围很多人都是这样的神色,白在江没管他们,见无人再询问便抬脚离开了人群。   ……   坐回唐钦身边後,白在江总算松了口气。   他刚想转头和唐钦说什么,就见隔壁的大爷大妈桌上有一盒眼熟的自热米饭。   白在江记得离开前那玩意明明还摆在他自己桌上。   倒不是有什么抱怨,只是有些稀奇。   “你刚才给我那盒自热米饭呢?”白在江明知故问。   唐钦靠在微微倾斜的座椅上,手里捏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他的唇瓣又恢复了正常的红润,似乎刚才的苍白只是白在江都错觉。   “不知道。”他说,“你自己弄丢的。”   白在江笑了笑,想继续说什么,余光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白大哥。”   今天还真是聊天大会,白在江温和地抬眸,和林小希对视:“怎么了,小希?”   林小希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目光无神,嘴唇有点发干:“我可以,用车票和你换一点物资吗?”   白在江并不惊讶,而是温柔地问:“你昨天吃过饭了吗?”   林小希点点头:“用车票和别人换了一份。”   白在江已经把背包打开了,拿出了一袋面包和一瓶水:“你拿着这个吧,车票不用给了,我挺多的。”   林小希摇手拒绝,指着手环道:“你还是收车票吧,不然要是其他人也来找你……”   “放心吧。”白在江冲她笑着,“他们要是敢道德绑架,我就大喊一声有人抢物资,把他们车票扣光光。”   林小希感激不已,接过东西冲白在江再三道谢,并承诺以後一定会报答他,然後才泪眼朦胧地转身回去了。   ……   “白大哥真会助人为乐。”唐钦语气怪异。   白在江温和道:“我下午会再去两趟,到时候还你两份。”   唐钦哼笑一声,从背包里同样拿出一袋面包和一瓶水,然後送给了邻座的大爷大妈。   白在江有些诧异:“你这是?”   “不喜欢吃。”唐钦理所当然道,“保质期短。”   “好,我知道了。”白在江失笑,“不送你面包。”   ……   吃完早餐,白在江和唐钦整整齐齐地开始睡回笼觉。   但白在江总时不时抿一下嘴,因为刚才他吃的是一份很奇怪的东西,不知道是酱包过期了还是怎么,回味有点苦苦的。   唐钦转头看他:“怎么了,你吃到过期食品了?”   白在江摇摇头:“可能就是那个味道,有点苦。”   唐钦安静了一会儿,然後白在江听到他在自己的背包侧兜里掏阿掏――有塑料包装的动静。   没一会儿,唐钦递给他一颗奶糖。   白在江道谢後接过,问他:“从哪来的?”   唐钦毫不心虚:“一号车厢偷的,物资卖那么贵,我偷她几颗糖怎么了。”   这倒是他能干出来的事,白在江笑了一下,再次道了句谢,开始拆糖果包装。   “别急着谢。”唐钦不知何时换了个姿势,扭着身子靠近着他,“我要报酬。”   白在江一愣,糖果已经被他塞进嘴里滚过一圈了。   “什么报酬?”他不解地问。   唐钦伸出一只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拇指在他下唇上轻轻摩挲,试探意味明显:“初吻真的不在了吗。”   和近在咫尺的唐钦对视了两秒,白在江第一反应是用舌头把嘴里的糖顶出去。   唐钦的拇指立刻追了上来,强行让他闭紧唇缝。   不待白在江有所反应,唐钦突然凑过脸来,轻轻歪头,隔着手指在他唇上印了一吻。   时间很短,短到白在江刚感受到一股温热的鼻息打在自己脸上,还没来得及加快心跳,这人就松开手坐回了原位。   正茫然着,他的右手被人强行捉起来打开,拿走旧的糖果包装後,又被塞入了一颗新的糖果。   “你就是个骗子。”唐钦嗓音微哑,轻轻把白在江的手指摁回去。   白在江後知後觉把手收紧,咽了下嗓子。   不苦,带着奶糖甜味。   “那这个是什么?”他低声问着。   唐钦抬眸看他,目光再次令白在江感到被穿透。   “骗我的报酬。”   --------------------   回笼觉……谁都睡不成……嘿嘿……哈哈……吼吼吼吼吼…… 第14章 “你看起来也不想”   时间来到正常的隔断门开启时间,三号车厢的旅客们分成了两拨人。   一拨准备等火车降速从车顶试试。   一拨昨天就没有获取到物资,现在已经等不及了,硬着头皮试着从二号车厢过去。   去的人大概有十来个。   白在江看到有人冲林小希招手,很明显昨天林小希已经和某些人约定好要一起去的,但她今天已经有了物资,所以她冲临时伙伴摇了摇头。   那十来个旅客进入二号车厢後,三号车厢内又安静不少。   旅客们都在观察窗外的风速。   ……   白在江嘴里的糖很快吃完了。   他并没有撕开第二个,而是收进了外套口袋里。   哪怕窗外的风景已经模糊不清,白在江还是不愿意把头扭过来。   他能感觉到身旁的同伴时不时朝他投来视线,似乎在看他有没有羞愤至死。   ……   回忆中为什么没有唐钦。   这是上午的拇指吻过後一直在白在江脑海中盘旋的问题。   看得出来唐钦对他不像是完全没有兴趣,说的那些糊涂话大概也就半真半假。   可这么出众优越的一个人,是在任何人的人生当中都应该显眼的存在,哪怕只有一面之缘,也应该留下惊艳的印象,日後相见也一定会有所感应。   但白在江却完全不记得。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头看向唐钦,目光却没有和对方直接对上。   “我记得你不是来找人的吗。”白在江问,“後面还有一个车厢,你怎么不去?”   唐钦的语气像是觉得他在明知故问:“你真的不知道?”   他撩起左臂的袖口,露出那个奇怪的划痕。   “你看,多明显啊。”唐钦将手指抵在划痕一端,慢慢往另一端点读,一字一句的,“这上面写着:我,家,二,狗。”   白在江:“……”   白在江忽略了这一句:“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你选择我的理由吗?”   “早就告诉过你了。”唐钦放下袖子,笑道,“你又不信。”   如果那种让人眼前一黑的爱情故事真的是理由,白在江也就不会再问了。   “你那个故事……”白在江斟酌道,“不太适合你。”   “你不要想太多。”唐钦批判他,“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请用平常的眼光看待我。”   白在江还真看了看他,没觉得他那张能把亿万少男少女感染成恋爱脑的俊美脸蛋有什么普通平常的。   “那好吧。”白在江舒了口气,似乎放弃了在这上面和他再有拉扯,“出去之後你打算干什么。”   “你指的是我,还是我和你?”唐钦问得非常刁钻。   这种气氛下问的话怎么可能是单人的,白在江觉得唐钦也在明知故问。   “我和你。”白在江面色平静。   唐钦:“我说过了,我会送你回家。”   白在江:“然後呢?”   “然後你还想干什么?”唐钦笑着反问他,“然後你在家里美美睡上一觉,等我过去和你求婚。你是想听这个吗?”   白在江把脸扭了过来,差点又去看窗外。   “不是。”白在江无奈地盯着小桌板道,“我说正经的,你别总…这么不正经。”   唐钦耸了耸肩,一边说“好吧好吧”,一边不再直直盯着他,也开始学白在江一样开始盯着自己的小桌板。   白在江停顿了一下,继续问:“那如果下了火车之後,有机会的话要联系一下吗?”   唐钦哼笑一声:“你是想和我联系,还是怕和我联系啊。”   “没有。”白在江隐约发现自己的心思总能被唐钦猜中,但对方一直用裹着棉布的木签来戳,总也戳不透。   “我可以给你我的联系方式,你的可以给我吗?有机会联系一下,交个朋友。”白在江温声道。   唐钦又开始转头看他,白在江也瞥过去一眼。   “应该不需要。”唐钦语气微沉,给了他一个奇怪的回答,“你看起来也不想。”   白在江匆匆扫了一遍他脸上淡漠的表情,看不出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   不想什么。白在江心中暗道,是觉得我不想互换联系方式还是不想见你,猜到了怎么不说出来。   白在江咽了下嗓子,总觉得刚才那股被压下去的苦味又泛了上来。   怎么能骗一个如此心甘情愿的人。   白在江开始反思。   ……   十二点半的时候,白在江和唐钦已经吃完了午饭,车厢前门终于传来动静,上午去的那拨人回来了。   但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是,这次回来的只有七个人,而且都是互相搀扶着,身上的痕迹好不凄惨。   隔断门关闭之前,所有人都闻到了从二号车厢传来的血腥味。   “卧…槽,已经这么凶残了么,里面有电锯杀人狂?”   “怎么才回来这么少人,剩下的都死了?”   “不是说不会有生命危险么,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们昨天饿了一天,今天又这么直接闯过去,失败的人多点很正常吧。”   “也是,希望下午风速能变小,不然咱们也得是一样的下场。”   “唉,还是睡觉吧,保存体力。”   ……   白在江扶了扶眼镜,看到一个离自己位置挺近的男人一瘸一拐地坐回了位置上,颤颤巍巍地拿出背包里的食物吃了起来,吃到一半就脑袋一栽昏死过去,把他身边的同伴吓了一跳。   五分钟後,在周围人惊慌失措的反应下,前门开了,两个抬着担架的工作人员把昏迷的男人带走,宣告男人游戏失败。   这是工作人员第一次追到车厢里把人抬走,旅客们都惊魂未定。   突然,沉寂许久的魔方广播‘呲啦’一声响了起来。   【尊敬的各位旅客,下午好。】   【规则列车的旅行时间已过去八十四小时,列车长已对各位旅客的车票信息进行排名更新,请一分钟後于手环查看。】   【车厢之内,规则至上。】   【谢谢。】   在众人疑惑的议论声中,一分钟悄然过去,第一个从手环上刷新出排行榜页面的旅客瞬间瞪大了眼睛。   “我靠!八十万!”   “我的天…这哥们凭什么就……”   随着众人的惊呼声越来越多,白在江也渐渐感觉自己身上落满了视线。   他本来对排行榜这东西没什么兴趣的,但此刻不得不低头打开手环。   翻到新出的一个页面之後,白在江刷新了一下,毫不意外地看到自己的座位号排在第一名。   这是按照车票拥有数量排名的,而名次後面对应着一栏非常拉仇恨的【预奖励金】。   其他人後面都是几千,最高的才一万。   而白在江後面挂着一个……非常诡异的八十万。   这大概是对第一名的优待,白在江倒是能理解。   但这个排行榜做出来跟通缉名单又有什么区别呢。   第一名下面全成雇佣兵了。   白在江正眉头紧锁思考对策,旁边突然伸过来一根手指,就着他的屏幕在他手环上轻轻往上滑。   滑到一个眼熟的座位号时,手指停下了。   “咱们怎么隔这么远。”唐钦状似不满意道,“你在那么高的位置不恐高吗?”   “别取笑我了。”白在江此刻唯一庆幸的就是坐在车厢末尾,不必腹背受敌。   唐钦笑了一声,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你下午还去吗?”   白在江无奈道:“当然去,放心,你那两份吃的不给你少。”   ……   这种被其他旅客当成眼中钉的感觉让白在江感觉并不好受。   虽然魔方规定旅客们不能争抢斗殴,但他不确定车厢外面算不算在其中。   毕竟魔方广播几乎总要提醒他们――车厢之内,规则至上。   ……   白在江退出排行榜页面,熄灭手环,意识不再专注在某个东西上後,周围的视线和议论声便更加清晰。   “不想听他们胡说八道就睡觉吧。”唐钦已经把座椅调好躺下了,“睡着了什么也听不见。”   白在江也调低了座椅,仰躺着看车顶。   过了大概十分钟,白在江并没有睡着,他的脑子里不断演示着他被人推下海的画面,越想越真,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人把他逼上车顶。   “你要是还害怕,就把车票转给我。”唐钦闭着眼睛道。   白在江呼吸微缓,轻轻转过头看他:“没有很怕,就是紧张。你是不是也觉得车顶上不在规则规定的范围里?”   唐钦嘲讽地勾了勾唇:“太明显了,就这种漏洞把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想看什么。”   白在江捕捉到异常语句:“你知道‘他们’是谁?”   安静了两秒,唐钦半睁着眼,神色懒散地转头看他。   “你想知道?”他挑着眉问。   白在江点头:“我可以知道吗?”   唐钦又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不像是在考虑可不可以,更像是在研究白在江是什么品种的小葱。   “不想可以。”唐钦语调散漫,逗谁玩似的,“除非你说喜欢我。”   “那我喜欢你。”白在江眼也不眨地撒谎,反正唐钦也能看出来。   唐钦立刻被逗笑了,笑完之後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吸得太用力,吐出去的时候胸腔都在微微颤抖。   “很好。”   “好得很。”   唐钦笑眯眯地看向白在江:“但是太假了,换个条件,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   唐唐:我是能看出来你在撒谎,但不代表我不想听真心话。(抹眼泪.jpg) 第15章 “背着我都干什么了?”   窗外的热风,阳光,水汽,海浪,都被高密度隔音隔热的车厢构造所隔绝。   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恒温系统让车厢内部始终处于令人心平气和的温度。   适合冷静地讨论游戏规则。   也很适合互相讲故事。   哪怕真的只是看风景的途中偶遇一个驴友,出发地不同,也不在一个地方下车,甚至有点交流上的小差异,但都不影响彼此在共同度过的这段同车旅行中交换心事。   白在江嗓音温和地问:“你想听什么故事?”   唐钦告诉他:“你就以‘我有一个朋友’开头呗。”   “我有一个朋友……”白在江失笑一声,“好,我有一个朋友。”   “他出生在一个还算富裕的家庭里,父母都是企业家,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他们家里的亲情关系比较淡薄,相处模式很复杂,但无一例外的是,无论是母亲还是哥哥姐姐,都对他这个最小的家庭成员很不待见,只有他父亲愿意稍微搭理他几句。”   “怎么,”听众开始发表言论,“其实你那个朋友是他父亲的私生子?”   白在江神色无奈:“还没狗血到那种地步。”   听众哼哼一声:“继续。”   白在江:“他十八岁那年被父亲告知,他其实是他们家的养子,但还不是直系养子,真正的养父是家里的老管家。”   “他的母亲在他一出生就抛弃了他,被管家在路边捡到并收养,但後来很不幸的是,在他三岁那年,管家在一次跟随老板出行的时候遇到了劫车,管家帮老板挡了十几刀,当场毙命,老板为了报答恩情,就收养了他的儿子。”   “呵。”听众嗤笑一声,“原来是狗血到了这种地步。”   白在江笑了笑:“还好吧,这二十几年他过得也很不错的,生活条件比很多同龄人都要幸福。”   唐钦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转移话题:“你吃了多少药?”   白在江停顿了一下,回道:“四片了,感觉大部分记忆都在,怎么了?”   唐钦说“没怎么”,然後不再看他,令白在江摸不着他的心思。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白在江提醒他,“说好告诉我‘他们’是谁的。”   “我有说吗?”唐钦把视线对在车顶上耍赖,“我有和你说好吗?”   白在江不和他争辩:“那你还愿意告诉我吗?这次是什么条件。不要耍我了,唐先生。”   他天生嗓音清润,再加上语调温和,总也有一股哄人开心的味道。   唐钦转头看他,神色古怪:“你是不是对谁都这么…”   他恶意地选了个词:“低声下气的。你就不会生气吗?”   白在江愣了一下,熟练地道:“对你不会。所以能告诉我了吗?”   “骗人。”唐钦一脸冷漠,“我把你扔到窗外你就凶我。”   旧事重提,白在江却忍不住笑了:“那时候我和你不是都没恢复多少记忆么,现在不同了,你还会扔我吗?”   唐钦没说话。   “看。”白在江温声道,“你默认了,所以我也一样,现在不会对你生气,以後也不会,毕竟咱们俩以前那么‘相爱’。”   唐钦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眼睛骤然亮起:“告诉你可以。”   他慢慢把视线落在白在江鼻尖以下,然後倏地抬起,又是那句:“我要报酬。”   白在江:“……”   白在江实在忍不住:“我那天该早点去卫生间阻止你的。”   唐钦:“嗯?”   白在江:“失忆药吃多了真的会影响大脑状态,抱歉,是我对同伴关注不周。”   唐钦露出疑惑的微笑:“说什么呢,承认我爱你爱到神志不清有这么难吗?”   “那可难死了。”白在江转头闭眼,“午安。”   ……   大概是清晨爬上爬下运动那么久还没睡成回笼觉的缘故,白在江这个午觉睡得非常沉,还做了个梦。   梦里又出现了那只手。   可能他记忆中真的有吧,这次的手随着他记忆的加深竟然变得更完整了。   白在江依稀在黑暗中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是蹲着的,看不出身高,看不到脸。   男人举着一把伞,哪怕这个黑暗的空间里并没有下雨。   白在江靠近了一步,总感觉自己踩在水面上似的,不踏实。   男人似乎在身前捣鼓什么,空着的另一只手不断地动。   白在江再次抬脚,想看得更真切一些,虽然心情并不迫切。   可这次还没等他把脚落下,他就感觉整个空间都在晃动。   视线变得忽明忽暗,好像有人叫他,也好像听见别的声音――像猫叫。   ……   白在江皱了下眉,脑袋一晃,醒过来了。   意识清醒的一刹那,他就感觉旁边有人在推他。   他以为是唐钦,没想到扭头一望,身旁的位置确实有人,却不是唐钦。   “您好。”白在江拿起了小桌板上的眼镜,不解地注视着本该坐在过道另一边的大爷,“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看你好像做噩梦了,孩子,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大爷柔和地弯着有些褶皱的眼角,大妈还坐在原位,偏着头看向窗的另一边。   白在江扶了扶眼镜,沉吟时环顾了一下四周,车厢里少了不少旅客,再加上窗外夕阳西下,肯定是都去车顶了。   “倒也没想起什么。”白在江道,“就是日有所思,梦里梦到了一些不好的。”   大爷点点头,说了几声“好”,眼睛落在虚空中某个点,停了好半响才又看向白在江。   “小伙子啊,你…那个药吃了多少啊?”   不知为什么,白在江觉得大爷问的这个问题和唐钦的一模一样,无论是内容还是语气。   以及他们想从白在江这知道的答案貌似也差不多。   “还没有吃完。”白在江这次给了不同的回答,“您问这个做什么啊?”   大爷摇着头笑了笑,眉目看起来极为慈善:“没有没有,是我糊涂了,我知道不能问,就是随口聊一下而已,小伙子啊你别担心。”   白在江当然没什么可担心的:“不会。”   大爷又跟他聊了一会儿,问他以前是做什么的之类,白在江全部回答得模棱两可,能用没记起来糊弄过去就绝不多说一个字。   直到大爷的好奇心都问完了,白在江才开始反问:“您看到我的同伴了吗?他是去卫生间了吗?”   不怪白在江如此担心,因为唐钦很久没回来。   大爷思考了一下,想起来了:“哦哦,你那个朋友啊,他跟着其他人一起上车顶了,你要去吗?我刚才看了一眼,都在车顶上排队呢。”   排队?   白在江有些疑惑,没想到那些旅客竟然会这么遵守秩序。   “谢谢您,那麻烦您让一下,我要出去。”白在江道。   大爷立刻起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白在江来到车厢末尾。   每节车厢大概都有三个天窗,但白在江完全不知道怎么在没有梯子的情况下够到那两米多高的窗户――哪怕是在开着窗的情况下。   大爷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好心给他比划着:“你那个朋友啊,他就是这样,那样,再这样,然後一使劲就上去了,你试试。”   白在江冲他露出一个感激又有些尴尬的微笑。   这种高度对身长逼近两米的唐钦来说自然不在话下,但对白在江来说真的是全在话下。   身高硬伤是一个男人永远的痛。   白在江闭了闭眼,有些後悔小时候被养母打的时候没有躲在厨房而是躲在了阁楼,这下好了,身体没养好,走哪都是限制。   好在困难总比办……不是,办法总比困难多,白在江再次决定从窗外爬到车顶――办法虽然费劲,但胜在有。   因为有过一次经验,这次白在江爬得非常迅速,很快就来到车顶,扶着栏杆坐下了。   远远的,白在江就看到一号车厢的位置排着大长队,还有人已经取完物资,正在返程。   白在江的目光在排队的人群中搜寻了几秒,并没有发现那个无比显眼的身影,那就应该是已经在取物资了。   很奇怪,白在江不明白唐钦独自一个人瞒着他先来这里取物资的目的是什么,魔方也并没有提示物资不足,而且这些人既然都在排队,就说明没人打算哄抢物资。   白在江眯了眯眼,刚睡醒的脑袋还有点放空,等他注意到从对面返程的两个男人越过三号车厢第一扇天窗的时候,为时已晚。   这时候才想起车顶对车票排行榜第一名非常危险已经晚了,那两个‘雇佣兵’已经昂首阔步地来到了白在江身前。   这俩人看样貌似乎是车厢前排的旅客,就算不喜欢在第一扇天窗下去,中间那扇天窗也总该下了,此刻却齐刷刷停在白在江面前。   这让白在江不得不以最糟糕的意图揣测这俩人。   “你就是61号吧?”左边的男人开了口,目光灼灼地盯着白在江,仿佛盯着一沓会走路的钞票,更别提这沓钞票一看就是弱不禁风很好抢的样子。   白在江轻轻叹息一声,仰起脸看着他们:“是的,是我,两位有什么指教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看得出来他们也很犹豫。   右边的蹲了下来,跟白在江小声地道:“听说你车票最多啊?你说实话,是不是卧底?”   白在江扶了扶眼镜,很认真道:“我不是。”   男人“啧”了一声,凶狠地皱了下眉:“别逼哥俩动粗好吧,你不是卧底怎么可能恰好和任务目标坐一起,现在还当了第一?”   “那你们想怎么办?”白在江无辜地反问他们。   “别跟他废话。”左边的男人也蹲了下来,对白在江道,“你把车票都转给我们,不然就把你推下去。”   白在江笑了下,脸上看不出任何惊慌失措,正想开口说什么,他目光突然一转,定在远处的某个位置,似乎看到什么,神色微喜,抬起胳膊摇了摇手臂,并站了起来:“我在这!”   蹲在白在江身前的两人立刻警惕回头,一边审视着对面走过来的几人一边站了起来。   他们知道新来的那个大高个和这人已经打好关系了,生怕被对方看到他们在欺负白在江(虽然还没下手),那个大高个明显是个违背规则的存在,要是惹他不痛快了,不论是不是在车厢里都让人心里没底。   然而刚看了两秒,还没发现和白在江打招呼的是谁,右後方离白在江最近的男人突然感觉有人推了自己一把。   这可不是平地,随便一推可比平地上刺激多了,男人当即鬼哭狼嚎地拽住了左前方的同伴,同伴算比较稳的,接住他之後并没有摔倒,但他刚一抬眸,就眼睁睁看着白在江一脚踹了过来。   车顶一直是微微摇晃的,两人根本谁都反应不过来,只能狼狈地抱在一起摔倒了。   车顶有很多凸起的小零件,两人摔倒的时候都各种程度地被硌伤,顿时呲牙咧嘴。   趁他们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白在江来到车厢末尾,可能是怕有人不小心踩空,本来打开的天窗竟然关上了,白在江敲了敲,底下只有大爷大妈两人,不知他们是耳背了没听见还是隔音太好,白在江没见他们抬头。   一转眼,那两个人已经站了起来,白在江只好放弃天窗,抓着边缘的栏杆跳了下去。   “哎!”   “卧槽这哥们!”   白在江握着栏杆调整了一下呼吸,快速踩中脚下两个支点,然後马不停蹄地爬了下去。   又从窗户回到车厢,白在江突然感觉胳膊被什么划了一下,钻进来的时候没怎么注意,直到某个位置猛地发出刺痛,脱手後一个踉跄摔在了座位中间。   邻座的大爷大妈赶忙过来扶他,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又从车窗进来了,怎么不敲天窗之类。   白在江揉着仍然在发出阵痛的胳膊,脸上冒出冷汗,他抬眼看了看他们,又抬头看向天窗――上面的两个人从天窗往里注视了一会儿,然後脸色阴沉地离开了。   没一会儿,最前面的那扇天窗传来清晰的敲击声,白在江隔这么远都能听见。   “没事。”白在江气息不稳,扶着自己的胳膊躲避了两位老者的触碰,“发生了一些小摩擦而已,怪我自己不小心。”   大爷大妈目露担忧,但白在江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检查胳膊了,很明显不想再和任何人说话。   ……   五分钟後,车厢最前方的天窗又下来了几个人,其中一道脚步声非常明显朝白在江这边过来了。   白在江下意识松开捂着伤处的手,并想摘下眼镜,擦擦鼻梁和眉头流下的汗。   但手指还没碰到镜框,就被人握住手腕阻止了。   “干什么呢。”唐钦背着鼓囊囊的物资包,笑眯眯地质问白在江,“我才离开不到一个小时,你怎么就浑身是汗。”   他的视线落在白在江受伤的手臂上,笑容渐渐加深。   “背着我都干什么了?” 第16章 “嘴是软的心是铁的”   白在江轻轻动了下手腕,把眼镜摘了下来。   “什么叫背着你,是你先背着我出去,我担心你才想去找你。”白在江拿出抽纸擦了擦汗,然後撩开渗出血迹的T恤袖口。   他左大臂被窗框边缘划了一下,很浅的一个口子,还有一些破皮伤。   智能柜里有简易的消毒药品和无菌敷料,白在江站起来拿了,但一个人操作不便。   他看向同伴,想要寻求帮助。   同伴冷着脸把沉重的背包扔到座椅底下:“干嘛这么看着我,我不是回来了吗。”   “我受伤了。”白在江冲他笑笑,“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一下。”   唐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你也知道自己麻烦。”   白在江松了口气,把东西放到唐钦的小桌板上:“这次是失误,关心则乱。”   唐钦不置可否地哼笑一声,拿起东西冲他伸手,白在江就把胳膊递了过去。   处理伤口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消毒液在皮肤上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白在江想调节气氛,说了句“听起来像烤肉”,但没得到同伴的回应。   白在江抬眸看了一眼,唐钦拿着棉签的手很稳,眉头也皱得很深,处理伤口的手法熟练又安静,不会给伤患造成一丝一毫的二次伤害,堪称列车牌‘最美护士’。   但他可能不喜欢吃烤肉。   白在江这么想着。   ……   处理完伤口,白在江想起唐钦带回来的背包看起来很沉重,就随口问了他一句,唐钦便告诉他一个数字。   白在江微微瞠目:“你去了五次?”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物资规则,虽然限制每次拿的份数,但确实没有限制一天可以拿几次,但是……   白在江疑惑道:“可每天只有前三次有车票奖励,你今天加起来一共去了六次,不觉得浪费吗?”   唐钦拆开无菌敷料的包装,拿出敷贴和纱布分别在白在江胳膊上比划着:“你管我,自己胳膊都管不好。”   白在江无奈道:“我只是受了点小伤,不然差点掉海里了。”   此话一出,唐钦倏地静了一下,白在江没戴眼镜,根本没察觉到,只是感觉唐钦把手收了回去,开始拆开无菌敷贴。   “我离开的时候,托别人给你留了话。”唐钦突然转移话题。   “啊。”白在江点点头,“我知道,他们告诉我你上去了,所以我才想去找你,然後才会…嘶。”   唐钦把准备好的无菌敷贴猛地摁在白在江伤口上,动作粗鲁,仿佛‘最美护士’突然下岗。   “我让他们转告你,”唐钦冷着脸,盯着白在江伤口上的白色敷贴一字一句道,“一定不要跟上来。”   处理好伤口,唐钦去扔了医疗垃圾,回来的时候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   白在江犹豫了很久,轻声开口:“抱歉。”   唐钦:“闭嘴。”   白在江没闭:“你生气了吗?”   唐钦:“後悔了。”   白在江:“後悔什么?”   唐钦:“选了你这么笨的人做同伴。”   白在江张了张嘴,又闭了闭嘴。   无法反驳。   邻座的大爷大妈心思不明,如果是卧底,那一切情有可原,如果不是卧底,那他们诱导白在江陷入危险的目的也不难猜到。   毕竟现在车票排行榜都出来了,第一名成为眼中钉也是理所应当。   算是先入为主,白在江受过这两位老者的小帮小助,所以给予了回馈和信任。   但後者确实给的有点多了。   ……   “哎。”白在江突然想起什么,“你车票多少了?”   这个时间段同时去取物资又回来的人实在太多,魔方播报的加票信息一个赶一个,白在江根本没注意听。   唐钦:“自己看。”   白在江下意识把目光落在唐钦手腕上,没两秒又想起来自己的手环上也可以看。   他讪讪地转回脑袋,低头调出手环上的车票排行榜页面。   唐钦的座位号果然升到了第一,排在白在江前面,两人一个29一个26,相差并不大。   而这时候预奖励金的金额却发生了变化。   唐钦後面挂着60万,白在江是10万,第三名是8万,剩下的仍然是几百几千。   白在江根本搞不懂这个排行榜的奖励规则,似乎第一名和第二名拉开的距离越大,预奖励金就会出现断层,但排在越靠後位置的又不会出现这种规律,譬如最後一名5车票,倒数第二名10车票,两人的预奖励金却仅相差一元。   没一会儿,白在江看到车票信息开始刷新,底下的人陆陆续续都在加票,虽然没人超上来,但唐钦和白在江以及第三名的预奖励金都发生了明显变化,这么一会儿已经各自下降了百分之十。   相对应的,其他旅客的预奖励金反而整体上升。   这让白在江隐约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测。   ……   熄掉手环,白在江吐了口气,拿起眼镜,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镜片。   “所以你干嘛去那么多次?”戴上眼镜後,白在江又想起了刚才的问题,“为什么不等我?你是想替换我待在第一名的位置上吗?”   唐钦动了动腿,换了个姿势双腿交叠着,半睁着眼淡淡道:“我乐意去。你睡太死根本叫不醒。你要想换回来可以试试。”   白在江失笑一声:“谢谢。”   唐钦看向他,目光在他脸上落了一圈:“欠我多少人情了,初吻什么时候给我?”   很快,白在江把身子坐直了。   唐钦眼睁睁注视完他的动作,心绪翻涌着扭过头,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真自在,什么都不知道。   下一刻,唐钦感觉身旁有阴影落下来,他怔了一下,抬眸望过去。   心脏在瞬间发出沉默的爆鸣。   白在江单手撑在唐钦身後的椅背上,支着身子皱眉靠近他,目光紧紧锁在唐钦脸上,像是想做点什么。   距离不近不远,但和社交距离肯定相悖。   空间太挤,呼吸开始变差,唐钦厌烦这种不畅快。   于是他冷着脸,一动不动地开口:“不敢就坐回去。”   白在江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不自在。   “不是。”他退开了一点,理由找得有理有据,“我好像记起了一些事情,想确认一下。”   唐钦身形微僵,手指在扶手上攥了攥,指节抵得发白:“是吗。”   他停顿了一下,气息微缓。   没一会儿,唐钦又突然转头,捕捉到白在江探寻的视线。   他眯了眯眼:“你试我呢?”   白在江看起来更不自在:“没有。”   唐钦又攥了攥扶手,但实在手痒得不行。   “说,实,话。”他阴森森地笑着,“我不记得你午睡前吃过药,刚才你到底是在想事情,还是在想别的。”   白在江很清楚刚才自己想干什么,但那只是一时冲动,包括现在,念头也没彻底压下去。   “抱歉,刚才我其实什么也没想。”   不该这么说的。   “是人太多了。”   白在江声音轻到不能再轻。   “……”   没头没尾的五个字,让唐钦一把拉住白在江的手腕站了起来。   白在江心脏还在狂跳,几乎没有反应时间就被唐钦拽进了过道尽头的卫生间里。   ‘嘭’的一声,卫生间的门被重重甩上,目睹这一幕的旅客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议论着白在江是不是又惹唐钦生气了。   ……   後腰磕上洗手台,疼得白在江“嘶”了一声。   空间太小,唐钦双手撑在白在江身侧,但全身上下除了白在江抵在他胸口处的手,没有其他地方和对方再有贴近。   “白在江。”唐钦低着头,嗓音并不平静,“你别耍我。”   白在江手指蜷了蜷,镜片後眸光微闪:“耍你,你会生气吗?”   唐钦浑身一僵,神色颤抖地笑了起来:“你试试。”   白在江抬手挽在他脖子後面,另一只手也从台面上离开,覆着唐钦撑在自己身旁的手背。   “那就试试。”   唐钦警告他:“你没机会了。”   话音刚落,白在江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机会,唇上立刻一软,眼前没一会儿就起了雾。   “眼镜……”白在江提醒着。   唐钦退开了一点,等白在江自己把眼镜摘了,又立刻低头亲下去。   唇上的触感太过陌生,一下一下的,让白在江做不出任何有效反应。   “你别啄米一样。”白在江模模糊糊地嘟囔他,“我有点想笑场。”   唐钦轻轻蹭了下他的鼻尖,歪头从另一个方向又亲下去。   白在江往後仰了仰头,左手被翻过来,扣在了洗手台上。   有些异常,白在江开始喘不上气。   “等等……”好不容易有换气间隙,白在江推了推唐钦的肩膀,气息不稳道,“过去多久了。”   “没几秒。”   哑着嗓音说完,唐钦还想亲上来,但又突然顿住,低声问他:“能继续吗?”   白在江笑了笑:“我够了,你没够吗?”   卫生间灯光昏暗,唐钦抬了下脖子,纤长睫毛在脸上投下模糊的阴影,微微打着颤:“不太够。”   “……”   “为什么不敢搂着我。”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秘密,白在江肆意地戳弄着唐钦的底线,“不是喜欢男人吗?”   腰上骤然一疼,白在江注意到唐钦眼神一变,咬牙切齿地控诉:“你他妈嘴是软的心是铁的是吧。”   白在江笑得温柔:“那还继续吗?”   深呼吸後,唐钦没再说什么,低头又吻下来。   白在江手指被攥得发麻,心跳一点一点,有些无聊地平复下去。   --------------------   唐唐:不说别的,他让我亲,就是对我有意思了。   作者:心跳越来越平的有意思吗? 第17章 “以为你真心想约会呢”   夜幕降临,三号车厢的旅客们陆续从一号车厢回来了。   墙上的魔方广播仿佛在抡着火锤播报加票信息,这一晚注定是它最忙的时候。   白在江和唐钦从卫生间人人祟祟地出来。   过道里,他们碰到一个正从天窗下来的啤酒肚大叔,两人眼睁睁看着那位大叔的两条大短腿在半空扑腾了好一会儿,愣是下不来。   白在江仰头询问:“你还好吗?是卡住了吗?”   “是是是的!”大叔的声音闷闷地从车顶传进来,听得出来卡得很完美。   白在江想上前一步把自己的肩膀接过去,然而念头刚起就被人抢了功劳。   “大叔,该松手了。”抢功劳的某人懒懒散散地提醒一句,单手拽住啤酒肚大叔的小腿,左右晃了两下,又往下一拉。   ‘扑通’一声,啤酒肚大叔掉了下来。   哪怕摔得屁股生疼,啤酒肚大叔也只能一边“哎呦哎呦”一边和唐钦道谢。   唐钦神色淡淡地绕了过去。   白在江先是把大叔扶了起来,然後才匆匆离开。   ……   吃完晚饭,白在江想起不久前的猜测,想向唐钦倾诉,但又觉得这件事在车厢里讨论不好,于是他发出邀请:“我们去车顶约会怎么样?”   轻轻“啧”了一声,唐钦把当做娱乐工具消遣的白在江的眼镜搁回了小桌板上,转头看向他:“你是不是记性不好?”   白在江仍然不太适应他的跳跃式对话:“什么?”   “说你记性…”唐钦突然顿住,语调平了一点,“算了,走吧。”   白在江不明所以,但唐钦已经站起来开天窗去了。   白在江只能捉起眼镜跟上。   ……   亲眼看到有人半抬着手就能把车顶的窗户扒拉开,白在江心中的羡慕几乎快溢到眼睛里。   天窗被打开,夏夜的风闷热地扑在脸上,夹着从海面抚来的湿润。   还有很轻的海浪声。   唐钦额前的碎发被吹动,他转头看了眼其他旅客,目光很淡地扫视了一周,然後落在白在江身上:“羡慕吧,谁让你不好好吃饭。”   白在江:“……”   无情地打击完,唐钦又向白在江伸出手:“是你说的,约会。”   “我从这上不去。”为了避免丢人,白在江很想从车窗走,但还是下意识把手放在了唐钦手心,“我可以从车窗。”   “矮就算了,还笨。”唐钦骂他一句,弯下身子抱住了他的腿,“抓稳了。”   不知道刚才的握手有什么助力,白在江还没想清楚,海拔瞬间增高,几秒钟,脑袋和肩膀已经被迫探到了户外。   摁着车窗边缘,白在江能感觉到自己的膝盖顶正在唐钦胸膛上。   似乎是嫌他爬得慢,唐钦握住了他的膝弯,往上推的同时用自己的肩膀接住了白在江的脚。   白在江感受到了唐钦的不耐烦,哪怕踩了人家肩膀让他有些受惊,但也不敢停下来说什么,借着唐钦送来的力道麻溜地爬了上去。   刚在车顶上撑着手坐下来,唐钦就从车窗里冒了头。   白在江扶了扶眼镜。   黑暗中,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很轻松地撑了上来,动作轻盈得可怕。   “你爱好健身吗?”想起卫生间里掐在自己腰上的力道,白在江隐隐作痛,“手劲儿挺大。”   唐钦没有立刻回答,低着头坐在白在江对面,这让想并排对着海面畅聊人生的白在江有些尴尬。   “好好吃饭的人不用健身。”坐好後,唐钦才回了他一句。   “好的。”白在江心平气和地笑了笑,很快掠过这个话题,“我总觉得,那个车票排行榜不太对劲。”   “嗯。”唐钦盘腿坐着,左手支着脑袋,目光始终微微向下垂。   白在江:“首先咱们现在知道了,车顶不受规则限制,那应该就是说明,所有不可以在车厢里做的事,上了车顶都能做。”   唐钦仍然“嗯”了一声。   “虽然今天大家都有好好排队,”想起下午发生的事,白在江开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但我今天下午上来的时候已经有人找我打劫,感觉用不了多久,大家都会发现在车顶可以随便争夺物资和车票,而且排行榜上大家的票数越接近,对位置高的人反而越不利,这么一来,排在前面的人不仅要争高排名,还要努力拉开和底下人的差距,可我们现在每天获取车票的途径有限,最有效的方法还是抢别人的车票。”   话音落,唐钦终于不再发出单音节:“说完了?”   白在江点点头。   唐钦:“那你想表达什么?”   白在江有些茫然:“不知道,就是突然想到了这些可能,想和你分享。”   “哦。”唐钦平淡地道,“我还以为你真心想和我约会呢。”   白在江:“……”   白在江沉思後开口:“你喜欢和我一起看海吗?”   唐钦冷漠道:“不喜欢看海。”   白在江感觉浑身燥热,伤口有点蛰得慌,大概是夏风太热。   轻轻荡荡的海浪声中,白在江换了换坐姿,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那不如聊聊别的吧。”   唐钦不置可否。   白在江试探道:“你知道操控这辆火车的人是谁吗?”   唐钦:“知道。”   白在江:“是谁呢?”   唐钦嗤笑一声,仿佛回想起什么:“一个冷血的神经病。”   海上的波光映照在唐钦眼底,荡漾着深海之下涌动的冰凉。   白在江应和一句:“能设定出这种游戏的人,确实冷血。你跟他认识吗?”   唐钦掀了掀眼皮,黑暗中亮起两点幽光。   “如果我说,我和他同流合污,你会怎么做?”唐钦慢悠悠地道。   思考片刻,白在江笑着给出回答:“那我也算弃暗投明。”   唐钦失笑着偏过头,目光触及到什么,动作一僵,又立刻转了回来。   “怎么了?”白在江看了看唐钦刚才望过去的方向,明明没什么特殊的。   “没什么。”唐钦语气平静,“看见一条美人鱼,出海了。”   白在江几乎不用二次确认就知道他又在胡说八道:“哪有美人鱼啊,世界上没有美人鱼。”   “那可不一定。”唐钦撑着车顶站了起来,“我就认识一条,叫二狗。”   白在江“哎”了一声:“你要回去吗?”   唐钦背对着他,正准备跳进车厢的架势:“困了。”   “等我一下吧,帮我把背包拿上来,我再去两趟一号车厢。”   唐钦甩给他一个特别不耐烦地“啧”,扶着窗框跳了进去。   没一会儿,一个背包唰得扔了上来,同时底下传来唐钦的声音:“十分钟不回来你就睡在上面。”   白在江急匆匆背好背包,往一号车厢去了。   ……   十点的休息时间到来之前,白在江紧赶慢赶地取回了两趟物资,车票变成了36,顺利顶替掉唐钦的位置。   不过他并不担心,今天已经是周四,离周一到来还有三天,最晚周日那天车顶上一定会发生动乱,旅客们你争我抢,相信很快就会有佼佼者靠非常手段排到白在江前面。   一不小心,说不定就会有人在第一周胜出,然後下车。   而白在江只需要节省使用手上的物资,静观其变就好。   ……   入睡前,白在江还是服用了一片失忆药。   辗转反侧间,白在江梦到了一处火车站。   他带着简易的行李,挥手和送自己过来的朋友告别。   一个人走了很久,安检,候车,排队,验票,上车。   按照车票信息坐在靠窗位置後,白在江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电脑,处理最後一点跟学校有关的东西。   合上电脑後,白在江喝了一杯列车员免费发放的咖啡,好像不太正宗,味道在回忆里有些怪怪的。   那之後白在江开始昏昏沉沉,在梦里也睡着了。   再有意识的时候,头顶是熟悉的手术无影灯,白在江上一次接触这东西还是在自己严重过敏的那一天。   根本睁不开眼,周围还有很多乱糟糟的人影,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记住……人的话……100车票……”   “……确认他是清醒的吗……”   “……记不起来就算他倒霉呗……”   “……认真一点,叫醒说也行……”   “……啧,麻烦啊……”   “白先生……”   “二狗。”   “白先生?”   “二狗。”   “白先生!”   “白在江。”   ……   白在江猛地睁眼,深吸一口气的同时,额角滑落一滴冷汗。   眼前晃过来一只手,他定睛看了一会儿,然後转头望向唐钦。   “怎么了?”白在江眼睛一动,恍然道,“哦,天亮了是吧。”   唐钦眉心微蹙,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你昨天吃了多少药?”   “一片。”白在江拿了张抽纸,擦着脸上的汗,“记起来一些上车後的事,感觉不太妙。”   “你还没记起我吗?”唐钦问。   白在江反问:“我们以前真的是情侣吗?”   唐钦支着脑袋懒散道:“不然呢,你怀疑我骗你?”   白在江扔掉手里的纸,叹了口气,满脸写着‘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唐钦突然悲伤道:“怎么能这样,你宁可怀疑我骗你,也不怀疑是药有问题吗?”   白在江喝了口水,回他:“很明显你更有问题。”   ……   第五天,周五。   白在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所以他并不知道早上有没有他预想的那些事发生,问唐钦,对方也模棱两可地说他也没睡醒。   车厢里剩下的旅客不到60人,每个人都有充足的物资,字字句句交流间都在打着各自的小算盘。   如预料中平静地度过了一整个白天,太阳开始坠向海平面。   白在江观察着车外的风景,看到那些无声汹涌的波涛越来越清晰。   时间来到下午五点半,车速渐渐降下来了,三号车厢的旅客们前一秒还在互相说笑,当有人突然站起来後,气氛就变得紧张起来。   三个天窗底下陆续聚集了很多旅客。   和昨天一样,白在江观察到他们都在有意识地排队。   熙攘间,白在江隐约听到头顶上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他抬头望了望天窗,如果真的有人经过,应该能看到才是,可那上面连个鸟的影子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白在江总觉得那脚步声不是错觉。   很快,旅客们开始爬天窗了,第一个打开的是中间的天窗,白在江下意识移过去一眼,只见那人踩着旁边的椅背艰难地扒住窗框,但还没怎么使力,整个人突然咻的一下爬上去了。   底下的旅客懵了一圈,白在江也看懵了,还没反应过来,他和唐钦身边的天窗也被人打开了,正在扒着窗框的人突然“哎呀哎呀”叫唤起来。   白在江和唐钦同时转头望去,只见天窗外面不知何时躲着几个人,趁旅客爬窗的时候一伸手把人快速拽了上去。   众人都没弄明白这是哪一出,到底是有人在外面好心帮忙还是……   ‘噗通!’‘噗通!’   一前一後两道落水声响起,旅客们聚集在窗边,眼睁睁看着刚刚才被拽上车顶的旅客竟然已经掉进了海里。   火车开得很慢,那两个不断扑腾的身影渐渐远去。   与此同时,天窗外不断有其他人影越过,挑衅似的。   众人正惊魂不定,魔方广播突然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声,播报了今天的第一项内容。   【18号旅客,游戏失败,已退出。】   【23号旅客,游戏失败,已退出。】   【列车长通知,本次列车旅行过半,物资紧缺,一号车厢物资供应改为限量,先到先得,其他不变。】   【祝各位旅客旅行愉快。】 第18章 “不认识”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三号车厢炸开了锅。   昨天才享受过从车顶获取物资的便捷,旅客们还在暗嘲这场游戏的漏洞如此之多,没想到一切都在规则列车的计划之中。   “怎么会突然限量啊,这完全说不通啊!”   “限量多少啊,先到先得什么意思,总会有人挨饿的意思吗?”   “咱们这么多节车厢,加起来得有二三百人了吧,一号车厢再大又能装多少物资,或许一开始就会走到这一步。”   “草!早知道昨天多去几趟了!”   “关键是现在怎么办啊,车顶上全是埋伏的人,应该是後面四号车厢的人吧?”   “还能怎么办,想办法把他们拉下来啊,就算不为了车票,咱们也不能饿死啊!”   “说得对!咱们得想办法!”   ……   杂七杂八的讨论声越来越热闹,车顶上的脚步声也一直没停过。   作为昨天就有了先见之明的人,白在江和唐钦很低调地坐在原位,看着眼前的闹剧。   “车厢和车厢之间,车票也能共通吗?”白在江盯着那些打开的天窗,莫名有一种会有人不小心掉下来的幻想。   “你去抢一个试试不就知道了。”唐钦给他提供了解决方案。   白在江笑笑:“看来昨天咱们猜得没错,游戏开始越来越无聊了。”   唐钦:“一直都很无聊。”   话音刚落,车厢内响起一阵骚动,原来是有人用座椅上拆卸下来的零件伸出窗外,成功勾住一个人的脚,把对方拉了下来。   虽然在车厢内部什么也做不了,但他们可以用这个方法先把车顶上的人拽下来。   不一会儿,车顶的脚步声寥寥无几,三号车厢的旅客们争先恐後地爬出天窗。   伴随着激烈的抢夺和打斗,脚步声再次密集起来。   没隔几分钟,车窗外划过了几道人影,噗通噗通陷进海面。   某一瞬间,白在江轻轻侧头,看到一个年纪很小的男生也掉进了海里。   这时候火车已经是停驶状态,白在江看到那个男生正努力地扑腾四肢,口型像是在求救。   他甚至不会游泳。   白在江彻底侧过身去,趴在车窗上看着。   盯了有一两分钟,男生已经吞了好几口海水,可却没有任何救援人员出现。   白在江把手落在窗把上的时候,身後冷不丁传来一声:“二狗,你真把自己当美人鱼了吗。”   回过头,唐钦在他身旁紧紧地皱着眉,眼中的情绪也不像是完全意义的不满。   “他好像不会游泳。”白在江陈述着一个事实。   “所以呢。”唐钦的眼睛没有一秒落在窗外,“你就要化身美人鱼英雄救美?我家二狗不可以在海里游泳。”   没有理会这个不正常的借喻,白在江再次扭头看向窗外。   能感觉到背後的目光带着沉甸甸的压迫,似乎他要是敢开窗就又会被扔出去一样。   男生已经开始泄力了,脑袋沉在水里的时间越来越久,双手近乎麻木地高高举起。   “你怎么还不变身,那个人都要淹死了。”唐钦的声音响在白在江脑袋後面,与此同时,一只手摁在他腰上,白在江背部一僵。   沉默一阵,一道明显的视线和手一起,顺着白在江的脊背一点一点滑落到尾椎上方。   腰窝连线中点,就是第二骶椎的位置。   唐钦隔着衣服探索白在江的身体构造,指节轻轻抵着他:“是不是要长尾巴了,屁|股|这么翘。”   目睹别人遇难带来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唐钦的不正经变得轻松起来,白在江沉默地挡开唐钦的手,表情淡淡:“这时候不要开玩笑了。”   知道把人惹不高兴了,唐钦很快安分地坐了回去。   “不用担心。”他捻了捻手指,开始安抚白在江,“这里没有人会葬身大海。”   白在江表情不变:“所以那个人是能起死回生,还是说这里不是大海。”   唐钦冲他笑着:“我们家二狗真聪明。”   察觉到什么,白在江皱着眉头看他,还没继续开口,余光里有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   “白大哥。”   白在江整理好情绪,挂上温和的微笑:“嗯,小希。”   林小希揪着自己的衣服,神色看起来窘迫极了:“那个,你能不能再卖我一点物资……”   “干嘛用‘再’啊小姐姐。”   白在江还没开口,唐钦就插了话:“而且他好像本来就没‘卖’过你物资吧,你这两个字都没用对哎。”   林小希看了眼唐钦,脸色突然一白,踉跄着差点摔倒。   白在江察觉到异常:“你腿怎么了?”   林小希低着头道:“刚才在车顶,被人推了一下,脚腕卡住栏杆,差点掉下去。”   听到这样的遭遇,白在江神色严肃:“那你还好吗?没有伤到骨头吧?”   林小希抿着唇冲他摇了摇头:“我是医生,这种伤对我来说没事的,但是短时间内我没办法自己去取物资……”   眼角瞥到唐钦的嘴角又在蠢蠢欲动,白在江站起来,轻轻摁住唐钦的肩膀。   “没事的,我物资还有很多。”白在江取出座椅底下的背包,拿出了三餐的量给林小希,“不用拿车票换。”   林小希红着眼接过,神情感激不已:“白大哥,我一定会记得你的。”   白在江笑笑,目送她一瘸一拐地离开。   “你这种老好人的把戏要玩多少回。”刚一坐下,唐钦的问候意料之中地送了过来,“还了我两份,又送出去三份,剩下那些能撑几天,等着要饭吗?”   白在江无奈道:“我不老。”   唐钦“呵”了一声:“你这是承认自己是好人了?”   白在江语调平和:“你的夸奖里也有中肯的地方。”   唐钦更换修辞:“那你就是烂好人。”   白在江笑笑:“我也不烂。”   ……   晚上九点,三号车厢剩下的旅客已经不到五十人。   而今天取到物资并安全回来的仅有个位数,其他的要么是被抢了,要么就是去晚了什么也没拿到。   这一晚的气氛比以往要低沉许多。   白在江花了大量时间观察窗外的海面,但眼前总是不断浮想起那个沉入海底的男生。   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白在江摘下眼镜,揉了揉胀痛的睛明穴。   这一下午发生的事太多,白在江头也有些疼,于是他起身离开了座位,前往了卫生间。   ……   水龙头里的水放久了就会带着冰凉的温度,打在脸上很让人清醒。   ‘笃笃笃’   没想到刚进来一分钟就有人敲门,白在江匆匆洗完了脸,伸手拨开门锁。   正想出去,一个小巧的人影埋着头直冲着他扑进来。   “等一下。”白在江扶着来人的肩膀,“这位女士,我还没出去……小希?”   林小希没有说话,而是快速反手把门关上,锁好。   做完这一切,她缓缓转过头,一双黑亮的眼睛盛满了复杂的光芒:“白大哥,我有话要跟你说。”   卫生间内空间狭小,白在江尽量往墙壁上贴合着自己的身体:“嗯,你说。”   “就是……”林小希酝酿了一下,“可能我说出来你不太相信,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哦对了,在这之前,我能问一下你吃了多少药吗?”   短短两天内第三个人用这种语气问出同样的问题,白在江维持着眼神中的平静:“没吃完,也没记起来什么特别的事,怎么了?”   林小希似乎担忧地叹了口气:“那白大哥你先听我说吧,我其实前天就把药吃完了,恢复了全部记忆,然後我记起来……”   似乎回想到什么可怕的经历,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上车之前,有人把我绑在手术台上,一直跟我说,想快速下车就,就要……”   林小希咽了咽口水,嗓音轻颤:“就要杀掉一个人。”   也不算太过意外,白在江歪了歪头:“谁跟你说的?”   林小希:“就穿着那些黑白色的衣服,跟这辆火车上的工作人员一模一样,他们说杀掉一个人就能得到100车票,立刻就能获得下车资格。”   白在江皱了皱眉。   这么一来的话,列车规则里提到的‘如果恢复记忆要隐瞒这条讯息’就不算摆设了。   现在的旅客中肯定还有人和林小希一样已将药物全部服用完。   但至今没有传出杀人的消息,甚至那个掉入海中的男生……   白在江想起什么,问林小希:“你下午在车顶上看到过一个男生没有,十六七岁,好像还是高中生。”   林小希点了点头,似乎颇有印象:“有,我看到他被人推下去了,怎么了?”   “你有看到是谁推的吗?是我们车厢的人吗?”   林小希摇摇头:“不是我们车厢的,是从後面车厢冲过来的一个人,直接把他推下去了。”   白在江:“今天下午掉到海里的人没有咱们车厢推下去的吗?”   林小希仔细想了想:“好像掉的都是我们的人,四号车厢的人早就拿完物资了,应该是回来的时候特意等在车顶想偷袭我们,我们一上去他们就准备退回去了,没怎么打架,二号车厢里也没出来过人。”   怪不得,那看来今天也不算是有什么有利收获。   “对了。”林小希像是又想起什么,担忧地看着白在江,“白大哥,你身边那位……就是那个人他……你以前跟他很熟吗?”   沉默半秒,白在江语气平常地给出回答:“不认识。怎么了?”   “那就好。”林小希点点头,然後又告诉他,“我以前见过他,在我叔叔的一本病历集册上,我叔叔是研究精神心理学的专家,那个人他的精神好像有点……”   ‘笃笃’   卫生间门外响起很轻的敲门声,白在江和林小希只能将对话中止。   看了眼手环时间,都快十点了,确实进来太久。   ‘笃笃’   门外又开始催促。   白在江看向林小希:“一起出去没关系吗?”   林小希摇摇头:“反正都不认识,无所谓。”   白在江点点头。   ‘笃笃’   门外的人又敲了第三遍,但一直没有出声。   白在江绕过林小希去开门。   ‘咔哒’   门锁被拨掉,推拉门往左侧快速弹开,刹那间,白在江感觉迎面压下来一股冷气。   看到眼前宽阔的胸膛时,白在江几乎不用抬头都知道面前这个扶着门顶的人是谁。   “晚上好啊,两位。”   低沉到有些发哑的嗓音,仿佛在门外黑暗的区域里等了很久,这让白在江後知後觉地想起刚才那三道敲门声。   总觉得他们如果再不开门……   就不会有第四道了。   --------------------   幻视唐唐一脚把门蹬飞 第19章 “我永远不会推开你”   ‘哗啦’   白在江摇晃着失忆药的瓶子,打算今天晚上就把这最後两片药都吃下去。   十点的休息时间一到,魔方广播发出提醒,唐钦才慢悠悠回到了白在江身边。   “你们聊了什么?”白在江喝了口水,放下空药瓶转头看向唐钦,车厢内所有灯光倏地熄灭,疲惫了一天的旅客们准备入睡。   “你聊的什么,我就聊的什么。”唐钦语气平淡。   十几分钟前,白在江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唐钦出现在门口,还没来得及发懵,唐钦就把他拨到了一边,还笑盈盈地对着林小希说有话找她谈。   然後在林小希惊恐的目光中,推拉门又关上了,白在江也差点被夹到鼻子。   因为担忧,白在江守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过了一世纪那么漫长的五分钟,林小希夺门而出,苍白着脸看了白在江一眼,他还没问什么,林小希就丢下一句“没事的,没什么”,然後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而唐钦似乎开始用卫生间了,白在江也不好意思站在门口听,于是就回来等着。   “我没聊你。”白在江缓声道,“就是谈了一些失忆药的副作用,她说她是医生,感觉吃了药之後记忆有些混乱,跟我说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   唐钦没问林小希说的是哪些事,只淡淡地“哦”了一声,好像比白在江这个吃了药的人还犯困,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放下靠背准备入睡了。   “你呢?”白在江也躺了下去,侧头盯着黑暗中唐钦模糊的轮廓。   “我也没聊你。”唐钦闭着眼简短地道,“睡觉。”   白在江:“……那晚安。”   ……   再一次连服两片失忆药,白在江却感觉比第一晚要适应许多,至少他没在睡梦中感受到多么难以忍受的痛苦。   意识昏昏沉沉一阵,白在江再次回到了昨天梦到的手术室内。   这一次清晰多了,手术灯光也更晃眼了。   “白先生您总算醒来了。”   一道声音响在白在江头顶,他转了转视线,看到很多黑白色的口罩、头套和防护服,每个人的防护服胸口位置都绣着一个图案,是魔方。   回忆中,白在江沙哑着嗓音开口:“你们是要非法贩卖人体器官吗。”   手术台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愣了一下,有人把台面调高,让白在江坐了起来。   白在江视线微垂,看到自己四肢都被皮筋固定在了手术台上,根本动弹不得。   “白先生,请您不要紧张,您不妨仔细回想一下,五月二十六号我们签订过相关协议,现在的服务都是在您默认且允许的情况下进行的。”   “我不记得。”白在江在梦里头疼地说,“二十六号……那天我在进行毕业答辩,没见过你们。”   工作人员互相对视几眼,你一言我一语商量了一会儿,有人收到指令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拿来了一份文件。   “本来是不该在这种时候拿出来破坏节目体验的,但看您的样子似乎有些误会,那请您查验一下这份协议吧。”   有人摁了什么开关,白在江的双手得到解放,但全身仍然有麻痹的滋味,接过那几张纸的时候频繁掉了好几次。   文件不厚,第一页就是姓名、年龄,各种简易的个人信息。   中间有一堆身体数据,似乎就是常规的体检报告。   最後几页是并不复杂的协议内容,但令白在江感到复杂的是,每一页上竟然都有他的签名,表示同意参加这场奇怪的真人秀节目。   “这不是我的字迹。”白在江喃喃道,“你们搞错了,放我回家。”   有人拿过了他手里的协议,语气非常恭敬:“不好意思啊白先生,经过核实呢,这上面的内容和签名都是您的家人代为办理的,而且您也确实出现在我们的嘉宾预备列车中,并按要求坐到了协议中提示的座位上,这也就表明您是知情且同意参与这次游戏的,而且现在节目马上就要开始了,如果您这时候申请退出的话,那我们的相关损失可能会报得高一点呢。”   白在江转了转眼睛,看着那个人:“我家人……帮我报的?”   “是的呢,身份证明显示是您的哥哥。”   白在江闭了闭眼,在回忆中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悱恻。   “我知道了。”过了不知多久,白在江点点头,“继续吧。”   工作人员松了一口气,重新把白在江放平,确认绑好四肢,开始给他注射某种药剂。   白在江只低头看了几眼,连问都没问。   中途,站在他脑袋旁边的工作人员一直在和他讲解一些游戏里的注意事项,其中有一句特意讲得特别清晰,还不断重复――   “杀掉二号车厢任一旅客就能获得一百车票哦。”   ‘叮铃铃――’   ……   熟悉悦耳的风铃声将白在江唤醒。   车厢里变得吵嚷。   他拿了张抽纸擦着额头的汗,又看了眼手环,发现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白在江突然觉得昨晚的药吃得不亏,帮他省过一顿早餐。   大部分旅客聚集在了前门位置,看样子一他们再次选择了获取物资的常规方法,准备从二号车厢过去。   白在江揉了揉太阳穴,摸起眼镜戴上,转头看到唐钦还在睡,还看到过道对面的邻座位置只剩下大妈一个人,大爷不知道去哪了。   正好头还疼,白在江歪着脑袋又睡了过去。   一个多小时後,车厢前方传来越来越大的骚动。   “我的天这怎么回事……”   “让路让路让路……”   “这老爷子受了好重的伤啊……”   “真的没关系吗?这程度还要强撑着。”   有人步履蹒跚地靠近,白在江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脑袋歪到唐钦肩上。   他坐直身子,揉了揉脖颈,转头看向过道对面。   大爷回来了,而且浑身是伤,但大妈脸上的表情有些诡异,看起来竟然挺高兴的。   看样子大爷是从二号车厢回来的,可身上却没有背任何物资。   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   还没来得及细看,白在江就被坐起来的唐钦挡住了视线。   白在江目光一垂,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唐钦揉着肩膀的手上。   这个被他当枕头用了一个多小时的肩膀主人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懒散地捏了捏自己的肩头,进行最无声的控诉。   “抱歉啊。”白在江轻声道,“是给你枕麻了吗,你应该推开我。”   “想什么呢。”唐钦冲他妩媚一笑,“我永远不会推开你。”   白在江脸上的愧疚很快消失,笑着道:“那我真是非常荣幸。”   ‘滋啦――’   大爷回来後,魔方广播开始播报加票信息。   【恭喜63号旅客获得两百车票,稍後请等待工作人员主动联系。】   【恭喜64号旅客获得来自63号旅客转赠的一百车票,可于周一确认下车,稍後请等待工作人员主动联系。】   播报结束,原本热闹的三号车厢瞬间鸦雀无声。   和大多数旅客的反应一样,白在江也惊讶无比。   他再次看向过道对面,大爷疲惫又虚弱地靠在座椅上,身上的血看起来很多,但仔细一看根本没渗进里衣。   那些血不是他的。   刹那间,昨晚的回忆再次涌入白在江的脑海里,令他从深梦中惊醒的那句话反复在耳边炸响。   ‘杀掉二号车厢任一旅客……’   ‘杀掉他们……’   ‘杀掉……’   ‘啪嗒’,唐钦在白在江眼前打了个响指。   白在江回过神来,看到大爷大妈已经不见了,一转头,只看到两个工作人员的背影正消失在前门位置,旅客们的议论声嘈杂无比。   “在想什么?”唐钦问。   懒散的嗓音似乎不受周围任何环境的影响,但又让白在江有一种自己的走神却能让唐钦受影响的念头。   “我昨天想起一些事。”白在江皱了皱眉,低头查看起手环,“感觉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车票排行榜页面,大爷大妈的名次理所当然地排到了第一第二,但奇怪的是,大爷的座位号後面对应的预奖励金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个破折号,大妈的座位号後面对应的却是【100w】。   底下从第三名开始,所有人的预奖励金都成了0。   旅客们变得焦躁不安,既要讨论大爷大妈究竟是怎么获得100车票的,又要讨论自己辛辛苦苦获得的预奖励金为什么突然清零。   而刚才还亮着白光播报加票信息的魔方广播又跟死机了一样,甚至朝它扔东西都不带理人的。   回想起什么,白在江喃喃道:“难道是故意的……”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摁灭了他的手环屏幕。   “把药吃完了?”唐钦问他。   白在江点点头:“你知道吗?就是游戏开始之前,是不是也有人在你身边念经一样重复过一句话……”   唐钦用左手指节敲了敲扶手:“知道,把二号车厢的人杀了就能通关。”   白在江没有问他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自己,因为这个信息真的非常令人难以置信,就算唐钦真的提前说了,白在江也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认为对方在开玩笑,包括昨天晚上和林小希对话的时候,他也并没有百分百相信,只是不意外而已。   “那看来屏幕外面的观众要兴奋起来了。”白在江轻嘲一句,看向围在魔方广播底下的旅客们,“已经周六了,肯定有人早就吃完了药。”   话音刚落,前面的旅客突然对骂起来,很明显有两拨人开始互相推搡。   变成这样的起因白在江听得很清楚。   就在刚才,有位旅客提出猜测,认为那个大爷杀了二号车厢里的人,算是为民除害才加的票,此话一出,一开始没人应和也没人反对,这样的反应就很奇怪,过了好一会儿,另一个人开始大声指责发声的那个人,问他是不是卧底,那人慌忙解释自己只是猜测,并反咬对方一口,质问对方是不是被他说中情报了,还是恢复了什么不得了的记忆,这一句彻底把部分旅客心底某些隐秘的念头点着了,于是纷纷急赤白脸地争执起来。   有人认为杀人就能获得车票太扯了,大家都应该理智一点,有人却叫嚷着二号车厢都不是好人,杀了也无所谓。   旅客们吵吵闹闹。   上演着人性闹剧。   身旁的唐钦突然发出一声嗤笑,像是看到了比春晚还过分的节目。   白在江也忍不住无聊地勾了勾唇。   杀一个人就能下车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但二号车厢人再多也总不可能比三号车厢四号车厢加起来的人多。   而且杀了人之後,大爷的座位号後面突然出现的破折号似乎并没有被其他人注意。   旅客们只顾着想出一种能让他们自己心安理得的杀人理由。   这辆列车最终会通往炼狱。   --------------------   题外话:好像中了睡觉神的毒,我可真是春困夏乏秋藏冬眠啊…… 第20章 “好的,人”   第六天,周六。   三号车厢的旅客们吵吵嚷嚷地度过了白天。   日暮西垂的时候,魔方广播诈尸一样响了起来。   【尊敬的各位旅客,下午好,接列车长通知,本次列车即将在一天後停靠第一码头,满足下车条件的旅客将有工作人员与您联系,请您拿好随身物品,领取列车奖励後确认下车。】   【再有,本次列车靠岸後将进行物资补充,新一周的旅行与游戏即将开始,游戏内容及游戏奖励将进行相应更新,车票数量不变,请各位旅客调整心态,继续完成游戏。】   【本次通知结束,祝各位旅行愉快。】   魔方广播安静下去,三号车厢的旅客们也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桶凉水,所有人都冷静下来。   “搞什么,原来是一周一周来的啊。”   “游戏奖励也会更新什么意思?到时候还是一百万的奖金吗?”   “这谁知道。”   “你们没注意到排行榜上第一名後面没奖励吗?是个破折号哎。”   “bug了吧,这破游戏,要是一直这么玩,那这排行榜就是个摆设啊。”   “妈的,到底有没有游戏规律啊,怎么感觉哪哪都不对劲,一点也不严谨。”   “或许就是为了让我们看不出规律吧,下一周也不知道还要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游戏任务。”   “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你们说……”   ……   旅客们重新议论起来,或许是因为知道了会有物资补充和奖励更新,讨论的内容都默契地避开了杀人的话题。   白在江看着手环上的排行榜页面,回忆起什么,问唐钦:“上午的播报你仔细听了没有,他们两个人的播报内容不一样。”   指着排行榜第二的座位号,白在江道:“魔方只给她播报了可以在周一确认下车,但是第一名没有,只是说了加票数量,而且现在也只有被赠予一百车票的第二名後面有奖励金。你觉得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唐钦闻言垂眸,看向白在江给他指着的地方,满不在乎道:“你怎么想的?”   想起手术台上的事,白在江实诚道:“我感觉游戏开始前,游戏就已经开始了,工作人员在我们失忆之前告诉我们的那句话可能就是为了坑我们,杀了人确实能获得足够多的车票,但并没有说这种车票能让我们确认下车,但同时这种车票却满足转赠条件,且被转赠者不用承担这种车票的来源属性,类似于洗钱那样,所以被转赠者才可以下车。这样一来,如果杀了人之後把这些车票都转出去,再转回来一份,转赠者也变成了被转赠者,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可以一起下车。”   审视完白在江脸上的表情,唐钦笑了一声:“二狗,你这么聪明应该坐观众席。”   白在江无奈道:“我还是个人。”   “好的,人。”唐钦侧过身子看着白在江,“还有一天就周一了,想家了吗?”   “不太想,我本来就是出来旅游的。”白在江道,“但我想下车。”   “那怎么办,你车票还不够。”唐钦勾起漂亮的唇角,诱哄着,“要不要我带你下车?”   白在江皱眉,露出警觉的表情。   他转眸注视着唐钦,认真地道:“我想在保证自己的安全及人性的情况下下车。”   不知出于什么考量,他又特意补充一句:“你也不要做危险的事。”   唐钦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很轻的哼笑:“好,知道了。”   不知道对方知道了什么,或者又在好什么,白在江收回视线,重新投入到自己的思绪里。   ……   周六很快过去,三号车厢的旅客们沉默地迎接着周日的到来。   这是这七天以来所有人最松弛的一天。   类似游戏阶段性结束时等待结算的时间。   白在江的物资只剩一餐的量,但他并不着急,并在唐钦想要借给他一部分物资的时候拒绝掉了。   “我们二狗有骨气了。”唐钦道,“不敢杀人不敢打人,敢饿死自己是吧。”   “不是。”白在江失笑道,“明天就补充物资了,应该没那么多人会抢,总有机会去拿的。”   “那也行。”唐钦笑着道,“等你饿死了,我联系你家人收尸。”   “还是别了,他们可能不太想帮我收尸,毕竟是一件对他们来说很麻烦的事。”白在江低头苦笑着,侧脸轮廓透露着很浓的落寞。   唐钦的目光在他眉眼处掠过,又落在他鼻尖以下。   着急什么,白在江。   食指指节在扶手上用力滑了滑,唐钦压下所有情绪,哑声笑道:“吃完东西午睡吧,说不定一觉醒来都是梦。”   白在江看了他一眼,冲他露出微笑,顺从似的点了点头。   唐钦感觉手指有点疼,蜷起来紧紧地攥着。   ……   午後小憩时,隐约有隔断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   白在江轻轻睁眼,眸底映着窗外很亮的海上波光。   唐钦不在身边。   --------------------   o 。o:不是哥们别去啊,你明明看出来他是故意的,图啥。   唐唐:我知道,我有自己的节奏,他心里已经有我了,他自己没意识到而已。   o 。o:6。 第21章 “冷静点”   【特殊通知,特殊通知。】   【请61号旅客立刻前往一号车厢,请61号旅客立刻前往一号车厢。】   魔方广播不断通知白在江去一号车厢的时候,白在江就知道自己要下赌桌了。   他整了整衣襟,从座位上离开。   ……   唐钦这个人毋庸置疑是神秘的,但就是因为他的神秘,才好让白在江下手。   失忆时莫名其妙的针对,恢复记忆後更加莫名其妙的关切,明知道没几分真心还硬要讨去的亲吻,都在诉说着这个男人对白在江有所在意。   只要在意,假象也是真心。   ……   白在江走到前门位置,等待隔断门开启後,一脸镇定地踏了进去。   利用别人是不对的,利用别人的感情更加不道德。   虽然唐钦那种有点神经质的人可能本就乐在其中。   但白在江已经准备好下车後要弥补对方,甚至也能接受和对方交往一段时间。   如果真的合适,那一切都顺理成章,如果实在合不来,找个理由和平分开也不会给双方留下什么遗憾。   这是白在江看到二号车厢的场景之前,最後一点还算平静的念头。   ……   白在江第一次踏进二号车厢,和预想中并不同。   哀嚎,没有。   挣扎,没有。   死寂得仿佛这个车厢本就是这样的。   不明白为什么心跳开始变频,也许是有什么超脱了掌控,白在江稍微加快了脚步。   穿过二号车厢和一号车厢之间的隔断门时,乍然看不见刚才那种血腥场景,白在江的眼睛还有点不适应。   一号车厢的保镖全部站在柜台後面,负责发放物资的机器人姑娘一动不动地看着一个方向。   白在江顺着她的目光找过去,在最里侧的一个沙发卡座发现了唐钦。   对方懒散地後仰着,双臂张开搭在靠背上,翘着二郎腿,整个人正对着白在江过来的方向。   白在江靠近了,一低头,才发现唐钦对面还坐着一个人,只不过那个人似乎昏迷了,脑袋歪在靠背上不省人事。   “怎么回事。”白在江眉心轻轻皱起,看了看那个昏迷的人,又看向唐钦,手指不自觉攥紧了,“你干什么了?二号车厢那些人怎么都浑身是血?”   不止是二号车厢那些人,白在江靠近了才发现,唐钦身上也有零星的血迹,而且右手里不知何时拿着一把小型工具刀。   见鬼了,那玩意又是什么时候……   “如你所见,那些人都‘死’了。”唐钦用三根手指转了转那把水蓝色的袖珍工具刀,还是推拉型的,刀片随着‘咯啦咯啦’的声音不断伸缩。   “用的这个,上车前就在我衣服里,他们可能以为是玩具。”   “别开玩笑了。”旁边的黑皮保镖和机器人姑娘都在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也不说话,让白在江感觉有些不妙,“你到底干什么了,是把他们都打晕了还是……”   唐钦叹息一声,突然站了起来,动作慢吞吞的。   白在江倏地止声,并将目光落在唐钦的侧腰上,手指攥得更紧。   “腰那怎么了,你受……”   “二狗啊。”   唐钦打断他的话,向他伸手招了招:“我说过要带你下车吧,马上就好了,正好还有点时间能算一下报酬,过来。”   正常人怎么能撑着那种正在渗血的伤口还若无其事地说胡话。   白在江眉心越来越紧,目光根本无法从唐钦腰侧离开。   “你别这样。”一定是失忆药的副作用,白在江感觉脑仁胀疼,连自己最初的目的都要忘了。   他尽量维持着稳定的声线:“你告诉我,二号车厢那些人到底怎么了。”   不该这样的。   他只是赌唐钦和这个游戏的幕後组织有关系,赌唐钦会因为对自己的特殊想法而选择带他‘走後门’。   但不应该是这种‘後门’。   白在江不愿想象,如果唐钦杀了人怎么办。   不是说害怕对方被关进去,就算真关了他等着就是,他害怕的是自己竟然赌错了,而且错得非常离谱。   如果唐钦真的和幕後组织没关系……   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呵……”唐钦冲白在江露出一个好看的笑,似乎从他那慌张的神色下读懂了什么。   没再多说,唐钦又缓声重复了一遍:“过来。”   白在江下意识向前一步,把左手放进唐钦的掌心。   手指被人一根根抚摸着,似乎在挑选幸运儿。   几秒钟後,唐钦执用自己的食指将白在江左手的无名指挑了出来。   “看把你吓得。”唐钦微微低头,先是抬着眼冲白在江说了这么一句,然後在那根被他勾住的无名指近节指骨的位置上咬了一口。   很结实的一口。   像要给白在江印上什么痕迹。   但比手指上的疼痛更剧烈的,是接触到唐钦戏谑的眼神後,白在江疯狂回落的心跳。   幸好,幸好。   白在江感觉自己差点被吓出心脏病了。   紧接着,白在江感觉手心一麻,唐钦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   “礼尚往来,这个交给你了。”唐钦拍了拍一直夹在他们俩中间歪着脑袋昏迷的某位倒霉蛋。   下一刻,唐钦握着白在江的手,以及他手里不知何时被塞入的小刀,猛地发力,往倒霉蛋的脖子上横刺过去。   右手比脑子更快做出反应,白在江立刻抓住了刀锋。   尖锐的刺痛只有一点,因为唐钦很快将推拉位置弹上去了。   但白在江的右手还是流血了,一滴滴落在底下的沙发上。   盯着流了三滴,唐钦开始皱眉:“你认识这个人吗?”   白在江摇头:“问题不在这,你先冷静一点。”   “你知道我很冷静。”唐钦面无表情地问他,“如果倒在这被刺的是我,你会怎么做?”   “那我也会拦住这把刀。”欲盖弥彰般,白在江找补了一句,“不管它对着谁。”   唐钦冷笑一声:“你又这样。”   总共也才‘这样’了没几次,唐钦的语气熟练得都快让白在江以为他们俩以前真的认识了。   “别闹了。”白在江反手握住他的右手,“我不想杀人,也不希望你……”   ‘滴滴――’   白在江一句话没说完,熟悉的手环声音响了起来,其实动静并不大,但因为同时在两人眼皮子底下响起来,听起来比较明显。   白在江目光落到自己的左手腕上,手环屏幕里蹦出票数信息的页面,数字正在快速变化,没一会儿就增加了一百票,不多不少。   旁边仍然在滴滴响。   白在江撇头一看,唐钦扶在沙发上的左手甚至没有抬起来,可见他并不关心,上面的车票数量正在以恐怖的速度增加着,停下的时候甚至已经到了四位数,打头的字数似乎是二。   加了二十多个人的‘死亡’车票。   可唐钦应该比白在江更清楚这个‘杀人就能下车’的条件是有猫腻的。   所以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有恃无恐的基础上也真的存心想要吓他。   白在江动了动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咔――咯――’   一号车厢尽头,那里本该是一面平平无奇的墙面,此刻却赫然从中间裂开一道不规则的缝隙,并向两边缓缓张开。   脚步声突兀地插进一号车厢里,凌乱且让人心情紧绷。   茫然中,白在江已经被几个工作人员拉着胳膊带走,手里的工具刀也被没收了。   他们在白在江耳边嘟囔着,说什么“恭喜白先生通关游戏”、“我们在0号车厢给您准备了丰厚奖励”、“稍等一会儿给您安排下车手续”。   每一句听起来都该是令人高兴的,但白在江却高兴不起来。   他频繁回头,看到唐钦被剩下的工作人员和那些不知何时踏出柜台的保镖围住,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你们要对他做什么?”白在江轻声问了一句,没人回答。   转眼间,他已经来到了0号车厢。   各种仪器运作的声音组成了一个非常标准的白噪音环境。   白在江的心情瞬间停止了剧烈波动。   工作人员放开了他,指着旁边的椅子让他稍等一会儿,然後各自在那些奇怪的监视器前面调来调去。   “是的,接助理专线,问一下对唐先生的处理方式。”   “接线等待中,组长我这有条最新短讯。”   “我看看。”   白在江没有坐下,耳边听着工作人员忙碌的声音,眼睛看向整个0号车厢的布局。   0号车厢很大,周围摆满了各种超大型号的高科技显示屏,有车头位置的数据模型图案,还有後面的每一节车厢。   但所有车厢里只有三号车厢是亮着光的,其他车厢都是灰色,包括四号车厢――这可能说明四号车厢里的并不是真的玩家。   而在三号车厢展示图案下面,有一片很长的显示屏,上面显示的是整个三号车厢的所有座位号,而且座位号上大部分都对应着一片白色的雪花,还有少部分是红色叉号,代表游戏失败的那几个人。   这里面仅有两个亮着绿色的圆圈,61和64――白在江和大妈所在的座位号。   他又立马去看旁边,毫不意外的,大爷的63号也是血红色的叉号。   来不及细想,紧接着,唐钦的62号也在白在江眼前变成了红叉。   与此同时,来时的隔断门突然发出‘砰砰’‘哐哐’的声音。   一号车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0号车厢的工作人员们被那动静弄得身体一顿,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   防护镜後面的眼睛突然一转,某个工作人员沉声道――   “拦住他。”   快要冲到门口的白在江被人拽住了。   “放开!你们要对他做什么!把门打开!打开!”   听着隔断门外越来越大的动静,白在江心里鼓噪无比,他不明白这种心情是什么。   大概只有看到唐钦安然无事才会平静下去。   几个工作人员互相对视几眼,恰时所有人耳边的空气喉麦响了一下,按照上面下达的指令,他们把门打开,也把白在江放开了。   隔断门缓缓开启,露出的是一个熟悉且高大的身影。   他背後隐约又趴倒一片,和二号车厢如出一辙的场景,只有那个机器人姑娘站在原地。   所有工作人员接到指令集体後退,贴在最远处的墙角没再动弹。   白在江冲唐钦走了过去。   “杀人得到的分数就是有问题的,你看那,那些,只有三号,三号车厢才有人,那些才是玩家,其他的都不显示,还有那个大爷,他的座位号不是绿的,还有你的座位号突然也……”   一只手伸了过来,准确地盖住了白在江喋喋不休的嘴巴。   车厢安静了,唐钦凑过来和白在江额头相抵。   好一会儿後,他喘着气笑了一下:“知道了,冷静点,我不会有事。”   白在江皱了皱眉,眼神很冷静地表示――他只是出于人道主义不想让自己的同伴陷入危险而已,他的反应没有错。   唐钦笑了笑。   “唐先生。”他们身後,那些工作人员开始说话,“宋助理刚才传来您父亲的原话,说让您听从安排,也请您不要再干涉其他玩家。”   不知道为什么,白在江总觉得他们叫的唐先生和白先生不是一个概念。   唐钦没有理会他们,凌乱的碎发下面一双眼睛很深地注视着白在江。   “白在江,我说过要带你回家吧。”唐钦松开手。   似乎只是第三次听他叫这个名字,白在江却总觉得对方已经默念过千百遍一样。   左手被人扣了一下,无名指上传来熟悉的刺痛。   唐钦抚摸着他指节上的伤口,低声问他:“怎么样,考不考虑喜欢一下我?”   嗓音低沉好听,身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徒手掀翻十几个壮汉。   就是这么一个人,白在江此时此刻竟然觉得,他从对方眼底看到了脆弱。   白在江张了张口,最终没能说什么。   他思绪混乱,逃避似的移开目光:“先…出去再说。”   默哀一样的几秒钟,白在江听到唐钦闷闷笑了几声,胸膛在他耳边震动。   “算了。”如释重负般,唐钦懒声道,“你还是忘了我吧。”   白在江猝然抬眸,还没解释出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就被唐钦拽着手腕来到窗边。   “唐先生!”   看到唐钦的举动,那些工作人员要上不上地在原地踌躇。   唐钦已经把窗户打开了,一只脚踩了上去,转身看着白在江。   “相不相信我?”   “我信你。”白在江立刻点头,并补充一句,“我不会忘了你的。”   唐钦笑了一下,让白在江感觉有点不真实。   顺着唐钦的力道,白在江踩上窗户,和他一起跌出窗外。   飓风和海浪声同时拍打在身上,白在江却并没有慌张多久,入‘海’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这水不咸。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水也是很深的,白在江没有放松警惕,一转头却发现唐钦不见了。   他着急地在水面扑腾了一圈,然後转身扎进水里。   一眼就看到那个正在下沉的身影,白在江仿佛看到那天没能施以援助的小男生,立刻冲对方游了过去。   抓住了,白在江看到唐钦身边漂浮着很多血沫。   太危险了,但唐钦也太沉了,白在江拽不动他。   无奈之下,白在江捧着唐钦的脸试图给对方灌气。   四片唇瓣对上的那一刻,唐钦突然睁眼,抬手扣住白在江的後脑勺。   白在江皱着眉,却没有挣扎,怕碰到唐钦的伤口。   很用力的一个吻,像是恨不得拉着他一起在水里沉掉。   结束後,白在江拖着唐钦的肩膀,冒出水面後努力带着他往岸边游。   不知游了多久,在离火车很远的地方,眼前的景色突然更清晰了。   什么天空,海面,悬崖――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人造摄影棚。   但不得不说很逼真就是了,要不是白在江一不小心游到了‘天空’的边缘,他都不知道这里竟然蹲着几个正在吃泡面的工作人员。   手里的人又开始变沉了,似乎失血过多晕了过去,白在江冲那些一脸懵逼的工作人员大吼一声:“救人啊!”   岸边的人都聚了过来,七手八脚地把两人救了上来。   有人给白在江披上毛巾,其他人一边给唐钦做急救一边叫人联系救护车。   白在江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抹了把脸上的水。   好一会儿,有人想试着把他扶起来。   白在江顺着那人的力道站了一下,起身的瞬间,前额突然重如千斤,压迫到视觉似的,脑袋开始眩晕,眼前也开始变得模糊,很快一片漆黑。   ‘噗通’一声,白在江直挺挺地朝前倒了下去。   “白先生!”   --------------------   小白你到现在还以为唐唐是失血过多晕过去都不怀疑唐唐真的恐水吗!   唐唐:抹泪.jpg 第22章 “您一个人来的”   “白先生……”   “白先生?”   “白先生!”   ……   白在江回过神,看向坐在电脑桌後面的医生。   “啊,”视线很是模糊,白在江眯了眯眼,有些吃力地看向医生的脸,“抱歉,您继续。”   医生用碳素笔点了点旁边的成像仪,发出轻轻的‘哒哒’声。   “你这个情况初步判定并不是高度近视引起的炎症问题,应该是你最近眼镜丢失,导致你需要用力地去看东西,再加上你也说了你有熬夜,晚上睡不好,这个都是有可能加重眼球负担的,而且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如果你无法很好地保持眼周清洁,就也有可能引发这个细菌感染,那咱们这呢不是说你这个程度的近视不能做手术,而是你现在眼睛的状态需要先治疗,你明白吧,就是把炎症先治好,然後再考虑近视手术。”   “好的。”白在江点点头,“我听明白了,谢谢医生。那我就先配个眼镜吧,最近眼镜丢了,确实用眼的时候有些困难。”   医生开始整理桌上的东西:“你这个700度的程度啊确实是得好好戴着眼镜,来,拿着你这个单子去对面那个服务号挂号验光配眼镜就行,哎对了啊,你要是炎症问题解决好准备来做手术了,要至少提前一周不戴隐形不熬夜,剩下的注意事项也要看一看,好吧?”   “好的。”白在江接过单子,起身弯了弯腰,“谢谢医生。”   “嗯嗯,下一位。”   ……   和後面进来的患者擦肩而过,白在江拿着一堆检查单子从诊室出来。   扶着墙走了几步,一条胳膊突然从斜後方偷袭,勾着白在江的脖子往下压。   “果然是你!让我在这逮着了吧!”   压在脖子上的力道很重,白在江被迫低着头。   很近的距离,近视严重的白在江却只稍微看清了来人的脸,但不看也不要紧,不妨碍他通过那标志性极强的声音辨认出对方。   “放开我吧。”白在江垂着眼睛,无奈地道。   “我不我不我不!”王方尾音上扬,越说越嚣张,最後干脆两只手都勾在了白在江脖子上。   “方方。”周围还在排队的患者已经看起了热闹,白在江沉声叫着朋友的昵称,示意他别胡来,拿着单子的左手轻轻托住身前人的後腰,防止他摔倒。   王方只耍赖了一小会儿,很快停止作妖,冷哼一声转了身,一蹦一跳地往安全通道走去。   白在江眯了眯眼,乍然发现对方一条腿竟然缠着绷带,不禁有些困惑地跟了上去。   进入无人访问的楼梯间,白在江下了半层楼,找到了王方。   他正气势汹汹地环着手臂,靠在墙上压着眉眼看过来。   窗外有夕阳,显得楼梯拐角处的光影界限非常模糊。   “好久不见。腿怎么了?”白在江弯着眼睛,露出半讨好的笑容。   王方冷笑一声:“你也知道好久不见啊,还有脸问我腿怎么了,我他妈找你找的!天南海北跑断腿啦!现在老子还被人关在那个破病房里被一群保镖当熊猫看知不知道!”   白在江轻声细语:“那你怎么出来的?”   “什么话!我他妈当然是从那些保镖手里逃出来的!”   白在江歪歪脑袋:“原来方方这么喜欢我。”   “我喜欢你个屁!”   王方骂骂咧咧地倒了一肚子脏话,突然注意到白在江眼睛里的血丝,撇着嘴不乐意地道:“说说吧,你这几天都干什么好事去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老子差点报警。”   “没干什么。”白在江脑海中回想起某些画面,脸上只是淡然一笑,“就是出去旅游了,没看我提前发的朋友圈吗?”   “拉倒吧你。”王方仰着头骂他,“你他妈出去旅游不带手机是吧,所有设备都在家里,你光一个光棍似的人出去了干啥呢?有啥用啊我问你!”   白在江无奈道:“你又查我网络。”   王方“切”了一声:“谁让老子有那本事,你不服啊?”   白在江揉了揉眼角,叹气道:“不是,我服,但这件事比较复杂,方方,去我家里谈好吗?”   王方嘴巴一张,看得出来还没骂过瘾,但见白在江实在精神状态不太好,就表情不佳地闭了嘴,然後转身准备下楼。   白在江:“方方?”   王方:“配你的眼镜去!”   白在江:“那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王方:“老子从那些保镖手里第二次逃出来的时候!”   ……   配完眼镜,取完治疗眼睛炎症的药物,白在江在黄昏时出了医院,打车回到了一个普通小区。   这里的街道晚上很热闹,小区对面就是一条夜市――白在江当初在这租房的原因也是这个。   大三下半学期的时候,白在江所学的专业已经开始进行实习准备,班里的同学陆续找到工作离开,白在江算是比较慢的一个。   因为他要找房子。   从父母和哥哥在的家里搬出来。   去年的暑假,他终于找到了心怡的房子和工作。   敲开父亲的书房门和对方商量这件事的时候,白在江也没想到能这么轻易就获得准许。   于是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在白家待的二十多年里,白在江零零总总地省下了三万四千八百六十五块。   因为是第一次脱离白家自己生存的日子,所以那天他在出租车上把手机上的余额数字看了又看,心里记得非常清楚。   虽然最後一下子付出去一年多的房租导致数字缩水了一半。   自己生活的日子很开心,白在江每天的活动轨迹都是:上班――下班――逛夜市买吃的――回家睡觉。   偶尔在周末,他还会应一些老同学的邀约,高高兴兴地聚个餐。   不想出去的日子,有时也会有朋友过来,王方来的次数最多。   再加上白在江实习期的工作并不打算长干,所以他平常几乎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就这么一直轻轻松松地熬到了毕业。   ……   ‘咔哒――’   白在江打开玄关门,手里提溜着一堆夜市上的小吃,扶着鞋柜在玄关换鞋。   换好鞋并关好门後,白在江摸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电视打开,同时坐到地毯上,把所有小吃摆在茶几上打开。   电视在播放新闻――   【……《规则魔方》大型娱乐真人秀节目仍然在国外火爆热播,据相关驻外记者反映,这场节目或与国内多人多地连续‘自主’式失踪及回归有着密切联系,目前已有相关部门收到多次举报,其中,某金融公司董事长提供了大量……】   新闻里这种一成不变的说辞,白在江自从回来以後听了很多遍。   ――很无聊。   白在江干脆用手机投了个收藏夹里的电影,吃东西都津津有味起来。   晚上十点,白在江清理了垃圾,进卫生间洗漱。   十点半,白在江捂着眼睛摸进卧室,手忙脚乱地找出今天买的消炎药,幸好提前看了用法。   给眼睛上完药,白在江立在床边做了会儿眼保健操,然後转身去洗手。   肥皂液摩擦着手指缝时,左手无名指根部传来异样的触感。   白在江摸了摸那里,思绪不自觉放空。   距离他和唐钦一起‘跳海’已经一个月了,八月过了大半,很快就要入秋。   犹记得一个月前在医院里刚醒来的时候,白在江赤着脚跑出病房,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有护士过来把他按了回去。   “我的朋友在哪?他腰上受伤了,很严重的那个!”   “白先生你在说什么?是被船桨击中头部记忆紊乱了吗?您是一个人来的呀。”   “什么,船桨?”   “您在杭州旅游的时候跌进西湖里了,工作人员坐船捞您上来,说是不小心用船桨敲了下您的头部,但看x光片是没有任何瘀堵的,您想起来了吗?如果实在感觉记忆不全的话这边再给您做个检查,您放心,您父母已经把您的治疗卡充满了。”   “杭州……”   是了,白在江毕业之後辞去了实习期的工作,第一选择的旅游景点就是浙江杭州。   但他没想到规则列车的节目组竟然这么细心,还特意把他扔到西湖里。   那之後,母亲过来看了他一眼,是真的一眼,隔着病房门刚刚对视上,对方就走了。   父亲和哥哥都没来过,白在江知道他们很忙。   身体也没什么大碍,白在江醒来後第三天就出院了。   但他再也没见过唐钦。   ……   ‘哗――’   洗手池的水流将手指上的泡沫一点点冲洗干净,左手无名指上的痕迹非常显眼地暴露出来。   一洗就会发红,也不知道是他搓得太用力了还是印记留得太深了。   白在江没戴新配的眼镜,所以看不清手指上泛红部位的轮廓,只能用指腹一点点抚摸出一个牙印疤痕。   每次洗手的时候他都要这么强迫症似的摩挲几遍,思绪恍惚的时候,他还总感觉身後站着一个人,一只大手覆盖住他用力搓弄的手指,反手将他扣在洗手台上。   有病一样。   该找时间祛掉。   --------------------   小白:顽强的理性意志打断了感性回忆并打算做个祛疤手术以绝後患。 第23章 “不觉得过敏很可怕吗”   下雨了。   八月份的天气,晴一天雨一天是很正常的事。   但窗外狂风骤雨的时候有人突然登门就不太正常了。   ……   ‘笃笃笃’   “哪位?”白在江站在开了灯的玄关里,耳边雨声和电闪雷鸣正你侬我侬,走廊里的人却不说话。   从猫眼望出去,确实有个看不清脸的黑影站在那,身上穿着很宽大的雨衣,雨衣帽子盖着脑袋,帽檐还在滴水。   ‘轰隆――’   走廊外,窗户的位置照进来一道很亮的闪电余晖,门外那人身上的光影顿时分明了一瞬。   沉默几秒,白在江直接打开了门。   他纳闷道:“方方,你干嘛不说话?”   来人从帽子里抬起脸来,眼睛睁得很大:“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鼻子太有辨识度了。”白在江把他拉了进来,然後关上门。   正给王方拿拖鞋的时候,王方勿自靠在门上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什么意思嘛,我鼻子太好看?”   白在江往他脚下扔了一双拖鞋,转身往里走:“这是其次,主要是你的鼻子上有颗痣。”   “鼻子上有痣的人多了去了吧。”王方似乎很不满意自己这么轻易就被识破了,一边换拖鞋一边嘟囔,“下次我戴口罩,不对,我直接把痣点了。”   “你可别,”白在江的声音出现在厨房,“听他们说点痣其实就是把那块肉腐蚀掉,一不小心容易毁容,而且我认识的有痣青年就你一个,你要是点了,以後你有危险我认不出你怎么办。”   “什么话。”王方脱了雨衣,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一屁股窝进沙发里,熟练地摸起遥控器打开电视,“什么叫有痣青年,你知不知道这个成语还有另一个意思。”   白在江端了一盆水果出来:“我知道,但你也知道我刚才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王方“哼哼”两声:“我管你是不是,反正我不爱听。”   “好的。”   “啧,电视怎么又不充会员,充一个让我看会儿,我最近追剧。”   “我平常不怎么看。”   “充。”   “好的。”   ……   电视里播放着最近热火的某部电视剧,盆里的水果很快被吃了大半。   白在江正考虑着要不要再去洗一盆,就听王方啃着桃子喊他:“小白啊。”   白在江扭头看他:“嗯?”   王方‘咔嚓’一口啃掉了一大块脆生生的桃肉,送进嘴里‘嘎吱嘎吱’嚼着。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来着?”他慢悠悠提醒。   白在江视线微垂,落到他腿上:“腿好点了吗?”   王方一个眼刀斜了过来。   他生得唇红齿白,又不会让人觉得娘气,是一种开朗乐观又很讨喜的容貌,瞪人一眼根本毫无威慑力。   白在江忍住了想笑的冲动,低头压了压唇角,再抬头的时候,笑意快要从眼睛里冒出来。   “我错了,但我真的很担心你,你是怎么过来的,外面下这么大雨,腿会不会很疼?”   王方“哼”了一声扭过脑袋,又咬了口桃子:“跳楼弄的,没断,就是皮外伤加脱臼,已经养了十来天了,感觉好多了。”   白在江微微震惊:“才养了十来天,你怎么能随便乱跑?”   王方不耐烦道:“老子爱去哪去哪!你他妈怎么也爱管我!赶紧说你的事!”   不敢再怠慢,白在江如实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王方。   然後掠过了一些他和唐钦之间过于异常的回忆。   听完,王方把完好的那条腿支在沙发上,撑着胳膊肘开始思考。   “你的意思是,你毕业旅游一周,回来後银行账户直接多了一百万?”   白在江无奈:“你怎么只听头尾。”   “哪有!”王方扔了桃核,又拿起一个芒果,“我这是懂得抓重点。”   这倒也确实,白在江无法反驳。   “那你不准备报警吗?”王方一边找水果刀一边问,“哎你不给我水果刀啊,我要切芒果。”   白在江起身,去厨房里拿了把水果刀给王方。   “报警的话,感觉有点麻烦。”重新坐下,白在江靠着沙发背语气怅惘道,“那些人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经营那种节目,那肯定是有背景和实力的,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普通人,怎么可以有那种勇气去深渊屠龙呢。”   王方一边削芒果一边点头:“也是,而且出去玩一周就能拿一百万也确实很划算。”   白在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哎对了,那个节目叫啥,哪个频道能播?是得外网吧?”   白在江熟练地说了个网域地址,然後拿了颗葡萄开始吃:“你自己回去再看吧,我不太想再看到那些东西。”   “理解理解,肯定有阴影了嘛。”王方开始啃芒果,不一会儿已经把芒果嗦得初见果核,“但你突然到账那么多钱,银行那边不找你事吗?”   白在江:“那些人很谨慎,打款的公司非常干净,备注是抽奖所得。”   “那节目组那边的人也不会找你?”王方又问。   白在江摇摇头:“不确定,和他们签的协议上只有两点要求,不透露,不传播。”   王方笑着:“那你怎么还告诉我呀。”   白在江也笑了:“告诉你又没风险。”   王方“嘿嘿”了几声,视线扫到白在江手上,努了努嘴:“你手上那个怎么弄的啊,在火车上被什么东西咬过吗?”   白在江愣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   一翻过来,无名指近指关节的位置上出现一圈很明显的咬伤,因为咬得范围很小,所以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小动物咬的。   “是蛇吗?”王方问,“那得是有两排牙齿的蛇吧,哈哈。”   白在江轻轻碰了一下,失笑道:“不是,车上没有蛇。”   “那是什么东西弄的?”   “一只很好看的狐狸猫。”   ……   临走了,王方挺着肚子站在玄关处,十分坦然地接受自己吃撑了弯不下腰换鞋的现实。   “那小白你以後准备干什么呀,你都财富自由了哎。”   白在江蹲在王方面前,帮他系着鞋带:“这才哪跟哪,这点钱还不够我养你吃水果的。”   王方只“哼”了一声,有一声没哼出来是打了个嗝。   他摇头晃脑地道:“男人有钱了就会变坏,你可不要那样哦。”   白在江“嗯”了两声,站起身拿过王方的雨衣。   王方很自然地伸手,等着雨衣自己穿上来。   “你这几天真的没事吗?”王方一动不动地任由白在江给自己穿雨衣,语调有点担忧地问他,“你脸色很不好唉。”   贴上脖颈处的防雨结,白在江抖了抖雨衣帽子里的雨水,然後扣在了王方头上。   “不用担心我了。”白在江冲他微笑,“其实也没什么阴影,这段时间我都快忘光了,一回忆感觉跟上辈子的事似的,脸色不好是因为之前把眼镜弄丢了,你知道我没了眼镜就是瞎子。”   王方瘪了瘪嘴,说了句“行吧”,然後又道:“你能走出来就好。”   “当然了,毕竟都是过去式。”白在江给他开门,“而且也没什么可回忆的,过两天我就全忘了。”   王方摇摇晃晃地走出去,看得白在江心惊胆战。   “你真的没问题吗?”   王方背对着他摇了摇手。   “晨哥来抓我,到楼下了。”   “那你坐电梯也慢点。”   王方又摇了摇手。   ……   雨势变小的某个早上,白在江撑着伞去医院拿助眠药。   回来的时候雨有点大,白在江加快了脚步。   ‘滴滴――’   越着急越倒霉,白在江一个没注意,被路过的电动车刮了一下胳膊,人倒是没什么事,但雨伞很快乐地飞走了。   白在江下意识仰头看伞,又猛地想到眼睛不能进雨水,连忙用手挡在额头上。   一回头,电动车也已经扬长而去。   白在江万分无奈。   幸好街道旁有便利店,白在江走过去,站在门外询问有没有雨伞。   老板从门後抬头,一看到白在江的样子就知道他要什么,立刻拿了把最便宜的雨伞,指着门外的二维码比了个十五。   白在江站在房檐底下扫码付了钱,老板就把伞拿出来了,而且还帮白在江撑开了。   接过伞的时候,白在江听见一声猫叫,顿时全身一僵。   雨伞撑过头顶,白在江看见一辆半挂从店里踱步出来,老板“哎呦哎呦”地抱起它往回走,还在指责它下雨天不要往外跑。   很凉的风吹过,白在江感觉握着伞柄的手微微有些发麻,然後一股难以形容又有些熟悉的颤栗感从胳膊一直延伸到脖颈。   他猫毛过敏。   很小的时候和流浪猫玩过之後才发现的病。   撑着新雨伞往家走的时候,白在江却并没有为自己又要因为过敏而皮肤红痒所担忧,他的大部分心神不受控制地飘远了。   ……   大一的时候,白在江特别喜欢待在图书馆。   因为那里有免费的空调,且比宿舍更安静。   他常常在那一坐就是一下午,大部分时候是为了完成课业,悠闲时间也会看看闲书。   而在那段悠闲轻松的日子里,他遇到过一个很奇怪的学长。   那个学长每次都出现在图书馆门口,戴着黑色口罩和很低的鸭舌帽。   然後在图书馆门口喂猫。   听一些女生说,这位学长是大四的,很喜欢猫,哪怕实习了也要抽时间过来喂一喂。   其实学校里可爱的小动物很多,有长时间爱护并喂养他们的人也不稀奇。   但令白在江有些抱怨的是,因为那个学长每次都在图书馆门口喂猫,所以有只小猫总是喜欢蹲在那个位置等他。   白在江每次都不得不绕着它走。   偶尔,白在江还能感觉到他在绕过小猫之後,那位学长的视线很奇怪地停留在他的背上。   後来有一天,白在江从图书馆出来发现下雨了,但他没带伞。   等了一个多小时不见雨停,再不走宿舍就要关门了,白在江只好硬着头皮冲进雨幕。   正在下楼梯的时候,他碰见一个出现在楼梯角落的人,打着伞蹲在那,不知道在干什么。   白在江没有理会,也没那个社牛的本事去跟人家借伞,只是匆匆地跑了过去。   但没想到的是,他刚路过那个人身边,就有人出声叫他。   “等等。”   白在江在雨中回头,刚觉得那人眼熟,头顶就撑了一把伞。   “拿着。”戴着口罩的奇怪学长把伞递给了他,另一只手还抱着猫。   白在江把视线落在他沾了猫毛并握着伞柄的手上,又落在那只猫身上。   “喂。”学长不耐烦地催促。   不敢再怠慢,白在江立刻接过雨伞,努力地撑在他们俩头顶。   学长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学长?”白在江尽量平静地开口,“你是要回宿舍吗?”   “你不是?”   “我是的。”   “那不就行了。”   白在江挠了挠手腕,觉得这位学长好像是一个有礼貌但不多的人。   沉默地走了一路,白在江感觉迎面吹来的风里带着湿漉漉的猫毛,他很想打喷嚏。   雨中与猫同行之後,白在江成功在当天晚上被舍友打120送去了医院。   醒来的那一刻,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导员喜极而泣的目光。   後来他舍友了解了他突然过敏的经历,还发了表白墙嘲笑他。   後来墙的内容被那个奇怪的学长刷到了,白在江没两天就收到一个匿名的小窗来信。   【T:我是害你过敏的那个人。】   是很直白的打招呼方式。   白在江庆幸着对方不是当面找来,并发过去一句【你好】。   【T:你好点了吗?】   【白:不是很严重,输了一瓶液就回来了。】   【T:抱歉,不知道你猫毛过敏,以为你是弃猫的。】   【白:??】   【T:三三脖子上有名牌,是被人遗弃的。】   【白:为什么会认为是我?】   【T:你每次路过它都躲得很远,我以为你心虚,直到看到墙。】   误会一场。   【白:感谢猫猫还我清白。】   【T:对不起,请你吃饭。】   【白:不用的,没什么事。】   【T:为什么?】   【白:什么为什么?】   【T:你不觉得过敏很可怕吗?】   【白:没有啦,习惯了就好,不用请吃饭,学长你忙吧。】   【T:嗯。】   ……   白在江又没睡好。   压着烦躁睁开眼的那一刻,白在江很想投诉给他开安神药的医生。   半点用都不管。   洗漱完毕,白在江没精打采地拉开窗帘。   窗外已经是晴天,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白在江回身往里走,拿起手机一看,是陌生来电。   皱了皱眉,他还是决定接了起来。   “你好?”   “……”对面先是一阵沉默,然後有很轻的呼吸声。   “你,还记得我吗?”   --------------------   唐唐:他那比喻是说我狐狸精的意思吗?   作者:对,还说你仗着自己好看乱勾搭人。   唐唐:哭.jpg   小白:妈妈…… 第24章 “没有偷偷”   白在江订了一张去Z市的车票。   把这个消息报备给王方之後,白在江就去收拾行李了,收拾得差不多了想拿起手机点外卖,一按开屏幕,差点以为自己手机被轰炸了。   【王方:接电话。】   【王方: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   【王方:接电话你他妈的!草!又他妈被人拐了吗?!!】   【王方:白在江接电话啊啊啊啊!】(这句是语音)   没看几条,王方的语音通话又打了过来。   昨晚为了好好睡觉所以把手机静音并在今早忘记打开声音的白在江有些心虚地接了电话。   “王八蛋!我*你大*!你*了个*的!臭傻*!放了白在江!逮着他一个人薅有意思吗?!你他妈放了他!”   白在江很慢地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方方啊,是我。”   电话那头猛地一顿,急促的呼吸都消失不见。   两秒後,王方在电话里嗓音阴沉道:“白在江你别害怕,我让晨哥带人救你。”   白在江温声道:“方方你冷静一点,看看我的定位。”   电话那头先是安静一阵,然後又窸窸窣窣的,几道敲击键盘的声音过後,王方的声音不满地响了起来:“那你搞什么,刚回来又要去旅游,你是被洗脑了吗?”   白在江握着手机坐到沙发上休息:“没有,我就是想弄清楚一些事。”   电话里传出敲桌子声,一下一下轻轻的,好似对面的心情非常平静:“弄清楚一些事是什么事啊,你最好坦诚地告诉我,否则我就报警说你被邪|教招用了哦。”   白在江笑了笑,目光微移,看向窗外的白云与高楼:“是一件我认为非常冒险的事,但我打算试试。”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很久。   良久,王方语气严肃地问他:“小白,你在火车上是不是还发生别的事了,比如看上一个失忆的已婚少妇。”   “你怎么会这么想?”白在江失笑。   “你是个什么傻东西我还不知道吗,你都说非常冒险了,怎么听都是要孤注一掷去和人家抢老婆。”   “没有。”白在江心情很好地解释道,“不是少妇,也不是已婚,更用不着抢。”   另一头突然安静下来。   白在江把手机拿远了。   “啊啊啊!!!你果然有事瞒着我!说!你到底看上谁了?!比你大还是比你小?!你确定不会被对方骗吗??你订的车票去的是什么犄角旮旯啊!!!不要犯傻好不好!你敢去信不信我喊晨哥把你脑袋削下来!!!”   等电话那头的风暴暂时歇下来喘气,白在江才再次开口:“别担心,这次不是去见他,是去找一位特殊的朋友。”   王方的声音听起来要碎了:“你什么意思啊,还,有,一,个?!!”   与此同时,电话里传来一道平稳的男声,似乎是被王方咋咋呼呼的动静吵到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吵。”   王方不耐烦:“没看到我在打电话?”   “所以打电话为什么会这么吵。”   王方服了:“我他妈去阳台行了吧!”   “不行。”   “那你想怎样!”   “我去阳台,你在屋里待着,小声点,会被邻居投诉。”   “知道了!!!”   ……   男人的脚步声渐远,王方气呼呼地冲着电话“喂”了一声,大有一种白在江要是敢趁机放下手机干别的事就冲过去揍他一顿的意图。   白在江立刻应声:“方方,我在。”   王方:“你现在在有什么屁用!已经偷偷收拾行李了吧你!”   白在江:“没有偷偷。”   王方“啧”了一声:“非去不可吗?我能不能让晨哥弄点人跟着你。”   白在江哈哈一笑:“这个你不说出来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没关系,我也正好不用自己找人了。”   王方一下子急了:“什么意思!你自己也觉得危险吗?!那你还去!”   白在江安抚道:“不是,这次真的只是去见一个普通人,但我感觉自己最近挺倒霉的,找两个人跟着去心里舒坦一点。”   “那你也别自己找了,我让晨哥找人过去,就这么定了。”王方强势道。   白在江温声应了句“好”。   王方:“那你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去找你。”   白在江又应了一声“好”,然後被王方嘟囔太敷衍了,只好补上一句“谢谢我们伟大的方方”。   ……   下午,白在江拎着轻便的小行李箱出了门,打车前往火车站。   在站内候车厅里等待检票的时候,有人坐在了白在江身边。   这个人跟了白在江一路,所以白在江自然而然地认为他是王方找来的。   “你吃饭了吗?”   实在等得无聊,白在江骚扰起了保镖大哥。   保镖一开始没反应,两秒後才看向他,墨镜上的眉头紧紧皱着,似乎不明白为什么白在江会跟他说话。   白在江冲他歪头笑了笑:“我没认错人吧,你是做安保工作的吧?”   保镖眉头一颤,似乎更加震惊。   犹豫良久,他僵着脖颈点了点头。   白在江又问:“是来保护我的吗?”   保镖开始沉默。   虽然雇主吩咐过不可以妨碍到被保人,但没说如果被保人和他说话该怎么办。   思虑良久,保镖还是没说话,又轻轻地点了点头。   于是白在江确认了,王方找了个哑巴大哥。   而直到上火车之前,白在江都没怎么撬开这位大哥的嘴。   ……   火车上,白在江按照手机上显示的车票信息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刚坐下,身边的位置也来了人。   白在江正想插上耳机听音乐,就见保镖大哥从前面的座位走了过来。   “你好,请问你能和我换个位置吗?”保镖大哥拍了拍白在江身边那位乘客的肩膀。   那位乘客本来有些懵逼,结果一抬头看到一扇双开门,以及那张带着墨镜也抵挡不住肃杀之气的严肃脸,顿时慌慌张张地把自己小桌板上的东西收了起来。   “好的好的,请稍等一下。”   保镖大哥非常有耐心,并且还非常贴心地帮他把行李箱拿下来。   被换座的乘客临走前还在说“谢谢谢谢”。   ……   “你们还挺敬业。”白在江笑着把耳机戴上,“现在都流行贴身保护了吗?我记得小说里写的都是远远地跟着。”   保镖正襟危坐,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就随便“嗯”了一声。   其实他本来的任务并不用故意贴这么近,在车上不坐一起也是可以的,但刚才他把被保人和他说话的情况汇报给雇主後,雇主突然加了这么个要求。   他也没办法,一切都得听雇主的。   ……   两个半小时後,火车到站,白在江从歌声中听到手机的提示音,睁开眼睛把耳机收好。   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一点点慢下来,白在江恍惚了好一阵。   直到下车的人流不再拥挤,保镖轻声提醒了白在江一句:“白先生,可以下车了。”   白在江回过神,起身下车。   保镖主动拎过他的行李箱,寸步不移地跟在他身後。   刷码出站之前,保镖冷冰冰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後收回目光。   两人离开火车站之後,打车前往了一家酒店。   ……   火车站出口,两个戴墨镜的西装男一个比一个懵地站在马路牙子上。   其中一个西装男眼睁睁看着手机里的红点定位突然凭空消失。   “惨了,遇到同行了。”   “什么情况?定位坏了?”   “应该是被单独屏蔽了,这是高手。”   “可白先生似乎认识他,是他自己找的人?”   “不确定,先和王哥说一声。”   ‘嘟――嘟――’   “别告诉我你们把人弄丢了。”   “对不起王哥,但好像已经有人在保护白先生了。”   “有人了?你们等会儿。”   俩西装男忐忑地捧着手机等待着。   没一会儿,王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晨哥说就找了你们俩,你们确定那个人和小白认识?”   “白先生在候车区就和那人聊起来了。”   王方在电话里“啧”了一声,好半响才吩咐道:“那你们也继续跟着,别的不用管,保证他的安全就行,其他的事我自己问他。”   两人齐声:“好的王哥。” 第25章 “我如果不对他有兴趣”   火车到站已经是傍晚。   白在江在车厢里就莫名产生了困意,下车後很顺手地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又在出租车上小睡了一会儿,然後被保镖大哥叫醒。   失眠多日,白在江难得有这么睡意泛滥的时候。   强撑着意识办理完入住手续,白在江还不忘和住在自己旁边的保镖大哥挥手道了声晚安,然後才刷开自己的房间门,一进去就摇摇晃晃地奔着床边走去。   伸手够到墙灯的同时,人已经浑浑噩噩地栽倒下去。   瞬间入睡。   ……   第二天中午。   白在江被门外的争执声吵醒。   恍惚地从床上坐起,脚一落地发现自己还穿着鞋,白在江懵了一瞬。   门外的争吵声愈演愈烈,几乎要打起来的样子。   白在江找到了躺在地板上的眼镜,用衣服擦了擦尘土然後戴上。   他仍然有些不适应这副新眼镜,希望未来某一天的近视手术能顺利。   走到门口,打开门的一瞬间,门外的所有声音都被按了暂停键。   白在江眼前有一只手,一只紧紧攥着别人领口的手。   “这位先生。”白在江扭头望向欲要施暴的西装男,“你拽着我的朋友做什么?”   “我……”西装男有些卡壳,表情像吃了土一样。   保镖大哥一言不发地立在一旁,全程手都没抬,看得出来也没说过几句话,但不知遭受了什么误解,竟然被两个奇怪的西装男围在这里谩骂半天甚至差点被殴打。   西装男结巴道:“白、白先生……”   白在江眼睛一眯:“你们认识我?”   听出他语气不快,西装男立刻松开揪着别人领子的手,後退半步恭恭敬敬地道:“很抱歉吵醒您白先生,我们是王哥派来保护您的,因为您和林医生约定了十二点半见面,但现在快一点了您也没出来,我们有些担心才过来看看。”   “……”   信息量太多,白在江脸上空白了一秒,然後问道:“你刚才说现在几点了?”   另一个西装男看了眼手表:“十二点三十二分,先生。”   没有犹豫,白在江一言不发地转头走回房间,五分钟後收拾妥当出了门,一边打开手机一边眉头紧锁地在王方轰炸式的消息里寻找着什么。   不一会儿,找到那条【你现在到哪了】的消息之後,白在江松了口气,目不斜视地冲保镖大哥挥了挥手让他跟上,然後一边往楼下走一边给对方回过去一个【到门口了】。   【L:哪个门?西门北门?】   【白:酒店大门。】   出了酒店,白在江刚打的车也到了,他钻进後座,手指噼里啪啦在手机上打了一会儿,结果身旁坐进来一个不认识的人。   白在江抽空看了他一眼,余光掠过他瞥到从刚才开始就沉默寡言的保镖大哥。   “你在这干什么?”白在江问着身边的西装男。   西装男表情一僵:“我保护您。”   “很抱歉,请你先下去。”白在江笑着说完,把西装男欲要拉上的车门推开,冲站在台阶上紧抿着唇的保镖大哥招手,“快点,要迟到了。”   西装男一脸懵逼地被赶下车,看着白在江身边坐了别人,又看着出租车扬长而去。   他一边暗骂,一边庆幸同伴早就钻进了副驾驶。   ……   坐在车上,白在江才终于有时间接起王方的电话。   整个车厢里顿时炸响一句:“白在江你要死啊!”   保镖大哥立刻盯上了白在江的手机。   白在江无奈道:“方方我可以听见,你小点声。”   王方:“我给你找的人呢!跟没跟上你!”   白在江抬了抬头,和副驾驶转过脑袋的西装男对视了一眼,对方冲他讨好地笑了笑。   “算是吧。”白在江回复王方,“跟上了二分之一。”   王方:“……”   王方:“那你身边还有谁?”   白在江:“昨天是清楚的,现在不清楚,你确定你只给我找了两个人吗?”   王方没好气道:“那不然我给你打电话干什么!那人你自己也不认识是吗?!你以为我给你的人?你怎么这么心大!”   白在江瞥了正襟危坐的保镖大哥一眼,笑道:“没事的,我这人看人很准。”   说完这句,白在江紧接着调低音量键,这才免于让一整个车厢包括司机这个无辜人士在内的人全体受难。   估摸着王方骂完了,白在江重新调高音量,恰好听到王方问他:“所以那个人是谁啊!”   白在江转头看向保镖大哥:“能告诉我是谁让你过来的吗?”   保镖大哥嘴角微动,用冷冰冰的嗓音充满歉意道:“很抱歉白先生,雇主不让透露他的信息。”   白在江微笑:“是和我一样姓白吗?”   保镖大哥摇头。   “那你叫什么?”   “……我姓付。”   白在江就不问了,扭头看向手机:“你听啊方方,人家有职业操守,不能随便透露的。”   王方:“你他*什么时候了还跟我开这种**玩笑!我只警告你一……”   ‘嘟――’   白在江把电话挂了,在微信上和王方发了几个求饶的表情包之後,出租车也到达了目的地。   某位姓付的保镖大哥率先下车,比副驾驶的西装男还快一步来到另一边,为白在江打开车门。   “谢谢付大哥。”白在江冲他微笑。   付大哥抿着唇轻轻点头。   後面的西装男咬牙切齿地跟了上去,并试图靠视力把付大哥的後脑勺盯穿。   ……   目的地是光大第六医院,在z市,它是一家公立的三甲精神病医院。   白在江要找的人是急诊科的一位助理医师。   按照微信上的指路信息,白在江带着两个互相看不对眼的保镖在医院走廊里晃荡了许久。   十分钟後,白在江在大厅里隐约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还不待上前确认,身後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付大哥和西装男立刻护着他退到了墙边。   是个病人,躺在担架上被绑住手脚,两个消防员抬着他,一个男医生跟在旁边不断给病人提供言语鼓励。   路过的其他病人家属议论纷纷。   “好像是那个在家里发疯砍死小狗的。”   “嗐,一条小狗的命算啥,不砍着他爸妈就不错了。”   “他为啥砍小狗啊?不是说就抑郁症吗?”   “谁知道呢,说是家里大人觉得养小狗花钱,怕他更抑郁了,就想把小狗送走,结果突然发疯,砍完小狗还想自杀,在阳台上闹哄哄好久了,直播你们看了没。”   “看了看了,同城的直播刷到太多了,唉,现在养孩子真难,动不动就抑郁了,还搞自杀搞跳楼,也不想想他们对不对得起自己爸妈。”   “我家闺女也是,前几天在班里被别人摸了下胸口就哭着闹着不上学了,我平常都喊她穿严实一点嘛,非得改那个校服,现在还闹着不吃不喝不说话,哎,我还得请假送她来这看心理医生,都不知道这日子咋过。”   “就是说啊……”   消防员、医生和病人的身影逐渐远去,议论声也渐渐由小到无。   紧接着,白在江听到身旁传来一声熟悉的:“白大哥?”   白在江转头,看到林小希站在走廊拐角冲他招手:“你来这边。”   白在江抬脚跟上。   跟着林小希在一个全是等候椅的走廊里走了很久,他们拐入一个小房间。   林小希扶着门让白在江进来,然後有些迟疑地看着一左一右守在门边的两个陌生男人。   “他们是?”   “我亲戚,怕我出事跟过来看着我的,不用担心。”   林小希“哦”了一声,把门关上。   房间很小,有两个贴窗摆放的资料柜,除此之外就是一个靠门的桌子。   白在江在桌边坐下,看着林小希先是把手里一直拿着的东西放进其中一个资料柜里,然後坐到白在江对面。   “好久不见。”白在江道。   林小希弯了弯眼睛:“确实,但你怎么来这么晚,路上遇到麻烦了吗?”   “没那么倒霉。”白在江笑道,“就是最近有些失眠,坐火车过来的时候犯困了,一到酒店就睡到第二天中午。”   “我从回来之後也睡不着。”说到失眠,林小希似乎也颇有感受,“我们楼上有个睡眠医学科,你走的时候我带你去拿点药吧,我吃着还行,这两天睡得不错。”   “好的,谢谢推荐。”白在江道。   闲聊结束,两人开始进入正题。   “我是半个月前回来的,在那多待了两周。”林小希拿出手机,给白在江看了一个账单截图,“第二天我就收到这个。”   是一个八十万的转账,备注也是非常熟悉的抽奖所得,但发放公司不是白在江熟悉的那个。   “我和你差不多,但发过来的公司不同。”白在江道,“後来两周你们怎么过的?”   林小希:“有点复杂,每一周和每一周的玩法都不一样,而且从第二周开始下车的人就多了,我走的时候车上还剩不到三十人,而且我听到工作人员说,还剩下一周什么的,好像那个游戏一共只能玩四周。”   “哦,这样啊。”   反正都已经远离那个奇怪的游戏了,两人也没回顾太多。   消毒水气味中,白在江用指节无声敲了两下桌子:“你之前在电话里说的,唐钦给我留了东西,是真的吗?”   林小希神色复杂:“其实,也不算是留了什么东西,是他说如果你想了解他的话,就让我把那个东西找给你。”   “是什么?”白在江问。   林小希莫名谨慎:“白大哥,你先给我个准话吧,你是真的想看吗?他说如果你没兴趣知道的话就不要给你。”   白在江缓缓一笑:“我如果不是对唐钦有兴趣,就不会大老远过来。”   这句话听着有点别扭,但林小希没在意:“好吧,那我去给你找。”   说着,林小希起身,准备离开这个房间:“你在这等我,如果有人进来你就说你在等林医生。”   “好。”   ……   林小希从房间里出来,不太适应地顶着两个保镖的视线离开了这里。   三楼尽头,精神心理科。   科室里坐着一位医生,听到开门声看了过来:“小林啊,找你师傅呢?她开会去了。”   林小希:“哦,不是的,昨天师傅让我拿的资料我差了一份,趁她没注意我赶紧来补。”   “哈哈,你个小丫头,我可要告状啊。”   “刘主任您最好了,您就当没看见我就行了。”   “哈哈,去吧去吧,一会儿你师傅该回来了。”   林小希转身走进科室里的第二扇门,在隔断区域里站在一个电子仪器前接受生物信息扫描。   不一会儿,另一边‘咔哒’一声开了门。   林小希走进去,在一堆防护精密的文件柜中间来回穿梭,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想找的柜子。   这部分区域的文件柜都是私人专属,除特殊委托外,仅有病患本人拥有打开这些柜子的权限。   林小希盯着柜子上的智能屏锁,反复默念了一串字符,然後捻了捻手指,忐忑地输入密码。   这扇很小的柜门轻轻打开了。   林小希取出里面唯一一份文件,小心翼翼地捧进提前准备好的文件夹里,然後带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唐钦一定要委托她做这种事是为什么。   而且很稀奇的是,白在江竟然真的找过来了。   对于他们俩人的关系,林小希也捉摸不准。   那档叫《规则列车》的节目林小希从外国朋友那里收到了视频分享,是一段剪辑痕迹很丝滑的视频。   节目组将每位嘉宾都很贴心地做了换脸处理。   而那段剪辑的视频里,换过脸的白在江和唐钦被剪成了对手,一个笑里藏刀,一个刀人送笑。   两人时而在车厢内死死地盯视对方,时而在车顶上冷笑着盘算怎么把对方坑下去。   其中有一幕让林小希印象深刻――唐钦想诱惑白在江杀人,白在江没有上当,然後被唐钦气得一口咬在了手指上,而且出了血。   林小希回想了一下刚才白在江敲在桌上的手指。   真是的,咬得也太狠,这么久了还能看出印子。   --------------------   林小希你个人机(手指点了表情包.jpg) 第26章 “是他吧”   “其实我觉得这样有点不好。”   看着白在江手里正在被轻轻翻动的私人病历档案,林小希目露忧愁。   “为什么?”白在江没有抬头,“你不是说这是唐钦特意委托你的吗?”   哪里是委托。   林小希嘟囔着“明明是威胁”什么的,有些忿忿地道:“我也不是说给你看这个不好的意思,我是觉得唐钦让我做这种事的目的有点不好。”   “他?”白在江盯着某张病历单挑眉,然後掀起眼皮看向林小希,“你觉得他是什么目的?”   “就……”林小希神色复杂,迟疑了一小会儿,“就是这些东西说实在的,肯定算是一个人的弱点了,他就这么堂而皇之让你来看,你不觉得奇怪吗?”   “还好。”白在江道,“他敢让我看,说明这些已经不是弱点。”   “那他给你看这个干嘛?”   “向我卖惨吧。”白在江思索片刻道。   林小希:“……”   “你知道我从哪拿出来的吗?”   林小希双臂交叠趴在桌上,倾着身子小声道:“在我们医院,需要启动这种权限才能看到病历的病人一般都是非富即贵的家庭,这些东西如果泄露了甚至能够影响他们的家族产业链。”   ‘哗啦――’   能够影响某个家族产业链的东西又被白在江轻飘飘翻了一页。   林小希牙疼一样看着他的手:“白大哥你轻点翻。”   “抱歉。”   叹了口气,林小希不再管他,不一会儿,她听到门外有人敲门,连忙起身跑过去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位医生。   “怎么锁门了,这俩人是?”   “有个特殊病人,这俩都是他家人。”   “哦哦,那我不进去了,你注意安全,顺便帮我拿下柜子上的东西,黄色包装那个。”   “好的好的。”   重新锁上门,林小希坐回位置上,发现白在江已经翻到了最後一页――其实一共也没几页,很轻易就能看完。   林小希观察了一下白在江的神色,问他:“你们之前认识吗?”   白在江点头:“算认识吧,以前是一个学校的,不同届。”   林小希有些惊讶:“那你和他有仇吗?”   白在江笑了一声:“怎么会,就是有点小误解。”   林小希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并不相信:“我感觉他不怀好意。”   白在江放下最後一页病历单,轻笑:“为什么,因为他威胁你接受委托?”   林小希严肃道:“这是其次。”   “嗯?”   林小希煞有其事地猜测道:“他虽然是我们医院的已治愈病例,但我觉得他脑子还是有问题,不是说那种有问题啊,但一定就是有点问题,不然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让我拿这个给你看呢,我怀疑,他可能是在挑衅你,白大哥你可千万不要用这里面的东西做什么事啊,他一定早挖好陷阱等着你了。”   “哈哈……”白在江乍然失笑,“你想多了,也许他就是想和我交个朋友。”   林小希满脸的不认同:“你们俩之间哪有做朋友的气氛啊,你知道外网上的视频传成什么样了吗,剪到你们的时候下面配的tag全都是对手,而且播放量在同期最高,你俩但凡有一点能互帮互助的兆头也不至于几百万人看不出来吧。”   白在江茫然地眨了下眼。   他还真没刻意去留意过外网上的消息,也差点忘了那种节目不可能在国内公开。   “有那么夸张吗?”白在江用下巴支着手背,回忆道,“我觉得唐钦对我挺友好的,还和我合作取物资。”   林小希诧异道:“你忘了他差点把你从窗户扔出去吗?而且外国网友分析说唐钦对你友好是在养肥你的车票。”   白在江挑了挑眉:“我们每天都聊天啊,聊得也挺好。”   林小希:“录播後期都是英文配音,可能说话和字幕对不上,但外国网友看嘴型分析说你们在互相套话。”   白在江:“他最後一天都帮我下车了,这还能怎么说。”   林小希发出一声短促的叹息:“那个都不用外国网友分析,他一看就是想诱导你犯罪,而且还没成功,还恼羞成怒咬你一口,最後还拉你下水,现在你也知道了,他以前是精神疾病患者,那天纯纯是借着游戏在发泄自己内心的阴暗面,只是阴差阳错才‘帮’了你啊。”   听完林小希苦口婆心的一番诠释,当事人很轻地“哦?”了一声,疑惑道:“他诱导我犯罪是在他咬我之前发生的?”   林小希比他还疑惑:“你真没看?放出来的录播内容就是那样啊,如果他是在那之前咬你的,很明显更不符合他当时的动机,节目组录播应该也只是为了给我们用後期换脸保护身份信息,而且那些内容不剪辑都够炸裂了,没必要恶意剪辑吧。”   白在江眼睛轻轻弯了起来,用一副死不悔改的语气‘恍然大悟’道:“那看来是我看错他了。”   林小希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怎么感觉你在敷衍我。”   “没有,我回家也会继续反省。”   白在江站了起来,留下桌上摆放整齐的病历档案,和林小希挥手道别:“我先走了,有点饿。”   ?   有点饿是什么理由……林小希思绪一断,下意识也挥了挥手。   ……   白在江确实很饿。   从昨天下午坐车到z市,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他已经有三顿没吃了。   出了医院大门,白在江带着两个总在互相较劲的保镖在医院附近的小餐馆里坐了下来。   简单问过两人的口味,并得到一个“您随意”和一个“我不饿”之後,白在江招手让老板拿来了菜单。   按照三个人的份量点了几个菜,白在江开始看起手机。   刚才看过的那份病历档案不能拍照,但白在江记性不错,已经背过了唐钦的身份证号。   其实要他现在去母校官网翻一张三年前的毕业照也可以,但姓名加照片的找人速度终究比不过直接用身份证。   而唐钦既然能委托林小希给他看那些东西,也不难猜测其中目的。   唐钦一定在等他。   ……   十分钟後,点的菜上齐了,白在江笑眯眯地亲自盛了三碗饭。   西装男想抢着打饭但没抢上,只好恭恭敬敬地用双手接过自己那碗。   白在江端着剩下的两碗坐了下来,其中一碗放在自己和付大哥之间。   付大哥看了看饭,又看了看白在江,实在没忍住,问道:“是给我打的吗?”   白在江开始夹菜:“不是啊,我自己吃两碗。”   付大哥:“哦。”   下一刻,那碗饭滑到了自己眼前。   “但我吃不完。”白在江告诉他。   付大哥抿了抿唇,想着雇主也没说不可以和被保人一起吃饭。   嗯。   ……   吃完午饭,白在江带着两个吃饱了还在较劲的保镖去附近的商场逛了一会儿,停在一家奶茶店旁边买了三杯奶茶,并找了个沙发角坐下来。   不一会儿,好几波经过此处的路人便看到供人暂时休息的沙发角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三个风格各异的男人不近不远地坐在一起。   中间的男人长相普通,穿着普通,还戴着很厚的眼镜,坐在最里面的沙发,胳膊搭在沙发扶手上,拿着奶茶杯的手指修长好看,正在低头看手机。   左边的西装男虽然相貌堂堂,穿的也是文质彬彬,但他双肘拄在膝上的动作却实在有些奇怪,而且他总是一边嚼珍珠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男人……   而在他对面,那是一个坐着都能看出来身形十分健硕的男人,寸头,帅脸,身上穿的很休闲,就是表情有点木木的,不知道是不是正在盘算怎么把手里的科技狠活扣在对面那个男人的头上。   路人驻足的次数越来越多,未免引起过多注意,付大哥和西装男很快收敛了外放的气场。   然而白在江对此毫无所觉,他正在和王方聊天。   王方是他大三实习的时候认识的朋友。   在那之前他们还只是网友,加上联系方式的契机是一场游戏。   白在江现在还记得那一晚的那一局,几乎是他有史以来打得最难的一场游戏,但有惊无险的是他最後赢了,并成功晋级。   而他当时的对家似乎非常生气,在游戏里就不断质问他是不是开了,白在江解释了几句就下线了,结果第二天收到加Q提醒。   刚同意申请,对面就秒打电话,白在江也是纯属手滑接了起来,然後就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被迫听王方一边大哭一边控诉他到底是不是开了,说到最後几乎要喘不上气,似乎这场比赛对他来说很重要。   白在江没想到自己闲着没事打个游戏还能把一个陌生人打哭,连忙安慰着对方,对方说什么他都听着,甚至听到太过情绪化的语言他也没计较,直到王方骂到最後开始和他道歉,一边道歉还一边骂起自己,情绪似乎再度崩溃了一次。   白在江那天正好休息,也确实觉得这个陌生人似乎真的被他影响得很厉害,心里的愧疚让他没忍心挂断电话。   而在那之後,王方不仅发来了文字版的道歉信息,还非得要给他送点赔罪礼。   见是同城,白在江平常也没有在这个城市里一起工作的朋友,就欣然邀请王方线下面基。   面基之後,两人一见如故,友情也迅速升温,短短半天就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关系。   而那场游戏引发的闹剧王方也和白在江解释了。   王方那段时间正在追求一个人,但那人提出只要王方能在固定时间内把游戏打到一定段位就会同意交往。   为了美好爱情,王方最後一局游戏几乎把每个队友都舔了一遍,明明快要赢了,却没想到遇到了白在江。   白在江当时知道原因後非常震惊,并小心询问了後续,王方却是一副已经看开的样子,还说虽然没了爱情,但他却多了个朋友,所以仍然很开心,而且幸运的是,不久後白在江就收到了王方追爱成功的消息。   于是白在江和王方就成了好朋友,并在某一天知道了王方竟然是一名黑客。   ……   【美少男壮士: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还在和晨哥吃饭。】   【白:你一小时前就说在吃。】   【美少男壮士:我怀孕吃得多。】   【白:这位壮士快快少吃一点,饭要冒到脑子里了。】   【美少男壮士:滚蛋,我从昨天敲你到中午我都没急,你急啥,咋啦,你给我发的那个唐什么的是不是就是你在车上遇到的那个已婚少妇啊?】   【白:对方是男士。】   【美少男壮士:那就是已婚少夫。】   【白:你好好吃饭吧,吃完帮我查一下,谢谢你宝贝。】   【美少男壮士:妈的,没事关机有事宝贝,白在江你也是无敌了。】   白在江放下了手机。   ……   喝完奶茶,白在江再次回到医院。   询问了护士台,白在江来到五楼的睡眠医学科。   出诊大夫正好有空席,但他正在捣鼓电脑,询问之後,白在江被允许坐在诊室内等待。   付大哥和西装男都等在门外。   五分钟後,医生擦了擦头上的汗,让白在江坐到他对面。   一些简单的问题过後,医生确认了他最近一次睡眠的时间和时长,然後点点头,让他戴上一个脑部仪器躺到旁边的小床上,关了灯让他努力地放空意识,睡着也不要紧。   白在江今天睡到中午才醒,这会儿精神得很,躺了十分钟左右也毫无困意,然後就听到医生说了句“可以了”。   开了灯後,白在江先是把脑袋上的仪器按照医生要求放在桌上,然後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医生把仪器里的观测数据连接到电脑上,并不断发出叹气声,白在江有些迟疑地问是不是情况不好,医生赶忙解释只是电脑不太好用,让他稍等一会儿。   待着也是无聊,恰时手机嗡嗡响了起来,白在江打开一看,是微信消息。   【美少男壮士:是他吧[图片]】   下面还附带了一份文件。   白在江没有点开文件,而是先把王方发过来的图片放大了。   画面里是某个公司大楼门口的场景,红色的隔离带之外有很多举着‘长枪短炮’的记者,而他们的镜头对着的都是同一个人。   那个人站在台阶最上方,一身意外合适的西装打扮。   而在他身後,三个带着墨镜的保镖正欲护着他离开那里。   图片似乎是从某个报道里截出来的,时间是三天前。   白在江目光没有在唐钦脸上多做停留,而是惊讶地落在唐钦身旁某个保镖身上。   图片并不糊,所以人很好认。   似有所感,白在江匆匆留下一句“医生我出去一下”,然後起身离开了诊室。   走廊里,西装男和突然开门出来的白在江大眼瞪小眼。   “怎么了白先生?”   “人呢?”   “啊?哦哦,他刚才接了个电话,突然就走了……”   “说了什么?”   “说了……就是好像有人让他回去之类,然後他说‘好’,然後就走啦。”   “……”   “白先生?”   “……没事了。”   --------------------   没事哒!没事哒!没!事!哒! 第27章 “知道了”   拿了几副助眠中药,白在江又去急诊科看了看林小希,打了招呼後离开医院。   回到酒店,果不其然,白在江旁边的房间已经退房了。   ……风格和雇主一样,白在江这么想着。   z市的特产还是很多的,白在江拿出带来的行李箱,把回酒店路上买的伴手礼都装了进去,然後递给了西装男。   西装男以为他是让自己帮忙推箱子,没想到收到一句:“给你们王哥的谢礼。”   ……   下午,白在江坐上最近一趟高铁回了H市。   出了火车站就是他一个人了,到家之後他开始忙碌起来。   ……   王方发来的文件是关于唐钦的公开资料。   男,二十六岁,三年前毕业于白在江的母校,名誉成就等叙述性文字洋洋洒洒,其中最显眼的四个字是――‘白手起家’。   两年前,唐钦和国外好友合作成立一家仅有七人的金融公司,第一年发展顺利,但在去年九月底经历营销风波惨遭背刺,并在今年春以雷霆手段整洗公司高管,短短一月半逆袭翻盘,继而成为A市金融界龙头,截止于今年五月初,其公司管理资产总额达547亿美金,服务的客户达150多万人次。   而就在白在江坐车回来的路上,王方还给他找出了一份新闻报道。   时间是二十年前。   报道里的主人公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对海鲜过敏,且据记者调查并阐述,该男孩在过去三年中频繁发生被陌生人甚至家中保姆投喂过敏源事件,其中频率最高的一年达到七次。   据悉,男孩父亲从事娱乐行业,名下有多家传媒产业与经纪公司,早年便有男孩母亲在婚礼现场遭遇绑架事件,後续也是不了了之。   而经相关人士分析,这些事件疑系男孩父亲对手企业打击报复行为,并持续至男孩身上,此事一出引发广大热议,男孩父亲公司股价在爱心股民的支持下狂力拉高,两年後彻底碾压对手企业。   再往下就是一些男孩父亲的介绍。   其中有些用词令白在江哭笑不得。   ――‘良心企业家’、‘宠妻暖男’、‘最温柔的父亲’。   很直观且完美浮于表面的评价。   ……   家里每个角落都收拾好了,白在江坐在客厅地毯上,打开手机继续查看王方发过来的其他信息。   王方根据白在江的描述搜索到了所有跟‘魔方’有关的娱乐公司,并查到一档叫《规则魔方》的国外真人秀节目,这档节目在国内私下也有传播,而且在暗网上还有高清录播回放,只是卖价很高,文案里还在邀请新嘉宾。   白在江打开一段十三分钟的视频,是一期专门讲解幕後花絮的记录视频。   《规则魔方》有很多期,每个月上映的类型都不一样。   其中规则列车属于新人嘉宾节目,顾名思义参加这期节目录制的嘉宾都是新手,上车前需要靠手术注射加风铃催眠来达到节目组想要的失忆效果。   视频开头正是一间熟悉的手术室,穿着黑白防护服的工作人员用英语讲解着手里的药剂和风铃。   白在江向後拖动了一下进度条。   画面来到火车车厢内。   一个穿着便服的外国人正在展示後期的AI换脸处理,并让镜头离自己近一些。   一转头的功夫中,这个人毫无痕迹地变换成了另一个人的容貌,甚至连脸型发型都有了细微变化。   紧接着,换脸男引着镜头下车,可以看到火车停在很逼真的‘海面’上,车底建设有非常隐蔽的承重基墙,墙上托着根本不可能运作起来的模型轨道。   镜头跟着换脸男走上从水里浮起的透明栈道,他们来到‘岸边’。   很多工作人员正在巨大的幕布底下忙碌着,换脸男找了一会儿,转头冲镜头招手,让摄影师对准某个角落。   那里坐着一堆‘血肉模糊’的人,但周围人的反应似乎习以为常。   镜头离得近了,换脸男开始和那些人交流,其中一个男人一张嘴脖子就开始噗嗤冒血,镜头离得更近。   换脸男突然上手扣弄起那个男人的‘伤口’,男人也没有反抗,就仰着脖子生生让换脸男撕下了一层‘皮’。   很结实的一层皮,是双层,割破的那一层一直在流血,但保护真正皮肤的那一层光滑无损。   换脸男举着皮开始介绍,这是他们和M国合作的一款新型科技材料,能把人从头到脚都武装起来的真皮防弹衣,既安全,还能营造超级真实的节目效果。   看到这的时候,白在江不知何时屏起来一口气渐渐松了。   回来一个多月,他也浑浑噩噩了一个多月,但具体原因说出来很可笑――他在担心唐钦真的杀了人。   这完全也是自欺欺人。   因为这个担心在他自己的直觉看来本就是没必要的,甚至在看到唐钦的病历档案时他也没坚定过这个念头。   清清楚楚地没有坚定过。   而且白在江一开始也没有真的想怀疑唐钦杀人,在一号车厢质问对方时,他心里一直认为自己被耍弄的概率更大。   但很奇怪,他没遵循本心,回来之後更是掩耳盗铃。   刻意不去调查和唐钦有关的事,不管唐钦真实身份是什么,和规则列车的幕後组织到底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会撩拨他……   这些问题在白在江接到林小希的电话之前,他一直在回避,且觉得自己的回避没有错――他又不喜欢唐钦。   没错,哪怕用怀疑唐钦杀人来做让他顺理成章不去在意那些问题的借口确实有些卑劣和勉强。   但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去z市前,他的思绪一直是混乱的,包括现在也不清楚,这时候如果有人突然到访,他大概率会脑子短路不知道玄关门在哪。   白在江放下手机,开始一遍遍问着自己。   唐钦这两个字有毒吗?   没有。   唐钦的喜欢有那么让人厌恶吗?   不会。   想了解唐钦这个人难道就等于回应对方的感情吗?   也不是。   那到底有什么可怕的呢。   白在江思考了很久。   回避问题是一个回旋镖,不论过去多久,终究还是会回到问题本身。   又或者……   ……   窗外光影变换,地板上的浮尘和夕阳一起隐藏进黑暗。   很长时间的安静中,白在江坐在没开灯的客厅里。   不知哪个瞬间,白在江终于察觉到什么,抬手捂住心口的位置。   ――知道了,别跳了。   --------------------   小白你是1,去追吧。   如果屁股没了当我没说。 第28章 “哥。”   第二天早上,白在江开始整理手机里的联系人。   “喂,张哥,对,我旅游回来了。”   “聚还是改天再聚吧,我是想跟你说一声,你那个景区的工作我暂时不去了。”   “不是困难,没有困难,就是有点私人的事情要办。”   “谢谢张哥,等你开新区了我免费给你拉游客。”   ‘嘟――’‘嘟――’   “林医生,是我。”   “近视手术我想再延後几个月,然後今天想再去拿点治那个眼睛炎症的药,要保质期长的。”   “谢谢医生。”   ‘嘟――’‘嘟――’   “陈伯,我哥和爸妈都在家吗?”   “好的,明天早上帮我开一下门。”   “谢谢陈伯。”   ……   最後一个电话是打给王方的,白在江本想邀请他来家里吃顿饭,但王方很沮丧地说要陪他晨哥去外地谈项目。   “那等我回来再见面吧。”白在江心情很好地道,“如果我成功了,请你吃好的。”   “真的是正经追人吗?”王方问他,“确定不是已婚?”   “为什么你总觉得我会勾引已婚的?”白在江无奈道。   王方:“你给我的感觉就是那种啊。”   白在江:“哪种?”   王方语气认真:“就是那种内在特别牛逼,特别懂女人,当然也特别懂男人,而且最近的新闻不都这样吗,婚内出轨的全是长相普通的,还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能抢走的爱就不是爱什么的,你给我的感觉就很像,但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是啦,你能懂我意思吧。”   白在江笑了笑:“谢谢认可。”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王方又道。   白在江:“嗯?”   “晨哥总说让我离你远点,你看看,你的气质都让他有危机感了。”王方说这段话的时候有些不高兴,“我和他怎么解释都不管用,他总自己瞎想。”   “……”   白在江沉默一秒道:“也许他需要心理疏导,怎么能一直对着无辜的人充满敌意呢,我对阿方从来没有僭越之心。”   “对唐钦有了是吧。”王方在电话里‘啧’声连天,“咱们好学生小白终究是要谈恋爱了呀,我告诉你哦,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什么情况,但我看唐钦那个人面相有点不安分,你不要被爱情冲昏头脑,一定要擦亮眼睛知不知道?如果有不确定的情况你和我说,我帮你分析,受欺负受委屈你也不要自己消化,有我呢知道吗?”   白在江笑道:“我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嘴替,我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也能帮我骂回来。”   王方语气骄傲:“也不看看你在和谁做朋友。”   “和最美的阿方。”   “行了,挂了吧。”   “好的。”   ……   ……   ……   毕业之後,白在江很久没有回过白家。   再次回到这个地方,白在江发现别墅外的铁艺围墙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   稀奇的是,他小时候总觉得它们很高很尖锐,现在看着竟然顺眼一点,仔细看两眼还发现有很多花纹。   ‘叮――咚――’   门铃并没有年久失修,按下之後不到两分钟,主墅那边就有人走了出来。   别墅里的庭院路是很寻常的长短石拼铺,但十几年前还不是这样,是那种很注重独特艺术风格的原石碎拼,白在江小时候在这条路上摔倒过,那时候磕破了膝盖,被从高中下学回来的哥哥嫌弃地拎回去,然後没几天,这条路突然翻新了。   “小少爷。”陈伯来到门口,先是冲白在江打了个招呼,然後开了门,“您的钥匙没有带在身上吗?可以直接进来的。”   白在江进入大门,有些抱歉道:“找不到了,应该是留在了原来的房间。”   听到回答,陈伯没有说什么,转身带着白在江往主墅里走。   陈伯很清楚,白在江离开後,他已经彻底打扫过那个房间。   并没有余出一把重要的钥匙。   ……   主墅客厅温度凉爽,哪怕开着门,户外渐渐升起的温度也无法入侵。   陈伯继续把白在江往楼上引。   “父亲和母亲他们身体还好吗?”楼梯上,白在江轻轻开口。   陈伯回头看了他一眼:“是的,先生和太太身体不错,对小少爷也很是思念。”   “那就好。”白在江无声扯了个笑。   到了二楼,陈伯领着白在江在书房外停下脚步。   门半掩着。   “您太久不回来了,其实二少爷也很挂念。”   陈伯没有开门也没有敲门,而是看向白在江缓声道:“但是他最近在公司里碰到了一些比较棘手的事,这几天一直没有出书房,身体有些吃不消,医生让他注意休息。”   顿了一下,陈伯补充:“所以小少爷,他不能动怒。”   白在江平静地听完,点了点头:“放心吧陈伯,我就和我哥说点简单的事,不会惹他生气的。”   陈伯轻轻颔首:“那请您在这稍等。”   紧接着,陈伯无声地推门进去,留下白在江在门边等候。   书房内。   陈伯找到坐在窗边看文件的男人,弯下腰轻声叫他:“二少爷,有人要见您。”   “今天不见客。”白在宸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然後目光一顿,思绪从文件里拔出来,皱眉,“你带谁进来了?”   “是小少爷,他说想见见您,昨天打来过电话。”   书房里安静了几秒,白在宸想起了这个家里多出来的那位家庭成员。   他随手将文件丢到一边,站起来,手指抵着眉心坐到书桌後面。   “让他进来。给我添杯咖啡。”   “好的。”   ……   白在江进入书房,尽量发出很轻的脚步声。   书桌後年近三十的男人是他名义上的二哥,现在处于初步接手公司的阶段,看起来清瘦不少。   “哥。”站在书桌一角,白在江轻轻开口,“你现在忙吗?”   “我不忙你替我忙?”白在宸靠在椅子上闭着眼,语气里没带什么情绪。   白在江张了张口,先是说了句“你要好好休息”,然後才进入正题:“我明年想在外省定居工作,然後准备年底的时候和爸妈说这个事。”   白在宸睁开眼,视线从眼角移过去看他,示意他继续说。   “我怕他们担心,所以提前和你打个招呼,哥你到时候帮我一下。”   白在宸垂了垂眼皮,从上到下把白在江看了一遍,似乎在确认什么。   “知道了。”打量完,白在宸移开目光,胳膊撑在扶手上,用食指关节按揉太阳穴,“想去哪定居,需要我给你买房子吗?有了房子可以落户过去。”   白在江本想说不用,他自己打拼个十几年也能在那个城市买上房子,但转念一想,如果那样的话,没有特殊理由,他的名字还要继续不像话地挤占在白家人的户口页里。   “在A市。”白在江有些心虚,并努力洗清自己狮子大开口的嫌疑,“在那工作赚得多。”   好在白在宸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又瞥了他一眼:“有恋人了?”   白在江这回是真的心虚:“还不是,正在追,但不会影响工作,哥你放心。”   白在宸轻嗤一声:“随你便,被人甩了别哭着回来找我给你擦屁股。”   白在江摇摇头:“不会的。”   “也别给白家丢脸。”白在宸嘱咐他一句,见他应声之後还不走,又问,“还有事?”   确实还有事。   白在江把目光落在书桌上,盯着上面的纹路,语气如常地开口:“前段时间,我去旅游了,在火车上玩了个游戏。”   白在宸身体一顿。   “玩得还可以,挺刺激的。”白在江把脑子里所有想说的话晃荡了一遍,到最後发现能说的好像真的没几句。   “我回来之後查了一下名家解说,说是玩过那场游戏的人至少会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会产生严重的心理後遗症,哪怕拿到再高的奖金或者补偿金,那些人也永远无法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   说到这的时候,白在江感觉脸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电流,停顿的时候书房也非常安静,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而且他们还在暗网上传那些东西。”   白在江温声提醒道:“哥,那个节目不好,你如果碰到了,千万不要冒险跟他们来往,爸妈会担心。”   不能再说更多,但说出去的好像不管怎么听都不太对劲。   于是白在江闭上嘴抿了抿唇。   语塞对一个旅游专业的毕业生来说实在丢人。   而且白在宸没有看他,也不说话,始终冷漠地侧着脸。   白在江做了个深呼吸,开始转移话题:“对了,毕业那天,爸在这问过我想不想进公司工作,还说要给我股份。”   说到这,他抬起眼看了看白在宸。   那天其实书房门没关,白在江知道他哥就站在门外,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但应该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然後我和爸说,我挺喜欢当导游的,当初选专业的时候也不是瞎报,我没什么商业头脑,坐在工位间里整天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太头疼,而且,如果我进了公司,哥那么忙,还要抽空照顾我,我心里肯定会过意不去。”   说着说着就有点紧张,白在江无意识地扣起桌角。   “而且最重要的,我本来就不是白家的孩子,这二十年来空手得到的东西也够多了。”   话音落,书房里的气氛已经凝重到让人窒息。   白在江听到嘀嗒声,像是白在宸的手表发出来的。   良久,白在宸下颌微动,冷冰冰丢出一句:“别太高看自己。”   白在江松了口气,“嗯”了一声。   终于放下一桩心事,时间也快到中午,耽误白在宸这么久,白在江是时候该离开了。   但在离开前,白在江还是和他哥小小地抱怨了一下:“哥,你知道我胆子不大,小时候连儿童鬼屋都不敢玩。”   “那个游戏,有点吓人。”   ……   白在江出去後,陈伯端着一个杯子走了进来,放到白在宸手边。   白在宸目不斜视地拿了起来,入口才发现味道不对。   他皱了皱眉,看向陈伯:“速度慢就算了,咖啡也能倒错?”   陈伯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是小少爷吩咐的,他说咖啡喝太多会让他哥哥加重心脏负担,晚上也会睡不好,柠檬茶就不错,同样能够提神。”   白在宸沉默了一会儿。   “他怎么走的?”   “小少爷好像是自己打车。”   “从这走到马路上至少十分钟,也不嫌热。”   “那我去通知司机?”   “随便。”   --------------------   在A市,普通人别说十几年,一辈子都不一定能买到一个厕所。。。   所以小白的十几年已经很牛逼了。   (但是他老公两三年干成了A市金融界龙头) 第29章 “想和你试试”   白在江到家之後,发现他哥给他微信发了个转账,金额9990。   很奇怪的数字。   于是时隔多年,白在江又一次戳开了他哥的微信聊天框――上一次还是他和白在宸互加好友时系统发送的打招呼。   【白:哥,为什么打得有零有整?】   【白在宸:司机白送你吗?】   【白:谢谢哥,你一定要注意休息,咖啡少喝一点,多睡觉,多吃饭,多吃蔬菜和肉,适当走动一下劳逸结合。】   【白在宸:养猪去畜牧场。】   白在江发过去一个抱歉的龙图表情包。   可能是对这种沙雕表情不感兴趣,对方没再回复。   白在江看着短短几行的聊天框笑了笑。   他只是白家的养子,而且在此之前还当过白家上一任管家的养子。   管家带着他的时候他还不记事,到现在也只能模模糊糊回忆起那位老人家的轮廓,还有对方总是紧紧牵着他的粗糙的手掌。   管家去世後,接养他的白父白母对他也很好。   母亲虽然不喜欢和他说话,但在吃穿用度上对他和对大姐二哥没有任何区别,父亲顾念旧情,经常与他谈心,且也不曾懈养对他的教育,大姐一直在国外的姑妈家生活,偶尔回来的时候也不会忘了给他带份礼物,而二哥……   二哥其实一直是刀子嘴豆腐心,白在江小时候经常领会。   但毕业那天属实是他失算了,他只是无意间瞥到门缝里有二哥的身影,却没想到对方没有听完他和父亲的对话就离开了。   白在宸是要继承家业的人,谨慎心和决断力本就是必须要有的。   所以白在江没想怪他哥。   他连自己的最终来处都不清不楚,没有白家,他只是个要被抛弃的人,收养和教育之恩可能这辈子也还不完。   所以他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对这个家里的人有一丝一毫的怨忿呢。   他只想尽自己所能,不为白家人增添更多的麻烦。   ……   晚上夜空宁静,白在江站到阳台,打通了一个归属地为A市的电话号码。   “……哪位?”   电话里的声音带着没睡醒的哑意和不耐烦。   为了避免被对方当成凌晨一点还打电话冲kpi的诈骗犯,白在江很快应声:“是我。”   “……”   电话里沉默了好一会儿,传来男人有些重的呼吸声。   窸窸窣窣一阵,对方似乎在床上翻了个身,又问:“你是哪位?”   这道声音一直是好听的,隔着电话更凸现一种独特的质感。   “我是王二狗。”白在江回答,“我找唐钦唐先生。”   电话里又是沉默,然後这次传来了一道笑声。   “王,二,狗。”唐钦一字一句慵懒地道,“我记得你是旅游专业。”   白在江:“很高兴你能记住我的专业。”   唐钦:“高兴那么早干什么,你这是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明天你会收到一张A市最强法务送来的‘船’票。”   白在江失语一秒,道:“唐先生这么聪明,不应该先考虑换一个黑客运营吗?”   “太好了,原来是有黑客帮你。”   唐钦不咸不淡地道:“送两张。”   白在江失笑一声:“你现在身体怎么样,腰上的伤好了吗?”   电话里唐钦呼了一口气,嗓音更哑:“还行吧。”   白在江:“有留下後遗症吗?以後会不会经常腰疼?”   唐钦:“你这么关心我的腰干什么,想试试好不好用?”   阳台上,白在江垂着眼往前走了一步,手扶上栏杆。   “不可以吗?”夜风中,白在江很轻地问。   “你……”电话那头无语噎了一下,好半响才微愠道,“从哪学这么坏,想什么呢。”   白在江无辜道:“关心一下你的腰伤也不可以吗?我和唐先生好歹同生共死一场。”   唐钦:“……”   唐钦吸了一口气,语调冷淡:“白在江,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三更半夜给我打电话是想我了,你知道我对你什么想法。”   “你别生气。”白在江温声道,“这个点打来,是感觉你白天会很忙,怕你直接挂掉拉黑。”   唐钦:“你现在说完你打电话的目的我就会把你挂掉拉黑。”   “……别这样。”白在江语气认真道,“唐先生,我想和你试试。”   “……”   电话里沉默好一阵,有一瞬间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白在江。”重新开口时,唐钦的声音听起来更加低沉,还带着点咬牙的意味,“你是又想耍我吗?”   “没。”白在江语气不变,“我认真的,我想和你试试。”   话音落,电话里立刻传来轻笑声,白在江总感觉如果他们俩人现在是面对面,唐钦已经要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了。   “林小东给你看过那个了吧。”唐钦语气笃定地问他。   “看过了。”白在江纠正唐钦,“人家叫林小希。”   唐钦“呵”了一声:“谁管她叫什么。所以你怎么回事,看到那种病历你觉得我能和你简单试试吗?”   当然不能,白在江隐约可以猜到唐钦的想法,看中什么要么直接索取,要么从一开始就果断放弃,没有模棱两可的‘试试’一说。   “我知道。”白在江手指在栏杆上轻轻敲着,发出‘哒哒’的声音,“但我看了那么重要的东西之後,感觉很心疼。”   唐钦冷笑一声:“啊,原来是因为那个。”   包含他从五岁开始的精神疾病治疗过程,一直到今年还有复查记录,且恢复状态最近被评为【危险级】。   他好笑道:“白在江,你是不是脑子缺根筋,正常人看到那种病历会觉得对方是在装可怜吗?”   “难道不是吗?”白在江不解地问了一句,然而又很快改口,“那就是我不正常。”   电话里传来某人从床上起身的动静,唐钦深吸了一口气,开口的时候把自己气笑了:“白在江,你想可怜我啊?”   “不是。”白在江认真道,“是想喜欢你。”   唐钦低声笑着:“白在江,不管你是想可怜我还是喜欢我,只要你敢,我这次绝对不会放过你。”   没有在意对方语气中的危险信号,白在江心情愉悦道:“那看来我得尽量试出你想要的结果了。”   “你没机会有另一个结果。”唐钦淡声说完,冷不丁地挂断电话。   白在江盯着熄了屏的手机看了很久,快到凌晨三点的时候才转身回了卧室。   一夜好眠。 第30章 “我在抓小偷”   A市最强法务所在的恒诺集团大楼位于A市最繁华的中心地段。   白在江背着一个简易的旅行包,站在这座伟大的建筑下面,内心已经忍不住感叹了上百遍。   大厦入口实在太多,白在江又是连夜坐火车来A市的,这会儿精神不是很好,但还是想见见唐钦再去找地方住。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二点半,写字楼里应该正是大部分打工人休息的时候。   就是不知道他们的老板休不休息了。   于是白在江给唐钦发了条短信――   【请问贵公司哪一扇大门能通往唐先生所在的楼层呢?】   发完,白在江找了个舒适一点的咖啡厅,店名叫【Coffee HABITats】,里面有很多西装白领,胸前挂着蓝白色的工牌,或结伴对坐吐槽领导,或守着一杯咖啡和手握饭团独自享用午餐。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在江觉得他们身上好像没有人气儿一样,往那一坐活像怨鬼附身。   可是唐钦看起来就没这种感觉,该说是抗压能力太强吗……   白在江挑了个离那些打工人最远的位置坐下了。   桌上可以扫码点餐,白在江这两天饮食非常不规律,这会儿已经想不起上一顿是什么时候吃的。   下单一分钟後,白在江看到一个女服务员朝自己走了过来。   “这位先生,尾号9851的点餐是您下的对吗?”   白在江点点头:“是我。”   “啊,是这样的。”女服务员微微弯着腰,语气恭敬又温柔,“我们这边的餐食呢是不准许往楼上带的,看您点了堂食,但是这个量有点多,您要是一次性吃不完的话我们可以给您退费并赠送果盘一份,但是拒绝自行将未吃完的食物带走哈。”   这倒是很新奇的规定,白在江第一次听说。   “这里,是自助形式吗?”白在江看了看手机,明明是点单模式。   女服务员解释道:“不是的,这是我们店里的严格规定,您是楼上的新人员工吗?其实我们这附近所有的底商都有这个规定,只要餐食中含有鱼类就不可以打包带走的。”   说完,她恭敬地指了下门口的小黑板,上面确实写了鱼类食物不能带走,但白在江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注意看。   ……鱼类,鱼类。   啊。   白在江想起什么,冲女服务员微微一笑:“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那麻烦你帮我把金枪鱼的退掉吧,我只要另外两个。”   女服务员松了口气:“好的,谢谢您的理解,请您稍等。”   等餐期间,白在江查看短信,发现没有回复。   于是白在江又发过去一句:【唐先生,你猜猜我在哪。】   三分钟後,咖啡和三明治都上来了。   白在江喝了口咖啡,继续发短信――   【唐先生,我在你们楼下吃午餐。[彩信图片.jpg]】   【唐先生吃过这家吗?现在吃饭了吗?】   【唐先生怎么不回消息,是在午睡吗?】   【唐先生好高冷,是觉得被没有工作的应届毕业生追求很有压力吗?】   五分钟後,白在江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像个骚扰犯一样不断给追求对象发垃圾短信。   可是就算这样对方也没回,也没拉黑。   白在江吃完午餐,喝完最後一口咖啡,坐在座位上继续看了会儿手机。   等他准备遗憾地为今天的行动收场时,门口进来了一个秘书模样的女人,前台的点餐员笑着叫了她一声“赵姐”。   女人在店内张望了一圈,视线掠过白在江之後又猛地移回来。   白在江疑惑地看着女人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   “您是…白先生吗?”女人样貌陌生,白在江很确定以前没有见过她。   “有什么事吗?”白在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女人轻轻笑了笑:“我是艾斯总裁的助理,他让我来送您。”   听到意料之外的名字,白在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艾斯总裁’是谁。   ――任职于唐钦手下的第一总裁。   白在江瞥了眼手机,唐钦不知什么时候发来了一条消息:【等着,找人把你抓走。】   白在江笑了笑,起身跟着赵助理离开。   赵助理开车,可能是看出白在江神色疲惫,告诉他可以在後座躺一会儿。   车子开上高速,白在江对接下来要去哪并不好奇,就算直接把他送到车站也无所谓,他有腿会自己回来。   下了高速,车子开进桥洞,光线暗了一点,但白在江总感觉後面有辆车跟着。   他回头从後车窗望去。   赵助理从车内後视镜里看到他的动作,手指在方向盘上无规律地敲击了一会儿,直到白在江又转回身子,并没有说什么。   二十分钟後,车子开进一处高档小区,没有进停车场,而是直接停在了某栋一梯一户的单元楼下。   下车时,白在江目光一瞥,果然看到车子後面仍然跟着那辆SUV,宾利添越,浅宝石蓝。   在他们车子後面稳稳停下,前挡风玻璃开了隐私模式,里面的人影看不清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白在江觉得自己以前好像也见过这辆车,但不是在A市。   台阶上,看到白在江把目光流连在他们身後的那辆车上,赵助理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开口扰乱白在江的思绪:“白先生,我们往这边走。”   白在江回过神,跟着赵助理走进单元楼。   乘坐电梯时,白在江随口道:“刚才那辆车好像跟了咱们一路。”   赵助理露出官方微笑:“是吗,应该是巧合吧,估计一会儿就走了。”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某个楼层,白在江没再说什么。   而等他走出轿厢以後,赵助理却没有跟出来,只是告诉他一句:“董事长待会儿会告诉您房间密码,您稍等就好。”   话音落,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白在江站在空荡宽大的走廊里,先是往窗口走去,推开窗子往底下望。   那辆SUV已经不见了。   白在江放下窗户,拿出手机,正好进了一条短信。   是一串六位数字,其他什么也没说。   白在江走到门口,输入密码。   然後门开了。   ……这算什么。   白在江有些好笑地走进屋里,没有胡乱走动,而是站在玄关处继续给唐钦发短信。   【唐先生,这是你家吗?】   【不怕我偷走你的重要物品吗?】   唐钦秒回他一句:【试试。】   白在江心头一跳,转身去开门,却发现门把手无法按下去。   想到什么,白在江回头在天花板上寻找起来,果然看到了摄像头。   白在江盯了那个摄像头一会儿,低头继续发短信。   【唐先生,你家门锁好像坏了。】   唐钦:【没有,密码锁是摆设,你输完之後我用手机给你开的门。】   ?   白在江:【你这是非法监禁。】   唐钦:【谁说的,我在抓小偷。】   白在江笑了笑,又在唐钦的指示下换好拖鞋,找到自己可以用的房间。   那他需要在这里等唐钦多久呢。   白在江发过去询问,但久久没有收到回答。   ……   晚上十点,白在江洗漱完,穿着衣柜里偏大的睡衣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唐钦回来。   其实他自己也很是紧张,脑海里预演了无数遍待会儿见到唐钦该说些什么。   时间一点点流逝过去,白在江提前喝了袋中药,这会儿感觉困意来袭,不知不觉中就侧着身子靠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十分钟後,玄关处响起开门声,喝了药睡得很沉的白在江没有听见。   一道脚步声渐渐靠近沙发,最後停在沙发背面。   白在江身上落下大片阴影,有只青筋嶙峋的手掌撑在沙发靠背上,来人正俯身看着他。   “白在江,你是个骗子,你根本就不会喜欢我。”   睡梦中,白在江好像看到唐钦回来了,他把想好的说辞乱七八糟地倒了出去,听起来可能不太真心,所以他听到对方冷笑一声,骂他是骗子,根本不会喜欢他。   白在江不知为何焦急无比,在梦里紧紧抓住唐钦的手。   正想把白在江从沙发上抱起来的唐钦动作一顿,然後没什么表情地拍掉了白在江的手,继续把他抱起来。   走向卧室的途中,白在江在唐钦怀里一直紧紧皱着眉,有只手要摸不摸地停在唐钦胳膊上,然後在被放下的时候终于又蓄足力气抓了一下。   唐钦这回没有拍开他,而是顺势坐在床边。   白在江微微睁眼,药物作用让他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微微咽着嗓音:“不是不喜欢,不是。”   唐钦垂了垂眸,看到捉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指节正不住地发颤。   “谁管你是不是。”唐钦抬手,在白在江越来越不满的表情中使劲把他的手扯了下去。   卧室里响起低哑的嗓音:“都说让你忘了我了。”   --------------------   下集吵个架。 第31章 “拉窗帘干什么?”   ‘嘭――’   一声沉重遥远的关门声把白在江从睡梦中猛然惊醒。   大脑做出反应之前,身体已经快速给出指令,掀被,起身,下床,鞋也没穿就冲出卧室。   而在做出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白在江甚至能保持无声无息,只发出了打开卧室门的‘咔哒’声。   以至于当客厅里正在打电话的人慢悠悠看过来的时候,都不知道是该把视线落在白在江凌乱如鸟巢的头发上还是光着的脚丫子上。   白在江和唐钦对视两秒,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也看清了客厅里除了唐钦没有别人。   唐钦正在用流利的英语和电话对面的人讲着什么,从白在江身上把视线收回後眉头轻轻皱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讲电话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过了有一分钟,唐钦隐约在讲结束语,眼睛也再次瞥向白在江。   这次没再傻愣着对视,白在江找回身体控制权,转身回去。   打理好头发穿好拖鞋,白在江这才重新走出卧室。   唐钦正拿出茶几底下的遥控器,把客厅阳台的自动窗帘打开。   “早上好,睡美人。”   窗外的太阳怎么看都不像早上,白在江知道他在打趣自己。   “昨天是喝了药才会睡到现在。”白在江清了下嗓子,有些不自在地站在沙发扶手附近,“最近睡眠不好,弄了点中药喝。”   “睡眠不好?你在火车上说睡就睡。”唐钦放下遥控,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他穿着无袖的灰色背心和休闲长裤,一手搭在腿上,偏头看白在江的时候,另一只手搭在沙发上拍了拍。   白在江脚下先是挪了半步,然後才大步走过去,坐在唐钦身边。   一坐下,唐钦落在沙发上的手很自然地挪到了白在江身後的沙发背上。   “我刚才听到关门的声音。”白在江盯着茶几上任意一个不会动的东西,目不斜视地开口,“以为你走了。”   背上突然传来奇怪的触碰,唐钦的手指寻宝似的在他後颈到脊椎处的位置上来回点跳。   “我走了又怎么样,你好出来偷东西吗?”   “不是。你的手……”   “怎么了,昨天发短信说想喜欢我,想和我试试的不是你?”   白在江皱了下眉,伸手按住他的胳膊。   “不是这样。”   白在江抬眼,近距离和唐钦对视。   “唐钦,我们好好聊聊。”   唐钦安静地看了他几秒,戏谑的神色慢慢从脸上褪去。   “那你说吧,我听着。”唐钦抽回手,百无聊赖地等着白在江开口。   白在江垂着眸捋了几秒思路,慢慢地开了口。   “火车上,我没有认出你,是我不好,对不起。”   “其实我对你印象挺深刻的,因为我上大学的时候就那一次过敏,只是当时没看到你的脸,只记得手很好看,就是猫毛多了点,可能触发了保护机制,所以失忆的时候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你让我看的那些病历,我没有觉得害怕,也没想远离你。”   “火车上发生的那些事……我也不能解释是为什么,但我确实对你产生了一些不太普通的想法。”   “回家之後,想见你的念头就止不住。”   “我认真思考了很久很久,一闭眼就会梦到你在我身边。”   “我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所以想试一试。”   艰难地说完,白在江觉得比当着五位导师的面演讲自己的毕业论文还要紧张。   而且更要命的是,毕业论文起码有理有据可以准备好应对方案,可对唐钦他无计可施。   他根本猜不到唐钦对他这番话能做出什么反应。   像是看透他的不知所措,唐钦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你背课文呢?”唐钦问他,“不会是从那种奇怪的论坛上找的回答吧?”   白在江脸上一热,头都有点抬不起来:“没有。”   唐钦:“也是,网友也给不到这么烂的回答。”   白在江不说话。   唐钦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又含着点叹息吐了出去,不知带着什么情绪。   “白在江。”   白在江应声:“嗯。”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不,算了,换个问题,你是怎么认为我真的喜欢你的?”   白在江一愣,斟酌了一下才道:“凭…感觉。”   听到这种回答,唐钦被逗乐一样失笑出声。   他转头看向白在江,眼底还带着笑意:“你是没谈过恋爱,但不是傻吧,凭感觉这种事能信吗?”   白在江抬着眼,定定地看着他:“那我感觉错了吗?”   唐钦:“……”   唐钦“啧”了一声,把他的脸推开:“说话的时候别直勾勾盯着别人,烦。”   “……”你以前不也这样,白在江没敢说。   把白在江推远之後,唐钦顺理成章换了话题:“那你喜欢我什么,也凭感觉?”   白在江这次道:“那该问你了,你感觉不到我喜欢你吗?”   “感觉不到。”唐钦眼也不眨地给出答案,“你和我不是一类。”   白在江沉默了一下,皱着眉批判他:“我从前确实不是同性恋,但我为了你可以改,也请你不要以这种理由剥夺我喜欢你的权利。”   唐钦:“……我指的不是这个。”   白在江虚心道:“那是什么?”   “是恋爱观。”唐钦扭头看白在江,顺便也把对方的脑袋扭回来,“你是柏拉图,对吧?”   白在江有些惊讶,因为他确实偏向柏拉图一点。   “我可以试着改……”   “我不需要你改。”唐钦打断了他,表情变得有些不好看,“如果你只是可怜我,为了迎合我而去改变你自身的一些东西,我完全不需要。”   “白在江,你就是你,不要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也不要再想和我试试的念头,到头来你试不出好结果我真的不会放你走。”   “我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在劝你,明白吗?”   白在江的下巴被唐钦手指捏着,力道不轻不重。   “为什么?”白在江开口,下颌在唐钦手掌里轻动,“那你干嘛在火车上跟我表白?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大学那会儿吗?”   白在江摸索着捉住唐钦的左手,拉过来,顺着青筋微凸的手背一点一点摸上小臂,然後指腹按到了小臂内侧。   那里的伤疤还留着。   白在江轻声问:“那这是什么?刻的不是我的名字吗?”   像是被触到什么,唐钦脸色一变,皱着眉松了手,同时往後退了一点,左手落在身体另一侧,从白在江的角度再也看不到。   “所以说我让你忘了我。”唐钦喃喃着说完,客厅里变得安静。   好一会儿,他又突然站起来,走到阳台上,多此一举地亲手把窗帘拉上了。   “怎么了?你拉窗帘干什么?”白在江也站了起来。   唐钦不说话,拉完窗帘後死机一样立在原地。   白在江绕过茶几,朝他走了几步:“唐钦……”   还没靠近,唐钦突然转身,只跨了半步就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到了触手可及的程度,白在江下意识想後退,然後被对方伸过手来一把拽住上臂。   “唐钦!”   强硬的力道拉扯着白在江,迫使他跌倒在阳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沙发腿和地板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还没来得及询问什么,白在江鼻梁上的眼镜就被人摘了,阴影和唐钦的吻同时落下来。   想抬右手的时候,白在江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仍然被死死按着,同时,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意图,唐钦捉住了他另一只手的手腕,毫不费力地压了下去。   没有任何征兆的亲吻汹涌过来,白在江先是感觉到不适,其次才是因为亲他的人是唐钦而产生了紧张。   心脏开始跳得不正常。   好一会儿,唐钦垂头抵着白在江的颈窝,终于停了下来。   --------------------   天气好热。热懵了。 第32章 “你别乱吓人”   阳光透过白色窗帘落进来。   余光里,白在江看见他和唐钦的影子出现在客厅地板上,除了钳制与被钳制的上半身,这个姿势整体看来不算很亲昵。   “我第一次亲你的时候你什么感觉。”唐钦埋着头,声音有些哑,“是不是很不舒服,和刚才一样吗。”   白在江抿了下唇,轻声道:“没有很不舒服,只是吓到了,以後我会…尽量配合你,互相喜欢的人不就应该配合对方吗?”   说到一半的时候,白在江硬生生把“改”字收了回去。   唐钦笑了起来,抓着他的力道突然发紧,然後又很快一松。   白在江心里开始打鼓。   下一刻,唐钦起身在他面前站直,垂着头看他。   眼镜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白在江在朦胧光线中茫然地睁着眼,完全看不清唐钦的表情。   “白在江,少自欺欺人。”唐钦语调平淡,“你根本不喜欢我。”   白在江皱着眉眯眼:“我不会和不喜欢的人接吻。”   “那不是接吻,是我强迫你。”唐钦纠正他,“两次,不是吗。”   白在江张口想再说什么。   唐钦打断他:“你在火车上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白在江:“……”   本来也不指望收到回答,唐钦紧接着问他:“看到一个满眼都是你的追求者被你利用得淋漓尽致,你不可抑制地产生了一些愧疚,再加上我们真的认识,你觉得这或许是缘分,又或者你根本没把这个当成缘分,只是觉得利用了我很不好意思,所以你要和我试试,迎合我一段时间,等我腻了或者你懒得配合了,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结束,也算还了人情。”   说完,唐钦心里微微抽疼。   他知道白在江或许也是有点感觉,但是他太了解这个人了。   白在江对谁都一样,就算明天有个玩的很好的朋友突然跟他表白他也会接受,因为他不知道对方的感情深厚,而且太善良了,总想尽自己所能地去迎合身边的每一个人,总以为他们很快就会先一步离开。   以至于这个人当下的感情总是很浅薄且一眼到底。   坚持不了多久。   白在江不赞同地摇摇头:“火车上,我们是互帮互助,我没有理由对你愧疚。”   唐钦笑了一下:“所以你是说,你在一个奇怪的火车上遇到了一个前一天把你扔出窗外,第二天就对你表白,没几天还把你拉进卫生间强吻的人,你还喜欢上他了,是吗?”   因为看不清东西,白在江的听力越发灵敏,唐钦的每个字都仿佛敲在他耳膜上说的,令他耳後的皮肤莫名有些发麻。   “……你别这么说自己。”白在江无奈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唐钦嗤笑一声:“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啊,那我刚才亲你的时候在想什么你知道吗?”   白在江脸热了一下:“在…考验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不是。”唐钦笑着解释,“我在想怎么才能把你带进卧室里,哦,补充,不穿衣服那种。”   “……”   白在江发现自己的太阳穴开始发胀,手已经捉紧沙发扶手,垂着眼四处找眼镜:“你别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   熟悉的阴影突然压了下来,白在江心中一惊,条件反射般往後去躲。   唐钦却没有碰他,只是弯着腰近距离看着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   “我说过了,我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要的不是你情我愿的柏拉图,更不喜欢别人抱着试试的态度拿我消遣,至少现在,和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不会放任这种人来到我身边,明白吗?”   盯着那双颜色很深的褐色眼睛,白在江终于找到了一点可以看清晰的地方。   “我明白,但我觉得我看起来也没那么轻浮。”   白在江语气坚定道:“我确实保证不了结果,但我一定会付出最大的努力,如果实在不成功,我也可以接受一切失败的後果。”   找补一般,白在江又加了一句:“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百分百的事情,说不定你会先我一步不喜欢了。”   唐钦又被他逗乐了:“你哪来的勇气,应届毕业生限定吗?”   白在江脸上彻底红了起来:“我学的是旅游,已经考上导游证了,工作不是问题的。”   “那就等你当上一个地位不错的导游再来找我吧。”唐钦重新站起身子,弯腰从地毯上捡起白在江的眼镜还给他,“至少也要混到财力不错的地步。”   白在江戴上眼镜,问他:“那时候我就能来追你了吗?”   唐钦笑了笑:“只是让你给你自己做准备罢了。”   “什么?”白在江有些懵。   唐钦慢悠悠地解释:“因为未来的某一天,你可能会和我打很多官司。”   白在江更不解了:“我不是为了你的钱。”   “不是那个意思。”唐钦坐回了沙发上,“可能会涉及非法拘禁,以及干涉婚姻自由。”   话音落,客厅里突然响起手机铃声。   白在江的那句“你别乱吓人”混在了铃声里,唐钦似乎听见了,但没理他,而是接起了电话。   还是用英语交流的,白在江现在脑子清醒了一点,已经能分辨出唐钦在说什么。   似乎是不久前交代的一件事没有做好,唐钦冷着脸斥责他们效率太差了,交流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唐姓的名字,念得太快,但白在江觉得耳熟。   应该是在处理家事。   唐钦挂断电话後,白在江还想借着工作之类的由头再和他聊一会儿,然而对方似乎要出门了,站起身直接往玄关走。   白在江跟上去:“你去哪?”   “去杀人,你去吗?”   “去,但我可以不杀吗?”   唐钦笑了一下:“那我不带你。”   他从玄关置物柜里找出墨镜和钥匙,又随手拿了件外套。   “大概半小时後付申给你送午餐,吃完你就跟着他去火车站。”唐钦留下这么两句,不等白在江再说什么就拉开了玄关门。   出去之前,他戴上墨镜,回头又看向白在江。   “对了。”   白在江站在原地,等他对出个所以然来。   只见唐钦微微挑眉,眼神挡在深色墨镜後面,但不难猜测充满调侃:“白向导现在是什么级别的,我不太了解。”   白在江:“我大三考的初级导游,明年只要工作日满足90天就能考中级。”   唐钦点头:“高级要工作三年,特级要五年,也就是说你要达到特级导游至少需要八年。”   “是的。”白在江疑惑,“你不是不了解?”   唐钦微笑:“恒诺也投资旅行社,而且有意向培养自己的旅行商,不管是哪种,期待与白向导合作的那天。”   白在江受宠若惊地点点头。   然後唐钦就准备出门。   白在江挪过去扒住门缝,冲着唐钦的背影轻喊:“那我下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唐钦没有回头:“白向导给恒诺发来合作申请的时候。”   白在江没再说话,看着唐钦一步步离开自己的视线。   ……   半小时後,白在江开门迎接了一位熟人。   付申――唐钦的雇佣保镖。   白在江愣了半秒之後微笑着打招呼:“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付申手上拎着饭盒,面无表情地回了句:“你好。”   吃饭全程,付申都安静地坐在白在江旁边,不论白在江说什么他都不说话。   直到白在江吃完东西,付申才告诉他一声:“可以出发了。”   白在江应了一声,收拾好自己的小背包,和付申一起下楼。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单元门外,付申把白在江请进後座。   白在江低头看时间的功夫,付申已经启动了车子。   一分钟後,他们出了小区,正在往火车站的方向行驶。   中途遇上红绿灯,白在江状似随意地开口:“付大哥,你们老板是不是对员工的资质要求很严格啊。”   付申从後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一板一眼道:“是的,老板不会允许没有资质或者来历不明的人进入公司。”   “那如果他让这样的人进入他家呢?”白在江又问。   付申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又从後视镜里看了白在江一眼。   很奇怪。   这个人难道不是雇主的重要客户吗?   付申皱着眉思索。   恰好此时绿灯亮起,车流又开始往前涌动。   付申启动车子後回复他:“不明白您什么意思。”   “啊。”白在江似乎有些尴尬地垂了下眸,嘟囔道,“看来你也不知道,你只是听他的话来保护我,是吧。”   车内有那么几秒钟很是寂静。   付申再一次通过後视镜看向白在江。   其实吃饭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白在江虽然一脸笑意,但是眼眶发红,嘴唇变肿,明显是一副遭受了什么事情的样子。   雇主和被保人之间的事是不能瞎掺和的。   付申心中默念了几次安保守则,迎接第二个红绿灯口。   看着前面挤挤挨挨的车影,付申无意间瞥到後视镜里的人侧过脸看向窗外,面容非常神伤。   付申收回视线,盯着马路对面的红灯倒计时数了几秒。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雇主难道欺负人了吗。   终于,付申忍不住绷着脸开口:“其实我们老板挺好的,他人,不错。”   白在江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和他在後视镜里对视。   “是吗?”   白在江弯起一看就有些强颜欢笑的唇角,嗓音温和:“谢谢你。”   付申被谢得有点心里不舒坦。   “是真的,老板虽然看起来不好相处,但他其实,人,挺好。”   白在江失笑一声:“嗯,我知道了,谢谢。”   不想再听谢谢,付申选择闭上了嘴,并将车子开得更加平稳。   五分钟之後,他们的车即将进入高速,但在分流岛转向的前一秒,一辆红色轿车突然超车,并且迅速变道。   车子剧烈晃动,付申冷静地转动方向盘,让车身和三角区的防撞标志险险擦过。   他们在另一侧停了下来,正好是个桥洞入口。   虽然没上高速,但好在没有发生车祸。   看着桥洞底下缓缓驶出的三辆白车,白在江察觉到一丝不好的预兆。   “白先生,坐稳。”   付申提醒了一句,换了档准备倒车,白在江回头看了一眼,制止了他:“不用了。”   来时的路也紧跟上来几辆白车。   桥洞底下已经有人下车走了过来。   付申从旁边的後视镜里看到了後面的情况,皱了下眉,右手拨开扶手箱的暗扣,捏住一个东西连续按了好几下。   ‘笃笃――’   重新把扶手箱恢复原状时,有人在车外敲窗。   --------------------   和基友吃烧烤差点忘了更新_(:з」∠)_ 第33章 “合作愉快”   在A市发生高速路口逼车事件并不少见。   但白在江不是A市的人,更没有在这得罪过谁,所以他很清楚这些‘请’他下车的人并不是针对他。   “这位先生,请跟我们来。”   白在江被迫从车里出来後,堵他们的人用还算客气的态度把他请到了另一辆车里。   付申想跟上来,却被两个西装男一左一右拦住,他立刻想动手,然後看到白在江冲他摇头。   坐进後座,白在江身旁和身前都传来关门声,车里除了他和司机之外还有一个坐在他旁边监视他的人。   在司机拿出对讲机让桥洞对面的自己人都把车让开的时候,白在江怕热一样脱起了外套,自然得仿佛在私家车里。   他旁边的男人瞥了他一眼,没管他。   突然,车里响起‘嗒’的一声。   一个小东西顺着白在江外套口袋滑了出来,滚到座位底下。   白在江“哎呀”了一声,弯腰去捡。   “先生,别捡了,先坐好。”   他旁边的男人如是提醒,驾驶位上的司机正缓缓启动车子。   而弯着腰的白在江一边应着“好的”,一边以最快的速度猛地抓住了身旁那个男人的双腿。   车子启动时,不可抗的瞬间作用力加上毫无防备的身体,男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白在江一下子从座位上拽了下去。   “嘭”的一声,男人的後脑勺磕在车门上,又很快滑到了地毯上。   白在江抱着男人的腿往旁边一推,男人就只能呈虾米状被折叠在车门旁边的座位底下。   其实白在江根本没什么能耐,也不会打架,但车里地方小,男人根本不好施展身手,而且白在江毫不客气地伸出腿踩住了他的屁股。   “先生!快点住手!”   前面的司机听到动静想要回头,却被一条从後面伸过来的外套缠住了脖子。   “咳!呃……”   司机仰起头,挣扎间摸上中控台,按下了一个开关。   座椅瞬间往後下调。   但司机却感觉脖子上的勒缚感并没有减少。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到白在江的脸出现在头顶。   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普通的发型,普通的眼镜,嘴角上挂着的笑容都是非常温和无害的,放在人堆里一准抓不出来那种。   “你是不是网上自卫攻略看多啦?”白在江微笑着把外套交叉收紧,根本没有靠座椅提供绞力,“好不巧,我看过反攻略,开门吧。”   司机被勒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脸色很快变得青紫,求生的本能让他打开了车门。   车外,付申已经打倒了一片,拉开车门後把司机从白在江手里解救出来再扔掉,然後坐到了驾驶位。   “等一下。”白在江拍了拍脚下的屁股,“开下左後车门。”   付申已经把车开了出去,闻言开了车门,白在江顺手一推,‘虾米球’骨碌碌滚到了大马路上。   ……   十五分钟後,付申和白在江把打劫来的车子开往了最近的警察局。   记录了事件经过和身份信息之後,付申联系上附近的同事,开车把他们带回唐钦的公寓。   这回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付申让同事在这里稍等,然後带着白在江去找电梯。   等待电梯下来的时候,付申的手机一直在来短信。   他看了一会儿,转头对白在江道:“老板刚出火车站,正在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白先生你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出门,如果我不来,不要点外卖也不要自己下去买吃的,实在饿得不行可以把老板家酒柜里的酒喝掉。”   白在江点点头,恰时电梯门开,他走了进去,转身後诧异地看着付申:“你不上来吗?”   付申:“我要去做别的事,您按十二楼,老板会帮您开门。”   “好。”   话音落,轿厢门关闭,白在江乘坐电梯回到了十二楼。   谁能想到来的时候好好的,要走了却回不去呢。   白在江无奈地叹了口气,电梯到达唐钦家的楼层之後,他抬脚踏了出去。   正想给唐钦发消息让他开门,唐钦的电话却突然打过来。   白在江的心跳没来由闷了一下。   刚按下接听键,面前的大门也倏地被人从里面打开,某个有些眼熟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到他面前。   与此同时,电话里传来唐钦阴沉的警告声:“你们敢动他试试。”   白在江还没从现在的情况里想出对策,就听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冷冰冰地道:“抱歉,先生。”   下一刻,男人的拳头冷不丁地招呼在了白在江脸上。   ……   距离被一拳揍晕之後过去了十多分钟,白在江从唐钦家的客厅地板上醒来。   意识回笼,左边脸颊立刻传来一突一突的疼痛。   白在江撑着地板坐了起来,胳膊搭在支起的膝盖上,狼狈地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中年男人。   男人正在喝茶,身後和身旁一共站了四个保镖,其中离白在江最近的就是在车上被白在江揉成虾米球又推下车的那个,也是刚才在门外揍他一拳那个。   余光一瞥,玄关那边似乎也有人。   “年轻人,你醒了。”唐有捷放下茶杯,冲身旁的‘虾米球’招了招手,“没看到客人坐在地上吗?”   ‘虾米球’面无表情地靠近白在江,力道很重地把他从地板上拉了起来,粗鲁地甩到唐有捷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唐有捷笑呵呵地看着白在江:“不要介意,我这个员工本来不这样,可能是今天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深知其中缘由的白在江选择不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唐有捷问他。   白在江很小幅度地扫视完客厅里的大致人数,冲这位传闻中的娱乐行业大腕露出恭敬微笑:“我叫王二狗。”   唐有捷挑着眉往後靠了靠,身後的保镖递给他一个让白在江十分眼熟的背包。   背包里的东西被倒了出来,唐有捷拿起其中一张卡片,端详了两秒,从茶几边缘一点点推到白在江面前。   “王二狗是白先生的小名?”   白在江没看那张火车票,面不改色地扶了扶眼镜:“是的,您可以这么叫我。”   唐有捷笑着评价他:“白先生是个有趣的人。”   他那张脸和唐钦有五分相似,但看起来比他儿子更加温和但诡诈。   唐有捷往後靠回沙发,一副上位者的姿态:“不过,白先生应该不清楚,我为了培养我儿子付出的心力非常多,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成功者,但未来的道路上难免会有人成为他更进一步的绊脚石。”   话音一顿,唐有捷提示他:“白先生刚毕业,没工作也没打拼经验,所以应该知道你和我儿子的差距吧。”   ……差距就是我没你这么烂的爹。   白在江微笑开口:“我当然知道,所以您的意思是?”   客厅里安静了两秒。   唐有捷重新端起茶杯,垂着眸,语气平淡道:“之前的奖励金不够吗?”   白在江鬼使神差地看了眼角落里的人像跟踪监控,摄像头的红点正死死盯着他。   收回视线後,白在江笑容变深了一些。   他意有所指地开口:“和您儿子未来的事业比起来,区区一百万应该不算什么。”   唐有捷缓缓抬眸。   那视线盯得白在江後脑勺开始冒冷汗。   他其实心里也没底。   唐有捷背地里都能拿自己儿子的健康来营销好父亲人设,不一定会愿意吃下这种暗亏。   白在江只是在赌唐有捷不会在国内威胁他的人身安全。   毕竟如果不是国内,白在江踏进玄关门的第二秒脑袋上就该多个窟窿了。   这次又安静良久,唐有捷放下茶杯笑了起来,看起来不像是生气。   “白先生眼界很宽广啊。”唐有捷突然夸了他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呢,我儿子也是其中之一吗?”   这帽子扣的。   白在江再次看了眼监控,谦虚道:“您放心,您儿子在我这也是绝对排第一。”   “那样的排名你就不要跟我说了。”唐有捷笑容不变,“白先生既然觉得一百万不算什么,不如你讲一讲多少钱才能算什么。”   回到正题,白在江坐直身子道:“我姐姐在海外开拓市场,从国内转资金的话需要大量手续费。”   唐有捷:“你姐姐叫什么?”   白在江:“白束,XX医药公司海外CEO。”   唐有捷挑了挑眉:“继续。”   白在江:“听说贵公司在海外上市,不知道资金流动上方不方便……”   唐有捷哼笑一声。   “年轻人,你这算盘打得挺周到。”   “可是我怎么记得,白家的公司股份都已经分给了你哥哥和你姐姐,跟你半点关系也没有,你这么关心不属于你的东西做什么,你要抢你姐姐的公司吗?”   白在江沉默了一秒,突然更理解唐有捷这个人为什么会妻离子散了。   “我哪敢啊。”白在江笑着道,“毕竟是一家人嘛。”   唐有捷脸上立刻浮现一种轻蔑的神色,仿佛看透了白在江想要掠夺亲姐公司的真实想法。   “我就说白先生很有趣。”   唐有捷朝右後方伸了下手,保镖递给他一份文件。   ‘啪嗒’一声,唐有捷把文件甩到白在江面前。   “我这里正好有个很合适的东西,白先生看一看。”   白在江拿起文件,翻看两眼就知道这是什么了。   唐有捷告诉他:“前不久,我的助理在C市盘下一个废弃的游乐场,正好用来增加一个新节目,奖励金肯定会比白先生上一次参与的要多,半个月後开始录制,既然白先生这么顾念家人,不如就在这签了吧,你放心,游戏只是个过程,我可以派专人指导你在游戏里胜出,最大的奖励金肯定是你的。”   白在江一张一张把协议书翻到了最後。   唐有捷在他合上文件之後让人给他递了根笔,并轻飘飘提醒:“白先生可以留下海外的收款账户。”   白在江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提笔签字。   签完之後,保镖将文件和笔都收了回去。   唐有捷又开始喝茶,然後像是想起什么,看向白在江:“如果我儿子对白先生还有纠缠的话……”   白在江识趣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当着他的面把事情说清楚,亲自打消他的念头。”   唐有捷笑了笑:“光说狠话吗?白先生,我儿子可不是普通人,三言两语是骗不过去的。”   白在江笑容微僵,预感有些不好,于是抢先一步提议道:“我可以找个男朋友刺激他。”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角落里的监控红点再次唰的一下对准了自己。   唐有捷放下了空掉的茶杯,阻断了白在江的退路:“那我来安排吧,放心,保证给白先生找一个满意的‘男朋友’,也希望白先生信守承诺,下次见到我儿子的时候,该说的话请记住说。”   白在江微微咬着牙笑了笑,看着唐有捷站了起来,自己也不自觉站起来,伸出手想说个合作愉快。   但唐有捷无视了他,径直离开了客厅,朝着玄关处走去,临走时似乎还冲着某个方向打了个手势。   白在江尴尬地收回手,刚一转头,就看到‘虾米球’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等……”   “白先生,把牙咬好了。”   ‘嘭’的一声,白在江再一次被拳头冷不丁地打倒在地。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这次他是被对方照着另一边完好的脸打的。   白在江叹着气晕了过去。   --------------------   谁让你把人家从车上叠成虾米球推下去 第34章 “我会再来找你的”   “八月29日16点53分,A市通往A北火车站的高速路段发生一起多车相撞事故,造成5人死亡,12人受伤,据前方记者报道,恒诺集团董事长系在事故中……”   ‘哔――’   洁净纯白的高级病房内,保镖按照老板指示将电视机关闭。   唐有捷坐在病床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注视着自己躺在病床上的儿子。   他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是曾经那个虽然愚昧,但却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为他生的。   所以他很是珍惜。   “身上不怎么疼吧。”唐有捷仿佛一个慈祥的老父亲,真挚地关爱着自己的儿子,“我有让他们撞得偏一点,肯定不疼,对吧。”   站在病床另一边的付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老板,又抬眸看了看老板他爹,忍不住提醒道:“唐先生,老板他好像还没醒。”   唐有捷仍旧微笑着望向闭着眼躺在病床上的唐钦。   “我和我儿子说话,其他不相干的人就先出去吧。”他目不斜视,连余光都没有给付申。   唐有捷身後的保镖绕过床尾开始‘请’付申出去。   付申心头升起一股怒火,正想着如果把病房里的东西打坏了老板会不会帮他赔,唐有捷身旁有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人走到了他身边。   “唐总不会再伤害少爷,你可以在门口等着。”   付申挣开那些保镖的手,最终还是走出了病房。   “宋楠,带着他们也出去吧。”唐有捷冲男人道。   当了唐有捷二十年的高级助理,宋楠自然不会违背唐有捷的命令。   他朝那些保镖挥了挥手,全部带了出去。   病房里很快安静下来。   躺在病床上的唐钦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伸手摘掉了盖在脸上的呼吸机口鼻罩。   看到这一幕,唐有捷语气温和道:“你订了去Z市的火车票,还联系过当地的动物保护协会,是想找我放在那的人对吧。”   唐钦直勾勾盯着天花板,脑袋上还缠着纱布,看起来像是撞傻了。   “其实,爸爸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你现在还没那个能力,就像这次,协会那边的人只是我做的障眼法,你查到底你也查不到什么,你以为他们藏着什么能让你亲自找出来,其实那只是我的授意,我想让你看到什么,你就会看到什么。”   唐有捷的语调非常缓慢,一字一句都像是老父亲的谆谆教导,教育着他那不听话的孩子。   “说够了没有。”唐钦转过头,冷冰冰地注视着唐有捷。   被亲生儿子这样忤逆,唐有捷却并没有生气。   “儿子啊,你这个脾气其实没什么不好,但是大部分时候,你还是很像你的母亲,做事,看人,永远都是那么单纯,你们都以为这个世界上会有干干净净的人,其实那些人都活不了太久,所以你看,你母亲不能陪你成长。”   ‘嘎吱――’   病床响起很轻微的动静,唐钦勉力坐了起来,伤口处传来的阵痛让他神色有些扭曲:“你这种,把自己的家人当营销工具的人,没资格提她。”   唐有捷笑容更深:“看看,一不如意就喜欢发脾气,跟你母亲一样,她不愿意拿你的病营销,又想不出其他能帮衬我的方法,最後竟然想带着你跳江一了百了,这样的选择怎么可能正确呢。”   唐钦讽刺道:“她最正确的选择就是离开你。”   听到这样的话,唐有捷并没有生气。   “看来你还是对爸爸有很多误解。”他低头摸了摸手腕上的珠串,语气无奈,“不说那些陈年旧事了,不如我们聊聊你那个小男朋友?”   唐钦神色平静:“他不是。”   “不重要。”唐有捷又笑了起来,似乎想到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但你应该也看到了,他为你做不了什么,车祸发生前你还在担心他吧,可惜他好像不那么在乎你,和我签合同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现在你躺在病房里,他也没想着来看看你。”   唐钦靠在床头上,眉头因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而紧紧皱起:“那关我什么事。”   “你不喜欢他吗?”   唐有捷仿佛一眼就能看透自己的儿子心里在想什么。   “爸爸不反对你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无关性别、性格、家庭、年龄,只要不是日本人就行,因为爸爸实在讨厌它们,但是儿子啊,爸爸同样也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真心爱你的人,就像你母亲爱我那样,而不是找一个手段和心思都非常复杂的人,那样的人会让你吃亏的。”   唐钦嗤笑一声,他还真是巴不得白在江肯为他花一些手段和心思,那样的话起码证明他在对方眼里真的有一些份量。   “你一边嫌我妈单纯,一边又不愿意找复杂的人。”唐钦鄙夷地看向自己的父亲,“你还是那么让人恶心。”   唐有捷笑容不变:“儿子啊,我从没说过你母亲的单纯有错,她对我专一是应该的,但她错就错在对其他的事也产生了单纯的想法,就像你小时候经历的那些事,本来你的病可以帮助我们一家三口每个人都获得成功,可你母亲就是想不开,明明生病了治疗就好,再生病就再治疗,而且你是男孩子,吃一点苦才能成长,你又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怎么会让你真的病死呢,她偏不信。”   唐有捷遗憾地叹着气:“当年的事错就错在你母亲太爱你了,是她毁了她自己,也差点毁了你。”   说到这,他又满含真诚地反思自己:“当然,我也不该那样对你,我是怕你随你母亲而去,所以才关着你,你不听话我也确实不该动手打你,但我後来不是放你离开了吗,你去你姥姥家那天,我是看着你走的。”   “唉,又说这些了。你好好养伤,伤好之後不要再和白家的小儿子有来往,非要来往也可以,但是爸爸提醒你一句,你们长久不了。”   说完,唐有捷又坐了一会儿,收不到任何回应,便起身准备离开。   离门口还有两三步,身後传来一声:“要打赌吗。”   唐有捷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颇有兴趣道:“你要赌谁?”   唐钦告诉他:“我自己。”   唐有捷露出有些同情的神色。   如果是这样,那个叫白在江的孩子倒是有些可怜了。   ……   ……   ……   白在江醒来的时候还是趴在地板上,这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听了会儿客厅时钟滴滴答的动静,白在江默默爬了起来,开灯後去卫生间看了看脸,然後出来的时候躲开了一切反光的东西。   十分钟後,正在冰箱里倒腾冰块的白在江听到手机响了。   是唐钦的来电通话。   按下接听後,唐钦的声音隔一秒传了出来,有些哑:“睡美人,你怎么能在我家客厅随地大小睡。”   “我没有,我也不想。”   白在江开了扬声器,把手机放在身後的中岛台上,转身继续捣鼓冰块。   “别翻那个格子,去酒柜那里。”唐钦告诉他,“有个连桌酒柜,掀开桌面上的盖子,底下是存冰桶,客厅的第一格电视柜有纱布。”   白在江按照提示照做,果然看到了一箱非常好取的冰块,装了一碗来到客厅,又拿出电视柜里的纱布。   用纱布裹好冰块,刚放到脸上,白在江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墙边,把客厅灯‘啪嗒’一声关掉了。   中岛台上的手机里传来闷闷的笑声:“别挡了,我已经看到你的脸了。”   话音刚落,客厅里的灯就被唐钦的远程操控打开了。   白在江无奈地叹口气,拿上手机坐回沙发,又做了一个冰敷袋,一左一右盖住了自己的脸。   客厅里的摄像头随着他走动的轨迹而缓缓转向。   白在江嘟囔道:“看什么,本来就不好看。”   “那有什么关系。”茶几上的手机里传来男人的轻笑声,“我家里的东西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白在江没再说话,沉默的时间里,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些瓶瓶罐罐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白在江问他,“付大哥说你遇到了麻烦,解决了吗?”   “没什么事。你叫付申什么?”   “付大哥啊,这是一个很有礼貌的称呼。”   唐钦笑了一声,然後电话里隐约传来其他人说话的声音,白在江听到了“注射”、“放松”之类的词。   “你在干什么?”白在江警惕地皱了下眉。   唐钦吩咐旁边的人等着,然後继续和白在江说话:“你明天走的时候付申会去接你。”   白在江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但他知道唐钦不会告诉他。   “我知道了。”白在江抬眸看着摄像头,“那你忙吧,我会再来找你的。”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会儿,唐钦才“嗯”了一声说:“我等着,晚安。”   ……   手术室内,等唐钦挂完电话,一旁的医护人员这才推着各种器械重新围过来。   准备工作进行到尾声,他们看向玻璃墙外的宋楠。   宋楠冲他们点头,麻醉师开始给唐钦进行麻醉。   这是一场专门为唐钦量身定做的手术,需要安安静静地进行。   宋楠站在原地看了很久,恍惚间回忆起上一次见到唐钦的时候,他正按照老板的要求给参与规则列车的玩家们安排失忆手术,唐钦突然孤身一人找了过来。   那天的场面非常不受控制,要不是老板的电话打过来,唐钦可能真的会把每间屋子都翻一遍。   而唐钦挂完电话之後,宋楠就收到了老板的指示,让他把唐钦安排到这一期的规则列车里。   宋楠知道唐钦要来找人,所以他提醒了一句,如果想上车,所有玩家都是要接受失忆手术的。   他本来只是好心一提,也不认为唐钦在知道这个条件後会放弃继续找人。   事实也是这样的,唐钦没有丝毫犹豫,只是花了点时间打电话交代好公司的事,然後就躺到了手术台上。   但在手术开始之前,唐钦突然向身旁的人要了一把手术刀。   那人忐忑地看向宋楠,宋楠觉得唐钦应该不会做什么危害别人的事,就点点头让那人给他一把。   于是唐钦拿到了手术刀,在自己左臂内侧一笔一划地刻下几个字符。   除了他自己,谁也看不出来那是什么。   但宋楠好像能猜到。   ……   ……   ……   离开唐钦的公寓後,白在江坐在开往火车站的私家车上。   其实上车之前他以为唐钦也在车上,因为这辆车是他有点眼熟的那辆宾利添越。   但车上并没有唐钦。   坐在驾驶位的也不是付申,而是一个陌生男人。   对方非常客气地称呼他“白先生”,并告知他会在火车站哪个站口下车。   白在江若有所思地关上车门,在车子启动後发消息告诉唐钦:【不是付大哥。】   可直到他顺利在火车站下车,也没收到唐钦的回信。   可能是还在忙。   白在江没太在意,背着背包走向进站口。   坐在候车厅时,白在江接到王方的电话。   “你给我发的照片什么意思?你让唐钦打了?”   “不是他打的。”   “那是谁!”   “是他爹。”   “……”王方沉默了一秒,“真假?你逗我呢?”   “当然是真的,但也不算没有收获,我现在要回去了。”   “你还收获,收获俩大嘴巴子也叫收获是吧。”   “是真的。”白在江隔着背包捏了捏里面的合同,低头看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已经变得浅淡的牙印,微微一笑,“而且是不小的收获,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他爹。”   不然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有机会追上唐钦。   王方语气震惊:“孩子!你被打傻了吧!你可是快回来吧!”   --------------------   芜湖~准备进入下一卷~ 第二卷 致命乐园 第35章 “谁的孩子”   9月17号,中秋。   C市气温下降得不怎么明显,市民们不知不觉间才意识到要穿外套了。   傍晚18:35,白在江从酒店房间里出来,下电梯,孤身一人走出酒店大门,坐上提前约好的网约车。   司机提示白在江系好安全带,然後按照接单信息开往目的地。   行驶途中,白在江收到很多条信息。   【白在宸(哥):在哪。】   【母亲:你姐姐回来了。】   【白束(姐姐):[图片.jpg]给你带的礼物。】   【父亲:儿子,今年中秋回不回来?】   【美少男壮士(阿方):小白!晨哥又带我来吃帝王蟹了![图片.jpg]吼吼吼吼好吃好吃爱吃爱吃我吃吃吃!!!】   白在江窝在网约车後座,长袖外套里伸出修长的指节,‘哒哒哒’地回复着信息。   【白:在C市,搞点兼职赚赚生活费。】   【白:妈妈我看到了,姐姐给我发消息了。】   【白:谢谢姐姐,姐姐是天底下最最漂亮的姐姐。】   【白:哈哈哈,你多吃一点。】   ……   二十分钟後,网约车在一家叫【天月斋】的私人饭店门口停下。   白在江在司机“请您拿好随身物品”的提醒中下了车。   饭店大门非常精致,门口的男服务生恭敬地冲白在江弯腰,轻声慢语道:“先生您好,请问您是预约还是现订?”   白在江报了一个人名,男服务生说“好的”,并让他在门厅稍後,转身进去引出来一位女服务生。   女服务生对白在江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生这边走。”   饭店内部的装潢偏新中式,每一道木门都是全自动感应开合。   七拐八拐地来到一个包间外,女服务生在门外挥了挥手,包间门自动开启。   女服务生恭敬弯腰:“先生您请进。”   “谢谢。”白在江冲女服务生道完谢,抬脚踏进包间,身後的感应门自动关闭。   ……   三天前,白在江收到唐有捷的助理宋楠发来的聚会邀请,说是节目录制前的开机聚会,而且参与者都是和他们公司合作过的老嘉宾,让白在江不要拘束,就当是同事聚餐。   白在江收到邀请之後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发给了唐钦。   但和这半个月来每一次发的消息一样,对方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复,全部石沉大海。   ……   “哎!终于有人来了!快坐快坐!”   白在江一进来就感觉好几道视线同时落在自己身上。   包厢里一共有四个人,两男两女围桌而坐,他们似乎已经等了有一会儿,其中一个坐在最远处的男人乐呵呵地招呼白在江赶紧坐下。   靠近门口的男人敲了敲墙上的智能平板,对里面说:“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说完,男人拉开椅子让白在江坐在自己身边,还拍了拍白在江的肩膀告诉他:“放心吃,反正是节目组掏钱,吃不完的打包带回去。”   刚才招呼白在江的男人笑着道:“对对对,你就听他的,不用跟节目组客气。”   白在江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客套地和在座几人聊了起来。   最後一道菜上来之前,他们五人各自来了场自我介绍。   坐在远处的男人叫黄文姜,80後,是包厢里年龄最长的。   白在江身边的男人叫周泽,和白在江一样是00後,人长得很帅气,但是话有点多,拉着白在江坐下之後一直和他说话。   另一边相邻而坐的是两位女生,一个叫宋露,一个叫程雨上。   宋露还是大学生,短发娃娃脸,声音很可爱,戴着一个圆圆的眼镜,显得脸颊肉嘟嘟的,但是看她锁骨和手腕就知道她很瘦。   程雨上话很少,容貌是包厢里的颜值巅峰,长长的头发在末尾处烫了个很优雅的海浪卷,除了她的名字,其他人没再听到什么别的信息。   菜都上齐之後,黄文姜抓了瓶酒,豪迈地让大家把杯子伸过来,两个女生推脱一句不会喝酒,黄文姜就没去打扰她们,但白在江和周泽逃不过,是男生就得喝。   杯子里倒满酒,白在江跟着其他几个人一起站起来,三杯酒两杯果汁碰在一起,在这个热闹的包厢里,五个不熟悉的陌生人互相庆祝着中秋快乐。   喝完酒,众人再次落座,黄文姜似乎喝嗨了,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冲着两个女生讲述着自己之前玩游戏的经历,看样子他和节目组合作了不止一次。   白在江喝了杯白开水清清口,转头问周泽:“咱们人到齐了?是只有五个吗?”   “应该到齐了吧。”周泽转着菜,夹了几只虾到自己碗里,“我们几个来得可早了,等好半天就等来你一个,姜哥和节目组熟,大概知道有多少人,他没说什么应该是没别人了。”   原来他们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嘉宾。   白在江隐约有一种奇怪的预感,总觉得嘉宾应该不止五个人。   “来,你吃这个。”身旁,周泽非常熟练地扒了几只完整的虾肉,一一放在白在江的碗里。   这个人好像有点太自来熟了,白在江委婉推辞着:“谢谢,不用给我剥,我可以自己来。”   “哎呀这有啥呀,交个朋友嘛,游戏里咱俩互相照应呗,来来来别客气。”   “真不……”   ‘咔――’   就在白在江想端着碗躲开周泽的剥虾服务时,身後的感应门突然开了。   众人都转头望去。   “少爷,请。”宋楠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开门後整个人往右後方让了一步,露出身後的高大身影。   来人扶着头顶的门框进来,这一幕令白在江似曾相识。   他呆愣地抬着头,和男人对视。   但对方仅仅是经过门口时无意间瞥下来一眼,眼中连情绪波动都没有。   他身旁还跟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   宋楠走进来,给男人拉开一张椅子,并向包厢内所有人介绍:“这位是本期节目的新嘉宾,不太熟悉咱们的游戏套路,黄先生,您经验最多,录制的时候指挥大家互相关照一下。”   黄文姜放下酒杯站了起来,“哎”了一声:“好好好,没问题的,我就说嘛应该人到齐了,真不好意思啊大兄弟,你没来我们就上菜了,别介意啊。”   刚坐下的男人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道:“没事。”   黄文姜干笑几声坐回去。   宋楠又和在座的嘉宾说了些客套话,然後弯腰在男人耳边嘱咐着什么,男人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宋楠就不再吵他了,离开包厢时看了眼白在江,冲他微微点头。   白在江微笑着也点了点头。   宋楠出去後,白在江一回头,刚刚好看到男人的视线正从自己这边收回去,他旁边的小孩没座位,站在桌边只露出一点头上的帽子。   怎么回事,为什么还带着孩子。   白在江镜片後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是谁的孩子,是他自己的吗。   是别人给他生的还是他和别人生的。   怎么能就这么带着过来。   思考不出来,白在江有些口渴,拿起手边的杯子就往嘴里送,周泽在他旁边哎呀呀叫唤起来:“朋友!这是我的杯子!”   白在江赶忙放下,推了推眼镜,对周泽说:“抱歉,没注意。”   周泽嘿嘿一笑:“也没事的,你想喝我的我就把杯子让给你。”   这人好烦。   白在江额角微跳:“不用了。”   真的烦死了。   --------------------   吼吼吼吼~我要开始发疯咯~ 第36章 “爸爸你骂人”   用餐期间,黄文姜一直在调节气氛,时不时和唐钦说两句话,但是对方的回应并不热情,又或者说没有其他几个人给的热情大。   但黄文姜并不气馁,觉得唐钦只是初来乍到不好意思说话。   “哎,你家小孩咋光站着不吭声,让他坐下歇歇吧,吃点东西。”   白在江轻轻抬眸,往唐钦那边投过去一道视线。   桌上其他人也默不作声地准备听回答,毕竟他们都挺好奇的,这种聚会带孩子来是个什么操作。   于是在众目睽睽下,唐钦转头望向自己的‘孩子’。   “问你呢,站着累不累,怎么不吃东西。”   对孩子好凶啊。   众人如是想着。   然而下一秒他们就大脑短路了。   只见原本只有一米左右的安静小孩突然扒着桌边‘站’了起来。   也不是站,只是它的脖子突然变长了,还发出很轻微的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   小孩的头伸出了卓沿,脖子长得超出人类认知,但好在它并不是人类。   竟然是个仿生机器人。   【谢谢大家关心,我不累,也不需要吃饭哦。】   小机器人头上戴着帽子,脸上还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酷似人类小孩的眼睛,整张头脸其他处的皮肤也与常人无异,但它一说话就能分辨了。   正常人戴着口罩说话也能看出来嘴唇在动,但它说话的时候只从身体里发出声音,口罩後面的嘴巴是完全不动的。   好在桌上的几人都见过奇葩世面,这一幕倒没引起多大波动。   黄文姜稀奇地看着那个小机器人,还问唐钦能不能让它过来给大家看看。   唐钦说了句“随意”,然後小机器人主动走到了黄文姜身边。   “哎呦,还一摇一摆的,跟真的似的。”黄文姜乐呵呵地牵了牵机器人的手,要摸它脸的时候它突然咯咯笑着躲开了,然後跑到了女生们身边。   小机器人在女生身边乖巧被摸的时候,黄文姜问唐钦为什么要带着一个这玩意,唐钦解释说被监视了,黄文姜以为他在开玩笑,就不再问。   没一会儿,小机器人又咯咯笑着跑到了白在江和周泽身边。   这时候黄文姜和唐钦也聊完了,唐钦的目光自然而然移了过来,寻找他的机器人。   白在江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小东西,内心一时间五味杂陈。   还没来得及从复杂的情绪里缓过来,小机器人就开口问他:【你怎么不摸我呀。】   白在江失笑一声,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你真可爱。”   小机器人没有动,在白在江摸完它脑袋之後也没有笑着跑开,而是突然往前又走了两步,几乎快走进白在江怀里。   然後它开始语出惊人:【你刚才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爸爸看啊。】   被一双亮晶晶的大玻璃眼珠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白在江莫名感到心虚。   “我没有一直盯着……”白在江感觉唐钦的视线落在了这边,语气不自觉发虚,“我其实是在看你。”   小机器人举起双手,捧了捧自己的脸:【原来你看的是我,那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是啊,你很招人喜欢。”白在江笑着,又摸了摸小机器人的脑袋。   “107。”   桌子对面突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线。   “你是去认新爸爸了吗?”   小机器人举起双手,哇哇大叫着跑回唐钦身边,一边跑一边喊【爸爸生气了】,然後被唐钦呵斥着闭上了嘴。   包间里其他人都被戏精一样的小机器人逗笑了。   白在江也笑得开怀,目光追着小机器人过去的时候下意识又移到了唐钦脸上。   这回不知怎么,对方突然就抬起眼和他撞上了。   其实从一进门开始,白在江就频繁望向唐钦,但对方总是目光散漫,根本不和他对视。   而这次的对视也并没有持续太久,白在江只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探究,其他的一无所获。   ……   用餐接近尾声,周泽突然凑过来问白在江:“你觉不觉得唐钦这个名字特别耳熟啊?”   白在江:“是么,没听过呢。”   “我总觉得在哪听过。”周泽自己嘟囔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抓着白在江的胳膊摇了摇,“我想起来了,之前新闻上有个A市的大企业家好像也叫唐钦,我搜搜……哎,图片有点糊,但是长得真的好像啊,不会真是他吧。”   白在江语气平淡:“怎么可能,人家一分钟赚得比我们录制十个节目都多,来这干什么,找罪受么?”   周泽觉得白在江说的有道理,但又想起了另一个疑惑的点:“那宋老板干嘛叫他少爷啊?”   “……不知道。”   这还真不好解释。   如果唐钦有意隐瞒身份就不会让宋楠送自己过来,而且宋楠给他们介绍唐钦的时候也没多说什么。   可这次的节目大家都是实名制的,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规则魔方的幕後老板是唐钦的亲生父亲,但单是唐钦现在的身份拿出来也有点麻烦。   上一次的规则列车除了白在江就没人知道唐钦的名字。   可见唐钦不像是喜欢麻烦的人。   而且就在前段时间,阿方还帮白在江查到了一些准确消息,说是恒诺集团最近一直在针对几个完全没有过往恩怨的大型公司,那些公司隐约都和唐有捷的国外企业有点关系。   这么一来,唐钦看起来也并不像是有可能跟他爹和好的样子。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白在江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水。   周泽突然灵机一动,更近地凑到白在江身边,用只有他们俩听到的声音小声叨叨:“你说,唐钦和宋老板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白在江眉头一皱,视线从眼角垂过去看他,喝水的时候回了一句:“什么关系?”   “就是那种,现在不都流行男男吗,而且像‘少爷’、‘哥哥’、‘主人’什么的,不都是他们喜欢搞的称呼吗?”   白在江一口水险些没从鼻子里喷出去。   这怎么可能。   “你想多了。”白在江拿了张纸巾擦了擦嘴。   周泽却觉得自己越想越对劲:“不不不,我觉得是有可能的,嘿嘿。”   ……   聚餐结束,两位女生率先打道回府,白在江和周泽也想走,但被黄文姜拦下,说刚才女生在场没点太多酒,要带他们去下一场再喝点。   周泽看起来有点兴趣,但白在江不想去,开口婉拒黄文姜之後却被周泽捞着胳膊缠上了,一直求他去。   在座的还剩下一个唐钦,黄文姜就顺势去劝唐钦。   白在江为了推开周泽,只好借故去外面吹风。   周泽本来想跟出去,但黄文姜突然感觉头晕想吐,不太敢使唤唐钦,就在那里招呼周泽扶他去下洗手间,周泽连忙过去帮忙。   包间里一时之间只剩下唐钦和他的小机器人。   107抬头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唐钦。   【爸爸,你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一直看你么?】   唐钦正在低头看手机。   “你不是也没问出来。”   【但我猜测到了,根据度娘的搜索结果,当所有人都在笑的时候,人们会下意识看向自己感兴趣的人。】   唐钦的神情毫无波动:“少看点爱情小说,再看给你电池抠了。”   107不满道:【我的电池是机身一体的,你抠不掉。】   “那就不给你充电。”   【爸爸你不可以这样。】   107重复着这句话,并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後又突然冷静下来。   【我是大孩子了,不会和无理的爸爸计较。】   唐钦嗤笑一声:“你开心就好。”   107把双手轻轻搭在桌子上,脑袋放上去,语气严肃道:【爸爸,我很认真地告诉你,我真的觉得那个叫白在江的男人就是欺骗你感情的大坏蛋。】   唐钦“哦”了一声。   107开始给他分析:【刚才我进门的时候就扫描了所有人的情绪信息,其他人都含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好奇,只有白在江不是。】   似乎在查询历史数据,107停了一会儿,又继续道:【根据情绪数据显示,他看到你的第1秒至第15秒产生了百分之八十的惊喜情绪,但从第16秒看到我开始,惊喜情绪突然断崖式下降,第30秒,他的情绪已经极其复杂,综合数据显示,其中含有百分之六十的疑惑,百分之三十的埋怨,百分之九的生气以及百分之一的嫉妒,但这些情绪在我和他摸摸之後又神秘消失,且没有再产生其他情绪。】   唐钦收起手机,问它:“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107点头:【说明他就是那个欺骗你感情的大坏蛋。】   “呵。”唐钦笑了一声,站起来往门口走去,“说明你脑子又进水了。”   107哒哒哒地跟上去,嚷嚷道:【爸爸你骂人。】   “你又不是人。”   ……   唐钦走到饭店门口,距离出门还有两三步的距离,身後有人突然越过他,跑到门外左右一瞧。   “哥你果然还在这,等我呢吧?”   门外响起一道温润的青年声音:“没有在等你。”   周泽伸手去拉他:“走吧,姜哥说约好地方了。”   “等一下,我真不去了。”   周泽不听,强行拉着白在江往回走,然後一抬头,看到唐钦站在过道中央。   “哎,哥们,一会儿去继续喝点吗?”   唐钦一只手拎着外套,另一只手垂着,107抓着他的衬衫袖子。   他垂眸看了看周泽,又扫了眼周泽抓着白在江胳膊的手。   视线在那上面停了两秒。   “不去了。”唐钦淡声拒绝,“你们玩得开心。”   “啊,好,那开机那天再见。”周泽觉得唐钦这人有点让人发怵,尤其是面对面的时候,压迫感实在太强。   不过也可能是这哥们长得太高。   周泽拉着白在江往旁边让道,看着唐钦从自己面前走过去。   然後他感觉白在江突然甩开了他的手。   “抱歉,我突然有事真的不能去,你和姜哥喝吧。”   “啊?哎!”   白在江说完就追着唐钦的背影又出去了。   周泽震惊地瞪大眼睛。   “至于么哥。”周泽挠了挠後脑勺,“不想去说一声不完了么,你去搭讪他干啥呀。”   --------------------   有点头疼,好像要长脑子了。 第37章 “我们以前认识吗”   “唐钦!”   略微焦急的呼唤带着熟稔的意味,连名带姓的称呼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唐钦顿了一下,不是因为听到有人叫他,而是那个人拽住了他搭在左手臂弯里的外套。   他淡然转身,低头看着这个追来的青年。   身材还行,脸不太行,摘了眼镜可能眼睛还能看。   这是一个普通到用再多内在美堆砌都不可能让唐钦产生兴趣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却疑似在他发生事故前欺骗过他的感情。   其实十天前唐钦出院的时候就隐约觉得忘记了什么,那个人的身影很模糊,问了周围的人之後却没一个人知道他到底忘了谁。   所有记忆都在,但就是忘了一个奇怪的人。   唐有捷看望他的那两天也总是模棱两可地提示他曾遭遇了一段失败的感情,似乎知道他会不信,还让他参加这场节目来亲自验证一下。   不用细想,唐钦都知道他的失忆和唐有捷有关系,他的车祸也是,因为他很清晰地记着,车祸前他发现了唐有捷放在国内用来洗钱的违法经销商。   正是赶往那个地方的途中发生了意外。   而且很奇怪的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付申突然辞职,就连联系方式也注销,派人去查却一无所获,因为付申根本没回家,像是人间蒸发。   只有艾斯迟疑地告诉他,他之前去唐有捷那玩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心情就有点不对,而且在他出车祸前,他还让艾斯帮忙把一个人从公司大楼接送到他家。   至于那个人在他家里都干了什么,唐钦看了监控,发现那两天的监控竟然意外缺失了。   好巧不巧的,就缺了那两天。   所以那个人在唐钦家里和他一起做了什么他根本不知道。   而且就在他出车祸的那天,那个人正好从他家离开了,从小区门口的模糊监控来看,那个人没有任何能让人一眼辨认的特征,以至于唐钦需要截取一张尽量清晰的监控画面,用来日後抓到人对比。   唐钦眯了眯眼。   啊,那个截图上的人长什么样来着,太普通了,根本记不住,这种人有可能欺骗他的感情?   是他脑子瓦特了还是唐有捷病情升级了。   肯定是後者。   ……   “你有什么事吗?”唐钦打量着面前的青年,视线从他的额头滑到脖颈,落在对方因快速追来而轻轻起伏的胸膛。   跑得真急。   “……你怎么了?”青年脸上浮现出明显的错愕,包括其他所有微表情,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唐钦眼中。   这种人,骗他的感情?   唐钦转眸看向另一边:“107,去把车开过来。”   107震惊道:【爸爸,我才这么小,我不会开车。】   “那你就去陪它说话,你和它可是近亲。”   107似乎解析到唐钦的意图:【爸爸你是要和这个哥哥说悄悄话吗?】   唐钦勾唇一笑:“他不是你哥哥,滚蛋。”   107松开唐钦的袖子,一边哭一边跑走了。   目睹这一幕的白在江莫名想起了什么。   “它,真的是用来监视你的吗?”   问得真熟练啊,起码应该是认识的程度。   唐钦姿态闲适地插着兜,歪头看着白在江:“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青年表情微僵,似乎试图用微笑掩饰尴尬,但刚笑起来却有股嘴角弯不上来的无力感。   于是唐钦又听到一句:“你……到底怎么了?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唐钦语调平淡,“我们以前认识吗?”   白在江轻轻愣住。   怎么回事,明明半个月前还好好的。   白在江在唐钦家的客厅里被人怼着脸左右开弓的时候对方明明从监控里看到了,也肯定能听出来他应承唐有捷的那些话都是在撒谎。   虽然他签合同的时候也确实有一点自己的打算,想敲唐有捷的钱还白家的养育之恩,也想好了怎么安抚唐钦的怒火,但他没想到唐钦会直接加入进来,还生气到说不认识。   可那只小机器人不是都支走了吗?   会不会又是在戏弄他。   想通这一点,白在江笑得轻松了:“唐先生真让人伤心,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呢?”   奇怪的是,这一次白在江没有收到预料中的回答,甚至连唐钦的神情和眼神都和他猜测的不一样。   “我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你?”唐钦淡淡地反问他,身子微微侧开,欲要离开的样子,“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   没想到自己的主动也会有在唐钦这里落空的一天,白在江根本来不及挽留,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开。   ……   回到暂住的酒店,白在江把自己甩进了大床上。   没一会儿,手机突然嗡嗡响了两下。   白在江拿起手机,条件反射地点开这半个月来不断查看的某个通信号码。   自从和唐钦最後一次通话之後,白在江几乎每天都给这个号码发消息。   他在回到H市的时候才看到唐钦出车祸的新闻,虽然很想马不停蹄赶回去,但他知道自己要是这个节骨眼踏进A市,说不定去往医院的车都没坐上就被唐有捷派人控制起来了。   所以他一直给唐钦发消息,询问他的伤势,还打过去电话。   但这个号码似乎把他拉黑了,他所有的消息都石沉大海,根本收不到任何回应。   唐钦车祸五天後出院的消息还是白在江从新闻上看到的,电视里的画面很短暂,人也很模糊,但他起码知道唐钦没事了,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下。   至于唐钦为什么不回消息……   可能是还在生气,可能是为了配合他,也可能是不小心被唐有捷拉黑了他的联系方式。   白在江下意识不想往坏的方面想。   不知不觉也到了该进组的时间,白在江给唐钦发的最後一条消息是告诉唐钦他要去C市了。   白在江继续往下滑,发现并没有新消息。   那刚才的振动声是怎么回事。   白在江退出短信页面,看到微信有一条新消息。   点进去之後,置顶的头像旁边确实有个红点。   【宋助理:白先生,少爷在车祸中失去了部分记忆,可能对您有一些误解,请您不要试图解释,并按照老板的要求帮助少爷走出这段错误的感情。】   失忆?   白在江没有理会宋楠说的那句‘错误的感情’,他把目光全部定格在了‘失忆’那两个字上。   怎么可能,明明算算时间,唐钦出车祸那天还给他打电话了。   而且五天就出了院,这种伤势怎么可能会失忆?   白在江敲过去一句:【是你们又给他做失忆手术了吗?】   【宋助理:白先生,做好您答应的事就行。另外,老板给您安排的‘男朋友’也在这次参与节目的嘉宾当中,相信您已经看出来是谁了,您可以尽情利用,对方会给予您相应配合,也请您好好配合对方。】   给他安排的‘男朋友’也在那些嘉宾里?   白在江下意识想到了周泽,毕竟六人当中能符合条件的也只有他了。   但唐有捷是不是眼光有什么问题,周泽虽然长得还行,但怎么可能和唐钦相比。   啊,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唐有捷这种人到底还是碳基生物吗,哪个父亲会对自己的儿子做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小时候拿他的过敏症营销,长大了还要控制他的记忆,这不是父亲,这是垃圾。   白在江从床上坐了起来,手指在屏幕上啪嗒啪嗒敲了半天字,指节到手掌根部整个都麻了,然後发现,其实他一个字都不能发出去。   他骂什么都行,找谁骂都行,可这些注定不能传到唐有捷的耳朵里。   很憋屈。   只是盯着屏幕看着那些文字他就感觉很憋屈了,唐钦到底是怎么忍的?   而且唐钦已经有那样斐然的成就,为什么还要忍。   白在江抖着手,把手指从眼镜底下伸进去盖住眼睛。   又是因为他么。   ……   白在江在发现自己喜欢唐钦之後就没想过放弃。   他在唐钦面前说的试试也不是想给自己留退路的打算,他是真的想试一试自己到底能不能站到唐钦身边。   不是以唐钦单方面拉拽着他的关系。   火车上临别时犹豫的回答让唐钦对自己信任崩塌,白在江很是後悔。   所以半个月前的见面他只是想探知一下唐钦的态度,想知道对方是否会有放弃他的打算。   所幸那时还好,一切还来得及。   但没想到才过了没多久,白在江就遇到了比唐钦提前放弃他还有可怕的现状。   唐钦竟然会再次失忆。   这次不知道是被动还是主动,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并不乐观。   白在江之前并不後悔答应唐有捷在唐钦面前做戏,但那是他知道唐钦不会上当才答应的。   可现在唐钦失忆了,而且似乎还被灌输了一些错误的‘真相’。   白在江如果想拿到钱就得和周泽一起演戏,然後坐实自己始乱终弃三心二意。   但就算不为了钱,他人已经被唐有捷盯上了,反抗的代价也绝对不是那两个拳头能比的。   而且唐有捷知道他是白家的人,白家虽然生意做得不错,但绝对不会是唐有捷的对手,如果白家因他遭受空来打击,那一定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那他该怎么选择。   他可以赌唐钦对自己的喜欢不会凭空消失,那唐钦会愿意再相信他一次吗?   好像有什么事情进入了怪圈。   白在江坐在床边思考了整整一夜。   --------------------   天气好热,建议取消夏天。 第38章 “重要的人”   ‘致命乐园’是《规则魔方》中最受欢迎的游戏节目之一,顾名思义这期节目全是在各种各样的游乐场所录制的。   C市的这所废弃游乐园是新地图,导演提前和六位参与嘉宾进行了详细的规则介绍。   规则也很简单――   ①游乐园内设备丰富,任务多样,六位玩家需在第一天选定安全屋入住,除自己的安全屋外,其他领域皆为任务区,每日餐食需用任务积分兑换,且晚上十点以後有野兽出没,需谨慎出行。   ②游戏为等级制,所有人初始等级为零级,最高十级。(等级仅自己可见)   ③提升等级的方法就是在游乐园内按照魔方广播的提示完成各种任务。(等级仅玩家自己可见)   ④场内有玩家达到十级之前,任务时间无限制。   ⑤升到十级的玩家将晋升管理员。(管理员需主动隐藏身份)   ⑥当场内出现管理员後,魔方会提示现场已开启管理员模式,在管理员模式下,游戏中会新增一项归巢制度――所有玩家需要在每天的固定时间内完成管理员单独设定的任务,并进行‘归巢’(就是回到自己的安全屋)。   ⑦没有完成任务或者完成任务後没有顺利归巢的玩家将会接受管理员惩罚。(惩罚一般为降级+恶搞。)   ⑧如果接受惩罚过多被降至零级,则直接淘汰出局。   ⑨如果有人再次达到10级,可顶替前一任管理员位置,原管理员需经历一次投票环节,被投中则淘汰出局,没被投中则自爆下场,准备拿奖励。   ⑩当场内仅剩三人时,所有任务终止,进行最後一次投票环节。   投票只有一次机会,最後的管理员需努力保护自己的身份,拉拢另一个人投掉第三人,此时为管理员胜出。   如果管理员保护不好自己的身份,被另外两人怀疑并联手投掉,此时另外两人直接胜出。   ……   白在江是第二个到达录制现场的,第一个是黄文姜。   这所游乐园建在市区之外,背山扩水,据说投资它的老板是想打造一个自然野生游乐园,但後来因为一些刑事纠纷,老板进去了,这块土地的使用权成了法拍物,然後被唐有捷拿下。   “哎那个!小白是吧!快过来!”   不远处,黄文姜扬声招呼着打量游乐园大门的白在江。   白在江转头应了一声,来到黄文姜身边。   游乐园外有几间临时屋,穿着黑白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拿着几条手环走出来,调试好之後挑出两条,给黄文姜和白在江分别戴好。   手环看起来和规则列车上的差不多,点开之後最先显示的是一条空空如也的等级线,线条起始有个红点,末尾挂着一个Lv0。   随便点了点屏幕,等级线消失了,随之看到的是【任务积分明细】,底下灰色小字是[暂无内容]。   一共就这两个东西,除此之外手环关闭之後会显示一个很显眼的数字时间,点开的时候时间会缩到右上角。   看白在江观察得认真,黄文姜一只大手啪的拍上白在江的肩膀。   “别看了兄弟,手环没啥可研究的,我告诉你啊,这种游戏头疼的东西都在里面呢,进去之後要好好观察细节知道吧。”   白在江垂下手腕,抬起眼笑了一下:“前辈不愧是前辈,太有经验了。”   黄文姜哎呀哎呀的笑了起来,非要揽着白在江去路口看看其他人来了没有。   另外四位嘉宾不知道是路上堵车了还是怎么,现在还没有动静。   站在路边,白在江和黄文姜一边等人一边聊天。   无意间一回头,白在江看到矗立在不远处锈迹斑斑的游乐园大门,不禁挑起了某个话头。   “听说这个游乐园原来的老板进去了?”   黄文姜显然来了兴致:“可不是吗,还出人命了呢。”   白在江一愣:“在这里吗?”   “是啊,当时有新闻,但不太轰动,毕竟好几年前了。”   黄文姜回忆道:“好像是冬天的时候,这地方偏嘛,天气不好的时候工人都是睡在施工地的,当时是有个参与鬼屋建造的工人带着给他送饭的妻子女儿一起在鬼屋睡了一晚,结果那个鬼屋它没盖好,当晚下大雪给连屋子带人压里面了。”   “本来吧这就是一个很明白的建工事故,老板赔赔钱嘛也就没事了,但谁能想到第二天根本没人知道有人出事,其他工人就把那些碎水泥、砖头啥的都混着雪囫囵铲进搅拌机了,出来的泥浆变红了才有人注意,可怜人家一家三口还是外地来的根本没个亲戚朋友,最初也是包头先瞒着,还把那水泥糊上去了,老板根本不知情嘛,最後一交工一开业,夏天下雨之後墙体渗水,尸臭加上墙皮脱落,露出衣服布料骨头渣子啥的,就有人报警,老板也就倒霉进去了。”   这样的新闻属实有点惨绝人寰,白在江全程皱着眉头听完了。   听完後他沉痛地评价:“太可怜了,那个包工头没事吗?”   黄文姜突然笑了起来。   白在江不明所以地愣在原地,看着黄文姜在自己面前开怀大笑。   “哈哈哈……兄弟你还真信啊,怎么样,我讲的故事真不真?吓着你了吧哈哈哈哈……”   这玩笑开的……   白在江感觉有点不适应,只尴尬地笑了笑。   黄文姜似乎被他认真的反应逗乐了,这会儿根本停不下来。   “哎你也别都不信,真的死过人,但不在鬼屋,在它旁边的那个……”   “姜哥!”   他们身後突然传来周泽的声音。   也不知道叫的哪个‘jiang’哥,反正白在江回头的时候是看到周泽朝自己跑来了,但却先和黄文姜打了招呼。   “姜哥你们特意等我呢?”   黄文姜笑他一句“想得美”,然後去後面接应其他嘉宾了。   周泽就转头和白在江叽喳起来,白在江敷衍地点头应和,目光顺着周泽来的方向追过去很远,只看见从车上下来的两个女生,好半响也没看到别人。   黄文姜似乎也在纳闷最後一位嘉宾怎么还不到,站在原地环顾一周後带着俩女生过来了。   “先过去吧,小唐应该耽搁了,让导演去催吧,不是咱们该头疼的,来来来,女生们小心脚下。”黄文姜如是说。   送人过来的车已经都开走了,白在江也只能收回视线。   ……   大概下午四点多,游乐园门前秋风萧瑟,落叶顺着风向飘进高高的栅栏门里。   要准备拍摄了,节目组已经将所有道具铺设好。   “哎哥,你知道唐钦为啥没来不?”   正在等待开场的时候,身旁的周泽凑过来问了白在江这么一句。   白在江看了他一眼,温声回答:“不知道呢。”   周泽嘿嘿一笑,却道:“我也不知道。”   白在江无语了一秒,任由周泽说什么都没再理他。   ……   录制开始,有工作人员从导演在的临时屋里出来,指挥所有嘉宾进入一排笼子。   真的是笼子。   一个长长的漆黑的笼子,排在游乐园门口旁边,本来拿黑布盖着,白在江还以为是什么重要设备。   笼子的侧口被工作人员打开了,黄文姜率先领着两位女生进去,然後是周泽和白在江。   白在江进去之前又往後看了看。   ……   笼子里是腾空地板,踩上去能感觉不太结实,毕竟是临时搭建。   侧口关闭後,外面传来很多脚步声。   ‘咯――’   笼子被推动了,似乎要从竖着变成横着的状态,不出意外会正对着游乐园大门。   这个过程有些摇晃,笼子里又漆黑一片,白在江能听到周泽吱哇乱叫的声音。   于是他摸着黑随手抓了过去,碰到一个人的上臂。   “周泽,别叫了。”   “……”   周泽果然不叫了,白在江就松开了手。   同时心里有点奇怪。   周泽的胳膊看起来没那么粗,怎么摸到手里不一样了。   很快,笼子的晃动停止了,外面传来魔方广播的播报声,正在做开场白。   而他们只要在听到‘有请’这两个字就可以准备出去了。   黄文姜指挥大家按照自己的序号站好,头顶会有一根绳子让他们准确且均匀地站成一排。   一号黄文姜,二号宋露,三号程雨上,四号周泽,五号白在江。   唐钦不知为何没有来,所以白在江下意识以为六号没人,感觉身旁似乎有人擦肩而过往右边去,白在江提醒了一下:“周泽你别乱跑。”   “哦哦对不起。”   周泽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位置确实有点偏,但好像没往另一边去。   没有多想,白在江摸到自己的位置後站好。   魔方广播的开场内容已经接近尾声。   漆黑的笼子里,周泽又靠近白在江和他聊天,问他紧不紧张之类一些小问题。   白在江一一回答了。   外面响起入场倒计时的声音。   (倒计时三十秒。)   周泽突然心血来潮:“哎哥,我能问你来这是为了干啥吗?”   白在江沉默一下,不知周泽是故意试探还是怎么,只能回他:“为了找人。”   周泽继续追问:“找什么人啊?”   白在江:“重要的人。”   (倒计时二十三秒。)   周泽又问:“在我们之间吗?”   白在江:“不确定。”   (倒计时十八秒。)   周泽继续问他:“那你找到没有,是谁啊?”   白在江垂了下眸,缓声道:“要不是你,我早找到了。”   (倒计时十一秒。)   周泽愣了:“啊,你找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倒计时七秒。)   “是啊。”   白在江柔声回答:“我找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倒计时三秒)   外面响起魔方广播有请他们的话术时,白在江听到自己右侧传来一声清晰的低笑。   --------------------   笑死,综艺是不看的,电视剧是不找的,玩过几个规则小游戏就大胆来写,作者你脑子呢。   (我骂过了你们随意)。   可前往wb查看作者的手绘地图。 第39章 “反正也是顺路”   倒计时完毕,笼子正面齐刷刷打开六个小门。   飞在半空中的几只无人摄影机发出轻微的噪音,六位玩家踏进了荒废的游乐园。   游乐园门口非常宽阔,是个小广场,从正对大门的位置能看到一个矗立的巨型石柱。   石柱顶端雕刻着一个熟悉的黑白魔方。   黄文姜叉着腰站在最前面,望了望远处的魔方雕塑,不出所料地点点头。   他转身想招呼其他玩家一起过去,突然眉头一皱。   “哎?小唐啊,你啥时候来的?”   !!!   唐钦来了?   其他人除了白在江都转头望了过去。   那个站在白在江身後穿着黑色休闲卫衣和同色长裤的高大男人正是唐钦。   唐钦举起手冲大家打了打招呼,示意他们淡定。   “我来得早,在笼子里睡着了而已。”   睡着……还是在笼子里……   众人看他的眼神丰富得很,白在江也背对着唐钦无声失笑。   黄文姜打了个哈哈掠过这个话题,人没少,他们该专注游戏了。   ……   六人停在了魔方雕塑底下,魔方後面就是游乐园的公厕。   【滋……滋……】   【欢迎各位玩家来到致命乐园,接下来为大家介绍游戏规则。】   魔方内部发出声音,确认所有玩家到齐後,开始介绍游戏规则。   这个规则所有玩家在开场前就知道了,魔方主要是介绍给观众听。   游戏规则的内容过去,魔方给了他们一个任务。   【接下来,请各位玩家就地解散,寻找属于自己的安全屋吧。】   与此同时,每个玩家手腕上的手环都传来的‘叮’的一声。   新任务――【寻找安全屋】,任务要求:有门有窗有屋顶,时间不限。   这个任务很简单,虽然是自然野生游乐园,但毕竟是人建的,室内娱乐项目肯定也有。   黄文姜率先行动了,他冲众人挥了挥手说了鼓励的话,然後就这么水灵灵地走进了魔方雕塑背面的公共厕所里。   然後再也没出来。   众人:“……”   不愧是前辈。   ……   剩下的玩家们也都陆续离开。   宋露高高兴兴地往北边方向去了,程雨上似乎很是犹豫,竟然转头询问起白在江。   “你打算去哪?”   程雨上一直话很少,几乎不跟任何人主动说话,所以白在江此刻是受宠若惊的。   “啊,我也不知道,随便选个方向走吧。”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程雨上“嗯”了一声,转身朝东边去了,也不知道刚才的突然搭腔是出于什么目的。   白在江正看着程雨上的背影摸不着头脑,耳边就听见又一道脚步声离开了。   一转头,发现是唐钦正毫不犹豫地抬脚往西北方向走。   白在江见状下意识跟了上去,想和唐钦说话。   周泽看了看右边,又看了看左边,然後嘟囔着跟上白在江离开的背影。   ……   西北方向的小路上,第一个出现的有门有窗有屋顶的建筑是射击场,里面的棚子大概是符合要求的,只是门窗有点大。   白在江看到唐钦毫不迟疑地继续往前走,于是他也继续跟着。   但身後突然跟上来一道很快的脚步声。   周泽蹿到他身边,问他:“哥,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   白在江看他一眼,脚步不停:“挺好的,你待在这吧,我去看看别的地方。”   “那你……”   周泽还想说什么,白在江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他再走就出场地了,只好停下来眼巴巴地看着白在江离开。   怎么感觉这哥总跟着唐钦呢。   难道他俩认识?   不对,那天聚会上没说认识啊。   哦对了,聚会结束的时候这俩人好像聊天去了。   啊,所以还是认识了。   ……   唐钦走到了魔法城堡,这段路上还略过了一个蹦床。   就在白在江以为他要停在城堡这里的时候,唐钦又目不斜视地路过了城堡大门。   白在江:“……”   白在江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继续跟上。   很快,他们又略过了一些露天小项目,然後是一家陶泥小屋,最後停在了鬼屋门口。   不久前才听了黄文姜讲的故事,虽然知道那是假的,但白在江还是对这个地方心有余悸。   就在他祈祷着唐钦不要停在这个‘鬼’地方的时候,唐钦好巧不巧地停了下来,并转身看他。   “白先生你跟着我干什么?”   唐钦微微挑眉,神色平淡,似乎对于白在江跟了自己一路并不意外。   听到唐钦的问题,白在江这才有些回神,同时发现这里已经是游乐园里最偏僻的地方了,回头甚至已经看不见那醒目的魔方雕塑。   “……我没注意,不是故意跟着你的。”   白在江轻声解释着,并直勾勾盯着唐钦的眼睛,希望能从里面看出什么。   唐钦眸色微动,带了点戏谑。   “那白先生是没熟悉规则吗?”   白在江一愣:“什么?”   唐钦:“这是最後一个安全屋,你是想往前撞墙,还是想和我挤一起?”   “啊,不是。”白在江有些尴尬,“我知道两个玩家不能选同一个安全屋。”   白在江感觉此时的唐钦是熟悉的,但却和他想要的熟悉根本不一样,他也分辨不出唐钦到底是真的忘了他还是在做戏。   这一切都因为他对唐钦不够了解。   好遗憾,要是大学的时候就抓住机会开始追唐钦多好。   “忘记了也没关系。”   男人低哑的嗓音让白在江微微晃神。   这是什么意思?   唐钦转身看了看鬼屋,然後冲白在江歪头示意:“你要是也喜欢,我让给你。”   啊,这个意思。   一架无人摄影机跟上了他们,开始盘旋在他们头顶,可能觉得他们正在起冲突。   白在江抿了抿唇,压下了涌动的心绪。   “不用了,我往回走就行。”   唐钦轻轻打量了他一下,总觉得白在江似乎还有话要对他说。   但他并不想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墨迹这么久。   “那我就进去了,白先生也快点回去吧,别让人把别的地方占了。”   “好的。”   客套地道别之後,白在江在无人摄影的监视下连看着唐钦进屋的举动都不能有,只能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然後在鬼屋附近的城堡里安身。   ……   半小时後,所有玩家的安全屋已确定完毕,魔方广播的声音再次响起。   【请各位玩家回到广场,拿到属于自己的任务箱。】   正在魔法城堡里打扫屋子的白在江听到广播就走了出去,并在路上等了一会儿,但没有看到唐钦过来。   白在江有些疑惑。   就算唐钦的速度比他快,也不应该连个背影都看不到。   于是他又等了一会儿,听到广播催促的声音後才继续往广场方向走。   广场上,魔方雕塑底下出现了几个暗绿色的草皮装饰行李箱。   他到的时候箱子还剩下三个,程雨上正提起自己那个准备离开,看到他过来,突然又停下动作。   白在江和她打了个招呼,简单说了几句话。   程雨上还好心提醒他箱子上有对应的序号别拿错,说完之後又看了白在江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白在江拎起了自己的箱子,旁边还剩一个。   不知为何总有种预感,他把箱子掰过来一看,果然是六号。   为什么还不来呢,难道是鬼屋太远了听不到广播?   “小白?咋还不回去啊,一会儿天黑了,找不着自己箱子啦?”   前方传来黄文姜的声音,白在江抬头看去,解释道:“已经找到了,我住的有点远,想等一会儿再回去,万一广播又让回来呢。”   “嗐,不用担心这个,以我的经验拿完任务箱就没别的事了,放心回去吧。”   黄文姜走了过来,说完之後余光瞥到某处――   “哎,怎么还有一个箱子,这谁没来啊?”   他掰过箱子一看。   “小唐的啊,怎么还不来啊,我还以为小白你是最晚的呢。”   白在江拎起自己的箱子提手,一副欲要离开的样子:“不知道呢,他住在我後面,那个位置特别远,可能没听到广播。”   黄文姜摇了摇头:“那不可能,广播声音挺大的,肯定是全场都能听到。小唐也真是,下午那会儿他还在笼子里睡着了,这回不是又睡了吧。”   白在江笑笑:“谁知道呢,不过姜哥你选这个地方真不错,离广播又近,拿东西也方便。”   黄文姜哈哈笑了笑:“其实就是为了少走两步,都是经验。”   聊完,白在江说了句“我先走了”,黄文姜犹犹豫豫地拦住他:“哎等等,你不是和小唐一个方向吗,要不你给他把箱子送过去吧,我这主要是懒得动,要是离得近我就给他送过去了。”   白在江停下脚步转身,好脾气地接过唐钦的箱子。   “当然没问题。”他笑着道,“反正也是顺路。”   --------------------   唐钦没睡觉。   他听力很好。 第40章 “明天见”   白在江对鬼屋这个地方本来就不太感冒。   更别说游戏开始之前黄文姜还给他讲了那么一个‘故事’。   拎着唐钦的箱子站在鬼屋门口良久,白在江叹了口气。   算了。   唐钦在这。   ……   鬼屋大门是一只魔鬼张大嘴巴的形状,白在江走进去的时候还听到魔鬼“嚯嚯哈哈哈哈”的笑声。   强压下心里的不适,他沿着血红如某种动物肠壁一样的通道走了进去。   鬼屋里很暗。   白在江有点担心唐钦在这么阴沉沉的地方待着会不会心情不好。   走过一段带着栏杆的晃动木板桥之後,前方有个地方亮着非常显眼的绿光。   直觉那就是唐钦待的地方,白在江抬脚走了过去。   ‘啪嗒!’   ‘呀吼――’   就在白在江踏过平平无奇的石墙过道时,身旁堆积的箱子中突然有一个开了盖,瞬间弹出一只穿着中国戏曲服饰的骷髅小人,冲着白在江嘶吼出声。   白在江短促地抽了口气,後退的时候险些一脚从栏杆那翻出去。   为什么是险些?   因为他肩上多了一只手。   白在江在混乱的心跳中转头望去。   扶住自己的人果然是唐钦。   “看来白先生不怎么喜欢这个地方。”唐钦收回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礼貌地站回了社交距离,“所以为什么还要找过来呢。”   白在江站稳身子,转过身正对着唐钦,余光瞥见栏杆外面。   虽然是平地,离他现在站的位置也不是很高,但这么直接摔下去肯定得好几天胳膊腿不舒服。   “我不是来和你抢安全屋的。”白在江解释着,并把手里的箱子推到他面前,“你是不是没听见广播?那边让去广场拿箱子,只有你没去。”   唐钦垂眸把视线落在那个小号行李箱上,“哦”了一声:“那谢谢了。”   收过来箱子後,唐钦将手指搭在箱子提手上,因为身高原因,他这个动作需要微微弯腰,也恰好在抬头的时候可以和白在江直视。   “白先生还有其他事吗?如果你真的想住在这我可以让给你。”   白在江刚想说什么,余光却瞥见从入口飞进来的无人摄影机。   唐钦也瞧见了,笑着道:“看它干什么,白先生想说什么悄悄话吗?”   “也,算是吧。”白在江低声问,“可以吗?”   唐钦盯着他看了一秒,然後拎起箱子转身:“当然可以,毕竟白先生帮我把箱子送过来。”   白在江呼了口气,抬脚跟了上去。   ……   唐钦并不住在那个冒着绿光的地方,而是一个伪装成墙壁的暗门後面。   推门进去之後,白在江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住在那边。”   “白先生是觉得,我会喜欢一出门就和吓人的路障面对面吗?”   白在江摇摇头:“只是看到那边冒着绿光,有点预感你在那。”   “我不喜欢绿色。”   唐钦回了这么一句,转身关门的时候冲门外的无人机微笑着招了招手,然後在它收到指令飞过来的时候,啪的一下关了门。   门外立刻传来无人机撞在门板上又掉落在地的凄惨声音。   唐钦心情颇好地转过头,抱着胸靠在墙壁上,指了指屋子里唯一的凳子让白在江坐。   这个屋子并不大,可能只有十平米,一张床和一套挨着床的桌椅就是全部,比白在江的城堡屋要简陋太多,他那个房间里虽然东西也不多,但地方真的很大。   白在江并没有仔细观察椅子上脏不脏,让他坐他就真的去坐了,然後看向唐钦,问他:“你要站着听吗?”   唐钦就走过来翘着腿坐到了床边,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支着脑袋看他。   其实白在江感觉从刚才开始唐钦就一直在打量他,也许是空间太小的缘故,视线也增大了实质感。   白在江顶着那样的目光开口道:“在说之前,我能不能先问问你,你还记得我吗?”   唐钦轻轻眨了下眼:“当然记得,我们在聚餐时见过。”   听到唐钦前半句猛然惊喜的白在江又被後半句打回了原形。   “这样啊。”白在江并没有多失落,毕竟这是正常的,“其实我们在很久之前就认识,我们上的是同一所大学,你比我大三届。”   唐钦:“是吗,跨届朋友呢,那我们认识多久了?”   谈到这个问题,白在江面不改色地道:“三年了,上次见面是两个月前,在一场叫规则列车的游戏里。”   “哦。”唐钦仿佛真的在很认真地听故事,“然後呢,你想说什么?”   白在江抬起眼直视着他:“我想说的是,我们以前并不是什么普通朋友的关系,可能以你现在的记忆有点难以接受,你先做下心理准备我再告诉你。”   听到这段话,唐钦果不其然地沉默了。   沉默过後,他开口道:“我知道,你和我好过,然後把我踹了,是么。”   白在江:“……”   白在江皱起了眉头:“这些是你自己理解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   “後者。”唐钦回答他,“所以是真的么?”   白在江沉吟了一下,然後才道:“我知道有个理念叫先入为主,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你觉得我值得让你相信吗?”   唐钦笑了笑:“在情感上我耐心比较差呢,一想到被人甩过就更差了,白先生可以直接点,我信不信又不在你。”   此时此刻白在江又接触到了唐钦的某一面,他觉得很新奇,同时也很高兴能认识这样的唐钦。   于是他更加端正了自己的表情,严肃地解释道:“这件事说来比较复杂,其实在两个月前……”   白在江花了五分钟时间简明扼要地阐述完他们上一次的见面和大学时的相遇。   唐钦听完後看不出来信没信,但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所以你说的认识三年就是这样?实际上你真正认识我只有一个星期,然後就说喜欢我?”   白在江没有丝毫慌乱,很平静地解释道:“其实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像是被无形的手操控着,我们也一样,就像我必须遇见你,也必须喜欢你,但我不反感这个必须,所以我喜欢你。”   “从火车上下来之後,我时常想起以前的事,大学那会儿你误会我弃猫确实挺让我无语的,而且後来我还过敏发作了,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之後就不气了,但我有一点後悔。”   “後悔什么?”   唐钦看起来真的听进了这个故事,表情都变得饶有兴味,也不知道是对于白在江正在讲的故事还是对于正在讲故事的白在江。   “你後来从小窗敲过来道歉的时候,我应该直接答应你一起吃饭的。”   白在江诉说着自己的悔意。   “这样我们也不会错过这么多年,而且你那次问的那句:‘难道过敏不可怕吗’,当时我觉得没什么,但我在知道你的经历之後,我就想着,啊,是的,那确实很可怕,但你放心,我不是因为同情或者心疼才喜欢你,我只是在找我喜欢你的证据,并在这个过程中明确了那些情绪,不然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可怜的人、可怜的遭遇,我为什么不去喜欢他们呢?”   亲口把这些说出来,白在江又突然想起一件早就认识到的事实。   他和唐钦不一样。   他虽然是养子,但遇到的白家人都是非常好的,他小时候再不受宠,过敏发作的时候也会有父亲的陪伴,但唐钦不是,他的父亲不仅不拿他当儿子,也不拿他当人。   “白先生说话很漂亮呢。”唐钦目光落在白在江嘴唇上,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怪不得我听到有人说,白先生为了钱把我哄得团团转。”   白在江眉头皱得更深:“唐有捷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对于他毫不礼貌地直呼自己父亲大名,唐钦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心情很好:“他说你骗我感情,为了一点钱就离开我。”   预料之中的,白在江并没有着急,仍然冷静地解释道:“太假了,那点钱你也能给我。”   然後他犹豫了一下:“你不会真的信……”   唐钦:“白先生对喜欢的人信任堪忧呢。”   白在江就松了口气。   “那就好,我知道唐有捷和你说的一定很过分,那些监控之类的证据肯定也都被他销毁了,但我一定会向你证明。”   唐钦换了个姿势,下巴撑在了手背上:“那你怎么就确定我一定喜欢你呢?听你的描述我们也就见过两面,就算我对你一见钟情,但我应该也没说过喜欢白先生的原因吧,还是说,白先生竟然是这么随便的一个人?”   这个问题白在江仍然回答得非常顺畅:“我确实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但我觉得,一个肯在我陷入危机时不顾一切来到我身边,失忆了也要找我,为了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不忘记我而在胳膊上刻我名字的人,值得我不问这个原因。”   唐钦点了点头,不知道是认同了白在江的解释,还是单纯觉得他的解释真是天衣无缝。   “你说的那个……”   唐钦突然转移了一点话头,提起了另一个人。   “那个周泽,如果只是逢场作戏的话,你要做到什么程度?会和他接吻吗?”   “那你介意吗?”白在江反问他。   唐钦笑着道:“如果我不介意呢。”   白在江回答:“就算你不介意,逢场作戏也不代表我什么都要做,更不代表我做不到对真正的伴侣保持身心忠诚。”   “唐钦,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大概是被他的真诚打动了,唐钦点点头,看了眼窗外後站起身走向门口。   “谢谢白先生讲的故事,我会好好考虑。”   他打开门,冲白在江歪了歪头。   “明天见。”   --------------------   我恨,这么热的天还要坐在板凳上码字,专家什么时候能取消夏天。 第41章 “哥你有男朋友吗?”   白在江从鬼屋出来,回到城堡的时候远远看见一道高挑的背影。   他扶了扶眼镜。   好像是程雨上。   白在江思索了一下,刚才在广场拿箱子的时候他应该没拿错。   程雨上已经走远了,白在江没有叫住她,回到城堡之後拿出箱子检查了一下,是他的号数没错。   那程雨上肯定不是来找他,可能只是路过,提前看看附近的地形。   很快,白在江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俯下身子将手中的行李箱平展到地面上。   箱子一开口,最显眼的就是放在最外面的一件黄绿色荧光马甲,背心正反面都印着他的号数。   白在江拎起这玩意前後左右都看了看,最後看得他幻视自己拿着个对讲机站在路中央指挥交通。   背心下面有一个10.9英寸的太阳能大平板,开机之後屏幕里出现了一行指示,其他地方什么也按不了,白在江只能先是按照指示把它挂到房间门旁边的墙壁上,然後才能点进去。   里面只有两个应用――【游戏规则介绍】和【任务发布】。   而他刚退出【任务发布】,这个应用的右上角就多了个红色圈圈包起来的1。   白在江只好重新点进去。   里面有一条不长不短的消息,标题是[您有一条新的任务]右边有个红点表示未读状态。   白在江继续点进去,只见任务中写道――   【请玩家按要求试穿一次任务道具服,保持小字在前,大字在後。】   什么大字小字的。   白在江重新拿起那件荧光马甲,这才发现这件马甲正反面的衣服版式一模一样,但数字确实一大一小。   按照要求把这奇怪的衣服穿到身上後,白在江重新站到平板面前,还没靠近看清楚有没有完成任务,就听平板内部发出咔嚓一声。   白在江:“……”   【已截图,正在上传玩家数据,请稍候……】   【叮――您已成功完成任务,请查收积分。】   下一刻,白在江感觉手腕上‘哔哔’一响,点开手环一看,积分明细里多出来一条最新记录,正是他刚才完成的任务,而任务加分为1积分。   白在江返回等级条页面,发现等级条还是空的,正疑惑,才看到右边的Lv0变成了Lv1。   一积分就升到一级?   那下一级需要多少积分呢。   白在江把手环和平板来来回回捣鼓了好一会儿,却发现显示的东西很少,根本没提到多少积分能升几级,而且平板里发布的那条任务信息後面也没有加几分的提示,只有完成任务後才会在手环的任务积分明细里看到。   也不知道这样的设计是粗心还是故意,天已经黑了,白在江选择放弃纠结。   但很快,让他再次纠结的事又出现了。   ……   今天是第一天,算是熟练日,所有玩家今天的晚饭可以不用积分获取,直接会有工作人员送来,但问题就在于……   白在江吃完饭後在城堡里找了半天,发现所有水龙头装置都是摆设。   除了工作人员送饭时顺便送的两瓶矿泉水,他这一天就没见过其他水的影子。   所以说能用水的地方很可能只有广场上的公共厕所。   白在江思考片刻,提上自己的洗漱篮,踏着夜色来到广场上。   远远就看见黄文姜和周泽在广场中央说说笑笑。   白在江走过去,是周泽最先发现他,还冲他招手。   “哥!你来上厕所吗?”   黄文姜也转头看见了他:“小白啊,是不是发现屋里没水啊。”   “是啊。”白在江走到他们身边,“不会整个游乐园里能用的水都在厕所了吧。”   黄文姜哈哈一笑:“没想到吧,我早有预感节目组会这么做了。”   白在江感叹道:“前辈太厉害了。”   黄文姜:“哈哈没有没有,赶紧去洗漱吧,哎对了,回去之後在你屋里仔细找找,一般都有存水的桶啥的,等管理员模式刷出来了想用水可能会没这么自由,最好提前存一点哦。”   白在江点点头:“谢谢前辈。”   就在白在江转身朝厕所走的时候,周泽也跟了上来,并且将胳膊搭住了白在江肩膀上。   “哥,一起上呗。”   白在江眼镜後面的余光瞥了下周泽的手,然後平静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   上完厕所,洗漱的时候白在江把眼镜放到了盥洗台面上。   不得不提的是,这间公厕其实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像公厕。   它外表虽然是公厕的样子,但仔细看会发现根本没有男女标志,而且里面分成了两个空间,往左拐竟然是一间卧室,往右拐才是厕所,而且里面没有小便池,只有六个隔间,每个隔间地方很宽,不仅有马桶,里面还干湿分离,隔出来一个很小的淋浴间。   白在江刚才钻进淋浴间试了一下,他用着正好,女生用应该很舒服不会闷,但对于唐钦那种块头来说似乎太窄了。   隔间外的门板上还写了一到六几个数字,可能是黄文姜操心写的。   ‘吱拗――’   洗漱完毕,白在江掰上不太灵敏的水龙头,从墙边抽了纸擦擦手,然後准备戴上眼镜回去。   但是手一摸过去。   眼镜没了。   白在江眯了眯眼,微微弯下腰在盥洗台上搜寻起来,但什么也看不见,感觉哪都白花花的。   他抬起头,无意间一瞥镜子,发现自己身後站着个人影。   “……周泽?”白在江回了头,“你看见我眼镜了吗?”   周泽手上拎着眼镜腿,惊讶地“哇”了一声:“哥你多少度啊,真的摘了眼镜就是瞎子吗?哦我不是说你瞎的意思。”   “700度,是有点瞎。”白在江眼睛重新眯了起来,感觉周泽手上晃着什么东西,“是你拿了我的眼镜吗?”   周泽嘿嘿一笑,突然握住他的手,把眼镜塞进他手里。   “在这呢哥,我怕被水弄湿给你拿着嘛。”   “谢谢。”白在江用了点力气才从周泽手中把手腕扭出来,戴上眼镜後转头就往外走。   但小臂上又多了一只手。   “哥你等下。”   白在江有些心情不好地停下脚步。   也许是头顶的白炽灯太劣质,周泽脸上的光看起来红扑扑的。   “那个……”周泽语气很轻地道,“这里没监控也没无人机,哥你能不能陪我待一会儿?”   白在江沉默两秒,皱眉:“我陪你待在这干嘛,你这爱好有点特殊。”   说着他就要挣开周泽,但周泽使劲拽着他,甚至另一只手也抓上他另一条胳膊。   “哥你等一下啦!”   周泽发出了讨好的声音。   “你听我说几句话呗。”   “就……就五…三句!三句可不可以?”   也不知道周泽这小身板底下是不是练过,白在江挣了半天没挣开,就先由他抓着了。   “那你说,说完放开我。”白在江压着情绪道,“不然我揍你了。”   “嘿嘿,哥你别激动。”周泽脸上露出傻笑,然後低声问了他第一个问题,“哥你是那个吧?”   白在江眉头已经皱死了:“哪个?”   “就是同,两个男的那个。”   白在江呼了口气:“你说呢?你不知道?”   周泽咧着嘴笑:“我就知道,哥我也是。”   白在江偏开头没再看他:“我没兴趣知道你是不是,第二个问题。”   见他不高兴了,于是周泽快速问他:“那哥你有男朋友吗?”   白在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没脾气地笑了一声:“我有没有男朋友你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边你也不知道?”   周泽愣了一下,不知理解了什么,突然语气兴奋:“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当你男朋友吗?”   ……这孩子戏挺多,也不知道唐有捷从哪找的。   白在江叹了口气:“随你的便,该放开我了。”   周泽这次很听话,立马就把他放开了。   白在江揉着胳膊的时候,周泽在他旁边叽喳起来:“那,那我们现在是交往了吗?哥同意跟我交往了是吗?真的吗真的吗?”   白在江不知道他在兴奋什么。   “以後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就行。”白在江沉下嗓音警告他,“私下里请你保持分寸。”   周泽眨了眨眼。   虽然听不懂白在江说的意思,但他动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   “嘿嘿,我知道了哥,我不会让别人看出来的。”   白在江再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还挺敬业”,然後转身离开。   周泽在盥洗室里对着镜子兴奋地挥了几下拳头,好一会儿才咳嗽几声整了整衣服,乐呵呵地出去了。   但他一出门就险些和一个人影撞上。   “啊,不好意思啊。”   主动道歉後,周泽呲个大牙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   程雨上面无表情地进入盥洗室洗漱。   放下水盆後,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   这些人的关系你们就猜吧,猜得中算我输。 第42章 “我也可以攀他”   次日一早,白在江从城堡里宽敞的粉色公主床上醒过来。   没办法,这是一座给孩子们玩的魔法城堡,里面的装饰很卡通很梦幻,他根本忍不下心把这些充满童趣的东西破坏掉。   用昨晚打的水洗过漱,白在江来到门边,看到平板上已经出现一条新的任务。   哦不,不是一条,是很多条。   白在江点进去浏览起来。   现在管理员模式还没有刷新,就说明任务时间是无限制的,他不一定要在一天内完成这么多任务。   挑选了一会儿,白在江选择了一个看起来最简单的。   【任务地点:水上乐园。   任务要求:从黄色跳水台下水,找到红色小船,拿出绿色浮标,放在靛蓝色花篮里。   温馨提示:一切活动需要在水里进行哦。】   反复读了两遍任务要求,白在江这才把这个有点绕口令似的任务记准确了。   ……   上午8点30分,白在江饿着肚子来到水边。   水上乐园离城堡很近,出门往东走一小段直线距离就到了,南边就是游乐园广场。   九月份的清晨很凉快,白在江站在偌大的人工湖旁边,找了块高一点的石头立上去。   秋风将他的外套吹得猎猎作响,湖面也涟漪四起。   水上乐园很大,湖中央有个湖心亭,亭子里支着一个帐篷,应该是有玩家选择了这个地方做安全屋。   不一会儿,白在江看到了黄色跳水台。   那个地方离他现在的位置不远。   白在江锁定了黄色跳水台位置後,又很快在它周围找到了红色小船,至于花篮……   湖心亭的围栏外确实有很多花篮,但从他这个角度看不到靛蓝色的。   眺望四周,除了湖心亭好像也没别的地方有花篮。   白在江看着湖心亭,先是在心中预试了一遍行动路线,然後朝着黄色跳水台而去。   ……   湖边――   脱下外套和眼镜,穿着黄绿色荧光背心和白色衬衫内搭的白在江从规定地点下水。   他没有立刻去扒那艘红色小船,而是先游到了从湖心亭延伸到湖岸的浮桥旁边。   然後他解下手臂上缠绕的长绳――从城堡里找出来的。   将长绳牢牢地卡在浮桥缝隙里之後,白在江把另一端系在腰上,这才朝红色小船而去。   小船离他不远,游直线就过去了。   这段距离没有任何危险,白在江却不敢掉以轻心。   趴在红色小船边休息了一会儿,他从船里一堆五颜六色的浮标中找出了唯一的绿色浮标。   把浮标紧紧握在手里,白在江目测了一下离湖心亭的距离。   直线距离并不长,但如果扶着浮桥过去肯定更安全。   不过问题就在于,浮桥的设计很显然就是用来偷懒的。   难道这个任务就这么简单吗?   白在江最终还是选择从浮桥那边试一试。   于是他松开小船,重新往浮桥方向游去。   因为有绳子带着,所以他回去的时候耗费的力气很小。   ‘嗡嗡嗡――’   这时,水上乐园上空传来无人机的声音。   白在江听到那动静时并没有在意,继续往浮桥旁边游。   就在他即将靠近桥边的时候,惊险的一幕发生了。   桥下本来随风轻动的水面不知何时突然高高扬起巨大的水浪,汹涌且快速地朝两边扩散开来。   白在江离桥很近,这一下几乎是撞到浪头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拍入水中。   “咳……”   好一会儿,白在江从不远处破水而出,心有余悸地看着浮桥方向。   因为腰上还和浮桥连着绳子,所以他仍然能感受到那些水浪的威力。   那底下应该有人工造浪装置。   估计是为了模拟海浪环境,让游客享受冲浪的乐趣。   ……但这玩意现在给不了身为玩家的白在江任何乐趣。   白在江抹了把脸,把手里的绿色浮标从自己领口塞进衬衫里(衬衫被大腿上的衬衫夹牢牢夹着),转头朝湖心亭游过去。   然後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白在江即将靠近湖心亭的时候,和刚才一样,只不过这次是湖心亭底部掀起了巨浪。   白在江:“……”   十几秒後,又被冲到远处的白在江再次破水而出,因为这次实在没什么防备,他出来的时候还吐了几口水。   头顶的嗡嗡声更大了,无人摄影机似乎在给他拍特写。   白在江眯了眯眼,没戴眼镜的他艰难地寻找着蓝色花篮挂着的位置。   很快,他在湖心亭东边围栏那里看到了一点蓝色的边角,带着绳子努力往东边游了一段距离後,白在江很确定那就是一个蓝色的花篮。   确定好方向後,白在江观察着湖心亭底下的水浪规律。   基本上是小浪加大浪,小浪发出来的时间间隔很短,三次小浪之後,发出大浪之前,这个时间停顿最长,但如果从这个节点游过去的话,时间还是不够。   白在江算了算,如果在第三次小浪开始的时候他就游过去,那么顶多被小浪冲回来三分之一的距离,小浪过後只要他没被埋在水下,他就可以顺利到达花篮旁边。   想通这一点,白在江正好看到大浪过去,三波小浪正在陆续涌来。   第二波小浪过去後,白在江沉着冷静地游了过去。   第三波小浪到来时,白在江拽紧了连在浮桥那边的绳子,迎浪而上。   虽然角度有点偏,着力点不是很好,但幸运的是这波小浪并没有把他冲走哪怕一米,他很安全地挺了过来。   来不及窃喜,白在江继续朝湖心亭游过去。   来到蓝色花篮底下,白在江连气都没喘,赶紧从衬衫里掏浮标。   一边掏一边往上看,然後白在江拿着浮标找准角度一抬手――   等等。   不对。   白在江定睛一看,花篮上面贴着个很小很小的纸条。   白底黑字写着:【深蓝色】   啊。   任务要求里好像是靛蓝色?   白在江正脑袋空空地回忆着,余光里突然瞥见旁边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那里有一整排的蓝色花篮。   白在江:“……”   ‘哗――’   恰时大浪涌起,白在江来不及反应又被拍到了水里。   ……   第三次破水而出,白在江仍旧没有放弃。   不过他有些後悔,如果一开始把绳子绑在湖心亭就好了。   不过现在後悔也没用,浮桥那边的浪更大,他还把绳子绑得很紧,想拽也拽不回来。   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办法,起码他找到了湖心亭的发|浪规律,刚才目测了一下大概还有五个蓝色花篮,虽然以他现在的眼神分不清那五个颜色有什么区别,但一个个试过去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且腰上的绳子再没用也是有点保障的――保障他被大浪冲走的时候始终以浮桥中段为圆心,绳子为半径飘荡,不会离开特别远。   反正已经到这个地步,不成功太遗憾了,白在江很快自己pua好自己。   随手抓住一个小船趴上去休息了一会儿之後,白在江再次开始盯着水浪。   然後他又双叒叕出发了!   第二个花篮是湖蓝色。   第三个花篮是天蓝色。   第四个是孔雀蓝。   第五个宝石蓝。   第六个……   白在江看也没看直接把浮标投进去了。   这个要不是靛蓝色他就把浮标吃了。   ……   十五分钟後,白在江游回岸边。   然後一屁股坐到石板路上,身上滴滴答答的。   ……   不远处――   107好奇地询问着身旁的大人:【爸爸,你怎么不去救他?】   站在它旁边的高大男人漫不经心道:“我为什么要去救他?”   107张开手臂,咔咔比划了一下:【那你刚才为什么从那里――走到了这里呢?】   唐钦:“我喜欢走路。”   【可是你看了他很久呀。】   “你不也看了很久,你怎么不去救。”   107眉毛耷拉着:【我怕水呀爸爸。】   唐钦冷笑一声:“我不怕?”   107就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它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碰了碰。   然後它扭过头,目光沿着唐钦的手背往上看去。   唐钦却并没有看它,而是指了指前面那个坐在路边的身影。   “去,帮我问那个水鬼一个问题。”   107记下了问题,哒哒哒地跑走了。   ……   【你好呀。】   白在江从手臂中间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机器人。   “你也来这了?”白在江下意识扭头寻找起来。   有所感应般,他很快看到了不远处的唐钦。   白在江连忙拿起眼镜戴上,然後冲对方摆了摆手。   唐钦站在山道上,看到这一幕之後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还侧着身子坐到路边的长椅上休息起来。   白在江想站起来找过去,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背後一阵发凉。   他重新转回身子,看到107正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   虽然它那双眼睛不是人眼,但白在江总感觉毛骨悚然,因为他不确定唐有捷是不是正透过那双人工装置观察着自己。   于是白在江冲107笑了笑,问它:“你找我有事吗?”   107问他:【我爸爸让我问你,你是不是为了攀上他父亲才来这里的呢?】   白在江微微汗颜。   这种问题铁定是唐钦问的没错了。   “我不是为了攀上他父亲。”白在江告诉他,“你去回复你爸爸,我是为了攀上他父亲的钱而已,为了钱我什么都愿意做,如果他能出足够的钱,我也可以攀他。”   107盯了他一会儿,似乎在观察他有没有说谎。   然後它再次哒哒哒地跑走了。   五分钟後,107回到白在江身边,转告唐钦的原话。   【爸爸说:你有毛病就去治。】 第43章 “着急给谁开门呢”   107再次跑走之後,白在江捡起地上的外套,抬脚想追着它一起回到唐钦身边。   但不料刚走出没几步,身後就传来一道冷淡的女声――   “白在江。”   白在江闻声回头。   叫住他的是程雨上,对方同样穿着黄绿色荧光马甲。   那神色不像是闲聊,白在江只好放弃去找唐钦。   “程小姐,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程雨上似乎看了一眼唐钦的方向,然後才面无表情地开口,“你刚才是落水了吗?”   白在江不好意思地把手里的外套往胸前蛰了遮,虽然隔着一层衬衫和黄绿荧光马甲看不出什么,但在一个女生面前这样总有些失礼。   “没有,刚才是在做任务,有些倒霉,在水里多待了一会儿。”   解释完,他疑惑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程雨上很快回答,目光落在他敞开好几颗扣子的衬衫领口处,荧光马甲是深v,隐约露出白在江锁骨底下的一小片皮肤。   看了一秒,程雨上就收回视线:“只是以为你落水了,看看能不能帮忙。”   白在江笑了笑:“谢谢,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程雨上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而是在沉默两秒之後突然问他:“你晚上有空吗?”   白在江脑子一懵。   一个长得十分御姐的年轻女性对一个相貌平平顶多算清秀不难看的男性提出‘你晚上有空吗’这样的问题会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白在江觉得如果王方在这,那接下来回复的内容应该就涉yellow了。   但白在江庆幸王方不在这。   “啊,我晚上应该有空吧。”白在江委婉道,“毕竟还要睡觉,总不能没空睡觉是吧。”   程雨上点点头,然後在白在江紧张的目光中一脸平静道:“那你应该快点回去换衣服,现在天气凉,落水了要注意保暖,晚上也要好好休息,十点以後尽量不要出来,很危险。”   因为程雨上突然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字,白在江有些意外,所以没怎么注意她说的最後一句话有没有什么深意。   “好的好的。”白在江连连点头,“谢谢提醒,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程雨上“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这里,看起来也不像是在这有任务的样子,可能真的只是路过的时候看到白在江在水里扑腾,以为他落水了。   没想到人家还是个热心肠的姑娘。   白在江在心底感叹一声,回头的时候也果然看不见唐钦的身影,只好转身往安全屋走。   ……   白在江的手环上已经显示任务加分了,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只是在水里游了一会儿,竟然就得了十积分。   他的等级直接窜成了LV3,而且看起来即将达到LV4了,因为等级线已经红了很长一段,和尽头就差很小一截,可能再加一积分就升级了。   回到城堡换上干净衣服後,白在江发现门口的平板里更新了一个应用――   【商品区】   里面的东西很多,食物日用品药品,而且都不贵,很多0开头,最低0.5最高10,但它们的单位可不是元,而是积分。   白在江挑选了一番,用0.5积分点了瓶水,5积分点了份烤肉饭。   积分只剩下5.5,但等级仍然没掉。   白在江思索了一下,又买了一瓶水。   等级还是没掉。   又买一瓶水。   积分4.5,等级降成了LV2。   白在江开始推测,如果前三级的等级规律是1,3,5,且第四级的等级需要的积分数量是12,于是白在江心算出了一个不怎么复杂的规律――   1,3,5,12,x   1+5=3×2   3+12=5×3   如果规律没错,那第五级就应该是5+x=12×4=48。   x=43。   也就是说要想达到LV5需要43积分。   而就在他算数的功夫,他点的东西已经被穿着黑白工作服的工作人员火速送了过来。   白在江拿起一瓶水,拧开喝了几口。   其实算出这个没什么大意义,毕竟每个任务具体是多少积分也没说明,但如果知道等级规律的话,起码可以控制一下什么时候升为管理员。   所以说如果要到达十级的话需要的积分应该是……   558987。   白在江:“……”   白在江觉得自己可能脑子进水了,闲着没事才会算这些东西。   ……   吃完午饭,白在江休息了两个小时,然後在平板上浏览下一个任务。   突然,他注意到一个很奇怪的任务――   【任务地点:射击场。   任务要求:步行走到射击场。   温馨提示:请玩家全程步行。】   这肯定是他离开期间更新的任务,因为早上他没看到。   可这个任务要求为什么这么简洁呢,难道是卡了?   白在江退出任务界面刷新了一下,重新点进去之後还是这几个字。   啊。   白在江懂了。   也许这是个阶梯任务,到了那个地方才会更新下一步该做什么,这样的话玩家们对任务的难度就更加无从预测了。   果然还是这么会坑人的节目组。   白在江无奈一笑,但还是点了报名。   ……   射击场离城堡很近,白在江出门後五分钟就到了。   这里只有两排空荡荡的射击棚。   ‘哔哔――’   正往里走的时候手环响了,白在江低头随意地看了眼,然後抬起头继续环视四周。   “……”不对。   白在江重新低头,并把手环杵到眼皮底下。   新消息显示有积分信息。   匆匆点了两下,【任务积分明细】里更新了一条:恭喜您完成[射击场]任务,积分+10000。   返回等级条一看:LV8!   白在江摘下眼镜凑近看了眼,又戴上眼镜反复刷新界面。   个,十,百,千,万。   确实是五位数。   白在江活活气笑了。   上午他在水里扑腾成那样就给他加十分,下午他散个步的功夫就加一万。   好。   好好好。   这么玩那就是真有趣了。   ……   “哥!”   白在江正要离开的时候,周泽从远处跑了过来,似乎也是刚完成任务,半边身子脏兮兮的。   跑到白在江面前後,周泽喘着气问他:“哥你来找我的吗?是来找我的吧?不然你怎么会在这呢,一定是来找我的!”   白在江笑了笑:“我只是路过。”   周泽眼睛一亮:“你别不好意思!你想我了吗?”   “……好吧,我想你了。”   “那,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看见广场上的魔方广播了吗?”白在江指着不远处。   周泽看着白在江猛点头:“我知道它在那,咱们要去那约会吗?”   白在江摇摇头:“你知道它现在在干什么吗?”   周泽也摇了摇头。   白在江叹了口气:“它现在在保持安静。”   周泽嘴巴一张:“啊?”   天上的无人摄影机嗡嗡飞着,白在江突然伸手,轻轻拍起了周泽肩膀上的尘土。   “我那天可能说的太委婉了。”他一边拍土一边笑着,“你要是没听懂,我就再改述一遍,在别人面前呢,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尽量配合,但是没人的时候呢,你就不要跟我说话了,我们只是短期关系,没有必要这么不分界线。”   周泽懵了好一会儿,见白在江转头要走才回过神来。   “等,等等……”   周泽拉住白在江,嗓音有些不解:“我惹你生气了吗?是我太吵了?对不起哥,你别生气。”   白在江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周泽就放手了,还手动拉上了自己的嘴。   看着白在江一步步离开的背影,周泽欲哭无泪。   难道立陷爱真的没有春天吗?   他怎么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黄一个啊。   ……   重新回到城堡的白在江又发现了一件稀奇的事。   平板里的【商品区】变了。   价格区间已经从0.5~10变成了500~10000。   白在江这回懂了。   很多东西其实还是有一些规律在。   但不变的还是很坑人,主打一个考验心态。   白在江根据现在的积分,在商品区买了四瓶水,消费两千积分後还剩8004.5。   紧接着他的等级降为了LV7,且等级条已经快满了。   照这个情况那他之前推测的规律确实没错。   第八级需要8022,第九级需要63001,第十级真的需要558987。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在水里待的时间有点长,白在江感觉脑袋发胀。   时间才下午三点多,他这个等级离五十五万还差很远,但如果不小心做到一个倒霉任务突然加了几十万分谁又说的准。   白在江揉了揉眉心,点了个面包吃掉,然後吃了点感冒药。   天色还亮的时候,他就浑身发冷地裹着被子睡觉去了。   ……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白在江听到敲门声。   还挺大的,几乎要把他房顶震飞的那种力道。   白在江在某一秒陡然惊醒。   他以为出什么事了,鞋也没穿就下了床。   站起身时,白在江眼前黑了一下,踉跄着来到门口。   一开门,外面就扑进来一个黑影,幸好白在江有先见之明站在门边,不然准能被他扑倒。   黑影趴在地上呼哧喘气的时候,白在江余光瞥见门外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很高,肩膀很宽,立在门口的时候天上的月亮都被他的身子挡住。   白在江没戴眼镜,又刚睡醒,双眼有些迷蒙地看着门口的人。   这人先是盯着他的脸打量了一下,然後那目光就落在了他脚上。   “怎么没穿鞋?”   来人背着光冲白在江微笑:“你这是落魄成这样了,还是着急给谁开门呢。”   --------------------   说好的北京暴雨,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暴 第44章 “明天到鬼屋来”   趴在地上的是周泽。   站在门口的是唐钦。   除此之外还有三个飞进屋里的无人摄影机。   以及四个工作人员――他们就跟丧尸游戏里的游荡者似的,站在屋外迟迟不肯离去。   此刻天色已晚,那些黑白工作服在黑暗的环境里透露着丝丝缕缕的诡异。   白在江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十点三十二。   他忽然想起什么。   规则里第一条就提醒了,晚上十点以後有野兽出没,需谨慎出行,所以白天的时候程雨上最後一句是提醒他这个。   但是这些工作人员怎么回事,他们手里并没有拿着绳子牵野兽。   ……   “啊……差点被追死了哎……”   周泽在地上翻了个身,仰躺着的时候照样在那呼哧喘气。   他偏头去看门口,然後发现唐钦和白在江在说什么,白在江突然在唐钦面前弯下腰。   周泽猛地坐了起来:“哥!”   唐钦瞥了他一眼,然後问白在江:“白先生什么时候有个异姓弟弟了。”   坐起来的周泽这才看清楚白在江是要穿上拖鞋。   他松了口气,撑着手从地上起来。   “这个‘哥’不是那个‘哥’。”周泽拍了拍手,走到白在江身边,“这个是昵称,哥也不讨厌的对吧?”   在无人机的嗡嗡声和周泽满怀期待的注视中,白在江轻轻点头:“还行,随便你怎么叫。”   周泽又松了口气。   下午惹白在江生气了,他今晚本来打算继续道歉的,生怕会分手,但现在看样子白在江真的只是生气了,不是不喜欢他了。   “哥,我就知道你还喜欢我~”   白在江冲他笑笑,算不上多温柔,但和下午的时候绝对判若两人。   周泽沉浸在那个笑容中,自己也傻乐起来。   ……   游戏似乎有隐藏规则。   周泽向白在江一句一句哭诉着自己刚才的惊险遭遇。   他出门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看时间,走到一半听到手环哔哔两声提醒他时间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规则,但他寻思着节目组再怎么狠也不可能真弄几只大型猫科动物放进园里,于是就大胆放心地往前走。   然後他就迎面遇到了两个工作人员。   一开始他以为对方只是给某个玩家半夜送外卖来了,还直愣愣朝前走过去,直到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五米的时候,对方加速了。   本来面对面好好走着的人突然朝你冲刺怎么办?   周泽当然只能撒丫子就跑。   中途他被抓住过,然後不管他怎么求饶都不放下他,甚至还把他绑到了树杈上。   好在那根树杈有些脆弱,而且离地面不远,周泽在工作人员走了之後使劲一蹬成功解脱。   但是树杈落地时的声音又把工作人员吸引过来了。   他只好再次拼了老命开始跑。   如此反复三次,他被挂在树上、栅栏上、石头山上。   最後一次才成功逃到了白在江这里。   并且亲眼目睹着唐钦跟逛後花园一样慢悠悠踱步过来,追着他的两个工作人员犹犹豫豫根本不敢上手,其中一个似乎被揍过,脸上的口罩都歪了。   ……   白在江查看了平板,点进【游戏规则介绍】仔细看了一遍。   然後发现最後的内容底下有几行小字――   【晚上十点以後离开安全屋的玩家会被‘野兽’盯上,如果被抓住就要接受恶搞哦,但可以躲进任一建筑物里,只要符合有门有窗有屋顶的要求即可,当然也可以请求附近的玩家开放安全屋接纳您――此规则生效时间为晚上十点至次日清晨六点。】   好家伙,这么几行小字,好悬没给他眼睛看瞎了。   “好坑人啊。”周泽站在白在江身後,可怜兮兮地把下巴搭在白在江肩膀上,见他没反应,更是委屈地撒着娇,“哥,你都不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   白在江摸了摸他的脑袋:“别害怕,不想出去就在我这睡一晚。”   周泽歪了歪头:“哥你怎么有鼻音啊,感冒了吗?”   白在江“嗯”了一声:“上午下水了,有点着凉。”   “那你吃药了没啊。”   “吃了。”   “那哥你要不要继续睡觉?看你脸色不好。”   “不用,里面的床挺大的,你先去睡吧。”   “可是我想和你聊天,我怕你要跟我分手……”   “没有,别瞎想,什么事都不会有。”   “嘿嘿,那哥你也早点睡。”   “嗯。”   ……   把周泽哄去睡觉後,屋外的‘野兽’陆续离开。   白在江想关门,于是看着屋里的三个无人摄影机微笑:“我们要休息了。”   无人摄影机嗡嗡嗡地飞了出去。   关上门,白在江转身看向唐钦。   唐钦正抱着胸靠在一根柱子上,见他望过来,立刻挑了下眉:“白先生终于想起我了。”   白在江向後靠在门板上,他上半身穿得单薄,只有一件白色衬衫。   “忘了人的又不是我。”他笑着道,“不知道唐先生什么时候能想起我?”   唐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放下手,径直朝白在江走了过来。   白在江靠在门板上没动,视线一点点拔高。   距离变近了。   唐钦低着头审视他,似乎在观察他的每一个小表情。   最後不知得出什么结论,他低声道:“白先生,我还是觉得你说的那些话漏洞太多。”   城堡里有很多窗户,空气循环得很好,但白在江此刻莫名有些呼吸不畅。   “具体是哪个方面呢?”白在江背着手,仰头直勾勾地盯着唐钦,“是不相信你喜欢我,还是不相信我喜欢你?”   面前的人嘴唇翕张的时候似乎引发了某种奇怪的现象,唐钦觉得有些手痒。   “如果两者都有呢。”唐钦轻笑一声,“毕竟白先生还说过为了钱什么都干。”   距离似乎更近了,隐约的压迫感让白在江缩了缩脖子,眼皮也垂下了。   “你知道我那是故意说的。”他解释道,“我喜不喜欢你我可以自己证明,但你喜不喜欢我就只能问你自己。”   “不喜欢。”唐钦回答得很轻,也很快。   白在江重新抬眼看他,眼里没有受伤也没有委屈,甚至略带笑意。   “那你现在对我没有任何感觉吗?”   唐钦盯着那双眼看了好几秒。   不知为什么手痒得有点过分。   白在江的笑容加深了,唐钦实在没忍住,轻轻掐上了他的脖子。   好奇怪。   这样手就不痒了。   但好像还不够……   唐钦低下了头。   白在江只感觉下巴被人用拇指往上推了推,然後就被迫迎上了一个吻。   “……”   唐钦亲得并不着急,带着私自的试探性,仿佛只是好奇白在江的嘴唇亲起来是什么样的。   从唇角一点一点印上去的时候,白在江没什么反应,唐钦用拇指来回摩挲着他的下颌,退开一点盯着他的嘴唇看。   怎么还是干的。   然後这张漂亮的唇瓣弯了起来。   “失忆了也会忘记怎么接吻吗?”唇瓣的主人哑声调侃他。   唐钦神色不变,手指搭在白在江後颈上,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那你教我?”   白在江低声道:“荣幸之至。”   他抬起胳膊,力道很轻地攀住了唐钦的肩膀,刚踮起脚想要撞上去的时候,屋里突然响起‘哐’的一声。   唐钦并没有什么反应,白在江却是立刻停下动作,捉着唐钦的肩膀往外推了几厘米,然後转头看向公主床的方向。   那个地方和门口隔了一道墙,进去的时候有个带彩纱的圆拱门。   刚才他和唐钦说话的声音都很低,应该不会引起周泽的注意才对。   “啊!好疼!”   里面传来周泽的惨叫,似乎是磕碰到哪了。   白在江神色有些凝重,他不确定周泽是装的还是真的没发现。   “我去看看。”白在江留下这么一句。   然後他就被抓住了胳膊。   他重新对上唐钦的视线,解释道:“我怕他刚才看到了。”   唐钦似乎没有在意这个问题,只是哑着嗓音和他说:“白先生最好做个合格的老师。”   “明天到鬼屋来。”   --------------------   周泽同学,睡不死就往死里睡呗,谁让你醒过来的 第45章 “白在江塌房了”   第三天早上六点。   广场上传来魔方广播悠扬的音乐声,唤醒沉睡中的玩家。   城堡――   白在江起得很早,正站在门边查看平板上的内容。   昨晚是和唐钦并排坐在在椅子上睡的,感冒加上不舒服的睡眠环境,还有某人温热的体温,他根本没怎么睡着。   “哥,你起得好早。”   周泽顶着脑门上的大包从帘子後面走出来,来到白在江身後。   昨天他睡着睡着不小心从床上摔了下来,额头上的包是因为磕到旁边的米奇雕塑。   “哥你昨晚睡得好吗?”周泽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包,感觉好像更大了,“其实你可以和我一起睡的,真的不会碰到我的头。”   白在江没有看他:“主要是我感冒了,怕传染给你。”   周泽笑了笑,看到白在江正在浏览任务详情,眼珠子一转,瞥到旁边正在穿外套准备离开的唐钦。   他若有所思地盯了唐钦一会儿,突然将下巴靠在白在江肩头,撒娇道:“哥,你一会儿做哪个任务呀?”   “不知道,看看。”白在江动了动肩膀,幅度并不大,就轻轻的,“你下巴太硬了。”   周泽嘿嘿笑了笑,抬起脑袋,又看了唐钦一眼。   “那我先走了。”他绕过白在江准备离开,“哥你要加油,第一个胜出的玩家奖励是最高的,相信哥一定可以拿到。”   白在江冲他笑了笑:“你也是。”   周泽乐乐呵呵地走了。   唐钦也走到了门口。   “不说再见吗?”白在江叫住了他。   唐钦脚步一顿,偏头看他。   “好。”   迎着清晨的风,唐钦用那张魅惑人的脸微微一笑。   “白老师再见。”   ……   城堡里的不速之客都离开後,白在江锁了门窗,花积分吃完早餐和感冒药之後倒头就睡。   ……   下午三点多。   白在江被敲门声吵醒。   他不明白为什么晚上有人敲门白天也有人敲门,而且还都是在他睡觉的时候。   勉强睁开酸涩的眼皮,白在江穿上外套走到门口。   拉开门之後,他微微有些诧异。   “啊,你是宋……”   “是宋露啦。”   门口出现扎着半边丸子头的娃娃脸女生,头顶跟着一只无人摄影机。   她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糖棍在她嘴边一晃一晃的。   “我能进去吗?”   白在江立刻让了路:“当然可以。”   安全屋除自己之外对其他玩家来说都是任务区。   宋露应该是选了城堡的任务。   “我还以为你去做任务了呢,怎么这么晚你还在睡呀。”宋露把背包放到桌子上,抬头四处打量着什么。   白在江咳嗽了一下:“不好意思,我感冒了,需不需要我出去一下?”   “感冒?没事的。”宋露看了他一眼,从兜里掏出一把很小的糖,“你吃吗?”   白在江还没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宋露就大步走了过来,扯开他外套口袋,将那把糖果一股脑塞了进去。   “还是吃吧,生病了要吃糖,吃糖好得快。”   宋露哼着歌回到桌边,捣腾背包准备做任务。   白在江感觉那把糖快把他窄小的口袋撑爆了,讪讪地说了声“谢谢”。   ……   为了不打扰宋露,白在江最终还是选择钻回睡觉的地方。   节目组设置的应该还是比较合理的,安全屋里能睡觉的地方绝对不会和能做任务的区域有重合冲突。   果然,外面的声音响了很久,但宋露一直没走到这里。   白在江躺在公主床上又休息了一会儿。   时间过去半个小时,外面没了动静,白在江以为宋露做完任务走了。   他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桌上已经没有宋露的背包,但不知道为什么地上落了一簇一簇的灰。   正纳闷哪里来的灰,白在江就感觉头顶仍然有无人机的声音。   白在江抬头一看。   无人机正奇怪地盘旋在很高的地方,几乎快撞上屋顶。   宋露都走了,它怎么还留在这。   是卡住了?   白在江往前走了走,换了个角度抬头看去。   他扶了扶眼镜,有些不敢置信:“宋露?”   城堡房顶一共由十二根粗壮的方形横梁支撑起来。   此时此刻,其中一根横梁上就趴着一道娇小且灵活的身影。   她似乎正在寻找什么,无人机跟在她身边,离得很近。   “你别喊。”宋露嘴里叼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我找不到蘑菇了。”   蘑菇?   难道她的任务是找蘑菇?   在房梁上?   白在江虽然纳闷,但为了安全着想还是没有再出声,只小心地盯着宋露,怕她掉下来。   不过看地上的痕迹,她已经爬了不止五六根房梁了。   ‘嗡嗡――’   今天的无人机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在宋露身边频繁晃悠,还总往她眼前凑,宋露挥了好几次手都赶不走,看起来很像是故意的。   “你小心点,无人机好像故障了,要不先下来吧?”白在江最终还是忍不住又出声提醒一句。   “哎呀没事的。”宋露往前又爬了两步,房梁吱呀呀响着,听得白在江耳根发麻。   晃动的房梁,不断骚扰的无人机,白在江心里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正跑过来。   白在江转头的时候,恰好看到黄文姜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   “快……快……”   白在江以为他怎么了,脚下已经下意识走过去。   黄文姜摆着手补了後面的话:“快让宋露下来!导演说房梁要断了!”   白在江瞳孔一缩。   与此同时,身後传来很清晰的‘咔嚓’声。   白在江想也没想就转身扑了过去。   几秒钟的时间里,上百斤的房梁擦着白在江的衣服在他身後砸下,地板被砸得震了一会儿,门口的黄文姜都站不住,晃悠悠地坐到了地上。   “咳咳!”   屋里扬起了很大的灰尘,半响看不清人影。   黄文姜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门框向里面张望:“小白!小宋!你们俩没事吧?!咳咳……靠,这么大灰。”   城堡这边的动静很大,但游乐园更大,在其他地方做任务的玩家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事发生。   黄文姜往里面望了又望,看到城堡上方已经破出一个大洞,周围的房梁摇摇欲坠,他担心还会有二次倒塌,就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喊人。   好一会儿,一道不算太挺拔也不算太高大的身影在尘土中出现。   白在江稳稳当当地横抱着宋露,快步走出城堡,一直走到平坦的路面上才停下。   把宋露放到地上的时候,没一会儿,身後的城堡传来‘轰’的一声。   彻底塌了。   ……   ……   ……   游乐园外,白在江、宋露、黄文姜三个灰头土脸的倒霉蛋一起在工作人员棚子里接受治疗检查。   他们仨的拍摄暂停了,但游乐园里其他三位玩家还在照常进行。   “小白你可以啊,这身手简直就是探险家,你以前什么专业的?”   黄文姜没有受伤,就是身上脏了点,眼睛进了点灰尘,工作人员给他用洗眼液清洗了两遍,一小时後没有不适就可以重新入场了。   听到黄文姜的话,白在江谦虚一笑:“其实是旅游专业。”   黄文姜送给他一个大拇指。   “我就说学旅游的都是人才,勇气和力量都杠杠的,今天要是没有你,小宋估计就要退出游戏了。”   ……何止是退出游戏。   刚才那种程度的危险,只要白在江犹豫一秒,宋露现在就不是坐在这里而是躺在救护车里了。   一小时後,黄文姜离开了,白在江和宋露被导演叫了过去。   导演是现场所有人里唯一没有穿黑白工作服的,但他戴着墨镜。   宋露在刚才的塌房事件中受伤最严重,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被白在江冲过来抱住又滚了一圈,但她在下坠过程中不知道碰到了什么,肩背上有一道不短的划伤,现在做了简单处理,如果继续入场可能会引发感染。   导演的意思是只给她一天半的时间,也就是说,如果她还想继续游戏,後天早上她就得进场,当然今天的任务积分也会给她算上以做补偿,剩下的就靠她自己。   如果一天半以後宋露没办法进场,那就只能放弃游戏。   宋露点头表示知道了,脸上看起来没什么所谓。   这次因为场地特殊性,节目录制前他们都签过协议,场内出现任何意外都需要他们自己承担。   如果不小心死了,只要是除人为以外的原因,都会有一笔巨款打到他们的意定人账户上。   宋露用另一边肩膀背着自己脏兮兮的背包,打算去附近的乡镇上找家医院。   离开前,她不知从哪又掏出一根棒棒糖,撕开糖纸塞进嘴里,看了白在江一眼。   “刚才谢啦,我先走了,有空请你吃好吃的。”   白在江冲她点点头:“你小心一点。”   刚才从城堡里出来,宋露晕过去了有二十分钟,白在江都怕她走着走着啪叽一下倒下去。   宋露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离开了。   ……   城堡没了,导演让白在江再挑一个安全屋,所有固定物资都会重新给他准备。   白在江胆大包天地询问能不能两个人一起住。   导演微笑着摇头。   白在江也不失望,就选了鬼屋旁边的陶泥DIY小屋。   这个小屋里面有一些非常逼真的陶泥雕塑,进去之後很容易触发恐怖谷效应,白在江一开始没选择这里的原因也是这个。   但是现在没办法。   离鬼屋近的建筑只有它了。 第46章 “亲吧”   白在江没受什么伤,就是接人的时候手臂用力过猛有点不适,今天晚上休息一下应该就会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经历一场生死关头的缘故,白在江觉得身体里的免疫系统被肾上腺素敲了门,感冒都好了,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   走回游乐园的时候,白在江远远看到魔方雕塑底下立着个人影。   刚才那股轻松劲突然散了,但是没沉,反而更飘飘然。   他毫不犹豫地往前走去,脚下有一种不真实的踏空感。   是不是得求安慰一下……   不知道现在的唐钦吃不吃这套。   思考间,白在江离魔方底下的人只有五六米的距离。   刚想出话头,还没开口,旁边就有人飞一样蹿了出来。   “哥!!!”   周泽今天换了一身黑色运动服,跟个大黑蝠子一样扑向白在江。   “哥你怎么样啊!!!我听姜哥说你们差点被房子埋了!!!”   白在江的肩膀被他用力捏着,虽然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夸张地前後摇晃,但他感觉周泽的内心活动肯定这样做了。   不远处还有一道快步走来的身影,是程雨上,她过来後就站在周泽身後的位置,皱眉看着白在江,似乎也有些担心。   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肯定不能再和唐钦说什么话了。   不过本来这个地点就不太安全,魔方就在他们头顶。   也好。   “哥你说句话呀!你别吓我!不会被砸中嗓子了吧?!”   白在江无奈地搭住他的胳膊,示意他放下。   “没事的,真的没事,你别担心。”   周泽担心得仿佛要哭一样:“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呀?”   白在江把城堡里的情况陈述了一遍。   周泽顿时觉得宋露也有点可怜:“那她没事吧?那姐们看起来又瘦又小。”   白在江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她的状态,她自己觉得没问题才出去的,应该能撑到镇上。”   “游乐园外面的大马路上大概三十分钟就会有一辆车。”站在旁边的程雨上开口道,“宋露不会有事。”   白在江冲她点了点头:“那就好。”   周泽半托半抱着白在江的手臂。   “哥,你现在是不是没地方住了呀,要不和我住一起?”   白在江还没说话,前方就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   “游戏规则里好像不能两个人共用一处安全屋。”   所有人都下意识寻着声音望去。   收到六只眼睛注视,唐钦歪着头挑了下眉:“我应该没记错?”   众人沉默了一秒。   “确实没错。”   白在江最先回神,嘴角带笑,看着唐钦对周泽道:“导演已经帮我安排其他安全屋了。”   说完这句,白在江才看向周泽:“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天见。”   这是明显想要独处的信号,周泽後知後觉听出来,立刻松开白在江。   “那哥你现在住哪啊?”   “陶泥小屋,城堡附近。”   “好。”   白在江冲程雨上点头说了声“走了”,没注意到程雨上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   回新安全屋的路上,白在江能感觉身後跟上来一个人。   拐过一个小弯的时候,那人的脚步声来到白在江身侧。   白在江扭头看过去。   “唐先生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唐钦目不斜视地走着路,闻言似乎冷笑了一下:“我能对你有什么话,我们舍己为人的伟大的白先生。”   他语速很慢,每一个字像是念出来一样标准,似乎完全没有掺杂其他不知名的情绪。   白在江回头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天上。   唐钦又道:“无人机收回去备份数据了,别那么偷偷摸摸的。”   白在江尴尬地收回视线,走着走着试图去拉唐钦的手。   唐钦目光微动,从眼角处瞥落过去:“想干嘛?”   “你为什么走那么快。”白在江低着头,手指刚碰了碰唐钦的手背就放开了,然後轻声道,“我想和你多说一会儿话。”   “……”   两人又沉默地走了一会儿,唐钦突然纳闷道:“我是多了一段记忆吗?”   白在江:“嗯?”   “昨天好像有人说要教我怎么接吻。”   白在江:“……”   白在江慢慢做完深呼吸後,感觉自己似乎感冒复发了,体温一瞬间变得异常。   “当然。”白在江尽量用平静的语调回复他,“我今晚会去找你的。”   唐钦笑了一声,突然快走两步绕到白在江面前。   白在江被他压过来的脸吓了一跳,但没有动。   “眼睛睁那么大干什么,我不太喜欢野外教学。”唐钦近距离看着他,双眼充满促狭,“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到了。”   白在江快速转头望向旁边,确实到了。   面前的建筑挂着一个很显眼的招牌――陶泥DIY小屋。   “还有。”   唐钦的声音又让白在江转回视线。   “今天晚上记得跑快点,白老师应该可以做到吧?”   被这张脸盯着久了,白在江不自禁脸上发热。   “会的。”白在江告诉他,“我大学练过攀岩,体力还行。”   “而且这么近。”他最後又咕哝这么一句。   唐钦不置可否地直起身子,转身离开。   “那就等白老师消息了。”   ……   ……   ……   晚上十点。   其他玩家为了躲避‘野兽’都乖乖待在安全屋。   只有白在江不安分地打开了陶泥小屋的大门。   屋外早在半小时前就蹲守了两只‘野兽’,穿着熟悉的黑白工作服。   说野兽不准确。   喜欢抓人捉弄人,还把人挂在树上屋顶上。   白在江觉得应该给他们定位到野人。   和门外的黑白野人对视了一会儿,白在江又把门关上了。   陶泥小屋和鬼屋是对门,而监视他的野人就站在两门之间的必经之路上。   白在江不能直接走正门,于是他绕到东边的侧门。   这里有扇小门,看起来不常打开,一碰就嘎吱作响。   白在江没有做任何掩饰措施,大剌剌地敞开了这扇小门。   两个野人闻声跑过来的时候,他还作势要从栏杆翻出去,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後才‘被迫’放弃这条路线,转头绕着屋子跑起来。   野人们自然跟上。   白在江从陶泥小屋後方饶了一大圈重新回到正门的时候,身後狂追不舍的野人似乎终于意识到什么,立刻加快了速度。   鬼屋门口也有两个野人,但他们只管鬼屋的玩家不管别人的,就站在那看着自己的同事被玩家当狗一样遛过来。   其实白在江跑得不快,不论是冲刺还是耐力都比不上追他的野人,但他胜在早就计划好了逃跑路线,每一次转身都毫不犹豫。   无人摄影机闻着味就过来拍他了。   当白在江直愣愣冲着紧闭的鬼屋大门冲过去的时候,无人机压到了很低的位置,几乎就飞在白在江肩膀上。   身後追他的野人反而慢了脚步。   因为鬼屋大门如果不开的话,跑上去也没用。   而且他们既没有听到白在江喊鬼屋里的人开门,也没看到鬼屋旁边还有什么能逃离的明显路线。   除非白在江爬墙。   不一会儿,野人们彻底改跑为走,慢悠悠准备将猎物收入囊中。   ‘嗡嗡嗡――’   无人机渐渐拔高,准备拍摄五号玩家撞墙的一幕。   下一秒,白在江已经三步并两步踏上了台阶。   他不仅没停,看样子还准备蓄势起跳。   紧接着,在全场九只眼睛(八人眼+摄像头)的注视下,鬼屋大门突然开了。   白在江非常赶巧地跳进了门里,把给他开门的人扑倒在地。   无人机飞快下落,野人也反应过来想追上来。   门里不知道是谁的脚伸出来,砰的一声把门踢上了。   无人机和野人统统被隔绝在外。   ……   ……   ……   “等……唔。”   黑暗中,白在江被接住自己的人扌娄着腰翻到了地板上,肩膀磕了一下,白天受伤的胳膊开始发疼。   “唐钦……唔……我胳膊疼……”   有人摸着黑把他拉了起来,放在月退上。   “让你做烂好人。”唐钦的声音很清晰地响在白在江耳边。   白在江搭住他的肩膀,抬手摘了自己的眼镜。   “我就当你夸我。”白在江摸了摸他的脖子,把眼镜随手放到地上,轻声道,“现在没事了,你温柔点,我没你力气大。”   黑暗中传来唐钦的低笑声。   “白先生的嘴,除了说话好听之外,好像还挺好亲的。”   “嗯,所以呢?”   “所以可以亲了吗?”   白在江笑着:“亲吧。”   ……   白在江单身二十三年。   以前他认为过于亲密的行为不可能在人与人之间正常发生。   试想一下怎么可能呢。   就连普通的握手、拥抱、各种身体触碰,这些事情如果不是出于社交礼貌,白在江都绝对不愿意做。   更别说接吻。   接吻时不仅要紧紧地抱住对方,身体相贴的同时嘴唇还要互相碰在一起。   而且嘴唇是人类全身上下最薄的一处皮肤,布满了敏感的神经末梢,稍微的触碰就能引起巨大的人体反应。   白在江只要想到自己被别人轻轻一碰就能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他就觉得万分不适。   可唐钦带他走进这个世界时,他觉得神奇极了。   哪里会有不适呢。   触碰自己唇瓣的主人是唐钦。   抱着自己的也是唐钦。   让他呼吸不畅、脑子里想不到其他烦恼的人还是唐钦。   唐钦,唐钦……   白在江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人。   以後大概也会一直喜欢。   不。   不是大概。   ……   (激动的分隔线)   ……   暂时分开的时候,白在江微微喘着气问:“感觉怎么样?”   唐钦笑了笑:“你以为你很特殊吗?”   白在江没生气,语气也不变:“听你的意思,是以前经验很丰富吗?”   “你说呢?”唐钦偏着头,凑近他嘴角又亲了一下。   白在江没说,只是突然躲开。   “没想到你失忆了竟然跟变了个人一样。”   白在江轻声埋怨他:“你以前都没告诉过我,你竟然谈过不止我一个。”   “但没关系,我还是很喜欢你。”   “最喜欢你,永远。”   唐钦的脸在黑暗中僵了很久。   “……白先生真是有张好嘴。”他好笑地评价着。   白在江抬眼看他,哪怕漆黑一片也努力对上了男人的眼睛。   “所以呢?真的不怎么样吗?”   唐钦盯着他模糊的轮廓看了好一会儿,没再有评价,只重新低头亲下去。   --------------------   为什么一定要十点出门?不能九点八点?作者你脑子呢?   有酒不翼:你懂什么,这样才有‘偷情’的感觉。 第47章 “白在江被爸爸打了”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等两人都冷静下来的时候,白在江发现裤腰松了。   他用手摸了摸,知道是扣子崩掉了,想找,但屋子里太黑,于是他又想先戴上眼镜,可奇怪的是眼镜摸不到。   白在江摸了摸抵在自己身前的人:“唐钦,我眼镜找不到了。”   唐钦没说话,似乎还在平复呼吸,平复完之后直接起身离开。   没几秒,白在江听到‘啪嗒’一声,鬼屋里灯光大亮,白在江闭了会儿眼,再睁开的时候感觉余光里有什么东西。   一扭头,一只咬着半张人脸的大头鬼娃娃就立在他旁边,眼睛睁得很大。   白在江:“……”   幸好没找到眼镜,不是很高清。   “干什么呢,和它比谁眼睛大?”身旁递过来一只手,手上拿着白在江的眼镜。   白在江转头看向唐钦,接过眼镜戴上,然後扶着对方的胳膊站了起来。   “你口味太独特了。”白在江评价他,“这屋子住着不慎得慌么,听说死过人。”   唐钦笑了一声,转身靠在一扇窗户上。   不是真的窗户,是墙上挖了一个洞,洞口装饰成窗户的模样,里面往往会装进一只小鬼,有人经过就会弹出来。   现在唐钦靠了上去,里面的小鬼是想出也出不来。   “你笑什么?”白在江左手提着裤子,开始在他们附近寻找着什么。   唐钦就看着他忙活:“世界上每天大约有十六万人去世,平均每小时死六千七百多人,每分钟死一百多人,每秒就死至少一个人,你和我说话的时间就死了十几个,这还不包括地球上其他生命体。”   白在江找不到裤子上的扣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的意思是?”   “地球村就是个大型鬼屋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白在江笑了一声,转头看他:“你现在脑子这么好使,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唐钦盯着他,起身步步靠近。   “我感觉也快了,白老师要不要再教我点别的?”   “别的什么?”   呼吸又离得近了,白在江笑着偏头躲开。   唐钦把手落在他裤子上,语气暧昧:“白老师怎么这么喜欢明知故问。”   吻又落过来,白在江感觉嘴唇都被吸肿了,实在不适,所以推开了唐钦。   “等下,先不来了。”   裤子上不属于白在江的那只手非常没礼貌地钻进了他的裤缝里。   手的主人开始无理由地谴责他:“裤子都不好好穿上,还说不来,是不是故意的?”   “没啊。”白在江语气无辜,“我有苦衷。”   唐钦低头在他修长的脖颈处落下轻吻:“什么苦衷?”   白在江提了提裤子,说:“我裤子上的扣子掉了,你别拽了。”   唐钦:“……”   唐钦松开他的裤子,非常不丝滑地转移话题:“你跟那个周泽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演完这次的戏以後也不会继续认识。”白在江解释完,又提了一次裤子,控诉他,“你让我怎么堂堂正正走出去。”   唐钦概不认账,转过头往暗门那走:“一条裤子而已,白先生别这么斤斤计较。”   白在江跟上去:“那我跟周泽就是演个戏而已,你怎么总是在意他。”   “鬼才在意他。”唐钦嗤笑一声,开了门之后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他也不像演戏。”   白在江走进屋里,坐在桌边,为终于不用提着裤子松了口气。   “怎么了,他演技不好吗?”   唐钦靠在门板上,回忆起周泽看他的眼神。   何止是不好,简直是太好了。   那个眼神明明是在挑衅他。   “或许吧。”唐钦模棱两可道,“只是觉得他可能不是演的。”   白在江思索片刻,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认真道:“人家的工作就是这个,说不定他根本不喜欢男的呢,演得不像也正常。”   唐钦安静地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人挺傻的,别人对他有那么明显的欲望都看不出来,还以为演得不像。   都说了根本不像演的。   “那好吧。”唐钦笑着道,“我就不计较了,反正我跟白先生也没有什么既定关系。”   白在江左手撑在卓沿,那双眼睛在厚厚的镜片下闪着温和的眸光。   “那看来我要努努力了,争取早日得到唐先生的认可。”   ……   次日早上六点。   ‘笃笃笃――’   107敲响鬼屋大门,但十秒钟过去了,里面没有一丝动静。   它面无表情(本来也有不了表情)地加大了敲门的力道,就差喊出一句‘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你有本事抢男人,怎么没本事开门呐’。   终于,在门板被小机器人敲得震天响的时候,终于有人开门了。   出来的人是白在江,他低头看到107,笑着接过它手里装着新裤子的袋子。   “谢谢你。”   说完,白在江就要转身进去换裤子,但衣服却被107的手指勾住了。   他疑惑地转过头看它:“怎么了,你找我有事吗?”   107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仰头看着这个人。   眼睛发红,嘴唇发肿,整个人看起来没怎么睡好,神色也倦怠疲惫(感冒还没好)。   107问白在江:【哥哥,你昨天晚上和我爸爸干什么了呀?】   白在江咳嗽了一声,同时听到这两个称呼让他有些心理不适,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没干什么,就是谢谢他收留我,然後在地上睡了一晚。”   107故作心疼:【爸爸也真是的,怎么能让你睡地上呢。】   白在江笑笑:“他没把我扔出去就不错了。”   107还是没放开他:【那你脸怎么了呀?眼睛怎么那么红,嘴巴也肿了。】   白在江面不改色地解释着:“没事,只是摔了一下而已,不是你爸爸弄的。”   107就松开了勾着他衣服的手。   【你不要和爸爸吵架呀,他生气的时候会拔我电池。】   “好,我知道了。”白在江摸了摸它的脑袋,“下次我会注意,不惹他生气了。”   107点点头,注视他走进去。   大门关上後,107运转着一道报告程序。   【……滴……今日有异常,疑似两人发生争吵,白在江被爸爸打了……滴……】   ……   十分钟后,白在江离开了,唐钦从鬼屋里穿戴整齐走出来,看起来要去做任务。   107跟着他。   【爸爸,你为什么总背着我和那个哥哥说话。】   “我没有背着你。”   【那你怎么每次和那个哥哥独处的时候都把我赶走。】   “因为你不会说人话,吓到人怎么办。”唐钦皱了下眉,“还有,我说过了不要叫他哥哥。”   【为什么?】   “因为你太丑了。”   107摇摇头:【可他也不怎么好看,在人类认知的男性容貌中……】   还没说完,唐钦又下定义:“别解释了,就是没你丑。”   【……爸爸你不是真心的吧?】107增大音量,一字一句地阐述着,【我的仿人外貌是非常高级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巴,皮肤,都是人类基因库综合数据中的上乘水平,人类肉眼也根本看不出我是非碳基生物。】   “不用狡辩了,就是丑。”   【……爸爸是坏蛋!】   --------------------   目前cp状态――   唐唐:没有既定关系。   小白:早日得到认可。   有酒不翼:??大弟子你们在说撒子,嘴都亲肿了还是陌生人呗 第48章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白在江休息一晚后状态好了不少,感冒已经接近尾声,昨天那场事故留下的胳膊痛也舒缓了一点,不过也许都是心理作用,毕竟昨晚过得很愉快。   他今天选了个超级过山车的任务,在大树林那边,任务场地非常宽阔,南北两侧都是高山悬崖。   虽然环境看起来很险峻,但任务内容其实是非常简单的。   ……   白在江吃过午饭后从陶泥小屋出发,一路来到广场,穿过小树林的时候感觉这里风景不错,而且因为这一处的树木植被非常茂盛,就连无人摄影机都不往这飞,只高高盘旋在半空。   白在江停在小树林里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   直到某一刻,他听到北面过来了一个人,似乎是周泽,远远地就喊着“哥”。   白在江皱了下眉,扭头继续前进,很快穿过小树林,沿着一条山道慢慢爬了上去。   身后没人追来,周泽大概是没看清他离开的方向。   ……   北面的高山悬崖有一圈非常严实的护栏,护栏中间位置开了个下放口,连着小凉亭,有身穿黑白服的工作人员坐在亭子里等待玩家。   白在江走过去,看了看栏杆旁边竖着的项目介绍。   超级过山车长度约一千米,是从北到南再从南到北这一整趟的行驶距离,中途会在南边的高山悬崖最高点停留三十秒给玩家缓冲时间,如果觉得心脏受不了想中止任务也可以在这三十秒里按下身边的红色按钮。   而白在江要做的任务也很简单,完完整整地乘坐一次超级过山车,并在过山车体验完毕后报告默数的时间。   要求是时间差距不能超过正负3秒。   白在江觉得问题不太大。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确认好安全措施之后,白在江摘掉眼镜,坐进只有一个座位的过山车里,前面的车头都比他的座位大。   工作人员手里拿着一个秒表,计数标准是听到‘咯哒’声。   白在江做好准备之后,头顶响起嗡嗡声。   无人机飞到他脸旁,似乎想记录他待会儿被过山车吓得花容失色的场景。   “可以了。”白在江对工作人员道。   工作人员点点头,拉开了下放门。   计数起点不在开头,在车头下放大概两三米的位置,所以白在江得格外注意。   ‘轰――’   机器运作声中,车头缓缓驶进第一个斜坡。   某个加速段内,闭着眼的白在江听到‘咯哒’一声。   计数开始。   一、二、三……   随着默数的时间越来越长,白在江感觉还好,因为速度不是很快,不过屁股底下总有一种即将脱离座椅但又总差那么一点脱不开的感觉。   当机器声猛地停滞时,电力沉降的动静传入白在江耳中。   ‘咯哒’   白在江从南侧高山悬崖的最高点睁开眼。   一只飞鸟扑簌簌从他眼前飞过。   停留的这三十秒是不用计时的。   白在江向下看了看,因为没戴眼镜而看不清。   做了两次深呼吸,感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白在江又闭上了眼。   ‘咯哒’   过山车再次启动,白在江刚数上一秒,就感觉整个人飞了出去。   他猛地抓紧扶手,屁股在一瞬间脱离座位,安全带勒得他腰腿肩膀都疼得不行,但是为了不数错时间他仍然没有睁眼。   回程的过山车速度太快。   比刚才快两倍不止。   但就是这样的速度,他甚至还能听到无人机的嗡嗡声。   ……质量还挺好。   白在江一边计数一边评价。   ‘咔哒’   漫长的时间过去,计时终于完毕。   白在江睁开眼,重重吐了一口气,然后报了一个数字:“82秒。”   过去的时候大概六十秒,回来的时候二十多秒。   差点吐了。   工作人员检查了一下计时器。   “83秒,只差一秒。”他宣判着白在江的成绩,“恭喜,成功完成任务。”   白在江摆了摆手,接过眼镜戴上,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到一边,扶着栏杆干呕。   工作人员见怪不怪,还贴心地给他递了水和纸巾。   白在江喝了点水压下肚子里的翻江倒海,仰头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後往山下走。   ……   路过小树林的时候白在江停了一下。   他听到争执声,好像周泽在和谁吵架。   但他也仅仅是停留了一小会儿,没有任何想进一步了解的想法,并准备从海盗船旁边绕过去。   “姓唐的!你怎么能这样!”   白在江脚步一顿。   唐?   他回头朝声音来源找了过去,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背对着他的荧光背心,上面写着‘4’,正是周泽。   而周泽对面两三米远确实站着一个‘姓唐的’。   两人不知因何发生争吵,唐钦的表情看起来非常闲适,只隐约有点攻击性,周泽在他面前像一棵炸毛的大葱。   白在江走过去,第一时间发现唐钦的目光变了,很快就落在他身上。   周泽似乎注意到唐钦分神看了别的地方,突然上前两步抢夺他手里的东西。   唐钦慢条斯理地躲了一下,然后才把目光落回来,左手拿着的东西抬高了,右手直接按在周泽的脑门上。   周泽个头不矮,一米八左右的标准身高,但在近两米的唐钦面前还是略差一筹。   他想抬手挥开,却被唐钦施力一推。   “哎?”   周泽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眼看就要摔倒,然后被及时赶来的白在江托了一把。   “没事吧?”   周泽一脸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白在江,甚至靠在白在江怀里忘了起来。   白在江刚从过山车上下来,四肢还有点回不上力气。   “还能起来吗?”他温柔地问出一句。   周泽连忙站直身子,在白在江面前害羞地低下头。   “对不起哥,谢谢你啊。”   白在江扶了扶眼镜,微笑道:“没事,你怎么和他吵起来了?”   似乎被提醒了什么,周泽突然变得激动,皱着眉头指控唐钦:“他,他抢我东西!”   白在江看了唐钦一眼。   唐钦眼神带笑地回视他。   白在江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加大,关切地问着周泽:“他抢你什么了?”   周泽指着唐钦拿在左手的东西。   “那个!任务道具!我的!哥,那是我的!”   白在江目光微动,看到唐钦左手拿着一个圆筒状的袋装物品,应该是完成某项任务需要的道具。   “唐先生。”白在江客客气气地叫他,“为什么要抢他的道具呢?”   三架无人机嗡嗡嗡地下降到植被密集的小树林,围绕在他们周围,似乎在等待一场好戏。   “没有规定不可以抢,技不如人,当然就守不住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说这句话的时候唐钦看着白在江,说完往后靠在了一棵树上,朝周泽摊了下右手:“有本事抢回来。”   “你!”周泽被唐钦这番挑衅性极强的动作弄得火气上涌。   有些诡异的是,虽然白在江就站在他身边,但周泽不知为何总有一种预感,那个叫唐钦的,他右手就跟牵了条线一样,线的尽头连着白在江,如果勾勾手,白在江似乎就会过去。   周泽的呼吸快了两秒,突然就冲了上去。   白在江拉了一下,没拉住。   他当然不认为一个普通的任务道具能让周泽冲动到这个地步,最好的解释就是周泽在演戏。   为了配合周泽,白在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拳头往唐钦脸上招呼。   场内有禁止打架斗殴吗?   没有。   就像没有命令禁止可以抢东西一样。   “周泽!”   “啊!”   白在江的呼喊声和周泽的痛呼声一前一后响起。   唐钦几乎动都没动,只抬起腿毫不犹豫地踹出了一脚。   周泽重新飞回白在江身边,叫完那一声之后就没再出声了,捂着肚子似乎疼得不行。   白在江皱了下眉,虽然是演戏,但如果他这位可怜的合作伙伴被唐钦踹出什么毛病,他心里难免有点愧疚。   “没事吧?”   白在江蹲下身子观察周泽的状态,见他疼得嘴唇都哆嗦起来,不禁眸色凝重。   “走,带你找导演。”   周泽被白在江扶起来,还是痛得直不起腰。   踩着落叶的脚步声突然靠近,白在江抬头看过去,眉头真的皱了起来:“唐钦,你过分了。”   唐钦的视线从白在江扶着周泽的手和挨在一起的肩膀胸膛上很轻地掠了一遍。   “白先生对过分这个词有点误解。”   看清唐钦的动作,白在江连忙把周泽拽到了身后。   唐钦眼神微微一变,顺势抓住白在江胸前的衣领,把人用力往前扯了一下。   白在江轻轻抿着唇,抬手握住唐钦的胳膊,眼神带着不解。   “哥……”周泽在他身后弱弱地叫他。   白在江听到了,无暇顾及,只低声对唐钦道:“你怎么了?”   唐钦神色不明地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冷笑一声。   “白先生真是爱管闲事,刚才要护着他,现在要替他挨打吗?”   白在江挣了两下,没挣动,无奈道:“是,你打完我就放我们走吧,道具我们不要了。”   “你放开他!”周泽从旁边冲过来,然后又被唐钦踹飞。   这回没有白在江扶他,他根本爬不起来。   唐钦居高临下地看着白在江的眼睛,声音很轻地问他:“还喜欢吗?”   这句话连无人机的嗡嗡声都盖不过,但白在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喜欢。”他同样轻声回答。   唐钦眯了眯眼,手中的力道渐渐收紧。   在外人眼里看来,似乎是白在江说了什么话激怒了唐钦。   眼看着唐钦就要暴打白在江一顿,周泽担忧地要死,但怎么也爬不起来。   “住手!”   不远处突然传来另一道声音。   白在江扭头望去,是程雨上。   她快步走过来,脸上的表情冷得吓人。   当她把手放在唐钦胳膊上的时候,白在江看到唐钦皱眉了。   “唐先生,如果有什么私人矛盾可以游戏结束再算,还是不要在这里闹得这么难看吧。”   程雨上的音调一直是那种冷冰冰没有起伏的样子,此时此刻白在江莫名觉得这种音调特别有质感,比普通女生多了一层不太常见的感觉。   唐钦很快松手了,但看样子应该不是消气了,更像是气大发了。   “程小姐力气挺大。”他打量了程雨上一会儿,如此评价道。   程雨上没理他,转头拍了拍白在江的衣领,不太熟练地关心道:“你没事吧?”   白在江摇摇头,不明白程雨上突然出现的原因,这游乐场明明挺大的。   “我就在附近住。”似乎看出白在江的疑惑,程雨上主动解释,“走吧,离这个神经病远点。”   听到某个词,白在江下意识看了唐钦一眼,还好他没什么反应。   只是又开始打量程雨上。   周泽终于从地上爬起来,和程雨上一左一右拉着白在江开始逃跑。   唐钦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们越跑越远,直到看不见。   ……   中途和程雨上道别后,白在江问了周泽好几遍用不用看医生,他都沉默摇头。   直到把周泽送回射击场,白在江要走,周泽才突然叫了他一句:“哥。”   白在江回头,看到他目光复杂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很疼?那我们去……”   “不是,哥,我想问你个事。”   白在江顿了一下。   “你说。”   “你和唐钦是不是以前认识啊?”   白在江神色古怪地看了周泽一会儿,斟酌之后才开口:“你,是不是科班出身?北影?中戏?上戏?”   周泽被他问懵了一会儿,好半响才继续道:“哥你说什么呢,你以前是不是真的和唐钦认识啊。”   他愁眉苦脸的,说着说着嗓音都哽咽起来,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非常伤感的事情。   “你如果真的和他认识……那你是不是……为了……气他……才跟我在一起的啊……”   “是的吧……我就说哥怎么会那么轻易就答应我呢……”   周泽越说越沮丧,垂着头就开始哭。   白在江:“……”   白在江表情新奇,由衷夸他一句:“你专业能力还挺强。”   --------------------   周泽――唐唐和小白play的一环。 第49章 “是好看”   游戏进行到第五天。   宋露回来了,身体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但受伤的肩膀还有点僵硬。   白在江是做任务的时候突然碰到她的,那时她竟然在山上拔玉米。   “你要吃吗?”宋露看到他的时候笑呵呵地说,“我任务做完了,这些玉米他们说随便吃。”   白在江瞥了眼旁边战战兢兢的工作人员,总感觉他们是怕宋露把整座山上的玉米都拔光了,毕竟山地玉米产量不易。   所以白在江拒绝了,笑着祝宋露吃得开心。   ……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有一个让白在江十分头疼的人就是周泽。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入戏太深,竟然每一分每一秒都没有ooc过,从进了游戏开始就一直好好扮演着白在江‘男朋友’的角色,‘吃醋’、‘嫉妒’、‘胡思乱想’、‘委屈’,全都演得非常标准,简直到了让人拍手称绝的地步。   就连今天早上黄文姜都发现周泽和他不对劲了,因为周泽总是动不动就哭,所以黄文姜看他们俩的眼神非常微妙,好像在看什么冷心冷情的负心男和他的爱哭鬼小男友。   白在江:“……”   白在江决定等一切结束后帮周泽出道,砸钱也得把他砸出去。   ……   这天晚上,节目组安排了一个全员晚会。   就在广场上进行,搭的棚子很大,摆了满满三桌丰盛的餐食。   六架无人摄影机都停了,导演让工作人员在棚子周围放了四个三脚架,说这场晚会一来是让他们放松一下,二来会作为宣传福利插播进节目预告里,今晚没有其他拍摄,晚上十点出门也不会碰到野兽,让他们随意点就好。   大家的状态和进组聚餐那天没什么不同,还是黄文姜一直在调节气氛,所有人都乐呵呵的,偶尔提了句等级的事,都在模棱两可地说自己还‘差得远’,‘等级还不到一半’之类。   主打的一个让对手都放宽心。   但指不准明天就有管理员诞生了。   ……   晚会进行到一半,白在江吃够了,留了几分肚子开始喝酒。   他注意到唐钦什么都没吃,只偶尔喝口酒,估计是怕吃到含有海鲜的菜品。   白在江突然明白了什么。   机器人跟着唐钦进组,不仅是监视他,还有一个原因应该是要给他准备单独的饮食。   食物过敏确实很辛苦。   ……   白在江不知不觉喝了半瓶,还想倒酒的时候酒瓶被人拿走了。   他扭头一望,发现拿走酒瓶的是宋露。   她好像吃什么东西噎着了,没找到水,抓了个瓶子就往喉咙里怼。   白在江想提醒她一句这酒很烈,不知道她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饮酒可能会导致继发感染。   但他嘴还没张开,余光就瞥见宋露身旁的一堆空碟子。   不,不严谨,不是她身旁有一堆,是从最右边的那张桌子一路到白在江现在的位置,这一路过来的碟子都空了。   什么海鲜、烤肉、甜品、水果、辣的、甜的、酸的、咸的……   都没了。   其他人都在桌子另一面,所以白在江基本能肯定这些都是宋露吃的。   不远处有辆餐车,工作人员正在催促大厨补货,人家的铲子都快轮冒烟了。   ……   宋露喝完酒,把嘴里的食物顺下去,舒服地打了个酒嗝,然後把酒瓶递给白在江:“你还喝吗?”   白在江摇摇头:“不了,你继续。”   宋露笑了笑,绕过他继续开吃另一边。   那边的几位似乎也发现了,可能怕她饿极了吃人,很默契地挪到了空盘的那一边。   进组聚餐那天白在江光顾着观察唐钦的状态,没怎么注意别人,只依稀记得离开的时候满桌的菜都已经光盘了,他自己是没吃多少的,唐钦也只动了几筷子,于是他就以为大部分菜品都是桌上另外两位男士消灭的。   可现在想来,那天黄文姜只是喝酒最多,周泽那张嘴一直说话就没停过,怎么也不可能是他们俩吃的。   宋露实在太可爱。   白在江一开始还以为宋露是走投无路被迫下海,因为这几天他看见宋露的次数非常多,对方不是在做任务就是在做任务的路上,看起来总是忙忙碌碌勤勤快快的。   白在江甚至有一种她马上就会成为管理员的预感。   但谁能想到这孩子这么能吃。   白在江甚至怀疑宋露赚的那些积分都用去买吃的了。   也不知道够不够。   白在江端着酒杯笑了笑。   不过能吃是福,女孩子吃得开心很重要,身体长得结结实实的也很好,出门在外就不会被人欺负。   ……   晚会结束,白在江有点喝多了。   他属于那种后劲上来就人鬼不知的成分。   实在不想被唐钦看见丑态,一听到导演说可以回安全屋,白在江就一本正经地往小树林方向走了。   还故意走得很快,边走边听。   正庆幸着周围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时,结果最不该跟来的人跟来了,还在他快撞树的时候把他拎了回来。   “白先生的爱好就是把自己灌醉之后碰瓷大树吗?”   白在江眨了眨眼,感觉脑子和视线都晕乎乎的,画面还不同步,总有一方慢一拍。   被人掰着肩膀转过来的时候,白在江立刻开口狡辩:“没有醉。”   让他避免撞树的好心人按着他的肩膀俯下身来,脸凑得很近。   “那你睁眼,看看我是谁?”   白在江努力睁大眼睛,盯着面前的好心人看了两秒,非常胸有成竹地下定义:“是好看。”   唐钦愣了两秒,眼睛大幅度弯起来。   “还说没醉,把手给我。”   白在江没有迟疑,乖乖把右手送过去。   喝了酒之后有些微烫的手指被凉凉的手掌捉住了。   白在江感觉很舒服,所以任由那只手把他的手指摆成各种形状。   “来。”唐钦握着他的手,举起来,在他眼前晃了两下,“这是几?”   白在江定睛看了一会儿,笃定道:“不是几。”   “嗯?”   “是拳头。”   唐钦就放下了他的大拳头:“真棒。”   白在江安静了一会儿,似乎在接收信号。   安静过后,他突然拉下来唐钦按在自己肩膀上的左手,翻开,把袖子推上去,然后伸出手指在上面摸啊摸。   “没有了。”白在江嘟哝一句。   唐钦没听清,歪着头问他:“什么?”   “没有我。”白在江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说话一字一顿,“你不要,不要我。”   唐钦琢磨了两下他话语里的意思,没太听明白,只感觉自己的胳膊要被他搓破皮了。   低头看了一会儿,唐钦才明白了。   左小臂上的刻字疤痕他从医院醒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认为自己是个神经病,但不认为自己是个会自残的神经病,所以亮着这道疤问了一圈人。   当然没一个人知道原因,而且因为疤痕被做了修复手术,只能看到很浅的一点痕迹,他已经认不出写的是什么。   但很有意思的是,听白在江讲了他们之间的过往,唐钦就莫名觉得,白在江这三个字似乎早已埋藏在他的血肉里。   这几天他偶尔也会看着自己的手臂出神。   上面即将彻底消失的疤痕总是魔怔一样提醒他――   愈合了也不要紧,还是会让他认出来。   ……   “哭得丑死了。”唐钦这么说着,任由白在江把他的手臂皮肤搓得生疼。   白在江慢吞吞停止了伤害别人的行为,似乎又在接收信号。   好一会儿,他抬手,把手指从眼镜底下捂进去,左右碰了碰。   一片干燥。   放下手指后,白在江绷着脸控诉:“没有哭,你说谎。”   “是吗?”唐钦顺着他的话说,“我看看。”   白在江任由他摘了被自己弄得歪歪斜斜的眼镜。   打量的视线落在他眼睛上好一会儿,然后又在鼻尖以下停了许久。   眼镜被重新架回来后,唐钦给了他评价:“就眼睛好看点,还戴这么丑的眼镜。”   白在江扶了扶眼镜,皱着眉承诺:“我会去,做手术。”   “做近视手术吗?”   白在江点点头。   唐钦似乎发现了什么规律:“你现在是不是只会说三个字?”   白在江立刻摇头否认。   唐钦勾起唇角,问他:“那你喜欢我吗?”   白在江抬眼看看他,又点头。   “说话。”   “……喜欢你。”   ……   把白在江从小树林领回陶泥小屋,一路上唐钦遇到了不少阻碍。   先是想上来抢人又畏畏缩缩没敢动手的周泽,然后是那个整天绷着脸看人的程雨上。   跟后者兜了很长时间圈子,唐钦才终于把白在江带回去。   ……   陶泥小屋亮起柔和的灯光。   唐钦左找右找没找到能睡觉的床,于是把白在江放在了背靠很多陶泥人偶的沙发上。   “白先生很受欢迎啊。”   唐钦看着白在江说了这么一句,白在江接收了一下信号,但似乎接收失败,倒头睡了。   唐钦轻笑一声,转身走到门边,没关灯,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   ……   回到鬼屋,唐钦坐在鬼屋门口的栏杆上,背后靠着布满诡异抓痕的柱子。   107像卡壳一样走走停停地过来了。   【爸爸,你什么时候,能带我回家?】   声音也卡卡的,还夹杂着明显的电流音。   唐钦目光懒散,视线落在黑夜中的某一点,就是没看它。   【爸!爸!】   唐钦垂了下眸,斜瞥过去一眼。   “你想跟我回家?”   107晃晃身子:【当然!】   唐钦冷笑一声:“你要是能把脖子上的狗绳咬断,我就带你回家。”   107就不说话了,好半响才又出声:【一号玩家,黄文姜,喂我喝酒。】   它卡了吧唧地说着话。   【我的定位系统、图传系统、录音系统……都在维护。】   也不知道它嘟嘟了一堆想说什么,唐钦就没再理它。   【爸爸你,带我回家。】   唐钦轻轻“啧”了一声,似乎是嫌吵,直接伸手关了107的主机。   虽然知道它修复好之后还会自动打开,但能安生一会儿也好。   ……   看着月亮,唐钦突然想起了他的母亲。   记忆中有那么一年,母亲为唐有捷和他求了两条珠串,一条保运势,一条保平安。   母亲死后,唐有捷还带着那条保运势的珠串在大众视野里怀念逝去的人,回家之后却砸烂了他手上的那条,并言辞凿凿说人生没有一帆风顺,他不应该依赖这些虚无的东西。   很可笑的是,唐钦从很久之前就开始计划扳倒唐有捷,但这几年走下来,他经历了无数的背叛与阻碍,却没能让唐有捷有一丝一毫的损失。   他有时也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站在桥上的女人总是看不清脸,可能是风太大,也可能是距离太远,又或者江水太凉。   于是他就会肆无忌惮地埋怨。   母亲。   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护着他。   ……   ‘啪嗒’   余光里,陶泥小屋那边的大灯全部熄灭,应该是白在江清醒过来,起身关了。   唐钦转头,又盯着黑漆漆的屋子看了十来分钟。   还好。   他若有所思地盘算着。   这一次不管有什么护着,唐有捷都是死到临头了。   ……   第六天一早,众人还在睡梦中。   魔方广播突然发出提示――   【各位玩家早上好,经昨日数据统计,场内出现了第一位达成LV10等级的幸运玩家,管理员已诞生,管理员模式正在开启,归巢制度即将刷新。】   【特此通知,祝各位玩家游戏愉快~】   --------------------   白在江你以后不准喝酒了。   ――来自差点被碰瓷的大树先生 第50章 “我只爱你的钱”   一夜不怎么好梦。   白在江睡醒的时候头有点疼,努力了半天才从沙发上爬起来。   他迷迷糊糊摸住了沙发扶手,但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定睛一看,一个半人高的陶泥娃娃就‘趴’在沙发扶手上看着他。   白在江:“……”   啊,瞬间清醒了,头也不疼了。   ……   早晨七点半,白在江拿着洗漱篮去广场上的卫生间洗漱。   盥洗室的洗手台只有冷水,秋天这个季节就显得分外没有人情味。   于是白在江洗脸洗得很迅速,用毛巾擦脸的时候感觉有人进来了。   他转头看了一下。   对方也拎着洗漱篮,而且难得领口和头发都是乱的。   “睡得不好吗?”一开口,白在江才发现自己嗓子很哑。   唐钦正在挤牙膏,闻言瞥了他一眼。   “昨晚为了照顾某个酒品不良的人所以睡得很晚,而且白先生更像没睡好的那个。”   白在江捉着毛巾一角,擦脸的动作又持续了几秒。   “昨天是你送我回来的吗?”   “不然是鬼?”唐钦反问他。   那当然不能是,但他醒来真的感觉有点见鬼。   “那你是故意把我放在沙发上的吗?”   唐钦已经打湿了牙刷,刷牙之前回了他的话:“你屋子里要是连沙发也没有,我就得‘故意’把你放地上了。”   白在江“哦”了一声,沉默一秒后解释:“我的安全屋确实没床,但有一个很厚的垫子,屋里空间太小,所以我白天都是把它收起来。”   “嗯。”唐钦从嗓子里发出声音,微垂着眼刷牙,整个人懒洋洋的,似乎没睡够。   白在江洗漱完了也不走,就立在唐钦身边,感觉再擦脸就要破皮了,所以干脆把毛巾打湿又洗了一遍。   “而且那些人偶有点慎得慌,我晚上都不敢睡在人偶多的地方。”   白在江拧着毛巾上的水,向唐钦描述着:“不知道是不是制作时间有点久还是常年荒废的原因,那些人偶几乎都掉色掉漆,有的可能是被雨水腐蚀过潮气过大,露出来的陶泥原色发霉了,看着让人不舒服。”   其实说发霉也不准确,白在江时常觉得那些霉斑有点像血液氧化的样子,但闻起来又只有一股淡淡的泥土味和增塑剂软化剂那些添加剂的味道。   而且那些人偶都是画了眼睛的,被它们盯着真的很诡异,让白在江恨不得买点鲁米诺试剂来用,可惜平板的商品区里买不到这种东西。   “那要不你和我换换?”唐钦吐出漱口水,用水擦了擦嘴角的泡沫,“鬼屋应该不会有那些让你害怕的东西,都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都是假的?”   “我挨个触发看了一遍,没什么意思,不恐怖。”   “……”   “我不是害怕,就是感觉不舒服。”白在江笑了笑,“但多谢你的好意了,我还是安静待着吧。”   聊天够久了,他拿起洗漱篮准备离开,却被人拽住。   白在江低头看了看,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勾着他的篮子提手。   “干嘛?”白在江没有用力,就这么拉着属于自己的篮子和唐钦对峙,“你也要抢我的东西吗?”   重音放在了‘我’,含着笑,调侃意味不浅。   唐钦正在用另一只手擦脸上的水渍,闻言笑了一下,然后手指勾上去三根,微微用力,把白在江连篮子带人拽回来。   白在江没有放手,于是在靠近后被唐钦顺着篮子摸过来握住了手指。   唐钦隔着他手背,提起篮子重新放在洗漱台上。   接着手没离开,还换了更有侵略性的姿势按着人家。   “讨厌薄荷味吗?”唐钦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说话的时候他低着头看白在江,额前有被水打湿的碎发,虹膜的颜色变得很透亮,皮肤也很白,看得出来他刚才好好洗漱了。   “不可以,有点讨厌。”白在江抬起能自由活动的那只手,盖住了自己的嘴唇。   他是真的讨厌薄荷味,之前在大学的小木屋买过一杯薄荷味的饮料,那个味道一言难尽,有点像喝牙膏水。   唐钦笑了笑,眼睛里的光和室外的晨光糅合在一起。   “那正好,你可以挑战一下让你讨厌的东西。”   唐钦摘了白在江的眼镜,并掰开他的手指。   白在江扭头想躲,但是被掐着下颌亲了上来。   力道有些粗鲁,但莫名让人心跳变频。   “不行……”   嘴里搅进来带着清爽味道的凉意时,白在江微微皱眉,想推什么,但一只手又不方便用力,只能在挣扎间慢慢从抗拒变成配合,最后渐渐沉默。   唐钦很快放开他,离开时还舔了下他的上嘴唇,然后陈述道:“你是青桔味的,我呢?”   白在江抿了下嘴,用毛巾堵住,去抢眼镜,然后意料之中地看到它被举高了。   不用唐钦再说什么,白在江也没继续抢,就捂着毛巾闷闷地道:“不是薄荷,眼镜拿给我。”   “那是什么?”唐钦把眼镜还给他,但两人的另一只手都还在篮子上动弹不得。   唐钦看起来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白在江用较快的语速说了一句“不知道”,盥洗室里水汽有点大,而且空间小,又或者昨晚的酒醒得不彻底,他感觉现在脸上和耳朵处的皮肤有些回温。   “声音太小了。”   唐钦又低头凑近他,把他的毛巾也扯开,然后笑着又扯了一遍手。   “是不知道吗?那要不要再试一遍?”   白在江抿着嘴摇头。   唐钦没看到似的,手又握上他的脖颈,但突然眼睛一动,瞥了下镜子。   很明显看到什么,但他并没有任何反应,只继续低下头想亲白在江。   白在江抬眼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的微动作,下意识扭头朝镜子看了一眼。   镜子里折射出门外的场景。   有人过来了。   还差一步就能看到他们。   白在江脑子一懵,条件反射般伸手推开了唐钦。   唐钦没有任何反抗,很平静地松开手。   盥洗室里发出了一点脚步的摩擦声,不剧烈,但听在刚进来的二人耳中肯定不简单。   所以他们停在了门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里面。   “对!我就是只爱你的钱!”   白在江突然凭空炸出这么一句,惊得门外两人更不敢动。   唐钦也是饶有兴致地挑眉看他表演。   白在江背对着门口,眼睛其实是向下的,盯着唐钦的手就开始胡说八道――   “不然谁会喜欢一个男人啊?”   “你以为你真有那么大魅力吗?”   “长那么大块头了不起吗?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和你在一起都很害怕,谁知道你哪天不高兴了会不会打我一顿。”   “你占有欲那么强,我和朋友吃个饭聊个天你都管!花你的钱还要被你监视买了什么买给谁,我早就受够你了!”   “……”   死一样的寂静。   门口有个人试图动一动,但脚步迈了一半就停下了,因为里面的唐钦抬眼望了过来。   白在江正思考着接下来是冷着脸提上篮子就走还是冷着脸忘提篮子就走的时候,唐钦突然接戏了。   “是么,你这么爱我的钱却还是要离开,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愿意喜欢我。”可能是刚结束亲吻,他的嗓音还有些不正常的哑,又故意沉下来,听着让人心里想哆嗦。   虽然是演戏,但白在江还是有些心虚地抬眼看了他一下。   然后他发现唐钦戏感很好,装得很像,直勾勾盯着他的时候好像真的有那么一股质问的意味。   “恋爱本来就该是自由的,我有权利决定开始和结束。”   白在江努力发挥着自己的专业优势,继续胡说八道。   “而且我现在也不爱你的钱,你追来这里也没用,我不会和你复合的。”   唐钦笑了一声,夸他:“你认为你自己一个人就能在这场游戏里胜出么。”   白在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用不着你操心。”   话音一落,他最终选择提上篮子转身,然后在看到门外的人时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尴尬。   “这,这……”黄文姜看看白在江,又看看唐钦,根本‘这’不出来个所以然。   他身边的周泽却在沉默一阵后突然嗓音发哽地开口――   “哥,原来你根本不喜欢男的啊。”   然后他就哭着跑走了。   “周泽!”白在江脸上闪过焦急的神色,抬脚追了过去,“你听我解释!”   黄文姜这下连‘这’都‘这’不出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俩人的背影,久久合不回下巴。   很快,他感觉身旁有人经过。   然后他更纳闷了。   刚才虽然吵得冰天雪地,可是唐钦看起来也没有那么不高兴啊。   ……   ……   ……   提着洗漱篮的白在江追了提着洗漱篮的周泽好一会儿。   直到他发现这位‘影帝’开始绕着广场跑起圈来了。   白在江就不追了,喊了一句“你跑累了记得歇会儿”,然后就转身准备往回走。   结果刚迈了两步,刚才还离他八百米远的周泽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哥,你,你别走。”   白在江无奈地叹口气,转身看他。   “你说你一天天敬业个什么劲儿,发的工资很多吗?”   周泽眨了眨眼,不知道曲解了什么,本来欲有收敛的泪水又从眼眶里决堤。   “原来你嫌我没有正经工作……”   白在江:“我没……”   “我,我本来是有的,是个长跑运动员,可是打比赛除非拿很好的成绩不然没钱的,我家里人生病了,所以,所以我才下海做这个……”   白在江:“你听我……”   “哥你别,别这么嫌弃我,这次游戏结束,我,我哪怕拿最低奖励,也能凑齐医药费了……”   白在江:“……”   “你,你能不能等我,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我呜,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哭得很凶,嘴巴扁成type-c,声音倒是不大。   白在江看完周泽这番动人无比的精彩演出,顿时觉得他刚才和唐钦演的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在这位面前恐怕是素人级的。   难道是为了试探他?   白在江眯了眯眼。   紧接着,他听到委屈嘟囔的周泽突然话锋一变,故作坚强道――   “但是,但是如果你和那位是有什么误会,然后故意说狠话抛弃对方,还拿我来气他的话,那,那……”   果然。   这孩子就是想试探他。   白在江思考完应对方案,刚想说什么,周泽又说完了后半句:“那你能不能一直利用我啊,不找别人利用,行,行不行?”   白在江:“……”   “行,我成全你。”   --------------------   加字了,不显示的清缓存再看   ……   唐唐的牙膏是柠檬味。   ……   我真的喝过薄荷味的饮料。   ……   大家都甜甜的很安心呢   ――来自未来的某把刀子。 第51章 “白在江被挂了”   白在江回到陶泥小屋,吃完早饭,收拾好自己开始查看平板内容。   一开屏,红色的【管理员模式已启动】几个大字就横亘在屏幕上方。   白在江愣了一下。   这才隐约想起,早晨半梦半醒间确实听见了不同往常的播报声。   点进管理员模式下的【任务发布】,白在江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同,随便点哪个任务都和平常一样。   他又退出去仔细读了一遍游戏规则。   其中有一条明确表示了管理员模式下,管理员会对其他任务玩家下达专属任务,相对应的还有归巢制度,必须在规定时间回到安全屋这样。   可这些内容白在江都没在任务里看到。   百思不得其解,他只好认为今天的管理员还没睡醒或者还在适应,所以没有在意,随便选了个任务。   ‘滴――’   熟悉的电子提示音过后,平板里显示了具体的任务内容。   【任务地点:摩天轮   任务要求:请拿到摩天轮广场任务箱里的彩色圆球,在摩天轮最高点抛下,并保证它的完整性。   温馨提示:管理员发来一条通知,请在完成本次任务后将通知展开。】   还挺神秘。   白在江轻松记下任务要求,穿上黄绿荧光马甲,出门往摩天轮方向走去。   ……   摩天轮广场不远,就在已经倒塌的城堡北面,白在江过去的时候只要一扭头就能看到城堡的遗骸,它被孤零零抛弃在那,意外地和这个破败的游乐园更深地融合起来,节目组似乎不打算修。   ……   摩天轮挺大的。   ――这是白在江第三次见这东西。   第一次是小时候,初中,他被蹲在灌木丛里的小猫挠了一爪子,还被扑到身上一顿乱窜,最后进医院躺了一整天,荨麻疹爬上了他的脖子和脸,他痒得直挠,被父亲按住手腕,最后是白束带着他去坐了摩天轮,当他从小小的座舱里观察夜空的时候,那神奇的景象让他忘乎所以,也至今难忘。   第二次是大学,舍友和女朋友表白,不好意思孤身奋战就拉了他们一宿舍的人,两两结伴,但那次白在江没什么印象,只觉得冬天的雾太大了,窗子白蒙蒙,擦开之后窗外也白蒙蒙,他觉得自然衰退了,或者他已经成熟了,窗外的景色根本一点也不吸引人。   ……   摩天轮底下的任务箱很显眼。   白在江走过去掀开,然后猛地闭上眼转头。   做好准备之后,他才再次朝里面望去。   “……”   彩色……彩色……   原来是这种彩色……   沉默一阵后,白在江伸手进去,小心翼翼捧出了一个由成百上千块玻璃碎片粘合而成的……彩色圆球。   本来不是彩色,但太阳光投照过来的时候就是了。   也确实,任务要求里没说是什么材质。   但这个真的有点过分,别说从最高点抛下来,就是他现在轻轻一松手都得听个好响。   白在江思索了一阵,捧着球东看看西看看,突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个晾衣架。   就是那种公园里常见的,杵在绿化带前面带着好几个钩子的晾衣架,还可以挂手提包之类。   此时,那上面就挂着几条长度可观的彩绳。   白在江走过去拿了一条,本来想拿两条的,但发现一条似乎就够了。   此刻他变成了左手抱着球,右手扯着绳。   眼前的摩天轮是不转的。   白在江放下球,带着绳去旁边的制动厅里喊了工作人员一声。   然后他回到摩天轮底下,打开其中一个座舱坐了进去。   追摄白在江的无人机照了照被他‘遗忘’在地上的任务道具,然后才跟上正在启动的摩天轮。   随着视野渐渐拔高,白在江即将来到最高点。   这个座舱的窗户经过特意改良,非封闭式。   白在江开窗往下望了望,同时把手里的一团绳子扔出去。   无人机嗡嗡嗡地追着绳子一路到地面。   白在江乘坐的座舱刚驶过最高点时,绳子垂到了地上,中间被风吹得歪了点,但幸运的是没有卷进哪里。   一圈摩天轮体验结束,白在江走了下来,开始用特殊手法绑绳结,然后十分牢固地套在了玻璃球上。   无人机绕过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着他手上的动作。   做完准备,白在江把球挂在了座舱的门把手上,然后拉着绳子后退,并朝不远处制动厅里的工作人员点头。   摩天轮重新启动。   玻璃球随着轰隆隆的声音慢慢上升。   白在江仰头看着,镜片后的眼神专注无比。   至高点再次来临时,白在江抓准时机松开手掌,同时快速向摩天轮逼近。   到近前的时候,玻璃球已经来到他眼前。   他没有去碰球,甚至任由其危险掉落,然后精准地抓住了上面的绳子,用的是斜惯力,拽住绳子之后他就后撤一步转起了圈,玻璃球下落的重力被他一点点卸进秋风之中。   只不过转圈停止后跟着他转的无人机还没反应过来,又转了两圈才停下。   玻璃球完美着落。   手环滴滴连响,白在江随意瞥了一眼,意料之中的积分到账。   把任务道具拆分放好之后,白在江赶回了陶泥小屋。   任务已经完成,所以管理员的通知可以展开了。   白在江点了上去,下面立刻出现一行红色小字――   [将任务道具在五分钟内丢入水上乐园并完成归巢。]   [倒计时:04:59:59]   白在江:“……”   白在江扭头就又跑了出去。   摩天轮是不远,但也要一两分钟,水上乐园也不远,但还是要一两分钟,再加上返回来的路程,他最多只能剩余一分钟。   白在江气得想砸了广场上的魔方雕塑。   虽然唐有捷承诺过不论他玩成什么样都会给他最终大奖,但他总得多此一举地做足这种烂讨好的事,好好配合这次节目的播出,才能让唐有捷以为他真的是一个很贪婪且谄媚的人。   这样他贪图唐钦的路也能万无一失。   ……   白在江很快又回到摩天轮广场,根本不敢停下来看时间,找到自己的球之后立刻抱着它再次出发。   球有点扎手,而且因为紧张白在江出了手汗,所以他把球兜在了荧光马甲上。   到达水上乐园后,他远远看到宋露正在水里扑腾,花了十几秒辨认清楚她不是溺水之后,白在江继续完成自己的事。   宋露看到他了,抬手刚想和他打招呼,就被玻璃球砸进水里的水花溅了一脸水。   “抱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做完不道德事情的白在江边跑边喊,声音也越来越远。   宋露:“……”   她也没说要怪人呀。   ……   白在江回去的路被堵了。   他中途看了眼手环,知道时间足够,但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没想到紧赶慢赶地回了安全屋,却猛地和安全屋门口的两个‘野人’对上了眼。   不,不对。   野人是要晚上出现,这时候待在这干嘛。   白在江谨慎地停留在原地,低头又看了看时间。   还有一分十二秒。   门口的野人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白在江呼吸微微急促,缓了十几秒之后才不喘了。   这时候大概还剩不到一分钟。   他抬起腿绕到了陶泥小屋东面,打算从小门那里进去。   白在江来到栏杆底下的时候,野人没动。   白在江扒住栏杆往上爬的时候,野人没动。   白在江落在走廊里哧溜一下钻进安全屋的时候,野人还是没动。   白在江就松了口气,这时候也不嫌那些人偶慎得慌了,立马坐在人偶围绕的沙发上休息起来。   ‘砰……砰……’   他的心跳以每秒两三下的速度跳了没一会儿,陶泥小屋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暴力打开了。   ……   ……   ……   三个小时后,魔方广播播报了今天没有完成归巢任务的人数――两人。   并没有播报玩家号数。   这两人需要在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前往管理员操控室接受处罚,然后自由回屋。   未能完成处罚任务的玩家需要在次日接受第二次处罚。   ……   听到消息的白在江刚从树上下来。   而在三个小时之前,野人破门而入,在他完全不理解的目光中把他硬生生拖了出去,残忍地挂在了树上。   枫红的落叶贴到白在江脸上的时候,他手环上正滚动着[管理员任务失败]的通知。   仔细一想,白在江倒也明白了。   管理员要求他把任务道具扔进水上乐园,这句话他没有理解错。   但其中的隐形概念被他忽略了。   那就是任务道具的数量。   他光以为任务要求中提到的彩球就已经是任务道具,但实际上被他使用过的那根彩绳也是。   他只扔了球没有扔绳。   所以该挂还是得挂。   ……   下午六点,调整好状态的白在江来到了管理员操控室。   这地方在整座游乐园的北面,要走一条很长但又很弯的小路,周围是越来越茂密的树林,要不是无人机一直在前面引着,白在江根本做不到痛痛快快地大步往前走。   ……   管理员操控室。   这里和门口那边的节目组临时棚没什么不同,一样的结构和造型。   然后白在江在这里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宋露?”他惊讶出声,“你也没完成归巢任务?”   宋露正从另一边的石头上跳下来,闻言回答道:“不然?这里又没好吃的我来这干什么。”   白在江笑了笑,感觉那些跟过宋露的食物这辈子非常值。   “上午那时候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砸你。”   “我知道,你肯定是在做任务。”宋露大方地原谅了他,并查看起面前的屋子。   “门在哪啊,光说来这受罚,也不说怎么受。”   白在江也四处打量。   这座长方形的临时屋没有窗,类似门的地方却严丝合缝无法打开。   研究了一圈看不出门道,白在江便随口聊了一句:“哎宋露,你是因为什么才没完成归巢啊,我看你明明就在自己的地盘。”   但是一问到这,他又察觉到另一个的地方也不对劲。   “不过,自己的安全屋对玩家来说应该不是任务区啊,你上午为什么会在水里?”   听到问题的宋露没什么反应地“哦”了一声。   “我那是玩呢,任务早失败了。”   “啊,这样。”   “其实那个任务也没什么啦。”宋露回忆着,然后突然舔了舔嘴。   白在江纳闷地看着她。   她保持着回味无穷的表情说:“它让我去小树林里射一只鸽子然后放到海盗船上来着,但我太馋了,就烤来吃了几只。”   白在江哈哈一笑:“那说明你起码射下来了,怎么会失败呢,没留一只吗?”   说到这,宋露有点傻呵呵地笑了会儿。   “我那不也想着留嘛,但每次动手的时候都在默念‘就吃最后一只’,结果最后一只也被我吃了。”   白在江:“……”   合着这姑娘在水里扑腾属于饭后消食了啊。   --------------------   我可以难过,悔过,恨过,杨过,但不可以审核不通过。(微笑.jpg) 第52章 “旧情人”   管控室右侧有扇门自动打开了。   是那种嵌入式平移打开的。   与此同时,管控室内部传来雌雄难辨的电流音――   【你们两个,进来。】   ……   进去之后是个空屋子,但应该只有管控室一半的空间。   “隔壁应该是管理室。”宋露说,“我记得以前拍过一场在室内的,也有这种管理员惩罚制度,接受惩罚的时候管理员就在隔壁看着。”   白在江抬头在四周寻找起来,发现和隔壁相邻的那面墙上一左一右悬着两个很明显的摄像头,底下还有一张桌子。   “惩罚内容也会放进节目里播出去吗?”白在江并没有贸然靠近桌子。   “当然会。”宋露也看见了桌子,但她毫不犹豫地抬脚靠近了,“大部分惩罚都很变态的,节目组会弄成超级vip付费观看,普通vip用户只能跳过那种。”   白在江心里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不会是什么16禁的内容吧。”   “想多了。”宋露摸了摸桌子,一脸平静,“最低都是19禁。”   白在江:“……”   ……   桌子上是空的,但墙上有一处很明显的方形缝隙,似乎能凹进去或者凸出来。   白在江在检查其他地方,宋露就敲了敲墙面。   ‘笃笃’   很明显的空腔。   而就在她敲完墙壁之后,一道白色的浅光沿着方形压痕扩展开来,很快蔓延到其他墙壁。   光色亮起又渐渐褪下。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一样,屋子变亮了,管理员的声音又响起来。   【咳,惩罚很简单,二位玩家,先打开墙上的暗格吧。】   白在江重新走到桌边,和宋露一起盯着那个已经微微凹进去的地方。   “这怎么拿出来。”白在江上手摸了一下,嵌得很严实。   宋露把桌子搬起来看了看,桌子腿压着的地面也踩了踩,没有任何隐藏按钮和机关。   【动动脑子哦,你们可以的,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   ‘嘭!’   白在江:“……”   管理员:【……】   惩罚室突然沉默的原因没什么。   就是宋露一拳把墙壁干透了。   而在管理员沉默的这段时间,白在江已经回过神来,担忧道:“你的伤没事吗?”   宋露很轻松地摇了摇头:“不用管,一点也不疼。”   白在江点点头,看着她那小小的、可爱的粉拳头从墙壁里安然无恙地拿了出来。   里面的东西自然也显露了真面目。   是一张印了字的A4纸和一个陶瓷的空碗。   碗拿出来的时候边角有点小缺口,可能是被宋露怼到里面的墙上磕的,但它整体没坏,说明制作工艺还是非常厉害的。   纸上的内容非常简单明了――   【请在规定时间内用体液将空碗灌满。】   白在江:“……体液?不是液体?”   宋露:“……嗯,我就说19禁吧。”   白在江思索了一下,还没思索出门道,就听管理员又开口了:【任务时间十分钟,赶紧开始吧。】   很快,他们旁边的墙壁上豁开了一处空间,露出一个十分醒目的电子计时器。   白在江也就扭头看个时间的功夫,就听宋露道“你闭上眼”,他下意识转头看她,然后发现她正撩起上衣,作势要解自己裤子上的带子。   ?   白在江脑子一轰,想伸手阻止又慌乱地撤了回来没敢碰。   “等!等等!等等等等!停!”   白在江嗓子都快破声了,所以宋露停下动作看他,没有半分不好意思:“那不然你尿?”   白在江脸色微变,耳朵都红了。   “不,不是……你先别冲动,尿液不是体液,没有透过肾小球过滤的才是,所以你不要冲动。”   对生理知识不是很擅长的宋露迷茫地睁圆了眼睛。   “从身体里出来的不就是体液吗?那我吐的口水也不算?”   “不是这样算的。”白在江道,“体液是细胞内液和细胞外液,比如血浆、组织液、淋巴液。”   宋露更迷茫了:“那是要流血?”   白在江点头:“理论上是这样。”   宋露眨眨眼,眼睛里突然亮起一点光,看的白在江直接后退了半步。   “你冷静……”   “你好厉害啊,知道这么多!”   “……”   没想到只是得到口头夸奖,白在江还以为她要用小拳拳锤他胸口。   “略懂而已。”白在江松口气的同时哈哈笑了下。   其实都是专业的原因,旅游专业必须学得很广。   合格的旅游人往往掌握着各行各业的专业技能,就像他的导师既能开嗓来几句戏腔还能徒手熟练画出故宫门楼一样。   等等,时间!   白在江赶忙扭头望去,倒计时已经变成8开头。   再拖下去要割动脉挽救了。   身旁的宋露突然‘咻’的一下蹿了过去。   “哎!”   白在江完全摸不准她的跳跃思维,更跟不上她的无cd行动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飞起一脚,把电子计时器的玻璃外罩踹碎了。   玻璃碎片落地的那一刻,白在江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等等!”   这次说什么也不行,白在江拼了老命捉住了宋露两只手腕。   宋露挣了挣,纳闷地看着他:“你干嘛?快到时间了快放手!”   “女生血液比男生少!应该让我来!”白在江神色坚定,抓得更紧。   “谁说不让你来了?”宋露用了点力气,神色焦急起来,“割完我的我就割你的,你要是想第一个也行啊。”   白在江一听她要帮自己割更不敢松手了,哪怕他被宋露挣扎的动作弄的快甩飞出去。   “等等,你先听我说,失血的话后果很严重的,尤其是对你们女孩子!”   “能有什么啊,吃点好的不就补回来了吗,放手啦!”   “可是会影响食欲!”   宋露动作一顿:“……啊?”   白在江快速道:“失血之后你会看什么都吃不下去,看什么都恶心,别说烤鸽子了,烤鸡烤鸭烤鹅烤鱼你都吃不了!饿得要死也只能打葡萄糖!”   宋露被他这一句话震慑住了:“真的?”   白在江镜片后的目光严肃无比:“全真。”   宋露就信了,然后松了劲。   “那好吧,那我帮你。”   白在江刚想把颤抖的手藏在身后,一听这话立马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对自己的身体了解,男女不一样,你要是割错地方就麻烦了。”   宋露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她力气大,万一不小心把白在江胳膊割坏了就不好了。   于是她点点头,睁着一双可爱的杏眼萌萌地看着他:“那你小心点,我守着你。”   白在江扯了扯嘴角:“好,谢谢。”   ……   ……   ……   【爸爸,惩罚室在那边。】   管控室外面,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从小路中出现。   天色渐晚,周围的树影摇摇晃晃地遮挡着明亮月色。   唐钦似乎并没有听到107的话,径直转身来到管理室的位置,然后从墙体侧面轻松攀了上去。   107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爸爸!我上不去啊!】   唐钦更不会管它上不上得来,打开管理室的天窗之后跳了下去。   “什么人?!”   “啊!别打!停!”   “别让我看见你的脸!”   “……”   ‘咯吱――’   管理室里面的动静消失后,107看到门开了,立刻走了进去。   屋子里东西不多,只有靠墙的桌子和四个监视器。   唐钦正坐在桌前的办公椅上,支着头,手肘撑在扶手上,神色可以算慵懒,但看久了就会莫名让人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脚边侧躺着一个穿着工作人员服饰的玩家,不知道是谁。   107走到他身边,仰头看着。   蓝色的屏幕光投在唐钦脸上,他的瞳仁一动不动地定格在某个位置。   【爸爸,你不是来救那个哥哥的吗?】   “谁说的。”唐钦没什么语气地吐出一句,“我来看看他能把自己搞得多狼狈。”   【爸爸你真狠心,好歹是跟过你的旧情人。】   唐钦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对白在江还是对107说的话。   紧接着,屏幕里的人走到了桌子前。   白在江似乎在担心什么,再三和身旁的女人嘱咐了几句话。   然后他抬起头,左右看了看。   某一瞬间,似乎还和屏幕外的唐钦对上了视线。   唐钦愉悦地眯了眯眼,唇角微微压着。   然后他看到白在江低下头,拿出一块玻璃。   “……”唐钦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当白在江把那块玻璃按在小臂上的时候,他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很快,血液顺着白在江的手臂缓缓流下,断断续续,短线一样落进碗里。   血是红的。   手臂是白的。   碗也是白的。   监控里画面颜色明明是失真的,但唐钦却觉得这一幕极具冲击力。   心情突然就变得很糟糕。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白在江收回了手臂,不知道是没站稳还是监控坏了,画面里的他轻轻晃悠了一下。   看到这一幕的唐钦突然感觉头疼眼晕,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爸爸?你去哪?】   107质感特别重的机械音响在他身后。   【爸爸,你是在担心那个哥哥吗?】   唐钦走到门边,没说话也没回头,就那样停住不动。   107疑惑地歪了歪头。   因为它突然检测不到唐钦的情绪变化了,明明刚才还有很明显且来不及记录的一段情绪数据。   【爸爸?】   唐钦伸手似乎想捉住什么,但却直挺挺朝某个方向倒了下去。   巨大的落地声过后,107觉得更奇怪了。   它走到唐钦身边,花十秒钟时间确认他已经晕厥。   于是107快速运转起自己的报告程序――   【……滴……爸爸好像突发晕血症……滴……】   对方一分钟后发来短讯――   【?】   --------------------   唐唐:脑子好痒,要长记忆了。 第53章 “我们是两情相悦”   白在江被宋露扶着从开了门的惩罚室走出去,跨过门槛的时候隐约听到隔壁屋子里传来一道奇怪的闷响。   “你听到了吗?”白在江停下脚步。   “什么啊?”宋露把嘴里的糖球嚼得嘎嘣作响,拽着他的胳膊催促道,“走啦,一会儿你流血流死了。”   白在江收回视线,和宋露一起离开。   “不会的,是静脉血。”   ……   次日一早,白在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平板里所有跟鬼屋有关任务都变成了灰色,不能点也不能拖。   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鬼屋也塌了?昨晚没听到动静。   白在江站在走廊里朝对面望了望,那里不知何时突然停了一辆私家车,鬼屋大门也开着。   看起来不像塌了。   难道是里面的设施出问题了?   白在江皱了下眉,怀着对节目组道具问题的暗暗控诉出了门,打算去鬼屋看看究竟。   ……   “这边这边。”   “送一下机器。”   “不行,挪到车上检查吧。”   进了鬼屋,白在江一眼就看到唐钦住的暗室门敞开着,门口站着三个正在交谈的人,有两个不认识,第三个白在江很眼熟,是唐有捷的助理宋楠。   站在宋楠身前的两人穿戴着白大褂和口罩,屋里也传来嘈杂的人声。   白在江心里咯噔一跳,那扇敞开的暗门无端让他产生恐惧。   怎么会有医生在这?   有人受伤了吗?   谁?   白在江不愿去想答案,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走近,并且被宋楠发现了。   “白先生。”   宋楠开口把白在江叫回神,他身边的两个医生已经低着头走了进去。   白在江脚步骤停,脸上神色毫无痕迹地转化成疑惑,还微微探头往屋里看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我刚才看这的任务没了。”   宋楠打量着他,嘴角挂着非常礼貌的微笑:“白先生,您可以先去做其他任务。”   白在江“哦哦”两声,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抬起手指了指看不清楚状况的屋内。   “我记得唐钦是不是住这,难道是唐总来了?”   宋楠沉默了两秒,目光也在白在江脸上停留了两秒。   “不是。”他语气平静地解释,“少爷生病了,正在接受治疗,所以暂停了这里的任务,其他区域照常。”   “生病了?”白在江皱着眉,一副思索的模样,不一会儿就吸了口气心虚道,“不能是因为我吧……”   宋楠微微转了下身子,正对着白在江,问他:“怎么了,这几天白先生和少爷有过交集?”   ……有没有交集你们不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么。   白在江心虚的表情更加明显,他带着些讪笑靠近宋楠,嗓音压低了点:“那,能不能先跟我透露一下唐钦生病的原因啊?病得重不重?”   宋楠瞥眼,视线从眼角垂下去,落在白在江充满不安的脸上。   “白先生是对少爷旧情未了么。”宋楠问他,“这么关心。”   “当然不是。”   白在江立刻小声否认:“我只是有件事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就是前两天我和他吵架来着,好像说得狠了点,我离开前看他有点不舒服的样子,我想问不会是那时候我把他给气病了吧,他要是真被我气病了……”   白在江抬起眼,眉头紧紧皱着,满眼的恐慌:“唐总他不会怪我吧?我的钱还能拿到吗?是他让我和他儿子断开的,我就是照做而已,唐钦要是真出什么事不能怪我吧?啊?不怪吧?”   宋楠偏了偏头,盯着白在江的眼睛看了许久。   屋里的人似乎在商量着把病人抬到车上之类,声音很乱。   “不会的。”   宋楠终于开口,回答了白在江:“少爷确实病得有点重,可能没办法继续参与游戏,但老板不会怪你。”   白在江表情瞬间放松,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那就好那就好……啊不是,我不是说唐钦病得好,我是说祝他早日康复,哈哈……”   宋楠冲他轻轻一笑:“我知道了,您先出去吧。”   白在江就转身离开了。   ……   回到陶泥小屋,白在江神色平静地点开平板,还挑了个看起来颇为有趣的任务,穿上荧光马甲脚步轻快地再次出门了。   宋楠从鬼屋走廊里看到这一幕,一直注视到白在江的背影彻底消失。   ……   白在江挑选的任务在小树林附近。   【任务地点:海盗船   任务要求:请在汹涌的海浪上捕捉一只彩色的海鸥,记住,只有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颜色顺序成长的海鸥才是好海鸥哦。   温馨提示:管理员发来一条通知:[日落前任意完成三条任务并完成归巢]】   白在江前往海盗船的路上一直在回想任务要求和管理员通知,想着想着就没看准脚下,被一颗石子绊得踉跄两步。   心跳一瞬间升速了,站稳之后那种掺杂着奇怪情绪的后怕仍然萦绕在他脑海里。   空中传来嗡嗡嗡的动静,白在江快速回神,轻轻把石子踢走,然后继续前进。   ……   海盗船的任务很好做,白在江在上船前就观察好了那些机器海鸥的数量和飞行规律。   它们每一只都是彩色的,但颜色顺序正确的只有一只。   上了船后,白在江冲工作人员点点头,无人摄影机飞到他面前,用高清的录制功能拍下他玩游戏时严肃认真的表情。   海盗船启动了。   白在江抓紧扶手,抬头按照记忆里预算的路线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唰――’   ‘欧――’   当那只赤橙黄绿青蓝紫颜色的海鸥第一次出现在白在江视线中的时候,他已经很精准地来到海盗船上最合适的起落点。   长臂一伸。   海鸥到手。   ……   下船的时候,白在江又被船舷绊了一下。   工作人员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看他站稳,刚想松手却发现他定在原地不动了。   “你怎么了?”   工作人员的声音从头套里传出来,闷闷的,听不出本来的音色。   白在江摇摇头,轻轻跺了下脚,吃痛的表情:“没事,磕到腿骨,有点麻了。”   “那我扶你去那边休息。”   “谢谢。”   ……   在路边的长廊里休息的时候,白在江看到了熟人。   刚想开口打个招呼,对方也看到了他,立刻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你一个人?”程雨上冲到白在江面前,站好后低头问他。   白在江神情有些茫然:“是,我一个人。”   程雨上快速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然后坐到他身边,目光落在他卷起一边裤腿的腿上。   “怎么了?受伤了?”   “嗯,不是很严重,被海盗船磕了一下。”白在江落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捻了捻。   他到现在其实都有一个疑惑,就是感觉程雨上对他的态度很奇怪。   明明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喜欢聊天的人,但每次看到他之后就跟被触发什么按钮一样,视线对上就凑过来了,就算过不来也总会时不时地盯一盯他。   白在江倒不至于自恋到认为自己能男女通杀,能杀个唐钦大概也是对方瞎了眼,而且他能感受到,程雨上对自己没有任何那方面的意思。   所以更奇怪了。   程雨上用手指碰了碰他的胳膊:“这个呢?”   白在江捋开袖子看了眼,然后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昨天弄的,也是不小心。”   “那你小心一点。”   “好。”   这样的公式化关心有点似曾相识,可能程雨上也察觉出来,说完之后空气就安静了。   这处长廊在小树林边缘,风景很好,一抬头就是水上乐园的景色。   水面上过来的风舒缓又抚人疲惫。   白在江看了看不远处,摘下眼镜眯眼远望。   “白在江。”   程雨上突然叫他。   白在江就回了头,没戴眼镜所以看不清程雨上的表情。   “怎么了?”   “你和唐钦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白在江没什么犹豫道:“认识的,怎么了?”   “那你们关系好吗?我有几句话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听到这个,白在江把身子转了过来。   “是唐钦的坏话吗?”他吃力地扯了扯唇角,语气充满好奇,“放心,我和他早闹掰了,现在关系不好的。”   程雨上点了点头,沉默一秒,捋了下飘到眼睛前面的长发,盯着白在江道:“我还以为你和唐钦是情侣关系呢。”   白在江大为吃惊:“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没有就好。”程雨上的语气一直不冷不淡的,似乎每一句都是斟酌过、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一样。   “那周泽呢?”她又问,“你和他关系好吗?”   ……唐有捷也没说会派两个人来监视他啊。   白在江捉着自己的眼镜笑了笑,镜腿在木制椅子上磕出哒哒声。   “和他还好吧,怎么了,你和他们两个都有过节?”   程雨上摇摇头:“和周泽没有,只是觉得他那个人有点奇怪,对你的态度也奇怪。”   “怎么奇怪?”白在江问她。   程雨上单手撑在长椅上,身子微微前倾,语气笃定:“感觉他好像单相思你。”   远林的抚水风带来湿气,白在江微微眯眼。   “不是呢。”   他嘴角不动,一双眼睛笑得好看:“我们是两情相悦。” 第54章 “嘴唇好软”   听完白在江的话,程雨上瞳孔微微缩了下,同时身体小幅度往后一靠。   白在江神色平静地看着她,这个疑似被唐有捷安排在他身边暗中监视他的人。   “抱歉,吓到你了。”   程雨上摇摇头:“没事,我不歧视同性恋,只是……”   她眉头皱了一下:“你跟周泽是真心的吗?”   白在江点头:“我是认真的。”   程雨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奇怪,好像有什么超出她预料的情况发生了。   “那好吧。”她说,“那祝福你们。”   白在江:“谢谢,所以你要说的是什么,唐钦的坏话还是周泽的?”   程雨上移开视线,准备要离开的样子:“没有,你当我不存在,你今天没见过我。”   白在江也不纠结:“好。”   “再见,我先回去了。”   “好的,再见。”   ……   今天的任务很轻松。   白在江顺利完成了三个没踩雷的任务,并且准时归巢。   此时天色渐暗,空气凉爽,吹来的风里水汽很重。   要下雨了。   ……   回到安全屋的白在江非常疲惫,感觉今天是游戏开始以来最累的一天。   他把睡觉用的床垫拖了出来,放到门口,盘腿坐到上面,等着看雨。   ‘轰隆――’   天边炸出一道响雷的时候,鬼屋门口的私家车开走了,车窗是全黑的,白在江也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人。   雷声又打了好几次。   天色在很短的时间里变得漆黑。   某一瞬间,鬼屋里面所有灯光倏地灭了。   白在江眨了下眼,看到旁边的阴影里走出两个穿雨衣的工作人员,正在向鬼屋靠近。   ‘嘭’的一声,不知是风还是什么,鬼屋大门被打开又重重关上。   白在江直起身子,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这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围在他屋外的两个‘野人’已经开始盯着他了。   鬼屋那边,如果唐钦走了的话,谁开的门?野人为什么动?   ‘轰――’   雷声阵阵,但是还没下雨,风倒是吹得落叶纷飞,把黑暗中唯一能看清的空隙都补满了。   白在江观察不到对面的情况,只感觉好像有人在打斗,动静混在雷声里。   突然,一道黑影从对面蹿了出来,速度快得根本不像病人。   两个野人在他后面踉踉跄跄地追。   白在江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黑影跨上台阶,来到他身侧。   还没看清来人的面容,白在江身前就横过来一条手臂,把他肩膀握得生疼。   ‘嘭’的一声,陶泥小屋的门被人重重关上。   不一会儿,里面想起乒呤乓啷的摔打动静,似乎发生了非常激烈的矛盾。   门外的四个野人互相对视一眼。   ……   屋内,两道视线落在地上碎得乱七八糟的陶泥雕塑上。   白在江只看了一眼就挪开目光。   把他扯进屋里的男人正靠着墙平复呼吸。   “你怎么过来了?”他抬脚走到唐钦面前,“我以为你去医院了。”   唐钦仍然沉默着,但这回白在江很确定他不是因为刚才进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坏了雕塑而愣神。   “你怎么了?”   白在江压低了点声音,感觉自己的心脏忽然在胸腔里突突直跳。   有种难以预计的不安。   唐钦左手拿着根棍子,一直没有放下,此刻像头疼一样抬起右手,低着头按了按太阳穴。   白在江听到他的吐气声,带着比屋外的闷雨还要让人烦躁的意味。   ‘咚咚――’   棍子敲在墙上的声音。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心情不好的信号,正常人看到一个近两米的高大男人拿着棍子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呈现这种举动,肯定会下意识退后避让,起码等他心情好点再交流。   但白在江没当正常人。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搭在唐钦的胳膊上,触碰到对方紧绷的肌肉。   “你是头疼吗?”白在江声音一轻再轻,隐约带着心疼,“摔到脑袋了?什么时候的事?让我看看。”   白在江手还没落到唐钦脑袋上,手腕就被攥住了。   窗外刮起罡风,树叶之间碰撞着发出沙沙响,然后是噼里啪啦的动静。   “下雨了。”   白在江没介意唐钦把自己捏得有点疼,他仍然轻声细语地和对方说话。   “你来和我一起看雨吗?”   握在手腕上的力道紧了又松,然后白在江终于听到唐钦开口了:“我想起来了,白在江。”   ‘轰――’   外面又打雷了,但白在江觉得有点不真实。   “想起来了?”他反问,然后点头,“那就好,是好事,所以要看雨吗?”   唐钦一直低着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又把白在江的手腕攥紧了。   良久,他哑着声音问:“白在江,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白在江沉默了一下。   他和唐钦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还是有点的,微不足道,像蛛丝一样的联系,不过这种风吹就散的感觉很飘渺,白在江感到虚无不定,唐钦恢复记忆后他更是连心都悬了起来,也不知道对方是否也会正被这样的心情困扰。   “唐钦,我后悔了。”   白在江没被控制的手轻轻放在唐钦的胳膊上,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在列车上我就该这么回答。”   “虽然当时我犹豫了,但不代表答案就是否定的。”   唐钦沉默地听着,听完了用带着茫然的语气问他:“你喜欢我什么?白在江,你能喜欢我什么。”   白在江回答:“我喜欢你这个人,我喜欢你为我做的一切,那些在我现在看来也都是非常有意义的事。”   “我喜欢你的理由很简单。”   白在江语气笃定,像是下定义般:“唐钦,我们彼此相爱,我们应该在一起。”   唐钦似乎笑了笑:“我以为你会说一堆天花乱坠的东西。”   “是……我说的太简单了吗?”   白在江莫名紧张起来:“你喜欢听什么?我都可以说,我保证都是真心的。”   唐钦摇摇头,终于抬起脑袋,黑色眼睛像没有光的屋子,里面急需拉进一个属于他的所有物。   来填满,来平息。   “白在江,我说过你并不特殊。”   白在江:“……我不特殊,我知道,我也知道这世界上其实还有无数个和我相像的,有和我一样长得普通的,有和我一样性格愚善的,也有和我一样家庭不美满,交朋友不真心,过了这么久也说不上对哪个人掏心掏肺的……”   “但是唐钦……”   白在江语言系统变乱,像个使尽浑身解数也要让过路旅人留下做客的土著民。   因为他感觉唐钦马上就要坐上火车离开了。   “我还是不一样的,我认识你,你叫过我的名字,你说过喜欢我,这些虽然也算不上特殊,但绝对都是我和你的独一无二,只有我和你经历过的。”   唐钦半垂着眼,目光似乎落在了别处。   “你来我家找我之前,知道会被唐有捷盯上吗?”   白在江安静了一下,没摇头也没点头。   唐钦低头笑着,似乎早就知道他回答不了。   “白在江,我从来不希望你为了回馈我的感情做出什么牺牲,就像现在,你已经为了找我陷入危险,这本身就是一个不理智的决定。”   “但它很正确。”白在江声音发沉,脸色也变得不太好。   唐钦下颌微动,顿了一会儿才道:“我对你的喜欢,不是为了得到你的什么,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四年了,我每次想起你的时候也只是在想你有没有好好生活,是不是又发什么滥善心了。”   “规则列车上找你,也只是怕你有危险,脑子一热就来找你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个过程他的喉咙在颤抖,似乎再不呼吸就会被空气压扁胸膛。   “贸然打扰你是我不对。”   “玩完游戏之后别想着再来找我了。”   “对自己好一点。”   说完最后一句,唐钦犹豫半秒,还是松了手。   可被他攥出指痕的人又追过来握住他的手掌。   白在江手指细,攥着人半点力气没有。   “你都说希望我可以对自己好一点,那我现在为了让自己好一点来找你又有什么不对?”   “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不然我这辈子都没办法顺心。”   “这么简单你理解不了吗?”   白在江感觉心脏要跳不动了,唐钦的态度令他的心情直跌谷底。   语气难免有点维持不住。   唐钦轻轻握住白在江的手,像是贪恋一样小心地摩挲着他的手指。   “你现在应该是误解了,你对我的喜欢可能只是吊桥效应,毕竟我救过你。”   “那又怎么样?”   白在江语气强硬,放在唐钦胳膊上的手也紧紧抓着他的肌肉,泄愤一样用力抓着。   “吊桥效应这个词出现之前相爱的人就有罪吗?我是个成年人,有独立思维和稳定的思考能力,我每时每刻都清楚地知道我的动机是不是正确的。”   “唐钦,我希望你理解我,我没有那么博爱的,我就想要你一个。”   唐钦掀起眼皮,那间屋子在生出锁链,张牙舞爪地对准了白在江。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白在江抬手,搂着他的脖颈往下压。   “我知道,我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   唐钦安静地凝视着白在江,最终选择闭上眼,空荡房间里就出现了他的所有物。   ……   有时候,唐钦总在想,人类能对一件事始终如一吗?   好像也能,就像人类总离不开吃饭喝水。   所以,如果把白在江变成维系他生命的存在,他是不是也可以一直爱着对方?   白在江也会这样对他吗?   会愿意吗?   如果不愿意呢?   他想不通结论,大脑里冲撞着奇怪的念头。   把一个人带走、囚禁、限制人生自由,每天只能看到他,似乎也能做到一辈子始终如一。   啊,但是不能这样。   白在江是正常人,他要用正常人的方法喜欢一个正常人。   可是这样好麻烦。   妈的,所以究竟为什么找过来呢。   不清楚了,剩下的以后想吧。   白在江的嘴唇好软,好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如果不行,就跪下来求他。   --------------------   【小剧场】   唐唐:宝宝,我是不是第一个救过你的人呀。   小白:不啊,之前我在加州遭遇过一次车祸,把我从车里抱出来的消防员长得很帅,185黑皮气泡音……(看到唐唐脸色不对)但是我现在连他名字都想不起来,脸也记不清了,嗯,好像也不帅。   唐唐:付申,订今天晚上的机票。   付申:飞哪?   唐唐:美国。 第55章 “不要问了”   游戏开始第八天。   玩家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这一整天,他们都没见过五号玩家和六号玩家。   鬼屋任务已经恢复了,但里面一直空无一人,陶泥小屋任务少,难度大,基本没人选择,偶尔有人路过时就会发现这里一直关着门,安静到有点诡异。   ……   日落山头,陶泥小屋的门开了,一条赤着的臂膀从门缝里伸出来,拽住走廊上的床垫一角。   但是拽了两下没拽进去,门里的人轻轻“啧”了一声。   “你竖过来啊。”   一道很轻的声音响起,带着没缓过来的喘。   床垫就被竖起来了,然后在无人机出现在这里之前‘咻’的一下被拽进了屋里。   ……   门重新关上,唐钦按预想把垫子放在白在江平常会放的位置,然后很自然地坐上去。   白在江还靠在桌边站着,半个手掌被桌沿压得发麻。   当他从桌边掀起眼皮看向唐钦的时候,两人的目光很有默契地在空中完美交汇。   想起昨晚接吻之后一对视就发生的那些事,以及今天下午刚醒过来的时候没忍住又发生的那些事,白在江赶紧撇开了脑袋。   他轻轻咳嗽两声,但也许是真的有点不舒服,一咳就没止住,猛咳了两下才停止,额头都冒汗了。   屋子里响起一阵轻笑。   唐钦侧躺在柔软的床垫上,支着头看白在江。   “看来白先生需要加强锻炼,这还没干点什么就不行了,以后真要干点什么可怎么办。”   白在江没理他,侧过身挡住视线,拿了张抽纸擦汗,然后红着脸擦自己衣服下摆粘上的东西。   “轻点擦,手不麻么。”   白在江动作一顿,脸上热得要命,最后干脆不擦了,想起什么,捉着整包抽纸来到唐钦面前。   “瞪我干什么。”唐钦换了平躺的姿势,右手枕在脑后,“有本事把脚踩上来。”   白在江转过头吸了口气,吐出去的时候感觉还是很热,于是不管了,直接蹲下来。   扯抽纸的动静唰唰唰响起来,唐钦视线很慢地从白在江脸上移到他手上,而白在江的手就放在他肚子上。   “真过分。”唐钦控诉他,“自己的擦不干净就来擦我的,是你的东西么你就擦。”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白在江终于开口了:“是我的。”   说完这三个字,他似乎回想到什么不得了的画面,眼前几乎要腾起蒸汽,并小声抱怨:“你什么毛病,把我的,我的,我的那个弄到身上干什么……”   “这有什么不理解的。”唐钦伸手撩起他的裤腿,碰着他因蹲下的姿势而紧绷的小腿肌肉。   白在江有点痒但是没躲,然后就听唐钦继续道:“帮你标记一下我,让你明白我是你的。”   白在江:“……”   唐钦“嘶”了一声:“轻点擦。”   “抱歉,不是,活该。”   ……   擦完脏东西的白在江很安静地躺在了唐钦身边。   他们俩从昨天晚上就一直胡闹,早晨那会儿一个头晕一个纯困所以才倒在沙发上睡着了,下午刚起来又不要命一样一拍即合……   “宝贝你想什么呢?”   “白在江~”   白在江假装听不见唐钦一直在自己耳边叨叨叨,自顾自地反思着……   所以到底是不是禁的太久了呢?   该不会他俩都有什么瘾吧……不对,如果有瘾的话也该是唐钦更严重,头晕成那样还要捉着他的手,说他没瘾谁信。   白在江眼睛微亮,隐约有点恍然大悟。   是了,他以前明明是个自制力和理智都还算优秀的人,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打破自己,造成现在这种局面只能是被唐钦带的,昨晚那个氛围,刚才那个氛围,全是因为唐钦的脸和声音一直在蛊惑他,带给他一个很完美很无法自抑的感觉。   想通这一点的白在江皱着眉转头,和唐钦对视。   唐钦说话说了一半被猛地盯住,顿时被盯忘了要说什么。   他停了半秒,顺势冲白在江露出一个很普通的微笑:“宝贝怎么了?”   白在江:“……”   看看这张脸,看看这张嘴……都是罪恶源头。   白在江心里这么想着,眼睛却不自觉迷瞪了一下,没回神就嘟哝了一句“想亲你”。   唐钦不理解但是非常尊重,立刻偏过头给了他一个亲亲。   结果白在江就被亲沉默了。   唐钦:“怎么了?还要吗?”   白在江:“你能不能穿上衣服。”   唐钦:“脏了哎。”   白在江:“那你闭上嘴。”   唐钦:“唔。”   白在江:“还有眼睛。”   唐钦:“嗯。”   吩咐了一大堆无理取闹的事,白在江反而被唐钦逗笑了。   唐钦睁眼看他,也跟着笑,眼底映着窗缝外面的光。   ……   ……   ……   “所以你现在是不走了吗?”   为了避免两个疑似有瘾的人一对上眼就会变得不理智,白在江严格要求要分开休息,所以现在他躺在床垫上,唐钦憋屈在沙发上。   “不走,没什么事,宋楠是骗你的,我就是摔了一下磕到头,连肿块都没有。”   天色又黑了,白在江没有开灯,平躺着直视头顶的屋檐。   “那你自己不回去吗?既然已经恢复记忆了,为什么还在这受罪,公司不管吗?”他轻声问。   “有艾斯,公司里的事他自己能管。”唐钦有些无聊地拨了拨旁边一个人形雕塑身上的装饰品。   白在江:“你这是压榨下属。”   唐钦:“远了点,他不止要管公司,还要帮我看着唐有捷。”   听到这个白在江就不困了,他转过身,侧对着沙发的方向。   “你之前出车祸是要去哪,也和唐有捷有关吗?”   “嗯,是有关系,我在找他的漏洞,这次来C市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现在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监视我上,艾斯就有机会暗中捉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大概是听出白在江的声音变清晰了,唐钦转过身,趴在沙发扶手上。   “你离我近点。”   “为什么?不去。”   “不要想歪了,我现在在和你说一些很严肃的事。”唐钦轻声说着话,语气听起来确实有点正经。   白在江来C市的时候带了个防窥探测仪,是以前王方送给他的,不管是住在城堡还是陶泥小屋,他入住当晚就会把屋子检查一遍,大概率没有隐藏摄像头或者监听器。   而且再者说,他和唐钦已经在这屋子里每个角落都胡闹过,要真能被别人看到,唐有捷估计一大早就带着保镖过来把他揪起来扇了。   所以白在江很理智地拒绝道:“不要故意勾引人,我警告你,我现在控制不住自己。”   沙发那边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白在江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站起来,朝自己走近。   他躺在床垫上没动,但嘴上还是要说:“不可以靠近,我们都需要冷静。”   唐钦没听,径直躺到他身边,抚着他的脖子吻了他一下。   然后问:“还冷静吗?”   白在江:“……你起开。”   唐钦又亲了他一下,亲完自己先笑了:“谁起开?”   白在江脑中天人交战了整整三秒,战况激烈脑壳冒烟,最后还是翻身压着唐钦亲下去,理智惨败。   ……   当两人真真正正心平气和地躺在床垫上心无杂念的时候,外面又出现了蒙蒙亮的晨光。   不知道多久之前下的雨,反正现在不下了,屋外透进丝丝缕缕的湿冷气息。   其实这时候不心平气和也不行,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两夜,他们俩就算是神仙也要饿死了。   但越是这时候他们越不能贸然开门。   专门拍摄他们俩的无人机说不定已经在门外等得快发霉了,一开门就对上两个高清摄像头,除非他们俩把嘴巴以下的所有部位都遮住才看不出异常,不过真要打扮成这样也不需要看什么就已经够异常了。   于是唐钦在屋子里找到了自己来时带的棍子。   “干什么?”白在江挑眉看他,“你打我还是我打你?”   “当然是你打我。”   唐钦把棍子塞到白在江手里,顺便摸了一把他的胳膊,指节从对方袖子里很慢地滑出来。   “但是别下死手,我害怕。”他冲白在江抛了个wink,“期待白先生的精彩表演。”   ……   游戏开始第九天。   早晨七点左右,陶泥小屋大门被人从里面用力打开。   “滚!”   “你给我滚出去!”   “不要再让我看见你!滚啊!”   伴随着急促到有些破声的怒吼,陶泥小屋里飞出了一件衣服。   紧接着,一个赤着上半身的高大男人从里面不紧不慢地走出来,下了台阶之后还姿态从容地捡起了地上的衣服,随手抖了抖就拎在肩膀上。   他直起身的时候,两架无人摄影机正以一种充满怨念的速度飞过来,把他上半身的痕迹拍摄得清清楚楚。   没一会儿,其中一架无人机就飞到了陶泥小屋门口,拍摄到白在江的复杂神色,复杂到仿佛刚受过一场屈辱一样。   他手里拎着一根粗壮的棍子,很结实那种,打在身上绝对不好受。   几乎没有多少犹豫,白在江就把手里的棍子朝唐钦扔了过去。   看似扔得毫无章法,其实他根本没瞄准唐钦。   棍子砸到唐钦脚边,唐钦低头看了一眼,捡起来,握住白在江刚才握的位置。   然后他笑着转动手腕,让棍子在自己手心里滚了几圈,眼睛直直地锁定着白在江。   白在江没有再说一个字,只是用明显愤恨的眼神看了唐钦一眼。   然后关上了门。   ……   半小时后,不知听到什么消息的周泽怒气冲冲地找唐钦打了一架。   又半小时后,不知怎么就鼻青脸肿的周泽委屈巴巴地来找白在江。   白在江把刚吃完的三份餐食盒子推到沙发底下,温声细语地安抚他。   而周泽看到白在江脖子和嘴上的痕迹,立刻就炸了。   “他对你做什么了?!他到底对你做什么了?!!”   白在江这两天基本没怎么好好睡过觉,此刻有一种虚脱的疲惫感。   他耷拉着眼皮,没什么力气地说了四个字:“不要问了。”   周泽一下子哽住,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没办法说出来。   “哥……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提了,你也别想了,都,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周泽又开始哭,小心翼翼握着白在江的手,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白在江现在很困,实在没心情陪他熟练演技,说了句“我想静静”之后就把他送了出去。   终于安静。   白在江躺回床垫上,倒头就昏睡过去。   ……   下午六点,白在江被生理反应憋醒,拿着换洗衣服迷迷糊糊往广场方向走,上完厕所后冲了个澡。   提着洗浴篮出来的时候,卫生间对面的魔方广播发出一道十分响亮的通知。   【各位玩家早上好,经昨日数据统计,场内出现了第二位达成LV10等级的幸运玩家,上一任管理员自动进入投票阶段,投票环节将于明天早上八点在中央广场进行,请所有玩家按时到场。】   这段话重复了三遍,第二遍的时候白在江就拎着洗浴篮回去了。   --------------------   别锁别锁别锁别锁别锁别锁别锁别锁别锁 第56章 “不解风情”   游戏开始第十天,第二任管理员就诞生了,距离上一任管理员继位才过去三天。   这天早晨七点五十,白在江到达了中央广场。   魔方雕塑底下又出现了一开始的长方形笼子,只不过这次的做了点改动,中间隔了五块黑布帘子。   按照导演的指挥,所有玩家进入了写着自己号数的笼子。   【欢迎各位玩家参与管理员投票环节,投票规则如下:每位玩家手中有五张号码牌,倒计时结束前需要抬起其中一张,告诉大家你认为的管理员是谁,此过程不可弃权,倒计时结束后,得票数最多的玩家将接受身份检测,检测失败,玩家投票错误,管理员自爆下场,检测成功,管理员隐藏失败,将受到相应惩罚。】   【若投票之后出现两位玩家同时票数最高,则针对这两位玩家加进第二轮投票,两位玩家可以掀开隔断帘拉拢其他玩家投票,直到触发身份检测。】   【投票规则介绍结束,计时开始。】   随着魔方广播最后一个字落下,工作人员给所有玩家送上了五张很大的号码牌。   选择时间只有一分钟。   这期间玩家们不能互相交流,全程保持安静,更不能掀开隔断帘去看别人投谁。   这一分钟过得十分漫长。   当笼子对面临时出现的大屏幕显示倒计时仅剩十秒的时候,白在江放下了另外四张号码牌,举起了最后一张。   3……2……1……   【叮――】   魔方广播响起来。   【投票结束,各位玩家可以放下号码牌了。】   很快,工作人员又过来收走了他们的号码牌。   【经投票结果显示,最高得票数为5票,接受身份检测的玩家为六号,请六号玩家做好准备。】   笼子前方的大屏幕上出现唐钦的投影,一个蓝色的方形光框笼罩着他,同色光线由上到下来回游动检测。   几秒钟后,屏幕边框突然变成红色,中间出现一个大大的红色叉号。   这代表检测失败,六号玩家不是管理员。   屏幕里的唐钦似乎嗤笑了一下,然后身影消失。   【很遗憾,本次投票管理员胜利,其他玩家请继续游戏。】   ‘唰’的几声,笼子上方降下来一道黑色铁门。   接下来的环节很简单,胜出的管理员会单独出现在镜头前面,接受一些简单的问答互动之类就可以下场了,而剩下的玩家只能呆在这个‘小黑屋’似的空间里干等着。   这时候其他玩家应该是沮丧的,白在江觉得。   因为致命乐园的奖励不是下场就能拿,而是游戏彻底结束后才会开始算。   胜利玩家有大额奖励金,失败玩家不仅要接受恶搞惩罚,还拿不了多少。   而且奖励金是固定的。   胜出的管理员越少,每个胜利玩家分到的就越多。   是以管理员阶段不难达到,难的是能否成功投中即将下场的管理员。   这种游戏也不适合和朋友联手玩,白在江这么想着。   因为到最后真的容易反目成仇。   不过他倒不用担心这个,他只需要在唐有捷眼皮底下做好每一场戏。   就能人利双收。   ……   笼子不是特别大,每个人的空间也就一米来宽。   白在江站得腿疼,往后摸了摸,身后的挡板似乎很结实,于是他贴着挡板蹲下去,坐到地上。   用来隔断的黑色布帘很长,白在江右手随意地搭在地面上,恰好碰到了黑布边缘。   他低头瞥了一眼,扯着黑布揪了揪,有些遗憾这游戏不让带手机。   “哥。”   正无聊,耳边就传来周泽的声音。   白在江下意识扭头看向左边,正要张口回应,右手突然传来奇怪的触感。   ――有人捉住了他的手指。   像玩帘子那样,温热指节很轻地在白在江手背上点滑起来,位置大概从腕上两三寸一路到中指和无名指之间。   然后白在江感觉自己的中指被人挑起来勾住了,紧接着手背上有些痒,是帘子落下来。   “哥你不会睡着了吧?”   见白在江不应声,周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白在江很快回答“没有”,然后问他:“怎么了?”   周泽嘟囔了一句“怎么感觉你嗓子不舒服”,然后白在江看到左侧的帘子动了动。   “我能看看你吗?好像可以说话了。”周泽没有直接掀开帘子,而是小心翼翼提前打招呼。   白在江清了下嗓子,那只宽大手掌已经滑到他手心底下,他轻轻摸了摸对方的腕骨。   手指就被迫转了个方向。   十指相扣的那一刻,白在江回答周泽:“不太行,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周泽失落地“哦”了一声,没再打扰他。   ……   大概过了半小时,笼子终于重新打开,广场已经恢复原状,五位玩家从笼子里走出来。   周泽闭着眼伸了个懒腰,然后左右望了一下。   “不是吧,姜哥竟然是管理员?”   笼子已经被拉走了,一号的位置还是关着门的状态,第一位胜出的玩家是谁显而易见。   ……   下雨了。   应该说又下雨了。   又绵又小的雨水,轻到被风凌乱地吹在人脸上。   参与完投票环节的玩家还没分道扬镳就发现下雨了,纷纷往各自的安全屋跑去。   只有一个人在细雨中走得很慢。   “他有病吧。”周泽回头看了一眼,用外套罩着白在江的脑袋,“哥,我送你回去。”   白在江说了声“好”,在唐钦的注视下和周泽‘勾肩搭背’地跑走了。   ……   白在江回来的时候雨还不是很大。   但他目送周泽举着外套飞奔回去的时候雨突然大了。   周泽的背影顿时狼狈起来。   白在江失笑一声,关了门,挡住雨水带来的湿气。   下这么大雨应该也没人会来这做任务,白在江就把门反锁了。   但没想到还没把收起来的垫子铺好,陶泥小屋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动静不疾不徐,被雨声盖了大半,似乎也不是很想让里面的人听到。   白在江重新返回去,把门打开。   抬头和门外的人对视后,白在江余光瞥见了跟着来人一起穿过雨幕来到他门前的无人摄影机。   竟然防水。   白在江迅速神色一变,警惕地看着唐钦道:“你又要做什么?”   唐钦单手抵住门板,俯下身子和他平视。   “白先生,你的安全屋对我来说只是任务区,我当然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笑着的,那种充满不怀好意的戏谑。   白在江眉头紧皱,双手似乎在门板上用力。   但门始终半掩着。   跟着唐钦的无人机嗡嗡嗡地飞进屋里,同时负责拍摄白在江的无人机也从角落里出现。   它们更近地观察着门口这俩人的对峙状态。   似乎有什么极其不友好的冲突将要一触即发。   突然,唐钦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倏地发力,轻轻一推就把半掩的门彻底推开了。   白在江毫无防备地往后退,踉跄两下后意外被地板上的凸起物绊倒。   唐钦的神色在瞬间僵了一下。   白在江踉跄是假的,但确实是真摔了。   谁知道这破屋子地板不平。   他快速反应过来,手肘撑着地板坐起来,脑袋左右摇晃,不断向后挪动身体。   “别过来……”   白在江脸色渐渐苍白,似乎预想到即将发生的事。   那令他非常恐惧。   无人机的声音成了除雨声之外的唯一噪音。   在它拍摄的画面里,白在江转过头冲它伸手,似乎想向它求救,但整个人突然滑出了屏幕外。   摄像头紧跟其上,发现是唐钦捉着白在江的脚往自己的方向拖了一下。   白在江挥动双臂挣扎起来,嘴里喊着“滚开”、“救命”、“我恨你”之类的词。   唐钦并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把白在江两条长腿并拢,然后侧到一边用力压着。   但第一下没压住,被白在江抽出来一只,踢中了唐钦的小腹。   唐钦:“……”   竟然真敢踢。   白在江:“……”   让你不使劲。   唐钦突然笑了,而且非常狰狞。   “白先生,喜欢踢是吧。”   唐钦握住白在江行凶的那只腿,扣着他的脚腕往外掰了一下。   跟着白在江的无人机正要飞近一点观察战况,突然就被白在江的脚精准命中,哔咔一声撞到墙上,摇摇晃晃好几次,最后‘哔’的一声熄了屏。   而这时,白在江的腿又恰好在唐钦手里一蹬,唐钦一个‘没抓住’,就让他把腿蹬出去踹在了另一架无人机身上。   ‘哐当’几声,第二架无人机翻了几个跟头摔出门去,滚下台阶后躺在了雨里。   哪怕再防水的设备也不能在遭此重创的情况下还能坚持运行。   所以它也‘哔’了一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陶泥小屋里,唐钦把白在江从地板上拽起来。   白在江起来后第一时间就是把屋里那个无人机也捡起来丢了出去。   远远的,他看见鬼屋那里似乎站着个很矮的影子,正在寻找什么。   在它的脑袋转到这边之前,白在江迅速关了门。   唐钦正在拍自己衣服上的脚印,边拍边控诉他:“白先生,咱们都是这种关系了,起码得脚下留情吧。”   “怎么了?很疼吗?”白在江走过去,煞有其事地掀开他的衣摆检查起来。   看了好一会儿,白在江边摸边说:“是有点严重,皮肤都变硬了,还是热的,这样下去会发烧。”   “那可怎么办。”唐钦一只手托着白在江的胳膊,拇指在他手臂上来回抚弄,“白先生要对我的伤情负责。”   “嗯。”白在江检查完腹肌,放下人家的衣服,抬手扶了扶眼镜,认真负责道,“首先得想办法缓解一下你的疼痛。”   “怎么缓?”唐钦歪了歪头,笑得非常好看,眼睛和嘴角弯成了一样的弧度。   白在江没说话,只是摘下眼镜。   唐钦顺势低下头和他亲吻。   一吻结束,唐钦在白在江上嘴唇咬了一口才放开他。   “奇怪。”他感叹着,“好像真不怎么疼了,白在江你不是人吧。”   白在江被唐钦抱在怀里,脸要拼命仰起才能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不是人?”   “你是止疼药。”唐钦评价他。   白在江笑了一声,解释道:“接吻可以促进身体分泌内啡肽,那是一种很好的麻醉剂,同时分泌多巴胺有助于缓解压力和不良情绪,也具有间接止痛效果。”   唐钦把他的脸掰过来又咬了一口:“不解风情。”   ……   外面暴雨不停,白在江和唐钦一起待在陶泥小屋里无所事事一整天。   也不是无所事事,两人窝在沙发上肩并肩靠着,聊了很多,从大学的相遇和一见钟情聊到错过彼此的这些年。   说到口干舌燥的时候,白在江想起了一件事。   “你那个机器人,107,它为什么叫你爸爸?”   “因为是我把它启动的,初始程序对接的第一人是我,以后就算重置再启也会留下跟我有关的痕迹。”   “那它怎么会来监视你呢。”白在江不解。   唐钦想了一会儿:“因为它的初始程序是唐有捷创造的,它对我和唐有捷都有无条件服从,但当我和唐有捷同时下达命令,它的优先服从就会锁定唐有捷。”   白在江点点头,表示理解了。   “它穿着衣服还挺像个人。”   “它自己臭美,不是我给它穿的。”   白在江笑着道:“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有孩子了。”   “那我得夸夸你。”   “夸我什么?”   “想象力真丰富。”   --------------------   艾斯:老大,谈恋爱爽么?   唐唐:爽死。   艾斯:你猜我在公司怎么样?   唐唐:能怎么样?哦,辛苦了。   艾斯:知道我辛苦你**的还不回来?!知不知道我**为了你做了多少辛苦事!快**给**回来!   小白:发生什么事了?唐钦你公司里很忙吗?   唐唐(把小白拖走):没什么事,他在那无病呻吟呢。   艾斯:我*你大*的!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你**给我回来!!! 第57章 “不是傻子就是m”   骤雨初歇,时间也到了中午。   两名工作人员正蹲在地上在抢修无人摄影机,恰时看到六号玩家好模好样地从五号玩家的安全屋出来。   那昂首阔步的姿态,那一脸餍足的快意,不难猜测他刚才肯定又对五号玩家‘施以暴行’了。   这个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大部分不知道唐钦的身份,只知道这些玩家都是为了钱来到这里的。   玩家之间因各种原因致伤致残的情况他们也见过很多。   但像六号玩家这样每一次都是对五号玩家动用‘那种’暴力手段的……   他们是第一次见。   六号玩家走近了,突然瞥下来一眼。   两个兢兢业业的工作人员赶忙低下脑袋,生怕这位玩家兽性大发把他们也拖进去弄了。   ……   唐钦走后,白在江先是用积分买了份午饭吃,然后站在平板面前挑选任务。   而今天的任务不知怎么回事,每一个任务底下都有一条外放的管理员通知。   而且是不用完成任务就能展开那种。   [玩家离开安全屋前需要打扫好卫生。]   ……类似于基础任务那样。   白在江回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屋子,也不知道这个打扫好卫生的标准是什么,陶泥小屋虽然不大,但屋里摆放的都是雕塑,不小心碰坏会很麻烦。   第二任管理员看来是个洁癖。   白在江没多顾虑,直接选了个看顺眼的任务,然后转身开始打扫屋子。   这两天因为胡闹加演戏,他和唐钦碰碎了好几个陶泥做的小物件,白在江找出来一个木盆,蹲在地上一块一块捡起来,然后埋到外面的草丛里。   地面好清理,但屋子里那些瘆人的雕塑上都是土,不知道是不是要擦。   考虑良久,白在江还是做了一个严谨的人。   他去广场上提了桶水,用眼镜布沾湿,拧到最干,很小心地给那些雕塑擦拭尘土。   大概是近日雨水频繁,屋角渗水,白在江擦到屋子深处的时候感觉空气越来越让人不适,鼻尖总是若有若无地萦绕着一股腥锈味。   白在江看了看角落里已经废弃且锈化严重的下水管,眉头微皱。   擦完最后一个雕塑,白在江起身时不小心带倒了旁边的建筑杂物,是几根棍子,砸下来等于这一顿忙活白干。   白在江反应迅速地抬手抓住。   “嘶。”   棍子里有个刺客,将白在江的手心划了一下。   扶好棍子后,白在江握着手腕左看右看,发现这里杂物很多,于是他决定把待在这里的雕塑搬远一点,免得这些杂物掉下来给他个惊喜。   这里是屋子最深的角落,凹陷设计,相当于一个没门的小房间,杂物很多,雕塑只有三个,一男一女加上一个小女孩,像是一家三口。   白在江用单手很顺利地把它们都搬了出来。   小女孩是最后挪的,放到安全地方后,白在江注意到自己手心的血不小心滴到了小女孩额头上。   这些雕塑的脸都是防水油画,粘上液体也可以擦掉。   白在江找了半天忘记把眼镜布放哪了,就揪了自己的衣服下摆,把小女孩额头上的血擦干净了。   ……   收拾完屋子后,白在江出门做任务。   虽然少了一个玩家,但白在江感觉和其他玩家碰面的次数还是没少――刚出门没十分钟就碰到了边吃烤鱼边做任务的宋露,做任务的时候被路过的程雨上搭了把手,做完任务往回走的时候又偶遇了周泽。   白在江听他絮絮叨叨一路,完全没有少了一个人的空落感。   不过黄文姜还在的时候他也没怎么碰到过黄文姜。   这么一想人家第一个达成管理员等级也不稀奇了,是真的努力。   ……   做完任务回到安全屋,白在江点开任务里的管理员通知。   不同于出门前看到的那个外放通知,这个通知要完成任务后才能看到。   [拿到旋转木马里的黑色木塞,并在六点前完成归巢。]   白在江赶紧看了眼时间,暗道幸好,他今天选的任务不太难,现在才不到五点。   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够再做一个别的任务了,白在江干脆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些雕塑擦过之后看起来竟然有些顺眼。   虽然还是一副阳气不足的样子。   ……   下午六点,白在江顺利拿到黑色木塞并回到安全屋,然后他等了几分钟,屋外守着他的野人没有任何动静。   这说明他这次成功完成了归巢任务。   白在江松了口气,搬出床垫坐在门口,靠着墙,抬头望着渐渐黑沉下来的天空,神色放空,思绪在脑海里千回百转。   玩家已经走了一个,如果按照两三天出一个管理员的频率,大概再有十天就能结束游戏。   而目前看来他的表演还是没问题的,唐钦的配合也很好,当然也得益于周泽的精湛演技,有时候白在江都恨不得立马给周泽拉人投票,助他明日出道。   如果一切顺利,过几天唐钦下场,他们只要再演一场彻底决裂的戏,游戏结束后唐有捷应该就不会再关注他这个小人物。   毕竟唐钦都‘不要’他了,他也‘从没’爱过唐钦,还用爱情和物质不断伤害这个精神不正常的男人。   唐钦也为了‘报复’他而对他做出多次强制行为,并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和‘伤害’。   就连此时此刻,白在江感觉屋外的这些野人都在同情地看着他。   等他们俩分开之后,唐有捷大概会以为他的叛逆儿子已经彻底正常了,肯定会迫不及待把唐钦拽回他那个肮脏世界。   但根据唐钦说的,唐有捷名下的产业命脉早已经被他捏在了手里,这次回去之后,等待唐有捷的必定是亲生儿子送上的致命一击。   白在江舒了口气。   ――为能够小小地参与这场惊险游戏并发挥微小作用而感到幸运。   ……   晚上七点半,天色昏沉,白在江注意到鬼屋的门一直开着,但没人出来也没人回来。   说起来今天中午分别后好像也确实没见过唐钦了。   秋天,太阳落山空气就开始变冷,白在江摩挲了两下手腕,实在待不住,就起身把垫子搬了回去。   不一会儿,中央广场的魔方广播播报了今天没有完成归巢任务的人数――只有一人。   仍然是要求在今晚十二点前前往管控室接受处罚,然后自由回屋。   白在江站在走廊里,看了眼广场方向,又朝鬼屋看了好一会儿。   鬼屋里灯光大亮,但都是花花绿绿的鬼灯,根本看不出有没有人。   白在江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晚上十点零五分。   白在江从窗户往外看。   鬼屋门口还是和白天一样。   他有些不放心,打算偷偷过去一趟。   ……   十点十五分,白在江从房顶的天窗口爬了出来。   他趴在房檐上往下望了望,那两个野人还在尽职尽责地盯着他的门。   无人机也停在底下的栏杆上歇着。   白在江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   高处就是好,很轻易就能看到哪里适合悄无声息偷跑过去。   而且不知为什么,鬼屋门前的野人和无人机都不在,这说明唐钦可能还没回来。   白在江在脑海里规划好路线,跳回屋里,把提前做好的装置绑在侧门的门把手上,然后重新爬到房顶。   这次他来到房子西侧,手里握着一根很长的绳子。   做好准备后,他沿着斜面的房檐一跃而下,手里的绳子瞬间绷直。   脚落地的那一刻,房子东面的侧门也‘吱呀呀’开出一个大缝。   野人门最先反应过来,三两步蹿上走廊,快速绕过拐角,来到侧门外。   无人机瞬间启动,也紧跟其上。   当两人一机正纳闷侧门这里怎么没人的时候,白在江已经开始向鬼屋那里冲刺。   侧门处的野人很快反应过来,立马原路返回。   当他们从拐角处转出来的时候,白在江两只脚都已经踏进了鬼屋,跟偷油的耗子一样蹑手蹑脚躲在了门后。   屋外的野人冲到院子里四处翻找了一会儿,但就跟见鬼一样,丝毫不见五号玩家的踪迹。   他们丝毫不怀疑人有可能在六号玩家屋里。   因为这几天六号玩家对五号玩家的所作所为他们也看得清楚。   都那样对他了还敢大半夜往六号玩家屋里跑,那五号玩家不是傻子就是m。   于是最后两个野人对视一眼,极其有默契地分头跑开,势必要捉回五号玩家。   ……   白在江在鬼屋里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   快到十一点了,却一直不见唐钦的身影。   正思考着要不要冒险出去找人,白在江听到屋外传来熟悉的嗡嗡声,但是没靠近鬼屋,反而朝陶泥小屋那边去了。   白在江站了起来,从窗户缝隙里往外望。   唐钦回来了。   但他没回鬼屋,直接找白在江去了。   这时候负责拍摄白在江的无人机和找了好几遍游乐场也没找到白在江的野人也都回来了。   他们看着六号玩家堂而皇之在院子里闲庭信步,正疑惑负责他的野人怎么不来抓人,一扭头就看到他们的两个倒霉同事一瘸一拐地互相搀扶着走过来。   而且看样子他们仍然在身残志坚地追着唐钦。   负责看守白在江的两个野人在秋风中齐齐打了个寒颤。   六号玩家真是变态。   接受完管理员处罚竟然还有力气鞭挞他们的同事,这就算了,看那架势是邪火未熄,还要找五号玩家灭一次火。   妈的,这是真的真的真的变态。   实际上这两位野人也并没有太多默槽的机会。   因为他们看到六号玩家很快从五号玩家的安全屋里出来了。   这证明五号玩家仍然没回来。   然后六号玩家的视线突然就落在他们俩人身上。   两位野人吓得花容失色,手拉着手又跑了出去。   还是继续找五号玩家吧!   找不到就往死里找! 第58章 “你别说话”   唐钦很快发现白在江不在屋里,不用细想,他直接转身回了鬼屋。   跟着他的无人机和负责拍摄白在江的无人机一左一右跟在他旁边。   追他的野人也锲而不舍地站在他三米之外凶狠盯着他。   将要踏上鬼屋门前的台阶时,唐钦突然停下脚步。   他朝其中一架无人机招手。   导演可能以为他终于肯配合录像了,非常相信地把无人机下放到他手里。   紧接着,录像画面倏地一糊,又一花。   ――唐钦拽着这架无人机的脚把另一架无人机撞了。   两架无人机热热闹闹缠在一起,噼里啪啦报废在黑夜里。   做完这一切,唐钦冲旁边两个野人也招了招手。   野人们惊恐无比,你绊我我绊你倒在了一起。   唐钦嗤笑一声,懒散地走回自己的安全屋。   有人入侵了他的领地。   真让人高兴。   ……   唐钦踏进门口,往里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唐先生,夜不归宿要扣分的。”   唐钦转身,看向抱着胸抵靠在门边的青年。   屋里灯光花哨,红红绿绿映在青年脸上,不搞笑,让人想拽过来抱在怀里。   唐钦步步靠近,把那些劣质灯光遮住,让青年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顺眼了。   “白先生想扣我什么分?”   “恋爱关系分。”白在江扶了扶眼镜,手却没直接放下,而是极其自然地伸向前方,用食指勾了下唐钦的下巴,“要么扣分,要么补偿,选一个。”   昏暗灯光下,唐钦顺着下巴上的力道微微仰头,眸光幽深地垂下来看着白在江,嘴角含笑。   “扣多了是不是会分手?”唐钦问他。   “说不定。”白在江回答。   唐钦嘴角的弧度加深:“那真是太可怕了。”   白在江也笑起来,抬手摘了眼镜。   唐钦俯下点身子,双手撑在墙上吻他。   白在江喘气的时候换了个姿势,往前走了一点,想让唐钦把手放在自己肩上或者背上,但当他伸手去拉唐钦的胳膊时,对方很明显一僵。   “怎么了?”   白在江察觉到不对劲,立刻退开,眯着眼看他表情――好像皱着眉。   唐钦摇摇头:“没事。”   白在江不听他放屁,伸手捧住他的手掌,动作很轻地把袖子捋上去。   从肘弯到手腕,一条条蜿蜒凌乱的血痕纵横其上。   两只胳膊都是。   白在江心底一沉,没有生气没有发火,只是平静地问:“就胳膊上有吗?”   见瞒不了,唐钦撇着嘴卖起惨来:“不止呢,大腿也有,好疼啊。”   白在江一听表情更不好了,拉着唐钦就往暗室里走。   把人按到床上坐好后,白在江戴上眼镜,皱着眉命令:“把裤子脱了。”   身材高大的男人‘虚弱’地半靠在床上,闻言只能低着眉眼嘟哝一句“好吧”,然后既情又愿地脱了自己的裤子。   腿上确实也有伤,但都分布在膝盖以下的小腿部位,大腿上光滑无痕。   “怎么弄的?”白在江这时才问原因。   “去了趟管控室。”唐钦老实交代。   “你没完成管理员任务?为什么?”   唐钦无聊地支着头:“太懒了。”   太懒了?   白在江想了想,也是,唐钦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主动收拾鬼屋卫生的样子。   他又问:“怎么会这么狠,什么惩罚?”   暗室里的灯很昏,唐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在江:“别问了,怕你心疼。”   白在江气笑了:“我都看见你这样了还能怎么更心疼?”   唐钦就哎呀哎呀地糊弄他,边糊弄边把人拽到身上。   白在江扶着他的肩膀,没往下坐:“别闹了,小心你的伤。”   “没事,看着吓人而已,又没破皮。”唐钦用手指在白在江背后搅弄他的衣服,看起来心情不错,没有半点不舒服的样子。   白在江不赞同地皱着眉,要下去,腰上的手却使了力气箍着他。   “白医生,还有个地方没看呢。”唐钦支起双腿,让白在江靠在他大腿上。   白在江回过味来,被禁锢的腰部、和唐钦大腿接触的背部,全都诡异地开始升温。   有些撑不住了,白在江就放松了腰胯。   接触的那一刻,唐钦闭着眼仰头“嘶”了一声。   白在江恶狠狠地锤了他一拳:“太夸张了,我又没坐住。”   唐钦就睁开眼冲他笑。   两人又在床上你来我往地胡闹了一会儿,然后白在江陡然意识到自己又在沉迷美色。   不是说沉迷美色不好,也不是说沉迷美色不对,但现在这个处境不能过度沉迷。   白在江反应过来后直接起身离开,坐到桌子旁边反省自己。   唐钦只愣了一小会儿,然后侧躺在床上看他。   “白医生真无情。”   “你别说话。”   桌边,白在江捂着自己的眼睛强行冷静。   不冷静不行,嘴唇已经肿了。   月上中天,白在江冷静好了,抹了把脸睁开眼睛。   唐钦已经坐到了他对面,靠着床头安静看他。   白在江刚平复的心跳一瞬间就有了回返趋势。   好在唐钦突然说起了正事:“明天会有新的管理员。”   白在江一愣:“是谁,你吗?”   唐钦没承认也没否认:“白先生这么聪明,肯定能猜到。”   白在江思索了几秒,问他:“你要走了。”   唐钦无声点头,问他:“害怕吗。”   两人之前交流过,唐钦来这不止是为了白在江,也是为了给唐有捷最后一击做万全准备。   他们需要配合,需要迷惑敌人。   唐钦下场那天白在江就会变成孤军奋战。   危险是有的,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唐有捷彻底相信他们俩已经‘分手’了,而唐钦情感‘失利’,唐有捷必定第一时间赶过去对他儿子进行洗脑,好让这个大好苗子时隔多年终于能为自己所用。   唐钦只要稍微有一点动摇的念头,唐有捷就会对唐钦放下警惕。   毕竟白在江还在唐有捷手里,就算唐钦骗他,唐有捷也可以拿白在江来做威胁。   所以唐钦出去后走的每一步都不能露出破绽。   不管是为了扳倒唐有捷还是为了白在江的安全,他都绝对不能回头。   “没什么可怕的。”白在江语气轻松,笑着道,“这还是国内,他总不能把我杀了。”   唐钦却笑不出来:“我会找人守着你。”   他说:“就是告诉你一声。”   白在江点点头,不知道做什么才能打消爱人的担忧,就说:“放心吧,不管你离我多远,我都会回到你身边。”   唐钦看起来并没有被安慰到,但还是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一个笑。   ……   游戏开始第十一天。   距离第二任管理员继任不到三十六小时,第三任管理员诞生了。   这一次投票环节被定到了当天下午六点。   ……   投票环节开始,熟悉的笼子又被推到中央广场。   周泽跟在白在江身边,嘟囔着这次管理员更换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语气隐约有些抱怨,并询问白在江待会儿要投谁。   而白在江今天并不想接周泽的戏,他心不在焉地应着声,能感受到身后唐钦的目光。   投票开始后,除了唐钦,其他四人都很快给出了自己的投票结果。   周泽和白在江都投了唐钦,程雨上和宋露都投了周泽。   现在就剩下唐钦还没举起手里的牌子。   10……9……8……   倒计时还剩不到十秒,唐钦像是终于确定该投哪个,举起了手里号码牌――   四号。   最高得票数为四号玩家周泽。   大屏幕上很快显示出周泽惊讶的表情,他甚至揪着旁边的帘子无措地问着白在江:“哥你投了我吗?”   白在江说他投的唐钦。   周泽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遭人怀疑。   屏幕上蓝色的检测光线没一会儿就停了。   然后画面一亮,围绕周泽的边框变成了绿色,中央浮现出一个大大的对勾。   检测成功,管理员隐藏失败。   周泽的身影从屏幕上快速消失,消失前他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失落。   这一次的投票结果是管理员失败,所以剩下的玩家们没有被关小黑屋,投票结束就被放出来了。   而四号玩家的位置却是铁门降落的状态。   在魔方广播的催促下,其他玩家陆续离开,留下四号玩家在镜头前接受各种各样的恶搞惩罚。   ……   白在江没想到这次下场的会是周泽。   这也说明昨天把唐钦罚成那样的人也是周泽。   白在江不明白为什么,周泽只是效忠唐有捷,怎么会真的敢对唐有捷的亲儿子做这么过分的事。   回去之前,白在江看了看程雨上离开的背影。   而且周泽得到的那三票很稀奇。   程雨上和宋露都是女生,她们之间肯定有过交流,所以她们俩投同一个人的话应该是其中一个人的提意。   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程雨上。   而程雨上和周泽很明显都是唐有捷派来监视他的,其中一个突然被另一个投掉了,或许正是说明唐有捷已经对他具有信任,所以撤掉了一个监视。   这是好事。   但愿。   --------------------   但愿。 第59章 “手感不错”   周泽被投掉之后,游乐场内只剩下四位玩家。   只要第三任管理员再下场,剩下的玩家将会进入最终投票阶段,同时也昭示着游戏即将结束。   ……   游戏开始第十二天。   午饭过后,白在江如往常一样打开平板里的任务界面。   这次的管理员没有洁癖习惯,所有任务底下没再出现直观可看的管理员通知。   今天做任务之前也不需要打扫卫生了。   白在江随便选了一个。   任务里面的管理员通知照样是不可查看的,需要完成任务之后再点开。   ……   【任务地点:旋转木马   任务要求:在旋转木马上找到那只彩色木马,并拿出马鞍盒子里的画笔。   温馨提示:管理员发来一条通知,请在完成本次任务后将通知展开。】   一看这样的任务内容,白在江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经验证明,越简洁的任务越有坑。   但任务既然已经领了,没有不做的道理,白在江穿好荧光马甲就出去了。   ……   来到位于游乐场东北侧的旋转木马附近,白在江停下脚步。   然后硬生生在这静立了三分钟。   原因无他,因为这个游乐项目有个缺点。   ――缺点马。   整个转盘上底座有,转盘有,中心轴有,彩色的锥形顶棚也有,但棚子底下只空荡荡垂着十几根棍子,棍子上却什么也没有。   旋转木马根本没马。   那他还怎么找彩马。   白在江不信邪地绕着这玩意转了一圈,突然心里一动,后退了五六米,抬头看向彩棚顶部。   哦。   在那。   旋转木马的彩马很好找,因为它就被彩棚顶上那根棍子戳着。   但它不太好碰到。   白在江又绕着这玩意走了一圈,最终找到了一处好攀爬的地方――而幸运的是他确实擅长攀爬。   五分钟后,白在江顺利爬到旋转木马顶部。   棚子顶有很多彩色石头做装饰,凸起的,磨砂的,踩上来不滑脚,倒是方便了白在江。   轻轻松松来到彩马身边后,白在江掀开塑料马鞍,拿出里面的大号画笔。   完成任务的白在江快速赶回了安全屋,就怕管理员通知是跟时间有关。   不过当他踏进屋里的时候,一瞬间又反应过来,管理员就是唐钦,肯定不会给他出难题的。   白在江心情瞬间愉悦了一点。   但他嘴角的弧度却在看见展开的管理员通知后再也扬不起一点。   [管理员通知:拿着你的任务道具体验一次旋转木马,结束后坐上大摆锤,并在启动的大摆锤上找到中央甲板,画一个标准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圆形,最后立刻归巢,此过程计时不得超过十分钟。]   白在江:“……”   还没当过管理员的白在江安慰自己,身为管理员的唐钦应该是看不到他会选什么任务的,这个任务里的管理员要求应该只是随便放的,并不是为了故意逗他。   嗯。   说服自己之后,白在江拿起大号画笔又返了回去。   重新爬到旋转木马顶棚上,这次他才注意到彩马头上有个按钮。   也许这个能让它动起来,毕竟周围也没有工作人员来帮他。   白在江举目四望了一下,发现这个地方视野不错,晚上来看或许有好看星光。   ……有机会要和唐钦一起。   这么想着,白在江按下彩马头上的按钮。   ‘吱――’   彩马慢腾腾动了起来。   从慢速到中速,边上下边旋转,然后一直保持这个速度没再加快。   白在江眯着眼抱紧了棍子。   因为不知道要转多久,所以他只能时刻保持警惕,一停下来就要赶紧下去。   ……   不远处――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斜靠在竹子上,身边站着个小影子。   【爸爸。】107叫着唐钦,【我给那个哥哥安排的任务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时候白在江已经转完了,试了两次才从彩马上站起来,走了一步就差点直接滚下去。   一架伤痕累累明显被修复过不止一次的无人机跟在他旁边,兢兢业业地拍摄着白在江狼狈的一幕。   唐钦身边也有一架这副模样的无人机。   听到107的话,他只是冷笑了一声:“关我什么事,他活该不是么。”   107点点头:【爸爸你终于认清那个哥哥的本质了。】   过了几秒,白在江有惊无险地从棚顶下来,摇摇晃晃地往大摆锤那里走。   107感叹一句:【他的身体素质真好,那么高,还转圈,跳下来竟然没事,怪不得有精力骗你呢爸爸。】   唐钦的目光落在白在江隐约一瘸一拐的步伐上,不咸不淡地道:“你这么羡慕别人,是也想玩么?”   107摇摇脑袋:【不是的爸爸,我只是在陈述看到的事实。】   “是么。”唐钦笑了一声,“那我得夸夸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眼瞎看不到,累着你陈述给我听了。”   【……】   可能是程序设定里不能和某人顶嘴,107就不说话了。   ……   白在江好不容易到达大摆锤。   刚爬进去坐好,外面的工作人员就冲他比了个开始的手势,完全不等他缓过来。   ‘嗡――’   大摆锤电力运行的声音随着身体前后摇摆渐渐被耳旁的风声掩盖。   白在江扶着前面的座椅靠背勉强稳住身形,眼前晃得像是要上天。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了,白在江用嘴咬开笔帽,忍着眩晕,跪坐到中央甲板上,摸住一块木板翘起来的角,拿着笔对了几秒,然后果断下笔。   十几秒后,白在江扔了笔,爬到大摆锤边缘冲工作人员挥手。   大摆锤停下了。   白在江先是蹲下去做了几次深呼吸,用力闭眼再睁开。   就这么浪费了半分钟后,他重新站起来,下了大摆锤,摇摇晃晃往安全屋跑。   终于看到陶泥小屋门前的台阶,白在江呼哧喘气地冲了上去,有些脱力地躺在了地上。   没几秒,手环传来有些刺耳的滴滴声,并开始播放[管理员任务失败]的通知。   小字显示圆形标准度仅有百分之八十九。   白在江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进门的工作人员把自己从地上拽起来,然后挂到了门外的树上。   ……   一个小时后,白在江终于从树上下来,恰好听到魔方广播的通知。   今天未完成管理员任务的只有一位玩家。   ……   下午六点,白在江按要求来到管控室,可当他准备推开惩罚室的门时,身后却站了两个工作人员,一左一右把他架走了。   白在江:“……”   莫名其妙来到悬崖蹦极点的白在江:“……”   工作人员把他放在这之后快速给他穿上了蹦极安全带,然后退开。   但是不一会儿又有人靠过来。   那人从身后伸过来一双手,手里拿着眼带。   白在江闻到了节目组给玩家统一准备的洗沐水的味道,但耳边却是工作人员那奇怪的黑白工作服沙沙作响的声音。   “今天的惩罚很简单。”   属于管理员雌雄难辨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壳子底下的人嗓音偏低,这道带着电流的声音听起来更加低沉。   管理员为白在江戴好眼带,在他后脑勺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手离开的时候,眼带末尾被悬崖上的秋风吹地飘动。   白在江很安静,肩线放松,背对着管理员站在那,像带着翅膀的礼物暂时在悬崖边落脚远眺。   管理员默默欣赏了两秒,继续开口:“惩罚是答题制,三局两胜,五局三胜,答对下一题,答错跳下去,直到胜出你就可以走了。”   礼物侧了下头,礼带被风吹到他脸上,看不到眼睛也看不清表情。   引着礼物主人期待未知。   “好,我知道了。”礼物开口说话了,嗓音非常温顺。   听得出来,这会是个十分合人心意的礼物。   管理员没再说话。   然后白在江听到了翻动纸板的声音,应该是管理员正在挑选题目。   很快,管理员的身体又靠了过来,站在白在江身后很近的位置。   后脑勺突然传来异样的触感。   管理员把纸板举起来,搭在他脑袋上,一字一句地问他:“提问:你觉得早餐不能吃什么?”   两人相连的地方只有一张很薄的纸板。   但不知道为什么,白在江却感觉对方的声音正顺着纸板一点点传进他脑子里。   很近,很清晰,似乎能剥去伪装让他听到本音。   “嗯?”管理员用纸板敲了两下白在江的脑袋。   “回答,不然踹你下去。”   冰冷的电流音,充满威胁但不奏效。   白在江给了个不确定的答案:“不能吃…米饭?”   管理员哼笑一声。   “回答错误。”   纸板又敲了他一下,紧接着白在江感觉肩膀一麻,管理员的手轻轻握着他的肩头。   “恐高吗?”   “还好。”白在江回答。   “水呢?”   “还好。”白在江又说。   管理员就“嗯”了一声,向他宣布:“那你可以下去了。”   下一刻,白在江感觉肩上的手离开,后腰被人用脚尖抵住。   白在江心思一动,主动往前踉跄了两步。   两架无人机围在他们头顶。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管理员毫不留情地一脚把答错题目的玩家踹了下去。   蹦极的悬崖下方就是水上乐园,而蹦极绳的长度很有趣,堪堪到水上一米,身体重一点能直接倒立洗头。   白在江在半空弹缩了好几回,最后终于不动了,绳子开始慢慢滑上去。   悬崖蹦极+视线缺失,说不刺激是不可能的,但所幸白在江心理素质还可以。   重新站到平地上之后,白在江心跳都平复了。   “第二题。”   是管理员的声音。   “提问:英语有多少个字母?”   “26个。”白在江回答。   ‘嗒――’   管理员似乎把纸板放在手心敲了敲,声音靠近他耳侧。   “确定么?再给你一次机会。”   又再他耳旁说话。   白在江那一侧的耳朵动了动。   “那等一下,英语……English,那就是……七个?”   管理员笑了笑:“你问我呢?”   于是白在江下定结论:“是七个。”   管理员敲着纸板走到他身后。   “很遗憾,回答错误,‘英语’是两个汉字,没有字母。”   宣布完结果,他又俯身在白在江耳后说了一句话。   声音很小。   说完之后,被蒙住眼睛的白在江微微转了下头,眉心皱起来。   他想回对方一句“不可能”,但管理员已经又开口:“下去吧。”   腰上传来熟悉的力道,白在江还是顺着那力道跳了下去。   在半空中晃荡的时候,白在江心情极差。   很快,他又重新站到了平地上。   然后他感觉自己被人扶着肩膀转了个方向。   另一面的秋风不太萧瑟,没刚才吹得人头脑清醒。   心跳如擂鼓一般,鼓躁得让白在江不安。   “第三题。”   管理员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极了,还围着白在江转起圈来。   “提问:一加一等于几?”   白在江抿了抿唇,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回答。   管理员就凑近他,隔着一层布料盯他的眼睛。   “想不通吗?”电流音带着很诡异的诱惑,鼓动他,“还是决定不了?”   白在江在冷风中嘴唇发颤,因为看不见无人机在哪,所以不敢乱说话,这让他更为焦躁。   他想不通刚才听到的那句话。   也不想配合。   听不到白在江回答,管理员很快来了一句:“时间到,答案是二。”   他绕回白在江身后,扶着他的肩膀,看着很亲昵的姿势。   “这位玩家,脑子还给幼儿园老师了么。”   白在江依旧没说话。   “准备好。”   管理员慢悠悠提醒着,手从白在江肩上滑了下去,顺着脊骨落到他腰上――骶椎骨上方和腰椎连接处的两侧。   “腰窝手感不错。”管理员这么评价。   白在江心脏轻轻一跳。   半空中的两架无人机突然降了下来。   因为那位正在接受惩罚的玩家似乎终于受不住骚扰,拧身躲开咸猪手,还反手给了管理员一胳膊肘。   管理员大概也没预料到,于是非常不小心地被蒙着眼的玩家给击中了,脚步向后踉跄两下。   白在江察觉不对,快速摘下眼带一看,这才惊觉他刚才背对的地方才是悬崖,这一胳膊肘直接把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怼出了悬崖线。   不行,不行!   白在江心底一颤,奈何速度太慢,只能眼睁睁看着管理员站不稳似的往悬崖底下摔。   对方的视线一直注视着他,越来越低,到最后再也看不见。   白在江上前了两步,却只能控制着神色,没什么表情地盯着那看不到脸的熟悉身影直直坠进深水。   一架无人机追逐着管理员坠落的身影。   嗡嗡声慢慢远去。 第60章 “你认真的么”   月上中梢,游乐场上空响起魔方广播超范围警鸣。   【收到通知,现任管理员由于身体原因需紧急离场,剩余玩家即将进入最终投票阶段,得票数最高指向标准为积分数最高玩家,投票开始时间为明天早晨八点,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   游戏开始第十三天。   清晨六点半。   白在江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   昨晚一夜噩梦,焦躁不安的心脏被梦魇捏成了各种形状,折磨他,让他可悲的意识不断出现在一座大桥上――   桥上有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没两秒,女人在大雨磅礴中跳进江水里,男孩的眼睛在入水前一直盯着白在江。   一直盯着,然后梦境重复。   ……   勉强用冷水泼脸清醒了一下,白在江开始在屋子里寻找什么。   还没找到趁手的东西,就听到屋子某处传来‘嘭’的一声。   白在江走过去一看,发现是那一家三口的雕塑位置发生了异样。   小女孩的雕塑突然侧倒在地。   ‘吱吱吱――’   旁边有老鼠窜走的影子和声音。   白在江皱了皱眉,俯身打算把女孩雕塑扶起来,但不知是塑成时间太久还是什么,哪怕他的动作已经足够小心翼翼,这具雕塑却突然在他手中砰然碎裂。   里面还是中空的。   白在江愣了一会儿,抬头看向矗立在他面前的两座大人雕塑――他们正垂着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抱歉。”白在江下意识脱口而出。   他不信玄学鬼神这些东西,但总觉得这里每一个画着眼睛的雕塑都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   白在江低下了头,徒手把散落到旁边的碎片拢了过来。   收拾完正要起身,余光却扫到碎片中间有个东西。   白在江把它拿了出来。   ――是一把雕刻刀,有轻微锈迹,也许是雕刻这个小女孩的师傅不慎遗落的。   而白在江正巧缺一个这样的东西,于是他对着一堆碎片表达了感谢,好好收起雕刻刀,起身出了门。   ……   今天天气不好。   阴沉、闷湿,头顶云层很浓,压得很低。   当白在江到达中央广场的时候,另外两名玩家早已等在那。   “你来了,看来昨天晚上播报的那个玩家是唐钦咯。”宋露比刚入场那天胖了不少,也许是马上就要结束游戏了,她看起来心情不错。   白在江冲她点头,站到她和程雨上身边。   程雨上还是那副看谁都像狗的表情,从第一天到现在没变过一点,白在江隐约觉得就算待会儿被投出的最高积分数玩家是她,她也会面无表情地下场。   最终投票阶段撤掉了笼子,他们三个站在工作人员指定的三个白圈里,每个圈里都杵着一个投票器,待会儿投票的时候最高得票那个人脚底的圈会变成红色。   节目组给他们安排的站位也很有意思,白在江在中间,被两个女生夹着。   而最终投票开始前,他们有十五分钟的‘拉票’时间,如果得票数最高和积分数最高为同一人,那就是剩下的两位玩家游戏胜利,如果不为同一人,那就是积分数最高的玩家隐藏成功,剩下的两位玩家游戏失败。   拉票计时开始后,白在江左右耳同时传入一声“白在江”。   白在江顿时感觉压力盖顶,一颗脑袋恨不得分裂成两半,不然他左转右转都不是。   于是白在江后退了半步,伸手打了个停止的手势。   “二位,我耳朵不好使,慢慢来吧。”   宋露抢了一句:“先听我的!白在江你是知道的,我中间离开了一天半,而且是负伤游戏,积分再多也不可能最高。”   程雨上哼笑一声:“白在江,你做任务的时候经常看到谁?难道不是宋露么?”   宋露:“程姐姐,明明你也总是和白在江碰面吧,那天我看见你们在我安全屋对面坐着聊天哦,而且我选的安全屋位置是整个游乐场中心地段,你在高山悬崖那,偏僻成那样谁能遇到你呢。”   程雨上看她一眼,神色没什么变化:“白在江,和我一起投宋露吧。”   她语气很淡,说什么也不紧不慢的,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个拉票过程,有一种玩完游戏就收拾收拾回家的松弛感。   ……那是当然,白在江想着,毕竟站在这里的三个人可能只有宋露是真正的玩家。   “白在江你和我一起吧!她是最高积分,你要是和她一起肯定会输的呀!”宋露看起来有些着急,要不是导演不允许越圈,她估计要拽着白在江的胳膊摇他了。   白在江迟疑地看向宋露。   程雨上立刻扬了几分声线:“白在江,她装可怜呢,别信。”   白在江还没扭头去看程雨上,宋露又用更高的分贝喊道:“白在江!结束了我请你吃好吃的!”   程雨上好笑地歪了歪头,评价她:“吃货。”   宋露那双可爱杏眼瞬间瞪圆了:“吃货怎么了!你不吃东西啊!啊,对了,白在江你知道的吧,我的积分都用来买吃的了,这段时间我都胖了你看,我怎么可能是最高积分呢,你看程雨上,她一直那么瘦,积分都是省吃俭用攒下来的,肯定她是最高呀!”   程雨上眯了下眼:“这招真聪明,谁知道你是不是反套路呢。”   宋露:“我没有!”   眼看两人即将吵起来,白在江及时举手制止。   “两位,我有个很小的疑问。”白在江看了眼前方的倒计时屏幕,弱弱地问,“为什么你们不怀疑我呢?”   此话一出,程雨上和宋露的动作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同频了。   宋露委婉道:“白在江,其实你这几天的遭遇……我们都略有耳闻。”   程雨上更直接:“你认真的么。”   白在江就明白了,闭上嘴投降:“好的,你们继续。”   确实,照他和唐钦一起鬼混的频率,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攒到最高积分。   ……   最终,十五分钟的倒计时在程雨上和宋露片刻不停的争辩下悄然流逝。   当计时结束的提示音响起时,魔方发出警告:【请三位玩家停止讨论,开始投票,投票时间为一分钟,计时内禁止交谈。】   很快,每个人脚下的圈都变成了蓝色的倒计时光环。   白在江看了眼脚下,然后把目光落在投票器上。   面前的投票器有两个数字按钮,分别是宋露的二号和程雨上的三号。   蓝色光圈很快走了三分之二。   然后是最后十秒的倒计时。   白在江按下了三号按钮。   倒计时结束。   程雨上脚底的圈变成了红色。   宋露探头看过去,松了口气,对白在江道:“谢谢你相信我,出去了一定请你吃饭。”   白在江冲她笑笑,没有应声。   能不能好好出去都不一定啊。   经过最终检测,得票数最高的程雨上确实为积分数最高持有者,于是最终投票阶段的胜利玩家是白在江和宋露两个人。   程雨上被工作人员用一个单人笼子装走了,应该是要在别处拍摄惩罚过程。   她走的时候也是一脸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白在江却不免有些担忧。   虽然程雨上看起来有极大可能是唐有捷安排的人,但从刚才和宋露的争辩就能看出,对方显然也是以节目效果为先。   可这个节目最喜欢恶搞,也不知道会对一个女孩子做什么事情。   白在江心中无奈叹气。   唐有捷真不是个东西。   ……   最后是一场采访。   节目组把最先胜出的黄文姜也送了上来,三人并排坐在一排摄像头前面,戴着口罩的导演坐在他们旁边,与他们侃侃而谈游戏当中的感受。   漫长的采访时间过去,游戏录制终于结束,导演说准备了杀青宴,是露天烧烤,让他们先不要回家,等中午的聚餐过后会挨个把他们送回去。   ……   工作人员大部分在忙着收拾现场――拆卸活动屋,回收无人摄影机等游戏设备。   剩下的在广场上布置烧烤炉,有辆运载着许多新鲜肉串的餐车停在旁边,宋露早早就跑过去帮忙,白在江和黄文姜也走了过去。   忙到差不多的时候,天上轰隆隆开始打雷,导演指挥大家搭起了防雨棚。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天色却黑的像晚上一样。   白在江在杂乱的人群中看到了周泽的身影,对方和他对视了一眼,似乎想和他打招呼,但白在江移开了视线。   聚餐开始的时候,程雨上也录制完回来了,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在导演的招呼下,五位玩家和所有工作人员围着那些烧烤炉吃起东西来。   附近还是架着几台摄影机。   全程白在江没有再和其他玩家交流过,也没吃多少东西,只偶尔望着远处被阴云覆盖的山峰。   风雨欲来。   ……   聚餐结束,工作人员开始收拾垃圾,导演安排了一辆面包车送他们回家。   黄文姜一早就坐到车上,冲白在江他们招手:“走了走了,小白上来吧,快下雨也打不到车的,导演的车不蹭白不蹭。”   白在江笑了笑,刚想上去,却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白在江!”   是宋露,她看起来焦急无比。   “程姐姐好像不对劲!”   白在江表情一懵:“什么?”   宋露已经来拉他:“我也说不清楚,你跟我去看看吧,我真不知道她会…哎呀你来吧!”   黄文姜在他们背后疑惑开口:“怎么了啊?程雨上出事了?”   白在江想到惩罚室里那种低俗惩罚,心头也不安起来。   按理说程雨上如果真是唐有捷的人,那应该不会不知道要经历什么。   难道是他搞错了?   强烈的不安和负罪感让白在江思绪混乱,他转头拜托黄文姜:“我们去找人,麻烦让司机等我们一下。”   黄文姜也一脸担忧地冲他点头:“知道,快去吧。”   白在江就和宋露转身跑走了。   ……   路上,宋露和白在江描述了刚才发生的事。   说是程雨上突然想起遗忘了什么东西,返回去拿,但宋露却远远看见她并没有进缆车,而是直愣愣站在悬崖上,一动也不动。   听到此番描述,白在江立刻坐实了心底的担忧。   程雨上的安全屋两边是几近垂直地平线的高山悬崖,而且底下全是树木,从那上面不小心坠下去,最好的结果也是被挂在树上吹成干尸。   也不知道程雨上刚才经历了什么。   白在江加快了脚步。   穿过小树林,白在江仰头看去,天上恰时滑过几道闪电,缆车里都是空的,南边的悬崖顶上确实有一道高挑的影子,但是一恍神就不见了。   白在江和宋露立刻沿着山路爬上去,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悬崖边。   这里很宽阔,漆黑的天幕之下根本看不清人在哪里。   白在江和宋露对视一眼,决定分头行动。   在悬崖西面看到程雨上的那一刻,雨点开始一颗颗砸下来。   “程小姐!”   白在江隔着呼啸的飓风,冲悬崖那头的程雨上扬声喊着:“大家都要走了!我们下去吧!”   程雨上闻声回头。   而令白在江意外的是,她在转头的下一秒就直接朝他走了过来。   ……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雨点砸到白在江眼镜上,他看不清程雨上手里拿的是什么,但本能察觉到不对劲。   “……程小姐?”   程雨上突然加速冲了过来。   白在江吓得转身就跑,但还没迈开步子,后脑勺处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   ……   ……   轰隆――   雷声震耳,大雨倾盆而下。   面包车里,司机问了一句:“人怎么不齐?”   黄文姜回头看了眼,后座除了他就只有一个宋露。   宋露安静地抬眸,和他对视。   黄文姜转回视线,“嗐”了一声:“小周那小子他家人来接,小白和小程好像一起打车了,是吧小宋?”   宋露点点头,说刚才看到他们俩已经坐上了出租车。   司机看了眼外面的雨,嘟囔一句“这鬼天气还有人接单”,然后没再说什么,一脚油门把车子开了出去。   --------------------   唐唐:老子爱上一个傻子。   小白:……   唐唐:你是不是无话可说?   小白:救我,唐钦。   唐唐:……(撸起袖子准备和怪力‘少女’程雨上拼命) 第61章 “她打我头”   雨下大了。   空气也越来越冷,风像是从江水上吹起来。   被击中头部的短暂剧痛过后,强烈的眩晕、失重、四肢发麻席卷了白在江的身体。   真糟糕。   他想。   这辈子都没这么糟糕过了。   雨点声像隔着鼓膜一样敲击在他耳畔,程雨上的脚步却突然清晰起来。   后脑勺的头发被拎起,白在江张着嘴在雨中喘气,喉咙仿佛被人掐住一样喊不出声音。   程雨上似乎只是检查一下他的状态,确认什么之后随手把他翻了个面。   每一滴雨点都毫不留情地砸落在白在江脸上。   眼镜不知道飞哪去了,程雨上的轮廓就变得特别模糊。   她拎着手里的棍子,转了几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头部受创后可能会出现头晕恶心、视线模糊、耳鸣心慌,这些都是正常的,待会儿可能会很疼,因为我没有其他工具。”   白在江握紧了刚才翻身时偷摸从兜里掏出来的东西,努力张大嘴巴说话:“为……为什么……”   程雨上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头看了下四周,然后蹲下来。   “你在等宋露么,你等不到的。”   白在江并不意外,仍然执着地问她“为什么”。   可能是看他可怜,程雨上犹豫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   “抱歉,不是你的问题。”她没多做解释,手上的棍子又扬了起来。   不等挥下,她突然感觉小腿一疼,连忙站起来躲开。   低头一看,她的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伤了,血液顺着身上的雨水一起流淌到地面。   程雨上皱了皱眉,抬眸看过去,表情一懵。   再一转头,却看见刚才还半死不活瘫躺在地上的人已经拼了命开始往山下跑。   大雨,飓风,黑暗的山路,没有眼镜的白在江在这样的环境中奔跑相当于找死。   程雨上没有处理自己的伤口,皱着眉迈开步子追人。   下山的路并不陡峭,但雨水混着泥土让路面湿滑,周围树影幢幢,像是永远跑不出去。   白在江不断做着深呼吸,每一口都吸得极其标准,也一直没有回头,隔几米就换个方向跑。   他的心跳紧绷到了极点,强烈的求生欲促使肾上腺素飙升,好的结果就是后脑勺不疼了,那些顺着脖颈流进背后的液体又凉又热,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下的雨。   太冷了,秋雨像和地面连了线,什么也看不清。   白在江朦胧中看到前方的雨雾里出现一道阴影。   不是人影,因为它很小,没有脚没有脸什么都没有,像是造物主随手在某个空间画出来的几条黑线。   白在江不认为那是什么灵异的东西,心里很清楚地知道肯定是雨太大了,树上垂下来的枝条被风和雨摆弄成那样罢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没再继续下山,突然全力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阴影就站在原地没动,白在江却感觉不管他怎么靠近,它都没有任何远近变化。   “白在江!你最好停下!”   程雨上追来了。   白在江什么也听不见,刚才还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越来越有力。   阴影终于越来越近了。   白在江一头冲了过去!   ――然后撞进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怀抱里。   怀抱主人的心跳比他还快,拉着他迅速转了个身,然后抬起一条长腿,给追过来的程雨上送上一记回身踢。   程雨上腿上有伤,并且她非常纳闷唐钦从哪冒出来的,完全没防备的情况下被踢中胸口,闷咳一声后退了好几步。   磅礴雨幕中,唐钦把白在江轻轻压进怀里,左手呈保护姿态护着他的后颈,眼神阴翳地盯向程雨上。   爬起来的程雨上满眼诧异:“你怎么会在这?”   看清唐钦的姿势,程雨上脸色微变:“你是装的。”   话落,她立刻放弃了白在江,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唐钦没去追她,而是把白在江横抱起来,脚步平稳地来到一处雨水小的凹石处。   把白在江放下后,唐钦沉默抬手,抹了下他脸上的雨水,然后拿出一个特制的通讯器,和对面的人联络了几句。   联络完,唐钦绷着脸开口:“怎么样?”   白在江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   “唐有捷反悔了,不……”他喘着气,眼睛努力地盯着唐钦,“他一开始…根本就没想和我合作…他是骗我的……”   唐钦沉默两秒,突然抱了他一下。   白在江没力气回应,而且感觉这个怀抱是颤抖的。   “我就说你是傻子。”   唐钦的嗓音似乎也随着身体在隐隐颤抖。   “不是让你好好等着吗……”   “付申说没看到你出来……”   “这次是我不对。”白在江闭了闭眼,口鼻埋在唐钦的衣服上,变得安心,“程雨上,她打我头,力气好大。”   唐钦咬了咬牙,还是没忍住骂他:“活该,他根本就不是女人,打扮成那样是他姐姐的样子,唐有捷答应给他姐治病,而且你连人都认错了,周泽那个死人他跟唐有捷没关系,唐有捷只安排了程雨上一个。”   原来是这样。   白在江这就想通了,怪不得周泽装那么像。   ……啊。   也就是说周泽不是装的……   白在江心底叹了口气,打算逃避自己辜负且玩弄了一个真心人的事实。   没办法,头好疼,头不疼了再想吧。   ……   十分钟后付申找来了,身后跟着几个西装保镖。   他帮着唐钦把白在江搀扶起来,白在江摸到他手上多了很多疤,不知道是怎么造成的。   那些西装保镖一脸冷肃地追着程雨上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老板,医院那边发现你不见了,唐有捷可能马上就到……”   付申和唐钦交流了几句,白在江隐约感觉到唐钦握着自己胳膊的手力道变大了。   ‘轰隆――’   “你去吧。”白在江的声音和雷声一前一后响起。   唐钦像是没听见,蹲下来要背他,但被白在江拒绝。   “不让背我就抱着你。”唐钦说。   白在江摇摇头,头疼得已经说不出话,手落在他肩上推他。   虽然白在江不知道唐钦谋划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但他隐约知道现在这个节点唐钦是不该出现在这的。   付申没忍住提醒道:“老板,这次机会不容易,错过就更难了。”   唐钦好像憋着火,他看了看白在江的脸,突然把人强行抱起来。   白在江没再说话,付申也就不劝了。   三人一起下山。   白在江被放进车里,唐钦坐到他身边。   付申很快把车子启动。   “老板,医院那边的车正在过来,趁雨停之前好换车。”   唐钦没说话,只紧紧握着白在江的手。   十分钟后,他们停在一处红绿灯口。   旁边停了一辆低调的大众。   红灯有五十多秒。   白在江什么也看不清,只感觉外面雨很大。   “老板。”红灯倒计时还有十几秒的时候,付申提醒,“我得送白先生去另一个方向的医院,不在这换车你就赶不回去了。”   倒计时还有五秒,唐钦仍然没有下去的意思。   黄灯亮起的时候,白在江听到耳边传来车门开关的声音。   手背上的温热还残留着。   ……   “白先生,你别睡,坚持一下。”   白在江闭着眼,耳边不断传来付申的声音。   然后在某一瞬间,车子突然急刹停下。   白在江支撑不住身体,直接侧倒在了座位上。   车外响起很多争执声。   ‘嘭!’   不属于雨点的力道砸在车身上。   有人劫车。   付申又开始不断和白在江说话,语气变得焦急。   白在江一句也回应不了,只感觉脑子后面很凉,即将没有知觉。   过了不知多久,付申似乎开了车门下去,然后又有人上来。   那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嘴角挂上轻笑。   --------------------   快点写啊死手,赶紧写到大结局! 第三卷 真假美猴王 第62章 “滚出去”   三年后,机场。   晚上九点,中英文广播在候机大厅里循环播放,人声嘈杂。   白在江推着一个很轻的行李箱,胳膊上挂着一个女士提包,跟在他的妻子路诗雅身后。   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坐回国的飞机。   白在江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冷得出奇的秋季雨夜,混乱的人声和雨水淅沥的声音并不相融,把他的脑子随意地割裂成好几瓣,虚无之手挑起一根线,乱七八糟地缝住他的伤口。   一些想不起人脸的声音凌乱地叫着他的名字,然后他闻到消毒水的味道,脑袋疼得要炸一样,下一瞬却又看见凌晨的机场牌。   他在三年前莫名其妙被送出国,于异国他乡落地后――   失去了全部的记忆。   ……   接路诗雅的车就停在机场附近,但白在江被留在了车外。   空气里有明显的水汽,云层沉沉坠着,要下雨了。   白在江把妻子的背包递进车里,行李箱递给司机。   “这是白家地址,还有卡。”   坐在后座的路诗雅从包里翻出一张很薄的卡片,指节和卡片之间夹着一张更薄的纸片。   白在江接了过来,说了句“好”。   路诗雅没再说别的,只看了眼车门,白在江便利索地给她关上了门。   车子很快开走,车尾灯在公路拐角消失的时候,下雨了。   ……   不想淋湿的白在江暂时躲在了机场附近的24h便利店里。   [欢迎光临~]   门口的招财猫发出可爱的迎接声,但白在江对猫这种生物不感冒,并没有因为它欢迎声很可爱就心情变好。   便利店内温度适宜,慢慢驱散白在江身体里的寒气。   他随便挑选了一些能裹腹的东西,抱到前台结账。   “一共67。”店员的声音比秋天的雨还冷,可能是牛马人限定。   白在江并不介意对方的服务态度,他是个很能共情别人的人。   他掏出一张白金卡结账,店员动作卡了两秒,提醒了句“手机支付就可以”,得到白在江“没有手机”的回答后,这才不耐烦地从柜台底下摸出poss机。   结完账,白在江礼貌地冲店员笑了笑,店员似乎叹了口气,觉得他是拿着大人给的金卡倒出乱跑的傻子富二代,出了门就能被小混混抢走衣服再踩两脚那种。   于是他好心指了指休息区最里面,示意他往里走,里面有个沙发。   白在江道了谢,接了热水之后抱着吃的喝的来到休息区最里侧。   吃完东西,白在江坐在旁边的连排椅上,看着窗外的雨景愣了会神。   他是一个乞丐。   这是白在江三年前在M国醒来后亲耳听到的一句陈述。   据给他掏医疗费的‘恩人’说,从前的他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在大街上和一只狗抢馒头的时候被车撞了。   还撞飞了。   ‘恩人’正好路过那个地方,好心救了他,还带他到国外最好的医疗机构里治疗。   他是十分感激‘恩人’的。   然后有一天,‘恩人’牵着他的手,问他愿不愿意帮他一个忙。   ……   “先生……先生?”   店员的声音把白在江叫醒。   他满脸困倦地从肘弯里抬起头,因为脑子很沉,所以看向店员的时候动作很慢。   店员一脸复杂地看着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问他:“你怎么不睡那啊,一晚上这么窝着不难受吗?”   “没事。”白在江下意识说,“我不难受。”   看到店员脱下了工作服,窗外的日光明亮地照进来,白在江知道他可能耽误人家换班了。   于是他立刻站起来,冲店员点了点头:“谢谢你叫醒我。”   正要往门外走,店员又恨铁不成钢地叫住他,说他东西掉了。   白在江恍惚一回头,是路诗雅给他的卡落在了座位上。   再次道谢,白在江出了便利店。   ……   到附近的ATM取了点现金,白在江坐上出租车,有些生疏地报了一个地址。   路上,出租车的广播正在播放实时新闻。   [据悉,恒诺集团董事长自三年前神秘失踪之后,恒诺股价多个交易月成下跌趋势,目前已有三家竞争企业相继抛出收购预警,其中路氏集团……]   “哎,地方到了,您拿好随身物品注意路边。”   在车上昏昏欲睡的白在江在司机的提醒声中清醒过来,开门下了车。   车子开走,声音渐渐远了,这个地方就变得十分安静。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眼前的别墅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但下一刻他就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他只是一个乞丐,曾经穷困潦倒到跟狗抢吃的,怎么可能真的和这里面的人有关系。   按了门铃,白在江等到一个穿着马甲的中年管家。   白在江从脑子里对了对脸,叫道:“陈伯。”   陈伯看到他似乎有些惊讶,停顿了两秒才应声道:“哎,小少爷。”   他立刻打开大门,让白在江进来,看着他问:“您这几年怎么一次也不回来,先生,太太,还有大小姐二少爷都很想念您。”   白在江笑了笑,搬出练过无数遍的话术:“诗雅想安静备孕,还要忙公司的事,她不让我回来,我就顺着她。”   陈伯安静地带着路,听完后沉默两秒道:“路小姐是个强势的人,您性格太缓。”   他没评价白在江和路诗雅这段关系是否适配或者有什么好坏,只是陈述了事实。   白在江笑了笑:“她是个好女人,她人很好。”   陈伯没再说话。   还没走到台阶上,主墅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一个三十左右的俊逸青年皱着眉从里面走出来,旁边的下人给他递上西装外套,他看也不看地接过,手里一直打着电话。   “说过几遍了不要出问题,你们的脑子……”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在看到白在江的时候。   白在江抬眼对上他的视线,一瞬间有种想退到庭院角落把自己埋进土里种起来的感觉。   他明显打扰到这个男人打电话了。   几秒之后,男人手中的电话声音大了一点,对面的人正在焦急询问。   男人回过神,视线一直落在白在江身上,保持这个动作对手机那头的人道:“给你们三十六个小时,解决不好就把脑子捐了。”   说完,男人挂了电话,把手机和西装外套都甩给陈伯,上手压着白在江的后脖颈,把他带进一楼客厅。   白在江感觉自己像那被母猫衔住脖子的幼崽,诡异地有一种安全感。   “二……二哥……”   在被提溜着扔到沙发上的过程中,白在江喊出了他和男人名义上的关系。   白在宸表情看起来不太好,冷着声音说:“二哥叫谁,谁是你二哥。”   白在江慢腾腾坐起来,拍了拍旁边:“你消消气,生气对肝脏不好。”   白在宸嗤笑出声,嘴角的弧度没半秒又垂了下去,眼神有点狠:“你他妈怎么不死了再回来。”   白在江不知道‘自己’之前得罪他哪,‘恩人’给的资料里只写了他在白家过得挺好,只是因为没本事而不受宠,倒没至于恨死的地步。   就看过资料的印象,白在江也不觉得白在宸是一个会随便爆粗口的哥哥。   “你别生气。”白在江只能干巴巴道。   白在宸看起来没有半点消气的样子,甚至烦躁地转了身,一脚踹在茶几上。   白在江怀疑是他来的时间不巧,很明显白在宸刚才打电话就心情不好。   冲家具发泄一通之后,白在宸重新转过身看他,表情终于平静,甚至有些冷漠。   “所以,三年前你说要在A市为了一个人定居,就是和你结婚的路诗雅?”   为了一个人在A市定居?   白在江对这件事毫无印象,当然,他也不可能有印象。   “是她。”白在江坦然地撒谎,“我和诗雅很早就在一起了。”   白在宸似乎火气又上来了,隐约看着要打人,但还是转身又踹了茶几一脚。   茶几似乎变成了安抚良药,踹完它白在宸就不生气了,也不是不生气,就是暂时不生,而这个暂时的时间里正好可以稳定地和白在江对话。   “路诗雅,路氏集团CEO,她在做什么你知道么?”   问出这么一句之后,白在宸似乎知道他回答不了,又烦躁地吐了口气,说:“算了。”   “我知道。”白在江突然道。   在白在宸骤然望过来的目光中,他又小声道:“路氏集团干过的事我隐约知道点。”   白在宸气笑了,几乎咬着牙:“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给白家丢脸,路氏现在……”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控制自己不要多说,于是他表情看起来更糟糕了。   “路氏现在很危险。”白在宸抚着眉心,似乎头疼,“你可能看到路氏这几年无一败绩就放心,但你不知道深浅,更没办法了解。”   白在江‘天真’道:“诗雅说她马上就要收购恒诺,听说是A市最厉害的企业。”   白在宸神色微顿,隐有一种看到谁被洗脑了的感觉。   “你……”   白在宸做了次深呼吸,在陈伯的提醒下坐到沙发上,胳膊肘抵住沙发扶手,侧撑着额头。   “路氏和恒诺的水很深。”白在宸似乎根本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对商业竞争毫无认知的白痴解释这些事,只能无力地警告他,“立刻跟路诗雅离婚,或者等路氏一有落败的兆头,你的名字必须从白家剔除。”   “我不会和诗雅离婚的,哥。”白在江表情认真,诚诚恳恳地撒着谎,“我答应了照顾她一辈子。”   白在宸似乎被他气到了极致,抬脚又踹了茶几一下,怒气沉沉走了出去。   并远远留过来一句:“滚出去。”   --------------------   脑袋频繁受创,人确实会变傻。   茶几:所以呢?他傻就傻,他哥踹我三脚什么意思? 第63章 “个子很高”   白在江被‘赶出家门’。   站在别墅门口,他抬手摸了摸左侧脖颈的位置。   那里比周围的皮肤稍微烫一些,按下去有轻微凸起,但不仔细感受发现不了。   刚才的表现应该还说得过去。   白在江这么想着,坐上了前往某个未知地的出租车。   ……   车子开出二环,行驶在二三环之间,停在一个小区门口。   白在江下了车,看着路诗雅给他的白纸背面。   ――是‘白在江’在H市租的房子。   这段时间他都得暂住在这了。   ……   找到对应单元楼号,白在江走进去,左看右看没找到电梯,询问了一个正要出去的大爷,对方告诉他这是B门,电梯在A门。   白在江恍然大悟,正要绕到另一个门,大爷突然叫住他,神色有些疑惑:“小伙子,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呢,是……是小白吧?”   白在江神色一僵,笑容讪讪,因为对这位大爷没有任何印象,所以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囫囵应了两声。   “哎你这几年去哪了?好久不见你啊,还以为你搬走了呢。”   “没去哪,就是出了趟国。”白在江解释着。   “呦!那是去干大事了吧?”大爷微微佝偻着腰,手伸起来,白在江连忙在他面前弯腰,任由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有出息啊!有出息了,那这次回来是干嘛呀?”   “有点私事。”白在江微笑着。   “哦哦哦。”   大爷又和白在江唠了会儿磕,直到一个大娘从走廊另一边火气冲冲地走过来,指着大爷喊他:“让你买个姜!你怎么现在还在这?!”   于是白在江看见,刚才还脚步蹒跚的大爷突然健步如飞地走了出去,嘴里嘟囔着“这就买这就买”。   大娘骂骂咧咧地跟上去。   白在江收回视线,从走廊绕到A门那边,果然看到了电梯。   很快,白在江到了纸上写的楼层。   盯着门牌号一个个找过去,白在江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   然后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没有钥匙,也不知道密码,那这门怎么开?   他开始懊恼刚才应该买个手机。   但毕竟赶路小半天了,昨晚也没睡好,白在江决定不下去了,于是他敲响了身后邻居家的门。   “谁呀?!”   “没点外卖啊。”   门里传来一个妇女的声音,嗓门嘹亮,屋子里还有孩子鬼哭狼嚎的动静。   “您好,我是隔壁的邻居,想请您帮个忙可以吗?”   门里没再传出妇女的声音,但没一会儿门就开了。   一个神色疲惫的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出现在白在江面前,孩子两条胳膊抱着妈妈的脖子,睁大眼睛盯着白在江,眼睫毛上还带着没掉的泪珠。   “呀。”妇女眉毛一挑,“是你呀,我就说听着像你,你这是……刚回来?”   白在江点点头,心道失算,应该找个远一点的邻居。   “啊好。”妇女问他,“啥事啊?”   白在江解释道:“我刚回来,发现密码锁坏了,想找个开锁工过来,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   “好好好没问题,”妇女下意识点头同意,但掏手机的时候又有些疑惑,“哎你,那你是没带手机?”   白在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机场回来的时候手机落在出租车上了,想着家里有备用机可以用就没买新的,结果门都打不开。”   妇女噗嗤一笑,然后说了句“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笑你”。   白在江并不介意,也没有去接她的手机,而是示意请她帮忙打。   妇女“嗐”了一声:“没事的,我可是记得我刚搬过来那会儿,我老公在军队里常年不回来,还是你经常陪我和孩子去医院嘞,那年冬天你记得呗?大半夜这孩子发烧,打不着车,我说敲敲门看看谁家有车能送一下吧,都不开门,还是多亏你背着孩子去马路上帮我拦车了,那时候医生也说再晚送一个小时就烧傻了,我还得多谢你。”   听到这段‘往日’的英雄旧事,白在江清楚地知道这件事里叙述的人并不是他。   他眨了下眼,在妇女看出端倪之前毫无廉耻地将不属于他的事迹应了下来:“举手之劳而已。”   妇女就把手机递到了他怀里:“所以说嘛,直接用吧,争取天黑之前赶紧进了家门吧。”   白在江只得再三道谢,然后目不斜视地点进左下角的电话按钮,输入了门边小广告上的开锁电话。   ……   开锁师傅很快来了,速度也很快,工具箱在地上落了没一会儿,估计连灰都没沾,就被开锁师傅提了起来。   师傅站起来后,想起什么,问白在江需不需要换个锁,白在江想了想说“换一个吧”,然后师傅又把工具箱放了下去。   这次时间稍微长了一点,对门的邻居再次开门出来,带着她家两三岁的孩子站在走廊里看师傅开锁。   “好了,七百八。”换好锁后,师傅站起来报了一个数字。   白在江还没什么反应,邻居已经惊讶出声:“七百八?!不对吧,这也太不合适了,你给他换的锁也就是个普通的密码锁,网上买那种带监控带指纹的才三五百,你人工费收多少啊?”   师傅没看她,神情淡定得很,指了指换好的门锁道:“没办法,公司定的就这个价,实话不骗你,服务费就几十,你要是不想要我给你拆了,服务费再算。”   白在江安抚了一下邻居的情绪,好说话的很:“没事,没事,是多少我就付多少,不用来回拆了,请问可以刷卡吗?”   此话一出,师傅淡定的表情懵了,邻居也一脸茫然。   ……   五分钟后,开锁师傅走了,白在江对邻居百般道谢,说买了新手机就给她转钱。   没办法,从机场取的现金只有五六张,一路上坐车花了不少,就算不花也付不了开锁费。   邻居刚才用手机帮他代付了七百八,并不很介意这些钱,但还是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白在江。   “你这几年是去哪了啊?”她有些犯嘀咕地问,“人咋变得虎不拉几的。”   白在江有些汗颜,他不是傻,只是觉得反正不是他的钱,散出去造福别人也无所谓。   “就是出了趟国,那边的物价有些离谱,我一时半会儿改不回来。”白在江这么解释着。   “哦哦。”邻居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看了看他的房间门。   像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邻居皱着眉迟疑道:“那个,小江啊,我有个事跟你说。”   白在江本来打算说点结束语就进屋的,听到这句只能微笑着问她什么事。   邻居抱着孩子走出来,指了指他门前的地面,组织了一下语言。   “就是,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啊,你走了之后总有个个子特别高的男的来你家门口。”   邻居把手奋力抬高,还踮脚,在最高处比划了两下。   白在江有些懵。   这个高度起码有两米了。   “是吗?”白在江对未知的一切都感到无从适应,只能一点点顺着来,“那他长什么样呢?确定是来找我的吗?”   邻居把孩子在怀里调整了一下位置,眯着眼回忆道:“我也没太看清过他的脸,他总是戴着个黑色口罩嘛,然后有时候打扮得可精致嘞,那西装外套长长的,胸口那还有…还有徽章?不对不对应该叫胸章啥的吧。”   “那他来这都做些什么呢?”白在江听完脑子里毫无印象,只能装作很有兴趣地问。   似是想起什么奇怪画面,邻居的神情也奇怪起来:“我说出来你别害怕啊。”   “没事,不怕。”   邻居就回忆道:“一开始他还算正常吧,就一个月偶尔来一次,啊对了,第一次见他是你刚走了没几个月,正是大冬天特别冷的时候,我从外面回来一看,你门前有个黑影,我还寻思谁呢也不像你啊,然后我问他是不是找你,他说是,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你去哪了就说你搬走了嘛,然后他不怎么应声了,就一个人靠在你家门板上待着,但是没半个小时就走了。”   “然后过了段时间吧,他又来,是在咱们单元楼下,而且听到猫叫我才发现他。”   白在江一愣:“猫叫?”   邻居点点头:“是啊,咱们小区有些流浪猫嘛,他就蹲在墙角那逗猫,戴着黑口罩和鸭舌帽。”   听到这个装扮描述,白在江脑子里莫名浮现了一个场景。   ――下雨天,台阶,雨伞,蹲着的男人,还有讨厌的猫。   那个画面只闪了两秒,在邻居再次开口的时候就没了,是以白在江根本没抓住。   “啊还有还有,他大概从两年前吧就开始频繁过来,有时候一周一次有时候半个月一次,每次都风尘仆仆往这站会儿,也不说话,也不干别的,问他倒是搭理,但也不说啥有用的,然后有一次哈,也不知道他在想啥,突然就抱着那流浪猫上来,一个爪子印一个爪子印往你门上踩,可以说除了门把手其他地方都让猫踩了,那小爪子不知道刚玩过哪全是泥印,他走了之后我给这门擦了好久才擦干净。”   这么奇怪的么。   白在江想不通那位奇怪人士的动机,更不可能根据这点言语描述就推测出是他看过资料里的哪个人。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几乎没什么特别贴心的朋友,联络人资料里显示都是一些校友和工作上有联系的人,而‘他’曾经又擅长左右逢源,所以跟所有人都能联系起来,但跟谁都走得不深。   那么,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奇怪的人存在呢。   白在江百思不得其解,安慰自己也安慰邻居道:“大概是精神有问题吧,往人家门口印猫爪确实有点过分。”   因为不喜欢猫,所以白在江带有恶意地揣测了那位奇怪人士的精神状态。   “那确实也说不准。”邻居点点头,在他进去前又叮嘱了几句,“要不你先买个监控吧,抓到他就报个警,算算时间我总感觉他又要来了,不过你这锁都换了,短期内应该没啥问题。”   白在江想了想,觉得也好,于是就在心里记下了。   “谢谢,我抽空就买一个。”   --------------------   唐唐:监控防谁呢?   小白:奇怪的人吧。 第64章 “能好到哪去”   白在江进了屋,回身关门的时候沉默了两秒。   ――只见门板内侧赫然贴着几张和外面墙上一模一样的开锁广告。   白在江:“……”   买监控的时候顺便再买个锁吧。   ……   三年不住人,屋子肯定是要收拾的,白在江试了一下房间里的水电,都没停。   白在江开始收拾屋子。   但当他拿出抹布把所有能擦的地方都擦了一遍之后,突然觉得这地方也不是很脏,洗出来的抹布水只换了一盆。   白在江看了看封闭严实的窗户,记忆缺失的他不明白这种情况常不常见,但他也没多想。   总不能是贴小广告的人顺手给他打扫过卫生。   ……   傍晚,白在江下楼买了点吃的,吃完饭后坐在沙发上捣鼓一个手机。   ――从床头柜里翻出来的,充了一下午电。   手机牌子的型号是五年前的,没密码。   就这样拿故主的东西肯定不太好,所以白在江先是自言自语地道了很多歉,然后才打开手机。   开机后,手机自动连接上一个公共wifi,不太顺畅,打开社交软件的时候那些联系人的头像都是空白的,其中几个备注着‘哥’、‘姐姐’、‘父亲’、‘母亲’。   昵称一眼扫过去,有一个直把白在江看得皱眉头。   【美少男壮士(阿方)】   ――这个昵称虽然奇怪,但也有括号备注,而且和白家人一样都是置顶。   应该是关系要好的朋友。   白在江点进这个人的对话框看了看,应该是太久没登录的原因,聊天记录变空了。   等了好一会儿,所有头像加载出来了,白在江看到【美少男壮士(阿方)】的头像是一个黑白底正在凋零的玫瑰。   白在江本能感觉对方可能这段时间心情不好。   其他人的聊天框里照样没有聊天记录,全都是空白。   白在江退出了社交软件,在通讯录里翻了翻,看到一堆张哥王哥李老板宋老板。   然后他突然想起什么,又去翻短信。   在满目的来电提醒和运营商广告里,白在江看到了一条和【未知号码】的通信消息。   因为看起来不像垃圾信息,所以白在江点了进去,滑到最上方一条条看了起来――   白:【请问贵公司哪一扇大门能通往唐先生所在的楼层呢?】   白:【唐先生,你猜猜我在哪。】   白:【唐先生,我在你们楼下吃午餐。[彩信图片.jpg]】   白:【唐先生吃过这家吗?现在吃饭了吗?】   白:【唐先生怎么不回消息,是在午睡吗?】   白:【唐先生好高冷,是觉得被没有工作的应届毕业生追求很有压力吗?】   未知号码:【等着,找人把你抓走。】   看到这条,白在江愣了一下。   这位唐先生不管是谁,但应该和‘他’的关系并不好。   一个像变态狂一样跟到人家公司楼下表白追求,一个冷冰冰地说要抓住对方。   能好到哪去。   白在江皱着眉继续往下看――   白:【唐先生,这是你家吗?】   白:【不怕我偷走你的重要物品吗?】   未知号码:【试试。】   白在江:“……”   看起来已经水火不容。   白:【唐先生,你家门锁好像坏了。】   未知号码:【没有,密码锁是摆设,你输完之后我用手机给你开的门。】   白:【你这是非法监禁。】   未知号码:【谁说的,我在抓小偷。】   白在江:“…………”   不能再看了。   白在江‘啪’的一声把手机扣住。   总感觉再看下去恐怕要有什么犯罪对话。   ……   手机研究完了,白在江不知道支付密码,只能在明天出门买监控的时候顺便再取点现金,而且为了这段时间生活方便,最好还是多取点。   于是白在江打开了浏览器,正要搜索一下ATM取款限额,余光无意一瞥,看到‘他’曾经的搜索记录――   【怎么确定自己是不是一个gay?】   【追求gay的方法】   【导游出柜对工作的影响】   【怎样和事业有成的爱人快速拉进差距】   白在江:“……”   啊,要疯了。   他没再继续看‘自己’和这位未知号码的奇怪对话,而是直接退出去,点开一个新的编辑框,输入记忆中的号码,向对方发送了两个字――   【是我。】   ……   半夜,白在江被手机铃声吵醒。   迷迷糊糊睁眼,手机又不响了。   于是白在江看也没看,继续倒头就睡。   但是不一会儿,手机又响起来。   白在江直接摸过来接听:“……你好?”   对面没说话,而是传来一声低笑,瞬间把白在江笑醒了。   “晚上好啊,哥,你老婆在家吗?”   一道熟悉的男音从里面传出来,每个字都让白在江越发精神。   他很快从床上坐了起来,大脑虽然不清醒,但嘴的反应很快:“我们在机场就分开了,我在出租屋这,白天去了趟白家,回来的时候找开锁工开了出租屋的门,下午出去在附近的夜市街买了晚饭。”   他一句一句慢慢说完,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已经非常清醒,大脑也准备好了迎接任何对话的准备。   电话对面的人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嗯”了一声之后只留下一句“那晚安吧”,就把电话挂了。   白在江盯着通话结束的页面愣了会儿神。   来电人是李泽州――也是他的‘恩人’。   那时候他身上的伤已经彻底痊愈,只是脑子依旧不好使,有时候事情想多了就会头痛。   李泽州经常带着他出去晒太阳换心情。   然后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李泽州让他帮一个忙。   撞他的那位车主是白家小少爷,当天是酒驾,而且也不止撞了他一个,还撞了李泽州的妹妹。   车祸后,白家小少爷逃之夭夭,他被撞失忆,李泽州的妹妹当场死亡。   李泽州悲痛欲绝找白家理论,屡次遇到闭门羹不说,还得不到任何道歉。   为了报仇,李泽州四处找人堵截白家小少爷,终于,在一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李泽州找人追尾了白家小少爷的车,让他‘不小心’冲进了河里。   但白家小少爷落水的事并没有被爆出来,只是爆了失踪。   实际上人已经被李泽州暗中绑架,放在某家精神病院里,一直靠药物沉睡。   这些内容,是李泽州带着他去那家精神病院,隔着一扇透明的大玻璃窗和他说的。   玻璃窗里就躺着那位白家小少爷,戴着呼吸机,露出的眉眼和他现在的脸有九分相似。   啊,不对,应该描述为他整容后的脸和白家小少爷的脸有九分相似。   李泽州说完那些后,就坦然地说出了接下来的目的。   白家那边开始找人了,白家小少爷得尽快出现。   于是‘白在江’成为了白在江,以继续帮李泽州复仇为目的,失去乞丐身份,失去乞丐自由,安静地服从着他的‘恩人’。   虽然他总是感觉这其中有很多东西不对劲。   ……   第二天一早,白在江跟着一群大爷大妈的步伐挤出小区,在附近的ATM取了点钱,随手用塑料袋装着,提溜着去了家具城。   挑选完门锁和监控,家具城里接待他的服务员看不下去了,主动拿了个结实的手提袋给他。   “先生,把您的塑料袋放在这里面吧,提着轻松一些。”   白在江赶忙道谢,并接过手提袋。   ……   回了家,白在江在楼下饭馆吃了份午餐,然后拎着大包小包回了家。   按照小程序上的教程以及昨天观察到的手法,白在江靠自己把门锁换了,监控也安上了。   弄好这一切,白在江拍了拍手,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一下午很快过去,手机虽然开机了,但除了昨晚的李泽州一直没其他人联系,白在江也就不去管。   到了晚饭点,白在江非常熟练地到小区对面的夜市买了吃的,吃完晚饭后抱着手机给李泽州发去今天的行动轨迹。   又看了会儿电视,白在江感觉又困又无聊,站起来准备去卫生间洗漱,突然听到走廊外传来脚步声。   ‘咯哒’、‘咯哒’……   因为时间很晚了,所以脚步声很清晰。   白在江一瞬间就不困了,立马意识到什么,以极快的速度蹑手蹑脚跑到玄关,迅速把门反锁,并关了玄关灯。   灯光明灭的瞬间,门外脚步声恰时也停了下来。   白在江心情有些紧张,呼吸都变得急促。   他慢慢扶着门板,把眼睛对上猫眼。   走廊外的声控灯正好在下一秒就灭了。   白在江隐约只瞧见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里面是白色衬衫。   个子确实很高,匆匆一眼扫到的竟然只有一个脖子。   白在江借着模糊的光线辨认了一下,对方的下巴微微歪着,露出口罩边缘模糊的下颌线。   他在观察监控。   白在江心情有些紧张,连忙摸出兜里的手机,110已经蓄势待拨。   过了没几秒,白在江看到门外的男人动了。   低头看了看猫眼,又往后退了一步。   动静太小,声控灯都没被触发,白在江还是看不清人脸。   正犹豫着要不要立刻报警,一片安静的空间突然响起手机铃声。   白在江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的,手忙脚乱拿起来一看,报警电话拨出去了,又赶忙挂断。   短短几秒时间里他的心跳速度已经呈倍速增长。   然而手机铃声依然继续。   白在江侧耳听了听,从门外发出的。   趴上猫眼一看,门外戴黑口罩的男人正在低头看手机。   不一会儿,手机铃声渐小,应该是男人调低了音量,但没接。   白在江心里嘟囔着,这么大的个子,难道也是‘他’以前得罪的人吗?   那可千万不能落到他手里,一定会被整死。   过了不知多久,门外的男人开始一直背靠着门板。   确实是干靠着,其他啥也没干,兜里的手机还一直嗡嗡作响。   白在江不确定这个男人的目的,当然也没办法确定,所以只能不安地守在门口等他离开,并盘算着等这段时间过去,他能拿到的报酬有多少,以及能拿着报酬安全离开的机会有多大。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衣服窸窣的声音,男人接了电话:“嗯,知道。”   ……声音挺好听。   白在江支着脑袋,有些奇怪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评价。   没一会儿,男人似乎有急事要忙,讲完电话后只靠了一分钟,然后起身,回头看了猫眼一下。   白在江这时候正巧趴上去看,一瞬间仿佛对视了。   男人走了。   真的除了行为奇怪没有任何其他举动。   白在江走回客厅,有些无力地坐进沙发里。   电视机还开着,正在播放新闻。   【据机场记者报道,ATB集团负责人于今日下午十六点左右抵达……】   --------------------   小白: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唐唐:不知道,哪来的乞丐。 第65章 “我来见见我的妹夫”   白在江想要尝试一些新事物。   在国外的那些年他没有什么能做的,作为跟路诗雅假结婚的丈夫,他每天都待在妻子的庄园里,因为头上的伤崩裂过,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养身体,能做的事就是看看书走走路,伤势痊愈后,妻子总说担心他出门又有危险,所以经常不允许他出门。   国外的三年他是非常孤单的,仅作为帮助妻子挡桃花挡骚扰的存在,妻子似乎觉得愧疚,倒是经常给他送一些画板之类的东西,说他以前做乞丐的时候曾给别人画画赚点小钱,让他重操旧趣。   不过很遗憾的是,白在江似乎在失忆后丧失了这一技能,他画出来的东西真的不是东西。   而且他也没有妻子想象中的那么孤单。   他能掌握基本的英语交流――这是他第一次坐在窗边翻开一本英文书的时候就发现的事。   白在江不动声色地隐瞒了这件事,每天沉迷于读书和画画,并假装听不懂家里所有白人仆从的话,每次把屋子搞得鸡飞狗跳后就安静地等待他们联系妻子回家。   ……   白在江在手机上联系到了房东,补缴这几年费用的时候却得知已经被人交过了,他没有疑心,下意识认为是妻子或者李泽州帮他交的。   房间的衣柜里有个大盒子,里面装着一些属于‘白在江’的证件,从小到大的毕业证、荣誉证书、各类专业技能证书。   大概是早就从李泽州给他的资料里看过,所以这些东西白在江感觉万分熟悉。   他拿起一张导游证。   ――已经失效过期了,没有参加年审也没有办法换领新证,需要重新完成教育课程。   白在江把这玩意在手心里捣鼓了一会儿,又翻出一些‘他’当向导时与游客的合照。   那些照片上,‘白在江’都笑得很高兴。   看来是真的很喜欢导游这份工作吧。   白在江看着看着,心底就埋下了一个念头。   有机会他也要试试。   ……   十月一日,电视机里响起国庆的礼炮声,白在江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飘扬的红色旗帜,兴致冲冲地拿出路诗雅不久前给他从A市寄过来的一张画板。   白在江熟练地调了颜色,端坐在阳台,姿态标准地如练习十年的绘画生。   半小时后,白在江把画板抬起来,和楼下的树木、树木上的红旗一一比对。   然后他安静且心平气和地放下了画板,转身走开。   没几秒,他又走回来,把画板转了个方向。   ……   国庆假期即将过去。   白在江这几天一直窝在出租屋里,邻居一家出门旅游了,还来问过他假期打算干什么。   能干什么呢。   路诗雅暂时没有需要他的地方,虽然没多说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只能待在出租屋里,除了购置生活必需品,他几乎从不出门,当然还有一个小原因,就是为了避免和那个奇怪的男人碰面。   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白在江就听到门铃响了。   ‘叮――咚――’   只响了一下,仿佛怕吓到屋里的主人似的。   白在江站了起来,边往玄关走,边喊“谁啊”。   门口没人应声,安静得仿佛刚才的门铃是白在江的错觉。   他趴在门上看猫眼,却没看见人。   白在江纳闷了,小心打开玄关门,从门缝里往外张望。   “你好。”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得白在江火速准备关门,然而门板却发出‘啪’的一声。   啪?   白在江顺着那只抵在门板上的大手,视线往上挪,掠过黑色风衣领口和黑色口罩,对上了一双沉静、漆黑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过多的情绪,乍一看起来。   这人似乎是按完门铃后就靠在了墙边,也不说话,也不像是为了故意吓他。   “你在家啊。”奇怪的人低声询问着,但又不像在问,更像早就确定了什么,给出的结论是笃定无疑的。   “你是谁?”白在江没有放弃想关门的打算,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拉开了玄关置物架的柜子,悄无声息地掏了把快递刀。   而听到白在江的问题,门外的人好像笑了,口罩上方的眉眼精致但凌厉,笑起来就温和很多,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路诗雅是我妹妹。”来人解释着,“我来见见我的妹夫。”   能说出路诗雅这三个字,白在江其实就已经放下警惕了,但他说路诗雅是他的妹妹。   那这人岂不就是……   他的大舅哥?   白在江沉思了两秒,问:“你来找诗雅吗?她不在这。”   大舅哥点点头:“我知道,她在A市。”   白在江不解:“那你来这干什么?”   大舅哥:“刚才我好像说了,见见我的妹夫,啊,是不欢迎吗?”   大舅哥眼角含笑,但总有一种莫名让白在江心惊胆战的意味。   他看了看门板上的手,脑子里很快做出决定。   “没有不欢迎。”白在江把门拉开,让大舅哥进来,虽然这个人跟那个变态守门狂有点像,但把诗雅的哥哥拒之门外好像也不可以。   疑似变态守门狂的大舅哥坦然走进屋子里。   白在江看着他的背影,默默把手里的快递刀扔了回去。   像啊,实在太像了。   身高、打扮、体型……   都很像那个变态守门狂。   可没道理,诗雅的哥哥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白在江百思不得其解,看到大舅哥已经走到客厅里了,连忙从厨房里端出一杯水:“路大哥,要喝点水吗?”   大舅哥回头看他,个子高得仿佛和头顶的大灯仅有一臂之隔。   “谢谢。”大舅哥说,“但我不姓路。”   刚把杯子放到茶几上的白在江纳闷了:“啊?”   大舅哥已经坐到了沙发上,身子后仰,双腿交叠,胳膊搭着沙发靠背,姿态闲适无比。   “我姓唐。”他介绍着自己,“单名一个钦,钦佩的钦。”   唐钦。   唐……   白在江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他很多次认识过这个名字。   在他出车祸昏迷的时候,他隐约听到李泽州嘟囔过这个名字,还说什么“两败俱伤”、“好可惜”、“两个疯子斗来斗去还剩下一个更疯的”,那时候白在江并没有在意。   路诗雅也提过这个名字,是在家里办公的时候提到的,那天她正在书房接电话,白在江想进去送咖啡,但却意外在门口听到路诗雅语气不太好地说:“让唐钦去死。”   那之后白在江偷偷查过这个名字的资料,网络上显示唐钦曾任职恒诺集团的董事长,并且在恒诺发展初期,李泽州的父亲李随也是恒诺集团的主要创始人之一,只不过后来他背刺了唐钦,想耍手段把公司所有权力都握在自己手里,最后被唐钦踢出局。   只不过三年前,这位叱咤金融界的风云人物却突然消失了。   报道里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唐钦出了意外,被家人带去秘密治疗。   有人说那不是意外,一定是被人蓄意谋杀。   还有人说恒诺内部出了大问题,唐董事长提前跑路了。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唐钦确确实实没再继任恒诺董事长一职,恒诺股价下跌,社会舆论也渐渐将这个辛苦建立的金融巨头击溃,如今甚至一度面临被同行收购的风险。   而这些同行里面,也包括路氏集团。   这么一想,白在江又突然想起一件事。   路诗雅是随的母姓,至于她的父亲,白在江听庄园里的白人女仆讨论过。   ……也姓唐。   有什么瞬间通顺了,白在江脑海里突然发出炸响。   完了。   他是不是不该放人进来。   似乎没看出他的后知后觉,唐钦还冲他招手,指着对面沙发,笑吟吟的:“坐。”   白在江在听话坐下和转身快速冲向厨房拿把菜刀出来之间艰难抉择了两秒钟。   第三秒的时候,他注意到了这位大舅哥风衣底下的健硕身材。   ……还是别作死了。   白在江就坐下了。   没一会儿,大舅哥摘了口罩,露出白在江预想中的样貌。   好看,带着明显的冲击力,不好惹。   但他似乎不是来找麻烦的,甚至喝起了白在江倒的水。   很快,一杯水下肚,大舅哥的表情突然变得更高兴了一些,虽然白在江也不知道他高兴什么,他的水里也没放兴奋剂。   “突然到访,是不是吓到你了?”大舅哥语气温和地问。   白在江摇摇头:“没有,只是有点惊讶。”   大舅哥点点头:“路诗雅有没有提过我?”   白在江张了张嘴:“……不怎么提。”   大舅哥微微一笑:“你以前知道我吗?”   白在江诚实的很:“无意间看过您的报道。”   大舅哥嘴角的痕迹加深,说:“不用紧张,我知道你的处境。”   白在江抬头和唐钦对视,但什么意图都没有读懂。   于是白在江又低下脑袋,很轻地“哦”了一声。   客厅里安静了一会儿,大舅哥突然提议:“跟我合作怎么样?”   来了!   白在江心情瞬间紧张,心脏突突直跳的同时,感觉脖颈侧面埋着的东西也在跟着狂跳。   “我……没什么本事,没学历没资本也没工作。”白在江搓着手,故作轻松地解释着,“怎么能跟您一起合作呢。”   大舅哥似乎观察了他一会儿,然后猛地转移话题:“吃饭了吗?”   白在江一愣,老实的很:“没有。”   “为什么不吃?”   白在江:“……马上就吃了,您要一起吃点吗?”   大舅哥轻轻吸了口气,又轻轻吐出去,看起来没那个意思。   “看来是真的。”他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句。   白在江抬头看他:“什么?”   “没什么。”大舅哥冲他微笑,然后从衣服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到茶几上,推过去。   “不用想太多,什么时候有想法了,联系我。”   给完名片,大舅哥说“介意我参观一下吗”,得到白在江点头,他就从沙发上起身,四处打量起来。   ……看来真的是来拉拢他的,为了什么?为了阻止路诗雅收购恒诺吗?   白在江想不出别的目的,而且他现在的处境也由不得他任性妄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毕竟单纯看局面的话,路氏集团没有道德但有胜势,大舅哥……   白在江转头,看了眼站在阳台正把他画板翻过来看的大舅哥。   ……没有胜势但好像有点病。   ……   临走了,大舅哥站在门口冲白在江道别:“你的画不错,是喜欢毕加索吗?”   白在江:“……有那么抽象吗。”   大舅哥了然一笑:“不是很严重,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的画技能有所提升,或者扔了那块画板。”   白在江握紧了门把手:“您慢走。”   --------------------   小白:赶紧滚吧,有病似的。   唐唐:老婆画的画傻乎乎的,人也傻乎乎的,嘿嘿。 第66章 “没道理的梦而已”   大舅哥走后,白在江反锁好玄关门,回到卧室又反锁了卧室门。   脖子突突直跳,白在江兀自镇定地打开手机,拨通李泽州的联系方式。   “刚要和你打电话……”李泽州的声音有些模糊,背景音极其复杂,像是某种娱乐场所。   随着一道明显的关门声响起,电话里嘈杂的声音小了下去,李泽州应该是走进了消防通道之类的地方。   然后是打火机的声音。   手机里的李泽州吸了口烟,吐出去,然后白在江听到他问:“哥,是不是有人找你了?”   白在江“嗯”了一声,一五一十地把大舅哥来过的事说给他听,就连对方嘲讽他绘画作品的事也报告了。   电话里传来一声哼笑:“你讨厌他吗?”   白在江没否认也没承认,只陈述道:“他不太礼貌。”   李泽州又笑了一会儿,然后笑声戛然而止。   “唐钦不是什么好东西。”李泽州告诉他,“哥,你不会和他合作的吧?”   “不会。”白在江真诚道,“我也没什么价值,你放心。”   “这倒是。”李泽州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他逼问你也问不出什么,就算把你绑走打一顿,打得浑身骨折你也说不出任何东西。”   这种隐喻性的威胁太明显了,白在江感到不适,但没吭声。   “……所以哥,你要自己保护好自己,明白吗?”李泽州的声音温柔无比,和三年前白在江第一天在医院醒来时听到的如出一辙。   那时候白在江确实有短暂地感觉到被治愈、被关心、被好好照顾。   可那只是暂时的。   没看清迷雾和迷雾后每个人的真面目罢了。   他只是失忆,又不是真的傻。   “知道了,你也是。”白在江冲着电话也勾起唇角。   ……   吃完晚饭,白在江去卫生间洗漱。   水龙头哗啦啦响着,白在江抹干镜子上的水雾,用毛巾擦脖子。   左侧脖颈的位置他总是不敢用力擦,怕埋在皮肤下的东西会爆炸。   白在江冲着镜子眨了眨眼,歪着头看了看那个地方。   用指腹摸的时候凸感很明显,但肉眼看不出来。   这东西未经上市,是一种集卫星定位、人声传音、遥控式微型炸弹于一体的重量不足一克的高精试验品。   白在江仍然能回忆起当初埋入这颗东西的感觉,薄而冰凉的手术刀快速划破他的皮肤,在李泽州和他对话的十几秒内就被种好了,皮肤上也没有任何痕迹,血都没流多少。   白在江用指甲轻轻掐了掐那处皮肤。   倒是能自己挖出来。   但是挖出来之后呢。   白在江关了水龙头,收拾好浴室台面,挂上毛巾,转身出去了。   ……   夜晚。   顺利入睡的白在江今晚做了个非常逼真的梦。   ……   客厅里灯光明亮,白在江从户外回来,手上可能拎着什么东西,看到沙发上的人之后就把东西随手放到了置物柜上。   他不明白大舅哥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回来了?”   像是说过无数遍的问候语一样,坐在沙发上的大舅哥说这句话时头也不抬。   白在江莫名心情很好,应了一声走到厨房,倒了两杯水,还贴心试了温度。   端着水放到茶几上之后,他发现大舅哥穿着居家服,黑色毛衣卡其长裤灰色拖鞋,头发不是现实中见到的那种精致发型,像是刚起床。   他膝盖上有个电脑,挽着袖子在办公。   白在江安静地把水杯放到他面前。   大舅哥没分过来一个眼神,但有些高兴地说了声“谢谢”。   白在江抱着自己的水杯开始喝水,注视着梦里的大舅哥。   这家人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生男生女都好看,路诗雅好看,大舅哥也好看。   大概是他睡觉前没忍住查了点大舅哥的过往信息,图片看多了,所以才会梦到。   白在江喝了口水,暗道做梦真好,水都尝不出凉热。   “你和诗雅真的是同父异母吗?”白在江问着梦里的大舅哥。   这些信息是他睡前从一些小媒体报道里看到的。   说是大舅哥的父亲在他母亲怀孕期间就流连家外野花,路诗雅和大舅哥的年龄只差了三个月。   毫不意外的,梦里的大舅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捣鼓着自己的工作。   白在江思索了一会儿,放下水杯,把大舅哥的那杯又往前推了推。   “你喝点水吧。”   大舅哥这回动了,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不像现实中看到的那种深不可测,但也令白在江很疑惑。   因为大舅哥的表情像是在面对一个很熟悉的人。   他不知道这个场景下大舅哥面前看到的到底是谁,也不知道这个梦境到底是他主场还是别人主场。   总之很不对劲。   大舅哥冲他笑了一下,伸手拿起桌上的杯子。   白在江仍然在抱着自己的水杯喝水,并抬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舅哥的手。   太清晰了。   那只握着杯子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指骨漂亮的像艺术品,白在江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不正经的画面。   ‘啪啦――’   大舅哥喝水的动作停下了,因为白在江不小心把自己的水杯摔了,所以他被吸引了目光。   “怎么了?”大舅哥声音关切,立刻放下了电脑,站起身,像牵小孩那样把白在江从茶几另一头牵出来。   “你别动,我收拾。”   白在江收到命令,坐在了大舅哥刚才坐的位置,恍惚间有点手痒。   刚才他的手和大舅哥的手碰到了,梦里也感觉特别暖和,很软,还有一点别的……   别的什么呢。   白在江想不到。   大舅哥好像很了解这个房间似的,快速拿出笤帚簸箕,把地板上的玻璃碎片打扫干净。   但也许是因为做梦,地面明明没拿抹布擦过,却瞬间变得干燥无比。   大舅哥收拾完,洗干净手回到沙发。   白在江就对着他说:“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大舅哥连愣都没愣,直接走到他面前,冲他把双臂敞开,示意什么事。   白在江仗着做梦,一脸严肃地握住了大舅哥的手。   不太对。   总感觉差点意思。   “差什么?”梦里的大舅哥似乎能读懂他的心声,低下头轻声和他说话。   白在江仍然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没注意现在的姿势。   当然,梦里他也意识不到姿势问题。   “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白在江琢磨半天只琢磨出这么一句。   大舅哥的嗓音从他头顶砸下来:“认识吗?”   白在江有些泄气,因为这是梦,有没有答案他自然知道。   “我在问你。”他有些赌气地说。   “那你抬头。”   白在江闻声抬头,双手却突然被人反手制住,紧紧地按在沙发扶手上。   白在江瞪大了眼睛,梦里的他像是突然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怎么使劲也动弹不了分毫。   鬼压床一样。   ‘你干什么……’   白在江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大舅哥的表情隐藏在明亮灯光下唯一的黑暗处,然后脸压了下来。   白在江:“………………”   ……   白在江抽着气醒了过来。   房间里热得不行,可能是关了门窗空气太闷的缘故,白在江出了一身汗,立刻把被子掀开一半。   梦太真实,缓了好半天也没缓过来的白在江抿了抿唇。   心跳也遗留着梦里的悸动。   那是什么,那算什么。   吻?臆想?未知记忆里的区域片段?   白在江不知道。   或者就是没道理的梦而已。   --------------------   唐唐:你怎么睡个觉满头大汗?   小白:……鬼压床吧。 第67章 “下次换个称呼”   白在江做了奇怪梦的第二天,开始沉溺于家务。   屋子里每个角落都被他打扫了一遍,最后扔完垃圾洗了个澡才算彻底舒服,然后心情不错地窝在沙发里浏览起手机网页。   他在搜索栏里输入【导游证报考条件】,从蹦出来的一堆广告里面随便点了一个。   不知道按了哪,界面突然进入一个聊天框。   有个昵称为【王老师】的人发来一条消息――   【王老师:您好,这里是2024年全国导游资格证报考中心,免费为您提供以下资讯,您是想了解:【1】报考条件【2】报名时间【3】考试科目【4】考试流程【5】备考方案【6】最新政策。】   【王老师:请问您是第一次报考导游证吗?】   【白在江:应该是吧。】   虽然他这个乞丐以前接触过这种专业证书的可能性不大,但世界上也没有百分之百不可能的事。   【王老师:好的,您准备考什么语种的导游证呢(中文、英文、小语种)】   【白在江:英文导游证是不是可以接触国际领班的位置?需要几级英语专业证书?】   【王老师:嗯嗯,这里帮您审核下是否符合报考条件,您打算在哪个省市考试呢?】   【白在江:H市。英文导游证需要几级专业证书?】   【王老师:嗯嗯,好的同学,为了保障您能顺利报考,请问您的学历是?】   【白在江:……你是机器人吗?】   【王老师:怎么会呢同学,老师不是机器人呢。】   【王老师:同学还在吗?请问您的学历是?】   【白在江:乞丐。】   【王老师:嗯嗯,您的条件是可以报考的。】   【王老师:这样吧,老师马上把H市导游证2024年最新的改革政策、报考条件、报名时间、考试时间、考试流程、报名网址、科目及教材、历年真题,报考流程和相关资料给您发送过去,您先了解清楚,提前做好备考计划。】   【王老师:添加后您回复我“加了”,我让老师通过一下把报考网址和相关资料发给您。】   【王老师:您加了吗同学?】   白在江同学退出了聊天框。   ……   网页上的那些广告全是一个套路,最后都会引到加联系方式上,然后开始收费要钱。   白在江从社交软件上搜寻了一些攻略,发现考这种专业证书自学也可以。   于是他从应用市场下载了一款叫[导游证考试]的软件,题库和视频教学每年都随考试更新,自学起来非常方便的样子。   导游证每年十一月份开始笔试,今年肯定是赶不上了,白在江打算明年一定要抓住机会。   应该可以吧。   期待明年的十一月他已经不是‘白在江’了。   ……   冬月初五,H市下雪了。   这天白在江的手机响个不停。   手机里的所有软件都在向他送出生日祝福,社交软件上也有来自【父亲】和【母亲】的问候,前者叫他“儿子”,问他“回不回来吃饭”,后者只发来一句“有空带路小姐回家一趟”,然后是白在宸和白束,‘白在江’的哥哥和姐姐,一个说了句“别想借着生日回来,回来陈伯也不会再给你开门”,一个只发来一句简单的“生日快乐”。   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生日祝福,白在江都按照最客套的话术回了过去,顺利收到一堆人说他“诈尸了?”的回复。   没一会儿,白在江订的东西到了。   是他早上就去蛋糕店现场订的,留了联系方式和地址后就回家等着,没到中午就送了过来,还挺快。   拿了蛋糕放到餐厅,白在江拆开包装,想了想,先去厨房弄了碗泡面,然后端出来吃掉,再继续拆蛋糕。   有些敷衍地许了愿,白在江觉得这也算是装模作样地哄自己开心。   哪怕生日不是自己的,名字不是自己的,什么也不是自己的。   白在江很开朗地切了块蛋糕给自己吃,但发现太甜,最终还是放弃继续食用,转头一股脑放进了冰箱里。   下午,看电视看得无聊的白在江听到门铃响了,这次是来送书的快递员。   白在江前几天去了趟市图书馆,用妻子的卡买了许多英文书籍和导游证相关书籍,还有好几本厚厚的考题,他感觉一个人拿不回来,就选择了邮寄。   感谢完快递员,白在江就坐在玄关地板上拆起快递。   书很多,快递的保护装饰也做得很好,所以白在江拆完书之后发现家里多出了很多垃圾。   白在江知道自己不是个特别勤快的乞丐,这些快递包装第一天不扔就很有可能堆到下周,所以他顺手就把这些东西整理好,站起来,穿上外套提上垃圾下了楼。   ……   刚出单元门,白在江脚步就顿了一下。   雪停了,视线所及的地方全都白得刺眼,但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舒适,就像喜欢晒太阳的人很爱感受温暖的阳光,白在江也很喜欢身处冰天雪时吹在脸上的纯粹的冷气。   可能是做乞丐的时候经常挨冻,对冬天斯德哥尔摩了吧。   ……   白在江拎着垃圾走下楼梯,往小区垃圾站的方向走。   雪应该才停一会儿,小区里没人溜达,白在江踩在平整的雪地上,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动静。   没几秒,白在江露在空气中的耳朵动了动。   有第二道嘎吱声响在他身后。   他以为是小区邻居,默默往旁边让了让道,还放缓了速度,可好一会儿过去了,邻居还是慢悠悠跟在他身后,步伐也诡异地随着他迈成一样的频率。   路过一辆后视镜没被雪覆盖住的轿车时,白在江瞥眼看了看,心里顿时一凉。   身后的人黑衣黑帽黑口罩,一看就是那个变态守门狂的打扮。   小区的垃圾站比较偏僻,白在江也走了有一段了,现在的位置比较危险,大声呼救可能引不来多少人。   思考再三,白在江快速锁定了旁边的楼道。   就在他提着垃圾即将拐进别人家的单元楼时,身后的人出声了――   “白先生,你走错了。”   这个声音……   是大舅哥。   白在江又提着垃圾转身,看向站在雪地里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到跟着自己的人是大舅哥不是变态守门狂之后,白在江心里莫名放松了很多。   哪怕大舅哥和变态守门狂一样很危险。   大舅哥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装,里面是黑色的连帽卫衣和同色长裤,外面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脸上又是黑色口罩。   白在江重新走下来,故作轻松地道:“原来是你,我以为有人故意跟着我。”   “谁?最近有人跟踪你吗?”大舅哥边走边和他交谈起来,非常熟络的样子。   “不是最近。”白在江陈述道,“是很早之前就有了,邻居说我没回来的时候总有一个神经病来我家门前站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屋里有什么宝贝遭人惦记。”   大舅哥听得认真,迎着寒风眯了眯眼:“是吗,那他长什么样?”   白在看了他一眼,语气很自然:“看不清脸,和你一样喜欢穿黑色衣服戴黑色口罩,个子也高。”   大舅哥似乎笑了,白在江通过余光观察到了他弯起的眼角。   “白先生看来很反感我来找你。”大舅哥这么说道。   白在江摇头:“没有,毕竟您是诗雅的哥哥,我不能将你拒之门外。”   两人的步伐将地上的雪踩出两串并行的脚印,嘎吱嘎吱的声音在某一瞬间重合了几秒。   白在江身旁传来一声轻叹,然后他听到大舅哥说:“我相信白先生有自己的判断,所以还是很期待和你合作。”   “那您要失望了,我不会背叛我的妻子。”   大舅哥笑了笑,没再说话。   白在江并不想一路无声,这种尴尬不亚于走在路上不小心绊倒之后又不小心扒了一个陌生人的裤子。   “您来这有什么事吗?”他提出问题。   大舅哥插着兜,走得非常悠闲:“我能有什么事,当然是来看看白先生回心转意没有。”   ……真是会乱用词语。   白在江道:“那您恐怕要永远失望了。”   大舅哥再次不说话,然后拿出手机看了一会儿。   垃圾站很快到了,白在江换了个手提垃圾,这个动作引得旁边的人多看了他一眼,然后问他:“沉不沉?我帮你。”   “不用……”白在江缩了缩手,却没想到大舅哥劈手来抢,但又没有直接抢过去。   厚实的羽绒服盖住了大舅哥按着他的手背,白在江瞬间回忆起个把月前的奇怪梦,梦里的手和这双手一样大,握着他的力道和温度也是一样的。   垃圾在两人手中倒腾来倒腾去,白在江低头看了看手,又抬头诧异地和大舅哥对视。   这个人又开始笑。   可能是雪后初晴的阳光太好,那双眼睛里眸光明亮,令白在江的心脏咕咚一跳。   看着大舅哥扔完了垃圾,白在江点点头礼貌道谢,然后秉着亲属关系之间该有的礼仪,他抿了抿唇道:“你要走了吧?我送你。”   大舅哥拍了拍手:“帮了忙就能被送客,白先生真有良心。”   白在江懒得琢磨他话里话外的不对劲,隐约已经有点习惯这种对话了。   ……   两人又继续从垃圾站往小区门口走。   一路上闲聊倒是没停过。   “白先生怎么和我妹妹认识的呢?”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旧金山,那时她还不认识我。您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我连我妹妹嫁给谁我都不知道,我这个做哥哥的岂不是白做了。”   “您真是一个好哥哥。”   “那当然。”大舅哥坦然接受,并平等地夸奖白在江,“你也是我的好妹夫。”   白在江直觉这句话褒贬意义不明,只能送他两声干笑。   ……   小区门口停着一辆SUV,宾利添越,浅宝石蓝。   白在江见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眼熟。   “怎么,坐坐?”大舅哥跟个触发器一样,不用白在江说话就能捕捉到他的所有情绪。   白在江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您慢走。”   大舅哥也不为难他,摆了摆手就坐进车里,冲司机说了句“走吧”。   白在江的目光落在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上――有很多长条状的疤,不知道怎么造成的。   ……   扔完垃圾回家,白在江万分疲惫。   他脱了外套,把衣服往沙发上扔的时候听到很轻的一声‘咚’。   那一瞬间他僵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去卫生间洗手,擦手,重新走回客厅。   坐在沙发上时,白在江已经把电视打开了,声音调得和平时一样大,节目也是他经常关注的热点新闻。   电视机里的女主持人用标准的播音腔播报热点内容时,白在江从沙发底下的边缝里摸出一个东西,是刚才脱外套时掉落的。   大舅哥给了他一个手机。   屏幕没有锁,白在江直接按开,里面显示的还是刚才大舅哥给他看的内容。   是一张相册里的图片,黑底白字,编辑着一句话:“白在江,你不方便跟我说话吗?”   盯着这句话又看了一会儿,白在江熄了屏幕,摘下眼镜闭目养神。   他也不知道接过这个手机的动机是什么。   明明不该这么冒险的。   李泽州也说了,等一切结束,会给他一个新的身份,新的开始,他终有一天会从这个没有实体的牢笼里获得自由。   而且这三年他过得也并不是那么危险,不管是李泽州还是路诗雅,对他的要求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什么都不用管,需要用到他的时候听话就行。   眼看着路诗雅终于回国,李泽州和李随正在和她一起着手最后的收尾阶段,恒诺这匹即将瘦死的骆驼再怎么负隅顽抗也一定会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这时候白在江接了大舅哥给的手机,就等同于突然接过恒诺前董事长递来的橄榄枝。   也意味着他原本平静顺利的冒名生涯开始岌岌可危。   而且他本就在那些人眼中可利用价值不大。   他完全是自讨苦吃。   越想越后怕,浑身冒冷汗的白在江打开手机,找到短信里唯一保存的昵称为【T】的联系人,斟酌半响发过去一句:【大舅哥,我理解你的困境,但我真的没有能帮到你的地方,很抱歉,这个手机我会立刻销毁。】   对方很快回了信息,似乎还在车上。   【T:没让你帮我。】   【T:只是给你时间想清楚,需要接受帮助的到底是谁。】   白在江正皱着眉琢磨着第二句话,没一会儿短信又来一条――   【T:下次换个称呼,我的好妹夫。】   --------------------   小白:医生说你年纪轻轻牙齿磨损严重,怎么回事啊?   唐唐:你知道的,和你重逢的每一秒,我都是咬着牙过来的。 第68章 “怎么这么不小心”   自己叫妹夫叫得欢,还命令他换称呼。   这个人真的有问题。   白在江思索两秒,把手机扔进沙发缝,希望能够自然遗忘它。   ……   夜里,白在江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是个冬天,分不清在哪个城市的街道,天上正落雪。   他似乎陪着一位朋友看了场演唱会,结束后往场外走,热闹的人声随着他们行了一路,直到拐出一个小巷。   朋友的声音随着环境变化而清晰起来,白在江听到对方抱怨天气太冷,打不到回家的车之类。   白在江在梦里呼了口气,眼前顿时白蒙蒙一片。   正要拿下眼镜擦拭一下,胳膊上传来拉力,他听到朋友说:“你看你看,那辆车好漂亮哎。”   与此同时,白在江感觉有辆蓝色的车停到了对面。   冬夜的街边冰凉寂寥,雪很大,那辆车像是驶进梦里的蓝色温度。   朋友蹦蹦跳跳起来:“哎哎!我们去问问能不能蹭车呗。”   “不要上陌生人的车。”梦里的白在江无奈地规劝朋友。   朋友道:“咱俩加起来兜里都没一百块钱,人家有那辆车能图咱们啥啊。”   “走嘛走嘛。”   朋友硬拉着白在江过了马路,白在江眼前被白雾挡了视线,紧忙摘下眼镜,但高度近视的眼睛在梦里似乎更严重了,跨过马路牙子的时候差点绊倒。   朋友扯着他来到车边,没敢敲窗,只弯下身子冲驾驶位挥手。   车窗很快打开,司机没什么情绪地问他什么事。   朋友简单说明了理由,絮絮叨叨的,在梦里听不真切。   白在江的视线莫名移到了后面车厢的位置。   这是一辆SUV,不知道在这样的深夜,乘坐这辆车,停在这样不起眼路边的车主会是谁。   “谢谢谢谢!”   梦里的白在江感觉时间过得很快,没两秒就听到朋友道谢的声音,然后车门开了。   车子后座的空间明显改造过,更宽敞,但座位只有两个,中间隔着一个扶手箱。   “我坐前面啦,白白你坐后面哦。”朋友探头看了一眼就把白在江推了进去。   白在江反应不及,踉跄一下差点跪到车里,是一只有力的手稳稳扶住了他的胳膊。   “谢谢。”白在江不断点头道谢,车子后座昏暗,驾驶位的光只能照到后座里坐着的那个人的脚,是个男人的脚。   白在江顺着好心车主的力道坐到了他身边,局促地脱下被雪覆过的外套,抱在怀里,以免弄湿人家的车。   前面,朋友坐在副驾驶叽叽喳喳地和司机指划着他们要去的位置,是三公里外的一个酒店。   司机正在确认酒店名称的时候,白在江感觉身旁的男人动了,车里响起低沉的男音:“你们是学生?”   男人问得很轻,司机已经开始启动车子,朋友正高兴地拿出手机询问能不能在车里拍照。   是以这个问题只有白在江能回答。   “是的,在H市大学。”   男人搭在扶手箱上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来Z市看演唱会?”   白在江点头,眼睛不敢乱看:“对。”   “住酒店?”   “嗯,就买了一晚,明天下午我们就赶火车了。”   车子安静行驶了一会儿,男人没再问问题。   白在江闻到梦里有酒气,还有医院才有的消毒水味。   这很奇怪,按理说梦里不该会闻到味道的,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这种味道属于白在江脑海中某处记忆板块的提取物,他记得这两种气味,以及同时闻到这两种气味的时间地点。   车里气压也低,白在江想,可能男人是因为喝酒而进了医院,身体正不舒服。   略微有些煎熬地度过了十分钟,前面路口有几辆电动车发生车轮打滑,司机停在路边规避风险,等待那些乱七八糟倒在马路上的电车人离开。   男人又动了,在黑暗中换了个姿势,右手支着头,靠近窗边。   感觉他可能有点不耐烦,白在江把擦好的眼镜戴上,小心瞥过去一眼。   这个位置,路灯正好从斜后方照过来,男人的脸隐藏在角度合适的光影里,虽然看不清长什么样,但绝对非常优越。   突然,白在江感觉男人的眼睛动了动,那两点比雪夜还要凉气肆意的眸光对准了他。   被人捕捉到偷看的视线,白在江没有慌张避开,而是镇定地开口:“前面好像雪路被压实了,很滑,要不就把我们在这放下吧,也就剩下一两里路。”   男人还没说话,朋友的声音先响了起来:“啊~不要嘛白白~”   白在江微笑着看向黑暗中的男人。   男人把目光移开了,看了看窗外,然后又移到前面,不知道在盯着哪个地方。   “没事。”   男人又对着司机说了几句什么,白在江在梦里没听清,只感觉一恍神,前面那些倒地的电动车都没有了,车子又开始启动。   大概又过去五六分钟,白在江感觉在梦里犯了困。   正迷迷糊糊要睡着,车子猛地一停。   有人迅速地拽了他一把,耳边突然落下无奈又熟悉的声音――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的好妹夫。”   白在江从床上惊醒,茫然地在黑暗中睁着眼。   床头的数字闹钟静悄悄运行着,屋里很暗,但又不是特别暗,窗外的光来自城市街道。   白在江开始放空思绪,一直放空到眼睛发疼。   ……有种说法,人在记忆空白的时候,往往会先记起一些自己没有失忆时却也早已忘记的事。   梦里,朋友不熟悉,白色的雪不熟悉,寂寥的街道不熟悉,黑沉天空下的路灯也不熟悉,唯一熟悉的东西就是那辆蓝色的车,还有车上的男人,给他现实中那种被人紧紧盯过的视线,悄无声息的、熟悉的、像记忆深处早就出现过的视线。   不是日有所思,不是触景入梦。   或许他以前就见过那辆车?   还是说,或许他以前见过某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白在江又想起了不得了的画面,脑子里混乱成一团毛絮。   算了。   还是要好好睡觉。   ……   ……   ……   白在江决定暂时不出门了。   正好这个冬天很冷,他找了个温度最佳的日子,打扮成地铁老人的样子出去采购了足够的物资,拿不回来的就让超市人员打包快送。   坐在客厅地毯上把所有东西都收纳好之后,白在江靠在沙发上休息起来,随便找了个喜剧电影开始观看。   看到三分之一,白在江有些不感兴趣,摸索着去找遥控器,手指碰到沙发缝里的冰凉物体,拿出来一看,心情顿时有些不佳。   白在江盯着已经关机的手机,无声在掌心里来回摩挲。   应该直接扔掉的。   ……   下午,吃完午饭睡了一觉的白在江感觉精神更加疲惫,他把这样的身体状态归结为没有劳逸结合,于是他打开运动软件,投屏到电视上,运动了整整一个小时。   运动完之后白在江洗了个澡,顿时感觉神清气爽,甚至爽得连上午没看完的那部喜剧都重新捡起来看了。   看完之后白在江开始做晚饭,吃晚饭,洗漱,上床,看书准备睡觉。   回国之后几乎每天都是这么个流程,白在江并不嫌累,或者无聊,因为在他看来这已经比在国外的日子有趣多了,而且更有盼头。   ……   第二天醒来的白在江感觉身体状态更差了。   四肢传来强烈的酸痛,是久不运动乍然一动造成的后果,肌肉里的乳酸代谢不掉就会一直痛。   白在江没有心情给自己做热敷或者按摩,宁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无病哀嚎。   装死了大半天,白在江终于从床上起来,饿得前胸贴后背。   好不容易煮了碗面,白在江小心翼翼往餐桌那端,走路走到一半,小腿突然抽筋,连带着双手一抖,不久前还在沸腾的汤底倾洒到了手背上。   好在手没滑,白在江快速放下碗后甩着手走进卫生间,把烫红的手背放在凉水底下冲了起来。   五分钟后,被烫伤的部位终于有所缓解,白在江关了水龙头,把手浸在水池里泡着。   恍惚间,白在江总感觉耳边幻听了什么声音。   轰隆隆的,很轻,像是列车开在轨道上,地面都在轻轻地晃。   头顶灯光变得昏暗,浸在水池里的手被凉水刺激得没了温度,但又怪异地升起一股酥麻,像是有人压着他的手背一样。   身后也总感觉有人站在那。   投过来的视线落到白在江后脖颈上,应该是很高的个子,靠在门边看他,在这个狭窄的、轻轻晃动着的卫生间。   白在江使劲一眨眼,刚才的感觉又没有了。   ……   ……   ……   很快,元旦将至。   白在江又收到了一些来自‘家人’的信息,除了父亲之外,他能看出来其他人多多少少对他漠不关心,白在宸更是一副见到他就要打断他腿的意思,不过没关系,这都无所谓,他一个乞丐,本就没有家人,现在这些好与坏的关系都跟他无关。   ……   冬月三十,白在江在邻居的邀请下一起吃了顿饺子,邻居的丈夫也回来了,感谢了白在江很多次,直把白在江夸得心里发虚,摘了好几次眼镜擦汗。   吃完饺子,邻居一家开开心心地送白在江出门,明明也就两步路的功夫,这一家人连带他们的小家伙都得出来送他。   白在江打开自己家的门,冲他们摆了好几次手,道了好几次别,终于回到了空荡安静的家。   玄关没开灯,但屋里很亮,因为客厅灯开着。   白在江感觉有些奇怪。   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开客厅的灯。   想到某种可能,白在江的心脏隐隐跳得不正常起来。   他慢慢走出玄关,向客厅望去――   沙发上确实坐着个人。   白在江愣在原地,干巴巴地开口:“……诗雅?”   路诗雅放下茶杯,手边还放着自己的白色毛呢外套和手提包,看样子等待已久。   她将双手搭在交叠的腿上,转头看他:“你玩得很开心。”   是陈述句。   白在江鼓噪的心跳很快凉了,大脑迅速做好了应对措施。   “还好,邻居太吵了,不答应他们吃顿饭就一直来敲门。”   好在这次妻子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点了点头让他坐过来。   白在江表情非常平静,但一坐到沙发上就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遭了,手机。   “明天你跟我去趟A市。”路诗雅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她正从包里拿出一张高铁票,然后递给白在江,“司机明天早上五点半到楼下,一会儿会有人送衣服过来,你明天穿上。”   白在江双手接过东西,什么也不问,直接点头应下。   紧接着路诗雅看起来就要走了,背包和外套一一拿起,然后顿了一下。   白在江的心跳也跟着顿了一下。   路诗雅捡起沙发缝里的手机,看也没看直接扔给白在江,似乎以为是白在江遗落在那的。   “明天别迟到。”留下这么一句,路诗雅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白在江握着仍然关着机的手机,心里轻轻松了口气。   --------------------   小白:……不对啊,刚才我是不是该和诗雅直接坦白啊。   唐唐:那我就要闹了。 第69章 “ATB”   次日一早……不,应该说是凌晨,白在江被四点四十五的闹钟吵醒,不敢怠慢,立刻从被窝里爬起来洗漱穿衣。   因为不知道待会儿要去的地方会发生什么情况,白在江没有进食进水,司机来敲门的时候直接空着肚子出去了。   路诗雅知道他住在哪不稀奇,毕竟他也是从对方手中拿到这间出租屋的地址,但路诗雅知道他换了锁,还有他家门锁的钥匙,这说明白在江这段时间外出的时候肯定是有人跟踪的,包括去家具城采购各种东西的时候。   这是肯定的,也是应该的,他只是回了国,换了个大点的、自由的笼子,本质上仍然只是一个冒名顶替的乞丐。   这段时间他也是太放松了,竟然还长了胆量用自己的小命做赌。   马路上,车子平稳行驶着,白在江坐在后座安静沉思,最终下了个决定。   ……   上了高铁,白在江一直规规矩矩地坐在路诗雅身边,两人中间隔着一个过道。   中途,路诗雅接起了一个电话,对面那头是个男声,听起来像是李泽州的父亲,李随。   “不用考虑那么多,这次合作一定要找ATB拿到。”   不知道讨论了什么,路诗雅皱着眉,语气有点不太好。   李随又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白在江看到路诗雅换了个手拿手机,右手搭在座椅扶手上,不耐烦地捏着一根女士电子烟。   白在江从座位上站起来,去前面找乘务员要来一颗薄荷糖。   回来的时候路诗雅仍然拿着那根不能点的烟。   于是白在江蹲到路诗雅手边,吸引她的视线后,冲她举起手里的薄荷糖。   路诗雅一边打电话一边将烟扔了,扔的时候打在了白在江脸上。   白在江习惯似的,眼也不眨,先把糖纸拨开,放在路诗雅手心,然后再若无其事地捡起地上的烟,拿着糖纸和烟站起来,帮路诗雅把商务座的门关上。   ……   下了高铁,是李泽州来接他们。   “哥,嫂子。”李泽州坐在副驾驶,大冬天戴着个墨镜,胳膊搭在车窗上冲他们打招呼。   路诗雅似乎心情不佳,理都没理他,等白在江替她拉开车门后直接低头坐了进去。   李泽州耸了耸肩,墨镜后的视线对上白在江。   “她今天可能起太早了。”白在江替自己的妻子向她的同伙解释着。   妻子的同伙弯起一边唇角,露出讽刺的嗤笑:“知道了,上来。”   白在江点点头,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   车子停在一家高级展览厅附近。   司机检查了地下停车场空余,发现没位置了,只能停到露天停车场。   这里停了很多豪车。   ……   下车之后,李泽州摘了墨镜,步伐摇摆,气势吊儿郎当地往旋转门那走。   路诗雅把包扔给了白在江,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跟在李泽州身后。   白在江拿着妻子的包,微微低头跟上。   ……   入场需要查验入场券,李泽州递了三张,迎宾员仔细核对并记录,他们就能进去了。   时间刚到八点。   入门后,诺大的展览厅大堂之上垂着很多条引流招牌,最大的那张写着[2024冬季新科会展]几个花字,其他招牌上就是各种各样的公司抬头介绍。   白在江扶了扶眼镜,抬头观察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了恒诺集团和路氏集团的招牌,恒诺在很角落的位置,路氏正好在它前面挡着。   除此之外还有个位置很亮眼的,白在江刚才随意一扫都被吸引住了目光。   ATB?   好熟悉,似乎最近在新闻上经常看见。   “路总!”   一道高亢的男音响了起来,大老远就乐呵呵的,笑着来到他们身边。   白在江刚意识到这个满面油光一看就是戴着假发遮挡秃顶的中年男人叫的是路诗雅,转头就看见路诗雅挂上了完美的微笑,主动冲来人伸出手掌。   “秦老板,好久不见了。”路诗雅嗓音偏柔,但腔调不紧不慢,尾声就总有一种不容人忽视的强势感。   秦老板靠近之后,白在江错开一步率先握上他的手,面色温和地冲他点头:“不好意思,我妻子的手刚做了个小手术,有点不舒服。”   闻言,秦老板露出诧异神色,路诗雅却‘恍然’想起什么,脸上的抱歉展露得不多不少。   “哎呦不巧了,我总忘了这事。”说完,路诗雅非常自然地挽上白在江的胳膊。   秦老板尴尬地收回手,哈哈笑了下,和路诗雅又寒暄几句,也和李泽州打了招呼,许是看白在江一直站在路诗雅身边,秦老板的目光在路诗雅胸口处落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秦老板一走远,路诗雅就松开了手,白在江贴心地从口袋里拿出湿巾给她。   路诗雅面色不佳地擦着手,李泽州就在一边笑她:“路小姐风姿不减当年啊,在哪都这么受人欢迎~”   路诗雅瞪了他一眼,随手把湿巾扔到白在江身上,继续往前走。   白在江安静跟上,在路过垃圾桶时顺手将湿巾扔进去。   刚和路诗雅结婚那段时间,这些事白在江其实没能做这么熟练。   犹记得有次参加一场白人宴会,白在江专注于听身旁的那些商业大佬讨论事情,没注意到有个褐色头发的外国人过来搭讪路诗雅,等他看到的时候,对方已经趁机摸了路诗雅的小臂,还碰了她的肩头。   白人宴会举办地是一处大庄园,建在荒郊野外,那天白在江是徒步走出去的,还遇到野狼,差点被追上的时候听到了枪响,是李泽州,对方大发慈悲地通知他,路诗雅消气了,并将他载回家。   ……   这一届新科会展最大的看头就是ATB集团。   在白在江的印象中,这个集团于M国上市,去年在国际科技大赛展露头角之后就迅速崛起,其内部各项科研技术也带动了一股新兴力量,今年春天,ATB董事长发布通知要到国内参与新科会展的时候更是吸引了业界各方势力的关注,各个都想在ATB于国内市场落脚的时候分一杯羹。   白在江跟着路诗雅和李泽州来到大堂深处,拐过几个宽阔的走廊,每一处都有很多拿着香槟互相交谈的精英白领,有几个看到路诗雅和李泽州还会特意打声招呼,当然那些招呼都没白在江的份,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或淡漠或好奇,总之没有熟人。   走到一扇很华丽的红色木门前,他们的脚步微微停了一会儿。   李泽州和路诗雅交流了几句,李泽州转头离开了,路诗雅看了白在江一眼,白在江立刻站到她身边。   红色木门被旁边戴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打开,路诗雅挽着白在江入场。   这是一处大型宴会厅,进入的瞬间白在江就感觉到了不适。   可能是头顶那些美丽的灯光太刺眼,也可能是他下意识担心自己乞丐的本性在这样奢华的场景中会不自觉暴露出来。   宴会厅里人很多,路诗雅进来的时候吸引了不少目光。   毕竟这位女强人年轻又漂亮,气质更是优雅完美。   白在江打起了二百四十分精神,眼睛只盯着路诗雅身边一米范围内的东西,是手他就握,是酒他就挡。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他现在非常会喝酒。   犹记得第一次帮妻子挡酒的时候,他很快喝醉了,还差点扛着那位过来敬酒的投资人出了门,路诗雅有段时间就找人专门训练他,敢喝醉就会有人给他强行灌水,一直灌到吐,吐清醒,第二天再继续,就这么坚持了没两周,他喝酒再也没醉过了。   路诗雅从宴会厅角落走到中间的时候,白在江已经喝了五杯酒,神志非常清醒,但因为早上没吃东西,胃里难免有些难受。   宴会厅最里侧有个高台,刚开始没有人,时间大概八点半的时候,主持站了上去,笑呵呵地说了开场白,然后冲工作人员一挥手,高台后面的工作间里走出来很多个头不高的小机器人,脑袋是平板模样,靠滑轮走路,骨碌碌均匀分散到宴会厅各个地点。   与此同时,高台上的背景板变化起来,第一个参与新科会展的公司信息被投放到大屏上,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人从容上台,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   白在江低头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机器人,平板上的内容和大屏上一样,随着这位总经理的讲解,与大屏内容同步变化着。   时间过去一个小时,大屏上出现路氏集团的logo,路诗雅作为执行总裁优雅上台,以非常温柔又掷地有声的嗓音向场内众人介绍了她们公司本次参与新科会展的具体内容,并表达了想与在场新兴企业破新合作的意愿。   路诗雅下台后,主持借着路诗雅的话做了个非常自然的转场,真请出了一位新兴企业的代表。   白在江扶了扶眼镜,细想了一下,站到台上的这个人刚才并不起眼,就一个人沉默地站在角落里,举着酒杯无聊等待。   这位代表开始发言,看背景板介绍是ATB集团董事长的特级助理,姓林。   他站在台上的时间最长,甚至还讲解了自己老板想要从事科研行业的契机。   “我们董事长的爱人是一位向导,他曾带过一个学生团,因为一些意外,有五名游客于深山失联,当时,他手上没有一架无人机能完成超长距离续航,当他带着救援队终于找到失散的游客时,其中一位游客不甚滚下山崖,造成小腿骨折,虽然这几位被困游客是因为不听向导的话随意离团才造成的失联,但这件事仍然成了他一辈子的歉疚,因为据当时发现被困游客的位置来看,他手上的无人机只要再飞远一点点就能看到那些人了。”   这位林特助讲的故事非常动人,在场的这些牛鬼蛇神全都露出了认真聆听的神色,ATB董事长宠爱妻子的事迹也引得众人交口称誉。   白在江看到路诗雅和身旁一位身材娇小的女白领交谈起来,那位女白领双眼晶亮地说嫁给ATB董事长这样的人好幸福之类,路诗雅的眼神明显没什么认同感,但她的表情却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赞同的意思。   ……看来她真的很想拉到ATB的合作。   林特助发言完毕之后,同样表达了想跟各位根深企业合作的意愿,主持恰到好处地提了下刚才下台的路诗雅,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林特助都短暂落在了路诗雅身上。   路诗雅始终保持淡然的神色,当看到那位林特助看向她且冲她微微点头时,立刻回以一笑,带着一些恰到好处的诧异和受宠若惊。   --------------------   小白:向导的故事是真的吗?   唐唐:当然,虽然我发给林特助只用了三秒钟,但我整整编了三分钟。 第70章 “你这辈子挺短的”   演讲环节结束,台下觥筹交错的声音又响起来。   ATB看样子只来了林特助一个人,他下台之后就被一群人呼啦啦围了上来。   “林先生,我是**药业的总经理……”   “来来来林先生您小心脚下,我们那刚上手一块好地,预计要建造一些……”   “林先生,我跟你们董事长可太熟了,中学的时候啊……”   “林先生……”   林特助很快陷入人群之中,那场面,如果不是维持着成年人的良好修养,只怕要有人直接开抢了。   不知从哪回来的李泽州站到白在江身边,挑了挑眉,看向仍旧淡定喝酒的路诗雅:“不过去?不怕他忘了你?”   路诗雅轻轻一笑,笃定地道:“他刚才的眼神我很确定,基本稳了。”   李泽州有些诧异:“那么多人呢,你不怕有意外?”   路诗雅把手里的酒杯放到路过的服务生举着的托盘上,并偏头吩咐那个服务生几句话,白在江十分会看眼色,在路诗雅吩咐完之后就拿出一沓现金,隐蔽地塞进了服务生托盘底下的手掌心里。   服务生了然颔首,安静地退了下去。   路诗雅这才回答李泽州的问题:“当然不会,心里已经有了目标,其他的都是蚊子乱飞罢了。”   白在江听不懂路诗雅的形容词,不过他看得懂那位林特助的态度。   一路上和林特助搭话的人确实很多,但他始终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全部抬手推拒了,并且步伐稳定地朝他们这里走了过来。   远远的,有些人看到苗头不对,不想最后尴尬就一早散开,有几个贴在林特助身边的想赌一把,但还是全部失败。   林特助快走到路诗雅身前时,周围终于一个人都没了。   恰好刚才的服务生回来了,路过路诗雅身边时慢了一步。   路诗雅原本正侧着身子和白在江说话,像是偶然间才发现林特助走过来了,惊讶之余迎过去,顺便拿起服务生托盘里的两杯酒,主动递过去一杯。   “林先生,你好你好。”   林特助接过了酒杯,笑容看起来很亲切:“路小姐,久仰大名。”   路诗雅谦逊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这里好像很吵,不如去观景台聊一聊?那边听说会有节目。”   林特助看起来颇有兴致,也做了个请的手势:“路小姐请。”   路诗雅便和林特助并肩离开了。   白在江知道这种时候就不需要他了,但他还是得守在附近,不管谈没谈成,他都得在路诗雅落单后第一时间赶过去站到她身边。   突然,白在江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碰了碰,一转头,李泽州正抱着胸站在他身后,刚才是用胳膊肘抵着他。   “嫂子跟别的男人跑了,哥你不伤心啊?”   白在江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轻笑一声:“不会,诗雅不是那种人。”   李泽州哈哈一笑,这时候宴会主持从他身旁经过,两人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像是多年老友。   白在江看了他们一眼,心中隐有猜测,但什么也没问。   许是嫌等得无聊,李泽州搭讪了一个顺眼的高冷女老板,追着人家出去聊天,就留白在江一个人站在通往观景台的那条走廊入口,靠着墙,抬眼看着这场无聊的宴会。   突然,白在江注意到一个外国人。   他真的很显眼,棕发碧眼五官深邃,个子也高,正低着头和两个小他一圈的女人说着话,他身旁还跟着一位穿着白色西装、助理模样的女人,有些眼熟。   至于白在江注意到他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外国人似乎中文不太好,不知道那两个女人说了什么,他正手舞足蹈有些夸张地回复着,身旁的助理想帮他解释,他却倔强地表示自己来。   最终那两个女人笑嘻嘻地离开了,这位要强的外国人失落地垂下脑袋,助理就开始安慰他。   “艾斯加西亚,曾经是恒诺的执行总裁,现在就任董事长。”   李泽州的声音突然从白在江身后响起,引得他转头望去。   “刚才的女老板呢?”白在江问。   李泽州一条胳膊压到了白在江脖子上,站姿非常懒散,另一只手指着自己左边脸颊:“看见没?”   白在江转头努力地看了一下:“什么?”   “看不见吗?那证明那位小姐手劲不大。”   白在江:“……”   怎么会有人把骚扰别人之后被受害者扇了巴掌这件事描述得这么侧面。   “哎。”李泽州压了压他的脖子,脑袋低下来和他靠近了一点,抬手指着那个外国人的方向,“你认识他吗?”   “艾斯加西亚,曾经是恒诺的执行总裁,现在就任董事长。”白在江道,“你刚才自己说的。”   李泽州愣了一下才笑起来,突然拉着他的胳膊往那个外国人的方向走去。   白在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当然这也不是他能操心的事。   “好久不见,加西亚先生。”隔着好几米,李泽州就扬声用英语和艾斯打招呼。   艾斯闻声抬头看他,眉头很快紧紧皱起,身旁的女助理想拉着他离开,他却甩开胳膊,并不打算走。   “听说唐董事长回公司了?啊,我忘了,他现在不是董事长了,不过他的名字又突然出现在恒诺的股东人员里,难道是想东山再起吗?那他真是勇气可嘉。”李泽州用流利的英语说着话,态度和语气都极其嚣张。   只几句话,艾斯看起来已经怒不可遏,眼睛死死瞪着李泽州,努力维持着嗓音,用英语道:“我们前董事长已经准备退出市场了,现在是以私人资产入股,留个纪念而已。”   “是么。”李泽州发出很轻的嗤笑,“那你记得提醒他一下,不要自不量力,他已经输了,这辈子都赢不了我。”   “那你这辈子挺短的。”   ――不远处突然传来这么一句。   几人的视线同时往声源处望去,艾斯有些激动地和来人拥抱了一下,然后指着李泽州叽里咕噜地开始告状,应该加了一些地方语法,白在江没听懂,但不妨碍他通过对方的表情判断出来,应该是一些骂人的话。   来人穿着一身裁剪得当的手工西装,样式质地看起来都比较低调,但就是比那些穿着高级西装却一眼中介的人要优越许多。   白在江最近频繁被这道熟悉的声音在梦里困扰,不用仔细去看都知道是谁。   “还有脸来这呢。”李泽州盯着唐钦,阴阳怪气地开口,“这三年东躲西藏藏累了吧,过不下去了就跟我说,我给你个清闲岗位随便玩玩,放心,帮你交五险一金。”   “那我得谢谢李先生的好意。”唐钦神色平静地望过来,视线往白在江脸上落了一下,白在江感觉到了,没理他。   “只不过……”唐钦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疑惑道,“李先生的职位似乎只是个外聘职员,你的父亲李随也不过是个部门经理,这么多年只在路氏混成这样就有脸来这里,确实不算是自不量力。”   李泽州脸上的表情没变,但白在江听到他微微咬牙的声音:“唐董事长也就只能逞口舌之快了,未来谁能站到更高的位置还说不定。”   “哦?这么说你以后的目标很厉害呢。”唐钦突然看向李泽州身后,语气微微幸灾乐祸,“妹妹,你找的合伙人野心不小啊。”   李泽州脸色一变,转头就解释起来:“路诗雅你别听他……”   他身后空空如也,什么人也没有。   唐钦在他背后轻笑起来,目光再次对上白在江。   白在江听到他笑就抬头了,没想到一下被捉住视线,只好匆匆避开。   李泽州反应过来后闭了闭眼,然后一脸轻松地转过头,重新揽住了白在江的脖子。   “唐董事长这么会开玩笑呢,不如你再开一个试试?我要是笑了就送你一个惊喜怎么样?”   白在江不知道李泽州是不是在拿他撒气,他感觉脖子上的力道有点不正常,呼吸开始困难。   周围变得嘈杂。   唐钦和艾斯两人又和李泽州说了什么,白在江脖子不舒服没听清,等终于被松开的时候,眼前只剩下唐钦等人的背影。   “妈的。”李泽州爆了句粗口,脸色阴沉,“恒诺现在只剩空壳,坐着个连国语都说不顺溜的外国人,明明一无所有还这么嚣张……”   他转头看了眼捂着脖子轻轻咳嗽的白在江,眼睛微微眯了眯。   那又怎样。   就算唐钦有通天的手段,他敢回去经营公司试试。   ……   临近中午,路诗雅和林特助终于有说有笑地从走廊尽头出来了,两人看起来相谈甚欢,分别时互相亲切地道了别。   下午还有科技创新展,路诗雅本来没兴趣,但因为和林特助交谈的时候得知ATB董事长下午要陪爱人一起观看,所以她想碰碰运气,看这次能不能稳中更胜。   白在江本以为他还要继续跟着,但路诗雅让他单独留在了附近的酒店里,命令他不准出门,直到他们回来。   白在江当然很听话。   他确实没有出门,只不过安静待着的时候却听到门响。   然后他就去开了门。   --------------------   唐唐:你躲什么,为什么不敢看我?   小白:大概是乞丐本性吧。 第71章 “冷吗?”   “您好,您点的酒和午餐到了。”   门外站了一个推着送餐车的服务生,餐车上有两层东西,最上面的冰盒里躺着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名酒。   “我没有点东西。”白在江看着服务生道。   他才刚进房间,休息都没休息一下,更想不起吃东西,而且刚才在展厅那边他已经把酒喝够了,再点酒岂不是找死。   服务生愣了一下,说了句“啊,请您稍等”,然后后退了半步,看到门边的房间号,有些纳闷地道:“您是3094房间的房客吗?”   这个确实是,所以白在江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到服务员拿出餐单和他确认:“可这上面确实写着您的房号呢,您屋里还有其他人吗?”   白在江这下有些不确定了,他以为是路诗雅或者李泽州点的东西,只好让服务生先把东西放进来。   “请您慢用。”把午餐和酒一一摆好,服务生轻声离开。   白在江确实有点饿,但因为一上午喝了太多酒,胃里很不舒服,于是窝在沙发上揉了会儿肚子,顺便给李泽州发消息,问他是不是点东西了。   ‘笃笃笃――’   发出去的消息还没等到回复,白在江又听到敲门声。   他以为还是送餐的,没有看猫眼就开了门。   然后视线往上一移。   “中午好,我的好妹夫。”   白在江:“……”   白在江啪一声关了门。   ……但没关上。   “干什么呢。”大舅哥一只手轻轻松松抵住门板,歪着头从门缝里看他,“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午饭吃了吗?”   白在江两只手拼尽全力也没能让门关上,闻言猜测了一句:“那些东西是你点的?”   大舅哥挑挑眉:“看来没人给饿着肚子的人点吃的呢。”   他眯起眼睛:“他们平常就这么对你么。”   “你不要挑拨离间。”   “我这是心疼你的肚子。”   白在江放在门板上的手蜷了一下,两秒后,门板呈敞开状态。   “你到底想干什么。”白在江站在门内和他对峙,语气一点礼貌没有,眉头皱起的弧度也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大有一种彻底惹恼对方然后被打一顿就清净的想法。   大舅哥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并没有任何不悦,甚至侧着身子踮起脚,从白在江和门的缝隙里擦进房间。   “别生气嘛。”大舅哥一边往里走,一边和白在江说着话,“好歹也是一家人,不能欢迎我妹妹不欢迎我吧。”   白在江关了门,转头的时候看到大舅哥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他呼了口气,走过去坐到大舅哥对面。   旁边的沙发扶手上放着一件黑色外套,大舅哥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就这么大大方方敞露着里面的紧身底衣,白在江不受控制般看向他的胸口,那一处把贴身的黑衣挤成了鼓囊囊的形状。   白在江的目光在人家那个地方定了三秒后才快速移开。   他一脸平静地开口:“您要是想作为一个哥哥和我谈诗雅的事,我当然奉陪,其他的免谈。”   “是么,白先生好无情呢。”大舅哥右手支着脑袋,胳膊肘在沙发扶手上压出痕迹,说话不紧不慢,叹气也是,“唉……看来还是不欢迎我,咱们俩之间就没点别的能谈吗?”   白在江坐得笔直,脑袋微垂,轻轻摇了摇:“没有。”   然后他听到指尖在皮质沙发上轻点的声音,不知道是代表不耐还是游刃有余。   “怎么不吃饭?”大舅哥转移话题,问他,“喝了一上午酒,胃难不难受?”   白在江闻言抬眸,对上那双眼睛。   人的眼睛总能传达很多情绪,而且这些情绪往往也能作假。   所以白在江并不清楚他在这双眼睛里看到的关切情绪是真是假。   他又一次避开视线,像刚才在展厅那边一样。   “不难受,我酒量很好,多谢关心。”   “酒量很好。”大舅哥莫名把这四个字重新念了一遍,然后像是微微出神,好一会儿才点点头,不知道认可或者了解了什么,勾起唇角笑的时候却让白在江感觉到他并不开心,甚至有点生气。   ……有毛病,总不能是羡慕他酒量好,自己不行难道不会练吗。   白在江心中腹诽着,然后就看到大舅哥俯身把茶几上的托盘拿过来,打开看了看,似乎在确认温度,确认完之后推到他面前。   “你酒量好关你的胃什么事,人家就一定要平白无故跟着你受罪吗,吃点东西。”   白在江把视线定在那份午餐上,诡异地沉默了两秒。   大舅哥似乎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看着他失笑道:“想什么呢,怕我毒死你啊。”   那当然不至于,不过有个大活人一直盯着谁也吃不下去。   于是白在江直言不讳:“我不太喜欢吃东西的时候有人盯着。”   出乎意料,大舅哥非常善解人意地摊了摊手,说了句“ok”,然后把冰盒里的酒瓶拿了出来,举着酒杯酒瓶来到旁边的单人沙发那,单脚把几十斤重的沙发调了个过,面向落地窗。   ‘当’的一声,大舅哥用酒杯碰了碰酒瓶,冲白在江示意:“我喝酒,我不看你。”   然后他就真的坐在那了。   白在江:“……”   ……   十分钟后,白在江吃到五分饱,放下筷子,还没想出来怎么把落地窗那位请出去,脚边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   白在江一低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酒瓶,就躺在柔软的地毯上。   他有些迟疑地拿起来,又有些震惊地倒过来晃了晃。   ――竟然喝光了。   白在江立刻扭头看去,单人沙发依然面朝窗户,沙发上的人个子太高,一整颗脑袋都仰躺在靠背上,双手懒散地从扶手边垂下,右手指节又长又白,松松握着一个空酒杯,里面只剩一点点红色液体。   不知道为什么,白在江隐约有一种害怕那个杯子落到地面上的感觉,他快步走过去,脚踩在地毯上发出声音。   刚蹲到沙发旁边,白在江余光就瞥到酒杯要掉,赶忙伸手过去接了过来,无意碰到了大舅哥的指尖,很凉。   “唐先生,唐先生?”   因为上次在短信里大舅哥不让白在江再称呼亲戚之间的关系,所以他只能这么叫。   大舅哥看起来像是喝醉了,脸颊微红,眼睛轻闭,浑身酒气浓郁,领口那里似乎湿了一点,泛着水光。   白在江站在原地反应一会儿,先是把酒杯放回去,然后围着单人沙发检查了一圈,确认大舅哥是真的醉了之后,他开始上手摇人。   真的摇,势要把人摇到醒酒那种。   所幸大舅哥马上醒了,眼皮睁得十分困难,双眼都没怎么聚焦,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眨眨眼,开口道:“你哪位?”   白在江:“……”   白在江还没回答,大舅哥倒是自己给自己想起来了:“哦,记得,你和路诗雅结婚了。”   他说着说着就从沙发上侧过身,半躺着,眼睛直勾勾盯在白在江身上。   “你为什么和她结婚?”   大舅哥问了这么一句,很轻。   因为是醉酒的人随口问的,所以白在江忽略了他话语中那丝诡异的、有些委屈的语气。   “因为我和诗雅是两情相悦。”白在江熟练回答。   “骗子。”大舅哥毫不犹豫地评价他。   “……我对诗雅是真心的。”白在江再次道。   大舅哥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就在白在江想着要不直接把他拖到门口丢出去的时候,大舅哥又开口了――   “哦……”   他延长了这个语气词,嘴唇动得缓慢:“我知道了。”   白在江:“什么?”   “你其实是傻子。”   白在江气笑了。   还是丢门口吧。   白在江说干就干,直接拉起大舅哥的胳膊,说要送他回房间。   醉酒的大舅哥好像变得反应慢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忘了刚才在讨论什么,顺从地把胳膊搭在白在江肩膀上,只不过因为他太高,白在江扛着他胳膊走都有点费劲,而且还没走到门口就感觉肩膀上的力道越来越沉。   “哎……”   大舅哥看样子要往地上躺,白在江想直接松手不管,没想到大舅哥的胳膊死沉死沉,连带着把他也拽了下去。   但是他没躺到地上,而是趴在了大舅哥身上。   好香,酒味。   胸口是特意练过吧,硬邦邦的。   白在江撑着地面起身,看到大舅哥又闭上眼睛。   “唐先生,你的房间在哪?我找人送你回去?”   大舅哥闻声睁眼,抬手揉了揉额头,说“没事”,然后站起来拿了外套,看样子要自己走的样子。   白在江看他走路摇摇晃晃的,顺嘴说了一句:“需要帮助吗?”   大舅哥就停下了,冲他招手。   白在江无奈过去扶他,大舅哥低声对他说谢谢,然后问:“你呢?你需要帮助吗?”   白在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扶着他出门,上电梯,出电梯,来到他自己的房间门口。   “里面有人吗?”白在江低声问着。   大舅哥没反应,直接刷开房卡。   白在江认命地把人扶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空荡荡的沙发,毫不犹豫就把人丢在那了。   刚想转身离开,衣服又被人拽住。   “这太冷了。”   这回明显了,大舅哥的声音非常委屈。   白在江回头看向他的眼睛,一种仿佛在哪拥有过这双眼睛的想法从心底油然而生。   荒唐,很荒唐。   “冷吗?”他问。   大舅哥把脑袋靠在沙发靠背上,点点头。   那只手还拽着白在江的衣服,没用力,就用几根手指松松勾着,如果白在江想直接走,只需要轻轻一扯就能转身离开。   “叮铃铃――”   不知哪里突然传来闷闷的手机铃声。   衣服上的手指就松了。   白在江看到那双眼睛流露出明显的失落,还有一些让他莫名心脏发紧的情绪。   “那我扶你进房间休息。”   白在江最终妥协了,重新把大舅哥弄起来,手伸到人家的外套里,拿出嗡嗡作响的手机,看也没看直接关了。   大舅哥似乎没察觉到他做了什么,可能连别人给他打过电话都不知道。   来到卧室,白在江把大舅哥丢到床上,也不说给人家盖点被子。   他蹲到床边,和醉酒后侧躺着的大舅哥对视。   “唐先生,装醉没意思。”   大舅哥表情一僵,不是因为白在江说的话,而是对方拿起了他的手,正放在脖子上。   “我知道你来找我是想说什么。”   白在江捉着大舅哥的手指,一点一点,帮助那根手指摸索到自己颈侧被埋下危险装置的地方。   “那我就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不会答应跟你合作。”   白在江感觉大舅哥的手指动了,在他皮肤上有些颤抖地按了一下。   发现了。   意识到即将万劫不复,白在江语气不变,说出最后一句:“也永远不会背叛我的妻子。”   --------------------   唐唐:什么玩意这么硌手,不背叛就不背叛呗,硌我手指干什么。   小白:……全文完。   唐唐:等!我开玩笑!作者妈妈!我开玩笑的! 第72章 “核桃好吃吗?”   白在江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听到茶几上的手机在响。   他赶忙走过去接起来,短短几秒额头都冒了汗。   “白在江,你刚才在做什么?”   电话里传来路诗雅轻飘飘的声音时,白在江头上的汗已经顺着脖子流下去,正好滑过刚才还被大舅哥轻轻按着的地方,有些痒,仿佛那只手还落在那里。   “刚才唐钦又找来了,我以为是服务生才开了门,结果他一直堵着门不让我关。”白在江语气平静地告着状,“他还故意献殷勤,但我没上当。”   路诗雅那边很安静,有很清晰的脚步声,是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   “知道了,听话就行。”路诗雅似乎把手机拿远了一会儿,声音变小,和别人说了几句话。   好一会儿,白在江才听到路诗雅的声音变清晰:“吃午饭了?”   白在江冲着手机点头:“在唐钦的监视下吃的饭,不吃不行,他不走,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最后一句是嘟囔着说的。   路诗雅发出一声轻笑:“他不会毒死你的,他是疯了,但还没疯到那种程度。”   白在江“嗯”了一声,某种程度上他也认同路诗雅的话。   又回答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路诗雅就结束了通话。   ……   下午六点,李泽州给白在江打电话,让他过去展厅那边,白在江待在酒店里的每一刻都做好了准备,收到命令就出了酒店。   按照李泽州电话里的指引来到展厅旁边的回形展廊,白在江看见廊道尽头有两个身影。   路诗雅和林特助似乎聊得很畅快,正面对面讨论着一件展品,除此之外没看见旁的人影,不知道ATB的董事长和他夫人是一直没来还是在他来之前就离开了。   远远的,路诗雅看到了白在江,向林特助指了指,于是白在江有幸与这位优秀的董事长特助对视了。   加快速度来到两人身前,白在江冲林特助礼貌点头。   林特助却主动冲他伸出手掌:“这位就是白先生吧,久仰大名。”   您久仰的大名可真多啊。   白在江微笑着回握过去:“您好您好。”   林特助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看向路诗雅:“哎,白氏药业和ATB也有过合作,就在去年。”他重新看向白在江,“不知道白束白总经理和您的关系是?”   “是我姐姐。”白在江回答。   林特助眼睛一亮,看起来更高兴了:“那这不就巧了吗,去年我们和白氏刚谈成合作,今天又和路小姐这么合得来,咱们几家是注定有缘啊。”   合作方这么高兴当然得应和,白在江和路诗雅相视一笑,一口一个“是啊是啊”,余光里那些在角落偷看的别门企业代表估计鼻子都要气歪了。   三人又挤在一起说说笑笑好一阵,沿着展廊走了两三遍,似乎把这辈子的场面话都聊完了,林特助才看了眼手表,终断了今天的会面。   “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二位的兴致,下次聊。”   路诗雅笑得十分好看:“是我们不能再打扰你啦,拜托了你那么麻烦的事。”   林特助笑着,看起来特别高兴:“不会的,相信我们董事长肯定也会愿意和路小姐这样厉害的女性企业家合作的。”   他看了眼展览厅外面,发现天色已晚,户外黑沉沉的。   “啊,听说这附近有家卖琥珀核桃的挺有名气,网上有不少人打卡,你们知道在哪吗?”   路诗雅摇摇头,看向白在江:“老公,你听说过吗?”   路诗雅的眼神非常明确,白在江陪了她快三年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的意思,而且看样子今天下午ATB的董事长还是没有出现,不然路诗雅不可能看起来这么疲惫和不耐烦。   “那家网红店吗?”   所幸白在江下午闲得无聊时刷到了附近一些著名的打卡点。   “我也听说过,不如咱们一起去找找?”   他看向路诗雅,“老婆,你要不要吃?”   路诗雅面色犹豫:“那个太甜了吧,给我带一点点就好。”   意思就是不要。   白在江点头道:“好的,你回酒店等着我。”   路诗雅温柔一笑,也点了点头。   林特助就和白在江一起离开了,一路上仍然互相客套。   “白先生真是男人中的楷模啊,怪不得有个这么优秀的妻子。”   “应该的,诗雅对我也很好。”   “二位结婚多久了?”   “快三年了。”   “那可真是感情深厚啊。”   “还好吧,哈哈……”   ……   走出展览厅范围,周围亮起夜灯,是那种挂在树上的装饰灯,很明亮,也很漂亮。   白在江陪着林特助走在街边小道上,根据下午看到的一些东西,故作熟练地为他介绍着这附近的娱乐活动。   某一瞬间,白在江看到林特助叹为观止的眼神,白在江竟然觉得颇为满意,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适合当一个向导,心情都莫名好了一些,恰时一抬头,看到了目的地。   “就在这了。”白在江微笑着说。   林特助跟着他一起走进橱窗里摆放着很多核桃模型的小食店。   进入时,门顶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店里很嘈杂,这道声音本该不明显,但白在江听得很清晰,甚至特意抬头看了一眼。   收回视线时,林特助已经走进店内深处,店里的服务员来到他身边,递给他一个盘子和夹子,可以自己挑选不同口味的核桃。   “林先生喜欢吃甜食吗?”白在江走过去,来到他身边,同样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一个盘子和夹子。   “那倒不是,是董事长要我买的。”林特助看了白在江一眼,解释道,“说是给董事长夫人吃。”   白在江笑笑:“也是,女孩子确实更爱吃甜食,会心情好。”   “白先生你呢?觉得哪个好吃一点?”林特助似乎选择困难,拿着手上的东西无从下手。   这时候肯定不能把皮球踢回去,但也不能盲目推荐,如果那位董事长夫人不爱吃可就糟糕了,继而还会影响到路诗雅的计划。   意识到今天这道小小的甜品会带来什么样的麻烦,白在江心里叹了口气。   “我觉得这一款会好吃。”他指着左手边的无尘玻璃,“**点评上第一位推荐的就是它,可能不会很惊艳,但既然能有这么多人愿意消费,口味上应该不会出大差错,至少都能接受。”   林特助点了点头,应该是对于白在江的解释很满意。   于是两个大男人叮铃咣啷地把销量最好的那款琥珀核桃都夹完了。   结完账,两人走出小食店,一起走回酒店。   进入电梯,白在江按了自己的楼层,然后看到林特助按了一个特别眼熟的楼层号。   也是大舅哥在的楼层。   白在江思索了一下,‘无意’开口:“今天下午展厅那边有年轻人比赛,应该有不少出众的。”   林特助盯着不断上跳的电梯楼号,点点头:“是啊,现在的年轻人想法都挺不错。”   白在江道:“听说有个专门想进ATB的年轻人在场内大显身手呢,不知道董事长对他评价如何?”   林特助反应了一下,笑道:“啊,其实董事长下午没来,他在陪夫人吃饭聊天。目前ATB也确实有在国内培养新人的打算,但还在由内部人员筛选。”   白在江点点头:“也是,现在这个阶段培养新人不能马虎。非常期待ATB能在国内市场打下一番新事迹。”   正好电梯到了,白在江从轿厢里走出去。   林特助笑着冲他点头:“那也是少不了白先生和路小姐的帮忙了,再会。”   “再会。”白在江也点点头,笑着看电梯门关上,转身的时候才把笑容落下去。   ……   回到房间,白在江随手把那瓶琥珀核桃放在了玄关置物柜上。   路诗雅当然不会喜欢这个。   洗完漱,白在江看了眼手机,李泽州给他发了消息,通知他明天早上自己回去。   白在江回了个【好】。   ……   ……   ……   次日一早,白在江穿上衣服就准备出发了,路过玄关时看到那瓶琥珀核桃,想了想还是拿上。   高铁上,白在江身边坐了个带孩子的妇女,孩子一直哭闹,吵得附近的乘客没有安宁的时候。   白在江也被吵得头疼,然后目光落在他放在小桌板上的那瓶核桃上。   他拿起来,冲身旁的小孩摇了摇。   吃着零食的小孩终于不哭了,代价就是白在江下车时手里的瓶子空了一半。   ……   回到了H市的出租屋,白在江感觉有点累,正瘫在沙发上动也不想动,突然想起什么,起身进了卧室,拿出床垫底下的手机。   开机,点开短信,进入某个熟悉的对话框。   这几个步骤在白在江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完了。   短信里多出了几条新消息,有昨天发的,有今早发的。   白在江从下往上看过去――   最新一条是今早六点三十二分发的。   【T:你怎么走。】   第二条是昨晚十点零五发的。   【T:睡了吗?没睡开门。】   然后最早的一条,时间似乎是昨天傍晚白在江和林特助分开后不久。   【T:核桃好吃吗?】   --------------------   小白:……哦,所以你昨天晚上在我门前站了一夜?   唐唐:我傻?   小白:也是,我不回消息,你肯定早就猜到我没带那个手机,怎么可能会一直等着我开门。   唐唐:……其实我确实傻。 第73章 “我们可不是合作关系”   核桃?   看到这条消息的瞬间,白在江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   脑海里有奇怪的线突然绕在了一起,而原本它们并不相交。   细细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白在江捉起装核桃的瓶子,拍了张照片发给大舅哥。   【白:吃了一半。】   虽然不是自己吃的。   对方隔了几乎快两个小时才回消息,中间的时间白在江换了身衣服,还吃了点东西。   【T:[彩信]】   【T:我的都没动,看来你真的喜欢吃。】   大舅哥给白在江的手机质量很好,加载彩信毫不卡顿,甚至放大的时候也很清晰。   于是白在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图片角落里扔在茶几上的那张小票,并很快辨认清楚,上面的出单号码就是昨天林特助买的那份核桃。   那这就奇怪了。   林特助买的核桃怎么会出现在大舅哥手里。   总不能大舅哥就是那位被ATB董事长万分珍爱的夫人。   白在江:“……”   【白:你是gay吗?】   对方这回又隔了好久才回消息,但白在江莫名感觉对方应该没有走开,只是在斟酌用词。   【T:你什么意思?】   【白:只是好奇,不然林特助买给人家董事长夫人的零食怎么会跑到你手上。】   而且就大舅哥现在的情况,在内行人和外行人眼里不管怎么看都是不可能东山再起的,但大舅哥却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来拉拢他这个无名小卒,总也给他一种胜券在握,把策反他当成胜利旗帜上的辉煌一笔,好向路诗雅他们炫耀的感觉。   所以白在江真的很疑惑。   普通人落到大舅哥这种地步还能走什么出路呢?   说不定真的是董事长夫人。   而这回没隔多久,大舅哥就发来两个极其简洁的语气词。   【T:哈。】   【T:哈哈。】   【T:白在江,你现在的脑袋是不是装的东西太少了,胡思乱想的空间就大了?】   【白:我觉得我的怀疑很有必要。】   紧接着,白在江发了一大段内容来阐释自己的观点,直接把大舅哥干沉默了。   五分钟后,大舅哥发来一个问句。   【T:我很好奇你怎么产生这种想法的?】   【白:我的理解难道没有逻辑吗?】   【T:有,你的脑子太有逻辑了,但没必要这么有逻辑,你是要考研吗?】   这种夸奖白在江不需要,于是很快略过了这个不着调的玩笑。   【白:所以唐先生和林特助是什么关系呢?】   【T:你猜。】   白在江思索了一下,发过去一句:【唐先生对合作伙伴的态度不太真诚呢。】   几秒后,对方如他所料,回复了一句:【我们可不是合作关系。】   白在江轻轻吸了口气,又平稳地吐出去。   当然不是合作关系,他只是个任谁捉住绳子都能拽走的风筝,谁会握着手里的风筝线坐在谈判桌上和线另一头的风筝讨论合作呢。   而且做出决定的那一刻,白在江的绳子就已经半落在了大舅哥手里,还有一截在李泽州他们那里。   现在就看谁能把他彻底拽走,或者任风刃割断他的束缚,幸运地还他自由。   这时候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自己的心跳和体温可能不太正常,于是打开了电视,开始放大音量看爱情公寓。   【白:开个玩笑,只是觉得我好像赌对了。】   对方发过来一个输入法里面的表情包,是个单手托着腮笑着看他的小黄人。   白在江莫名其妙点了那个小黄人两下,想把那个碍眼的宠溺表情戳坏。   【白:那不知道唐先生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T:我帮你安全脱身。】   【白:需要我做什么?】   【T: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白:会让我干坏事吗?】   【T:不好说。】   【白:那万一我付不起你要的报酬呢?】   对面安静了一分钟。   【T:白先生不用多虑,报酬我会自己拿。】   白在江思考了一会儿,手指在手机上敲来敲去,打好了又删,好一会儿才确定一句:【那你随便拿吧。】   事已至此,被发现也是死,还不如在大舅哥这里赌一赌,而且目前看来大舅哥也不是全然没有胜算,就是不知道他想拿的报酬是什么。   白在江疑惑地想,总不能图他身体里的这些器官。   --------------------   小白:他到底图我什么报酬呢。   ……   唐唐(深情):白在江我对你掏心掏肺。   小白(恐惧):大舅哥想对我掏心掏肺。 第74章 “摩天轮”   通敌大舅哥之后,白在江一整晚都辗转反侧,直到李泽州突然打电话过来,问他怎么这么晚还不睡,白在江才终于强迫自己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白在江的旧手机上传来微信电话的动静,他以为又是李泽州,闭着眼就接了。   “喂……”   “……”   电话另一头安静了好几秒,白在江的耳朵里只听见一点点电视剧的声音和切菜声。   白在江很快意识到不对,眯着眼坐起来,想看看打电话的是谁。   但不知道是不是起身的时候没注意碰到了哪,白在江拿下手机时发现电话已经挂了。   他没有立刻拨回去,而是摸过来眼镜戴好,往聊天框上方的昵称那里看了眼。   【美少男壮士(阿方)】   而聊天框里只有一条十几秒的通话记录和一条十分钟前被撤回的消息。   白在江有些不明所以。   这个旧手机里联系人不多,每个人后面都有备注,但除去那些一看就是工作用途同校同学或者是家人备注的,就只有这个【美少男壮士】后面备注了一个‘阿方’,一听就是小名之类。   应该是很要好的朋友吧。   只可惜时间过去太久,聊天记录都被清空了,他也不敢贸然回电过去,万一露馅了被人找上门对峙就麻烦了。   于是白在江很心虚地放下了手机,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   三天后的上午,白在江联系了李泽州。   李泽州接得有些慢,声音听起来像是刚睡醒,嗓子很哑:“怎么了?”   白在江主动向他请示:“唐钦说今天一定要请我吃饭,我要去吗?”   三天前白在江送大舅哥回房间后,大舅哥倒在床上摸出他脖子上的危险装置,然后就突然说了一些很抱歉麻烦他之类的话,并表示一定要请他吃顿饭,还拽着他的手强行让他留下了手机号码,白在江也非常配合地给他念了旧手机的手机号。   于是今天,他的旧手机就收到了来自大舅哥的消息,对方正诚恳地邀请他一起吃饭,理由是为那天醉酒后的失态而道歉。   “哦,什么时候说的。”李泽州问着。   “刚才,他来了短信。”白在江回答,“那天他发酒疯,非得要我的手机号。我把截图发给你看看?我不知道怎么回。”   “哦。”李泽州似乎心不在焉,应了一声之后突然没了下文。   白在江本来在安静等着,但是突然听到李泽州抽了口气,然后打了谁一巴掌,发出的声音是那种手掌和皮肤直接接触的声响,不知道是打在脸上还是其他人体部位上。   “妈的,把牙齿收好。”李泽州低声斥责着谁。   而另一道声音轻轻的,很模糊,白在江听不完全,只依稀听到一些吮吸和吞咽声。   他习以为常地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茶几上,离开自己的耳朵。   “喂?哥?”李泽州在电话里叫人。   “还在。”白在江应了一声,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李泽州一直执着于叫他哥,不过他一开始也对这个称呼不反感,不是因为喜欢而不反感,只是隐隐约约总感觉李泽州以前就这么叫过他。   “你去吧。”李泽州呼了口气,告诉他,“既然他不肯放弃,你就继续吊着他也行,让他抓耳挠腮又不能得逞才好。”   白在江“嗯”了一声:“了解。”   “那就挂了吧。”李泽州说。   白在江不再打扰他的兴致,立刻挂了电话,并去卫生间洗了洗手和耳朵。   ……   下午五点三十分,白在江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于是起身走向玄关。   开门之前,白在江鬼使神差滑进旁边的洗手间,对着镜子诡异地挠了几下头发。   他不属于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长相,平时也不怎么打理头发,又戴着厚厚一副眼镜,走在人群里就是最普通的路人级别,为了今天的出行能够方便,他第一次戴了隐形,头发也耙上去了一点,看着似乎精神气好一些。   但如果站到大舅哥身边的话,应该还是没什么光彩。   ‘笃笃笃――’   白在江的胡思乱想很快被敲门声打断,他匆匆看了眼镜子里自己的这身装扮,在第三道敲门声响起之前赶紧开了门。   “我还以为白先生忘了约定呢。”大舅哥的肩头靠在墙边,歪着身子看他,视线从头到脚很礼貌地扫了扫,“形象管理不错,不知道的以为咱俩是要去约会。戴美瞳了?眼睛这么大。”   “不是,是隐形而已,无色的。”白在江从房间出来,关上门,“你不是说要去高级餐厅吗?我怕打扮太普通人家不让进。”   大舅哥直起身子,几乎和他并着肩一起往电梯那走,“也是,有些饭店确实规矩多,上次我不打领带他们就不让我进。”   白在江偏头看了他一眼。   走廊并不窄,但这人挺着肩背往这一站就显得空间不足了。   “会有人敢拦你吗?那得是什么级别的饭店。”   两人走到了电梯门口,白在江按了下行键。   大舅哥回忆了一下,“也不是很出名,就是背靠路氏而已。”   “那你打领带了吗?”   “我就没吃了。”   白在江笑了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   出行方式是坐大舅哥的车,还是那辆熟悉的添越。   白在江站在车前刚观赏了一秒,大舅哥就十分不客气地拍了拍车门:“这位先生,车里的视野更好哦。”   外面挺冷,但路上行人还是有一些的,白在江就放下了想要问大舅哥有没有开着这辆车出现在Z市的念头,矮身钻了进去。   大舅哥载着他来到一家高档餐厅。   位置在商场高层,他们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去,白在江看到电梯层楼号足足跳到了三十六。   ‘叮――’   电梯门开后,扑面而来的暖气迅速冲淡了来自负一层的冰冷空气。   白在江闻到菜品的香味,胃部隐约有点动容。   ――看来大舅哥的品味还是非常不错的。   前台的服务人员很快接待了他们。   两人坐到了一处靠窗的位置。   这里景色很好,窗外是江面和大桥,还有一个很亮眼的摩天轮。   用餐期间很安静。   除了问白在江的口味,大舅哥几乎没说几句话,闷头就是吃。   人家不说话自己也不好随意开口,白在江就也跟着闷头吃。   刚吃完最后一口,白在江想看看大舅哥的进度,一抬头就看到对方正转着酒杯,靠在椅背上看他。   餐厅里灯光暧昧,这很正常,这个时间来这吃饭的大多是情侣。   他们旁边坐的那对就是,男方和女方边吃边聊,十几分钟过去牛排都没吃完一条。   不过这些都不是白在江在意的,他只是觉得奇怪,大舅哥似乎总喜欢默不作声地盯着他,像是在回忆一些连他本人都参与不了的往事。   “吃饱了?”   略微有些嘈杂的背景音里,白在江听到大舅哥问了他这么一句。   白在江点点头,表示吃好了。   大舅哥喝完最后一口酒,带他离开了餐厅。   ……   下去的时候,他们坐的是商场的全景电梯。   电梯从上往下缓慢降落,白在江没别的可看,就盯着不远处的摩天轮。   “好看吗?”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大舅哥的声音就显得非常有质感,明明离白在江不近,却像是贴在他脑后说的。   白在江回头看了一眼。   电梯阴影里,高大的男人与这个仅有2.3米高的电梯轿厢格格不入。   “是挺好看。”白在江陈述道,“设计得挺不错,和江景很搭。”   闻言,大舅哥原本靠着轿厢壁的姿势动了动,走近了些。   “去坐坐吗?”   白在江失笑摇头:“你都多大了。”   “不到三十岁。”大舅哥挑着眉看他,“而且,谁规定坐摩天轮有年龄限制了?”   白在江:“……还是有的,八十岁以上老人应该不会建议。”   大舅哥轻笑一声:“所以白先生贵庚呢?”   白在江憋了两秒,道:“那就坐一次吧。”   ……   这个摩天轮在H市也算名景,很多慕名而来的年轻人都会在这打卡拍照。   虽然今天很冷,但办理乘坐摩天轮的乘客还是很多,和刚才在餐厅里吃饭的盛况一样,坐摩天轮的大多也都是情侣。   白在江和大舅哥一起办理乘坐手续的时候就被工作人员误会了,对方递给他们一张特殊的粉色卡片,告诉他们这是情侣优惠价。   白在江刚想拒绝,那张粉色卡片就已经落进了大舅哥手里。   “那就谢谢了。”大舅哥冲工作人员道谢,并非常坦然地收好了用情侣优惠价买来的粉色卡片。   白在江跟在他身后,不解地问:“你不介意被人误会吗?”   毕竟这里人很多,万一有个心眼细的认出了大舅哥,然后偷拍他们的照片或者视频,那多不好。   大舅哥转头看他,手指夹着粉色卡片冲他摇了摇:“原价成人票双人110,情侣价只要99,不值得心动吗?”   白在江动了动嘴唇,评价道:“唐先生不愧是商人。”   大舅哥收好了卡片,叹着气纠正他:“生分了,现在我们可是情侣。”   白在江就不说话了。   ……   上一轮乘坐摩天轮的乘客下来后,白在江和大舅哥排队坐了上去。   座舱里并不很冷,应该是全封闭的缘故。   很快,摩天轮开始缓缓上升。   其实乘坐摩天轮没什么特殊感受,和坐公交差不多,甚至更晃一些,唯一值得稀奇的就是窗外的独特景色。   反正坐都坐了,也没理由浪费情侣票,白在江转过身开始欣赏江景。   这里离江面更近了,水灵灵的冰层被大桥上的彩灯映照着,比刚才在商场高层看到的更漂亮。   摩天轮升到最高点的时候,不知道是海拔过高还是封闭空间里空气有点不好,白在江感觉脑子微微眩晕了一会儿,恍惚间回忆起了一些画面。   不太连贯,但也是坐摩天轮的场景。   他在回忆里的年龄是个谜,或是被一个记不清脸的女人抱在怀里看窗外景色,或是和几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一起偷眼看着前面的座舱,或是他手里拿着一根奇怪的绳子,趴在能打开的座舱窗户里,往外扔绳子……   回过神的时候,白在江就意识到这不是他第一次坐摩天轮了。   真是神奇。   他一个乞丐以前竟然也坐过摩天轮。   冬天的雾很大,座舱内部温度相对较高,窗户蒙上了一层水汽。   白在江用手指擦了擦,突然注意到什么……   窗户上的倒影告诉他――大舅哥正在看着他。   又在看着他。   没来由的,白在江感觉心跳有些不规律。   回忆里,白在江感受不到他小时候坐摩天轮是什么心情。   相比较之下,此时此刻肯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导致他心情变化的参数也具象化了。   就坐在他面前。   怎么办,他好像喜欢大舅哥。   --------------------   小白:这是不道德的。   唐唐(打电话中):喂,告诉路诗雅我要和她断绝兄妹关系。   路诗雅:神经病,谁愿跟你有关系。 第75章 “打三个小时的电话”   今天的吃饭和摩天轮之旅都太过微妙,白在江回去的路上不断回忆着其中的细节,最终总结为不是他的错。   首先可知,他从前是个乞丐,人人喊打无人关心,在国外的大部分生活也总是不由自主,他本就缺乏情感共鸣和陪伴。   其次就是,大舅哥严格意义上…不,就算不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只忽略他那张能言善辩的小嘴,大舅哥的外貌、体型、身高,这些统统都是正常人好感标准上层还要以上的程度,而白在江的这些外在条件在大舅哥面前本就不能相提并论,而且对方还拥有能带他脱离险境的魅力,不管是不是吊桥效应,仰慕,已经是很正常的事。   最后一点,今天很冷,从车上下来之后白在江就不自觉想靠近热源,大舅哥人高马大,身上火气十足,所以能吸引他很正常。   回到家的白在江终于将所有能集合起来的理由都顺了一遍,越想越通透,并觉得自己刚才异常跳动的心脏仅仅是沉溺于不可言说的氛围感,没什么大不了。   想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白在江高高兴兴去洗漱,站在卫生间里看镜子的时候才又想起什么。   他摸了摸脖子。   上面多了一个颈环似的东西,黑色的,一指多宽,边缘抵在他喉结下方,大衣衣领束上去就看不见。   这是大舅哥在摩天轮上给他戴的,他没有用任何方式询问,也没有反抗,因为他能感觉到大舅哥是在帮他。   这个颈环肯定是为了针对他脖子里的东西。   白在江顿时感觉未来可期。   ……   洗完漱,白在江回到卧室,重新戴上眼镜,靠在床头,翻出抽屉里厚厚一本的导游题,随便练了十几页,等回过神的时候时间已经凌晨了。   看了眼窗外的天空,白在江下床,走过去拉了窗帘,回到床上时看了眼旧手机。   没有消息,很好。   白在江心情轻松地躺下了,侧躺着,又拿出新手机。   也没有消息。   这是很正常的,因为回来的路上道过别了,今天说的话也很多,现在也凌晨了,没有人会凌晨一两点还不睡,守着手机等人发消息或者发消息打扰可能入睡的人。   又解开一个还没腾起的心结,白在江刚把手机放下一秒,就看到手机屏亮了。   未免被脖子里的东西监测到不对劲的声音,白在江从A市回来后就把新手机全天静音了。   看到手机屏重新亮起的时候白在江并没有抱希望,只觉得可能是什么无聊的网络推送,但他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刚看到短信的灰色图标,心跳就又加速。   【T:怎么还不睡?】   白在江盯着消息上方的‘刚刚’看了两秒,慢吞吞点开输入法。   【白: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T:颈环。】   【T:和你脖子里的东西异曲同工。】   白在江脑子转了两秒。   【白:也能听到我的声音,查我的位置,监测我的身体状态吗?】   【T:不止是这些,主要是记录、备份和模仿。】   白在江隐约猜到什么,没再问,就回了个【哦】。   【T:所以白先生什么时候睡觉呢。】   白在江用指节敲了敲屏幕:【好像要睡着了。】   【T:睡吧,待会儿给你个惊喜。】   【白:哦。】   回复完,白在江再次关了手机,平躺着闭上眼睛。   一分钟后,白在江朝另一边侧过身子,把一半的脸埋在被子里。   要命,他好像在期待是什么惊喜。   ……   入睡后,白在江难得又做了个十分清晰的梦。   梦里的场景像是某个热闹的毕业典礼,入目都是成群的穿着黑色学士袍的毕业生。   “嗨,老白。”   身后有模糊的声音传过来,白在江还没转身就被人撞了下肩膀,面前只留下那人的背影,正冲他挥手:“赶紧过来啦!在花坛等你!”   白在江看着身边形形色色又服饰一致的学生们,不自觉跟着他们的步伐前往同一个目的地。   毕业照都是在花坛拍的,这个地方景色没的说,不仅涵盖了他们学校的特色建筑,地方还非常宽阔。   人齐了之后,白在江发现前面已经有一个班正在准备拍,下一个才是他们班。   “老白,你实习结束之后想跳槽啊?”   白在江转头,看向身旁应当是自己同班同学的人物。   “嗯。”他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发出熟悉又陌生的嗓音,温润又有礼貌,“我有说好的旅行社了,实习结束就过去。”   “是那天来学校的张经理吗?他们好像还没发展起来呢。”   “嗯,但我觉得前景会很好。”   “哎哎。”旁边挤过来另一个同学,白在江照旧看不清他的脸庞。   “你们知道为什么换工作叫跳槽吗?”   身边的同学疑惑摇头。   身后那位笑道:“因为咱们都是牛马啊。”   白在江梦里被逗笑了。   笑了没一会儿,前面的班级拍完了照片,轮到他们。   从建筑后面走到花坛前,白在江感受到到阳光照耀,但并不刺眼,他不经意地瞥过去一眼,发现建筑旁边的阴影里有很多人。   其实很多人也没什么,这里都是人。   但白在江看到一个很显眼的。   对方的个头高得有些诡异,哪怕斜斜靠着墙面也比身旁所有人都要高。   他不是一个人,怀里抱着一只猫。   像是看到什么不舒服的,白在江的视线在梦里移开了。   “开拍了!”   前面的摄影师指挥好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姿势,然后举起手示意要拍了。   白在江端着学位帽,眼睛在梦里的阳光中睁得有些费劲,隐约要闭上。   摄影师口中喊着:“三!”   “二!”   “一!”   ‘叮铃铃――’   白在江猛地惊醒,深深喘了口气。   耳边,手机铃声正催命一样响着。   白在江咳嗽了两声,翻过身来,不自觉摸了下脖子上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睡觉的时候压住了颈环,脖子有些发烫。   拿起新手机,白在江看到一个熟悉的号码正给他来电。   白在江有些不可置信地盯了两秒,手在脖子上摸索一圈,确认那个危险的定位装置仍然埋在颈侧。   既然东西还在,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呢。   所以他有些犹豫,并没有接电话,任由它自己挂掉。   没一会儿,白在江看到短信里蹦出来一条最新消息。   【T:放心接。】   没过几秒,对方又打来。   白在江就接了。   通话接上的那一秒,对面立刻传来一声问候:“晚上好。”   声音听起来像是一直没睡。   白在江瞥了眼床头的时钟――凌晨三点二十六分。   “晚上好。”他回了一句,因为是被惊醒,嗓音含着很浓的困意,“这个颈环,是不是发挥作用了?”   “嗯。”大舅哥应了一声,那边的背景音像是有不少机器在运作,还有些许人声,整体并不嘈杂,但在这个时间点还是显得有些复杂。   白在江就问他:“你还在忙吗?”   大舅哥回答他:“没有,已经忙完了,你睡觉之前,颈环已经破解并侵入了你脖子里那个装置的运行系统,刚才你睡着之后,这边同步记录了你的睡眠数据,用高密计算仪器模拟出了你未来三个小时内的睡眠数据,并且进行了屏蔽加替换。”   电话里的声音顿了下,白在江听到大舅哥问他:“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白在江用困倦的脑子思考了一下:“代表我可以和你打三个小时的电话。”   大舅哥笑了一声:“怎么样白先生,选择我是不是不亏?”   “嗯。”白在江由衷地夸赞道,“你很厉害,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东西还能被屏蔽。”   大舅哥的嗓音变得愉悦:“很简单的事。”   白在江还没回话,就听那边有道人声突然由远及近炸了起来:“放屁吧你!是你的功劳吗你就揽!我…唔唔唔!!”   白在江很疑惑:“什么声音?”   大舅哥嗓音不变:“没什么,逮了只鸟,叽叽喳喳吵死了。”   然后那只‘鸟’的声音又‘叽叽喳喳’地离远了。   白在江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大舅哥不愿意透露的东西他就不问。   “怎么样,白先生现在对我的信任有几分了呢?”大舅哥打来这通吵醒白在江的电话似乎并不只是为了炫耀成果或者闲得无聊,应该别有目的。   白在江思索了一下,说了句稍等,然后从床上坐起来,摸起眼镜戴上。   “已经很信任了。”白在江心里莫名想到坐摩天轮那会儿,嗓子有些发虚,“唐先生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呢?”   “我想想。”大舅哥思索了一阵,于是电话这头的白在江就只能听到他低低的沉吟声,新手机音色很好,听起来质感很强,是个好手机。   “先说说你为什么会和他们合作吧。”大舅哥很快抛了个问题。   这回轮到白在江思索了。   而思索过后,白在江第一句就是阐明身份。   “我其实,是一个乞丐。”   “……”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几秒。   然后白在江听到大舅哥的吸气声,很深沉,然后是吐气声,很郑重。   “嗯。”大舅哥应了一声,“你继续。”   白在江就陆陆续续把自己在国外失忆醒来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坦白了。   包括他代替了因酒驾闯出大祸的白家小少爷这件事。   而当白在江说到他这三年一直住在路诗雅的庄园里时,大舅哥突然问了那个庄园的名字和地址,白在江按照记忆回答了。   手机那头突然开始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时间流逝让白在江感到不安,他看了两遍时钟,第三遍的时候才听到大舅哥继续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原来你在那,我离你那么……”   大舅哥的自言自语并没有头尾,白在江正感到疑惑的时候就停止了。   然后他听到大舅哥嘲弄的声音:“就你这本事还酒驾,给你俩钢镚坐超市门口你都摇不明白。”   白在江怀疑大舅哥是不是也困了:“我没酒驾,酒驾的不是我,我只是冒名顶替他。”   “哦哦。”大舅哥应得很敷衍,“没转过弯,抱歉。”   不知道为什么,白在江虽然不知道自己本来的名字叫什么,又或者他这个乞丐本来就没有名字,但他还是不希望大舅哥把他和那个躺在精神病院的特殊病房里准备长睡不起的‘白在江’混为一谈。   “我真的不会酒驾。”白在江嘟囔道,“而且我练过的,喝酒根本不会醉。”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   大舅哥像是真的困了,再开口时嗓子都是哑的:“小乞丐,那你是怎么练的呢,路诗雅一直让你陪酒吗?”   不知道为什么,白在江感觉大舅哥这个问题问得非常温柔,但那样的语气仔细听又有一些不同寻常。   “不是。”白在江解释道,“我第一次醉酒的时候出糗了,她特意找人给我做了酒精训练,喝醉了就会灌我水,一直到吐,吐到清醒,反复几天就好了。”   白在江话音刚落,电话那边就响起什么东西被捏变形的声音。   噼啪一声,背景音都安静了一瞬。   “这样啊。”还不等白在江出声询问,大舅哥又温柔地道,“真厉害。”   话题好像突然沉重了,白在江初心没有卖惨的意思,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谦虚地“嗯”了一声。   为了缓解气氛,他主动转移话题:“我的脸不是原装的,你能看出来吗?”   大舅哥说:“是吗,我看看。”   白在江愣了:“这,现在怎么看?”   “拍照,发短信。”   能感觉到大舅哥心情不是很好,可能是不相信白在江的措辞,又或者是觉得利用一个乞丐实在太亏了,总之白在江理解不了其中的缘由,只能尽量配合。   白在江很快下床打开卧室灯,用袖子蹭了蹭睡觉时出的汗,以确认拍照的时候不会被拍成化形的猪刚鬣。   一分钟后,一封彩信发给了正在通话的号码。   大舅哥那边安静了很久,背景音已经彻底没有人声了,都是仪器运转的动静。   就在白在江猜测大舅哥是不是已经遗忘他的时候,电话里传出声音――   “看不太出来呢,白先生好像天生丽质。”   --------------------   唐唐:我参加过你的毕业典礼。 第76章 “我也睡得很好”   白在江接受无能。   虽然他的脸已经不是原装的,但李泽州跟他说过,他本来就和白家小少爷长得很像,所以给他做的是微型整容,虽然看起来好像区别不大,但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的脸都是平平无奇。   于是白在江就评价了一句“有点夸张”,然后略过了这个话题。   夜太深了,白在江又困倦无比,三个小时根本不能一晃而过,最终没撑下去,在时间还剩一个多小时没聊完的时候就捉着手机睡着了。   另一边的唐钦坐在充满科技感的秘密实验室里,周围除了一堆仪器没有别的东西陪着他。   电话另一头聊着聊着就咕哝着不再出声,唐钦自然知道对方睡着了。   他没有挂断电话,而是盯着手边的某个小屏幕看了一眼,上面运行着一个特殊的倒计时,显示还有一小时零七分钟三十二秒。   唐钦收回视线,找出耳机,再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放在桌边的吸附式支架上,支架的机械臂自动抬高成合适的角度。   把耳机戴好之后,一道沉稳的呼吸声随着轻微电流传进唐钦耳中。   然后听着听着,唐钦就感觉有人从身后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看一下旁边的计时器。   唐钦啧了一声,拿着鼠标在倒计时即将结束的屏幕画面上点了几下,并迅速将通话挂断。   “你该休息。”站在唐钦身后的男子道。   唐钦摘下耳机,用掌根揉了揉略微有些发疼的眼睛,然后站起来,朝门口走。   “不睡了,回新公司开会。”   “好的,车在楼下。然后还有件事。”   唐钦正站在门边拿外套,“说。”   “王方问你,他能不能见白在江。”   “不能。”   “手机联系呢?”   “可以。”   男子就不再问问题,目送唐钦离开实验室。   ……   ……   ……   白在江一觉睡到大大大大大天亮。   ――简称下午了。   醒来的时候白在江感到神清气爽,这种情况很罕见,因为熬夜睡觉就像开盲盒,随机会开出巨困巨累巨头疼和隐藏款神清气爽,虽然时间变成了下午,天空也重新开始昏暗,但白在江今天是幸运的。   旧手机里有一些新消息,来自李泽洲,不太重要,就是问他怎么还不起之类,白在江非常认真地敷衍了两句,放下手机起身下床。   这两天户外很冷,白在江穿上足够厚的冬衣,在小区门口简单买了点吃的,回家之后就打开电视看财经新闻。   新科会展后,ATB集团国内项目管理计划正式落地,新公司大楼暂时是租的,听说路氏集团为其拉拢了许多赞助,ATB新发布的许多合作方向也与路氏集团的几大科技发展计划紧密相连。   白在江手里转着遥控器,看了会儿就换了台,看猫和老鼠。   这时候吃东西心情最好了,白在江很快吃完今天的第一顿饭,去卧室拿了题册,靠在沙发上刷题的时候才想起什么,又慢吞吞拿来了新手机。   手机里有不少消息,都来自同一个人。   白在江有些纳闷。   点进去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很多条。   【未知号码:小白你在家呢?】   【未知号码:小白你还记得我吗?】   【未知号码:猜猜我是谁?[哭.jpg]】   【未知号码:你是不是还在睡啊,都怪姓唐的,那么晚都不挂电话。】   【未知号码:小白我也想给你打电话。】   【未知号码:小白你在家吗?】   【未知号码:我一直想你来着。】   白在江看不懂这个陌生号码的暗语,但又因为是新手机发来的,他就仔细阅读了两遍,谨慎地没有回复,而是先截图,给大舅哥发了条彩信。   点开大舅哥的短信页面时,凌晨时分发过去的那张彩信还待在那。   白在江点开看了看,顿时觉得有些抓脚趾。   那个时间他本就没睡醒,双眼迷蒙头发凌乱,努力睁大眼睛瞪着摄像头,唇瓣非常严肃地抿着,好像房间角落站着什么东西盯着他一样,他半圈身子被床头灯洒过来的光笼罩着,空间显得光影分明,再加上发送过去的时间是凌晨,这张照片整体基调莫名诡异。   此时再回想大舅哥评价的那句‘天生丽质’,白在江觉得戏弄意味太重了。   叹了口气,白在江不再想这些,把刚才的截图发给大舅哥。   还没把文字性的问题发过去,大舅哥就已经做出回答。   【T:他叫王方,你朋友,聊天可以,别约见面。】   字句简短又简明扼要,白在江把刚打了一半的疑问句快速删除,回了个【谢谢】。   王方那边似乎知道他正在看短信,立刻又发过来一句――   【未知号码:白在江!!![黄豆红温发火.jpg×3]】   好像白在江再不理他就要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大事一样,白在江手一抖,发出去一个【1】。   未知号码被他这个【1】控住了,足足一分钟才重新发过来一句冷冰冰的陈述句:【你,敷衍我。】   白在江就又回:【抱歉。】   想了想,他用温和的文字阐述道:【我失忆了,以前的事忘了不少,你不要生气。】   对面就不回短信了,又安静了一分钟才重新发过来。   【未知号码:我知道啊,我跟你开玩笑的,没生气。】   【未知号码:你不记得我了吗?咱们俩是朋友,我是你唯一的最好的朋友,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我了吗?】   不知为何,白在江想了旧手机上被原主备注[阿方]的那个微信号。   他摇了摇头,失望地想,怎么可能呢,他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和人家白家小少爷的联系人是要好的朋友。   于是白在江认真回过去一句:【虽然我还是记不起来,但我好像能猜到。】   【未知号码:快!大胆地说出来!我是你的谁?!】   【白: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白:所以你现在还是乞丐吗?我原本有名字吗?就叫小白吗?】   未知号码突然又安静了。   这次长达三分钟没有回短信,然后白在江看到手机顶部的通知栏蹦出来一条其他人的短信。   【T:你刚才给他火线点了?】   白在江就切换了聊天框。   【白:没有,既然你说他是我朋友,我就以为他和我一样也是乞丐。】   【白:所以不是吗?】   【T:你就当他是吧,他不会生你气。】   【T: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白在江回了个【很好】,没好意思说一觉睡到下午,然后又反问一句:【你呢?】   昨晚为了记录他的睡眠数据,大舅哥枯燥地熬到那么晚,不知道后来休息得怎么样。   刚从公司回来两天一夜没合眼的大舅哥正垂着眼皮打字。   【T:我也睡得很好。】   白在江不疑有他,又问了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心里疑惑的事:【王方是在你附近吗?】   【T:对,他经常来这,叽叽喳喳的。】   【白:为什么呢,他也有求于你吗?】   【T:算是,两年前他找过来,我不在,被他碰上小黑,还把小黑惹了,小黑就揍了他一顿,现在他住小黑家里。】   白在江发现文字性的东西能传达的意思实在太局限了,他只能一头雾水地继续问――   【白:这是为什么?小黑是谁?我能问吗?】   好在大舅哥昨晚好像真的睡得不错,很快回复他:【是我员工,其他的你自己问,我去忙了。】   白在江不敢再打扰他,立刻说了【再见】。   重新回到王方的聊天框,白在江发现没有新消息,就发过去一句:【王方,能再和我聊聊你的事吗?】   【未知号码:你想知道啥,问。】   【白:你和唐先生的员工为什么住在一起呀?你现在生活得还好吗?】   对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回复,而看到回复信息的下一瞬间白在江就知道为什么对方要用这么长时间了。   【未知号码:好个屁!一点都不好!我现在累得很!你都不知道我遭受了什么!苏晏晨是个王八蛋!把我害成这样他倒好!躲到国外逍遥快活去了!小黑也是个黑八蛋!跟他老板一样让人讨厌!把我打伤!说好来照顾我但根本不上心!给我做饭都是半生不熟!我每天不是被他气死就是被他饿死!总之我现在过得生不如死!死不见尸!你马上就要见不到我了!!!】   这段话下面又发过来那个黄豆红温发火的表情包,数量×N。   透过这段义愤填膺的信息,白在江莫名感受到了文字的魅力,他仿佛看到一个伤痕累累的QQ人正在屏幕前面委屈地捶胸顿足。   或许真的是朋友吧,白在江现在虽然连人都没见到,但心里莫名跟着难受起来。   【你别伤心了。】白在江安慰着自己的好朋友,【如果那个小黑也对你不好,大不了我带你走,虽然现在够呛,但以后应该能行。我已经基本确定了未来的生存方向,找个合适的工作,然后认真赚钱,如果不行,最差的结果就是重新做回乞丐。你放心,到时候我来乞讨,你就在桥洞里睡觉,我来养你。】   最好朋友似乎被他打动了,发过来一句:【你认真的?】   白在江信誓旦旦:【非常认真。】   最好朋友似乎不敢置信,并试图劝说:【其实做人没必要那么认真。】   【白:你放心,我绝对说到做到,有机会见一面吧,不过唐先生不让我乱走动,近期见不了那咱们就明年见。】   聊着聊着,白在江心里隐约腾起越来越多的熟悉感,王方好像真的是他朋友,很好很好那种,他便忍不住做下一个又一个承诺。   然后最好朋友又发过来一句:【其实我现在过得也还行,小黑对我挺好的。】   【白:你不用担心我,我说到做到,而且你刚才还说他对你不好,饭都不让你吃饱的,不用为了让我放心而委屈自己。】   【未知号码:那其实不算什么,我们俩现在不是普通关系。】   【白:再特殊的关系也不能吃不饱饭啊。所以你们是什么关系?】   【未知号码:我们在一起了。】   白在江盯着这几个字思考了一下,不懂,但好奇心重。   【白:那你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呢?】   【未知号码:他比苏晏晨大。】   【白:大什么?大方吗?苏晏晨又是谁?】   【未知号码:我前男友!总之就是大!比他大比他长!我自己乐意的!你别再想着带我睡桥洞了!】   整整五分钟,那边的王方没收到回信,正有些担忧他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就见短信又往上滚了一下。   【白:那睡下水道可以吗,我查过了,冬天有些下水道其实挺暖和。】   王方:“……”   --------------------   方方:没事,无所谓,反正本来就傻。 第77章 “新年快乐”   自从白在江得知自己有一个好朋友之后,他看新手机的时间越来越多。   一天傍晚,白在江把吃的摆在客厅茶几上,打开电视,照旧播放猫和老鼠,并熟练拿出新手机查看起来。   看到屏保页面出现短信通知的那一刻,白在江感觉到心脏被轻轻拉扯,仿佛有什么线牵着,于是嘴角也轻轻扬起,在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下。   【T:王方最近一直质问我是不是给你洗脑了,你那天都和他说了什么?】   【白:没说什么,只是说了我以前的身份,我以为他和我一样是乞丐。所以真的不是吗?】   【T:哦,我也不知道。我说过你可以当他是。】   这怎么能当呢,能好好做人当然不能做乞丐,从王方的字里行间就能看出来他不适合当一个能和施主虚与委蛇的乞丐,于是白在江回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是乞丐我很开心,只是不知道他现在住在唐先生的员工家里是否会不妥,如果他对您有任何不敬的地方,您可不可以不要让他流落街头,等一切结束我来带他走。】   对方似乎很认真地读了好几遍白在江发的消息,好一会儿才回复:【看不出来白先生挺仗义,对朋友都这么好,如果是家人呢?】   【白:我不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的性格,但我现在真心不希望任何亲朋好友因为我遭遇不好的事。】   【T:伟大的乞丐先生,和你做朋友真幸运。】   看到这条消息的白在江感觉心情有点微妙,他放下手机,从沙发滑坐到地毯上,吃的已经凉了,猫和老鼠也比往常播放的时间更长,但他很贪心地继续盯着手机,心里默念着再聊一会儿就好,一分钟就行,对方不回复了就结束。   【白:您也是,如果我能有幸和唐先生做朋友,哪怕是普通朋友,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T:普通朋友?】   【T:白先生很有想法,希望你恢复记忆后也敢这么说。】   看到这两条消息的瞬间,白在江心里咯噔一跳,虚空中另一端的线于某处脱落了,心脏里牵着线的地方隐隐作痛。   啊。   真是糊涂了。   白在江敲了敲手机屏幕,手指一点点往上滑着,以第三视角看聊天记录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大舅哥是上位者,逗弄别人的时候因为是弯着腰,所以白在江分不清他们其实并不是平等的。   白在江站得再笔直,也仅是迎接对方的居高临下。   不敢再这么聊下去,但又不舍结束,白在江绞尽脑汁想着其他话题,可还没想出来,对方已经主动开了头――   【T:明天我要出国。】   白在江眨了眨眼,回复一句:【祝您旅途顺利,我这边有任何异动会向您报告。】   其实他还想再说点别的,但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和位置不适合说那些话。   刚才就沉落下去的心脏彻底停在谷底,呼吸都不舒服。   对面很久才回复过来一句:【哦。】   结束对话的那一瞬间,白在江感觉自己被一种没来由的低落笼罩。   这是不应该的,不应该。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白在江下意识低头看向仍然握在手里的新手机,但它的屏幕从刚才开始就暗了,并没有重新亮起。   白在江又把目光投向另一边,被他忽略已久的旧手机正乖巧地躺在茶几一角,屏幕亮着,显示有人来电。   接通后,对面传来李泽州的声音:“哥,你看的哪个版本的猫和老鼠?”   “75年的。”白在江看了眼电视屏幕就不假思索地说出来。   说完他愣了一下,因为那一瞬间他脑海里诡异地浮现出一些关于猫和老鼠有几个版本的知识信息,非常清晰且印象深刻,不是他最近刷导游题册刷过的,更像是以前记忆里就有的,所以才记得这么深。   “是么,”李泽州说话有些莫名其妙,“那么这一版本的猫和老鼠情节很跌宕起伏吗,感觉你一会儿高兴得要死,一会儿又瞬间不高兴了。”   听到这种话,白在江抬手摸了摸仍然戴着颈环的脖颈,回了一句“还好吧”,目光又不自禁落在新手机上,刚才那一瞬间意识到打来电话的不是大舅哥而产生的失望又涌上来。   “不好看就别看了。”李泽州最后叮嘱他。   白在江没说什么,就应了一声“好”,并在挂断电话后直接关了电视。   ……   路氏要和ATB合作一个大项目。   这几天很多新闻栏目都在报道相关内容,白在江每次打开新闻都能看到。   目前的进展看起来也非常顺利,路诗雅安排在国外公司的代理人已经和ATB总部那边的代表签署了正式合同,据说签署当天ATB董事长突然出席了签约现场,虽然场外记者只隐约拍到半个背影,但是每一篇报道都在用这半个背影做封面,猜测ATB集团可能预计在未来将与路氏集团实行长久合作、持续发展的计划。   试问怎么没有这个可能呢,不然一个小小的科技项目落地而已,明明只要负责相关拟案的负责人到场就行,人家董事长却低调出现在这么小的谈判场面里,而且是直到所有过场走完了才被人发现的,合作顺利谈成了,路氏集团的代表也喜气洋洋地离开了ATB总部,不难猜测ATB董事长莅临签约现场是为了暗中考察路氏,而路氏也非常走运,虽然去的只是一个职位不高的小代理,但对方肯定别有一番本事,这才促成这次趋势大好的合作。   除此之外,白在江从李泽州那隐约推测到一点其他的消息――路氏有点急用钱。   不是那种周转不过来的急用,而是把将近三年内用于其他计划的资金都有条不紊地拢合到了一起,只要在明年开春释放回去就会安然无恙,不过路诗雅给白在江的卡也被收回了,改为每月打给他一千生活费,这个可能回不去了。   结合一些财经报道和股票信息,白在江发现ATB于国内落地的项目需要和一个神秘的第三方企业获取技术注入,这个技术和ATB拿出来的技术不一样,属于合并升级,也是新公司打响国内市场最必要的一个步骤,但目前ATB在国内的公司还没有完成上市标准,各项权利尚有不足,而路氏在其中大概是做了牵引绳。   路氏毕竟在国内做大做强了这么多年,它要充当牵引绳做一些中转手段很容易,比如融资之类,ATB新公司没权利破顶的融资标准可以让路氏帮忙,一旦新公司完成上市,路氏不仅是ATB友好的合作伙伴,更是紧密相连的得力助手,到时候路氏在ATB的照拂下,所有公司更上一层楼、彻底打通国际发展指日可待。   只不过这个神秘的第三方企业……   白在江按照公开的信息都搜索了一遍,应该是被保护了,能查到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食品店公司。   白在江不擅长观察这些东西,但反复琢磨下来也觉得路氏被套进去的可能性很大,不禁期待起来。   ……   大舅哥出国的第十四天,年关已至。   白在江回复了旧手机里那些属于‘家人’的来信,然后和新手机里的朋友聊天。   王方一遍遍说着想找他一起过年,又一遍遍否定这个邀请,说让白在江好好待着别乱动。   聊了没多久,王方说要和小黑一起吃饭,在白在江回完【再见】之后就再也没有发消息过来。   出租屋里变得安静,窗外却很热闹,烟花和楼上楼下的欢声笑语通过没有封紧的空调洞里传进来。   白在江去卧室拿了条毯子,裹住身体缩到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14年新版本的猫和老鼠。   两天前,白在江非常耐不住性子地想给大舅哥发条打扰信息,但近期实在没有什么异常动向,就捡了路诗雅收回他银行卡这件事发了过去。   大舅哥如预料之中嘲笑他一通,说他是可怜的小乞丐之类,还问他是不是没钱吃饭了,白在江没有生气,只觉得能得到对方回复就已经是一件令他非常开心的事情。   然后大舅哥让他打开电视柜旁边的第三个抽屉。   白在江平常需要放置的小物件很少,卧室里的柜子都没填满,更不会用电视柜,所以一打开,看到里面的几个蛋糕盒子还有些懵。   他一边把‘蛋糕’拿出来,一边想问问大舅哥怎么给他买蛋糕不放冰箱里,虽然天气很冷但这种食物长时间遗忘在外面的话……   白在江中途发觉手里的重量不对,把盒子打开一看。   ――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红色毛爷爷。   每个盒子里都是,外面用蛋糕贴纸粘住了,肉眼看真以为是蛋糕。   白在江有些震惊,脑袋都转不过弯,当然心里的震撼是最大的,他斟酌了好久的用词,才把自己对这些毛爷爷为何出现在这的疑惑发了过去。   但他没等到解释,只等来一句【除夕夜回去】。   而直到现在,约定时间将至,白在江和大舅哥的最新聊天记录还停留在这句话上面。   窗外的热闹声越来越大。   白在江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屋子,觉得有点太素了,和外面几乎把月亮都喊成红色的喜气氛围全然不搭。   他开始动身收拾起屋子,可翻箱倒柜找了许久,也只在衣柜底下的格子里发现一些褪色的喜字和对联。   ……都这样了,真贴上好像也不是很吉利。   于是白在江又放弃了,看着被自己翻腾得有点乱七八糟的屋子,心里懊恼着一会儿大舅哥来了无处下脚怎么办。   “……”   啊。   好奇怪。   人家只是说回来,但又没说回哪。   可能是回家,可能是回公司,甚至有可能太累了,会在机场附近的酒店住一晚。   他为什么要这么笃定地认为对方会回来这里呢。   白在江站在原地思考了很久,久到客厅里响起倒计时的声音。   他走出去,站在电视前面。   【十、九、八……】   所有节目都在同时播报新年倒计时,窗外也有跟着呼喊的人声,应该是附近广场上的人群。   【……五、四、三……】   大舅哥还在飞机上吗?还是已经回家吃了年夜饭,和家人一起等着跨年?   【……二、一!新年快乐!】   白在江转头看向窗外,正好可以看到一座倒计时结束的尖字塔建筑,上面的屏幕正映衬着夜空中的实体烟花,也是如花火般漂亮。   “新年快乐。”白在江看着窗外的夜景,轻声对没见到的人说。   ……   除夕夜过了,大舅哥没来,白在江却很轻松地调整好心态,也算是有点放下吧,他快速困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今天户外很吵,白在江睡得有些不舒服,半夜的时候被某种声音吵醒。   彻底醒来时,他发现是手机来电。   而且是新手机。   看到来电号码时,白在江下意识感觉心口一颤。   他摸着脖颈上有些温度的颈环,手指插进去,碰到更加灼热的皮肤。   “喂。”他嗓子很哑,因为真的没睡很好。   对面沉默一阵,似乎在不是很安静的环境里,有模糊的烟花声和人声。   白在江觉得自己真是该好好睡睡了,他竟然觉得电话里的背景音和他在卧室里听到的户外背景音一样。   “我是不是说过我除夕夜会回来?”   大舅哥的嗓音也很哑,像是很久没开口。   白在江咽了下口水,从床上坐起来,脑袋有些懵,但是心跳如擂鼓。   “什么意思?”他反问着。   明明不是约定,明明也没来。   大舅哥叹了一声,轻得像窗户上轻轻一吹就被热化了的霜花。   “白在江,开门。”   “……”   身体有时候比脑袋反应还要快,白在江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站在玄关。   等他打开门时,那些堆积许久、以为可以被遗忘的情绪重新涌上来,通着话的手机还被他举在耳边。   门外,不知道站了多久的男人已将手机收起,露出笑容的时候周围都是白色的寒气。   “怎么这么看着我,我的好妹夫。”唐钦微笑着低头,眼里都是给他开门的白在江。   好一会儿,白在江从喉咙里发出一句颤抖的反问:“不可以吗?”   走廊里的男人收敛笑容,抬手扶着门顶进了门里,矮身的时候就没再想直起腰。   白在江被唐钦揽着肩膀吻住,后背碰上了置物柜的格子。   窗外的烟花声没有断,恍惚间白在江已经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   今天那些独自一人经历的事情都在回忆里变得喜气洋洋。   白在江突然笃定,那句新年快乐不一定没人听见,也许终会隔着不可跨越的时空缝隙落在想见的人心里。   --------------------   唐钦你从哪找的这么乖的老婆,给我介绍一个 第78章 “不要糊弄”   嘴唇是人类羞于表达的某种次级器官。   唇瓣翕张时,迎接的可能是冰冷的空气,也可能是从远方回来的人不经意间传渡过来的温暖爱意,神秘又不失真实。   这让白在江觉得又开心又头疼。   尤其是窗外的烟花砰砰作响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脑子里的某样东西也随着那些声音炸开了。   ……   亲了不知道多久,白在江感觉脸颊上多了双手,微微用力将他的脸推开。   白在江迷茫地喘着气,起床的时候没戴眼镜,感觉现在除了面前的人之外都是虚景,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白在江。”   唐钦的声音无比真实地砸下来。   白在江重新抬头看他,张了张口,还没说什么,就听唐钦继续道:“记起我了吗?”   “……”   这一瞬间产生的慌乱是不可估计的,白在江确实隐约想起了什么,但并不连贯,那些记忆像找不着家的蚂蚁一样,本来还在有条不紊地相继归位,但一经催促,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记起我了吗’,也瞬间让那些蚂蚁失去了具体的信息链排序线路,开始莽撞地、慌不择路地逼迫白在江快速理出一切回忆。   和这个刚才还把他抱在怀里吻得气息不稳的男人的回忆。   白在江短时间回答不上来,所以看起来有些沉默。   而唐钦好像误会了,再开口时嗓音非常低落――   “我这三年,总是在后悔。我时常问自己,当初是不是就不该去找你,不该闯入你的生活,也不该借着你的喜欢就觉得我真的能好好拥有你。”   他的声音缓了缓,继而更令人心里发酸:“白在江,我后悔了,我好后悔。我总是在想我一定能保护好你,可每一次让你陷入危险的事都跟我有关,害你受伤,害你失忆,害你这段时间以来过得那么不开心。你别担心,别想太多,我不是来逼你做什么决定,你永远只需要保持自己舒心就好,哪怕你恢复记忆也不用做决定,不用做选择,我可以永远不出现在你的预选位置里。”   说完这么长一段,唐钦终于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观察白在江的反应,而白在江并没有什么反应,这让唐钦有些无力地松开了半抱着白在江的手臂,慢慢往门外退了一步。   白在江看到他退出去的时候脚步踉跄了一下,但很快扶住了门框。   “其实我还有事,机场那边应该还有最后一班飞机,”唐钦似乎在暗自整理情绪,但嗓音却没能很快平静下来,仍然有些不可思议的颤抖,“现在走应该来得及,我就是来看看你。”   说完这些胡言乱语,唐钦没听到白在江说话,于是自顾自点了点头,带着那种几乎要破碎的表情,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白在江叫住他,也终于在混乱中理出一条主线――此时此刻,必须把面前这个人留下。   于是他开口道:“既然你都说是为了让我舒心,那我就要做决定了。”   唐钦果然停下脚步,半侧着身子听他说话。   “我想让你留下,”或许是开着门的时间太久,白在江穿的睡衣太薄,他的声音也不自觉打颤发抖,“留在我身边,我想选择你。”   唐钦缓缓把脸转过来,视线幽深,仿佛只要白在江同意就能铺天盖地将他整个人囚困起来。   “白在江,你别可怜我。”   “不是可怜。”   白在江走出玄关,凭借着稍微回忆起来的一些画面,话语已经变得坚定无比:“是你欠我的,我让你待在我身边赔罪怎么了,我不能要求你这么做吗?”   唐钦站在原地,先是垂着眸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吐到一半的时候像是终于忍不住,重新上前一步把白在江抱在怀里。   “能。”唐钦告诉他,“只要是你的要求,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白在江抬手,不太熟练地抚上唐钦的背,这一瞬间他觉得这个人也不是跟表面看起来一样坚不可摧,至少也是会为了拥抱而主动弯腰的。   “真的,我说什么你都做吗?”白在江轻声问他。   唐钦身体一僵,隐约有什么预感似的,侧头听他接下来的话。   白在江就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唐钦愣了一秒,突然俯身把白在江抗在肩上,带进门里。   白在江吓了一跳,落地的时候唐钦的吻也落下来,同时有关门声。   寒冷的空气终于被彻底隔绝到户外,地暖的温度顺着四只脚慢慢往上爬,爬到一半就被一件黑色大衣砸了下去。   紧接着是衬衫、睡衣、甚至还有鞋子袜子……   地暖:“……”   ……   “等等……”白在江偏了偏头,落在脸上的吻便顺势滑到下颌处。   “摘了这个……没事吗?”白在江感觉到脖子上的颈环被唐钦单手解锁,松松握在对方手里。   “没事,一平米范围内就有效果。”唐钦看起来很忙,回答完还要把白在江重新扛起来,一步步走向卧室。   ……   (激动的分隔线)   ……   “不是很冷……”白在江有些奇怪地偏着头,眼睛看向卧室里模糊的角落,视线很晕。   颈环被放在枕头边。   ……   感觉到脖子的某个部位传来过于危险的力道,白在江推了推唐钦的胳膊,哑着嗓音询问道:“那个东西,你这么舔,不会被误触吗?”   “不会。”唐钦嗓音笃定,似乎是为了让白在江安心,力道轻了很多。   但白在江还是觉得慎得慌,那毕竟是个炸弹,于是就推推唐钦的脸,转过来装作想和他亲吻。   ……   (激动……)   ……   “可是我想到最后。”白在江拉住想下床走人的唐钦,一字一句打消他所有的担忧,“我不会后悔,不会失望,也不是假装高兴,更不是为了迎合你才去做这种事。”   唐钦坐在床边的身影非常僵硬,似乎内心也在天人交战。   好一会儿,白在江看到他喉结滚动,眉心是皱着的。   “别再丢下我。”白在江趁唐钦开口前抓紧了他的手。   唐钦眼睛动了动,转身重新拥抱住白在江,宽阔的胸膛里那颗炙热的心脏正为了白在江砰砰跳动,“不会,再也不会。”   “那你需要证明,不可以糊弄我。”白在江侧着头亲他下颌,半威胁半温柔地翻身把人带进被子里。   ……   (激动……)   --------------------   嘘,不要吵到他们睡觉 第79章 “我找不到你”   白在江被迫在混乱中理清了所有回忆,最后强撑着没有阖上眼皮,身体侧躺,趴在唐钦怀里,呼吸很久慢不下来,眼睛一直盯着对方胸膛上无端出现的红痕。   黑色颈环在刚才的两个小时中从枕头边跑到床角又跑到床下,跑到床下的时候白在江慌得不行,因为唐钦不停下,还逗他,说要带他去客厅里。   现在这东西被白在江牢牢握在手里,百无聊赖地转着圈。   “你昨天真的有事想离开吗?”白在江突然出声询问。   被他枕着胳膊的男人动了动身子,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又揽了一下,“嗯,这次回国真的只是想看看你。”   “不是对付李随和路诗雅他们吗?”   唐钦笑了笑:“顺手的事。”   白在江继续转着手里的颈环,语气随意:“不过,跟你谈恋爱确实有挺大风险的。”   唐钦沉默着,胸膛有一会儿没起伏。   白在江用颈环在那结实的胸部肌肉上压了压,又来回滚,“但怎么办,事情已经这样了,造成的伤害也无法挽回。”   “嗯。”唐钦用手指摩挲着白在江的肩,嗯了一声后就没再说第二个字。   但白在江听出了这个语气词中的沉重。   他也能感觉到唐钦的沉默里带着不安。   其实唐钦这个人不难懂,不管是心理病还是生理病都决定不了他的本质,而且他能用强大的自我意识控制自己不做任何坏事,虽然行事作风抽象了一点,但只要和他好好相处,就不难看出他其实内心无比善良且温柔,刀子嘴只是他最不值一提的可爱一面。   估计唐钦现在又在想如何退缩了,明明是那么贪婪地想要永远拥有白在江。   白在江勾了勾唇,脑袋往唐钦锁骨上抵了一下。   “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要么回到过去,回到我们再次相遇,哦不,干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吧,下雨那天,你别去喂猫,我也不去图书馆,彻底杜绝未来会发生的一切坏事。”   良久,唐钦才开口,很认真地给出一个结论:“好像不可能。”   白在江抬起头,近距离看着他,眼睛睁得大了一些,“啊,不可能啊。那怎么办,好像只有第二个选择了。”   唐钦的嘴角抿了起来,突然放开他把脸埋在枕头里,后脑勺非常不悦地等待着第二个选择。   白在江笑着说:“那就保持现状吧,你要用你的余生向我保证,不会再让我陷入危险,遇到任何事都要把我放在最高选项,不能惹我不开心,不能让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最重要的是不可以说离开和分手。”   唐钦反应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才重新恢复刚才的姿势,紧紧把白在江抱在怀里,闷声说“好”。   ……   凌晨三点半,白在江询问颈环的作用时间是不是该过了,唐钦告诉他作用时间延长了,大概还剩两个小时,并问他要不要去洗澡。   白在江考虑了一下,觉得在卫生间再来一次也可以,但唐钦却告诉他只是帮他清理身体,不会再碰他,还严肃地向他科普同性之趣过于频繁的危害,这种对话让白在江兴致缺缺,就终止了这个话题,说先不洗了,用宝贵的时间聊聊天更重要。   唐钦就抱着他,用低沉的嗓音缓缓讲述着三年来的一切。   白在江虽然身体疲惫,但脑子无比清醒,所以很轻易就听出了唐钦话语中的避重就轻,他没有戳穿,只是安静听着。   ……   三年前,白在江被人劫走之后人间蒸发,付申带回来的消息是对方用白在江威胁唐钦离开恒诺,唐钦很快判断出劫走白在江的人是谁的手笔,但他当时做了个非常愚蠢的决定,半夜又偷偷离开医院,闯进一个不足八十平的居民住宅,逼迫一位普通且苦命的女士给路诗雅打电话。   这位女士曾被唐有捷出差时意外侵犯,唐有捷给了她钱和警告,后来她独自生了路诗雅,并拿出自己的积蓄帮助女儿经营公司,只可惜路氏发展虽蒸蒸日上,但路诗雅自小受尽单亲家庭带来的不堪,成年之后便离家在外,与自己的母亲关系并不好。   是以电话拨通的那一刻,路诗雅的声音非常镇定,直接让唐钦把电话接过去。   那天的电话是视频,所以唐钦一眼就看到了玻璃窗里安静躺着的人。   路诗雅按了静音,唐钦说不了话,只能听旁边的外国医生讲述着白在江的情况。   白在江被劫走当晚其实是在国内做了手术,但连夜的高风险奔波导致缝合线崩裂,所以需要二次手术。   医生很快离开了,路诗雅在电话里告诉唐钦,只要她愿意,白在江在手术的时候就可以不打麻药。   唐钦直接挂断了电话。   路诗雅虽然全程没有提过她的母亲,但唐钦一开始就知道这招无法行通。   第二天,唐钦跟随唐有捷出了国。   这个状态下取得唐有捷的信任倒成了易如反掌的事,他很快瓦解了唐有捷组织参与的各种犯罪活动和设立的公司以及研究所,甚至帮助当地FBI调查结案了多项暴力犯罪、白领犯罪、毒品犯罪,国内正在孤身奋战的艾斯曾来电夸他是平账天才。   也因此,唐钦在国外从新公司创立到上市都很顺利,中间没有经历任何资产或权利等层面的阻拦。   ……   “那你有想我吗?”白在江一听故事就突然犯困,问问题的时候眼睛隐隐要闭上。   唐钦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说:“有,但我找不到你。”   ……   那段日子思念无处落地,唐钦不知道白在江在哪,国外国内都找了,除了忙工作就是找人,经常乘坐中转机,有时候状态不好,出舱时耳膜发胀甚至流鼻血,好像总是忙碌,却一直没有加快找到白在江的进程。   新员工小黑是唐钦在国外结识的黑客朋友,只是现实和预想永远不对等,小黑的技术非常强,但也没有给予唐钦任何有效希望。   直到一切准备就绪,他设下大局等待路诗雅跳进来,路诗雅大概是按捺不住,炫耀似的,打算公然带着白在江回国。   离开ATB总部的前一晚,唐钦盯着那条小黑查出来的航班信息,不知不觉看了一整夜。   ……   白在江睡着了。   唐钦看了眼时间,起身把白在江抱进浴室里,正仔仔细细做清理的时候,浴缸里的白在江突然不安分,半睡半醒地攀上来亲他,唐钦安抚地给了很多吻,然后快速清理完毕,抱回房间,用被子把人裹紧。   颈环作用时间还剩十分钟,唐钦准备离开,路过客厅时脚步一转,走向阳台。   那里放着一块画板,上面是白在江随手落下的抽象派佳作,白在江说他被控制的这几年一直被路诗雅洗脑是乞丐,还是个会画画的乞丐,大概是想让他自认为自己是那种流浪艺术家。   唐钦拿起白在江的画看了一会儿,把画纸卷好收走,然后转身离开。   阳台变得空空如也。   ……   小区门口,保安亭的大爷打着哈切按下道闸杆的开关,低调的黑色大众驶出小区门口,并在拐弯时降下后座半窗,朝路边的垃圾桶扔进去一个破破烂烂的画板。   ……   “老板,小林说总部那边事情比较顺利,您今晚不用赶回去了。”驾驶位的付申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唐钦。   唐钦正在闭目养神,但看起来并不疲惫,他闻声睁眼,侧头看向漆黑的窗外。   “回新公司。”   “好。”   ……   冬去要春来,唐钦隔了三年才再次体会到这种季节变化的意义。   过去的三年对于他来说太无趣了,时间,季节,生命中有意义的一切都随着白在江的离开定格在一个深冷的秋。   但幸好,幸好……   ……   大学那场误会之后,唐钦开始频繁注意白在江,不过他实习太忙,要做数据要跑应酬,不知不觉就演变成经常从别人口中打听白在江的活动轨迹,偶尔回一次学校也要在图书馆门口晃荡着等人,虽然每次也只是蹲在台阶上等白在江来和他擦肩而过。   那时候他不明白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代表什么,可能只是很佩服一个不害怕过敏的人,所以格外关注,甚至偶尔会产生一些恶劣的心思,想着要是再用摸过猫的手去捉对方的手……   去捉对方的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唐钦在想到白在江这个人的时候总容易思绪跑偏。   Z市那次的演唱会,唐钦其实是有工作,宴会上被竞争对手故意泼酒,差点没忍住失手打人,然后就去六院精神科紧急复查精神状态,出来的时候时间很晚,心情不好,又想到白在江和他朋友好像在附近广场上看演唱会,就停在路边等了一会儿。   本没想能真的遇到,但确实有人敲了他的车窗。   白在江毕业那天,唐钦提前把当天的所有行程都推迟或者提前了,于是那天他如愿以偿,站在阴影里远远地看了几眼,用的理由是要去喂猫。   白在江失踪后的某一年,李泽州给唐钦发了条视频,给他讲了个笑话,说刚才接待一个大客户,人家说有个失礼的中国人差点把他扛出去,视频背景是一个高级酒店的卫生间,有人因为醉酒被丢在隔间里,门半掩着,那人伏在马桶边呕吐,露出三分之一背影。   唐钦按照视频里一闪而过的酒店标志,让小黑帮他查到了这个酒店所在位置,竟然就在他附近,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去那个酒店,只可惜人去楼空,只剩下路诗雅他们。   “唐董事长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人吗,这么凶。”   李泽州嘲讽他,让保镖把他拦住。   唐钦跟保镖打了一顿,那些黑人保镖确实有点难对付。   后来付申赶过来救他,带他去医院,医生让他静养,他没养,盯着那家酒店周围路段的监控看了又看,也让小黑看,做手脚的地方确实能找到,但哪怕监控彻底恢复了也看不出来白在江具体是从哪来的,更不知道那天他喝醉之后又被人送回了哪。   唐钦郁结了好几天,在一个阴沉的天气里回了国,落地时下雨了,他赶到白在江原来住的小区里,上楼前看到躲在屋檐下瑟瑟发抖的流浪猫,就抱着猫一起上了楼。   白在江当然不在家,唐钦就静静地站在楼道里,雨后空气潮湿,他没忍住咳嗽了一会儿,最后一下咳出血,因为手里抱着猫所以没来得及挡住口鼻,几点血迹喷溅到门板上。   唐钦看了一会儿,用沾满泥泞的猫爪印在被他的血弄脏的门板上。   报复似的,印了一个又一个。   --------------------   哦,你们终于在一起了,所以能快点供暖吗。   (冷漠脸.jpg) 第80章 “吃夜宵”   “李泽州,新年快乐。”   “哦哦,同乐。”   “有件事想问问你,你们之前说回国和ATB合作了就不需要我了,现在合作谈得怎么样?”   “这么迫不及待啊,怎么,是有人帮你,还是哥瞎想了什么?”   “你不知道吗?”   “嗯?”   “导游证报名在七月和八月,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年了,我只剩半年多时间学习和练题,如果你们的事还没有办完,我就会一直提心吊胆地记着,对我考试不利。我年纪也不小了,不想三四十了还在考证。”   “……哥,等事成之后路诗雅应该不会一分钱都不给你的。”   “所以呢?这跟我以后想靠自己的努力获得更稳定的生活标准有冲突吗?”   “……行吧,哥你往好处想,还有半年多呢,相信你可以的,加油。”   “嗯,你们要是不需要我了记得通知我。”   “那是当然,但你应该知道你可以顺利离开的前提条件是什么。这几天路诗雅一直在盯你的显示器,不要多做其他多余的事,不然你的脖子就会――嘭~可能比昨晚的烟花还响,明白吗?”   阳台,白在江边打电话边拉开窗帘,冬日正午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洒进来,他目光随意一瞥,总感觉这里少了个什么东西。   “哦,我就刷个题,也算多余的事吗?不让我做题我就不做了,今年十一月份考试,考不过你把我报名费书本费都补了吧。”   李泽州似乎被他气笑了,“行,都随你。”   挂完电话,白在江沿着阳台走了两三圈,然后站在平常画画的地方,笑着抓抓空气,位置大概在一个画板的高度。   ……   ……   ……   可能是为了榨干白在江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新年过后没几天,李泽州告诉他来参加一场特别的宴会。   这个宴会的主办方是一家著名的慈善机构,宴会主题中展示的项目成果是一家孤儿院的成立,而这家孤儿院的背景来自于那个和ATB合作的第三方企业,所以这场宴会邀请了ATB和路氏,除此之外各界知名人士也都受邀参加,据说到时候主办方会隆重表彰帮忙筹资给孤儿院捐款的路氏,是一个让路氏能够打造更好名声的宴会。   但很多知情人心里都明镜似的,这个看似友爱满满的慈善晚宴其实是明修暗度,背后的‘真相’其实是路氏变着法子帮助ATB在国内的新公司快速上市而已,什么孤儿院都是表象,路氏以筹款名义在孤儿院存放的钱只是一个流动性的资金池,孤儿院实际建造发展所用的资金完全与上报不符,真实的数额会流动到其他有用的地方。   这是商界各种金融手段当中最普通的一种,唐钦有给白在江介绍过。   而白在江也能猜到他被命令来参加这场宴会的目的。   ――因为受邀嘉宾里也有恒诺,业界各方心中公认的日暮途穷。   而路诗雅大概是真的觉得他们稳赢了,所以想借着这场宴会,趾高气昂地以胜利者身份向恒诺和唐钦肆意炫耀。   ……   ……   ……   “你要给我做什么宵夜?”   去A市参加晚宴的前一夜,唐钦来到白在江家里,给他带来一个新的屏蔽装置,伪装性比颈环要好很多,看起来不会那么突兀。唐钦说为了做这个东西他监工了一天两夜,饭都没好好吃,所以作为奖励,白在江正在给他做宵夜。   (小黑:稍等,插个题外话,老板只是监工,我盯着那些机器忙了一天两夜差点眼瞎回家还要被王方拉着问我做的东西会不会伤害他的好朋友但我说了他又听不太懂还埋怨我是不是敷衍他现在连卧室都不让我进我说什么了。)   “就煮个馄饨吧。”白在江告诉唐钦,“你很饿吗?吃不饱我再给你下点面。”   身形高大的男人靠在厨房门框上,闻言思索两秒,走过来站到白在江背后。   油烟机底下的阴影加重了,厨房里本就热气腾腾,这会儿更热。   白在江轻咳一声,往旁边躲了下,“别闹,一会儿烫到你。”   唐钦没说话,也没离白在江很近,只是白在江关火的时候却感觉肩膀一沉,唐钦的脑袋掉在他肩上了,拧巴来拧巴去。   白在江只好不管他,拖着身后的超大号挂件走到橱柜那里拿了个碗,又返回来盛馄饨,然后继续端着馄饨来到餐厅,把碗放到桌子中间。   唐钦又开始不老实了,往前靠近半步。   白在江被他抵在桌子边沿,腿碰着桌子,身后碰到唐钦的裤子和手,那双手不安分,时而出现在白在江不太适应的部位。   肩膀上的脑袋也不拧巴了,目标明确地亲在他脖子上。   之前的颈环已经替换下来,现在白在江戴的是一条看着很普通的项链,样式百搭,明天穿上李泽州安排的宴会服装肯定也会毫无违和。   ‘嘎吱――’   某人动作太大,桌子微微动了下,白在江向后推了推,再次说:“别闹了,明天你走得比我早。”   唐钦就有些不高兴地松开手,说:“饿了。”   白在江转头看他,以为他真饿了,“那你快吃,不够我再…哎……”   唐钦一言不发把白在江掰过来,让他半坐在餐桌上,自己屈膝跪在人家腿间。   预料到唐钦接下来的举动,白在江吓得脸色慌乱,“等等,现在别……”   “我又不做别的。”没几秒,唐钦嘴里就开始含糊着说话,“馄饨太烫了,你先下面给我吃。”   白在江以前哪里经历过这种对待,一双手根本不知道该撑桌子还是推唐钦的头,最后只能分工合作,左右交替,但不论是左手还是右手,都既不忍又忍不住地紧紧揪着唐钦的头发。   眼镜中途也摘了,好像是因为看得太清楚,冲击力更大。   ……   唐钦吃馄饨之前被白在江赶去卫生间刷牙漱口。   吃完温度适中的馄饨,两人先后洗完澡,唐钦想和白在江抱着睡觉,但被拒绝。   “为什么?沙发多冷,你不许去。”唐钦坐在床头,被子盖到腰上,眉头正因为爱人要与自己分床睡而不满地皱了起来。   白在江心里莫名有股负罪感,总觉得此时此刻的唐钦像个等待大人多时的乖宝宝,但洗完澡的大人却宣布不和他一起睡觉。   “一起睡也行。”白在江摸了摸脖子,声音有些不自在,“你别抱着我。”   “为什么?我说了不会碰你。”唐钦看着他,声音从不满变成低落,“你不相信我啊。”   白在江有些犹豫,单只腿跪上床,坐在另一边,向他解释道:“不是不相信你,是我的问题。”   “你能有什么问题?”唐钦从那边凑过来,把脸放在白在江面前,距离很近地盯着他,“宝贝,你是想说你现在想把我扑倒吗?”   唐钦先洗的澡,睡衣穿的白在江的,小了点,所以胸前的三颗扣子都是晃荡的状态,此刻离得这样近,哪怕是摘了眼镜的白在江也能一眼就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睡衣底下半露的胸肌,唐钦可能刚才洗澡的时候拿什么东西搓了那,锁骨到胸膛红扑扑一片。   白在江顿时感觉呼吸都不畅了。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又不是野兽,怎么会一天到晚都想着那种事情。   “是。所以别闹了,快睡吧。”差点被打败的白在江用仅剩的意志力抵抗住诱惑,闭着眼把唐钦推回去,给人盖上被子。   唐钦从被子底下伸出一只手拽住他,撒谎都不打草稿:“你忘了吗,我怕一个人睡觉。”   白在江一开始也没抱希望真的能分开睡,只好叹着气躺在唐钦身边,两人盖两条被子,入睡前也没让对方抱着。   不过睡着睡着,其中一条被子底下就多了个人。 第81章 “这三年过得还好吗?”   次日,白在江收到李泽州的消息后自己买票坐到A市站,出了高铁就看到李泽州的车。   李泽州坐在副驾驶,招手让他到后面。   白在江转头拉开后座的门,然后愣了一下。   他以为坐在后座的会是路诗雅,没想到是李随。   白在江保持着脸上的迷茫,对李随叫了一句“李先生”,又看了看只给他一个后脑勺的李泽州,并在这个过程中慢慢钻进车里坐好了。   李随没理会白在江,甚至连个眼神都没落在他身上,只沉声吩咐司机道:“开车吧。”   前面的司机应了一声,启动车子开了出去。   ……   一路很安静,时不时有李随打电话的声音,似乎是因为路氏最近频繁的资金转出,让一些项目方产生了怀疑,李随作为路氏集团的一个小领导,所以电话不断。   白在江听了一会儿,感觉到了李随诚意满满的道歉,很成功地将资金流动一事敷衍过去,不过白在江有预感,电话对面的那些项目方到最后肯定会很生气,因为这场大局显然胜负已定。   过了某个路口之后,车里终于不再响起手机来电。   车流进入大道,白在江往车窗外看了看,感觉周围有几辆车从刚才开始就和他们同路,也许都是同一个目的地。   ‘叮铃铃――’   微信来电的动静,白在江下意识转头望过去。   李随接起来电,通过他的表情和语气变化可以听得出,这次打来的是熟人,或者说是他哪怕即将飞黄腾达也惹不起的人。   电话讲到三十秒左右,前面开始堵车,车速慢了下来。   “是么,您什么时候好这口了。”李随说这句话的时候把目光落在了白在江身上。   白在江感觉到了。   他低着头,假装手机很好玩的样子。   “人就在我旁边,要不现在让他接个电话?”   听到这句,白在江心里一跳,虽然不知道来电的人是谁,在聊什么跟他有关的事,但肯定不是好事。   果然,李随又听那边说了两句之后就放下手机,转头看向白在江。   白在江依然觉得自己的手机很好玩。   直到一个别人的手机递到眼皮底下,他才惶恐地抬起头。   “接电话,注意礼貌。”李随皱着眉看他,语气像是在嘱咐一个即将出栏的活体商品。   白在江收起自己的手机,双手接过李随的。   手机屏幕上只显示一个“池”字。   这时候前面的车已经大部分不动了,看起来堵车的地方很严重。   “您好。”白在江从容又温和地向电话对面打招呼。   对面先是没说话,似乎在抽气,然后传来一阵令人皱眉的笑声。   听到那种笑声的瞬间白在江就明白了什么,甚至想把手机拿开,离自己的项链远一点。   两分钟后,白在江在把手机捏碎前还给了李随。   李随打量了他一下,眼神从一开始的蔑视转化成了蔑视加鄙夷,显然刚才电话里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李随早就预料到了。   重新接过电话后,李随又附和对方聊了几句,然后看了看前后的车流,确定短时间内车子无法继续前进,便转过头,语气平淡地吩咐白在江:“把衣服脱了,池总想看看你。”   白在江不知所措地睁大了点眼睛,求助般看向副驾驶位置的李泽州,但李泽州从刚才上车开始就像耳朵聋了一样,哪怕在后视镜里和白在江的视线对上了也只是淡淡移开。   白在江心里骂了一句。   脱个衣服倒是没什么,但总归有点隔应,他脱掉衣服之后不管是拍照还是视频,或者直接现场直播,这都让他恶心。   而就在白在江犹豫的时间里,电话对面又说了句什么,李随笑着给对方解释了一句:“没有,他愿意,马上脱好。”   话落,李随的脸色立马冰冷起来,催促白在江快点。   白在江吐了口气,只好抬手开始解领口的扣子。   “嘭!”   突然,他们的车子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后面撞了一下,所有人都反应不及,司机和李泽州系着安全带倒是没什么,后座的李随和白在江同步一摇一晃,跌到座位底下去。   “爸!没事吧?!”李泽州反应过来后先是回头看了看李随。   司机已经下去和后面的车理论了。   李随爬起来的时候皱着眉点开手机,对面早已挂断。   这个姓池的人似乎是什么大人物,李随不好得罪,所以在对方挂断后只敢发过去一条短信进行道歉,发完之后司机也回来了,说是后面有连环追尾,追的车排到十几辆了,应该只是意外事故。   李随重新坐好,皱着眉摆摆手,让李泽州去解决,这时候白在江还小心翼翼凑过来,问他:“李先生,还脱吗?”   李随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白在江就不说话了。   半小时后,交警已经把追尾事故的起因车辆找出来了,李泽州去看了眼车主,并不认识,因为要赶时间,就和交警留了自己助理的联系方式,表示后续任何问题联系他助理就行,然后离开了。   当白在江所在的车子顶着一屁股大坑小坑混进车流驶离之后,交警已经处理到追尾车辆的中间部分。   中间的几辆车是最惨的,因为都是撞了头又碰了尾,整辆车都不好看了。   女交警敲开一辆宝马的驾驶位车窗,车里冒出一个帅气迷人的外国人,还冲她wink,用故作熟练的中文和她打招呼:“嗨,小宝贝,谢谢你来修理我的车。”   女交警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张单子让他填,并纠正他:“不好意思先生,是处理,不是修理。”   外国帅哥用夸张的表情“哦”了一声,在单子上填完东西,又用中文调戏了人家好一会儿,最后女交警冷着脸告诉他没什么事就可以走了。   于是外国帅哥开着他破头破尾的车离开了。   车子快要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外国帅哥对后视镜里的男人道:“嘿,你有没有为一个人拼过命?我的车子有哎,你要赔偿我一辆新车。”   后座里,男人扶了下左耳的监听器,里面传出车子进入收费停车场时道闸开启的声音。   “知道了。”他整理着袖口,“赔你十辆。”   ……   ……   ……   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两个小时。   白在江跟在李家父子俩身后进入酒店,乘坐电梯来到专门举办宴会的楼层,一出电梯就看到零零散散聚在一起的人,各个都是精心打扮气质尊贵,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身份普通的人,大都租着昂贵的服装,带着廉价的笑容,讨好那些可能带给他们明日之机的商政精英。   有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和李随他们交谈聊天,刚说了没几句就注意到了白在江。   “白先生真是娶了一个好妻子啊,路小姐如今有这样的成就肯定少不了白先生的支持。”   白在江冲他微笑:“应该的,诗雅的事业在我这里永远都是第一位。”   那人笑着又说了一些家常的话题,比如他们什么时候要孩子之类,白在江一一糊弄过去,然后就看到路诗雅从前面走过来,身后是那位林特助的背影,似乎是刚和对方聊完。   白在江和身旁聊天的人道了句“失陪”,朝路诗雅迎过去,很自然地接过路诗雅喝空的酒杯,放到路过服务员手中的托盘上。   路诗雅来到李随面前,李随冲她恭敬地点点头,叫了声“路总”,刚才的中年男人显然和她是熟识,三人继续交谈起来,李泽州脚步一转,招呼也不打就勾着白在江的脖子走远了。   白在江知道他又要找乐子,只期望找来的乐子不是麻烦事。   “哎呦,这不是白二少爷吗?”李泽州的声音吊儿郎当的,被他叫住的人冷着脸转过身,目光更冷地落在白在江身上。   白在江假装是被一根树杈子架住了肩膀,抬眸看向白在宸,温声喊人:“二哥。”   不远处还站着白家二老,白在江余光里看到他们似乎已经察觉什么,正在往这过来。   正发愁,便看到白在宸像是看被黄毛小子拐去小巷子里抽烟打架的不良少年一样瞪了自己一眼,然后没有选择和李泽州搭腔,直接转身走人,并拦住了想走过来的白家二老。   没一会儿,白在江看到白父投来担忧的目光,但是没再靠近。   “看来你二哥不太喜欢我。”李泽州笑着,又带着白在江去别的地方。   走到人少的角落时,李泽州把手从白在江肩膀上拿下来,像是想起什么,低头摆弄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然后示意白在江凑过来。   白在江微微倾身,侧了下头,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看起来非常习以为常。   李泽州把手表表面贴在白在江脖子上等了一秒,很轻的一声‘滴哩’过后,白在江眼睫微动。   拿下手表,李泽州视线仍然停留在白在江脖子上,随口问了句“项链哪来的”,然后才垂下眼皮看手表屏幕里显示的东西。   “我还想问你。”白在江摸了摸项链,心里和爱人道了个歉,“你安排的设计师审美不太行,这东西有点丑。”   白在江每次出入这种公共场所都会由李泽州安排他的衣服,不过李泽州并不上心,每次都是随便指个空闲的设计师给他拿套衣服,有的设计师比较敬业,收多少钱办多少事,认认真真把白在江打扮好看了,有的设计师似乎能看出李泽州的态度,随便选一个搭配就让白在江套上了,李泽州自然也不会去关注白在江的衣服合不合身,又戴了哪些首饰。   李泽州注意力专注在手表上,闻言“呵”了一声,“人家设计的东西在模特身上那么好看,你穿戴起来就不伦不类,能怪谁。”   白在江没想怪谁,毕竟这项链和衣服又不是同一个设计师,所以他谦虚点头,说了句“确实”。   十几秒过后,李泽州纳闷地“啧”了一声,嘟囔:“路诗雅是不是更年期了,我都说了没问题,竟然怀疑。”   白在江瞥眼看了看,这个角度看不到手表小小的屏幕里有什么。   “怎么了?”他疑惑地问李泽州。   李泽州按了两下手表,呼了口气,把那只手插进兜里,“没什么,路诗雅总说你这几天的身体数据有问题,还怀疑东西已经不在了,”话没说完,他歪着头看白在江,眼睛笑着,“哥你真的什么都没做,对吧?”   白在江摸了摸脖子,纳闷地道:“数据有问题?那应该很正常吧,我要自由了,心情起伏肯定要比以前复杂一点。”   李泽州似乎挺能接受这个理由,点点头,又重复一句:“所以路诗雅是真的更年期。”   白在江没附和也没反对,但一位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性应该不会更年期。   不一会儿,白在江又听到李泽州“呦”了一声。   他现在一听这个语气词就头疼,目光追过去,看向这一次被李泽州挑中骚扰的人。   “那不是唐董事长么。”李泽州的笑声充满恶意,拍了下白在江的肩,吩咐一句,“去,帮我问句话。”   “问什么?”白在江看着十几步之外的人道。   “就问他……”李泽州语调缓慢,似乎在思考。   这个过程中对面那人已经望了过来。   李泽州绕到白在江身后,两只手都扶在白在江肩上,下巴靠在右边手背上,脑袋轻轻偏着,眼睛一直盯着前方某处,近距离和白在江说话。   “你就问他,唐先生,这三年过得还好吗?”   --------------------   你这话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第82章 “他,疯了”   “天……”   “疯了吧……”   “保安!保安!!”   ……   宴会开始之前,祥和的现场突然骚动起来,有人尖叫出声,把其他人的目光快速锁定在宴会大厅的某个角落――   身材高大的男人满脸怒气,右手掐着另一个男人的脖子,后者看起来已经不太好受,张着嘴拼命呼吸。   “先生!先生请你冷静一点!这里是公共场所!”   有个手里拿着托盘的服务员凑过来劝说,其他围观者都离他们远远的。   这奇怪的一幕发生得很突然,在一分钟前,附近的围观者只是看见被掐的男人慢腾腾走过来,仰着头和行凶的男人说了一句话,离他们最近的人也只听清“过得好不好”这几个字,谁知那个被问候的男人下一秒就突然暴怒,伸出手掐住了人家的脖子。   而造成这一乱象的罪魁祸首正站在人群之外。   李泽州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他能想象到唐钦会生气,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气到这种地步。   哈,也是,毕竟三年了,亲眼看到自己的东西被别人驯化,拥有,因爱生恨也是正常。   李泽州抱着胸靠在墙上,眯起眼来。   唐钦啊唐钦,白在江每次和你说他有多爱路诗雅的时候你心里不好受吧。   真是活该啊。   李泽州想着想着,嘴角都忍不住扬了起来,但看着前方的乱象久久不停歇,最终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算了,白在江这几年毕竟也算有点用处,真要被活生生掐死在这也确实可怜,而且池总那边……   “啪!”   李泽州正盘算着待会儿该用拳头还是用脚把白在江解救出来,结果人还没靠近就听到这么一声。   ――像是有玻璃制品结结实实砸在人脑袋上。   李泽州面色一变,拨开人群走进去,快步来到白在江身边。   “哥!没事吧?”   白在江左手捂着脖子,弯下腰,胸膛用力起伏。   李泽州担忧地扶着他的胳膊,摸到他沾了点红色液体的袖口,视线往前一抬,顿时愣了一下。   眼前的画面可谓是精彩至极。   行凶者是被受害者自己制住的,用的是服务员托盘上的酒瓶,红色的血液混在深色红酒里,行凶者的衬衫和地板上的碎片一样凌乱不堪。   李泽州扫了一眼地面。   宴会用的是黑皮诺红葡萄酒,瓶身流畅,握起来砸人脑袋是真的方便,不过能砸这么碎,应该也是用了不小力气。   保安终于到了,四五个人一拥而上控制住行凶者,对方很快被带了出去。   “他,疯了……”   李泽州听到白在江说话,喃喃自语似的,便低头看他。   瞧瞧,真是吓得不轻,右手还在拼命地抖。   “哥,别害怕。”李泽州放轻声线,心情好得不行,“他已经被带出去了。”   白在江显然还没回过神来,脸上都流了汗。   李泽州碰了下白在江的脖子,体谅道:“要不你去卫生间整理一下吧,领口乱了。”   白在江似乎没听见,在李泽州重复第二遍的时候才回过神,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有些恍惚,“行,我知道了。”   他嗓音变得有些沙哑,应该是刚才被掐狠了。   李泽州随意招了招手,招过来一个服务员给白在江带路。   巧的是这个服务员也是刚才拿着那瓶红酒托盘的服务员,只不过李泽州并没有注意到。   “先生,我带你去卫生间。”服务员来到白在江身边,低声跟他说着话。   白在江任由服务员搀扶着自己离开这里。   离开宴会厅,拐过一个长走廊,白在江看到卫生间门口靠着个穿运动服的男生,脸上戴着口罩,正在低头看手机。   服务员把白在江带进卫生间后,男生从墙边起身,一边看手机一边把身旁写着‘正在维修’的黄色立牌放在卫生间门口,自己也低头走了进去。   ……   卫生间里很安静,白在江直觉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服务员把他带到镜子前站好,打开水龙头,说:“先生,你脱一下外套,我帮你清理一下衣服上的红酒吧。”   白在江说“好”,脱下外套后抬眼看了看镜子。   他身旁这个服务员体型偏瘦,戴着白色的立体口罩,鼻梁上有一颗晃眼的痣。   方方,好久不见。   白在江在心里默默打完招呼,脸就被服务员捧了过去,服务员睁大眼睛对上他的视线,一字一句道:“先生,你脖子上好像有一些酒水残留,我给你擦一下吧。”   “……谢谢。”白在江盯着这双熟悉的眼睛道。   这双眼睛就弯了起来。   在洗手池里哗啦啦的背景音下,服务员把白在江的衣领扯开,这时,一直等在他们背后的运动服男生走了过来,从外套里拿出一个扁平的箱子,一打开,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东西,一面是手术刀和消毒工具,另一面是一些白在江看不懂的东西。   这个男生是谁,从哪来的,要干什么白在江通通不知道,但他相信王方。   男生拿着几样东西靠近他们,服务员无声无息让了个道,嘴里还在有模有样地说着台词:“先生你低一下头,对,这里好像擦不干净……”   男生按了按白在江的脖子,很快找到什么,单手撕开一个蓝色的东西,往白在江脖子上贴了两个。   那东西很凉,贴上去的瞬间白在江就感觉那一块皮肤都被冰麻了。   紧接着,白在江透过镜子看到男生戴上手套,拿起了棉签和手术刀。   皮肤被消毒后,白在江看到男生的手术刀落了上来,但等了好几秒也没有任何感觉,而一眨眼的功夫,男生就换了个精小的镊子,快速从他脖子里夹出来一个直径不到一厘米的芯片模样的东西。   紧接着,脖子上又被擦了点什么,然后男生给他贴了个透明敷料,边缘粘得毫无痕迹,最后才把蓝色冰帖撕下来丢掉。   这一切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而那个曾经能够威胁他生命的危险装置仅用了短短几秒就离开了他。   服务员还在给他擦衣服。   男生已经把那枚小小的芯片放在了扁平箱子的另一侧,血都没擦就放了进去,然后用手指在边缘一勾,抬起来一个方形屏幕,白在江看不懂,只觉得像电脑,刚才的芯片像是放在电脑的卡槽里。   不敢打扰,白在江一动不动地配合着他们。   没一会儿,男生抬眸看过来,服务员和他对上目光,无声点头,把白在江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递了过去。   项链和芯片不知道做了什么互换,最后只有项链重新回到了白在江的脖子上。   “哎呀先生!”服务员从自己怀里掏出一盘化妆品,一边往他脖子上画东西一边惊讶出声,“你的脖子好像很严重,需要去医院吗?”   白在江看着他的手腕,开口道:“不用,麻烦你可以把你手腕上的丝巾借我用一下吗?”   “哦哦好的好的,没有问题!”   服务员没一会儿就收好化妆盘,解下手腕上的丝巾,缠在了白在江的脖子上。   ……   回到宴会现场,宴会还有五分钟就要正式开始了,台上正在进行一些文艺表演,观众们的注意力慢慢都被吸引过去,陆续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宴会厅实在太大,白在江找到李泽州的时候台上的节目都表演完了,主持人正在有请主办方领导上去致辞。   观众们掌声雷动。   “哥。”李泽州余光瞥见了白在江,冲他招手。   白在江走到他身边。   他们坐的是圆桌,李泽州,李随以及路诗雅都坐在这,白在江坐在了唯一空着的位置上,左边是李泽州,右边是路诗雅。   路诗雅在他坐下之后就扯了他脖子上的丝巾看了眼,丝巾底下的皮肤被画得青紫一片,看起来非常逼真,甚至逼真到触目惊心,于是路诗雅皱眉问他:“你脖子是怎么回事?”   白在江看了路诗雅一眼,像是有些说不上话,只能又无措地看向李泽州。   就在路诗雅狐疑眯眼的时候,李泽州探过头替白在江解释:“刚才发生点意外,唐钦干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模仿了一个被掐的动作。   路诗雅又看了白在江一眼,没再追问。   台上的领导致辞环节也很快结束了,台下有一圈守在摄像机旁边的记者开始进行现场采访,介绍近年来慈善活动的先进团体和个人事迹,以及慈善资金的募集和使用情况。   采访接近尾声后,大厅里响起音乐,几个穿旗袍的高挑女子抱着募捐箱子来到观众们面前,主持人在后面鼓励现场观众为慈善事业捐款。   大厅内一共分为三个区域,最前排的两个长桌坐的是慈善晚宴的重要领导,后面紧跟着摆了五个圆桌,是这次慈善晚宴主要的捐款方,再后面都是并排坐着的一些普通嘉宾,有单纯来看热闹的,也有个别小资老板会参与一二。   而实际的捐款数额其实在昨天就已经确定好了,今天只是走个过场,所有捐款方派人把一张白纸放进捐款箱里后,这个捐款环节就算走完了。   紧接着就是颁奖环节。   主持人手里拿着名单,按照捐款数额由小到大的顺序挨个对这些捐款方进行表彰和奖励。   最后一名当然是路氏集团。   主持人不仅为路氏集团准备了超长的表彰词,还特意请了被路氏集团捐助的孤儿院院长来表达感谢。   而这一环节似乎是在路诗雅意料之外的,白在江能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耐,但她表情管理很好,一有镜头切过来就收敛了所有情绪,有些惊讶又有些谦虚地站起身,面带微笑,优雅地走上台。   孤儿院院长是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女性,自从上了台就非常高兴,看得出来是真的很感谢路氏集团这次的帮助。   路诗雅在台上的表现非常完美,采访词也说得很好,直到下台,在场很多观众的目光都还落在她身上。   当主持人公布路氏集团的具体捐款数额后,全场哗然。   人们议论纷纷。   “路氏是不是要倒闭了,竟然拿出这么多钱给一个孤儿院。”   “假的吧,前面那几个明显也都是虚高啊。”   “不是,你们都没看前几天的新闻吗?ATB在国内落地后一直在准备上市,前几天说是要批了,但你们想,国外的流动资金哪能那么快就审核到国内呢。”   “也是啊,新科会展那天路氏代表就和ATB代表聊得挺久的。”   “这下是真的完了,如果路氏和ATB真的达成长久合作,那A市岂不是任由路氏他们一手遮天。”   “别这么悲观,路氏是个女人当家,而且据说还是个私生女,未来的好戏还多着呢。”   “是吧,也不知道ATB那边的人知不知道路氏集团的掌权人是这种身份。”   周围人议论声不大不小,但又恰好都能落进路诗雅的耳朵里。   白在江偏头看了看她。   和刚才一样,路诗雅的面部表情还是管理得非常得当,没有因为任何一点不好的流言蜚语而情绪失控。   不过那些人都想错了,唐钦也许会拿非常卑鄙的商业手段去对付路诗雅,但绝对不会用路诗雅的私生女身份做任何文章。   突然,白在江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他扭头望去,立刻看到一个浑圆的肚皮,像是要撑破西装。   还没抬头看清这人是谁,白在江余光就看到李随冲他示意,跟这个人走。   李泽州正支着下巴看向前方,宴会结束了,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收拾颁奖台,他就这么看着,很有趣似的。   而路诗雅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就算在这应该也并不在意白在江待会儿要去哪。   白在江就从桌边站起来,低头看着眼前这个比他矮一个头,却宽两个身子还要多的西装男。   不出意外,这位应该就是来的路上让他在车里接电话脱衣服的那位池总。   “池总,您好。”白在江保持着礼貌的语调。   听到白在江的声音,池总看起来高兴极了,那双看不清是睁是闭的豆豆眼兴奋地瞪大了一点。   “好好好,叫白在江是吧,我叫你小白,不介意吧?”   说着,池总的手拉起白在江垂在身边的手,充满怜爱地抚摸起来。   “您随意就好。”白在江微笑着眯了眯眼,回头看向李随,“那李先生,我和池总先上去了。”   李随冲他点头。   池总越发高兴,揽着白在江的腰往楼上走,说定了个超级有情调的房间,一定会让他满意什么的。   ……   坐在圆桌旁的人只剩下李泽州和李随,李随站起来也要走了,但转身的时候顿了一下。   他回头看向仍然坐在桌边一动不动的李泽州,皱着眉喊他:“泽州,平常你喜欢玩闹就算了,但在你结婚之后,那些男男女女都要断掉。白在江也是,不管他是男是女都配不上你,现在恒诺已经不是威胁,跟了池总他才能继续有点价值。”   李泽州没说话,只是骤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   我告诉你们,恢复记忆的小白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   (跟商业有关的那点东西都是我胡诌的,我什么都没见识过。) 第83章 “手劲挺足”   白在江被池总揽着往电梯方向走去,周围跟着两个保护池总的保镖。   路过一个走廊拐角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斜靠在墙边,白在江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人已经换了身衣服,脑袋上缠了一圈绷带,看清池总落在白在江腰上的手,瞬间杀气腾腾地从墙边起身。   但白在江给了他一个眼神。   对方就乖乖停在了原地。   ……   其实白在江隐约能猜到这位池总的身份。   从李泽州之前隐约透露的表现来看,他和他父亲李随应该并不是真心忠于路诗雅的,他们的野心肯定不止是恒诺。   ‘叮――’   电梯开了之后,池总就把白在江推到角落里,抱着他的腰想亲上来。   两个保镖自觉面向轿厢门,背对着他们。   因为身高差太多,白在江只感觉一个又矮又胖的大肉球顶在自己肚子上,肉球拼命垫脚想亲自己,但亲不到。   肉球自己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但也不气馁,把脸埋在白在江胸口处左右蹭弄。   “哎呦,以后都跟着我吧,知道吧,我能给你们白家投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白在江扶住池总的肩膀,把他推开一点,笑着说:“池总,不知您是从哪听说我的呢?”   池总抬起脑袋,眼神痴迷地看着他:“我看过你参加的节目啊。”   “节目?”白在江神色不变,“哪个节目?”   “一个叫《规则列车》的节目,虽然现在主办方全都进去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把你说出去的。”池总用手揉着白在江的腰,只恨不得这个电梯再快点,“我跟那些肤浅的人不一样,一眼就看出你的不同,还有你在列车外攀岩的时候,是不是专门练过啊,真是美呆了,我完全被你的身姿俘虏,只可惜那些视频都换了脸,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你是谁。”   “是吗。”白在江嘴角挂起很轻的笑意。   这一笑直接把池总的心给笑化了,他受不了一样拽着白在江的衣领,嘴里叫着“心肝”,说要“亲一个”。   白在江顺从地低下头,笑着提醒:“池总,这里有监控呢,看到了不太好。”   “他们不敢看,乖,让我先亲一个。”   “既然池总不介意被看,那真是太好了。”白在江的手摸上池总的衣领,“李先生吩咐了,让我好好伺候您。”   下一秒,正在两耳不闻身后事的两个保镖突然感觉自己背后传来一股超级巨大的撞击力,两人都不受控制地扑到轿厢门上。   电梯都晃了两晃。   “老板!老板你没事吧!老板!”   “给我…给我抓住他!抓住!不准打!别给他弄伤了!”   白在江收回踹得发麻的左腿,一个矮身躲过向自己扑来的保镖。   同时扒了另一个保镖的裤子。   而那个保镖本来正专注于把自己老板扶起来,裤子一掉就忍不住伸手去提,可这样一来他老板就又趴在了地上,去扶老板裤子又会掉,提起裤子他老板就趴地上,霎时间,保镖急得大腿光,池总气得想骂娘。   轿厢里空间狭小,白在江借着躺在地上的池总做障碍物左躲右藏,在被另一个保镖彻底逮住之前,电梯门开了,白在江灵活地钻了出去。   他打开楼梯间的门,想从这冲下去,但脚步却奇怪地停下了。   身后,那两个保镖已经追了出来,其中一个边追边提裤子,池总也摇摇晃晃跟了过来。   白在江听着楼梯间里的动静,松开门把手,转身往走廊里退。   池总以为他不跑了,狞笑着命令道:“给我抓住他!”   白在江转过头,就这么引颈待戮般站在原地。   而就在那两个保镖的手即将碰到白在江的时候,楼梯间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其中一个保镖瞬间被弹出来的门板撞晕过去。   另一个保镖还没看清人影,脸上就吃了一拳,整个人直挺挺转了两圈晕倒在地。   池总见情况不对,转身又跑回电梯里,拼命按着关门键。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前一刻,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猛地伸了进来,电梯门咔哒一声停止关闭。   池总的心脏也咔哒一声差点停了。   紧接着,一个头上还缠着绷带的俊美男人出现在电梯门的缝隙里。   随着缝隙越来越大,男人脸上也浮现出越来越大的笑容。   “跑什么啊。”男人笑得好看,扶着门框挤进轿厢,高大的身影压迫感极强,“我陪陪你啊。”   “不,不,不必了,不必,我不喜欢你这个类型,我……啊啊啊啊啊!”   ……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唐钦从电梯里走出来,接白在江进去。   白在江一眼就看到电梯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大肉球,鼻青脸肿,脑袋上也鼓了好几个包,都快给人打变形了。   白在江蹲到他面前,脸上仍然挂着温和的微笑:“池总,我经验不多,招待不周,真是抱歉了。”   池总的豆豆眼彻底看不见了,白在江只能通过脸型计算来确定他眼睛的位置。   “你,你们,你们俩欺人太,太甚……”   白在江挑了下眉:“这话您就抱怨错人了,这都是李先生吩咐的呢,他说了,一定要让我好好伺候您。”   “有,有你这么伺候的么!”池总想蹦起来,但看到白在江背后的人就不敢蹦了,恨不得自己出生就种在地板里。   “那我也没办法。”白在江遗憾道,“反正李先生的意思就是这样。”   “你休想挑拨离间!”   白在江叹息一声站起来,拽着唐钦的衬衫领口把人拽过来,仰头照着人家的小嘴吧唧了一口。   池总嗓子都变调了:“你们,你们搞仙人跳啊!”   “那不然池总怎么上当呢。”白在江回眸看他,笑着道,“李先生说了,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了。”   池总张着嘴愣了一会儿,豆豆眼里泄露出一点狠毒的目光。   “李,随。”   “你们也别太嚣张了!”池总看着白在江,凶狠道,“回去告诉李随,别妄想我会再帮他!让他等着!等路诗雅发现他的小动作,他永远都别想在A市待了!”   恰时电梯门开,两个玩仙人跳的无耻之徒十分嚣张地走了出去。   ……   白在江和唐钦一前一后走出酒店大堂,唐钦在背后一直叫他的名字,得不到回应就不叫了,开始说起别的。   “李随靠路氏靠了这么多年都没靠出名堂,只要路氏倒了,他东山再怎么起也只能起到水沟里。”   “宝贝,我说过你不用帮我做什么。”   白在江猛地停住脚步。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酒店外面,夜色下的霓虹灯明亮无比,白在江特意挑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下,周围都是绿化带。   唐钦也停下了,就站在白在江一步之外,试探地伸出双臂:“抱一下?”   白在江没搭理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唐先生真会自作多情,谁帮你了,我被他们当乞丐一样洗脑了整整三年,我自己报个仇不行么?”   唐钦愣了一会儿,把双手放下,轻声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   白在江看着他头上明晃晃的白色绷带,语气冷静道:“我没生你的气,我只是气我自己。”   唐钦有些听不明白,慢慢往前挪了一步:“那你能不能也别气自己。”   白在江气笑了,视线挪到旁边看了一会儿,挪回来之后含着泪看向唐钦的眼睛。   唐钦顿时皱起眉,神色有些无助,做了个想捧白在江脸的动作,但手却停在半空。   “怎么,你怎么了?”   “你跟我说实话。”白在江问他,“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想过真的和我好好在一起。”   唐钦顿了一下,没忍住捧着他的脸亲吻下去,一吻结束后又亲了亲他两只眼睛:“我爱你,我想让你永远待在我身边,我说的每个字都是认真的。”   “那你为什么要用真的酒瓶。”白在江想起刚才砸下那个酒瓶的瞬间,传进手心的震动感让他整个手臂都麻了,就因为站在面前的是唐钦,托着瓶子的人是王方,所以他盲目地相信那个瓶子应该是做过手脚的,应该不会真的让唐钦受伤。   看到被他一句话问愣住的唐钦,白在江心里的后怕全部涌了上来,嗓音沉重:“你觉得让我看到你头破血流的样子我会很好受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三年前怎么看我的啊。”   像是被触到什么陈年未愈的伤疤,唐钦的心脏下意识抽疼一下,然后又哈哈笑着把白在江抱在怀里,白在江推他,打他,他就是不松手。   刚才那场戏确实有点失误。   本来唐钦是提前给了王方一瓶装满水的防狼喷雾,他假装掐住白在江之后,还特意给了王方一个眼神,只不过白在江好像在旁边会错了意,王方还没拿出防狼喷雾的时候白在江就把那瓶酒拿起来了。   但不得不说,他家宝贝手劲挺足。   “嘘,等等宝贝,好像有什么声音。”   唐钦捉住白在江的手,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听到手机来电的动静。   白在江挣了挣手腕,唐钦就放开他,看着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旧手机。   来电人是路诗雅,跳动的页面透露出一股焦急无比的意味。   白在江看了唐钦一眼,唐钦亲了亲他的手背,告诉他:“放心接。”   白在江就按下了接听键,里面传出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   “白在江,你早就知道ATB的董事长是唐钦对不对。”   白在江沉默,而对面没一会儿就主动挂了,紧接着手机通知栏里蹦出来几条最新的新闻推送,都是有关刚刚结束的那场慈善晚宴。   不少营销号贴出路诗雅和孤儿院院长的合照当做封面图,被路氏转移资金的那些合作方肯定都能看到这些消息,而路诗雅现在百口莫辩。   ATB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第三方技术和资金池的帮助,他们和路氏签订的换头合同就算追究下来也无伤大雅,但路氏的钱全部转进孤儿院这件事却是板上钉钉。   而现在,由孤儿院做媒介的海外资金池已经彻底封闭,流回期限是一百年。   一百年不多不少,刚好能送很多人入土为安。   不一会儿,白在江的手机又响起来,这次来电是李泽州。   “……哥,你抬头。”   李泽州嗓音很哑,带着深深的疲惫。   白在江举着电话后退了几步,抬头看向酒店的高层,其中一扇窗户是开着的,李泽州正垂着眼看下来。   他看着绿化带里的两个人,心里冒着一股无名的火,“哥你,能不能别跟他走。”   白在江给手机开了免提,看着头顶的李泽州道:“周泽,我好像跟你说过,你演技很棒。”   距离太远,白在江看不清李泽州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变了,他只听到手机里的呼吸声滞了一下。   “现在也一样。”白在江继续道,“要不你收拾一下出道吧,我认识几个经纪人,真的。”   话落,没等到李泽州回话,电话那头就突然传来很大的摩擦声,像是有人在抢手机。   “跟他废什么话!把那东西引爆!”   “……”   ‘啪!’   “你这个逆子!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又一阵争执声过后,白在江听到电话里传来李随的咒骂声,他就将通话挂了。   再抬头时,李随似乎在窗边举着李泽州的手表,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架势按下了表盘侧面的特殊按钮。   安静了好一会儿。   无事发生。   唐钦把白在江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挑衅地朝高空扬了扬,然后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   ……   ……   时间太晚了,白在江任由唐钦把自己带回家。   --------------------   歪?是警察蜀黍吗?我看见有人家暴,砸得脑袋开花了。   啥?两口子的事让我不要管?   那也太过分了,我看见他们进了门就开始脱衣服了,恐怕要打得你死我活,唉! 第84章 “晕过去了”   唐钦家里和三年前一样,布局什么的都没有变。   白在江想起他在这个熟悉的客厅里被人左一拳右一圈揍晕过去的事,心情更不好。   于是唐钦锁好玄关门过来一看,白在江已经环着胸等在中岛台旁边,眼神平淡地望着他。   唐钦忍不住勾起嘴角,走过去,慢慢跪在白在江脚下。   白在江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垂下来,俯视他。   “宝贝。”唐钦顶着头上的绷带,脑袋在白在江大腿上蹭了蹭,讨好地说,“别生气了。”   白在江安静了一会儿,伸出右手,用手指勾起唐钦的领带,扯了扯,攥在手里往上轻提。   唐钦仰起头,眼睛直勾勾盯着白在江,嘴角快咧到耳后根。   白在江:“我让你起来了吗。”   “……”唐钦就把刚欲抬起的膝盖又跪下去了。   白在江拽着领带的手松了松,大拇指节顺着唐钦高高扬起的下巴往侧面滑动,沿着骨骼分明的下颌线用力抚摸,最后虎口卡住喉结以下的位置,领带也收紧。   唐钦张开嘴,呼吸变得微促,上半身更近地往白在江身前贴了一点,脖子也是毫无防备地送进对方手心。   “上次的颈环,在哪?”白在江垂眼打量着唐钦的脸,另一只手没忍住摸了上去,轻轻落在那双隐忍着什么的眉眼处。   “问那个干什么,在卧室。”唐钦给出回答,下一秒突然闷咳出声,眼尾有点憋红,整张脸漂亮极了。   “想给你戴上试试。”白在江摸了摸他的眼角,语气很轻,“最好再在上面刻点东西。”   唐钦吸了口气,轻喘着呼出去,笑着问:“刻什么?”   “还没想好。”白在江笑了笑,摘下眼镜,戴在唐钦脸上,“定位,监听,你人在哪,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我随时随刻都能知道。想象一下好像挺不错,你觉得呢?”   唐钦给白在江做的颈环用途单纯,这段时间每分每秒都在担忧白在江的安危,还真没往其他方面想过。   但白在江现在这样一提,唐钦不免有些受蛊惑,眸色都深了不少。   白在江俯身,轻轻在唐钦脸颊处落下一吻,然后隔开少许空间,蹭着唐钦的鼻尖吻上他的唇。   唐钦眼窝处被白在江的眼镜镜托压得鼻梁发疼,下意识抬手搂住白在江的腰,喉间立刻传来更危险的力道。   “让你上手了么。”   白在江松开唐钦,半睁着眼凉飕飕看了他一会儿,在腰间的手不甘不愿地垂下去后,才重新低下头和他亲吻。   眼镜终究被粗鲁的动作挤掉了,啪嗒一声摔在地板上,孤零零但无人在意。   唐钦把双手垂在身前,隐忍着攥成两个拳头,正仰头亲得高兴时唇上的触感又远了,刚追过去脖子又是一疼。   “咳……”唐钦没忍住咳嗽了一会儿,虚弱地将侧脸靠在白在江大腿上,控诉他,“宝贝,你弄疼人家了。”   “现在知道疼?”   白在江高高在上地看着他,眉头是轻皱的。   客厅里没有开灯,玄关那边的灯光从侧面远远地投照过来,给白在江整个人罩了一层暖光。   唐钦觉得白在江现在好看极了,那张吐出冷冰冰话语的嘴唇被他亲得水一样润,充满爱意的眼神里夹杂着心疼,提着领带看他的时候像看一条不听话的狗。   嘶。   唐钦垂在腿间的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好想抱他,好想抱他,好想抱他,好想抱他,好想抱他……   已经消了大部分气准备让唐钦起来的白在江看到唐钦的眼神后迟疑地歪了下头。   “你在想什么?”   “没有,宝贝我爱你。”唐钦闭着眼往白在江腿上蹭了蹭,白在江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起来。”白在江踢了踢腿,告诉他,“抱我去卧室。”   ……   (激动的分隔线)   ……   这种情况是很意外的,以至于白在江某一瞬间心里空了一下,以为自己真把人勒死了。   反应过来后,白在江用唐钦的指纹解锁了手机,戴上眼镜快速浏览通讯录,看到一个备注是【林】的电话号码联系次数很多之后就拨通了过去。   在自己家里睡得正香的林特助听到熟悉的来电铃声,条件反射接起电话,闭着眼,假装自己的声音很清醒。   “老板有什么吩咐?”   对面安静了一秒,林特助才听到一句迟疑的:“……是林特助吗?”   林特助:“……”   为什么三更半夜老板来电但电话对面出现的是老板娘的声音……   林特助决定不去纠结这个问题的答案。   “是我,白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不是,我没有事情,就是……”白在江简单把唐钦突然晕过去的事情说了一下,并询问他能否直接叫120,毕竟唐钦是公众人物。   “这样啊,您稍等。”林特助稍微清醒了点,起身看了看时间。   ――凌晨四点半。   他实在忍不住,疑惑道:“白先生,您确定老板不是睡着了吗?”   “不是,吧。”白在江的声音一会儿有底气一会儿又没底气,“他刚才,很精神。”   林特助:“那老板是因为什么晕过去的?”   白在江突然支支吾吾。   林特助:“那老板晕过去之前在做什么?”   白在江还是支支吾吾。   林特助恍然大悟,安抚道:“白先生您不用担心,我这就联系老板的私人医生,大概半个小时后就会赶到,您先,先把老板收拾得体面一些。”   白在江“嗯”了一声:“我会的,谢谢你。”   林特助:“没事,为人下属,都是应该的。”   --------------------   林特助挂完电话后:下辈子再也不当唐钦的特助了!   [盖被子睡觉]   睡了一秒   [爬起来重新打电话]   “歪?医生嘛?起来重睡!” 第85章 “养只猫”   唐钦的私人医生赶到之后,白在江就从卧室里退了出来,以免被问到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   客厅里没开灯,还是只有玄关灯幽幽亮着,白在江走到墙边,开了一盏大灯。   这时,卧室里传来医生的声音,让他帮忙送个板凳进来,白在江立刻搬了个凳子送进去,再次退出来之后回想起什么不太对劲的画面,于是又回到刚才搬凳子的地方。   餐厅里,只见餐桌靠墙的位置与排列整齐的酒柜之间,赫然站着一个熟悉的小机器人。   不知道站多久了,整个机仿佛与墙面融为一体。   白在江突然想起他和唐钦在中岛台那边胡闹的时候,最后他被唐钦抗在肩上抱进卧室,路过餐厅时确实有看到这边有什么东西在冒着蓝光,他以为是拖地机之类的家电家具,没想到是机器人。   “你怎么不穿漂亮衣服了?”白在江蹲在机器人面前,摸了摸它的胸脯,“107?”   小机器人冷漠地躲开他的触碰,和他说:【您认错机了,我不是它。】   白在江以为它精神分裂了。   “好,你不是它。”白在江顺着它的话,“那你光着身子不冷吗?我记得你以前很爱穿漂亮衣服。”   下一秒,小机器人冰冷的面部表情变了样,眉毛委屈地耷拉下来,诉苦:【爸爸不让我穿了。】   “为什么呢?”白在江摸了摸它的小手。   小机器人这次没有躲开。   它用低落的语调陈述了一件事情:【三年前,爸爸带我去参加一个无聊的节目,但是他先走了,走之前给我下达了一个命令,我没有完成。】   “什么命令?”听到敏感的时间线,白在江心里腾起微妙的怅然,带着一些不痛快和心疼。   【爸爸说让我保护哥哥…】   小机器人骤然卡了一下,说【不对】,又继续道:【爸爸不让我叫你哥哥。那天下雨了,我的程序出现问题,我在离你很近的距离失去了意识,我关机了,没有完成任务。】   白在江张了张嘴,在小机器人抬起脑袋望过来的时候撇了下头。   好一会儿,他才在小机器人【你怎么了】的疑问句里回过头来,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问它:“后来呢?”   【后来爸爸把我捡回去。】小机器人控诉道,【当时的我已经跟在爸爸身边三个月零七天,总计完成指令三百二十四个,总计失败指令不到十个,他就再也不让我穿新衣服了。】   白在江笑了一下,摸摸它的脑袋,“那他真小气。”   小机器人找到认同者,终于换成了开心的表情。   ……   唐钦在医生的帮助下清醒过来,眼睛在卧室里转了一圈,瞬间坐起来。   而医生正好转身收拾着药箱,收拾完之后一回头。   ?   人呢!   ……   客厅里――   小机器人:【伤口不及时处理会影响恢复,可能会留很丑的疤!】   白在江:“没事,我不在乎这些。”   小机器人:【你的爱人抚摸你的身体时会摸到这个很丑的疤,他一定在乎!】   白在江拗不过它,只好伸着胳膊让它处理。   “你受伤了?”   身后传来低哑的嗓音,白在江回头看去。   “被昨天那个酒瓶划了下,小伤。你没事了吗?”   唐钦嗯了一声,走过来坐到他身边:“怎么回事,和机器人也能吵起来?”   白在江还没说话,小机器人已经咋呼起来:【我不是机器人!我是你的专属服务小秘!你应该亲切地呼唤我的名字――伊丽莎白!】   唐钦:“好的小白。”   白在江挑挑眉,问:“你叫它什么?”   唐钦:“伊丽莎白啊。”   白在江:“你刚才不是这么叫的。”   唐钦:“我就是这么叫的,你听错了。”   白在江看了他一会儿,笑着低下头,看着小机器人用灵活的机械臂为自己处理着那道几乎快要愈合的伤口。   “你和你的机器人一样。”他说。   唐钦:“什么?”   “蛮不讲理。”   ……   不一会儿,被医生发现偷跑出来的唐钦又被拎了回去,白在江这才知道唐钦脑袋上的伤凶险至极,不好好休息很有可能出现大问题。   于是他把伊丽莎白也推了进去,并嘱咐它看好爸爸,如果爸爸想出来就把门锁住。   伊丽莎白眨了眨眼睛,说:【指令收到。】   ……   卧室里――   伊丽莎白对着唐钦喊:【爸爸,我刚才的伪装可以打几分?】   “给你九分。”唐钦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着一个颈环,几小时前这玩意还套在他的脖子上。   【不给的那一分是怕我骄傲嘛?】伊丽莎白高兴地追问。   唐钦:“不是,你搞错了。满分是一百分,之所以扣你九十一分,因为你就是一个傻子。”   旁边的医生笑出了声。   伊丽莎白换上一副冷静的表情,【爸爸,聪明的人类已经不玩文字游戏了。】   唐钦哦了一声,“你连文字游戏都不会玩,算什么人工智能。”   伊丽莎白睁大眼睛。   伊丽莎白无法冷静。   【爸爸是坏蛋!】   ……   ……   ……   唐钦脑袋上的伤在一个月后好得差不多了。   于是在某个夜晚,唐钦和白在江吃完晚饭,引着白在江往浴室里推,然后在浴室门口被拒绝了。   唐钦问了原因,得知白在江约了近视手术,得提前一个星期不熬夜。   唐钦吐了口气,把脑袋搭在白在江肩上。   “可以不做手术吗?”他嘟囔着。   “为什么?”白在江抱住他的腰,轻轻拍着,“近视手术风险很小,但我的眼睛再拖下去失明风险就大了。”   唐钦侧头亲了亲白在江耳朵后面的皮肤,想了个好主意:“那你做完手术继续戴着眼镜,无度数的。”   白在江轻轻笑着:“你这么喜欢我戴眼镜的样子?”   唐钦:“嗯。”   白在江:“原理呢。”   唐钦:“你一摘眼镜,我就知道你要亲我了。”   白在江:“那你摘我眼镜的时候呢。”   唐钦沉吟后说:“那是提醒你,我要亲你了。”   白在江没再说话,摘了眼镜吻上唐钦的嘴唇。   换气间隙里,唐钦问他不熬夜几天了,白在江说“三天”,又说“不用管,重新约时间”,然后把唐钦推进浴室里。   ……   ……   ……   五月中旬,白在江原先那个过期注销的导游证申请了重新挂靠,并顺利挂靠H市的导游协会。   唐钦为了庆祝家里的大向导恢复身份,专门请了假跟着正在带团的白在江,装作无辜游客硬坐在大巴车里。   与此同时,A市发生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动态,李家父子涉嫌使用非法流入市场的危险制品,路诗雅被举报恶性竞争、非法集资等金融犯罪,三人前后被陆续抓获。   看到这条新闻消息时,白在江和唐钦已经从外面游玩回来,伊丽莎白正自己在客厅里播放新闻给自己看。   唐钦丢给它两个玩具,让它换台。   伊丽莎白接住不知从哪个娃娃机里被他爸爸用钞能力抓出来的猫猫玩偶和老鼠玩偶,问他们看什么。   唐钦搂着白在江坐在沙发上休息,白在江看了几眼屏幕,说看猫和老鼠。   伊丽莎白按照主人指令改了电视。   两人一机看了会儿电视,唐钦突然说:“养只猫吧。”   白在江转头看他:“我能问问原因吗?”   唐钦说:“想给你养。”   白在江:“给我养?”   唐钦嗯了一声:“医生说这样试一试说不定能脱敏。”   白在江:“是吗?”   唐钦:“我骗你干什么,试一试?”   白在江思考了一会儿。   唐钦凑过来,脑袋在白在江领口蹭:“老公,养一个嘛。”   白在江仅剩的几分犹豫在唐钦这句话里消失殆尽。   “那好吧。”白在江艰难地点了点头,“你想养就养,但如果问题严重,你要把我送去医院。”   唐钦抬头,嘴唇在他脸上轻轻碰了一下,说:“嗯,你送医院了,那猫呢?”   白在江纠结道:“就不要跟来了吧,等我出院再试试不可以吗?”   唐钦愣住两秒,哈哈一笑,说:“当然可以。”   白在江也笑着,抱着唐钦的肩膀与他亲吻。   旁边的伊丽莎白抱着自己的猫猫玩偶和老鼠玩偶坐在电视机前,这时候电视里又演完一集猫和老鼠,正出现片尾拉滚。   伊丽莎白盯着那些字幕,强行忽略身后那两个不知羞耻的人类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之下正在做的事。   猫和老鼠能做好朋友吗?   伊丽莎白认真地思考着……   其实剧名早就有答案了。   这部剧叫猫和老鼠。   而不是猫抓老鼠。   --------------------   107的情绪比我还丰富。   时常怀疑它是伪机我是伪人。 第86章 【2024七夕番外】身体互换   早上。   白在江从床上醒来,眯着眼拿开箍在腰间的手,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到卫生间。   洗脸的时候白在江跺了跺脚,感觉拖鞋好像缩水了。   他没怎么在意,快速洗完脸後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起来。   洗漱完毕,白在江出了卫生间,刚想走回卧室拿眼镜,突然听到客厅里传来争执声。   于是白在江改变路线,出现在客厅里。   “你们在干嘛?”   问完这个问题,白在江把目光落在不知何时醒过来坐到沙发上的唐钦身上。   离得太远又没戴眼镜,白在江却莫名能看清人影,但他还是习惯性地眯着眼道:“唐钦?”   怎么感觉瘦了很多。   唐钦噗嗤一笑,嘴里发出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宝贝,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白在江听着那完全不属于唐钦的声音,有些不敢置信。   客厅里还有一个人,是唐钦公司里的某位林姓特助。   “老板,这位他……”   林特助今天似乎语言系统出了问题,竟然对着白在江喊老板。   白在江纳闷地看着他:“你叫我什么?”   林特助似乎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支支吾吾又说不出话。   沙发上的唐钦哈哈大笑起来,站起身的时候白在江觉得他还变矮了。   唐钦走过来,把白在江领回卧室,放在全身镜前,然後转身给他拿了眼镜。   白在江接过眼镜却没戴。   因为他现在完全清醒了,刚才那会儿就是刚睡醒眼睛有点正常的模糊,现在已经变清晰了。   但更诡异的情况出现了。   白在江觉得自己睡蒙了,不然镜子里那个‘自己’和他内心认知里的‘自己’为什么大不一样呢。   他摸了摸镜子,确认镜子没问题,然後转身看向唐钦。   顶着白在江壳子的唐钦冲他邪魅一笑:“Surprise宝贝,七夕快乐。”   白在江严重怀疑现在这一切都是恶作剧。   “你别七夕了,开玩笑呢吧。”白在江又转头看了看镜子里,“这是愚人节吧,我怎么变成你了?”   唐钦耸了耸肩:“不知道咯,我也变成你,这不扯平。”   白在江失笑一声:“哪是这么扯的。”   ……   一小时後,没弄明白身体互换缘由的白在江顶着唐钦的壳子帮唐钦谈合同去了。   当然还得带着唐钦。   开车的是付申。   他一路沉默无言地开着车,就因为白在江上车前用唐钦那张脸冲他笑着喊了一句付大哥,而唐钦上车前用白在江那张脸十分欠揍地也喊了他一句付大哥。   付申感觉自己现在雷付大哥。   ……   今天跟合作公司的见面地点在一家私人娱乐室,到的时候合作公司的人也是刚过来。   “唐总唐总!久仰大名!”   对方公司来的也是董事长,据说也是唐钦刚成立公司时候的贵人。   现在唐钦的公司已经扩展成跨国集团,国内外所有分公司都有指定的执行总裁,需要他出面谈拢的合作很少,而且几乎没人会再叫他‘总’,都是喊董事长,别人喊他唐总就会有一股故意贬低不愿高看他的意思。   但今天这位合作公司的董事长这么喊他就没事,因为唐钦明白只是调侃,就像一起长大的兄弟功成名就了仍然会喊以前的小名号。   白在江和唐钦生活了八年,自然也知道唐钦身边都有哪些实实在在的朋友。   “李老板。”白在江按照唐钦的习惯叫出这位老友的称呼。   李老板却大吃一惊,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哎呦,这才一个多月没见,这么有礼貌了?昨晚上说今天见面让我去喝养金鱼的水的是谁啊?”   竟然还有这么一茬。   白在江可算明白昨天晚上唐钦做完之後睡那么晚是在干嘛了。   “哪有。”他看了眼唐钦,尴尬地笑了笑,“开玩笑的。”   李老板也看向唐钦,准确的说是看向顶着白在江壳子的唐钦,突然一副了然神色。   “我说呢,是小白在这你才安分的吧,哈哈哈……”   白在江只能笑笑不说话。   ……   合同很好谈,他本想偷摸从谈判桌底下拿给唐钦看的,可唐钦直接推着他的手让他一路顺着签字就行。   毕竟相处了八年之久,白在江对唐钦的字体还是略有掌握,模仿对方的字迹还是不在话下。   而果然,李老板全程也没看出其他异常,只是觉得唐钦今天过于安分。   合同签完了,李老板大手一挥,非要带着他们俩去楼上玩会儿。   但是进球牌室的时候,李老板突然转身把唐钦拦在了门外。   “那个小白啊,我突然想起个事,楼下有个人说是你粉丝,喜欢你老多年了,他真的特别喜欢你写的那些游记,托我找你和她见面来着,但是刚才上来我把这事给忘了,她可能还没走呢,要不你现在去看看?我这和老唐也有点公事还没聊完,主要是怕你觉得我们聊天太枯燥,你要是不想下去就进来歇歇,今天结束了我找个理由打发那个人就行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白在江都听出来是在故意支他了,唐钦自然也知道什么意思。   “是吗,我粉丝?”唐钦看向门里的白在江,笑着问,“老公,我能去吗?”   白在江:“……”   李老板:“哎呦呵。”   他转身锤了白在江一拳:“老唐你这人怎么回事,小白想见个粉丝还得征得你同意啊?”   白在江现在的身体虽然是唐钦的,但忍痛能力可不是,李老板常年健身,那一拳锤过来的时候白在江毫无防备,只能靠笑容掩饰咳嗽,然後看着门外的唐钦道:“去吧,不要惹事。”   唐钦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走了。   “人家小白能惹什么事……”李老板一边絮絮叨叨地数落白在江一边关了门。   ……   “哎,老唐,你也别装了啊,上次那个事你还解不解决了?”   一坐下来,李老板就开了个十分神秘的话头。   白在江不动声色地拿起桌上的茶杯,靠在沙发椅背上,嗓音平淡道:“什么事?我怎么不记得。”   李老板愣了一下,然後笑起来:“你小子,这才像你嘛,我就说你刚才是装的,不过这事你可别耽误啊,人家都快生了,咱们送过去寄养归寄养,但是也不能给人家添麻烦是不,难道人家家里没有原住民吗,这孩子一生下来绝对和原住民掐起来。”   听到这段话,白在江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後手指发着颤把茶杯放下了。   虽然心里坚定不移地相信着唐钦,但他知道这种异样的反应是改变不了的。   正是因为过于在乎,所以他不能不在乎。   “既然怀孕了,那我给她花了多少钱?”白在江平静地问着。   “每月五千啊。”李老板神色有些纳闷,“这不一个月前你捡人家的时候你给寄养家庭定的价格吗,说不能给太少但也不能给太多,他们把你当摇钱树倒是没什么,但他们要是为了贪钱对孕妇不好可不行,你还胡说八道说自己是什么做小生意的小老板,暂时没功夫养,引发人家同情心什么的,你都忘啦?”   白在江听出了一点门道,并且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捡?我捡的?一个月就怀孕了?”   李老板又露出不认识他一样的神色:“不是你,你脑子又出问题了?咱们捡到人家的时候不就送医院检查了吗,怀孕一个月,现在已经六十多天进入待产啦,你不是比我还懂吗?”   怀孕一个月……六十天待产……   白在江大脑一转,终于想明白什么,失笑道:“原来不是我的孩子啊。”   李老板这回见鬼了:“疯了吧你,你怎么跟猫生孩子!”   白在江哈哈一笑,重新端起茶来喝。   “行,我知道了,抽空我就去接。”   “不是等会儿。”李老板迟疑道,“小白同意了吗?你不是说他自从脱敏之後养的那个猫被人毒死了就又害怕养猫了吗,虽然咱们捡的那只确实和他之前养的那只有点像,但万一生出来的崽子没一个像的,他能同意养吗?说实在的,你们两口子和和睦睦最重要,千万别惹人家不开心,知道吧。”   白在江轻笑了一声。   “没事的,他同意了。”   ‘叮铃铃――’   李老板的手机响了,他“哎呦”一声接起来电。   “什么?掉水里了?快快快打安全员电话!”   白在江跟着李老板一起站起来,神色也变得紧张:“谁落水了?”   李老板拿起外套匆忙往外走:“没听清,就说是楼下有人落水了,哎你跑啥,又不一定是小白落水了!”   ……   白在江很快来到楼下,从大厅後门绕出去,穿过绿化回廊,果然看到一处挺大的泳池。   水里扑腾的是个女生,站在泳池边蹲下身子正在拉她的是唐钦。   白在江松了口气,刚抬脚走了一半路,就见唐钦把女生拽上来之後突然身形不稳,想抓旁边的梯子扶手却没够着,直愣愣摔进了水里。   白在江惊了一下,立刻脱了外套往泳池边冲过去。   李老板在他後面追:“喂!疯了你!不怕被淹死啊!你家小白会游泳!你不会啊!!!”   白在江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小白’是会游泳。   但掉下去的是顶着他壳子的唐钦。   白在江很快在清澈的泳池底下找到了唐钦的身影。   他看起来比较冷静,并没有盲目挣扎。   白在江游过去,还没把人拉起来,就感觉自己後脖颈被人揽住,两人的嘴唇在水下贴在了一起。   就这么待了几秒,白在江不知道唐钦想干什么,怕他在水下窒息,立刻拽着他游上岸。   店里的工作人员拿来大毛巾把他们裹住,围着送进了一间卧室。   ……   冲完澡後,白在江看到唐钦靠在床头上摸着嘴唇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白在江问他。   “想怎么能变回去啊。”唐钦神色有些异样,“刚才我明明能抓住扶手。”   白在江笑了一下,坐到他身边:“所以你突发奇想,以为在水下接吻就能换回去了?”   唐钦挑了下眉:“反正都掉下去了。”   白在江有点不习惯看着自己的脸说话,于是转过头不再看着唐钦。   “你刚才真不是故意摔下去的?”   “我故意找死干什么。”唐钦哼笑一声,“是突然腰疼。”   白在江沉默了一秒。   唐钦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腰疼。   他“嘶”了一声,突然翻身跨坐到白在江身上,抱着他的脖子道:“老公,反正现在身体不一样,你要不要试试在上面?”   白在江失笑一声:“是你上还是我上?”   唐钦低下头,吻了下他的嘴角。   湿润的触感顺着下颌滑到脖颈,白在江滚了滚喉结。   唐钦就绕到前面咬住他的脖子。   白在江推了他一下。   “别闹了,自娱自乐好玩吗。”   “机会难得哦宝贝。”唐钦低头看着他,拉着他的手,“要不要试试?”   “我不试,遭罪的还是我的身体。”白在江收回手,一使劲把他掀到了一边。   掀完之後白在江都愣了。   唐钦也愣了一秒,然後顺势摆了个美人侧卧图,手指搭着自己的浴袍。   “宝贝你好man哦,来嘛~”   白在江皱着眉看他,突然感觉反胃。   “你别用我的脸这么说话,有点恶心。”   唐钦故作伤心地用手指搭住嘴唇,羞涩地道:“老公,你说话好无情啊。”   白在江捂了下眼睛,转身下了床。   唐钦不解道:“老公你去哪呀~”   “我去找李老板再要个房间。”   “别呀~你走了我怎么办~”   白在江停在门边,似乎想到什么,转头警告唐钦:“不准对我的身体做奇怪的事。”   唐钦的手从自己的浴袍领子里伸出来,摸着自己的脖子,表情十分魅惑。   “那可不一定哦。”   白在江闭了下眼,最後眼不见心不烦,转头直接出了门。   ……   ……   ……   次日一早。   白在江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   睁开眼缓了好久也没感觉视力有变清晰,他就知道身体换回来了。   白在江呼了口气,摸了摸床头,发现眼镜就在那,是他一伸手就能碰到的位置。   明明昨晚他离开的时候收进抽屉里了,因为唐钦看起来不太喜欢戴眼镜,怕他睡觉的时候随便乱放才收起来。   戴上眼镜後,白在江下了床,洗完漱之後感觉小腿有点疼。   身体其他部位倒是没什么不适,但小腿为什么会疼?   白在江皱着眉检查了自己的小腿,发现左腿靠近脚踝的小腿肚位置贴了一个防水创可贴。   撕开一看,伤口倒是不大,但应该好好处理过了,一晚上已经结了一层保护肉膜。   回想了一下,白在江不记得这个伤口怎么弄的,昨天也确实没看见唐钦有处理伤口的举动,因为不想直视自己的身体,所以他也很难确定这个伤口到底是唐钦在他离开後弄的还是在泳池里就伤的。   如果是泳池里伤的,这样的伤应该也挺疼的。   那唐钦就是……   又习惯瞒着他了。   ……   ‘笃笃笃――’   林特助敲响唐钦的房门,看到唐钦出来後才想起什么,说了句“抱歉”,然後就转身想去旁边的房间。   “回来。”唐钦手里拿着个和他本人极其不相符的蓝色卡通眼罩,打了个哈欠,看起来睡得还好,“是我,说什么事。”   林特助一句话就认出了自家老板,顿时松了口气。   “昨晚您……啊不是,是那位,他让我把您一个月前送到寄养家庭的那只流浪猫接回来,但是那个家庭的联系方式只有您自己记着,所以我来问问,猫要接吗?”   “他说要接猫?”唐钦转着手里的眼罩思考了一会儿,“看来是老李说的。”   然後他笑了一声,吩咐道:“你别管了,我自己联系,哎对了车钥匙给我,你和付申先回去。”   林特助立刻掏出车钥匙递给唐钦:“好的老板,祝您玩得开心。”   ……   下午,白在江和唐钦收拾收拾准备离开。   李老板和他们热情道别,还送了很多珍藏的好酒。   唐钦拎着酒篮放到後备箱,然後开车门坐到驾驶位。   白在江诧异道:“林特助和付大哥呢?”   唐钦拍了拍副驾驶的座椅让他过来:“昨天七夕哎,他们跟着咱们跑一天了,总得给人家放个假陪女朋友吧。”   “你这个时间给他们放假不是坑人吗。”白在江无奈地摇了摇头,坐到副驾驶,刚要伸手把安全带拽过来,身旁就压过来一道阴影。   “我自己能……”   唇上一软,白在江被唐钦按着侧颈接了个很深的吻,镜托压得他眼角疼。   一吻结束,安全带也系好了。   唐钦扶了下他的眼镜,又弹了下他胸口位置的安全带,低声笑着:“真软。”   白在江推开他,摘了眼镜揉着睛明穴。   “疼了?”唐钦皱了下眉,“明天就去把眼镜换掉,不,下午就去。”   白在江笑了几声:“下午不是去接猫吗?”   唐钦一愣,转头坐好,点点头。   “对,我们可爱的白先生又有猫了,现在出发?”   “嗯。”白在江也点点头。   “出发。” 第87章 【if线校园番外】如果是同龄   早晨,唐钦从酒店房间的大床上醒过来,眼睛都没睁,抬手往旁边一摸……   “……”   人呢?   ……   三个月前。   唐钦在学校里注意到一个奇怪的人。   第一次看见对方是在图书馆。   对方总在他喂猫的时候偷偷看他,当他站起来想靠近问问有什么事的时候又装作路过一样走开。   而且直到现在对方可能都以为自己的‘路过’伪装得天衣无缝。   实则漏洞百出。   ……   ‘叮铃铃――’   下课后,唐钦刚出教学楼门口,和一个矮子迎面撞上。   能撞上的原因就是因为对方太矮了,他没看到。   ‘啪啦’一声,对方的眼镜掉在了地上,人倒是没事,踉跄两下被唐钦拉住了胳膊。   唐钦今天本来就心情不好,但也只能忍耐着情绪,弯下腰把这矮子的眼镜捡起来,正要递过去的时候动作一顿。   矮子已经伸着手等要眼镜了:“谢谢。”   唐钦回过神,捉着眼镜的手抬起来,亲手帮对方戴上。   然后他微微俯着身,歪头,隔着镜片看向矮子的眼睛:“不用谢。”   如意料之中的,对方如避蛇蝎般往后退了半步,眉头都皱起来,视线也在他身上来回巡视一圈。   似乎在检查他身上有没有携带什么定时炸弹。   唐钦直起身子,摊着手道:“好吧好吧,是我不小心撞到你,对不起,吃饭了吗同学?要不要一起吃顿饭?我买单。”   同学正好没吃饭,又遇到冤大头,立刻点头同意。   ……   唐钦知道了那个奇怪的人的名字――白在江。   他也和白在江成了朋友。   其实他不喜欢交太多朋友,更不喜欢频繁地维护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但他发现白在江很省心。   具体怎么省心呢,唐钦也是在和白在江做朋友的两个多月后总结出来的。   ……   六级考试要进行了,唐钦就开始频繁出入图书馆,宿舍里那种太过野生的生态环境实在不宜学习。   往往这个时候他就会遗忘一些事情。   比如前天晚上明明和白在江约定好一起去图书馆,但因为第二天发生了一些根本不值得记忆的小事,他却很诡异地遗忘了约定,等在图书馆奋笔疾书写了三张卷子之后,一抬头发现白在江就坐在他前面那张桌子那,他才想起这茬。   “啊啊,我忘记了。”唐钦拿着练习题坐到白在江身前,勾着唇角和他低声道歉,“抱歉咯,你没生气吧?”   白在江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低声说:“安静。”   这样的例子有很多,例如他明明知道有雨却出门忘带伞,下了课准能在一楼门口看到白在江手里拿着两把伞;例如他被不长眼的路人撞了肩膀,自己还没发火,就看见白在江按着他的手把他拦在身后,好脾气地先和对方道歉;例如……   例如的事情太多,多到唐钦都快不相信白在江这个人是个人了。   毕竟人都应该有最基本的喜怒哀乐,白在江像是没有,哦不,不是没有,他情绪波动也算丰富,但每一次都游动在一条非常笔直的平衡线上,呈最完美的波动规律。   简单来说就是识趣、玲珑,平等地把身边的每一个朋友当成不能自理的低能儿来照顾。   想通这点的唐钦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觉得这个比喻有什么不对。   后来一次社团聚餐,白在江喝醉了。   ……   聚餐当天很热闹,唐钦被其他朋友拽着玩游戏,很快忘记坐在角落的白在江。   等他重新坐回来的时候,他看了白在江一眼,有些疑惑怎么刚才还支着膝盖玩手机的人怎么仰靠在沙发上不动了。   唐钦没有多想,就坐在白在江身边喝酒。   等等。   哪来的酒……   与此同时,唐钦感觉自己的卫衣下摆被人拽住了。   他回头看去,白在江还是那个姿势,正用左手手背盖着眼睛,右手食指不知什么原因勾住了他衣服,紧紧地攥着。   唐钦扯了扯,然后发现那力道很快松了,但应该是喝醉酒的缘故,他能感觉到白在江松地有些不甘心。   唐钦侧着头观察了他一会儿,最后发现观察不出什么,于是起身和团长说了一声,带着白在江离开了。   户外很冷,大家从学校出来之前都穿了外套,只有唐钦觉得没什么所谓,只穿了个衬衫就出来了。   而他把白在江带出来的目的只是醒酒。   然后生生把人醒得打了两个喷嚏。   唐钦“啧”了一声,本想趁机问点有趣的东西,但好歹良心还在,就先问白在江:“你外套放哪了?”   白在江反应了很长时间。   也不算太长,只是和平常相比,喝醉之后他脑袋上的天线似乎不及平常时候好使了,接收的信号总是弱弱的。   回话的时候也断断续续:“我,知道。”   唐钦还没继续开口,就见刚才还醉得靠在墙角撑不起身子的人突然ber的一下支棱起来,垂着眼皮走回包厢,没一会儿就自己把外套拿出来了,然后举起来站到唐钦面前。   好像在求夸奖。   唐钦就夸了他一句:“你可真让人省心。”   白在江眨了下眼,似乎没听懂他说什么。   唐钦也失了想逗他的心思,当然心里也是觉得没什么可逗的,于是他指着白在江说了句“穿上吧”,然后转过身,打算抽根烟。   正低着头给打火机挡风的时候,他却感觉肩上一沉,然后整个肩背都暖和了。   唐钦回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人。   这人个子太矮了,给他披衣服的时候正踮着脚。   “穿,好了。”信号不良的醉鬼模模糊糊地朝他嘟囔着。   烟没打着,唐钦就收了打火机。   ……   聚会结束的第七天,唐钦终于在僻静的走廊尽头逮到了因为拉肚子才不得已没跟着大部队一起下楼离开的白在江。   “白在江,你这几天在躲着我啊。”   唐钦笑呵呵地单手撑着墙,把白在江困在楼梯拐角。   白在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连“没有躲着你”这种敷衍的话都懒得说,直接一扭头从他胳膊底下钻走了。   唐钦:“……”   妈的,长得矮了不起是吧。   他转身随手一捞,很精准地将身后的人重新抓回来。   这次他聪明了,不撑墙,改为按着白在江一边肩膀。   白在江轻轻皱了下眉,脸上有一丝不高兴的神色。   “你跑什么?”唐钦低下头和他说着话,“你知道我要问你什么吗?”   白在江动了下嘴唇,最终还是没开口。   唐钦差点气炸了,他现在就想听白在江吭个气,毕竟这人已经一个礼拜没和他吭气了。   “白在江,”他几乎咬着牙道,“你喜欢我啊?”   白在江沉默了很久,然后神色平静地反问他:“不可以吗。”   ……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滚进酒店里,唐钦自己也记不太清。   人们都说烽火戏诸侯是因为周幽王为了博褒姒一笑所以才失了理智,但唐钦想不通白在江和褒姒那种绝世大美人的相同点在哪。   或许有的。   不,一定有吧。   ……   “白在江……”   唐钦垂着头,看向那张因为忍痛而不自觉皱起来的脸。   “白在江。”唐钦又叫了一声。   “……干嘛。”   白在江终于在清醒状态下也有回应慢的时候了。   唐钦心里莫名非常高兴,俯下身和他亲吻。   然后第二天人就跑了。   这令唐钦非常非常非常非常不能高兴。   ……   但这次不用特意堵,唐钦一下课就看到白在江等在他教室门口。   像往常一样。   所以唐钦愣了一会儿,直到白在江用和平常一样的语气问他中午吃什么、去哪吃。   唐钦先是随便回答了一个,然后在和白在江并肩走在校园路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你早上怎么不等我?”   “我有课。”白在江回答他,“昨天告诉过你了。”   唐钦想了想,好像是的。   半夜的时候白在江非要看时间,唐钦磨了他好久都没让他看,白在江也没执着,配合他做完最后一次才自己摸过手机看时间,然后就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早上有课,让他继续睡之类。   “……”回想起来一切的唐钦有些心虚,因为他看到白在江脸色不是很好,嘴唇都是白的。   “你没有不舒服吗?”唐钦问了句,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白在江摇头。   吃完饭后,白在江回宿舍休息了,下午他又要去上课。   但唐钦没课,他先是跑到医务室,中途想了一下好像不合适,就又转头跑到校外,这个点不知道为什么打不到车,他坐了两路公交才来到最近的医院,给白在江拿了点药。   下午,唐钦等在白在江上课的教学楼底下。   铃声响起之后,他百无聊赖地看着人群,一遍遍看着那些陌生人从自己眼前走过去。   白在江很快也出来了,唐钦笑着走到他身边。   看到药,白在江也没说什么,更没有扭捏,直接收下了。   唐钦觉得他们此刻的关系应该很亲密了,所以就光天化日之下用言语调戏了一下自己的男朋友:“要我帮你涂吗?”   白在江看了他一眼,眼神冷静得很:“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唐钦不死心:“万一不可以呢。”   白在江看起来神色很纳闷:“我可以找室友帮忙。”   听到这话,唐钦就皱起了眉:“你什么意思?”   回去的路走不成了,白在江就也停下来,抬头看着唐钦:“什么什么意思?”   唐钦感觉事情不对劲了:“我们现在的关系都已经这样了,你怎么能找别人?”   听到问话,白在江似乎疑惑了一下,脑袋微微歪着:“我只是找人帮忙涂药,又不是找别人做,你担心什么?”   唐钦心里咯噔一声,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你,你把我当……当……”   白在江似乎比他还诧异:“难道我们现在不是炮友关系吗?”   唐钦眼前一黑,然后又一黑,差点当场把白在江扛起来带走。   “等等,等会儿。”   唐钦抬手表示需要中场休息,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组织好语言。   “昨天……就是昨天在楼道里,你说喜欢我,哦不,是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你没否认,还和我去了酒店……这些应该不止我一个人有记忆对吧?”   “嗯。”白在江点点头,表示也记得。   “那你还?”唐钦更不可思议了,看着白在江的眼神像是看负心汉。   于是白在江一字一句和他解释:“我承认,我是喜欢你,可你并不喜欢我,也没有表达过类似的意思,但你又和我上了床,所以我自认为我们的关系只是普通的炮友。”   “谁说我不……”唐钦语言系统又错乱了一会儿,“等等,所以你怎么能接受你喜欢但不喜欢你的人和你是这种关系呢?”   “怎么不能?”白在江反问他,语气不以为然,“喜欢你只是我一个人的事。”   然后白在江就走了,没给唐钦留下任何继续辩论的机会。   ……   那之后唐钦又找不到白在江了。   但这回不是白在江躲他,而是白在江他们班旅行去了,对于旅游管理这个专业来说很正常,他们班的导师和学校申请了研学旅游,所以唐钦才会找不到人。   而从朋友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唐钦二话不说就请假回了家,开车来到了白在江研学游的城市。   只不过很不巧的是,当唐钦带着一束曼塔玫瑰来找人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却是白在江出门看风景了,也没带手机,现在人都不知道蹲在哪个山沟沟里看鱼呢。   唐钦只好回到车里等着,结果一等就等到天黑,没等到白在江回来不说,反而看见里面的人冲出来,慌慌张张准备去哪找人的样子。   唐钦这才意识到白在江丢了。   ……   把人找到的时候是三个小时之后,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山里温度极低,白在江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好像是失足滚下山坡的,身上脏兮兮,很多伤。   而且小孩已经昏迷了。   唐钦发现他们之后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把小孩背了起来,白在江就拽着他的袖子跟他走。   等从山里走到大路上,借着月光,唐钦才看清小孩脚上的鞋子是白在江的,他视线一顿,回头看了一眼,气得差点当场骂人。   而白在江见他不走了,自然也知道他想说什么。   “先回去吧,我的脚没事。”   唐钦还是一句话没说,先把小孩重新放到白在江怀里,然后弯腰把白在江抱了起来。   白在江就没再出声。   ……   医院。   唐钦陪着白在江在清创室待着。   医生把白在江的脚处理好之后,告诉他休息一会儿再出去。   然后医生走了,唐钦就坐到了白在江身前。   “这下你没机会跑了吧?”唐钦朝白在江露出狞笑。   白在江没理他,晃了晃腿,有些脚冷。   唐钦看出来了,嘴上骂着“冻死你算了”,手上却动作轻柔地把白在江的脚放在自己衣服里,贴着自己的肚子。   白在江没抽回脚,也没乱动,沉默一会儿后低声问他:“你不想和我做炮友了吗?”   唐钦恨不得拿个锄头把他的脑壳敲开:“你想什么啊,你就这么想和喜欢的人保持那种关系吗?”   白在江道:“我觉得还好。”   唐钦:“我觉得不好!”   白在江的脚动了动,始终没抬眼看人:“你不用这样,现在的关系就挺好的。”   “喜欢我又成了你一个人的事了是吧?”唐钦没好气道,“那我说我也喜欢你呢?”   白在江安静了一会儿,摇头:“我不相信。”   唐钦这回真的气到了。   他抖着手把自己的背包拽过来,从里面拿出两个东西,甩到白在江脸上。   “一个是老子的身份证!一个是老子的户口本!明天就带你去国外领证!你他妈爱信不信!”   白在江愣住了,好半响才珍重地捧起那两个东西,递还给他:“不行。”   唐钦心里凉了大半,语气也冷静下来:“你什么意思。”   “不能明天去。”白在江在他衣服里的脚又动了动,“等我脚好了吧。”   唐钦反应了一下,骂了句“卧槽”,把白在江的脚拽出来一只,特别狠地亲了一下。   白在江皱着眉缩回脚:“疼。”   “那我道歉。”唐钦笑着把他的脚又塞回去,像是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整个人都高兴得有点不正常。   “哎,你之前在图书馆门口遇见我的时候为什么总是躲开啊。”   “因为你身上有猫毛,我对猫过敏,你走过来我当然要躲。”   “那你还总是看我。”   “因为那时候就喜欢你了。”   ……   ……   ……   [爱情如果入刑,真爱就该判到越狱。――有酒不翼] 第88章 【王方番外】过来爱我   王方失恋了。   他拿着自己亲自制作的万能房卡站在酒店走廊里。   但其实他根本不用多此一举,苏晏晨甚至都没打算隐瞒,又或者是太着急了,连门都没有关紧。   里面泄出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一点点将王方心里的愤怒浇烂了,紧接着,浓烈的悲伤像无数把来自黑暗的尖刃,朝他汹涌而来。   安静地离开酒店之后,王方跟个没事人一样回到苏晏晨在这个美丽的沿海城市给他买的公寓里。   从玄关走向客厅时,王方像是突然遭受重击,整个人很轻易就被地毯边缘绊倒,扑向茶几,等他恍恍惚惚起来的时候,感觉眼前有什么东西滴下去。   爬起来到卫生间一看,王方发现自己左半边额头被茶几锋利的边缘划破了,鲜红的血顺着他漂亮的脸颊轻轻滑下。   王方拿了个一次性洗脸巾,打湿,拧干,一点点擦着脸上的血迹。   但是很烦人,那血就跟流不完一样,擦了还要流,血滴像是温热的手指,顺着脸颊滑下的触感像是今天早上苏晏晨离开前轻轻触碰他。   王方再也忍不住,扶着旁边的马桶干呕起来。   ……   苏晏晨这天回来得很晚,用的理由仍然是“今天事情多”,王方也像以前一样,在玄关和他拥吻,被他从後面扣着脖子。   一个小时后,王方趴在苏晏晨的胸膛上,突然问他:“你之前说的,永远不会和任何一个女人结婚是真的吗?”   “当然。”苏晏晨嗓音有些疲惫,像是只和王方做了一次就累了,“我有你了,不会和别人结婚。”   王方的手指在他胸口转悠:“真的吗?”   苏晏晨似乎反应了一秒,温和地问他:“我妈又找你了?”   王方摇摇头:“没有,但是我自己想明白了。”   苏晏晨整个人一顿,动了动身子,低头看他:“你怎么了?想明白什么?”   王方抬头看他,露出精致漂亮的脸蛋,苏晏晨这时才注意到他的额头,眉心顿时担忧皱起:“你额头怎么受伤了?”   王方推开他伸过来的手,睁着一双大眼睛告诉他:“你答应你妈吧,那位宋小姐条件挺不错的,而且和你也是媒妁之言,你一直拖着这事,宋小姐也没办法好好嫁人,咱们没必要让四位老人都跟着不愉快。”   苏晏晨面色犹豫,似乎审视了王方一会儿,但很快换成宠溺的眼神:“别胡说八道了,我知道你不会同意的。”   “我同意啊。”王方认认真真和他说,“两个男的毕竟没什么好结果嘛,你结婚之后好好对待宋小姐,想我了就来外面看看我。”   苏晏晨手指摩挲着他的肩头,心疼地说:“这样的话,对你太不好了,阿方。”   王方把脑袋贴在他心口处,脸对着另一个方向,语气温柔但表情冰冷地道:“没关系,我愿意为你做一辈子地下情人。”   苏晏晨似乎很感动,一把将他掀翻过去,奖励似的又给了他一次。   ……   次日一早,苏晏晨工作结束,要带着王方回H市,王方问了下车票时间,然后说要出一趟门,给朋友买点伴手礼,苏晏晨今天对他管得很宽松,自然点头同意。   ……   出了门,王方打车来到一家商场,七拐八拐地闲逛起来。   把身后的小尾巴甩掉之后,王方来到一家开放式咖啡厅,进去后报了一个名字。   服务员立刻掀开了通往后台的帘子,王方走进去,亲眼看着旁边的人打开一个平平无奇的冰箱门,然后走进冰箱里。   王方也走了进去,顺着昏暗的通道拐了两个弯。   这里仍然是咖啡厅,私密性很强的主题咖啡厅。   王方左寻右找,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宋小姐。”王方走过去,坐到苏晏晨的未婚妻身前。   这个女人很厉害,外貌看着柔弱心软,实则做起事来丝毫不心慈手软。   宋瑶的目光从旁边收回来,看到王方时抬了抬下颌:“想喝什么。”   王方看到桌角放着的菜单,随便点了个喝的。   服务员来收走菜单后,王方绞着手指,低头和她说:“那天你说的情况……特别属实,他确实出轨了。”   宋瑶神色平静地盯着王方:“所以你考虑得怎么样。”   像是在回忆什么,王方的肩膀轻轻晃了一下,紧绷的肩线松下去。   “我已经劝说他尽快答应和你联姻了,就是不知道他藏在酒店里那个女人会不会闹。”   宋瑶从包里抽了个东西出来,无声推到王方面前。   “这个你不用操心,她是我安排的人。”   王方看到那张末尾跟糖葫芦串一样的支票数额,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宋瑶说了什么。   他倏地抬起头,眼睛微微瞪大:“你的意思是……你早就设计……”   宋瑶轻轻颔首,神色冷静镇定:“我起初没有查到你,他把你藏得很好,所以我才安排了一个人过去演戏,但是很巧,我安排的那个人睡在苏晏晨身边的时候,听到了你的名字。”   王方保持着刚才的表情,只是眉头渐渐皱起。   宋瑶又说:“你不用考虑那么多,我对加害受害者没有兴趣。”   王方脑子里乱了一会儿,良久才捋清楚一切。   宋瑶这样的人肯定不甘心作为联姻工具被随意安排,而罪魁祸首苏晏晨这个狗东西又一直吊着两头谁都不想放手,宋瑶一开始查不到王方,无奈之下只好另寻他法,没想到误打误撞知道了王方的存在。   而王方竟然不知道苏晏晨男女通吃,而且还狗胆包天带着他一起出差,白天睡酒店晚上睡公寓,把王方耍得团团转。   王方自嘲地笑了笑。   他一开始也并不知道苏晏晨有未婚妻,和对方第一次接触是在M国,他被邻居家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骗进一个犯罪窝点拍片,幸好他提前发现,但跑得有点晚了,就在他差点落在那群人手里的时候,苏晏晨像个天神一样出现在他面前。   那之后他自然而然对苏晏晨一见倾心,死缠烂打终于和对方交往之后,王方收到了来自苏晏晨母亲的辱骂和指责,那时他年轻气盛不知道天高地厚,私心里偏袒隐瞒婚约的苏晏晨,觉得真爱无罪。   现在想来真是万分讽刺,也实在令人作呕,他其实和苏晏晨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收下宋瑶给的东西,王方快速离开了咖啡厅,然后跟前台要了杯咖啡,拿在手里走出去。   没一会儿,跟着王方的人又来到了他附近。   王方百无聊赖地逛了一会儿,随便买了点东西就回去了。   ……   回H市没多久,王方发现联系不到白在江了。   他焦虑得很,顺势跟苏晏晨爆发了一次争吵,然后拎着行李箱离开苏晏晨的房子,搬到离白在江的出租屋很近的一处宾馆里。   王方毕业之后没有找工作,而且在爸妈家里出柜之后就被赶出了家门,所以他平常并没有经济来源。   不过苏晏晨说过会养他,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就算苏晏晨出轨了,和女人结婚了,他还是会履行诺言养着王方,但王方现在不想让他养了,他只想看着苏晏晨身败名裂。   宋瑶给的那张支票王方没打算用,接过来只是让宋瑶放心他一定会全力配合,但这个钱他是真的一点也不会用的。   住在宾馆里的那几周,王方过得非常颓废,每天没日没夜地在线上接单,什么都做,只要是跟电脑有关的,他能做的,黑的白的他都试着接单,赚到一点钱就用给了侦探,让侦探找白在江的下落,其余的再用来吃饭和付房租。   有人找来的那天,王方已经瘦得脱相,以至于站在门口的人都愣住了。   王方根本没认出眼前的人是谁,所以很疑惑地歪了歪头。   “你好。”出现在王方家门口的男生冲他微笑,“这是宋总托我给你带的礼物,她说没看到你去兑支票,猜到你可能不喜欢,所以给你准备了点别的。”   王方愣着,因为这个男生长得很眼熟,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和嘴唇都和他很像。   他慌忙接过,说了“谢谢”,然后神色复杂地目送男生离开。   宋瑶给他送的东西是一些吃的东西,还有补品之类,可能早就猜到他会在这个地方自生自灭,所以非常善良地给予了有用援助。   王方当晚哭得差点晕厥过去,最后为自己那狗屁一样的爱情做了个告别。   第二天,王方的精神就好了许多,吃饭也好好吃了,平常也不总是宅在家里,时常出门遛弯,但依旧联系不到白在江。   他去白在江家门前敲过门,但里面根本没人。   后来王方就通过电脑黑了白在江家门口走廊上的监控,只要有人回来他就能看到。   ……   来年春的某一天,王方看到了新闻,苏晏晨的公司漏洞和混乱的私生活一起被爆了出来,现在他人身已经不在国内,慌忙跑去国外避险了,离开前还试图联系王方带他一起走,王方当然没有理会,甚至高高兴兴地下楼买了好多炸鸡啤酒,自言自语絮絮叨叨地对着电视机里苏晏晨的打码脸肆意谩骂。   只不过突然,王方认出了其中一张隐私照片里,陪着苏晏晨的那个男生就是之前来给他送东西的男生。   他咕咚咽了口啤酒,然后又拿起一块炸鸡,继续一边吃一边骂。   ……   然后王方喝醉了。   还惹事了。   当他几近全身瘫痪地出现在医院里的时候,他自己都震惊了。   王方费劲地转过脑袋,看着旁边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电脑的唐钦。   “你,你……”   唐钦闻声抬起目光,调侃一句:“呦,木乃伊复活。”   王方气得咳嗽起来。   唐钦轻笑一声,示意他别激动。   王方愤怒地指责他:“你为什么打我?!”   “是我打的。”唐钦没说话,另一边又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王方就把脑袋扭过去,对上一张莫名有点熟悉的脸。   唐钦这时候收了电脑,站起来,和那人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病房安静之后,那个叫小黑的男人搬了椅子,杀气腾腾地坐到王方身边。   王方感觉到了熟悉的压迫感,好像不久前才经历过一样。   “你,你为什么打我?”王方有些心虚地质问着凶手。   凶手抱着胸,凶巴巴地道:“自己想。”   王方也来气,但不敢说话,就自己憋了一会儿。   然后还真给他憋得想起来了。   昨天晚上王方喝醉了,孤苦伶仃想找白在江诉苦,所以就抱着连通监控的那个电脑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然后吐了一大堆,拿着电脑去卫生间洗了洗,又洗了洗自己,出来的时候他还穿着睡衣,然后……   王方抽了口气,有点不敢回忆了。   然后他就穿着那件深V睡衣,露着两条大白腿,晃悠悠打车来到唐钦家(之前找白在江的时候顺手查过唐钦家的地址)。   但人家根本不在家,开门的是人家的员工小黑。   王方耍无赖一样揪着小黑的衣领问他白在江在哪,小黑被他烦得不行,但一开始也是礼貌地回复他唐总不在,这里没有白在江之类的话。   而矛盾开始的契机,是王方看到小黑长得好看,不自觉搂上去啃了一口。   然后他就被惊慌之下的小黑推出了八百米远,滚了三圈半顺利晕过去。   “……”   回忆结束,王方抬手捂住了脸。   但是话又说回来……   王方从指缝里露出一只眼睛,色心不死地盯着小黑。   人家这身材和模样是真的不错哎,瞧瞧那硬朗又精致的脸,瞧瞧那硕大的喉结,瞧瞧那鼓囊的胸肌,瞧瞧那粗壮有力的手臂,瞧瞧……   “能别再盯着我了吗。”   小黑轻轻皱起眉,目光冰冷地对上王方偷看的视线。   王方仗着自己是伤号,理直气壮:“那咋了?”   小黑嘴唇微动:“感觉我要感冒了。”   王方纳闷了:“那关我什么事。”   “因为你的眼睛在脱我的衣服。”   “……”   ……   那之后王方就把宾馆房间退了,搬进小黑家里,因为小黑承诺要照顾他,直到他痊愈。   这期间王方经常看见唐钦,也和唐钦说了他怎么也找不到白在江的事,唐钦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波动,但王方都知道,这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像个望夫石一样在白在江家门口站着。   ……   一次年关,唐钦不知道又去哪找白在江了,小黑终于被放了假,买了一堆东西回家。   王方正坐在按摩椅上打游戏,直到小黑做好晚饭叫他。   “来咯!”   王方从按摩椅上起来,蹦蹦跳跳坐到饭桌前。   两人如往常一样吃饭,聊天,最后以小黑进厨房刷碗结束。   以前这个环节过后两个人就要各自回房不再交流了,但这次王方回房间后却听到小黑叫他。   王方刚准备睡了,睡衣穿得松垮就去打开了卧室门。   小黑看到他,突然往后退了半步,然后才说:“明天去医院做检查吧,应该是最后一次。”   王方愣了一下,然后才知道这个‘最后一次’的含义。   所以他直接说:“没事的,不用检查了,我感觉已经全好了嘛。那个,我在你家也打扰很久了,你这段时间这么照顾我,我其实也挺过意不去,毕竟那天也算是我先犯的错……”   话头突然挑到那天的尴尬场面,王方感觉脸上有些热,急忙拉了回来:“那个,要不我过两天就搬走吧,我这段时间接单赚了不少,应该能租个好点的房子。”   小黑点点头,丝毫没有要挽留的意思:“行,你要走那天告诉我,我找人给你搬行李。”   “也不用啦。”王方感觉眼眶有些发酸,就低着头转身,佯装看屋里,“就那点放在柜子里的衣服嘛,我买个行李箱就带走了。”   小黑又说了句“可以”,然后和他说“晚安”。   王方转回来,敷衍地点点头,然后关上房门。   ……   夜里,王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吃饭时他和小黑为了庆祝新的一年稍微喝了点酒,尾劲好像有点大,王方感觉身体发热,脑子里也莫名其妙冒出了一些色胆包天的念头。   凌晨时分,王方终于受不住自己脑子里那些念头的骚扰,起身悄咪咪地下了床。   然后他走到客厅里,小心翼翼地翻箱倒柜。   幸运的是,王方在电视柜里找出两个手铐――他不久前看到小黑放进去的,似乎是用来收藏玩,而且也准许过王方,说他可以拿着看看。   于是王方拿着这副手铐,轻手轻脚走进小黑房间。   ……   黑暗中,小黑早就睁开了眼睛。   他其实听力很好,睡觉也很警觉,王方在客厅里翻东西的声音不亚于有人在他耳边捏那个包糖果的塑料纸。   但是……   感觉到王方正抖着手脱他衣服,小黑又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   今晚的酒后劲太大了。   ……   王方正在庆幸,摇晃着身体坐上去的时候却感觉腰间箍了一双手,凭自己那点力气吞不下的东西借着这双手硬生生吞下了。   失声的尖叫被王方捂在嘴里,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躺在床上的男人。   明明刚才还好端端扣在小黑手上的手铐脱落了,目前不知原因。   没几秒,小黑把王方掀了下去。   ‘咔哒’两声,手铐卡住了王方的双手。   王方张嘴想说什么,被迫在晃动的疼痛里发出惊慌失措的声音。   “安静点。”小黑俯下身,摸了摸王方的脸,“扰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