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人 作者:扶子不好吃 无限流灵异文 强大深情攻*温润睿智受 本文又名《论npc的一万种逃离方法》 陆楚是这个城镇中,唯一一个目不能视的人。 在他之前,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出现过这种症状。 可疑的跟踪者、逃脱密室、校园传说、生死团战…… 生存与杀戮。 挣扎反抗,游走于腥稠的绝望黑水中,只为寻求一线生机。 1 主受 2 爱生活爱小天使 3 虽然是无限流文,但并不是穿进恐怖电影里,许多驱邪之类东西都是作者杜撰,请勿当真或效仿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无限流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楚,7 ┃ 配角:宋规,袁珂洁,罗琪,钱镇 ┃ 其它: 全城失感 第1章 第一局 陆楚是这座城镇唯一一个目不能视的人。 他从生下来那一天开始,就一直面对着周围人惊诧的目光。 “看不见……那是什么?” “原来人还可以看不见吗?” “抱歉,我们医院实在没有见过这种先例。” “你……你真的看不到吗?天空是蓝色的,草是绿色的,血是红色的……” “……” “嗯。”陆楚温和一笑,“看不到。” 就这样,他活了二十一年。 直到如今,还是会有人对他看不到这种事表示好奇和惊诧,他们无法体会那是什么感觉。 世界一片漆黑——不,不对,目不能视的人怎么会知道眼前的幕布那是黑色。 但是陆楚已然习惯了。 他也曾经痛苦过,在这个城镇中的自己宛如一个异端,据他所知,就算遇到了重大的事故,直击头颅,也没有人出现过“失明”这种奇怪的症状。 他同样也庆幸着,他的父母给了他爱和无尽的关怀。 尽管他们在他十六岁那年,意外去世了。 那一年,他的父母忽然病弱,来的猛烈,毫无征兆。 “阿楚,好好,活下去,知道吗?”他们说。 “嗯。” “我要你发誓!”满面都是泪水的母亲歇斯底里地大吼。 陆楚的眼泪也抑制不住地往下掉:“我发誓,我会,长命百岁。” —————— 陆楚已经习惯了看不见的生活,他有一只可爱的导盲犬,当然,这也是全城镇唯一一只。是他的父母为了他特地花了三年时间训练出来的。 他生活的这座城镇安恬静谧。 城镇中的建筑物普遍不高,大多都是三四层的样子,最高的建筑物莫过于城中央那一栋塔。塔很高,从四层向上再没有窗户,黑漆漆的直上云霄,总让陆楚想起故事里的定海神针。 听城中的老人说,还没人上去过那里。 不过这所有的一切他都只能听说。 他看不见。 这里似乎与世隔绝,很少有外来的人,生活平静惬意。 但是最近陆楚总觉得自己身边一直跟着个陌生人。 自从父母过世后,他一直是一个人生活。 这座城镇不算大,路形也不复杂,在他父母还健在的时候,他们就曾经拉着他步行走过这城镇大大小小的街道,然后蹲下身温柔地对他说:“你要记得这些路,凭借你的感觉,这样即使我们不在了,即使没有萝卜了,你也可以找到家,知道吗?” 他们每个月都会用一天的时间沿着这些街道走两遍,边走他的父母边会和他细细说道:“你的左边,是一家大型的超市,里面有许多生活物品和食物,我们平时买东西,都会去这样的地方;右边,是一家鲜花店,里面的花姹紫嫣红,很漂亮;鲜花店前面,有一间门诊,虽然比不上城镇里唯一的一间大医院,但是该有的治疗设备和药物都有,算是比较齐全,城镇上很多人都会来这里看病……” 他的父母很爱他,他们带他一点点“看”遍了这个世界。 他们教他识字,普通人学的那种。 将文字刻成凸起的,让他去摸。 ——“阿楚,想象一下,在你脑海中想象一下这些字。” …… 他所知的一切,都来自于他温柔耐心的父母。 他的父母过世后,他依旧每个月都会沿着这个城镇的街道行走。 甚至有时候是在没有萝卜帮助的情况下。 萝卜是他的导盲犬,全城镇唯一一只。他习惯用颜色命名自己喜欢的事物,可能是他也渴求看到这些色彩的缘故,他一直觉得陪着自己的萝卜是鲜艳的红色毛皮,像别人眼中胡萝卜一样,所以这只导盲犬有了这样的名字。但是他的父母曾说过,萝卜的毛色其实是深褐色。 谁知道呢。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一个导盲犬,他只是需要个相陪的伙伴。 今天如以往一样,他逛完这个城镇大大小小的街道,走在回家的路上。 萝卜一路都很兴奋。 然而陆楚却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淡然,他又有了被跟踪的感觉——因为目不能视,他在其他方面灵敏至极,比如听觉,比如嗅觉,又比如感知。 就在他平静地走回家中,拿出钥匙准备开门时,他忽然停下了动作。 他侧耳,再次听到了细碎到几不可闻的声响——如果不是他听力敏锐,根本发现不了。 没有恶意。 陆楚自小便对人的情绪有所感知,那种微妙的感觉难以描述,明明看不到,他却总能从呼吸声音脚步上觉察他人的情绪。 “你要,进来坐坐吗?”陆楚温柔地笑,对着空气说话,尽管目光毫无焦距,但他的笑容却让人心情不自觉柔软。 陆楚感觉到那人明显呼吸微滞分毫。 陆楚站在那里不动,萝卜也跪坐在了原地摇着尾巴,伸出舌头哈气。 一时间四周静默无比。 又是片刻,男人从楼梯阴影处走了出来:“嗯。” 萝卜见到有人靠近,立刻站起来,前肢趴地,伏下身躯,冲着那人“汪汪”吼叫,目光狰狞露出尖牙。 “萝卜。”陆楚温和的声音响起。 听到陆楚的声音,萝卜不再“汪汪”直叫,而是到那人身边,戒备地围着他转了几圈又嗅了嗅,终于退回到陆楚身边,只是喉咙里仍旧咕噜着低吼。 ———— 屋内,陆楚熟悉地摸到厨房,倒了两杯水走回客厅。 陆楚将水放到男人面前,歉意一笑:“将就一下吧,家里没有准备饮料。” 男人没说话。 “你不是这里的人吧?”陆楚不介意男人的寡言,继续问道。 又是长久的静默,萝卜站在客厅中央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间或嗷叫一声,才使得气氛没有那么尴尬。 陆楚听着萝卜的动静,轻声笑了笑,继续对男人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外地人,我是陆楚,你叫什么名字?” “你很喜欢笑。”男人突然生硬冷漠地开口,却是和陆楚所问没有半点干系。 陆楚愣了一下,轻掩了无神的双目,这才眉眼弯弯道:“为什么不笑呢。” 男人话真的很少,陆楚按了手边的报时闹钟,听到时间,便站了起来——该做饭了。身后男人也跟了过来,不远不近地站在厨房门口,一言不发地盯着陆楚。 “为什么。” 陆楚笑,声音柔和:“什么为什么?” “让我进来。” 不怕我对你不利吗。 做饭这种事,陆楚父母从小就开始培养他,家中的东西都放在固定的地方,时间长了,即便看不见,陆楚也能熟知这些食物的位置,做起饭来的游刃有余。 此时他从冰箱中拿出蔬菜,便洗切蔬菜边道:“别看我是个瞎子,耳朵却清明的很,你跟着我不是这一天两天了吧。如果你真的要对我不利,大概早动手了;如果你要从我身上拿到什么——虽然我也不清楚自己身上有什么可图的,但至少你拿到之前我是安全的。总之我一个盲人,你要是真想做什么,我躲也没有用。” 说完他将切好的蔬菜放进盘子里,笑问道,“香菜会吃吗?” 萝卜“汪”了一声。 男人道:“嗯。” 吃饭的时候,气氛依旧安静,男人忽而开口:“7。” “嗯?” “我的名字。” 数字?陆楚微侧脸庞,心中奇怪。 但是陆楚没有说出心中的疑惑,而是柔和笑道:“好,我知道了。” “我忘记了。”男人似乎知道他的疑惑,淡淡道,“本来的名字。” 谁都会有秘密。 陆楚依旧笑:“没关系,等你想起来。” 说完他便低下头吃饭,萝卜趴在他腿边自己叼着小碗吃着正香,同时也不忘时不时抬头看男人几眼,眼中警惕不减。 第2章 第一局 陆楚的父母过世后,他们的屋子就闲置了下来,只偶尔收拾打扫。 陆楚依旧住在自己原来的房间里。 “这间屋子很久没有人住过了,”陆楚对男人说道,“过一会儿我去收拾收拾,你先将就住一晚。” “我睡沙发。” 陆楚侧耳面向男人声音传来的方向,下掩的睫毛遮住无神的双目,摇头笑道:“那怎么行,你是客人,还是我请进来的。” 男人没说话,很多时候,陆楚觉得他比萝卜都要安静很多。 陆楚打破沉默笑说:“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和我睡一个房间。” “你很没有警戒心。”他们两个明明是陌生到连彼此的名字都没记住的人。 陆楚笑着摇了摇头,摸索着打开衣柜,边从其中拿出一床被子,边说道:“你想把我怎么样的话,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既然让你进来了,又何必多此一举,让你和我有一墙之隔。如果只是求个心理上的安慰,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和你说话,不是吗?” 男人从来没有遇到过陆楚这样的人,无欲无求,无畏无惧,却过得很好。 “我暗中观察了你很多天。” 陆楚诧异,没想到男人会如此直接的承认在跟踪自己,他不由疑惑出声:“嗯?” 男人话语似乎未尽,还有什么未说出口,但是之后他没有再言语,而是拿过陆楚手中的被子,兀自转身去了客厅。随意地将被子放在沙发上,他对跟出来的陆楚道:“休息。” 而后就躺了下来。 陆楚呆愣在原地,片刻后才道:“晚安,夜里如果觉得冷的话,记得和我说。” “嗯。” ———— 次日,陆楚很早便起了床,他放轻了动作下了床,却发现男人已经醒来。 陆楚道:“这么早。”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男人,叫“7”实在很奇怪。 “嗯,你也是。” 陆楚做过了早饭,两人吃了些,男人便出了门,陆楚没有问他要去做什么,而是回了房间。 他的工作是网络心理咨询师。 这个职业很奇特,也很符合他的情况,他自小对情绪便感知灵敏,同时他对如何安抚疏通他人情绪也异常拿手,这种能力就像他的眼盲一样,与生俱来。经过几番学习和考试,他拿下了网络心理咨询师的资格证。 这座城镇虽说不大,却也没有小到所有人都能知道陆楚的地步。他眼盲的事情曾经被许多人知晓,大多数人都对此表示好奇,但更多的是被当做一件轶闻趣事,惊异聊谈后就过去了,生活依旧继续。 他并不介意别人把自己当异端。 这份工作无疑非常适合他,是小区楼下的一位年迈的老先生介绍给他的。 工作的内容对陆楚来说很简单,他只需要在指定的时间,登陆上相应的网站,等待心理情感有问题的人打过来咨询电话就可以。平日里咨询的大多是诸如“考试没考好感觉对人生无望”、“男友是不是不爱我了”、“我怀疑我老公有别的女人”之类各种各样的情感问题,今天估计也是如此。 陆楚坐在电脑面前,没有人咨询进来的时候,他便会跟着感觉做些手工——或是雕刻,或是制作模型,看不见的日子里,触摸到这个世界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滴——您有一个咨询者正在寻求帮助。” 陆楚放下手中的帆船模型,熟练地摸到键盘,按了回车键。 “喂,您好。” “喂,您好,请问是心理咨询师吗?” 陆楚声音极其温和,令人听了便感到无比安心,他轻声道:“嗯,我是。” “是这样,我最近遇到一些事情,心里很烦闷……” …… 等陆楚早上的工作时间结束后,那个奇怪的男人依旧没有回来。 尽管如此,他依旧做了两人份的午饭,当然也没有忘记萝卜的伙食。真的是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明明是一个沉默寡言举止奇怪的男人,竟然会让自己产生了有人陪着的错觉。 晚点的时候,男人回来了,陆楚帮他把饭热了热。 每次两人相对无言的时候,陆楚总想说点什么。他突然想起男人不是本地人,也没有带行李,应该缺少不少生活用品,于是问道:“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男人道:“不用。” 陆楚轻笑:“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几件衣服,不然换洗来不及。” 男人静默片刻,这才出声:“麻烦了。” 下午没有安排陆楚的工作时间,他领着萝卜便和男人出了门。 陆楚经常去的服装店离他居住的小区并不远,那里的老板已经和他非常熟稔,大老远看见他便喊:“小陆啊,要买衣服吗?” 萝卜和那个老板也很熟了,听到他的喊话,先于陆楚便“汪汪”叫了两声。 陆楚笑说:“带我表哥来看看。” 那老板诧异道:“表哥?” “嗯,远房表哥,不是本地人。” “不是本地人?”老板似乎来了兴趣,“这么多年我可从来没见过外地人哈哈哈,咱们这个城镇就是偏僻,四周都是山,基本也是自给自足了,很少能见到其他地方来的人啊!” 城镇的地理位置是他们生活悠闲的原因之一,城市中心除了高塔,虽然没有其他高大的建筑,但还是非常热闹繁华的。城中的人能看到远处城郊的四周都是高山,山的那边应该还是山,没有人想过要离开这座城市,大家都像约定好了一般,从没有人会去到山那里。 老板空有一腔的激情,奈何男人实在话少,没几句后,老板便悻悻地扭头问陆楚准备买什么样子的衣服。 陆楚觉得男人并不是不愿说话,而像是很久没和人交谈,所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问男人的尺寸,便让老板拿几件试试,男人试衣的过程中,陆楚听到店员不停地夸赞他真是个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长得也好看。对于男人的长相,陆楚没有多在意,长得是丑是美他都是看不到的。对于赞叹,他也只以为这是店员的职业习惯,见了谁都说好看,自己也被像这样夸赞过无数次。 挑选完衣服,陆楚与老板聊谈了一会儿,两人便回了家中。 因为工作的原因,陆楚认识了一些人,都是曾经向他咨询过情感问题的,其中就有一个高中生女孩子。陆楚通讯录里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铃声提示,他刚刚坐在沙发上,顺了顺萝卜的毛皮,准备做饭,便接到了这个女孩的电话。 以为是女孩生活上又遇到了困难,他按了接听,习惯性地放柔声音问道:“喂,有什么……” 陆楚话还未说完,就听到那边突然崩溃似得哭了出来:“陆先生……唔……是陆先生吗?!帮帮我!帮帮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家里就我一个人,现在我真的一团糟,我好害怕,我是不是得了绝症了?我刚刚摸索着连屋门都出不了,现在撞得身上好疼好疼……求求你……求你帮帮我!” 陆楚听完她急促而匆忙的话语,便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你别急,”陆楚声音越发温和,轻声安抚她道,“听我的话,现在你先放轻松,不要慌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吗?” “我……我也不知道,”那边传来哽咽的声音,“突……突然之间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就像是天一下子黑了一样,人难道还可以看不见吗,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我一定是得了什么绝症……我到底该怎么办?” 陆楚闻言沉默一瞬,缓缓道:“人,是可以看不见的。” 他曾经是唯一一个知道这种滋味的人。 “陆医生,陆医生你说什么?” “我说……” 陆楚才说了两个字,就听那边再度嚎啕大哭起来:“陆医生你还在那边吗陆医生……为什么我什么都听不到?” 这次陆楚更加诧异,他连忙急声安抚女孩:“你听我说,先不要急——” “我什么都听不见!听不见!我摔碎了玻璃杯,为什么它没有声音?我开着电视,为什么也静音了……这个世界好安静——好安静,为什么?!” “滴——滴——” 那边的电话突然挂断,徒留陆楚怔愣在原地,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能手中拿着手机。 这时,男人走了过来。 “已经,开始了。” 第3章 第一局 安静。 原本在原地打滚玩闹的萝卜突然开始急躁地在原地转圈,喉咙里呜咽着低低的吼声,时不时伏下前躯呲起尖牙。陆楚回过神来,来不及去思考男人口中话语的意思,连忙在手机上盲打出女孩父母的名字,试图拨通他们的电话。 “滴——滴——” 片刻后手机那边传来客服甜美的提示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陆楚阖上无神双目,微扬头,整理思绪。 既然女孩给自己打了电话而不是给她的父母,那么只能说明她也联系不上他们,自己试图给他们打电话,没有半点用处。 思绪沉淀下来,陆楚意识到男人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身体转向男人的方向,垂下眼帘,问道:“你说的‘开始’,是什么?” 即便看不到男人的神情,陆楚也能感觉到男人格外地平静从容,如同一个悉知万物掌控一切的局外人。而男人定定地看着陆楚,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仿佛在思考,半晌后忽然开口回问:“你为什么,不笑了。” 陆楚不语,蹙起了眉。 怎么笑? 得不到回答的男人盯着陆楚的嘴角看了片刻,平静道:“已经开始,但只是刚刚开始。” “开始的,究竟是什么?” “你会知道的。” 陆楚没有再问,而是站起身准备出门,萝卜看到他的动作,也立刻停下来原来焦灼的行动,紧紧的跟在了陆楚身后,眼中有野兽的戒备神情。 男人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刚刚还和自己温柔笑着的陆楚皱着眉头,满面默然地出了门。 他知道他会去那个女孩那里,寻一个真相。 陆楚知道女孩的家在哪个地方,但是不清楚具体是哪一楼哪一户。他手中拿着平时走路用的竹杖,站在女孩家的小区门口,一下一下点着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小区里偶尔有来往的行人,有一个中年妇女看到陆楚站在那里,片刻没有动弹,就好心地过来问他:“小伙子,你有什么事吗?” 陆楚闻言,连忙转向妇人的方向,礼貌问道:“您好,请问您认识周溪然吗?” “小然那孩子啊,当然认识,不过你是……” “我是她的老师,”陆楚笑的温和,“有些事所以来拜访一下她家,但是太糊涂了没弄清楚具体的位置,刚刚打她电话没有人接听,所以现在正着急着呢。” 这座城镇民风淳朴,很少有违法犯罪的事情发生,再加上陆楚长的清俊温和,妇人对他的话没有一点怀疑,反而十分热情的说道:“原来是这样啊,她们家在靠里面那一栋,我带你去吧。” “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才多大点事儿!” 陆楚听着妇人的脚步声,从而判断她行走的方向,领着萝卜跟了上去。 “你这狗养的好啊,看起来机灵得很,这俩眼睛,跟有了灵性似的。” 提起萝卜,陆楚总算笑意达了眼底:“萝卜是比较聪明,从小就跟在我身边。” “萝卜?这名字好,听着就好养活……” 妇人有一茬没一茬地和陆楚说着话,说着说着忽然看向他无神下掩的眼睛,转而问道:“你的眼怎么……” 不怪她这么久才注意到这件事,作为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失明的人,眼睛看不见这种事情在正常人看来,等同于“异类”,在这个城镇属于可以列入“都市奇闻”、“城市十大不可思议”事件之中,一般人很难会立刻注意到,顶多觉得这人一直略略低着头,还不看别人的眼睛,大概是个害羞的人。 陆楚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笑了笑坦然道:“我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看不见?”妇人立刻皱起了眉头,“怎么和我老伴儿一样……” 陆楚闻言,心下一沉:“您说什么?” “我老伴儿啊,”妇人说,“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和我说他看不见了,当时我还纳闷,怎么会这样,一会儿他又和我说没事儿了,害我白操心半天。” “您是说他很快就没事了?” “是啊,”说到这里,妇人突然停下脚步,“就是这里了,小然家在三楼,她妈妈和我是老朋友了。” 这时,妇人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打开接听。 那边说了些什么,妇人皱起了眉,满面焦急:“怎么会呢,你爸他刚刚还在家!……嗯……嗯……我马上回去!” 她挂了电话,对陆楚歉意地说道:“抱歉啊小兄弟,家里出了点事,我得赶快先回去了,小然家在301,上了三楼最边上就是。” 陆楚笑:“没关系的,还得感谢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您先回去吧,家里的事更重要,剩下的我自己可以的。” 中年妇女匆匆离去,陆楚习惯性地点了点竹杖,这才往楼上走去。 “301。”陆楚站在一扇门前念道。 萝卜听了之后“汪”了一声,陆楚心道就是这里了。萝卜是专门经过训练的,他的父母花费了很多时间为他培养出这一知导盲犬,简单的识数它都可以做到。 “叮咚——”陆楚按了门铃。 没人应答,他又按了两次依旧无人应答,只好拍拍门开口喊道:“周溪然,你在家吗?” 恰逢此时,一个女人提着大包小包走上楼,对着陆楚问道:“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门口?” 陆楚闻声转过身:“您好,请问您是这家的主人吗?” “我是……”女人狐疑地看他,“你有什么事?” 陆楚歉意道:“抱歉打扰您了,我是周溪然的朋友,刚刚她给我打了个电话,貌似有急事,还联系不上您,但是我们聊了一下她突然又挂了电话,我担心她所以过来看看。” 女人半信半疑,但是看陆楚实在面善俊秀的很,就边低声说着“小然能出什么事儿”边拿出钥匙开了门。 “咔——” 门打开了。 “小然,妈妈买东西回来——”女人原本愉悦的声音突然顿了一下,转而惊恐地大声喊道,“小然!小然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 陆楚在开门的那一刹那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萝卜更是在他身后打着转“汪汪汪”叫个不停。 “好黑啊,开了灯看不到……” “好安静,砸了什么,都没有声音……” “好痛,好痛……不,不痛,不痛……刀子切了腿和胳膊,也不会痛……” 年轻女孩的声音悠悠传来,病态沧桑没有一点生气,仿佛只是在喃喃自语,而她的母亲则大叫着扑倒在她身上用手怎么堵不住女孩身上淌着的滚烫鲜血,颤抖着双手拨打求救电话。 “回去吧。”男人无声无息出现在陆楚身后。 陆楚对他的出现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他知道,男人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陆楚没有回头,而且淡声道:“开始的究竟是什么?” “传染病。” “什么病。” “全城失感。” 第4章 第一局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设想,在某一天,你失去了你的某种感知,来的突然,且毫无征兆。 你曾经喜欢的色彩变成混沌的黑色幕布,你一直听着的纷杂顿时安静的令人害怕,你怕疼的手臂上满是创痕你却一无所知。 没有视觉,没有听觉……甚至是,没有触觉。 仿佛整个人都隔离在了另一个宇宙,安静、无知、空洞,黑暗的深邃,你感受不到外界的哪怕是一丁点感知。 灵魂和肉体之间失去了连接,那么,人是否还算存活。 那时的你会怎样——绝望,茫然,抑或是无动于衷。 陆楚知道。 “他们,都崩溃了。” ———— 男人说的一点不假,那是一种传染病。 从第一个人开始,陆续有人失去了感知,整座城镇陷入恐慌和混乱之中,待到第二日的时候,男人和他说,游戏,已经完全开始。 陆楚家在二楼,他面朝着窗户向下,虽然看不见,但是他可以听到下面喧哗的声音。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明知道得不到男人的回答,陆楚仍旧控制不住想要问出来,“难道,是因为我?” 毕竟他是这里曾经唯一一个盲人,除了他,城镇中从来没有过这种症状。 感染源。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词。 男人的语气平淡,像是公事公办道:“不是,这是必然,而你只是个意外。” “要怎么挽回?” “无法挽回,”男人道,“这是这座城镇的宿命。” “宿命?那是什么。” 男人走到他的身后,也向下看去,缓声道:“混乱,破败,恐慌——直至灭亡。” 陆楚转身,面向男人,蹙眉问道:“灭亡?” “所以你要活下去,活到那一天。” ———— 整个城镇的人在一夜之间都或多或少失去了某种感知,有人五感尽失,有人仅仅只是失去了其中几种。但是无一例外,他们都失去了视觉。 目不能视带来的恐惧远远比其他方面的感知失去多得多,因为看不见,所以一切都是未知,而未知,往往最令人胆怯畏惧。 . 第一天的时候,陆楚想要下楼去,却被男人拦住了。陆楚虽然是个温和的人,但是很多时候也非常固执己见。 “我要出去。” 男人面容神色并不好看,陆楚却不看到,只听到他用冷漠的声调说道:“现在还不行。” 陆楚闭目,他仿佛能想象到现在外面的混乱,哀声四起。 “我要出去。”他重复道。 “你出去又能做什么,”男人道,“没有人会听你说话。” 听不见,也来不及听。 陆楚不语,萝卜则一直围在他身边转着圈,男人抿了抿唇,一个手刀下去直接敲晕了陆楚,萝卜见状俯下身子对着男人凶猛地吼叫,却被男人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 男人利落地拦腰抱起陆楚,几步走进卧室,将他放在了床上。起身将门关上,隔绝了萝卜的汪汪叫声,自己则坐在了床边,一言不发盯着陆楚昏睡的面容。 之后的几天,陆楚被男人用手铐拷在了床头,禁锢在了卧室之中,动弹不得。 陆楚才知道原来男人也会做饭,他不清楚男人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待在房间里。在卧室的窗户外,偶尔会传来下方嘶吼叫嚷的绝望声响,听的人心里发毛,就连他们的房门外,也会时不时传来狠厉拍打的“咚咚”声。 那用尽力气撞门拍打的声音不止一次令陆楚觉得外面的人不知疼痛。 一天、两天、三天……陆楚数着自己被禁锢的时间。 男人偶尔会出门,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血气,沐浴过后依旧夹杂在肥皂的清香之中,腥甜可怖,仿佛预示着屋外世界的破败与残忍。 直到第七天,男人打开了陆楚手上的手铐。 陆楚微微抬头,无神的双眸被有些零碎稍长的碎发遮掩,几日下来,他的脸颊消瘦,面容已然略显病色的苍白:“要放了我?” “还不行,过了今天,想如何,随你。” “呵。”陆楚轻笑,“我又想问为什么了,自从遇到你,我好像总在问‘为什么、为什么’。” 男人语气平静:“后悔当初让我进来了吗。” 陆楚摇头:“没什么会后悔的,你很奇怪,然而即便我不让你进来,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如果你想禁锢我,我依旧没有反抗的余地。” “萝卜呢?”陆楚转移了话题。 “在客厅。” 陆楚起身:“我去看看。” “嗯。” 萝卜一见到陆楚,就撒了欢似的跑过来围着他嗅了又嗅,陆楚笑着半蹲下身,将它抱进怀里蹭了蹭:“我没事。” 这一天,陆楚依旧被限制了行动,只不过没有再被锁起来。 全城失感第八日。 陆楚醒来的时候,男人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坐在自己身边,桌上也没有摆着热腾的饭菜。他爬起身,拿起在旁边的竹杖,走出卧室。 萝卜一见到他就迎了上来,陆楚明显感觉到客厅里还有那个男人的呼吸的声音,他侧耳,轻声问道:“你在吗?” 无人应答。 陆楚皱眉,他摸索着走向沙发,伸手便触碰到了男人的脸颊。这还是他第一次触摸这个男人的脸庞,鼻梁高挺,棱角分明,想必是个很好看的人。 男人被触碰,猛然惊醒,坐起身来。 陆楚疑问:“你,怎么了?” 安静。 房间中安静的落针可闻,连萝卜都不再“汪汪”的吼叫,空间中旷然空洞,冰冷刺骨的寒意慢慢爬上陆楚的后背。 仿佛过了很久,男人执起陆楚的手掌,在他手中用指尖一笔一划写下几个字。 ——我。 ——看不到。 ——听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奔波在拿快递的路上 第5章 第一局 “你也……”陆楚担忧至极,刚想开口询问,却猛然想起他听不到,于是他也在男人掌心写字,此刻他是如此地感谢他的父母曾经用那样的方式教授他以为永远不会用上的、普通人学的汉字。 ——还有,触觉吗。 男人点点头。 ——有触觉。 这个结论令陆楚不知是喜是悲,这个男人并没有在全城失感的同时被传染,那时陆楚还以为他因为特殊,不会受到这座城市所谓的“宿命”的牵连,没想到七天以后,男人无声无息地失去了双感。 如今只能庆幸,还好触觉没有失去,否则人与行尸,又有什么区别。 “咚咚咚——咚咚咚——”正当陆楚思索之际,门突然被狠狠地砸着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响声。 这种情况出现过不止一次,以往陆楚都是待在卧室内,听着外面不甚明晰的沉闷声响,男人则出去解决。 而如今—— 男人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屋门在被狠厉地敲打。 两人的手一直握着,感受到陆楚的异样,男人问道:“怎么了。” ——有人,我出去看看。 “不要开门。” ——不用担心我。 在男人手心写下最后一个字,陆楚起身拿着竹杖走到了门前。 外面的人仿佛不知疲倦,沉闷响亮的敲门声一刻没有停下。这七天来,这门被撞了无数次,即便经过了男人的一次次修理,也有些支持不住,门内边框处已经开始有灰尘被震落下来,有一些洒在了陆楚的头发上。 陆楚前倾身体,贴着门,听门外的动静。 那种撞击似乎是毫无章法的横冲直撞,没有理性。 “门外是谁?”陆楚扬声问道。 “咚咚咚——咚咚咚——” 门依旧被砸的闷声作响没有停顿,陆楚加大声音又问了一句,终于确定,门外的人失去了听觉。 全城失感的后果,陆楚不仅仅一次地去设想过。人类失去了最基本的生存能力,不事生产,无法劳作,但是该有的生理需求诸如“进食”、“排泄”之类都依旧要如常进行。 那么这些生存的需求,又要如何来维持? 掠夺。 人类在恐慌之后,开始暴露掠夺的天性,顺应生理的本能做出能满足自己“活下去”这个条件的事情。 饥饿?那就吃吧,吃掉所有一切能填饱你空虚的东西。 恐惧?那就疯狂吧,反正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你看不到听不到甚至摸不到。 失去了感官之后,你就只有你自己,和你自然而然的,对生的渴望。 令人作呕的血腥的气息隔着门依旧刺激着陆楚的嗅觉,他皱了皱眉,萝卜不知什么时候跟在了他的身后,正龇牙咧嘴蓄势待发。 陆楚低下身顺着声音抚了抚萝卜的脊背:“你先回卧室。” “汪——”萝卜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吼,没有离开。 门被撞击的声音越来越大,陆楚摸索着将沙发上的男人扶进了卧室,无奈他实在无法让萝卜也进去,只好就此罢休。 开门吧。 外面的人可能同时也失去了触觉,肉体撞在防盗门上的声音令陆楚听着就疼痛。如果他没有知觉,那么只要他不自己走,即便他是撞的血肉模糊鲜血直流他都不会停下来,直到死亡到来,身体的机理停止运行。 但是防盗门支撑不到外面撞门的人死亡的那一刻。 陆楚手中拿着自己竹杖,深呼吸一口气,又前倾身体听了听外面的声音,确定只有一个人,这才打开了门。 “呜吼!”开门的一刹那,恶臭腥气的味道就扑面而来,使得陆楚不自觉后退了半步,紧接着,他迅速反应过来,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狠狠一敲。 陆楚比这些人拥有的更大的优势就是他已经习惯了看不见,习惯了人们所谓的黑暗,并且他在自己生活了二十一年的家中,他对这里的布局了如指掌。 他可以轻易地确定这个“无感者”的位置并且攻击他。听这个“无感者”时不时发出的野兽般的吼声,貌似是个男性,因为没有知觉,他被击倒在地后,又低吼着爬起来摸爬着随便扑打,没有五感令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只是不停用力挥舞着早就肮脏凝血的手臂,渴望能好运抓住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填满自己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空虚焦灼感。 什么东西都好,甚至是之前那种咬破韧性外皮后粘稠的液体。 他都可以吃下。 陆楚通过判断声音躲过了那人好几次的扑击,萝卜也不停的扑咬他,最后陆楚用尽力气狠狠砸向来人的头颅,直到他再也没有反抗的动作才停了下来。 陆楚瘫倒在地,大声喘息,很快又起身将“无感人”拖拽出了房门,关上了防盗门。 一切解决,陆楚早就出了一头的汗,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那个人打死,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手下留情,那么那人身上沾染的腐臭血肉就又会多一些。 那是他自己。 萝卜过来舔了舔陆楚的脸颊,陆楚轻笑,抱着萝卜毛茸茸的头:“我没事。” 走进卧室,陆楚摸到男人身边,执起了他的手。 男人感觉到陆楚的手,出声问道:“还好吗?” ——没事。 “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去哪里,整座城镇都陷入了混乱,要离开,只能离开这座城市,但是没人离开过这里,陆楚甚至不知道他人所说的“城郊外是群山”是怎么样的情景。他真的可以看不到的情况下带着萝卜和男人,越过混乱破败的城镇,翻过不知数的山峰,活下来,到达外面的世界吗? 像是知道陆楚在想什么,男人接着又道:“不是去外面,而是城市正中央。” ——正中央? “嗯。” 这座城镇的正中央是…… ——那座……高塔。 别人口中漆黑高耸、直入云霄,三四楼后就没有了窗户的高塔。 “没错。” 第6章 第一局 失去视觉的人,疯狂恐慌地摸索抢夺超市中的食物。 失去触觉的人,毫不自知地生啖人肉。 ———— 陆楚熟悉这座城镇的每一处街道,这都是因为他在父母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每个月都会沿着这座城镇走一圈。而对于那座高塔,父母也不止一次向他提起过。 他完全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到达那里。 只是现如今外界已经崩坏,带着失去双感的男人,要如何才能避开外面疯狂暴走的人群,实在是个难题。 “不用管我。”男人突然开口,“你自己走,天黑之前一定要进入塔中。” ——天黑之前? “嗯。”因为失去双感,男人的反应都迟钝了一些,“否则,你将永远无法离开这里。” 陆楚不懂,为什么那里可以离开,但是他知道他不会抛下这个男人自己走。 男人身上的谜团太多,然而陆楚隐隐能感觉到,他一直在帮自己。 ——一起走。 陆楚性格看着绵软,却有自己主见,他在男人掌心写完字,就起身去了厨房。 这七天来,他被男人禁锢在卧室,无法自如行动,一切都是男人操办的,家里的食材早在几天前就该用完了,男人一定是外出寻找过食物,还不止一次。 陆楚摸到一些蔬菜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端到了卧室。本来是准备喂男人将饭吃下,但是男人坚持自己吃,陆楚也没有再勉强,而是去帮萝卜准备食物。一会儿出了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先填饱了肚子,有了力气,才有能力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陆楚吃的很快,吃完后便起身去收拾,现在是早上九点二十六,而这个时节天暗下来大概是晚上六点半的时候。城中央的高塔离陆楚居住的小区有一段距离,以往陆楚步行过去,速度快的话大约要一个多小时,现在却不知道具体要经过多长时间了。 收拾带着的东西不宜过多,两瓶纯净水,两包压缩饼干,消耗体力过多时能够及时补充;简单的医疗包,以备不时之需;绑着水果刀的棒球棍,既然看不见,那么近身肉搏这种事情还是少做点为好;其他的还有竹杖之类必须带的东西。 虽说不准备多带,收拾着收拾着,也有了一大包,陆楚挑挑捡捡又精简了点,最后又剔除出去一点伤药纱布和一瓶纯净水,这才将背包拉上,背在了背上。 男人听不到,看不到,只能凭借触觉来判断事物,陆楚自己也目不能视,因此他很担心他们两个会走散找不到彼此。至于萝卜,它其实应该是他们之中最安全的,没有失去任何感官,站在最清晰明了的角度看着这个开始破败扭曲的世界,即使他只是一只狗。 陆楚翻遍了家里终于找到一根绳子,他将绳子一端系在了男人手腕上,另一头则系在了自己手腕上后,顺势在男人手心写字。 ——出去之后,我们就一直牵着手,如果不小心手放开了,也会被绳子连在一起。 男人沉默了一瞬,终于点点头;“好。” 递给男人一个绑着水果刀的棒球棍,自己则是将另一把刀子捆绑在了竹杖上。 在这个过程中,萝卜一度兴奋地上蹿下跳。 收拾好一切,陆楚再次在男人手心写字。 ——准备好了吗。 “嗯。” ——那我们,出发吧。 ———— 一个小时前,陆楚才与一个“无感者”进行了一番搏斗,现在客厅都还残留着“无感者”身上腐烂血肉的怪恶气味。萝卜对味道十分敏感,靠近防盗门便焦躁不已。 陆楚一手拿着绑着刀子的竹杖探路,一手紧紧地握着男人的手,后背则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登山包。 俯身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确定没有人后,陆楚打开门,十指相握拉着男人,萝卜自行跟上,一队便出了门。 二楼到一楼的路途很顺利,没有突然袭击过来的“无感者”,脚下偶尔有几个人型的障碍物,陆楚食指挠了挠男人的掌心,男人便抬起脚垮了过去。 陆楚一路高度警惕,一刻也不敢放松。因为看不到,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听觉上,先天性失明让陆楚习惯了黑暗和恐惧。他在各方面,都比这些因为恐慌而失去理智的人们要有优势的多。 “我好怕……” “我好饿……” 还没走出小区,陆楚就听到一道奇怪的声音,乍一听像个分不清性别,仔细听来却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很熟悉。 陆楚突然想起,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是他家前面那一栋楼的住户,长得伶俐可爱,性格也十分安静乖巧,还在上幼儿园,父母宠爱的很。 陆楚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好饿……” “妈妈,我好饿……” 这周围除了他们几个,没有再听到其他人的脚步声,陆楚暂时放下心来,他试探性地扬声问道:“糯糯?” “是……是谁?”小女孩听到有人叫自己的的名字,跌跌撞撞地跑向陆楚的方向,却因为看不到而被绊倒在地上,发出“扑通”的沉闷响声。 陆楚没有动,而是侧了一下脸庞,低垂着眉眼柔声问道:“你的父母呢?” “父母……” “爸爸和妈妈。” 小女孩声音中含着一丝顿哑,不复原先的清亮,她爬在地上没有起身,而是用匍匐扭曲的动作朝着陆楚声音的方向缓缓挪动。 “刺啦刺啦——” 布料和地面石沙摩擦的声音令人听着不甚舒服。 “爸爸……可以听到,可以碰到的,出去,找吃的了,因为糯糯很饿很饿……后来爸爸,再也没有回来……” 顿哑的声音中有了些许啜泣般的无助。 “妈妈……可以听到,但是不会痛。” “妈妈说,爸爸不会回来了。” 小女孩离陆楚越来越近,萝卜突然开始发出狂躁示威的低吼声。 “妈妈说,她不痛,一点都不痛,因为糯糯饿,她就会给糯糯找好吃的……” 小女孩声音有些委屈。 “可是一点都不好吃,也不好喝,很腥的肉和水,比牛奶还要腥,还要难喝呢……后来,妈妈没有再说过话,她身上都是黏黏糊糊的水,味道和我喝的一样,妈妈也嫌难喝吧。” “好饿……他们,都不要糯糯了。” 小女孩缓缓靠近的过程中,陆楚终于闻到了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肉的气息,腐败腥甜,与之前被陆楚击倒的“无感者”身上一样的气味。 一瞬间,寒意爬上他的脊背。 第7章 第一局 萝卜对那股刺鼻的血腥味格外敏感,此刻正用头来回磨蹭陆楚的裤脚,因为陆楚出门前和它说过,不要随意吼叫,所以它即便难以抑制自己的兽性,也依旧没有吼叫出声。 男人也没有出声,因为他看不见听不到,所以无法判断现状,如果陆楚此时怕惊扰到什么,那么他贸然说话,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乍一闻到那味道,陆楚便拉着男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堪堪闪过小女孩伸过来的手。 “大哥哥……”小女孩似在疑问,语气天真懵懂,“在哪里呢。” 女孩离自己很近,根据她声音传来的方位,陆楚已经能够判断出她的身高——不过刚及他腰际,约摸六七岁的样子。 “大哥哥?我看不到你……”小女孩的声音有些委屈,她伸出手胡乱地抓着,“你在哪里呀,我好饿,好累……” “快闪开!” 正当陆楚思索该怎么和这个小女孩谈话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大喊,陆楚下意识拉着男人后退两步。 “噗嗤——”钝物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有什么温热粘稠的液体溅到陆楚脸庞,与此同时,小女孩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意识到发生什么的陆楚立刻对来人吼道:“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那人声音粗哑暴躁,“我在救你的命!” “啊!疼……疼……”小女孩尖锐哭喊声刺激着陆楚的耳膜,陆楚上前一步,就想顺着声音的方向将那个小女孩扶起来,却又被声音粗噶的男人胡乱撞开。 被撞了一下后,陆楚担心地扶住手边的男人,声音含怒:“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那人声音徒然拔高,尖利疯狂,“我不是都告诉你了?我在救你啊,如果不是我,你!你们!都会被这个小恶魔吃掉!吃掉你知道吗,腿上的肉被生生撕下来生吞!” 陆楚心底一凉,男人的话仿佛在证实他刚刚的猜想。 恰逢此时,躺倒在地上的小女孩,再度呜咽啜泣起来:“疼……呜……疼……” 陆楚蹲下身,他并不觉得一个六七岁刚刚失去视觉的小女孩能对自己怎么样,事实上,发生“全城失感”这种事,对他的生活能力、判断能力甚至是自保能力的影响都是微乎其微的。 陆楚放柔了声音:“告诉哥哥,妈妈什么时候睡着的?” 不知道声音粗噶的男人打到了小女孩哪里,只听她一直喊疼:“妈妈,妈妈睡了……好长时间……” “妈妈有说过什么吗?” “说……说什么……”小女孩咕哝着,“妈妈说她不疼,说会给我找吃的……生的,可以吃,很腥的有血的肉,也可以吃……” 听到这里,声音粗噶的人又要冲了过来,却因为找不到方向而跌倒在地,嘴里喘着气,难掩心底的戾气:“哈哈,她妈怎么教的,让我来告诉你。你是不是看她很可怜?一个半大的小女孩……哈哈哈……” 那人忽然狂笑不止,然后抑制不住咳嗽起来:“咳咳!开始我也这么以为,这个世界已经混乱了,活下去本事就不容易。那天这个小女孩爬到在我家门口,我老伴说,这世道这么乱,一个半大的女孩要怎么生活下去,于是我们就让她进了屋。” “本来好好的,但是两天后,我老伴就去了……”他沉默片刻,突然痛哭咆哮起来,“去了?你说,你告诉我,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去了?!” “后来我闻到,满屋子的血腥味,摸到我老伴的腿上都是血,肉都翻了出来啊!” 听到这里,陆楚一阵反胃,情感上的极度不适令他手脚瞬间冰冷,感觉到他不对的男人紧了紧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写字。 ——发生了什么事。 这座城镇的人都失去的视觉,所以这种小动作不会有人注意。 ——我没事,你不要在意。 “她吃人啊。”声音粗噶的人终于说出了这几个字。 “妈妈说,不疼……不疼……”小女孩的天真烂漫的声音再度响起,却让人无端毛骨悚然,“不疼的人,就,就可以吃……” “哈哈哈,我老伴失去了触觉,就算将她的腿锯下来她都不会知道啊!”那人痛声吼道,“你说,她还算是个人吗?!” 越是天真,越是残忍。 “本能”这个词在单纯的人身上,更体现还原的淋漓尽致。 “疼……疼——”小女孩不停呼叫的声音骤然停止。 “死了?”那人声音拔高,似喜悦似愤慨,“活该!这个世界上的人,都该死,该死!” 那人已经半疯癫,嘴里呢喃着不着边际的话,摇摇晃晃,跌倒在地。 “我也,该死啊。” 许久,那人没了声音。 陆楚站在原地,心中沉闷。 萝卜蹭了蹭陆楚的裤脚,陆楚低头,轻叹一口气,在身侧男人手心写道——走吧。 ———— 出了小区门口,走几步就是一个较大的十字路口,如果没猜错的话,那里应该已经堵成了一片,。 这种情况下,陆楚不敢随意出声,因为他不知道还有多少崩溃绝望到濒临疯狂的人潜伏在不可知的地方。七天——不过一周的时间,曾经那个安详平和的城镇就彻底的消失了。 如果说这是所谓的宿命,那么这一切起源又是什么? 陆楚因为目不能视的事情,自小就饱受他人异样的眼光,自那时起,他就已经养成了较为成熟稳重的性子。后来他的父母过世,使得他的性格更加自立、坚韧。 但这不代表他遇到如今这样的事,不会害怕和迷茫。 “萝卜,前面有路吗?”陆楚压低了声音问道。 萝卜叫了两声,代表前面拥堵,没有路可走。 果然。 陆楚知道另一条小路,其中弯弯绕绕,纵然是双目正常的人也容易绕晕,但是对熟悉这座城镇每一个角落的陆楚来说,通过那条路以越过这个十个路口,并不是难事。 ——一会儿抓紧我的手。 ——嗯。 陆楚向前走了一步,却发现男人没有动。 ——怎么了? ——进入高塔里面,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 第8章 第一局 陆楚可以想象,全城失感第一天的时候,这里有多么的混乱,但是七天后的如今,站在十字路口不远处,却只有风吹过地上纷飞的纸张和塑料袋时萧条的声音。偶尔有衣物摩擦发出的“沙沙”的声响,陆楚屏住呼吸仔细分辨,稍远一点的地方隐约有许多人粗重的低吼的声音,间或还间杂着一声尖锐的叫声。 想必被车辆堵住的十字路口那边有许多“无感者”。 陆楚猜测,仅仅是失去视觉的人在短暂的恐慌之后,都会遵循着人类的本能,摸索着找地方藏起来,然后尽自己所能在确保自己安全的限度内去寻找食物、水,以及其他必需品。 那么在外面游荡徘徊的,最可能是失去双感,甚至失去更多感知更多的人。失去的感知越多,生存的能力也就越小,如果没有家人友人,他们很可能就要如此随意游走,无知无觉。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到目前为止陆楚接触到的人中,还没有无法说话的。 紧紧牵着男人的手,陆楚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循着根植在脑海中的这座城镇的地图,几番拐折后,陆楚走进了鲜少有人会经过的小道。 一路上很顺利,陆楚走的小心翼翼,偶尔有些障碍物但都可以很轻易的绕过去。等到快要走出这段小道,走到十字路口那端的时候,陆楚停下了脚步。 ——一会儿要小心,走过这段路的时候,我会捏你的手指,食指向左,无名指向右,中指向前,如果要后退,我会捏你的掌心。 ——好。 ———— “咯吱咯吱——” 每走一步所发出的细微声响都在这种极度警惕的情况下被扩放到了最大。 就连萝卜都放轻了动作,爪子轻轻着地。 男人除了陆楚握着自己的手,感觉不到其他任何东西。无声、无色,他现在的世界就是陆楚的手传递过来的温度,在这种状况下,他却没有一点的恐慌和害怕。 生命托付于此是否源于信任,男人自己也不能确定。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并不惧怕死亡,从他选择将陆楚关在房中、尽全力保他安危的那时起,就已经思考过那之后的种种可能性,包括毁灭。 离得越近,嘈杂的声音越大,令陆楚的心都提了起来。 怎样通过这一段区域,还需要萝卜的配合。从小道出来,陆楚拉着男人贴墙站着,然后放下竹杖,蹲下身摸索着脚边的区域,手触及到一个石块,他拿起来掂了掂。 就这块了。 陆楚拿着石块,朝十字路口中心的位置用力掷了过去。 “咣当”一声,玻璃碎掉响亮的声音传来,与陆楚估计的差不多,这个距离,是砸到路口中央堵挤在一起的车玻璃窗了。 这样响亮而刺耳的声音,却没有引起徘徊在这里的人丝毫的注意力,陆楚终于可以确定除了视觉外,他们至少都失去了听觉。 如果是这样,他们经过这里,就要简单一些,尽量不碰到这些人,偶尔发出些声响也没有关系。这个区域这么混乱,想必不会有其他听力完好的人过来。 若是仅仅只有陆楚一个人,带着失去双感的男人,想要越过这群无感者,是有难度的事情,但是有了萝卜,这事就变得简单了很多。 萝卜能看到这些人,能看到所有的障碍物,因此它能够绕过这些障碍和危险。周围的“无感者”是没有听觉的,每当萝卜找到合适的路,就会“汪汪”叫几声,根据它的叫声和它与陆楚之间多年形成的默契,陆楚可以判断该往哪里走,甚至能判断出该走几步。 然后陆楚再去捏男人的手指,将行走的方向传递给他。 有好几次,陆楚都觉得那些“无感者”的呼吸就萦绕在自己耳边,同时扑面而来的还有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平日里,以陆楚走路的速度,十分钟就可以从十字路口走到下一个拐角处,此时却缓步前进了半个多小时。 神经极度绷紧,令陆楚喉咙干渴。 终于安全拐过了这条马路,下一条街是陆楚最喜欢走的地方,儿时,他的父母给他描述这里的鲜花店、超市和小门诊的时候,他就对这里有了向往和憧憬。 拐弯过去走几步就是小门诊,陆楚停下喝了口水,男人也饮了一些水。 过了第一道坎,陆楚心情莫名轻松起来。 ——这也是一种奇特的经历。 男人始终如一的淡定,压低声音“嗯”了一声。 . “小心!别乱跑!” 小门诊内突然传来一声轻呵,陆楚身躯一震,立刻屏住呼吸警惕起来。 “贺贺,爸爸不是说了不要乱跑吗?” 贺贺……是开那间门诊的医生的儿子,听男子说话的音色,应该就是门诊的贺医生。 贺医生人不错,热心老实,传染病开始前,陆楚经常去他那里开一些小药,替换家用医疗包,两人还算熟稔,贺贺勉强算是陆楚看着长大的了。然而话虽如此说,陆楚却不敢轻易上前相认。 经过刚刚小女孩的事,陆楚不敢相信任何人,哪怕这个人之前他认识。 七天,足以改变一个原本老实本分的人。 “不是说了,爸爸出去找点吃的,马上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把这里的卷帘门关上,等我回来在门上敲了暗号再开吗?” “可是我想爸爸早点回来……” “爸爸这不是回来吗?走,我们回去吧,不然外面的坏人会把看不见的贺贺吃掉的。” “爸爸……怕……”听闻男子话语的小男孩,声音顿时带上了恐惧的啜泣,不知是不是真的曾经“耳睹”过什么场景。 “不怕不怕,卷帘铁门关上,我们再抵上铁柜,他们就进不来了……” “咔嚓咔嚓——咚!”卷门关上的声音响起,两人的声音也减小直至消失。 陆楚伫立在远离,清俊的面庞上无喜无悲。 ——如果从高塔可以离开,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拯救更多的人? 男人像是预料到他会这么问一样,一笔一划在陆楚手心写道: ——这座城镇,可以从高塔出去的,只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 7:你,就是天选之人! 陆楚:…… 第9章 第一局 听了男人的话,陆楚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 只有自己可以从高塔上出去…… 这个“出去”,到底指的是什么? 自从不久前他意识到男人在跟踪自己并让他进入到自己房间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朝着不可估计的方向发展着,诡异难以捉摸。如今只有如男人所说,在天黑之前到达高塔,进去其中,才有可能理清城镇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楚蹲下身子摸了摸萝卜的脑袋,揉揉它脖颈处的毛发,萝卜则惬意地眯着眼享受陆楚的抓挠。 还好,他不是一个人。 重整心绪,陆楚牵着男人的手,准备再次出发。 这一条到较为宽阔,笔直没有一点弯路。从刚刚门诊的贺医生说的话中,陆楚可以得知,他出去找了食物并且安全回来了,而离这间门诊最近的可以寻找到食物的地方,就是前方的小超市。 只需越过一个鲜花店就到了。 看样子,贺医生不是第一次到超市里寻找食物,既然这样,则说明超市那边的状况还算可以,没有混乱到人无法安全进出的地步。当然,不排除贺医生运气很好,几次都没有碰到徘徊在超市里的“无感者”这种情况。 无论如何,万事都要小心。 此刻陆楚无比庆幸这座城镇居住的人没有太多,否则这街道上又该是另一种景象。 如蚁群一般满街随意拥堵碰撞的“无感者”,想想就觉得可怖至极。 两人一狗贴着路边行走。 七天的时间,有的花还完好,有的则渐渐腐败凋谢,路过鲜花店的时候,腐烂的气息夹杂着花的馨香扑面而来,甜美又绝望。传染病开始以前,陆楚时不时就会在这里买些花束回去,放在客厅,虽然看不到,但是他喜欢它们的馥郁香味。 走到超市门口的时候,陆楚隐约听到里面仿佛有人在交谈,他听力一向极好,此时更是屏住了呼吸,极力分辨,说不定能得到一些信息,让他知道前方的路会出现什么状况。 “贺医生回去了吗……” “嗯,回去了。我给了他一些饼干和方便面,又拿了一些小孩子喜欢吃的零食给他,他走的时候给我们留下了不少的感冒药,酒精……” “能帮就尽量帮吧,不过就是……唉,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坐吃山空的……” “……” 陆楚听清楚了男女交谈的大致内容后,没有收集到可靠的信息。他刚想用竹杖探一下路继续前行,却不知竹杖的顶端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哐当”的清脆响声,超市内的低语瞬间停下。 里面格外安静,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陆楚静观其变一言不发。 有女人的声音传来:“外面是贺医生还是小蒋啊?” 陆楚知道小蒋,她就是鲜花店的老板娘。 陆楚依旧没有说话,这时就听到里面的男子压低了声音对女人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一下,如果是疯掉的人,我就去砸晕他……” “你要小心啊……” “没事,大家都看不到的情况下,至少我耳朵根灵敏,动作迅速……” 话音刚落超市的卷门就拉了上去。 周围情况未知,贸然跑动绝不是个好的选择,因此,陆楚就必须与里面的人正面打上交道了。 陆楚首先开口:“您好。” “你,你……” “我们要往城镇中央去,刚刚路过这里,结果好像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这样啊,”男子舒了一口气,“你碰到的是我临时摸索着做的小玩意,一碰就会发出大的响声,我当警报用来着。” 即便在逆境之中,人类也是有智慧的生物,冷静下来,做一些小陷阱,萝卜发现不了是很正常的事情。 “抱歉,碰坏了你的东西。” “没事没事,这个‘警报’每天总会响那么几次。”男子接着问道,“不过这世道这么乱,你怎么要跑到城镇中心去啊?” “去找亲人。” “这样啊,”他笑了笑,“要不要来我这儿先坐坐。” “不用了,”陆楚客气推拒,“时间赶,得快点过去才行,不耽搁了。” 男子闭着眼点了点头:“那倒也是,找亲人这种事还是快点的好……不过我刚刚还在想着,要是你和那些人一样失去了理智,该怎么把你敲晕带回去呢哈哈哈。” 听到这话的陆楚却精神一绷,顿时戒备起来:“带回去?” “对啊,”男子叹了一口气,“这些人不过是病了而已,我们不能就这么不管啊。” “我也不会特意去找,毕竟外面实在是太乱了,我老婆孩子还在这儿呢,但只要到了我这超市门口,能帮的我一定得帮。那些疯了的,我就把他们绑在了凳子上,尽量一日两餐的照顾他们。” 陆楚默然片刻。 男子又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操心太多了。” 陆楚问道:“你救下了几个人了?” “十一个了。” “你的家人……” “我老婆,那是唯一一个支持我的人,就连贺医生和小蒋都劝过我,自己好好活着就好。” 这确实是最现实的做法。 男子又道:“我问你,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你害怕吗?” 陆楚不语。 男子接着说道:“反正我是害怕,还怕的要死。但是这些疯掉的人,全是因为不能看不能听才如此的,甚至我的孩子都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们,比我们更害怕啊。” “可是你们的食物够吗?” “暂时还是够的,我家超市的仓库就在屋子里面。我知道食物会慢慢减少,但是我相信我们这个的不大的城镇早晚会从恐慌中走出来,所有的混乱不过是因为人们在害怕而已。而恐惧过去之后,即使大家都感知缺失,我们的生活也能步上正轨。” 男子语气中夹杂着希冀:“谁说看不见听不到,就不能好好的活下去呢。” 第10章 第一局 每个想要活下去的人,都该有个信仰,因为有了信仰,才能向前走。 陆楚想,小超市的老板就是这样的人,到如今,他依旧坚信这座城镇的人们不过是生病了。而终有一天,他们能恢复以前平静安恬的生活。 不,陆楚兀自摇头,他们确实只是生病了。 目不能视也好,耳不能闻也罢,都不过是一场病症,它们夺取了我们生活中需要的一部分,却没有夺取我们的智慧和情感。 陆楚握了握身边男人的手,又蹲下身子探出手,萝卜见状低声呜嗷,将自己的后背蹭到陆楚手边。陆楚笑着揉了揉萝卜的颈部,压低声音道:“都会过去的。” 城镇居住的人口不多,发生这样的事,大多数人都还仍旧保有理智,选择躲避在家中,偶尔出来寻找食物。 走过这一条街道,并没有遇上任何突发的状况,不要说“无感者”,就连路障都少的很。看来刚刚十字路口聚集的人们不过是顺着街道随意游荡,然后车辆拥堵没有前路才凑成的小集体。 这一路上安静的可怕,就连风吹过地上纸张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其声令人毛骨悚然,背生凉意。男人再没有过任何表达,无论是言语或是写字,只任由陆楚拉着前进,萝卜也非常听话的放轻了四肢着地的声音。 如此诡异的静谧没有使得陆楚放松下来,反而让他越发地提心吊胆,每走一步都觉得会引出其他不好的东西。 这条路走到头,是一个大的三角交叉路口,路口中央还有一个小型的广场,如果陆楚猜的没有错的话,那里应该也是车辆拥堵无法前进的。 在陆楚的命令下,萝卜跑去了交叉路口,几分钟后跑了回来,“汪汪”低声叫了几声。 陆楚会意,交叉路口和广场果然发生了拥堵,交叉路口是被车辆堵着,而广场中央徘徊着失去了理智的“无感者”,他们胡乱扑抓,互相撕咬着。 其他两条马路都较为宽阔,马路中央有栏杆和细窄绿化带隔离。以往站在交叉路口的人们从马路这头走向那头,都要通过头顶的天桥。 通往城镇中央高塔的路要到右边那一条马路的左边行走,而陆楚现在则是在小街道的左侧。小道路左右马路是可以直接横穿的,但是小广场中央全是“无感者”,绝不能直接通过。也就是说陆楚需要从这里贴着交叉路口的一边到达右边那条宽阔的马路右侧,再通过天桥到达马路左侧。 这个过程中不能保证他们不会被疯狂的“无感者”围堵袭击,所以他们一定要快且小心。离他们近一点的“无感者”,稍有些动静陆楚就能够听得到;而离他们远的,若是朝他们走了过来,还有萝卜可以放哨。 走近交叉路口,熟悉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渐渐变得浓郁起来,陆楚不自觉紧了紧握着男人的手,男人用力回握,感受到的陆楚在他手心写道“我没事,待会儿要小心。” 萝卜走在前面,陆楚拉着男人紧跟其后。 广场边上开着不少的影院、饭店、KTV,贴着路边行走的同时,陆楚依靠着记忆中对这座城市的熟悉,避开了影视城,大型超市的入口,以免被里面突然冲出来的人袭击。毕竟就算是再小的城镇,这种地方的人口密集程度也不能小觑。 从自己家中出来,到他们走到这里为止,陆楚的情绪已经完全沉淀下来,恢复了冷静温和。 小心翼翼沿着广场边缘行走,凭借着陆楚过人的耳力和萝卜的聪慧,他们堪堪避开了好几个“无感者”,终于走到了那条正确的马路边上。然而此时他们处于马路的右侧,广场的混乱和马路中间的绿化带让他们无法绕过去或者跨过马路到对面去,只有通过头顶的天桥才能走过去。 陆楚停下脚步,在男人手心写字。 ——一会儿要走步行桥,台阶比较多,你抓紧我,我们扶着栏杆慢慢走。 男人点点头,旋即反应过来,没有轻易出声,同样在陆楚手心写下一个“好”字。 萝卜率先走上了台阶,它快步跑到天桥上,左右转了转圈,这才下来咬住陆楚的裤腿,“汪汪”叫了几声。 陆楚轻笑,点了点头,看来是安全的。 他牵着男人来到天桥前,拉着他一步一步向上走,男人感受到他的小心,停下了脚步。 ——不用太担心,我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加快脚步也没有关系。 ——好。 天桥上没有任何人,不论是情绪稳定的还是疯狂暴走的,然而站在天桥上,下方广场处混乱的声响不知为何变得更加清晰了,陆楚蹙眉,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与此同时,一路上没有陆楚发话都十分安静的萝卜开始有些暴躁地来回踱步,控制不住地发出低吼声。 “萝卜?”陆楚压低声音轻唤。 听到陆楚的呼唤,萝卜跑到陆楚身边,咬着他的裤脚,急切的往前拉,奈何力气太小,只能不住地发出警戒的吼叫。 意识到不对,陆楚问道:“有危险?” 萝卜极为机灵,听到陆楚的话,又叫了几声,便继续去咬他的裤腿,让他往前走。 陆楚这次没有丝毫犹豫,拉着男人便用最快的速度下了天桥,来到了马路的左侧,然而萝卜的情绪不仅没有稳定下来,反而越加焦躁,用头顶着陆楚的小腿,试图推着他往前走。 陆楚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然而广场那里太过混乱纷杂,他摒住了呼吸也没有办法分辨出再远一点的地方有什么。他听不到,不代表萝卜看不到,能让萝卜如此着急,说明此事不容小觑,他们还是赶快离开这条街比较好。 这么想着,陆楚一手拉着男人,一手拿着竹杖,摸索前进的步伐加快了起来。 然而陆楚到底是目不能视,就算对这个城镇的大街小巷再过了解,也无法在如今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奔跑起来,用尽了全力,他们前进速度还是不够快。而越是这样,那种无形之中抓紧人心的危机感就越明晰。 恰在这时,陆楚听到广场那边本就混乱的声响变得更加嘈杂,时不时传来人的尖叫声,等他再仔细分辨的时候,发现声音中还夹杂着动物的叫声,此起彼伏。 那是——犬类的叫声。 陆楚心底一凉,只感觉浑身毛发都立了起来。 是他太大意了,以为他们的“敌人”只有失去了理智的人。 全城失感第七天,他只知道了疯狂的人们开始为了食物而自相残杀,却忘了没有人“饲养”的动物在饥饿了一周后,会暴露怎么样野兽的本性。 如果说人还会有道德心,有未曾泯灭的良知,那么饿极了的动物,除了极其忠诚的,其他的都已经不再被拘泥,开始肆意“捕食”了。 所有生物都有活下去的本能,活着不仅仅是人类这一个物种的权利。 而最让陆楚心惊的是,这些动物,不像人类一样失去了某种感知,漫无目的无知无觉,它们都是视觉听觉完好,甚至是极为灵敏的。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想到这里不过分秒之间,反应过来的陆楚马上拉着男人向前快步行走。 然而此时,天桥上传来几只动物快速跑过的声响,那声音离陆楚他们越来越近,随之传来的,是几声不同的犬吠声。 不止一只。 萝卜挡在身后,龇牙咧嘴冲着天桥的方向,身子前倾,蓄势待发。 一时间,陆楚紧张到握着男人的手心都满是汗。 第11章 第一局 陆楚在脑海中快速分析着现如今的状况,试图寻找脱身的方法和机会,与此同时,恶犬的叫吼声逐渐靠近,仿佛近在咫尺。 陆楚将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听觉上,恶犬跑过的声音在他耳中变得格外清晰。 一只、两只……四只! 有如此多的恶犬,他们该怎么办…… 越着急越混乱,陆楚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过度焦急的情绪让他的思维太过松散,无法正常理智地思考。 那边萝卜与四只恶犬胶着着,双方都摆出蓄势待发的野兽姿态。几只恶犬个个凶悍可怖,仿似只要陆楚这边的人一动,就会扑上来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两方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须臾,稍微冷静一些的陆楚想到这条街上应该停有一些车辆…… 思绪回转之间,陆楚已经想通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他暗暗捏了捏男人的手指,示意他们要向前跑了,便拉着他跑动起来。 而那四只恶犬看见自己盯上的“猎物”逃跑了,怒吼几声就要追了上去,却被萝卜挡住了路。萝卜一对四十分吃力,它不停地用自己身体将它们撞回去,阻止它们追赶陆楚,几只恶犬被撞得恼怒,转而放下了先追“猎物”的打算,凶狠地与萝卜扑打成了一团。 陆楚牵着男人快步前进,途中不免跌跌撞撞,好几次差点摔倒在地,与此同时,他边前进边用竹杖探着周围的路。 突然,竹杖打到什么,发出“铛——”的一声声响,陆楚不由地心底一松,立刻摸索到声音传来的方向,果然是一辆汽车。他慌忙的拿出背包里以防万一带的工具,开始撬车门。 因为有喜欢做手工这个爱好,陆楚的手极巧,虽然没做过撬车这种事,但对他来讲并不是什么难事。 “嗷喔——” 那是萝卜被恶犬咬到发出的声音,陆楚虽然看不见,但却能听出来萝卜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他急忙加快手上的动作,在如此凉爽的天气下依旧流了满头的汗。 “吧嗒!”车门终于打开了。 陆楚立刻将男人塞进去,然后慌忙大叫着萝卜的名字:“萝卜!快过来!” 萝卜闻言,反口咬住一只要扑向自己的恶犬的脖子,将它甩到一边,便用最快的速度向陆楚的方向跑过去。 陆楚开着车门,准备等萝卜一上来就关住车门。萝卜离车还算比较近,因为陆楚摸索着找车的时候速度不快,走的距离也就不远。 动物奔跑而来的声音越来越近,陆楚以为那是萝卜,稍稍放下了心,然而当那声音靠近他的时候,他浑身徒然一惊——不,不是萝卜! 那一瞬间,恶犬朝自己扑来时带起的风声仿佛被人放慢拉长,然而陆楚却完全不能反应过来……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萝卜突然扑了过来将快要咬到陆楚的恶犬扑倒在地,随后恶犬便怒吼着和萝卜扭咬了起来。 听着萝卜粗重的吼声,陆楚担心不已,他没有任何犹疑,解开和男人绑在一起的绳子,拿着绑有小刀的竹杖就下了车。陆楚站在不远处侧耳倾听,用声音来分辨着萝卜和恶犬的位置,这个过程不过分秒之间,确定了位置后陆楚突然大吼一声:“萝卜,闪开!” 萝卜便挣脱恶犬向一边滚了去,与此同时发出一声“汪”的叫声。 萝卜叫声一响,陆楚就拿起竹杖朝着刚刚分辨的方向用力刺了下去,那恶犬痛的吼叫几声在地上扭动,不一会儿就没了音响,整个过程都极快。 之后陆楚没有更多的犹豫,拔出竹杖摸索着抱起萝卜就迅速钻进了车里,然后用东西固定住被撬开的车门。 另几只恶犬随之而来,却因为智商不够,不会打开车门,只能对着汽车不停“汪汪”吼叫,撕咬抓挠,将汽车弄得晃动不已。 经过刚刚一番事情,陆楚累的喘着气,同时不忘将刚刚发生的事转述给一直安静地任他吩咐的男人。 外面的恶犬没有退散,这辆车还算结实,一时半会儿他们还是很安全的。 这时,陆楚注意到萝卜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吼声,他担心的皱起眉头:“萝卜,怎么了,刚刚有伤到吗?” 萝卜趴在陆楚腿上,有气无力地“嗷呜”了一声,像撒娇一样。 陆楚便更加担心,他慢慢摸着萝卜的身体,在它的背部腹部发现了数道正流着血的伤口,其中腹部伤口最深,陆楚只是轻轻一碰,粘稠的血液便沾了他满手…… 陆楚慌了,他急忙将背包拿出来,找到备用的绷带碘酒想要给萝卜消毒,包扎一下,他尽量柔缓了嗓音低声道:“萝卜,一会儿疼也不要动,我先帮你消毒。” 萝卜“嗷唔”了几下,声音越来越低,像睡着了一样。 陆楚颤抖着手帮它消毒止血。 他想起自己刚刚遇到萝卜那会儿,还是个半大的小男孩,萝卜也不过是巴掌大的小奶狗,听父母说,那时候的萝卜太小,连眼都睁不开。 “阿楚给了萝卜名字,从此以后啊,我们阿楚就不是一个人了,有萝卜一直陪着你。” 陆妈妈这样对他说。 后来陆楚和父母一起教导萝卜,与萝卜一起长大,父母逝去后,幸好还有萝卜陪着他。 萝卜从小都很乖很听话,尤其听陆楚的话,此刻它就这么安静地躺在陆楚腿上,任由陆楚为它包扎,不动也不叫,连呼吸都逐渐平缓。 “萝卜。” “萝卜……” 萝卜真的太过乖巧,无论陆楚怎么呼唤都没有再出过声。 陆楚抖着手为它包扎完,然后一下一下顺着它的后背,时不时揉揉它的后颈,以往每当这时候,萝卜都会蹭着陆楚的手,喉咙里发出惬意的低吼。 萝卜真的太乖了。 外面恶犬的嘶吼碰撞还没有停下,后视镜中,倒映出车中的景象,失去双感对外界发生的事毫无可知的男人,萝卜染了血的皮毛,以及陆楚湿润无神的双眸。 陆楚张了张嘴,哽咽了一下没说出话来。他将脸上的液体拭去,清了清嗓子,这再次开口叫道:“萝卜。” 车内的静默与车外的嘈杂混乱是两个世界。 第12章 第一局 “汪汪汪!汪!汪汪!”车外的凶恶的犬吠声此起彼伏。 车内,陆楚漠然地抹了一把脸,单手将连着他和男人的绳子重新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陆楚出门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却都是实用的,比如他家中那个报时的闹钟。他摸出闹钟,按了一下按键,闹钟报时——“14点56分”。 男人说过,要在天黑之前,也就是说在傍晚大约六点半之前到达城镇中央高塔。现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保守估计,在无任何阻碍的情况下,他们需要大约用两个小时走完剩下的路。 接下来的路程较为简单,首先要沿着这条马路左侧走到头,然后左拐进入下一条街道,之后会经过一个公园,公园里有小型人工湖泊,弯曲静谧的树林石路,以及娱乐设施。直接穿过这个公园,就可以看到独栋带着小院子的别墅零散错落。这个数量不多的别墅群绕成了一个圈,而圈中央,是一大片空地,那座高塔就矗立在那里。 外面的恶犬大约十分钟后就散去了,不一会儿就彻底不见了踪影。如果再过几分钟,它们仍旧守在外面,陆楚会考虑独自下车杀死它们,尽管这个过程可能极其凶险,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扑咬伤。 又仔细聆听了片刻,确定了那几只恶犬不在附近以后,陆楚重新背上了背包,然后用这辆车上找到的衣物系在一起做成类似婴儿背篼的东西,将萝卜固定抱了在了怀里。 摸着检查过了带的东西,一切准备就绪,陆楚手写示意男人要出发了。 打开车门,陆楚小心翼翼拉着男人下了车,两人轻脚快步来到路边,贴着边缘行走。 一路上,陆楚始终没有放下内心提防,注意聆听着周围的一切,生怕又出现紧急危机的状况。幸好,因为城镇人不多,而前方又是公园且失感爆发的时间是工作日的原因,一直到公园的路都走的很顺利平安,鲜少遇到其他失去感知的人。 陆楚带着男人走到公园里之后,顺着记忆走到一处小树林里,寻了一个安静的角落,边蹲下了身。 名字为“7”的男人本就不善言辞,失去了双感之后更是缄默,任凭陆楚做什么,他都静静跟随毫无异议。此时,他虽不知道陆楚为什么在如此危险紧急的情况下停下脚步,但是却依旧没有疑问,兀自安静地站在了一边,只是手不自觉触碰着他和陆楚手腕上连接的绳子,动作出乎意料的温柔。 “沙沙沙——沙沙沙——” 原本安静的树林中传来刨土的声响,规律坚定,片刻后,又传来了埋土的声音。 约摸半个小时后,陆楚终于站起了身。他面朝着自己刚刚刨土的方向静立了片刻,便转过身拉着男人走出了这片幽密的树林。 轻风吹过,树上的叶子飘落,有的恰好点缀在了陆楚亲手堆起的那座小土丘上。 —————— 牵着男人绕过公园里的湖泊。 湖里有鲤鱼跃出水面发出清脆的声响,陆楚突然出声道:“我把萝卜葬了。” 男人无知无觉,这样反而让陆楚愈放心地倾诉。 “这大概是我记事以来第二次痛恨自己‘看不见’这种事,第一次是父母过世的时候。”陆楚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我不怕收到非议,也不怕因此带来的生活上的困难;但是因为‘看不到’这件事,我无法看到重要的人,无法在最危险的时候保护他们,甚至无法得知他们的痛苦和悲伤。” 更无法见到他们最后一“面”。 自语到这里,陆楚仰了仰头,将眼角酸涩的湿意压了回去,这才努力勾唇露出一个温和苦涩的微笑:“但是我还是要笑着。” 因为答应过他们,要好好活下去。 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或许就是要经历诸如这样得到所有又失去所有的过程,然后再干净如初的离开。尽管结果与初始都是孑然一身,但是活着的过程是如此的重要。 陆楚用拿着竹杖的手背碰了碰胸前沾满了萝卜的血的衣物,整理了纷乱的思绪,牵着男人走出了公园的后门。 这时候大约是下午四点多一些,只要在穿过几栋别墅的时候不遇到什么意外,他们完全可以在天黑之前进入高塔。 陆楚牵着男人继续前进。 接下来的过程顺利的不可思议,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高塔之下。 关于高塔的种种传说,陆楚都是听城镇中的居民提起的。城镇中的人仿佛对这座高塔有种无言的庄严敬畏,除了告诫孩子不要轻易靠近外,就很少提及,因此陆楚也没有机会有对这座塔更深的了解。 到达目的地,陆楚已然熟练地在男人手心写字。 ——我们到高塔这里了,但是我并不知道高塔的入口在哪里。 男人动作可见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口道:“等天黑下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进去。” ——好。 等待的过程过得极快,因为看不到,陆楚并不清楚什么时候天会黑下来,只能根据闹钟报时的时间来判断,大约六点半的时候,他向男人示意差不多了。 这次换成了男人拉着他,就在他们缓慢地贴着高塔边缘走了一圈后,男人率先停在了某个地方:“这里是入口。” 紧接着陆楚仍未反应过来,就被不知做了什么的男人拉着向前踉跄了一步。 恍惚间,陆楚听见男人说道:“进来了。” 然后一种浓浓的窒息与不适感便扑面而来,晦暗莫名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排斥他的存在。 但是最让陆楚感到震惊的并不是这种诡异的感觉,而是—— 陆楚伸出手在身前不远处,左右小幅度摇晃了几下,随后他眯了眯眼,强忍着眩晕感。 他好像……看到了光。 第13章 第一局 从出生起便处于“不能看”的状态之中,陆楚对“看见”这个词从未有过如此切身深刻的体会。 高塔里并非漆黑一片,它的内墙边缘上均匀布置着烛火,不知燃了多少年,蜡油滴落斑驳,却至今没有燃烬。暗黄色的烛光明灭,其实并不能用敞亮来形容,陆楚却被这光亮弄得眼睛发涩。他深呼吸,平复内心的波动,闭上眼片刻,这才又睁开来。 原本模糊的光亮变得清晰,高塔内部的样子也完全展现在了他的眼前,尽管眼前所见只有单调的昏黄和塔内墙剥落陈旧的黑色,陆楚依旧为此而动容。 他在简单环视四周后,转身看向身侧的男人。 陆楚没有看见过任何一个人的脸,同样的,他对所谓的“帅气”、“美丽”没有任何认知,但是看着男人的脸,他觉得这就是好看。 人对美的感触是一种本能。 转而想到男人说到了塔内自己会得知想要的一切,陆楚转身欲在男人手心写字询问。 他刚刚牵过男人的手,男人就开口道:“你的父母的死亡和这座城镇的混乱,并不算意外,严格来讲,真正的意外,只有你。” 只一句,就让陆楚震惊地不知该继续问些什么,于是,他只能不自觉颤抖着手指写道——“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男人言毕,将两人手上的绳子解开,继续说道,“现在,你闭着眼睛什么都不要看,沿着台阶走到尽头,然后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怎么告诉你。 男人现在仍旧没有恢复双感,当陆楚到了塔顶,先不论距离那么远,声音是否还能传到,即使声音可以传到塔底,男人也是听不到的。 “等你看到真相,我也会恢复双感。”说到这里,男人补充道,“我感知上的禁制因为你而起,与这座城镇本身无关。” 陆楚闻言抬头看着高塔的内部构造,从下而上看过去,高塔中间没有任何东西,本应该一览无余的构造,却看不到塔的顶部,上方似乎被吞噬在墨色之中。一条回旋的没有扶手的楼梯沿着斑驳的墙壁蜿蜒而上,同样不见尽头。楼梯狭窄,仅能容两人并肩,若是闭着眼睛沿着这条没有扶手栏杆的楼梯行走,一不小心就会踏空,从高处跌落下来。 幸好对于已然习惯了未知和黑暗的陆楚而言,这没什么难度。 所有的一切,突然爆发的失感、被打破的平静生活……以及,父母毫无征兆的逝世,或许都将在沿着楼梯走到尽头后得到解释。 “记得,除非碰到尽头,否则不要睁开眼。” 陆楚扭头深深看了身侧俊毅的男人一眼,男人依旧下掩着双眸,没有什么表情,但是陆楚却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慎重。 ——好。 陆楚在男人手心写下这最后一个字,而后走到了楼梯处。 他闭上双眼,一只手撑着墙壁,开始向上走。 一步又一步,陆楚不知道这塔到底多高,也不知道他要走到什么时候,但是他的心情却格外平静。 当肌肉开始酸疼,抬脚踏步快要成了一种习惯,陆楚终于停步,因为他一步差点踩空——台阶已然消失了。他继续向前走,没几步摸到了一面墙,挡住了去路。 看来,到尽头了。 陆楚边想着边睁开了双眼,刺目的烛光几乎要闪痛他的眼睛,等他习惯了之后,就发现高塔顶端四周的墙是透明的,能俯瞰整个城镇的全貌,然而当他定睛向远处看去的时候,却呆愣在了原地。 塔底,恢复了视力和听觉的男人闭了闭眼睛。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男人的声音传来,明明应该相隔极远的的距离,那声音却像在耳边响起,清晰冷静。 陆楚木然,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眼前看到的场景发呆。 然而让陆楚如此的,却不是那些一一展现在眼前的,自小就听他人谈起的天空皎月、青草绿林色彩斑斓的世界。 这时,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顿道:“陆楚,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陆楚终于有了反应,他双眼一眨不眨,茫然出声:“我……什么都没看到。” 没错,他什么都没看到。 高塔真的很高,而城镇中的建筑物又大多低矮,尽管已经是深夜,月亮却格外皎洁明亮,照的整座城镇都格外敞亮,以致于陆楚站在这里俯瞰,整个城镇一览无余。陆楚的视线越过他和男人一路而来经过的别墅区、公园、广场立交桥、陆楚的家……直到城镇的边缘。 城镇郊边确实如城镇中的人所言,有几座高山,但是那高山之后并不是连绵的山脉,也没有另一个城镇,而是一片虚无。 真正的虚无。 高塔四周的墙都是透明的,陆楚将四周的景象都纳入了眼底,这座被“山”包围起来的城镇,越过几座山后,外面再都没有了任何东西。孤独的小镇仿佛连着保护它的“山”都是建在了异时空,再往外走就是空洞的空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 陆楚看着远处茫然的“失感者”互相扑咬挣扎,脸色发白:“为什么……” 恍惚间,过去二十年的记忆纷至沓来。 自给自足安静祥和的城镇。 长者口中屡屡念叨的“我们这里没有来过外地人”。 众人默认不去接近深入的高山。 除了高塔之外一律低矮的建筑物。 …… 本就是被“架空”的城镇,自然不会有外人来,陆楚因为看不到,所以不会轻易离开家,也没有离开的想法。只是,为什么其他的人相安无事了这么久,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有过任何的疑问,又或者产生“我要到山外的世界去”这样的想法。甚至于,城镇中的人从不建造高一点的建筑物,从而避免了站在高处看见山那边的可能性。 “为什么……”陆楚觉得自己人生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这到底是……” 仿佛早料到一切的男人淡淡出声:“是‘局’。” 陆楚喃喃念道:“‘局’?” “没错,‘局’有许多种,‘全城失感’只是其中一个,而生活在这里的人,则是‘局’本身衍生的存在,遵循‘规则’,只为了让‘局’顺利进行下去。” 陆楚越发茫然:“那我们,算什么?” 男人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响起:“衍生者,属于‘局’本身,被‘规则’束缚。在被选中参与‘局’的人看来,等于npc。” 陆楚尚未反应过来,就听男人继续说道:“你是个例外,也是个漏洞。在‘全城失感’这个‘局’中,所有衍生者都会正常生活到失感爆发的那一天,然后因为从没有经历过‘失明’之类的症状而陷入混乱,文明坍塌。在现实世界被选中的人会被要求在这里生活七天,没撑过七天,则出局。你‘生而失明’,就已经打乱了这一‘局’的平衡,不久后,你的父母为了帮你治病,无意间看到了山那边的景象,彻底打破了衍生者不能知道自己活在虚构之中的‘规则’,所以他们在‘规则’的制约下毫无征兆地死亡了。” 听到这里,陆楚眼睛湿润,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所谓“局”的衍生,对他们而言所有的感情是真实存在的:“既然我才是‘局’中的例外,为什么不在我出生就将我毁了?” 却让他的父母多年后因为他被抹杀。 “你父母的死亡是因为他们自己发现了真相,违反了‘局’的设定;你是‘局’衍生出来的漏洞,原则上属于‘局’本身,‘规则’不能对你做什么。” 陆楚已经震惊到麻木:“那么,你又是谁?” 这次男人没有回答他,只自顾自地说道:“这个‘局’里,还没有现实世界被选中的人来过,等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的时候,你眼前会出现一扇门。” 说到这里,男人顿了一下,声音都变得郑重:“陆楚,打开门,然后走出去,你会摆脱衍生者的身份,‘规则’会默认你是被选中的来自现实世界的人。” 男人话音刚落,午夜的钟声便响起,陆楚眼前透明的墙缓慢脱落,外面的世界慢慢消失在了陆楚眼前,随之出现的,是一扇雕琢繁琐,花纹处有锈迹的门。 “陆楚,打开门走进去。” 陆楚没有动。 “陆楚,不要忘了你的父母。” 父母……陆楚到现在都依旧记得父母身体衰弱时,哽咽着让他发誓要好好活下去的话。终有一天,你要离开这里——恍惚间,陆楚想起来父母曾经对他说过这句话。 陆楚深呼吸一口气:“那你呢。” 男人答道:“我会去找你。” 闻言,陆楚终于推开了眼前的门,抬脚走进一片白光之中。 与此同时,塔底的男人突然心口一阵剧痛,跌倒在地,他浑身抽搐,肌肤开始皲裂并渗出鲜红血液。 “7,你违反了‘规则’。” 忍受着撕心裂肺剧痛的男人缓缓站起身,他捂住胸口扶着墙,任由皮肤撕裂又愈合,血染了满身,声音却格外平静。 “嗯,我知道。” ———— 一切,或许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全城失感灵感来源——《盲流感》,很久以前看的电影,情节都记不清了,大家有兴趣可以看看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第14章 第二局 陆楚踏进那一片耀眼白光,只觉得瞬间身陷暖热光芒之中,令人无端心安,就连从失感那天起就一直紧绷的神经都得到了缓解。等到光芒褪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类似异度空间的存在,放眼望去干干净净纯白一片,只空中悬浮着几块方形的屏幕。 从刚刚到现在,陆楚的脑海中接受了太多不可置信的所谓“真相”,男人口中的每一句话,都在颠覆陆楚过往二十年的人生。尽管如此,他依旧有太多的地方没有弄懂。 “局”到底是什么?它有何存在的意义?男人口中包括陆楚在内的“局”衍生出来的人们是否在每一“局”结束后又回到了原点,周而复始地重复着同样的人生? …………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令陆楚思绪混乱,最让他在意的是,名为“7”的男人在“局”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毫无疑问,男人对他没有恶意,并且救了他,然而正因为如此,仿佛早洞悉了一切的男人的身份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就在陆楚盯着空中的悬浮物,脑中陷入沉思之际,其中一个悬浮在空中的方形屏幕突然动了动,跌落在地,这块屏幕不知从何处变来了纸片人似的“手脚”,然后挣扎着从地上弹跳起来,趴到在了陆楚脚下。 陆楚再三思索,弯腰拿起了脚边薄如纸翼的屏幕。他将那东西拿起来,呈现在眼前观察,与此同时,原本空无一物的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 “恭喜您成功在上一‘局’中存活。” 陆楚看着上面的字良久无言,兀自沉思,他想起了男人说的那句“会被‘规则’默认为被选中的来自现实世界的人”,或许,就是指此时。 紧接着,屏幕上陆续出现了几行字—— “接下来,请尽情享受您的下一‘局’。” “要求:逃脱 线索:只有一扇门是对的 提示:黎明之际,它将哼着清脆的歌谣踏着血迹而来” 最后一行字消失之后,陆楚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扇门,门的形状大小和高塔顶端那扇门明明相差很远,却给了陆楚同样的感觉,门的那一边,必然是另一个世界。陆楚思索之时,门轰然打开,里面如黑洞般可怖,完全想象不到走进去后会遇到什么。 眼见陆楚迟迟没有动作,那屏幕上又出现了一行字—— “反抗,则抹杀。 进入倒计时——10,9……” 从这一刻起,陆楚深切的感受到了身不由己,他不明白如今到底是什么状况,但是眼下,他除了跨进门中别无其他选择。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走一步看一步,陆楚这么想着,一步迈进门中。 —————— 不过分秒之间的天旋地转,等陆楚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一处逼仄阴森的房间里。 陆楚刚刚恢复视力,对万物从表象上的认知才刚刚开始,看到眼前的东西,自然而然地回忆起曾经触碰它们的形状大小,也能将事物猜的八九不离十。房间里的东西少而杂乱,随意的散乱在地上和桌子上。一张单人床摆在了房间一边,阴潮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床上有一床随意揣在一起的被褥,陆楚不知道被褥上凝结成块散发着异味的东西是什么颜色什么物质,却由衷地感到不适。 毫无准备就被迫进行了这一“局”,陆楚观察完房间后,没有立刻动手搜寻,而是回忆刚刚屏幕上出现的几句话。 要求是“逃离”,不难理解,就是要逃脱此地,他长大的城镇虽然成了一场“局”,但是该自行完善的东西却一点不少,因而即便是生而失明如陆楚,也听说过密室逃脱之类的东西;至于线索“只有一扇门是对的”,则说明这里存在至少两扇以上的门。想到这里,陆楚四周环顾了一下,能称之为“门”的,只有一扇。 两扇以上……那么他必须要知道其他的门都在哪里,才能分析下去。陆楚开始着手观察屋内的东西,刚刚方形屏幕上出现的“黎明之际,它将哼着清脆的歌谣踏着血迹而来”,无疑是指黎明到来之时的时候,陆楚的处境会极其危险,那么他必须要尽快解开迷题。 反抗会被抹杀,在“局”中失败的下场约摸也是死亡。 搜查了半晌,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陆楚再次陷入沉思,安静仔细思考了一会儿“门”的含义,片刻后,本应该按兵不动的陆楚默默来到门前,手放到了门把上,然后轻轻一扭。 “咔嚓——” 门没有任何阻碍地打开了…… 但是陆楚知道,这扇门外面绝不是正确的答案。 还未搞清楚现状就准备打开这扇门,陆楚是有自己的考究的。他耳朵的灵敏并没有因为双目可视而失去,陆楚刚刚思考之间隐约听到一些声音,“咔——咔——咔——”,枯燥乏味,充满节奏感,就像是时钟的秒针一下一下走过的声音,这声音的来源就在门外。 因而他大胆猜测,他可以活动的范围绝不仅仅只是这一间屋子,外面也在活动许可之内。 至于打开门是否会有严重的后果,陆楚自然想过,说不定会出现陆楚偶尔听别人讲过过的“开门杀”的情况,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吱呀——” 拉开门的声音在这方密闭的空间中显得格外响亮,定睛看向门外,陆楚在看到门外的走廊后深深松了一口气,想起现在的处境又提了一口气。他没有立刻着急出去找线索,而是把在屋子里的物品再次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边。在找到一个老式的手电筒时他愣了一下,这才将手电筒拿起,又捡起了床底下一把锈迹斑驳的小刀,轻脚走了出去。 走廊漆黑一片,安静的可怕,陆楚还算平稳的呼吸声和秒针走动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他扭头看到了墙上陈旧的钟表,虽然表针一颤一颤还发出了声响,却没有走过一个刻度,看来不能用它来推测“黎明”是什么时候了。 幸而陆楚并不惧怕黑夜,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沿着可容四人并肩经过的走廊行走,一边观察四周发现确实有其他的门存在。 在拐过四个直角弯又数了另外四个门后,陆楚赫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原地。 站在自己出来的门前静立一会儿,陆楚再次沿着走廊行走,没多久就又走回到了原点。 来回几次重复后,他这才确定了,走廊的构造就如同一个“回”字,自己出来的房间是中心那个“口”,外面的“口”则为走廊外侧的墙,二者将走廊夹在了中间。另外,每一面外墙靠拐角的地方各有一个门。 第15章 第二局 目前为止,陆楚还算是正确地认清了眼前的每一个物品,这不禁让他怀疑到,父母从小就开始的诸多培养,是不是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恢复视力。费尽心思教授他正常人识的字,学习各种不同的科目,让他每个月沿着城镇的大小街道行走并养成习惯,让他触摸每一个物体直到能盲画出它们的样子…… 除了“颜色”这个实在无法灌输到他脑海中的东西,其他所有一切仿佛都是在为他的现在做了准备。 或许“7”知道其中原因,陆楚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问,着手眼前的问题。 已经弄清楚了这里的布局构造,他心中压抑的感觉却更甚,建筑的形状内部的布置对人的情绪能产生很大的影响。 压下不舒服的感觉,陆楚思索,靠墙的这四扇门究竟哪一扇才是逃离这里真正的路? 那个屋子陆楚已经来回观察了好几次,除了找到了手电筒和一把能用的小刀,并没有其他的收获,或许走廊这里存在着一些线索。想到这里,陆楚回到小房间的门口,决定从这里开始,把“回”形走廊内的所有物品都检查一遍。 走廊上摆放的东西很少,小房间门外的墙上挂着的那个一颤一颤发出声响、表针却始终没有走动的钟表,让陆楚很在意。 因为陆楚还没能把双眼见到的东西与父母从小描述的刻画在脑海中的事物很好地一一对应,所以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一点不符合常情的地方:这个表的时针、分针和秒针都正正地指向了“3”的方向。这种指向在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出现的,众所周知,三者只有在都指向“12”也就是零点和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才会重合,这说明表针是被人为或外界干涉拨动到“3”的。 那么,这个“3”,是想要告诉来这里的人什么? 钟表正下方摆着一盆早已枯死的盆栽,陆楚弯腰将盆栽抬起来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仅在盆栽托盘的底部发现了一张小孩子玩叠纸用的黄色彩纸,纸上写了个“6”字。 陆楚将纸条放入口袋,心中想着这个数字和钟表上指向的数字不知道是否存在什么联系。 好在也算发现了一点线索,陆楚将盆栽放回原位,站起身,准备继续搜查其他的地方。 这个“回”形走廊设计的很有意思,如果不是每一条走廊上的东西略有差异,稍微多转两圈,陆楚或许连方向都弄不清楚。 等等! 陆楚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停住了脚步。 方向,方向……那么,那个钟表上的“3”有没有可能是为了告知某种事物存在的方向? 表安装的位置不高,陆楚伸手就能碰到,而“3”是正东的方向,意识到这一点,陆楚沿着表针平行正东的方向顺着墙一路敲过去,边敲边竖起耳朵自己分辨,当敲击墙体的声音由厚重变得清脆的那一刻,陆楚心下一喜:猜对了。 此处的墙体显然是空的,陆楚拿起手中的小刀,将墙外侧的那一层扣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铁质的密码箱。 密码需要四个数字,每一个输入密码的地方是不同的颜色——黄、红、绿、粉,几乎是同时,陆楚就想起了自己找到的那张写了数字的彩纸。试了试用刀子强行撬开箱子,未果,他转而去走廊各处寻找其他数字。 在将走廊和房间都寻找了好几次后,陆楚只找到了其他两张写有数字的彩纸,加上第一张,分别对应了密码箱上一、三、四这三个位置,属于二号位的彩纸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在没有设备知晓如今具体时刻,又要在“黎明”前逃出去的情况下,留给陆楚的时间显然不多了。 正在这时,从外面传来了隐约的歌谣声,时有时无,空灵缥缈,隔着外墙回荡在漆黑静谧的“回”形走廊中,与此同时还有轻快清脆的踏步声响起,和时远时近的歌声不同,踏步的声音近的就像是在耳边,让陆楚无端升起一阵寒意,不敢轻易回头。 陆楚赶快拿起密码箱,快速冷静下来,更加仔细地去观察箱子。 然后他便发现,密码箱没有“确认”这个按钮,而密码的数字则像普通旅行箱一样,是滚动的。也就是说,有极大的可能性是当他把所有正确密码输过以后,箱子会自己打开。 先假设,有“输错密码会引起毁灭结局”这样像□□一样的可能。 密码的滚动是由“0—9”顺序不可逆进行的,到达“9”则重返“0”。这就意味着,如果你解出的其中一个正确数字密码是“9”,那么你需要从“0”开始,滚动过所有数字才能得到正确的“9”。 这样一来,假设就不成立了,因为在你滚到“9”的过程中,经历的所有过程都是错误的答案。 “很简单啊。”陆楚叹息一声。 将已解出的三个数输入,剩下的那个就可以从头开始放心大胆地滚。幸好只有一个密码未知,省去了排列组合后过多结果的麻烦,只用依次试“0—9”十个数,到了正确的数字箱子就会自动解锁。 于是他缓缓滚动起第二个数字。 0—— 1—— 2—— …… 7—— “吧嗒——” 锁开了。 箱子中躺着一把钥匙,钥匙下面垫着一张血迹斑驳的信纸,纸上的字潦草扭曲,不好辨认。 陆楚翻来覆去看了几次,才将上面的两行字认全: ——“开路就是去处。” ——“我来找你了,猜猜,我会在哪里出现。” 陆楚沉思,纸上的“我”是否就是提示中的“它”。 就在这时,外面的歌谣声骤然变大,仿佛萦绕在耳边,尖锐刺耳挥之不去。 “咚咚咚!咚咚咚!” 随着歌声的迫近,走廊上的四扇门同时被敲响。 第16章 第二局 听到声音的陆楚轮流跑到四个被敲响的门前观察,很快,他发现这四扇门上分别出现了之前并没有出现的字迹,同密码箱中的字一样扭曲不好辨认。 这四句话分别是—— 它来了,就在某一扇门后。 小心,不要被它抓到。 当你看到它的时候,钥匙可以打开正确的门。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前三句显而易见,这个“它”打开四扇门中任意的一扇门,进来这里,并对陆楚的安全造成威胁。在“它”出现的时候,陆楚要躲避他的追击,同时抓住间隙打开正确的门逃离出去。 至于这最后一句,陆楚有些摸不着头脑…… 索性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正确的门,走廊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大,咚咚作响,隐隐有将门砸开的趋势,从敲门的力度来看几乎是一样的,无法分别区别,更别提看出“它”究竟在哪一扇门后。 陆楚将之前的线索都整理出来,想起了那句“来路即归途”。 敲门声渐响,墙上斑驳的墙体开始剥落,墙灰洒落在地上,陆楚攥紧了钥匙。 他要活下去。 他要见到7。 7还欠他一个解释。 几番沉思,陆楚已经想好了怎么决定打开的那扇门。 走廊不宽,仅容四人肩并肩同时穿过,设计奇特的“回”字形,每一扇墙都有的门,狭窄的空间,都让陆楚逃无可逃。想要避过“它”的追击,陆楚必须利用这狭窄重复的地形遛它几圈,过程中还要停下来去开正确的门。 四扇门的位置在墙的右侧,其中小房间的门在正中间,陆楚调整位置,站在小房间的门与对面墙门的中线处,尽量拉开自己和每一扇门的距离,以保证一会儿“它”出现在某扇门的时候,自己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逃脱。 “砰!砰!砰砰砰!” 敲门声变成了砸门声,期间隐约夹杂着“它”野兽般地怒吼哽咽,仿佛在控诉陆楚为什么不给它开门,不让他进来。 陆楚一手拿着刀子,一手拿着钥匙和手电筒,他决定在看到“它”的一瞬间,将手电筒砸过去。为了最快的开门,钥匙最好单独拿在一只手中,刀子是为了保护自己,如此看来只能舍弃用来照明的手电筒。“回”形走廊的宽度长短已经在这段时间深驻陆楚的心中,因为以往二十年目不能视的人的经验,他完全可以靠听声音摸黑前进,这是他的优势。 退一步讲,手电筒砸向“它”后,掉落在地,如果没有坏掉的话,依然可以照亮一定范围,真正的盲区再次缩减。 制定好计划的陆楚谨慎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流走,只听到“咣当!”一声,伴随一声门打开的巨响,一道憨厚的声音清晰传来:“找到你了。” “它”没有从走廊上的四扇门中出来,而是打开了小房间那一扇门,走了出来! 陆楚浑身一震,看清了它的样子,将电筒砸向它,得到了暂时缓冲的时候,随后转身就跑! 幸好刚刚为了以防万一,陆楚没有站在小房间门前,否则离那么近和自投罗网一样。 身后跟着的脚步声笨重而缓慢,陆楚不自觉放慢了脚步,生怕跑的太快多了一圈和玩具熊追尾面对面。 没错,“它”是一只巨大的玩具熊。 算算时间,陆楚从能看到东西到现在也才过了不到一天,从形状判断出那是玩具熊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敢相信,然而再看到它肚子上沾了污迹棉花外翻的样子,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一切。这只玩具熊几乎和陆楚等高,原本玻璃眼睛都扣了下来,用破烂的布条嵌了进去,嘴部破烂的棉花外翻,看看用针线缝上,如同参差不齐的锯齿。 最令人可怖的是,这只熊手上提着一把电锯,顶端拖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顺着电锯锯齿,有暗色的浓稠液体缓缓滴流。 熊明明笨重异常,速度也不快,却亦步亦趋地跟在陆楚身后,怎么也甩不掉,也让陆楚抽不到机会开门。无奈之下,陆楚加快了脚步,一时间,“回”形走廊中回荡着巨熊缓慢笨重的行走声和陆楚轻快匆忙的脚步声。 “哒哒哒——”这是陆楚的脚步声。 “咚——咚——”这是熊行走的声音 突然,熊的脚步声消失了。 陆楚立刻停下脚步,他浑身冰凉,站在一个拐弯处观望。他身处的位置正好是小房间门口的那一条走廊,掉落外地手电筒灯光照亮了一小片区域,堪堪足够他看清附近状况。 陆楚屏住了呼吸,握紧手中的刀,站在拐角左右环视两条走廊,猜测着它会从哪里出现。 时间缓缓过去,走廊内安静地只能听到陆楚浅淡的呼吸声…… 太安静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顺着陆楚脊背爬上大脑,引起浑身凉意—— “呼……呼……”一阵冰凉的气息洒在陆楚后颈,与此同时,迟钝浑厚的声音在他耳边缓缓响起,“找到你了。” 手电筒的光从走廊中间照过来,将扬起的半截电锯的影子赢在了一侧的墙上,和陆楚的影子几乎融为一体。 陆楚呼吸一滞,迅速侧身险险躲过了挥砍下来的电锯,之后他丝毫不敢停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巨熊在反应了两秒后拖着电锯跟了上去。在第一个拐角处,陆楚刻意放慢了步伐,用耳朵聆听巨熊与自己的距离,就在它将要抓到自己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转身,朝反方向跑去! 巨熊身体笨重缓慢,又是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时陆楚已经迅速拿起钥匙打开了小房间的门,看都没有看就冲了进去,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他靠着门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 ——“来路即归途”。 陆楚从小房间的门出来进入走廊中,巨熊也从那扇门出现,那么小房间的门就可以认为是所谓的“来路”,这样一来,归途就也应该是那扇门。 陆楚大胆地猜测,在巨熊出现后用钥匙打开的小房间,和陆楚之前直接进出的房间,并不是同一个。 他平静下来,发现眼前的房间突然亮了灯,暖黄色的光芒漾着温柔暖意,原本破旧灰黄的房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干净和温馨,铺着可爱花纹的整洁床单,满地的玩偶,无一不证实了陆楚刚刚的不同房间猜测。 自己……这算成功了吗? 陆楚坐在地上靠着门,陷入茫然。 就在这时,他的身体忽然控制不住地抽搐疼痛,意识开始涣散,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正靠坐在床上,后面枕着柔软的枕头,腿上盖着可爱厚实的被褥,手中则抱着一个毛绒玩具熊。 陆楚想说话,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最令他惊诧的是他的手变得很小,头发长且柔软,身量看起来不过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 这不是他。 陆楚表现得异常冷静,再悬疑的事情他都可以沉着面对。 这种情况,自己像是在别人身上,体会着别人的人生。 陆楚看着“自己”将怀中的中玩具熊抱到眼前,“咯咯”笑着,用脸去蹭熊的脸颊。 “今天我生日,熊熊,陪我跳舞好不好?”孩子天真烂漫地顺着,就双手把熊抱到了空中,嘴里哼着《洋娃娃和小熊跳舞》的歌谣,随之一摇一摆,时不时笑的开怀羞怯。 “砰!”就在这时,门被狠狠打开,面露凶容的女人走了进来,从“陆楚”手中抢过熊,扔到了地上,用力踩了两脚,厉声吼道,“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个废物!不是儿子有什么用?!他会看我们两个一眼吗……好像,会啊……的确会的,哈哈哈……”女人一阵怒骂后又笑的疯狂狰狞,自问自答道,“他会来看你一眼,给你买玩具,那我呢?我爱他啊……没有我,哪里来的你!” 之后就是一阵拳打脚踢,陆楚现在就是这个孩子,那种丝毫不掺水的泄愤式毒打一下一下落在身上,生疼。 女人刻意避开了孩子脸的部分,打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丢了句“自己收拾”就摔门出去了。 陆楚看着“自己”掀开了盖在腿上的被褥,被褥下的腿伤痕累累,青紫交加,拖着疼痛不已的身子爬下床,将被丢开的玩具熊抱在胸前,眼泪毫不自知地掉落下来,打湿了玩具熊的绒毛。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 他们跳的圆圈舞呀,跳呀跳呀,一二一 …… ……” “你是小熊,我是洋娃娃。” 孩童稚嫩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 “熊熊,好疼,救我。” —————— 时间仿佛被拨快,陆楚“自己”从没出过这个房间,每天抱着熊自言自语,偶尔“父亲”过来探望,会摸着她的头说真乖,“父亲”走后,她会迎来女人更加恶劣的毒打泄愤,终于有一天,她的双腿再也没办法使用。 渐渐地,她不再说话,抱着玩具熊一言不发,双目无神。 “熊熊,救我。” 陆楚不受控制地拿起旁边的剪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将熊漂亮的眼珠坚定笨拙地扣出来,再用破烂的布条补上;接着拆了它的嘴,用藏好的针线缝补,最后用力划开它的肚子,使得里面的棉絮外翻。 “咔嚓——”女人打开了门,看到眼前的场景,她尖叫道,“你又在做什么?我生下你就是来给自己添堵的吗?!” 说着,她几步走过来,将破败的玩具熊提起来,狠狠扔出了室外。 毫无疑问又是一顿毒打。 女人打完后心情颇好出了门,孩子则躺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哼着歌。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 …… ……” “啊!!” 外面突然传来女人尖叫嘶吼的声音,随着一阵电动启动的声音,尖叫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一阵利物嵌入血肉的“噗哧”声。 由门外散进来浓重的血腥味。 女孩的嘴角溢出血迹,显然是刚刚被打的狠了,内脏受到了伤害,但是她依旧轻声地、小心翼翼地唱着歌谣。 电动转动的声音停止,满地血红的液体蜿蜒进了房间内,“啪嗒——啪嗒——”被缝补的狰狞的玩具熊变得异常巨大,踏着舞步踩着满地血液而来。 此时陆楚还在女孩身上,他只能不受控制地重复着她的动作,平躺在床边,任由嘴角血迹流淌。 巨熊站在床边,手中提着不知道从哪来弄来的电锯,用镶嵌了破布条的眼睛俯视女孩。 “找到你了。” “我来,救你。” 电锯声响起,巨熊扬起手,陆楚不受控制地勾起唇角。 一阵将身体分为两半的剧痛床来。 ———— 满身大汗地惊醒,陆楚正躺在漂浮着方形屏幕的异空间。 其中一个屏幕变出了纸片人的手脚,掉落在陆楚脚边,陆楚拿起来,果然看到上面写着——恭喜您在上一“局”中存活。 “局”外 第17章 “局”外 陆楚尚有一些恍惚,没有从那种身体被人从中间整个切割开来的剧痛中回过神,就看到方形屏幕上又出现了新的字。 “恭喜您正式通过测试。 现在,您拥有的‘自由活动’时间为60分钟,时间到了请您重新会回到这里。” 屏幕上的字消失后,屏幕也回复了之前的样子纸片人一样的手脚消失,飘回了原处。 与此同时陆楚面前再次出现了一扇门。 如今,陆楚看到门就会莫名紧张,手腕处传来束缚感,他低头一看自己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类似手表一样的手环,手环窄小的屏幕上显示着“57′03″”。 想起说自己自由活动时间为六十分钟然后再不多做任何解释方形屏幕,陆楚克服了心中不舒服的感觉,还是迈步走出了那扇门。 从这扇门一出去,陆楚瞬间从安静的空间转移到了嘈杂的街道,这种转变让他无所适从,站在原地怔愣许久。 外界正是夜晚,陆楚仿佛置身于喧嚣吵闹的步行街,左右都是小型店铺和大排档,但是人却来来往往没几个。接着他看到了令他惊讶的一幕——有一个中年男人从自己刚刚出来的门走了进去。 他到达的地方和自己是一个吗? “咦,你是新人吗?!”就在陆楚思考的时候他身后突然出现一道男声,紧接着陆楚的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陆楚被惊了一跳,立刻转身,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笑容爽朗的健气俊逸的青年站在自己身后。 陆楚反应过来,笑的温和:“你好,请问你是?” “我?”青年似乎非常自来熟,没说两句话就揽着陆楚的肩膀往前走,边走边说,“我起码算是你前辈了吧!” 陆楚疑问:“前辈?” “哈哈,是啊,”青年扬起自己右手上的手环,“呐,大家都有的,咱们的人也没多少,我看你面生,就知道你是新来的!” 看着青年手上和自己相差无几的手环,陆楚难免有些激动,这人和自己莫非是同样的境遇? 很快,青年解开了他的疑问:“我跟你说啊,我们被选中来到这个鬼地方,进行这种事,一定要有个好点的心态,指不定什么时候还能回到现实世界。话说回来,我叫宋规,你叫什么?” “陆楚。” 宋规大手一挥:“好名字!一看咱们两个就有缘,名字都是两个字儿!” 陆楚被他熟稔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挣脱两下没能甩开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臂,索性放弃了。 知道他能解开自己部分的疑惑,陆楚礼貌温和地举起右手问道:“请问,这个手环上面的时间是什么意思?” 宋规闻言睁大了眼,诧异地问道:“怎么,‘规则’没跟你解释?!” 陆楚依旧温和,笑意不减摇头道:“确实没有。” 宋规闻言自言自语地咕哝:“‘规则’真的是越来越不负责了,这么误导新人,得害死多少人,幸亏遇上了我这么个心地善良见义勇为英俊潇洒……” “前……辈?前辈?” 见宋规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陆楚试着叫了他两声,宋规这才回过神儿来来,用了拍了一下陆楚的肩膀道:“我看你投缘,放心,以后我罩着你!” 陆楚哭笑不得道:“谢谢你。”说完他顿了一下,又问道,“‘规则’又是什么?” “就是你屋子里那些飘着的方块屏幕啊。”宋规正了正神色解释道,“我们每个被弄来这里去经历那些‘局’的人,都有自己独立的空间,时间长了,大家都叫它‘屋子’,‘规则’是监视、督导每个人,维持这里秩序的存在。” 陆楚越听越混乱。 宋规见他如此,继续解释说:“所谓的自由活动,就是离开那个一无所有的屋子,来到这些幻境的时间,看到刚刚进门那个中年人没?他的自由活动时间只剩每天五分钟了,所以你刚出来没多久他就回去了。” 宋规揽着陆楚沿着街边走边说,说着说着突然停下了脚步,用轻快的声音说了一句:“啊,到啦。” 什么到了? 陆楚顺着宋规的目光向前看去,只有一条不知道何时是尽头的街道和霓虹的灯光交错,于是他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向宋规。 宋规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严肃道:“伸手摸摸看。” 陆楚闻言,伸出手朝前探去,随即就碰到了一层屏障……这是——假,假的? “是假的,”宋规肯定了他的猜测,“这条街不过是幻境,真实的长短就这么长,再往前就只是背景屏幕而已。” 陆楚难掩诧异:“怎……怎么会?”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从小长大的那座城镇,同样自以为是真的生活,也同样不过是被架空的虚拟模拟场。 “幻境嘛,”宋规叹了口气,又恢复了之前健气的样子,他拍了拍陆楚的头顶,“‘规则’总要给我们一点活下去的动力,要不然还怎么心怀希望,愉快地继续游戏?” 宋规揽着陆楚往回走,依旧边走边说道:“我看你手环上的时间就剩半个多小时了,我先给你讲一下大致状况好了,免得你在不知不觉的状况下把自己坑了。” 陆楚赶紧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宋规揽着他来到一处烧烤大排档,两人坐下后,他豪迈地大喊一声:“一百串羊肉串,两瓶啤酒!” 然后他对着陆楚道:“虽然东西是假的,但是味道是真的,好不容易这次幻境里有好吃的,可千万别亏待了自己。” 陆楚的重点可不在吃上面,他赶紧回问:“这次幻境?” 宋规笑:“我就看你是个聪明的,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先从你手环上的时间说起吧,这个时间是你每天可以在幻境中待的时间,所有受同一规则管束的人,都能在同一时间进入同一个幻境,只不过时间有长有短。时间的长短一开始都是六十分钟,之后如果你不进入到‘局’中做任务,那么你的时间会每天减少五分钟,直至最后只能只身一个人待在那个除了‘规则’空无一物的苍白世界。反之,通过最初两局测试后,可以自行选择任务,每活过一局,时间增加十分钟。” 宋规讲到这里,陆楚下意识看了一眼宋规手环上的剩余时间——150多分钟。 这说明他在通过测试后,至少又活过了十几局。 这一瞬间,陆楚对这个表面大咧开朗的俊逸男人有了一丝敬畏。 见他这样,宋规顿时委屈了,他趴在桌子上试图越过桌子靠近陆楚,不忘矫揉造作挤眉弄眼地控诉道:“楚楚啊!我这么爱你,对你简直就是一见钟情,你可别怕我啊!” 陆楚见状笑的温柔,将他的头推离了自己。 宋规顺着陆楚的力道从桌子上爬起来,抹了抹自己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陆楚问道:“‘如果不完成任务’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我们可以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任务吗,而不是不执行即抹杀?” 宋规自己玩闹够了,吃着上来的肉串,继续回答陆楚的疑问:“那只是前两局,目的是为了证明你有玩这些游戏的能力,也为了淘汰筛去一些人,可能在‘规则’看来,这种杀人死人的游戏,人多了就不好玩了。但是那以后的‘局’,逼着你玩,哪有看着你煎熬痛苦不得不去玩来的有意思?” 陆楚道:“不得不,玩……” “你看看这里,”宋规指向这条街道,“这里是虚幻的,但是只有不碰到边缘的真相,它又是如此真实。有不少像我们这样的人出现在这里,大家彼此慰问打个招呼,时间到了再回到各自的屋子面对寂静和孤独。” “‘规则’在经过筛选以后就不再强迫我们去进入‘局’中,贪生怕死的人无法克服自我,不会主动选择继续游戏——我们暂时把这种不知目的的送死叫做游戏——那么他可以待在幻境里的时间就会越来越少,直至消失。手环上的时间消失后,那个人不再有进行游戏的权利,也不会被抹杀,‘规则’也将消失,浩大的纯白空间里,只剩他一个人,不老不死。” 宋规灌了一口啤酒:“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孤独。” 确实,人是群居的,纵使偶尔享受孤独,但绝不是永远。 陆楚闻言问道:“就比如,刚刚那个只剩五分钟的中年人?” 宋规点头:“没错,他经过两局后,得知自己可以选择要不要继续游戏,十一天来没有接受任何一个任务,进入“局”中,今天他如果再不接受,我们以后就不会在幻境中看到他了。” 陆楚反问:“那会不会,有人宁愿选择自杀……不进入‘局’中,同样也不独自面对孤独?” 毕竟孤独和未知,有时都比死亡更让人恐惧。 宋规笑:“在这里,只要任何人有自杀的想法,都会陷入昏迷,醒来后安然无恙地待在屋子里,如此重复。我们想死,只有一个方法,就是死在‘局’中。” 陆楚久久不能回神——不明白啊,他们这些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好了,你的时间就快到了。”宋规点了点陆楚的手环,上面显示只剩十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你该回去了。不过就算你不主动回去,到时间了,‘规则’也依旧会送你回去,只不过到时候还得吃点苦头。” 说到吃苦头的时候,宋规摆出了一副“我肯定会心疼”的表情,不过被陆楚选择性地无视了。 虽然还存有很多疑问,但是现在的时间不够,陆楚也只能明天再来,幸好从刚刚宋规的话中可以知道——大家被允许自由活动的开始时间是一样的,这样一来,他就不用怕自己和宋规的时间会错开了。 陆楚刚转身,就听到身后宋规扬声动情道:“关于进入‘局’中的事,我这里有一个双人的任务,你可以考虑一下,两个人一起,活下去的可能性更大啊楚楚!” 回过身,陆楚忽略了他那一句楚楚,问道:“为什么选我?就像你说的,我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 宋规闻言哈哈大笑:“我就是看你合眼缘!” 陆楚没有多言,再次道了谢离开。 等到陆楚进入门中,回到自己的屋子后,一个十二三岁大的萝莉出现在宋规身后,并抢去了他的啤酒和肉串,边大口吃着边含糊地道:“没想到你也有想和别人合作的时候,怎么,看上他哪一点了?” 宋规招呼店里又上了一份肉串,扭头看向外表可爱天真的萝莉:“比乳臭未干思想早熟扮猪吃虎心狠手辣的小屁孩强的多。” 小萝莉咧嘴嘿嘿一笑:“你对我的评价用词还挺多。” 小萝莉言毕,两人沉默对视片刻,突然,宋规往后一跳,只见他原来坐着的地方出现了一把砍刀,插入凳中半尺深,刀锋锃亮。 宋规摊手:“还是那么喜欢偷袭。” 小萝莉吃好了,走到凳子前,把刀□□抗在肩上对着宋规比了个中指,转身走开。 宋规耸耸肩,与她背道而驰。 第18章 “局”外 宋规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他拍了一下自己脑袋,边懊恼着边自言自语道:“哎呀?刚刚忘了让他从幻境里带点床铺枕头之类的东西回去了……” 这幻境里的东西是假的,但是味道触感都是真的。他们每个人的屋子都空荡的什么都没有,除了可以出来的那一点点时间,以及接受任务进入“局”中的时间,其他时间大家只能独自待在那个孤独冰冷的世界,想休息都只有趴在地上,因此已经算是“老人”的宋规等人,都会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瞅着机会往自己“屋子”里添点东西。 尽管他们处在这个空间,不老不死,不乏不累,但还是想尽力给自己添点人气。 自我检讨了没一会儿,宋规就坐在另一个大排档,点了食物,边吃边咕哝道:“算了,明天再提醒未来盟友好了。” —————— 与此同时,陆楚回到了属于自己的空间里。 从还算热闹的街道一瞬间回归平静的感觉,落差很大,望着根本看不到边际的纯白世界,陆楚可以想象到如果一辈子都这样呆在这里,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离第二天再见到宋规,向他询问情况至少还要等二十多个小时,于是陆楚干脆走到了漂浮的屏幕那边,观察宋规口中提到的“规则”。 说起来,他对宋规也不是完全信任的,毕竟是初见面的人,还是在这种不知意外和明天谁先到来的情况下,任是谁都会保有一份戒心。 尽管宋规不会跟他坦诚所有,在大的方向上应该是不会蒙蔽他的,这些基本事情陆楚相信他都可以从规则那里得到,但是规则客观的提示和过来人主观的建议都是有可取之处的。目前为止,唯一不太清楚的,就是宋规的目的。 他总归不会真是因为好玩才对自己如此友好客气的吧? 这么一想,说不定也有可能……吗?好吧,陆楚觉得自己多想了。 无论如何,在付出一点信任的前提下保持警惕心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思衬间,陆楚已经来到了方形屏幕漂浮的区域。 这些“规则”的存在,让陆楚有种被窥视的感觉,很不舒服。 他将这些屏幕一个一个看过去,发现每一个被他动过的屏幕,都在变出了纸人手脚后,出现了—— “要求:XXX 线索:XXX 提示:XXX”的字样。 这应该就是要进去“局”和任务了,每一个不同的“局”都在屏幕正下面编有不同的编号,陆楚想这可能是为了以便区分,右下角有选择进入的按钮——这么看来,表面上是让他们拥有了相对的“自由”,也拥有了选择的权利,事实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接下来陆楚发现,有的规则还在最后注明了,这个“局”里可以进入的人数。 而这大概是宋规说的双人乃至多人任务,问自己要不要一起完成的那中了。 每一“局”的凶险程度,陆楚已经深有体会,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一个不知底的人一起进入“局”中,远不如自己单枪匹马来的痛快,至少不用担心被背叛,想到这里,陆楚更加不明白宋规的用意。 之后,陆楚用了一段时间,将已出现的“规则”都浏览了一遍,之所以说是已出现,不过是因为,在上一局开始前,陆楚清楚的记得这里有十三块方形屏幕,也就是十三条规则,而在他完成了上一局后,这里的规则依旧是十三条,且没有一条与上一局相同。 这样来看,空间里规则存在的数量是一定的,缺则补上。 陆楚试图与“规则”交流,未曾想它们确实回答了他的问题。 从向规则的询问中,陆楚知晓了其中最基本的需知——这些和宋规告诉他的差不太多。除此之外,他又知道了这十三块屏幕上的任务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隔一段时间就会替换一次,如果有一些任务,人们之前有意,却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选择,可以先记住它的编号,到时候规则自然会将那一“局”再给他找出来。 同时,进行过的局,不能重复;已经有人进行过的局,其他人却能够再次进入。 也就是说,局中的一切,是重复的。 有人重复灾祸,有人重复死亡。 再者,陆楚知道了,原来在同一规则管制的人们,在多人进行任务的时候,所获得的自由活动时间会翻倍,二人二十分钟、三人三十分钟、以此类推。 只不过人数越多,难度越大罢了。 当然,一起进行任务的人,要同时活着从局中出来,任务才算完成。 陆楚思衬,看来,宋规就是看中了这个。 两个人的任务比一个人要难一些,但也不会难到哪里去,比不得团队任务。不过宋规对陆楚不知根不知底,却要和他联合,是他肯豁出去相信陆楚的能力,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 知道了这些事,陆楚决定先放空一下思绪,让高速运转太久的大脑和紧绷的神经都能有所休息,于是他随意地坐在原地,闭上了眼睛。这个地方空无一物的白,还不如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更能让自己安心。 休息了好一会儿,陆楚为了排遣时光,也为了增加自己在每一局中活下去的几率,开始做仰卧起坐,慢跑等运动,顺便在这个过程中,活动自己的大脑。他已然发现了,自己在这里完全不会感到疲乏,更不要是说困倦了。 这种情况下,陆楚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就这样,转眼,过去了一天的时间,陆楚手上手环“滴——”了一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他低头一看,上面显示的时间从“54′59″”开始倒计时。很显然,一天过去,陆楚的自由活动时间被扣除了五分钟。 与此同时,陆楚面前出现了一扇门。 陆楚没有犹豫,抬脚走了出去。 踏出去的一刹那,耀眼的暖光弄得陆楚眯起了眼,等他适应了这光芒,才恍然发现外面的世界变成了暖春时光的儿童公园,出现在眼前的,是嬉戏的沙地、童趣的滑梯秋千、以及不远处色彩缤纷的摩天轮等娱乐设施。其间树木苍翠,偶尔能听到鸟叫的声音,温暖的阳光大片大片地洒下来。 望着这样的场景,陆楚怔愣半晌,才从那种自己真的拥有了视力的不真实感中抽出身来。 “哟!楚楚!”宋规同样从陆楚出来的那扇门走出,看到陆楚,热情地打了个招呼,等他也看清外面的世界后,语气掩饰不住欣喜,挑眉道,“这次不错嘛,可以好好玩玩。” 陆楚礼貌道:“宋先生。” “哈哈哈——”宋规一听他对自己的称呼,前俯后仰地大笑,边笑边走过来拦住陆楚的肩膀,“你可真可爱,别那么客套,叫我宋规就成!” “宋规。” 宋规闻言一乐,拖着陆楚就往儿童滑梯那里走:“来来来,我们玩儿会先。” 陆楚无言地站在滑梯面前,再三推脱后,宋规终于放弃了让他去滑儿童滑梯的想法,而是自己三两下爬了上去。 都说了是儿童滑梯,高度宽窄自然都是根据小孩子的身高设计的,宋规身形高大,至少一米八,整个人窝在滑梯口,还不住地一个人傻乐,然后转眼“跐溜”一声,就从下面滑了下来,末了还招呼陆楚走近点好膜拜他的英姿。 陆楚无言,缓缓背过身去。 这时,门内又走出一个十二岁岁的女孩,正是那天那个小萝莉,她扛着砍刀,一眼就看到了正试图再次爬上滑梯的宋规,嘴一撇,翻着白眼道:“智障。”然后没忍住又看了一眼,白眼翻的更厉害道,“白痴,”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朝着娱乐设施的方向走去。 陆楚诧异于她的年龄,向宋规询问道:“她也是……” 这个问题是显而易见的,但是陆楚无法想象一个这么大的孩子为什么也会被卷入如此危险的事情当中。 宋规点点头:“你别看她个子小,年龄也只有十四岁,心可是硬得很,你可千万别小瞧任何一个‘老人’。话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陆楚好奇:“什么?” “她来的——”宋规朝着陆楚狡黠一笑,“比我还早。” 这个着实让陆楚大吃一惊,心中觉得十分诡异。 . 期间又有几个人陆续从门内走出,至于昨天陆楚见到的中年男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关于他的结局,不言而喻。 “哎呀哎呀!”宋规从儿童滑梯上一跃而下,揽着陆楚的肩带着他也往娱乐设施那里走去,嘴里嚷嚷着,“我们可没有多少时间了,楚楚你也不正眼看我……”说着他摆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肩膀塌下来道,“算了,咱们还是来谈谈正事。” 意识到他所谓的正事是指的两个人一起进行任务的事情,陆楚便顺着他的力道,跟着他上了摩天轮。 摩天轮启动,宋规笑:“哈哈,在这里谈事情就不会被发现了。” “你是说进了摩天轮可以避开‘规则’的制约?” “并不能。” “……” 宋规随着缓缓升起的摩天轮,望着下方道:“一点心理安慰吧。事实上,不论是在幻境,还是在各自的屋子,又或者每一局中,我们都被三百六十度完美无死角地监视着。” 意识到宋规在这件事情上,并不想和他谈论太多,陆楚就没有再追问,而是转而问道:“那么,‘局’和这里的时间是同步的吗?如果我一会儿选择了‘局’,进入‘局’中,那每日的五分钟会照旧扣除吗?” 这个问题很重要,如果“局”和这里的时间是同步的,等他进入“局”中的时候,时间又照扣不误,而他的任务又恰好要在“局”中呆很长时间,等他完成任务回来的时候,自由活动时间说不定已经成负数了。 宋规摇摇头:“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局’虽然和这里的时间同步,但是只要你开始任务,手环中的时间就不会再发生任何变化。” 这样一来,目前陆楚最担心的问题也就不会发生了。 事到如今,突然发现自己生活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事情又发展到如今这样诡异的地步,现在未来迷雾重重,陆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顺便从这些同样被选过来的人口中了解一些事情。 另一边,宋规看了看自己手环上的时间,又看了看陆楚的,决定长话短说,他态度变得正经起来,对陆楚道:“既然你的问题解决了,那么就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吧,关于一起进行任务的事情,你思考的怎么样?” 陆楚郑重地看向宋规,没有说话。 宋规继续道:“我想你从‘规则’那么也知道了一些事情吧?所以你大可放心,我确实是对多人任务中成倍增加的自由时间感兴趣。同时,我们是同一个‘规则’约束监督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多人任务中我们必然是同伴关系,任何一方没有达成要求活着回来,都算作失败,基于这一点,你就完全不用担心我会害你,况且——” 由于询问过规则,陆楚先前已经把这些关窍想的差不多了,现在听宋规这样说,已有了意动,然听到他“况且”的转折,不自觉问道:“况且什么?” 宋规严肃的表情一转,哀嚎道:“况且我是真的对楚楚你一见如故啊!” 陆楚温柔地笑着,推开了他凑到自己跟前的脸。 “关于你说的任务,我答应了。” 不管宋规是什么目的,在规则要求“两人同时生还”的情况下,他是不能对自己做什么的。 宋规自然高兴,立刻将自己选中的任务的编号告诉了陆楚,两人约定,等陆楚时间到了,宋规也直接进入门中,两个人同时接受那个任务。 两人达成协议后,宋规兴致冲冲地拉着陆楚,说要在他时间没用完之前好好玩玩。宋规的宗旨是,每一次幻境都不一样,那他每一次都要好好享受,权当是免费到处旅游了。 陆楚的确没玩过这些娱乐设施,但他不害怕,反而也有期待。 跳楼机从最高点落下的时候,陆楚问:“这里的设施如果发生了故障,我们也不会有事吗?” 毕竟宋规说过,他们的死亡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死在“局”中。 宋规长的俊朗帅气,却总是喜欢笑的——不能说别的,至少傻气是有的,只见他挥手笑道:“那当然,毕竟我们可是不老不死,不——” 陆楚疑惑:“不什么?” 宋规无辜眨眨眼:“不拉屎的。” 陆楚:“……” 斩蛇 第19章 第三局 “你没进行过太多任务,有几点我要跟你提一下,首先,大多数的时候,我们进入局中,都会自行被分配身份,下一局九成九也是这样……” 玩过之后,宋规给陆楚补充了不少需要注意的细节后,陆楚的自由活动时间也就到了。 他和宋规打了招呼,同时回到各自的屋子中。 纯白空间内。 陆楚走到那些方形屏幕面前,说了自己想要接受任务的编号,果然,下一刻,方形屏幕上就出现了字样—— “要求:斩蛇 线索:二十年前 提示:怪谈” 这个任务的要求线索等都简单的一眼望去,让人摸不着头脑,既然宋规选择了这个任务,自然是有他自己的想法。 就在他思衬之间,一道门出现在他的面前。 又是门…… 陆楚觉得自己早晚是要习惯的。 他进入门中,失去了意识,等再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蹲在一户农家院子里摘菜。 他尚且不知现在是怎么个情况,自然不会打草惊蛇,而是继续手上的动作,只不过刻意放慢了速度。 他这是为了等人过来,他好顺手推舟了解现状。 边摘着菜,陆楚边打量着四周,稍有些年岁经历了风霜的青石瓦,矮小的墙头,同样不高大的房屋……确实是最朴素的乡村的样子。 如此真实的世界,难以想象他们只是一场游戏,一次又一次的模拟而已……思及这里,陆楚突然意识到,如果不同的人是可以进行同一场任务的,那么大家难道就不会兴起互相交换经历的想法吗? 想深了,陆楚又觉得自己在多想,先不说“规则”本身对他们的监视,就说这样的交流,想必是无法实现的——“规则”一定会想法设法地阻止他们。 陆楚摘了会儿菜,拖得时间够长,果然,屋内走出一个年迈的老人,她看起来年岁很大,皮肤松弛满是老年斑,却异常慈祥和蔼,她看到陆楚还在摘菜后,笑了笑问他:“还没有摘完吗?” 陆楚连忙点头:“快了快了。” “还是奶奶来帮帮你吧。”说着,老人颇为艰难地就要弯下腰。 陆楚一看连忙阻止她,笑着将她扶起来:“奶奶您坐着就好!我自己可以的,要不,奶奶您在一边看着我摘?我很快就会好的。” 陆楚本来就是极其温柔平和的相貌和性子,尤其当他笑的时候,总给人无尽的好感,老人家见状,也笑的牙不见眼:“人家都说我有个乖孙儿,可真是享福喽!” 两人说说又笑笑片刻,陆楚菜也要摘得差不多了,突然,他想起了线索中的“怪谈”一说,于是就不着痕迹地引的奶奶给他讲那些老一辈的志怪传说。 “举头三尺啊,有神明。”老人家给他讲故事之前,先是极为庄重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老人大多有所信仰,并且十分虔诚。 陆楚俨然一副非常敬畏的样子,同时又用不乏渴求的眼神望着老人家。 老人家这才缓缓讲道:“我给你讲个斩蛇的故事吧。” 斩蛇! 陆楚没想到才没多久,就找到了和要求中提到的一样的事物,立刻全副心神,洗耳恭听。 老人家和蔼地看着陆楚,笑道:“说起来,这个故事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给你讲过,太久远的事情了,我估摸着你也忘了……” “传说啊,咱们这里在很久很久以前,住着一个调皮的少年,他被父母宠着护着,虽然性格不坏,却素来顽劣。有一日,他的母亲想让他多劳作,就给了他一把镰刀,跟他说‘你去把咱家的麦子收一下,如果田地里有蛇的话,可千万不能碰,不能惹,它爬过的地方要跳过去才行!’。少年没太当回事,就像玩儿一样,扛着镰刀就出去了。他们家的田地,离房屋还是有点距离的少年一路边玩边走,很快就到了自家田地。” 陆楚听得入迷。 “他一开始还是听话的,割了一会儿麦子,没想到就在这时,他家的田地里,真的来了一条蛇。” 老人家顿了一下,脸上带着些敬畏,继续讲道:“那条蛇色彩斑斓,好看的紧,更没有伤害少年的意思;而那少年正是好奇心情,心大胆儿更大,看见那条蛇的时候,不仅没有谨记自己母亲的话,更是扬起镰刀就对着蛇砍了下去,那蛇顿时就被砍成了两半!” 陆楚适时发出一声被吓到的惊叹声,老人家安抚着摸摸他的头顶,这才继续讲道:“这一下,少年高兴坏了,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无比英勇的事情,谁能想到,那蛇被砍后躺在地上没一会儿,又重新连在了一起,活了过来。少年见状,虽然有点怕,但是他不信这个邪,挥起镰刀,将蛇砍成了七段,心想,这下,可算是成了。” “不过又是仅仅几息的时间,那蛇又将身子连在了一起,恢复了原样,少年这才怕了,扔了镰刀就往家跑。他回到家,就冲着还在屋子里的母亲喊道‘娘!娘!我被蛇给缠上了!快来救救我啊!’,他母亲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还以为他只是在田地里看见了蛇,而那条蛇野性未改在追着他而已,于是就说‘你躲在咱家院子里的那口大缸里,这样它就不会找到你,就自己走了’。那少年闻言,赶紧躲进了缸里,依旧怕得要死,又盖上了盖子。不一会儿,蛇追了进来,它四处嗅了嗅,就爬到了大缸那里,什么也没做,绕着大缸转了三圈就离开了。少年的母亲见蛇走了,喊道‘好了,快出来吧,它走了!’,却没人回答她,于是她走到大缸前,掀开了上面的盖子,只见,缸里仅剩下了一滩血水。” 讲到这里,故事算结束了,老人家摸着陆楚的头,告诫他:“很多东西都是有灵性的,可千万不要随意招惹。有时候,老一辈的话,一定要听,那都是为你们好。” 陆楚笑意温和,乖乖点头。 这个故事在他看来,除了那一丝神话色彩,更像是一个复仇的故事。然目前宋规不知所踪,陆楚只能将进一步的探索先搁置一段时间。 老人家讲了故事,就进到屋子里收拾东西了。 就在陆楚还沉浸在故事中意犹未尽的时候,他家院子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陆楚放下手里的菜,走了过去,发现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正蹲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吼叫着。她的头发长而杂乱,完全遮住了她的脸,陆楚根本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 只听周围围观的人群逐渐响起的讨论声—— “又是这个疯子……” “疯女人,快把自家孩子领远一点,别沾了晦气!” “造孽啊,造孽啊……” 那个疯女人撕心裂肺地叫喊的几声后,声音逐渐低了下来,哽咽着,像是在自言自语,陆楚闭眼竖起耳朵,这才大致听清她说的话—— “你们不懂,故事里,都是骗人的……” “故事里,深陷绝境的男主角被救起,他就会视那个人为啥生命中的一道光,他们会彼此依赖、相信……然而在我这里就什么都不一样了,我救了他,帮助他……他生命中每一个绝望的、需要人陪伴守护的时刻,都是我陪他度过的啊……但是为什么,他却从始至终只看着另一个人……” “我不懂啊,我就是,就是想要和他在一起……” “结果后来她告诉我,一切就是因为我不够漂亮。我长得不好看,我长得不好看,我……我长得不好看!” 自由到这里,女人又开始疯癫大叫,时哭时笑,叫围观旁人避之如蛇蝎,叫陆楚疑惑。 周围人又开始议论个不停,其中一个村妇道:“这么些年了,说来说去,就是那么几句我爱他他不爱我的,要我看,女人就不应该把自己交给那些来路不明的男人,活该一辈子遭了罪!” 村妇刚说了这话,就听疯女人又开始疯疯癫癫地念叨:“他说那个女人帮过他很多,所以他才度过了生命中最难熬的时刻……” “帮过很多……到头来,不过是一张脸而已……” “多可悲,口口声声说这个世界虚伪,说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人,却被最简单的外表蒙蔽了……” 她说的这几句话声音极小,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空气听,除了听力敏锐的陆楚,再没有第三个人听到她在说什么。不知道为何,使得陆楚对她莫名在意。 于是他不着边际地拉着旁边的人聊道:“这个疯癫癫的难道就是——” 那人立刻回道:“没错,就是咱们村出了名的疯婆子,二十年前就傻了,你们年轻一辈的可得离她远一点,免得沾了晦气。” 作者有话要说: 斩蛇的故事是我很小的时候住在乡下,奶奶讲给我听的,那时候就喜欢这种奇怪的志怪传说,以至于有一段时间看见镰刀就远离,也算是童年阴影。 第20章 第三局 陆楚听了那人的话,不仅没有远离,反而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继续听疯癫的中年女人还在说些什么。 挺刚刚的村民说,女人是二十年前疯掉的…… 这一条又和线索对应上了。 这一“局”,线索和提示实在是过于言简意赅,仅仅从字面上分析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如今先是听老人家讲过了这个村子里传说的斩蛇的故事,又遇到了和“二十年前”这个时间轴相关的人,表面上,事情似乎是有了不小的进展。 陆楚正想凑近中年女人,女人却被不知从哪里来的几个壮汉拖拽着往村里头一处茅草屋走去,几个人边拖拽最终还边骂骂咧咧道:“平时关在那里好好的,怎么今天跑出来了?这疯子,就会给我们找麻烦,怨不得外面来的那个男人就是死了也不要她!” 其他人知情的人还附和着:“就是、就是……” 随后,疯癫女人不知被他们说的那句话刺激到了,突然开始拼命地挣扎,整个人牟着劲躺在地上翻滚,试图挣开壮汉的拉扯,期间泥土灰尘沾了满身,让她本来就邋遢的面目变得更加脏乱。 也就是在女人疯狂的动作中,陆楚终于看到了她脏乱头发遮挡下沾满泥污的脸颊。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不好看,也不能说难看,总之让人见了一面很难再想起。 女人像濒临死亡一样尖叫着,尖利的嗓音让人耳朵根都发疼,同时她不要命的挣扎,通红的眼眶都让原本聚集在她周围的人吓得赶紧散开,生怕她一个激动扑上来乱咬一样。 “是他不得好死啊!!”女人尖锐地尖叫过后,瞠圆了双目,眼中透露出极其癫狂的神情,摇头晃脑,不停大喊,“不得好死啊!不得好死啊!你们都不得好死啊!……” 女人疯狂的模样吓坏了围观的人,几个同样上了年纪的女人干脆嘟嘟囔囔着骂了几声转身匆匆回到了自己家,走之前还用力拍拍胳膊,好像自己真的沾上了不好的东西一样。 女人再怎么癫狂,到底不如几个经常下地干活的庄稼汉力气大,没一会儿就又被制住了,这一次,她是真的被一路拖回了她的小院,地上的泥土印着一道重物拖过的痕迹。 闹事的走了,还剩下的看戏的人也就散了,只有陆楚还站在原地,不知在思考什么。 这时,老人家的声音传来:“乖孙儿,在干嘛呢,回家吃饭啦!” 陆楚立刻换上温和的笑容,挥手回道:“我马上回来。” 吃饭的时候,陆楚状似好奇地问道:“奶奶,刚刚我看到外面凑了好多人,就跟着凑上去看了看,看到个婶子,大家都说她是疯婆子,还疯了很久的样子……” 老人家闻言立刻放下来手中的碗筷,神情严肃道:“这事儿,你可别跟着凑热闹。” 陆楚越发好奇,也放下碗筷,问道:“可是奶奶,这是为什么啊?” 老人家看他如此好奇,只能叹了叹气,道:“算了,本来不准备和你们年轻一辈再谈起来这件事的,但是看你这么上心,还是跟你提一提,免得你年轻人的心性发作,触了霉头。” “还记得刚刚我给你讲过的斩蛇的故事吗?” 陆楚点头:“记得。” 老人家继续道:“蛇啊,可是有灵性的东西,咱们这里,也一直把它们当鬼神一样敬畏。” “其实二十年前那些事,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毕竟不是发生在自己家的事,也就没那么在意,只记得当时咱们村里来了个城里的男人,说是要在咱们这里当段时间老师。这男人长得俊,村里不少好年纪的小姑娘都愿意偷摸地跑到教室外头往里瞧——说是教室,也不过是几间大的泥瓦房,又漏风又漏雨的。” 陆楚给老人家碗里添了菜,像个好奇心旺盛的年轻人一样催促道:“后来呢后来呢?” “刚刚你看到的那个疯了的女人,叫魏蓉,也是那些小姑娘里面的一个,而男老师叫郭剑平。他们之前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就只记得郭剑平当时是喜欢村里另一个长得更好看的小姑娘的。后来年轻老师出了点事,摔断了腿,基本算是毁了容,好多小姑娘都放弃了他,就只剩下魏蓉一直陪在他身边,端茶送水照顾的无微不至。” “那他们没有在一起吗?”如果后来发生的事情是水到渠成的互相喜欢,这魏蓉现在应该也不至于疯癫成这样。 老人家慈爱地给陆楚添菜,摇头道:“当然没有,后来那老师回了趟城里,说是回去治腿,以后还会回来,魏蓉也每天站在村口等着,终于有一天,她等回了完整的,腿上脸伤都好了的郭剑平。然而郭剑平回来不到半年,就和他以前喜欢的女孩求婚了。” 陆楚诧异:“为什么是另一个女孩,魏蓉对他不好吗?” “喜欢这种事,又不是对你好不好就能控制的。”老人家叹口气,“其实我们也不太懂,但是别人的事,咱们局外人也就看个热闹,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又是一年后,和郭剑平结婚的小姑娘跑了,再也没招到人,据说是和外面更有钱的汉子跑了。郭剑平从此一蹶不振,魏蓉痴心不改地守在他身边,终于把他打动了,他们就在一起了。” “就这么平静地过了两年,魏蓉怀了孩子,郭剑平却开始频繁地往城里跑,有时候好久都不会来,对魏蓉也开始不冷不热。从那时起,魏蓉开始一惊一乍地说和汉子跑了的女人又回来了,要跟她抢郭剑平,郭剑平往城里跑也是为了她,两人后来还打了一架,就这么硬生生把孩子弄掉了。流了产之后,魏蓉精神更加不正常了,整天往村里跳大神的王婆家跑,回来又不停说什么她的孩子还在肚子里,会有报应什么的……” “然后——”说到这里,老人家神色一正,“郭剑平突然死在了家中,那时魏蓉正在王婆那里,听闻消息赶回家里,只见郭剑平已经死透了,浑身是血,脸色发紫发胀表情痛苦狰狞。 而屋子里则密密麻麻挤着不下几百条蛇,每一条都被切成了七段,血腥味飘了老远。 魏蓉见状大叫道‘报应啊报应’,从那以后就彻底疯了。” 陆楚听完这个故事,略有沉思,虽然老人家没有详细地和他讲述当时的场景,但是他仿佛能够想象得到,成百上千条花纹不一的蛇堆挤在一起,身子断成无数段铺了满地,而郭剑平狰狞惨烈横死在其间的场景。 “斩蛇,在老一辈的人看来,就是复仇的意思。”老人家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温柔,“当年的事情全村人都吓了很久。二十年过去,大家都把这件事情埋在了心底,谁也没去探究,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魏蓉肚子里的孩子来复仇的。我跟你把这事讲出来,就是让你记住,对神鬼的事情,哪怕不相信,也一定要保持敬畏,知道吗?” 陆楚点点头。 第21章 第三局 听了老人家讲的故事,二十年前的事情仿佛已经有了定论,浮现在陆楚脑海中——平凡女人付出真心爱而不得,漂亮女人贪慕富贵远走他乡,几年后男人终于被平凡女人打动,与其结婚,甚至有了孩子,但是好像是漂亮女人又回来了的缘故,男人开始频频外出,性格变得冷淡,最终一次争执导致他们的孩子流掉。大多数村里人则都认为男人诡异离奇的死亡,是他未出生的孩子前来复仇了。 村里人信鬼神,而郭剑平死的时候,情景太过离奇,堆积了满屋子的被斩断的蛇的尸体以及找不到的凶手,让他的死披上了诡秘的色彩。人们解释不了的东西,往往都会被冠上鬼□□头。 然而过多的事情,老人家却也不太清楚了,同时她再三叮嘱陆楚,不要打听那些事,那不是他这种年轻人该知道的。 至于究竟是不是未出生的婴孩的复仇,陆楚还不能确定,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既然是双人任务,那么这一“局”应该不会那么容易。 吃完饭,陆楚和老人家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 想到这是个双人任务,陆楚终于想起了不知所踪的宋规。他习惯了一个人太久,以至于即便本应该一起行动的队友不在身边也没什么感觉。 走在路上,陆楚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的事物。到现在为止,他的双眼都还在适应时期,可以认出生活中的大部分物品,却无法分辨颜色。他可以看到这个世界以后,遗憾的事情有两件,一是没有带着父母的照片,二是没有看到萝卜的毛色。 陆楚以玩乐的借口,路上找几个人有意无意地聊了聊,就找到了当初那处用来当学校的小院。 他散步一样晃了过去,站在院外垫了几块砖头,扒着墙根朝里看。院子挺大,适合孩子闹着玩,教室一共就三间房,其中真正用来讲课的只有一间——因为这个村子不大,所以适龄上学的儿童一间教室也就坐下了。其中孩子从六岁到十几岁不等,对于贫穷的村里人来讲,能有免费的学可以上就不错了,分不分班级什么的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其他的两间一间用作办公室,一间给刚来村落无处安身的郭剑平住宿用。 发生了当年那件事后,这个村子少了个免费教学的老师,而这几间屋子也因此被荒废了。 陆楚刚刚吃的那一顿是午饭,此时正值太阳最大的时候,晴光大好,即便如此,站在这个曾经用来教学,而如今长满杂草的院子前,陆楚还是感到了微微的寒意。 动作不算利落的翻过矮小的墙头,陆楚进入到了院子里。 院中除了茂盛的杂草和树木,并没有更多的线索,用作住宿和办公室的房间上着锁,至于用作教室的,则大开着。 因为当年那件事,这个“学校”立刻就被遗弃了,里面的东西也没有人敢去整理,生怕染了秽气,时间长了,人们也就渐渐忘了。陆楚来到此处,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或许那些来不及整理的东西中有什么重要的线索。 陆楚环顾四周后,推门走了进去。霎时间,一股发霉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陆楚回退了一步。 等到他适应了之后,这才开始打量搜查这间教室。 教室不大,学生的凳子是一排连起来的窄小长凳,桌子也是一条长的连起来的,仔细看就会发现,桌子凳子都不过是稍微处理过的一整块的木头,此时它们早已腐朽着发出奇怪的味道。 讲桌上放着一叠还未来得及批改的作业本,作业本是一张张粗糙的白纸用粗线缝起来的,如今已经泛黄脱线。陆楚拿起一本翻开,发现上面有无数次涂改的痕迹,仔细想想也可以理解,那时候贫穷的人家,哪里有能力频繁换作业本,只有像这样,写完就擦了再写,直到不能用,才更节俭。 这些本子上写的字,大多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学写字还没有几年的学生的字。 将所有本子都翻过一遍之后,陆楚在讲桌里面翻出了另一个本,看着里面流畅的连笔字,陆楚知道,这该是郭剑平的字迹。本子大概是当做教案来用的,内容上没什么可取的信息。 “嗯……这是?” 翻着翻着,陆楚拿出本子中夹着的一张照片。 照片泛黄,背面用钢笔写着一个“郭”字,翻过正面,是一张黑白照,一个英俊带着眼睛的男人亲密地搂着一个青葱美丽的少女。 照片上的男人九成是郭剑平,少女长相甜美,肯定不是已经见过的魏蓉,或许是曾经郭剑平喜欢的女孩,那个和他结婚几年又消失了的人。 旁边的办公室和屋子都上了锁,窗子也是从里面关着,窗子长年没有人擦拭,早就蒙上了厚厚的一层尘土,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目前陆楚还没有砸窗进入考查的想法,于是今天的探查只好就此作罢。 再翻出墙头的时候,陆楚的动作利落灵巧了不少。 回到家里,陆楚才发现自己出去了很长时间。 村里人睡觉都早,天黑了就准备睡觉,除了逢年过节或者有什么大事,很少有在晚上出门的,用电少不方便是一回事,另一方面老一辈的人觉得晚上出去会遇到脏东西。 听说村里偶尔有连续几日搭戏台子,唱戏唱到深夜,每逢这时,喜欢听戏的人就会拿着自己的凳子,到那里去占个地,一听就是一晚上,到凌晨的时候搬着板凳回家,千万不要往别人家的房顶上看,因为说不定会看到穿着白衣服掐着嗓子唱人间戏的东西,回来后就会染上怪病。 陆楚这个时间点回到家里,老人家刚好要准备做晚饭了,陆楚赶紧上去搭了把手,等两人吃完饭,天色将要暗下来了。 陆楚铺了自己的床,想着这个任务没有时间上的限制,宋规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如此看来他还不用着急,能找到二十年前的一些线索就先收集起来,找不到了就顺其自然,等待宋规的到来。既然是双人任务,一个人去做必然有局限性。 —————— 一夜无梦,伴随着外面的鸡鸣声,陆楚起了床,他出了自己的屋门,才发现老人家早起了,此时正盘坐在一张蒲团上,虔诚地烧着纸,嘴里念念有词,如此过了好一会儿,她站起身拍了拍膝盖,对着前方弯了弯腰。 看来是持续了很多年的事情。 老人家虔诚信佛,陆楚也不由自主地对着墙上的几张纸拱手弯腰,老人家见状笑的慈爱,问道:“乖孙儿,饿了吗?奶奶给你做饭去。” 陆楚害羞笑道:“有一点儿。” “那成,”老人家转身去了灶房,“乖孙儿等一会儿啊。” 陆楚跟上她道:“奶奶我跟您一块儿去。” . 两人吃了早饭,就一起打扫院子,正当陆楚笑着和老人家聊谈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他们家住在靠近村头的地方,有什么事总能最先知道。 陆楚听见外面喧杂的声音,放下手中的大扫帚,冲着老人家喊了一声“奶奶我出去看看马上回来”,就跑没了影。 徒留老人家笑着摇头道:“还是小孩子脾气,这么火急火燎的。” 陆楚出来以后,发现村里好些人都聚在了一起,其中村长站在最前面,冲着五个年轻人笑的和善,时不时弯腰和他们握手,态度很是恭敬。 陆楚好奇地拉了拉旁边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的袖子,放低声音问道:“你知道这是发生了啥事儿吗?” 那个男孩脸颊红红的,有些粗糙,眼睛滴溜溜地转,看起来特别好动,他也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我娘说,咱村里来了几个要拍电影的年轻人,要在咱们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说是要……采什么……嗯……采景!对,就是采景!” “拍电影啊?”陆楚露出向往的神色,“好厉害!” 那男孩也是很激动:“是吧,我也觉得!听说他们这次过来,给了村里不少钱,他们要是看上谁家,在谁家住的话,那家人估计能得到不少报酬呢!” 陆楚和男孩聊着,那边村长也和五个年轻人聊完了,想着刚刚几个人给他的酬劳,村长暗衬,现在城里的年轻人就是不一样,突发奇想搞个什么电影的,还给他们村里人这么多钱。 想到这里,村长笑的更开心,对几个人道:“既然这样,我先带你们到村里转转吧,我们村穷,不如你们城里人有讲究,你们要是觉得想住谁家里就说,村里都是好脾气和善的。” 虽然话是真么说,村长私心里还是希望这几个人住在自己家的,这样一来,说不定他又能得不少钱。 不管心里怎么想,这场还是要走一遍的。 五个人开了两辆车来,两辆都是大型越野车,车上装着他们拍摄用的装备,正停在了村口。 听村长这么说,五人都同意地点点头,其中一个道:“那请村长给我们几个带带路吧。” 围观的村民见状,赶紧闪出一条路,容这几个人通过。 正因前面人散开,陆楚才看到了五个人的长相,那一刹那间,他惊诧,伫立在原地微瞠双目。 五个人中,宋规站在最中间,他貌似也看到了陆楚,正吊儿郎当摆手向这边,其他人不知道他在做什么,陆楚却是知道他在跟自己打招呼。 但是令陆楚诧异的并不是迟早要碰面的宋规,而是落在五个人最边上的高大男人。男人同样看了陆楚一眼,朝他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就看向了其他方向。 7…… 第22章 第三局 7是陆楚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他现在唯一相信的人,他知道他的过去和迷茫,他们曾在穷途末日携手逃生。 即便是答应与之合作的宋规,也不过是因为那是当时情况下最好的选择而已,谈不上信任,在“规则”的约束下,他们不能彼此伤害,这就够了。 仔细算算,男人和陆楚认识不到一个月,断开联系也只几天,但是经过这么多生死的洗礼,陆楚早已产生了和他相识几十载的错觉。第二“局”经过的时间是一夜,加上后来待在幻境和房间中的时间也才不足两天,此时看到7,陆楚却觉得他们已经是多年未见的知交好友。 最重要的是,陆楚还有很多事要向那个男人问清楚。 无论陆楚内心如何千回百转,表面上,他依旧维持着无知好奇的样子,跟随围观的人群一起散开为五个青年让路。 宋规和7路过陆楚身边的时候,都没有任何迟疑停留,仿佛他们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村子不大,没多久,村长就带着五个年轻人绕着村子转了一圈。宋规貌似是五个人中为首的,他笑得开朗,对身后几个人道:“要不咱们住这家吧,离村口近,看起来也够大,放咱们的器材也方便的很。” 剩下几人往院子里看了看,都满意地点头:“小宋,你是咱们的导演,你决定呗,都听你的。” 宋规转身对村长笑道:“不知道这一家里住的是什么人家,我们住进去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村子连连笑道,“这一家院子大屋子多,统共就住了两口人,陆大娘和她孙子,陆大娘脾气也是好得很。要不,我先帮你们进去问问?” 宋规点头:“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村子说着就往院子里走去。 其他围观的人窃窃私语道这户人运气真好。 宋规则偷偷朝陆楚看过来,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没错,宋规指的人家,就是陆楚住的那一户。 很快,村长就领着老人家匆匆赶出来,老人家先看见了陆楚,慈爱地伸手招呼他来自己身边,然后才看向五个一看就和村里人不一样的年轻小伙,笑问道:“你们就是城里来的娃吗?” 宋规礼貌笑道:“是啊,奶奶,我们想在您家借住一段时间,会不会打扰到您了?” “哈哈不会不会,”老人家摆手,“正好我们家地方大人少,你们要是不嫌弃,就住下吧。” 老人家是真心觉得这几个年轻人住下来好,能和自己孙子做个伴。 几个人都礼貌道:“那就谢谢您了。” “别客气别客气,”老人家说着将陆楚往前推了推,介绍给五个人,“这是我乖孙儿,陆楚,你们叫他小名小陆就行。” 陆楚露出温和笑意,冲着几个人点点头:“你们好,我是陆楚。” “宋规。” “杨成。” “李佳鹏。” “何明德。” “祁黎。” 几人依次报上姓名。 陆楚多看了7几眼,祁黎……说到底还是7打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真名,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男人说他只记得自己叫7,其他都忘了,如此看来,“祁黎”是真实姓名的可能性很小。 经此一番,几个人也算认识了,村长热情地招呼了村里几个健壮的男人帮无人搬运器材,陆楚也上去搭了一把手。 期间,陆楚找了个空档偷偷问宋规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宋规夸张地说道:“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关注你啊楚楚!”陆楚闻言扭头就走。 就这样忙活了半晌,终于把东西都搬进了屋子,两辆车子就停在了陆楚他们大院前。几人倒不怕被偷,毕竟这个村子上会开车的没几个。 忙活完之后,早过了午饭点,其他人不管是帮忙的还是看热闹的都回了自己家,老人家趁他们搬东西的时间,包了一堆饺子,几人饱饱的吃了一顿。 下午,五个年轻人扛着仪器又沿着村子转了几圈,最后决定把那间以前用来当学校的废弃院落当做主要拍摄地点,并好说歹说从村长那里要来了办公室和另一间房间的钥匙。 听闻消息的陆楚心想,自己不着急,放弃砸窗户果然是对的。 这么忙来忙去,等到他们真正准备拍摄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因为房间没收拾好,五个人挤了两间屋子。在这个过程中,陆楚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7或者宋规单独谈话。 —————— 翌日清晨,吃过老人家做的饭,宋规用“小陆这孩子不错,我想让他给我当一段时间助理,也让他有所历练,奶奶您放心我们不会在酬劳上亏待他”为借口,带走了陆楚。 几个人扛着器材到达废弃院落时,陆楚好奇地问他们:“你们要拍什么题材的电影啊?” 除了宋规,五人中话最多的就是杨成,只见他哈哈一笑,又神秘兮兮地凑到陆楚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要拍的是……鬼……故……事……” 杨成长相憨厚老实,性格却外向,还特喜欢整蛊别人。 何明德有着知识分子的样貌和气质,他推了推眼镜,对杨成道:“你别老吓唬人家小孩子。” 性格随和的李佳鹏也附和道:“就是就是。” 几人吵闹了一阵,已然来到了教室门前。 一阵风吹过,草丛和树叶发出瘆人的沙沙声,教室的门也被吹的稍稍移动,吱呀作响。 杨成笑道:“这地方,氛围还挺足。” 他说完,宋规就推开了门,带头走了进去,其他人陆续跟着走了进去。 陆楚和7落在最后,7路过陆楚身边的时候,压低了声音道:“小心。” 陆楚一怔,随即唇边挂上了浅笑:“你也是。” 宋规走进教室后,和陆楚当初一样,将教室搜查了一圈,翻了翻讲台上成叠的作业本,掏出几把钥匙对其他人道:“氛围不错,我们再去另外两间屋子看看。” 首先打开的,是办公室那间房间,开门的一刹那,尘土味混杂着腐朽的味道弥散开,呛得几人都咳了几下。办公室里的东西很多,宋规进入看了看,就不着痕迹地边和其他几人聊天,边翻动上面的东西。 在其他几人面前,陆楚只是个被宋规看中,带上的助手,如果贸然翻动东西恐怕不太好,所以他只能看着宋规搜查,其他人也好奇地翻看着。 “你们要拍电影,没有演员吗?”这一“局”,自己和宋规是队友关系,为了让宋规仔细的翻找不显得那么突兀,陆楚便刻意引导话题和其他几个人聊天。 才认识一会儿,杨成就特别喜欢逗陆楚,他笑着揶揄陆楚道:“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要不你给我们当主演呗,说不定以后成了大明星你还得谢谢我们几个。” 陆楚赶紧摆手摇头:“这个我……我真不行的。” 杨成继续和他开玩笑:“你还小,可能不懂,但是哥哥教你个重要的事,不管啥时候,男人都不能说不行啊。” 李佳鹏撞了撞杨成的肩膀:“去去去,干正经事儿去,别在这儿瞎扯淡。” 何明德则拍了拍陆楚道:“我们这是拍纪录片儿呢,不需要主演,越真实越好,到时候我们会采访村上的人,说不定也会采访到你……嗯?这么说来,你确实可以当个明星也说不定。” 7的话一如既往地少,他就待在一边摆弄摄像机,仿佛对外界的事都不关心。 这边聊得开心,那边宋规已经搜查的差不多,陆楚注意到他不着痕迹地往口袋里放了点东西,想来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紧接着,几人又打开了郭剑平曾经用来住宿的房间。 郭剑平只有在刚来村子的时候,在这里住过,后来他就买下了村里一户久无人居的院子,之后的两任妻子都在这里娶嫁,至今,疯了的魏蓉都在他后来买的那个院落中住着。 这个学校里的房间按理来讲应该是不常居住的,只偶尔在教学累了后来休息片刻,再者在这里休息还不如回家或者在办公室更方便。然而事实恰恰相反,房间里尽管积了许多灰,脏的不成样子,也依旧可以看到人经常居住的样子,该有的春夏秋冬的衣服,平时的日用品……都是一样不少,甚至在某些地方,几人还找到了些女性用品。 杨成调侃道:“之前是听说了这个村子曾经有奇异事件我们才选择来这里拍摄的,也稍微听说过二十年前的事。据说这个离奇死了的男人一直记挂前妻,我总觉得这些东西说不定是他前妻的,男人嘛,得不到又不在掌控的才是最好的。” 其他人并没有发表意见。 等逛完这间屋子后,宋规作为导演,一拍手道:“先拍一拍这里白天的样子,等晚上了我们再来一趟,取个瘆人点的夜景。” 众人闻言分头开工。 拍完后,几人回到家中随意吃了点午饭,就扛着仪器去了村长家。 这第一个采访的人,就是村长了。 村长完全没有面对镜头的经验,尴尬了好久才情绪稍微正常地坐在了摄影机前。 宋规坐着操控镜头,其他几人站在他身后,默不作声等待开始。 开拍后,先是安静了几秒,而后宋规开口问道:“请问您在这里做了几年村长了?” “十多年了吧。” “村子里现况怎么样?” “还成吧,年轻人都出去闯荡了……” “……” 两人一问一答,气氛恰到好处,片刻后宋规顺势问道:“你们村子有发什么过什么怪事吗?” “怪事?” 宋规笑:“是这样的,我们对这种传闻比较好奇,拍出来的电影也会比较吸引人。” “这样啊……”村长点点头,断断续续和几人讲了一些乡俗传说。 听他半天没讲到他们关心的事情,杨成先着急了,他插嘴道:“村长您知道这个村子二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一听到“二十年前”,村长眼神立刻就变了,他先是惊了一下,然后语重心长道:“二十年前,这里确实发生过离奇的事情,不过那都过去了,你们年轻人好奇心旺盛我知道,但是这事最好还是少打听一点好。” “那……”杨成还想问什么,就被宋规伸手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宋规收起器材,对村长礼貌道:“今天谢谢您了,我们就拍到这里了。” 村长摆手:“没事没事,如果有需要还可以来找我。” 几人道了谢,就离开了此处。 路上,杨成奇怪道:“小宋你为啥不让我问完,他们越是三缄其口,这事就越有意思,我们可不能放弃这么好的拍摄素材啊。” 何明德替宋规回答道:“我们又不是只在这里待一天,以后有的是机会,村长不愿意说,我们还能找别人,总不能因为这事被村长赶出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佳鹏补充道:“况且,我们还得准备准备晚上的拍摄,讲真,我觉得那个废弃的院子给人感觉毛毛的,不管信不信鬼神,去之前还是先拜拜好。” 陆楚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而是不经意朝7的方向看去,7有所感,回头看他,冲着他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陆楚顿时觉得安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回了家,没什么事做就可以欢脱地码文,没想到除了要准备过年的东西,还要防备母上大人时不时地突击。 正在码字的我—— 母上推门而入:干嘛呢? 我:码……码文。 母上好奇:啥文,给我看看呗。 我:……搞,搞基? 作者卒,享年三岁半。 心里毛毛的哈哈哈哈哈 第23章 第三局 几人从村长家回到陆楚家。 老奶奶已经做好了晚饭在等着他们,并不是多丰盛的饭菜。乡下人,一般每顿只炒一道素菜,分量够了能吃饱就行。但是这几天为了客人,老人家多炒了几道菜,没有花里胡哨的花样,割了点肉,味道还不错。 几个人吃饭的时候,老人家看了看桌子上的肉菜,又看了看陆楚,心里心疼孙儿,要不是有客人来,他们家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吃上肉,一老一少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饭吃到一半,宋规和老人家攀谈起来,说着说着,就问起了这里兴建土木或者其他活动时,有没有祭祀祈福和烧香拜佛的地方。 老人家点点头:“当然了,这里面的门道还挺多的,我们这里人经常喜欢到王婆那里算上一算,上个香拜一拜,求个平安,我看你们拍那个电影还是什么的,也可以去烧个香,求个顺顺利利的。” 几人一听赶忙点头答应,他们正想着要这么做。 老人家又说:“正好一会儿我要去王婆那里看看腿,带着你们一起去吧。” 不等其他几人回答,陆楚立刻关心问道:“奶奶您腿怎么了?” 老人家慈爱地摸摸陆楚的头:“没啥,就是着凉了,这两天小腿总是疼。” “那我们赶快去看看吧。”陆楚皱眉,他有些担心老人家的腿。 见陆楚的关心真切,宋规若有所思,7则一如既往,其他三人都赞同地点头。 众人吃完饭,陆楚去刷了碗,然后在老人的带领下往王婆家走去。 黄昏时分,太阳落下,村庄变得格外安静,偶尔几声鸡鸣犬吠,打破沉寂。村里只在最宽的路上有寥寥几盏路灯,这个时候还不算黑,所以路灯并没有开着。老人手里拿着破旧的电筒,走在最前面:“我老了,眼也不好了,天还没黑透就得开手电。” 从来到这一“局”开始,陆楚就几次听到了王婆这个人,据说疯了的魏蓉经常去王婆那里,不吵不闹,一坐就是一天。陆楚早就想见见这个人,如今正好有了机会——当然,给老人看腿也很重要。 似乎是看穿了陆楚所想,宋规慢下步调,不知不觉就和陆楚并排行走了。 “今年多大?” 陆楚不语。 宋规看其他人的注意力不在这里,俯下身子低声在陆楚耳边道:“不要对‘局’里的人上心,只有我们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陆楚脚步一滞,宋规则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陆楚看着宋规的背影,知道他是在针对自己真心关心老人的事。 然而“真实存在”? 如果只有被选中的玩家是真实存在的,那么“陆楚”又算什么。 诸如宋规一类的人可能从不把“局”中的人看在眼里,但是陆楚不一样,因为他就是局中人。 陆楚抬脚继续向前走,7默不作声地跟在他的身后。 终于到了王婆家,老人上前敲了敲门:“王婆在吗?” “吱呀——”院子的木门从里打开,一个小姑娘探出脑袋看了看外面这群人,打开了门。 王婆家院子小的很,院中地上堆满了烧完的纸灰,逼仄的院子里弥漫着烟香燃烧的气味,冲的人头脑发胀。 老人家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她走到正屋前敲敲门,半晌里面传来沙哑的声音:“进来吧。” 老人先走了进去,众人也跟着进了屋。 屋里的气氛更让人压抑,光线昏黄,焚香的气味更重,烟雾缭绕,房顶吊着无数画着符咒的黄色绸带,受这氛围影响,众人态度不自觉严肃庄重起来,弓着腰避开垂下来的绸带,走到屋里头,才看到坐在一张蒲团上的老妇人。老妇人就是王婆,她看起来年岁很大,粗糙的皮肤,干枯的血肉,身体瘦仿佛只剩下骨架,贴着皮囊,但是双眼却异常精亮。王婆身后是各种动作奇怪的雕像,威严摄人,蒲团前方是一张长桌,桌子上红烛烧的正旺,黄光印着老人干瘦如枯骨般的脸,格外骇人。 老人家在王婆对面坐下,说自己这段时间受了凉,腿疼。王婆听了,慢腾腾地站起来,走到了后面隔间,不多时,拿着一把枯草样的东西走了出来。 王婆声音沙哑缓慢,有种奇特的韵味在里面:“蒜上的苗晒干了的,回去和醋熬在一起,然后用煮沸的水熏熏腿。” 陆楚赶忙帮老奶奶接过了那一把枯草,对王婆道谢。 王婆见状转头看着陆楚,若有所思。 老奶奶笑道:“这是我孙儿。” 王婆点点头:“挺好,你明天晚上自己过来一趟。” 陆楚不明所以,老奶奶先道了谢,转而对陆楚解释说:“这是王婆要亲自帮你算命呢,附近十里八乡的好多人求都求不来,还不快谢谢王婆。” 陆楚挂上温和笑意:“谢谢您。” 王婆“嗯”了一声,盘腿坐下,问其他人道:“还有事吗?” 宋规上前一步:“您好,我们在这里拍电影,想在您这里求个平安,上柱香,以求电影拍摄顺利。” 王婆眯着眼点点头,把几种符和不同规格的香摆在了桌子上:“开过光的纸符一百,普通的五十,木质翻倍,镶玉乘十,全玉再议;小香十元一柱,中香二十,大香五十。” 众人默。 一路没怎么发言的杨成忍不住想说话,却被宋规拉住,宋规笑道:“符就先不用了,一人上一柱香吧,给我们拿最好的那种。” 上了香,出了王婆家,杨成三人讨论起王婆来,说原以为多厉害,看来也不过是个骗钱的神棍。 这话他们没避讳,被老奶奶听到了,老奶奶立刻皱了眉,严肃道:“年轻人,我知道你们是城里来的,不信这个,但是僧家还要香油钱呢,你求过去,人家没有白帮你的道理,更别说王婆是有真本事的。” 杨成几人听了,忙说抱歉,自己嘴快没管住。 老人家看他们态度诚恳,语重心长劝道:“你们看祁小子就不错,沉稳。” 她说的正是祁黎,也就是7。老人年纪大了,但记性不错,一天下来几个人的名字就都记住了。 她接着道:“这样的的年轻人才踏实。” 陆楚深以为然。 —————— 王婆家。 王婆盘坐在蒲团上,看着宋规他们上的香沉思。 屋子明明关了门窗,却有风吹过,屋顶黄绸被吹动,过了好一会儿,风停了,宋规五人上的香火星闪了闪,然后都熄了,只余一缕苍白断烟弯弯曲曲散在了空气中。 王婆拿出用朱砂画了符的火折子,点了好几次,都没能再次点着。 她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躲不过,躲不过。 第24章 第三局 从王婆那里回了家,陆楚心里始终惴惴不安。 今晚要去旧学校取夜景,他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回去后,陆楚先帮着老奶奶用醋煮了枯草样的东西,热腾腾的倒在洗脚盆里。老人家坐在沙发上,挽起裤腿,将脚搭在小板凳上,用煮过的汤来熏腿。 据说这是很有效的土方。 老奶奶为人着实亲切,和几个年轻人说笑了一会儿,被嘴甜的宋规逗得笑个不停。 熏腿的过程中,陆楚帮老人把床铺铺好,这样等熏好腿后她就可以直接睡觉休息了。 “老人家您有一个好孙子啊。”宋规见状发表着感慨,余光瞄着陆楚,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很显然,这种“孝顺”在宋规看来是毫无必要的事情,他们迟早要离开,与其浪费时间和情感与时间在这些堪比npc的人身上,不如早点解开谜题回到“规则”中去,休息片刻进行下一轮的“局”,说不定可以找到离开这个死亡游戏的契机。 老人闻言笑的更开心,自豪道:“我孙子一直是这一辈小孩儿里最乖最孝顺的。” 陆楚温和笑着,并没有看向宋规,只是边收拾洗脚盆边说道:“过奖了。” —————— 是夜,几人收拾完毕,准备出去时,被老人家拦了下来。 老人十分紧张地问道:“很晚了,你们这个时间是要去哪里?” 宋规道:“奶奶,我们去村子里一些地方拍个夜景,马上就回来。” 老人不认同:“乡下的晚上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太平,最好不要随便乱跑。” 都已经坐好出去的准备了,怎么能就此罢手,于是其他几人轮流解释道:“奶奶您放心,我们有分寸,就是去取个景,很快就回来。” 老人还是不赞同,但这两天她一直挺喜欢宋规这个小伙子,觉得他踏实能干又机灵,在他的再三保证下,才停止了劝说,同意了他们的外出。 于是几个人扛着机器来到旧学校的院子前。 村庄的夜晚格外静谧,这个地方尤为偏僻,可能是当初发生过秽事的原因,夹杂着几分诡异的阴森。几人站在大门前面面相觑,这里连鸡犬声都听不到,更没有路灯,除了几人手上的手电,就只有天上半轮月亮还有些惨淡的光。 杨成干笑几声:“不是我说,我心里怎么这么毛呢?” 何明德训斥他:“快闭嘴吧你,可别自己吓自己。” 宋规抬眼向里面望去,啧啧两声道:“我们可是好几个大男人,阳气旺盛的很,哪儿那么容易撞到鬼。不过换个方向思考,我们本来就是来拍摄这种‘灵异’事件的,真要遇到不科学的事,说不定能成个噱头。” “什么噱头不噱头的,我选择活着。”李佳鹏叹了口气,“我怎么跟你们这么几个不省心的搭上伙的?还是人祁黎靠谱,话少实干,踏实。” 宋规笑道:“他那哪儿是靠谱踏实,明明一直游离于状态之外,思想放空,啥也不当回事。” 眼看这几个人要在这里一直扯下去,陆楚开口打断道:“不是拍完就要赶紧回去吗?村儿里晚上确实不太平,我们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算不发生灵异的事,也难免会有其他麻烦,最好别在外面浪费太长时间了。” 宋规闻言扭头看向陆楚,调笑道:“其他麻烦?比如我被你拖进小树林?” 陆楚:“……” 一直没开过口的祁黎突然插嘴道:“开始吧。” 李佳鹏依言打开了门,宋规耸耸肩被杨成拖了进去。 不得不说,白天来这里就已经够荒凉了,晚上更是阴森的让人头皮发麻,走路踩在茂密草丛上的声音格外渗人,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众人都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拍摄的顺序白天就已经讨论过了,众人没有停顿,直接走向了曾经用作教室的那间屋子。 推开门,还是白日里那一排排破旧的桌椅,旁边窗户缝隙投射进来的月光惨淡,落在斑驳的朽木上。 杨成壮胆般咳了一声:“那个,咱们分工开干?” 何明德:“妥。” 众人分头忙碌。 陆楚趁着大家忙碌的时机,时不时反复检查着桌椅细节,以免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说起这次的“局”,陆楚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要求究竟是指什么。 所谓“斩蛇”,是让他找出斩蛇之谜,也就是二十年前郭剑平猝死之谜;还是说,“蛇”只是一个指代,他要找出这条所谓的“蛇”,然后将其斩杀? “嘿!”正思索之际,杨成突然出现在陆楚身后,拍拍他的肩膀,企图吓他一跳,然而陆楚却没有半点被吓到的样子。 杨成撇撇嘴:“不是吧小兄弟,你都不怕的吗?” 陆楚恢复视力不过是几天的事,他早就习惯了未知中突然出现的触碰和声响,再加上听力灵敏,杨成的小动作确实没有吓到他,但是看杨成情绪如此低下,一副还要找个机会再吓自己一次的样子,陆楚只好摆摆手,投降状:“其实我被吓到了,真的,我这个人被吓到的时候就会失声发愣呆如木鸡。” 杨成盯着他看了几秒,点了点头:“我信了!” 陆楚轻笑。 杨成也笑:“不和你说笑了,我先去隔壁视察一下。” 陆楚点头:“我和你一起——” “陆楚。” 陆楚被叫的怔愣住,他转身,看到祁黎正注视着他。 杨成哈哈笑着拍拍陆楚的肩膀,道:“既然祁黎找你,我就一个人去吧。” 说完他便出了门。 这一“局”相见之后,这还是7主动和自己说话,陆楚心底难以抑制的高兴,走向男人,温和笑道:“怎么了?” 祁黎看着杨成出门的方向,微微摇头:“没什么。” 气氛很尴尬,陆楚张口想说点什么,就被男人抵着肩膀推到了墙角。 即便有强光手电的照射,偌大的破旧教室依旧有漆黑的角落,尤其在其他人都忙着手头的事,没有精力注意其他的时候。 祁黎比陆楚高一些,身形也更加健硕,这样将陆楚抵在墙角,就像整个人把他笼罩了一样。 可能因为那段相协逃亡,相依为命的日子,陆楚对他这样的动作都没任何抵触,反而轻笑道:“做什么?” 祁黎声音平淡,伏在陆楚耳边,低语道:“答应你的我都记得。” 说着,在窥探不到的角落将一张纸条塞进了陆楚的手中,然后不动声色的移开,去另一边整理东西,陆楚试图搭话,祁黎却没有再理会他。 答应你的…… 陆楚意识到那应该是在第一局的时候,他问7的几个问题。 7的意思是,他一定会告诉自己他所知道的一切。 7身上存在太多的谜团。 对了……刚刚男人给自己的纸条。 陆楚背过身子,佯装翻找东西的样子,偷偷打开纸条,借着手电的光查看。 纸条上只有两句话。 【从生到死,不要相信任何人。 我会找到你。】 什么意思…… “小楚楚啊,过来帮我一下。”宋规的呼喊声打断了陆楚的沉思。 陆楚将纸条塞进口袋里,整理好思绪,走到宋规身边听他絮絮叨叨安排自己做事。 又是半刻钟后,一丝奇怪的味道令陆楚皱起了眉。 这股微弱却难闻的味道让人太过印象深刻,陆楚率先看向稍远一点的祁黎,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不知注视了多久。 宋规见状问道:“在发什么呆。” 陆楚转而问宋规道:“宋规,你闻到没有?” “闻到什么?” “血腥味。” 由浅淡逐渐变得浓烈的血腥味。 宋规闻言皱眉:“没有闻到,这种地方哪里会有血腥味……莫非……” “不好!”李佳鹏突然大叫着跑过来,“之前杨成去了隔壁屋子里,刚刚我想着这边也差不多了,也准备转移隔壁,结果发现隔壁屋子从里面锁住了!” 何明德无所谓道:“锁住就锁住呗,说不能是杨成那小子故意的呢,想吓咱们一跳。” 李佳鹏急了:“可是从门缝里往外渗血了啊!” “你说什么?!”何明德怒吼一声拔腿就往隔壁跑,李佳鹏紧随其后,祁黎也放下手中的事走了过去,陆楚见状也想跑过去,却被宋规拉住了胳膊。 他回头,就看到宋规笑的开心,低声对自己的道:“终于开始了。” 陆楚不是不能理解宋规这种置身事外只为完成任务的感觉,他自己有一天或许也会变成这样子的人,麻木地进行一轮又一轮以生命为代价的赌博厮杀。但是作为一个曾经的“局中人”,至少现在,他做不到这样笑着说“嘿,你看,又死了一个”。 挣开宋规的手,陆楚走出门。 宋规舔舔唇:“还是个正直的好孩子啊。” 说完也跟了上去。 隔壁的门确实从里面上了锁,由于木门太过破旧,下方有相当大的一处空隙,一股粘稠黑红的液体缓缓流淌出来,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何明德推了推门,没推开,干脆开始用身体撞击门板,剩下几人也上前帮忙。 几个成年男人的力道可想而知,只听“咯吱”一声,门内老旧的锁连着一小块门板脱落下来。何明德环顾一圈周围的人,咽了咽口水,没敢开门,只扬声道:“杨成?” 没人回应,何明德的声音开始发抖:“杨成,你在里面干嘛呢?吓唬我们有意思吗?” 滴答滴答—— 回应他的只有清脆的水滴滴落的声响。 一旁的李佳鹏最耐不住,干脆上前推开了半掩的门,手电的强光随后射入了封闭的房间中。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眼前的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满地的蛇的尸体,一段一段切割的整齐,微白的肉外翻着,散乱地铺在地上,一层又一层,遮盖住了地面。蛇的尸体浸泡在腥稠的血液中,散发着令人作恶的味道。房间的正中央,杨成的尸体吊死在半空中,脖子上缠着半截蛇的尸体,正往下一点一点滴着血。 血液拍打在下方残破狰狞的蛇的躯体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李佳鹏眼眶瞬间红了:“杨……杨成?” 仿佛听到了李佳鹏的喊叫一般,杨成的身体动了动,突然渗出丝丝鲜血,和蛇血混在一起滴落在下方蛇的尸体上。 惨白的月光合着手电筒的灯光一起投射到屋内,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放慢拉长的慢动作,只见下面蛇的尸体开始蠕动、纠缠,慢慢恢复成完整的样子。而半空中杨成的尸体突然砸了下来,分裂成一块一块零碎的骨肉,盖在混乱蠕动的蛇的躯干上。 缓缓地、肉眼可见的,化作了一滩血水。 第25章 第三局 尖叫声哽在喉咙之中,等众人再度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竭尽消失,徒留满地粘稠黑红的血液。 滴答滴答—— 不知哪里再度传来液体滴落的声音。 —————— 次日。 平静了近二十年的村庄再度掀起了波澜,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思及二十年前发生过的事,人心惶惶。 陆楚及宋规五人被叫到了村长那里,了解情况。 在村长家的客房里,陆楚思绪放空,满脑子都是蠕动的蛇,切割断裂的、完整的,无一例外都淌着血,狰狞可怖,血迹蜿蜒一点点蔓延到自己脚底。 听说一只蛇流出的血大概只有一杯半,那么满地的没过脚踝的血,究竟是多少条蛇。 村长叹着气,愁苦着一张脸道:“你们白天要去的时候我就不太同意,没想到你们大晚上也敢跑过去……陆嫂子就没有拦着你们?!” 村长刚提到陆家奶奶,就听到外面吵吵囔囔,然后陆家奶奶就推门走了进来。 “乖孙儿,奶奶的乖孙儿!”老人家一看到陆楚,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拉着他转过来转过去的查看身体,嘴里念叨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陆家的列祖列宗啊,保佑我乖孙儿免遭祸事……我老陆家祖祖辈辈没做过坏事,这一辈就这么一个传人,保佑我乖孙儿,保佑我乖孙儿……我当时就应该拦着你们,怎么轻易就答应了,我这个老糊涂啊……” 陆家奶奶情绪极其不稳定,陆楚赶紧将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拍着她背不停安慰:“奶奶,我没事的。” 村长看陆家奶奶这样,顿时眉头皱的更深。 另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四人中,李佳鹏最先崩溃,他不断地咬着右手,浑身颤抖,低声呜咽起来。何明德也红了眼眶,宋规一脸阴郁站在一边,祁黎则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村长深呼吸,平缓了情绪,道:“二十年了,我们这里没有再发生这样的事,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胆子大,闯的祸也大!” 宋规双眼泛红,仿佛强忍眼泪,陆楚不得不为他的演技鼓掌。 宋规哽咽一下,问道:“二十年是怎么回事,以前还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村长看了他一眼,将二十年前的事情娓娓道来,大致内容和陆家奶奶讲的八_九不离十,只是其中细节更为详细一些。 宋规四人听过之后,陷入沉默,半晌后,李佳鹏站起身道:“无论如何,成子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我们是他的兄弟,这个公道要为他讨回来。” “公道?神鬼的事你们去哪里找公道,”村长打断他的话,“再说,是你们惊动了下面的东西,谁知道它还会不会再来一次,如果下一次的目标是我们村民怎么办?” 李佳鹏不认同,想到莫名其妙死去的兄弟,他讲话的音量不自觉提高:“成子的事明明是无妄之灾!你们村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凭什么现在的我们要背这个锅?!” “哼,年轻人什么都不懂,神鬼要害人,哪里会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何明德道:“佳鹏,别和他说了,这里太偏僻手机信号弱得很,我们先回城里报警,杨叔杨姨那里先瞒着。” 李佳鹏嗤笑:“有什么好瞒的,他们哪里会在意成子。反正成子本来就是他们领养的,后来有了亲生的,不教养就算了,成子更是成了提款机,被压榨的劳动力。” 何明德还算理智道:“那更要瞒着,成子之前手里还有点钱,杨家一直想要过去,这事闹出来,他们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别让成子过世后都不得安生。” 村长听了他们的谈话,立刻插口道:“不行,这当口上,你们谁都不能离开村子!报警更不行!” 几人同时开口:“为什么?!” “你们捅出这样的篓子,后续还不知道如何,万一这只是开始呢……你们走了,我们村子里的人怎么办?而且这次害人的是下面来的阴魂,报警又有什么用,能抓鬼还是能驱邪?我是不懂你们城里出事后会怎么做,但这件事,绝对不能报警。总之,在保证不会再有下一个案例之前,你们就在村子里呆着吧,还有陆楚也是,不要乱出门。” 李佳鹏想反驳,却被宋规拦了下来,宋规道:“村长是想囚住我们?” 村长摇头:“哪有什么囚不囚的,不过是求个安心。当然,我们会单独找一个没人住的院子让你们先住着,和其他人隔离开来,陆楚小子也一起,别把晦气传给你奶奶。” 陆楚闻言还没有发表意见,陆奶奶就情绪激动道:“这是我们老陆家的乖孙儿,怎么能因为这个事就住在外面?!不行,不行,乖孙儿跟我回家,其他几个后生也一起,奶奶年纪大了,半个身子都进了棺材,不怕这些妖魔鬼怪的事!” 陆楚为难:“奶奶……” 平心而论,如果这种晦气真的会传播的话,陆楚着实不愿意将它带给老人家。 陆奶奶坚持道:“乖孙儿你不用说了,现在就跟奶奶回家,奶奶给你做好吃的压压惊,咱不怕,不怕。” 陆楚还想说些什么,就见人后的祁黎看着自己,不着声色地点了点头,这是在认同和陆奶奶回家这事。 陆楚默然,选择相信男人。 陆家奶奶一个人住,既然她不介意这种事,愿意留这几个人,村长也就没再管他们,只要他们别离开村子就行。 回去陆奶奶家的路上,路边遇到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指着他们絮絮低语着什么。 到家后,李佳鹏瘫倒在椅子里,手捂住脸:“我感觉我在做梦,成子也没事。” 何明德深吸一口气:“我也是。” 宋规和祁黎保持沉默。 陆奶奶拉着陆楚进了内屋,翻箱倒柜找出一堆破旧护身符给陆楚挂上,念叨道:“我乖孙儿一直是最有福气的,肯定不会有事的,来,这些都是老一辈就留下来的护身符,你挂上,挂上,咱不会有事的……” 漫长煎熬的一天在所有人精神紧绷的状态下过去一半。 下午的时候,陆奶奶实在坐不住,拉着陆楚以及宋规他们,再次来到王婆的住处。 依旧是封闭的空间,昏黄明灭的橙色烛光,在垂下黄色绸条上留下模糊光影。形容如骷髅的女人坐在一张桌子前,手里拿着三炷香,看到几人,并没有丝毫惊讶。 王婆继续自己的动作,站起身,将香插在后面的小香炉里,这才转过身坐下看向几人。 王婆对陆楚道:“你去帮婆婆把那边的一叠符纸拿过来。” 陆楚照做,拿过符纸递给王婆。 王婆转而将纸并沾了朱砂做墨的毛笔推向宋规,道:“写上你们城里来的五个人的名字。” 宋规用不惯毛笔,动作略带迟缓地写下五个人的名字—— 【宋规 祁黎 李佳鹏 何明德 杨成】 王婆接过符纸,反复看了看,确定过后拿过一旁的小碗装的鸡血,将符纸放进鸡血里,符纸遇血便化,不见踪迹。片刻后,鸡血开始燃烧,火焰却没有丝毫热度,青白冰冷,好似鬼火。 王婆做了个手势,闭上眼,嘴中念念有词。 良久,王婆骤然睁开双眼,双目骤亮,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宋规,祁黎,李佳鹏,何明德,杨成。” “村子外面,来了四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王婆的手段是作者胡扯的,千万别当真 第26章 第三局 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陆楚立刻就想看向祁黎的方向,但是他生生忍住了这股冲动,不着痕迹地用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 他和宋规根据“规则”的指引进入“局”中,想来不会被局中之人所察觉,李佳鹏和何明德看起来也十分正常,而杨成是受害者,陆楚很容易就想到了从第一“局”开始就神秘至极的祁黎身上。 这一“局”,只能来两个人,也就是他和宋规,祁黎明显不是局中的土著人,那么祁黎是以什么身份来到这里的? 王婆说的“村子外面,来了四个人”是指有人本就是这个村庄里的人,还是指他们之间——有鬼? 已经被反反复复发生的离奇事件弄得精神紧张的李佳鹏直接问了出陆楚的疑问:“你是说,我们之中,有内鬼?” 王婆抬头看他,形如枯骨的皮囊上一双眼睛明亮如炬,盯的人头皮发麻,她道:“不是内鬼,是有鬼。” 何明德闻言从方才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怒道:“怎么可能?我们都是认识很多人的人了,怎么没发现有谁会是鬼?鬼不是怕光怕火怕很多东西吗?而且,我们之间如果真的有鬼的话,为什么你之前不说,现在说这话,难道不是你们村子里的人妄想拉我们背锅吗?” “背锅?有什么可背的。”王婆平静扭动脖颈,发出咯哒咯哒的声响,“至于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你们,因为我不是万能的。” “你不是万能的?”何明德嗤笑,“那你是怎么得出我们几个人之间有鬼这种结论的?” 宋规皱眉拉住还想继续质问的何明德,示意他停止讲话,自己则问王婆道:“抱歉,我们刚刚失去了一名过命的兄弟,大家情绪都太过激动了。不过这件事我确实也很想知道,您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们,我们之间可能有‘鬼’?” 听到这话,一直站在王婆身边没有说话的小姑娘急了:“你们这些城里来的,都是坏人!奶奶为了帮你们卜卦都用了禁术了,身体要调养好长一段时间,你们还不相信奶奶,还说她,你们,你们都给我出去!” 说完她就开始用瘦小的身体推挤宋规几人,边推便道:“坏人、坏人——” 这个小姑娘就是上次陆楚他们来时,给他们开门的那一个,因为王婆的存在感太强,他们几个一直没怎么在意她,现在才发现她穿了一身的红色的衣服,在密闭昏黄的空间里,竟不觉突兀,显得格外相称。 宋规止住小姑娘不痛不痒的击打,道:“我们没这个意思,只是发生的事情太出乎意料,所以语气有些冲。” 然而小姑娘仍旧不听,一脸仇视地看着宋规几人。 王婆叫她一句:“晓云。” 小姑娘这才低下头,重新站在了王婆身侧,只是双手依旧绞在一起,嘴里嘟嘟念着什么。 王婆站起身,小姑娘赶快去扶她。 王婆从身后台子上拿出几个玉质的护身符,递给陆楚他们,几人接过。 陆楚拿到护身符,只觉得格外沉重,知晓这不是凡品,就塞进了衣服里面的口袋里。 王婆神色平淡地等几人收好护身符,才缓缓说道:“一开始,见到你们几个,我只是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还记得你们那天在我这里上的香吗?你们走之后,地底下上来的冥风吹过,香全灭了。人间的轻风吹过燃着的香,香只会烧的更快更旺。那时候,我就知道我的感觉是对的,它回来了。” 意识到自己正在接近事情真相的陆楚疑问:“它?” “二十年前杀了郭剑平的东西。” 这话一出,即使大家都有所觉悟,还是纷纷惊出一身冷汗,陆家奶奶诚恳地问王婆道:“它还会继续这样杀人吗,那我乖孙儿可怎么办……王婆你可有什么办法除掉它?” 王婆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才告诉你们有鬼混在你们之间的原因,之前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不知道。我只能凭借感觉得知有怪事会发生,却不知根源在哪里,如今我用了禁术,自己白白折损了几年寿命,也只仅仅是知道村外来的五个人中,有一个是鬼,至于具体是谁,我不知道。” 李佳鹏喃喃自语道:“我们之间……真的有鬼?” 他转而看向自己昔日的弟兄,从宋规看向何明德再看向祁黎,然后怒吼道:“为什么?!就算你们中真的有潜伏了多年的鬼,成子他这些年对你们不好吗?鬼就真的没有人情味儿?!” 何明德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格外烦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认定我们几个是鬼?先不说是不是真的有鬼这个问题,如果真的有,那为什么不能是你?” “我,怎么可能是我?!” “声东击西也说不定,鬼应该还是有点智商的。” 宋规厉声打断他们的话:“都给我闭嘴!” 等李佳鹏和何明德冷静下来,陆楚才问王婆道:“也就是说,王婆您远远不是它的对手。” 王婆闻言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二十年前,或许可以治了它,现在,确实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祁黎道:“如果我们之间有鬼,且您不是他的对手,现在的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不会。”王婆睁开眼,双眸依旧锃亮,“我虽然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一旦现出形来,我与它玉石俱焚还是能做到的。它等了二十年,自然不是为了给自己找麻烦,而是要向二十年前的人复仇,不会就这么暴露自己,你们只是它重新出现的起点,不是它的目标。” 复仇? 陆楚疑问:“是魏蓉肚子里的孩子?” 王婆摇头:“不是。”继而站起身继续道,“二十年前的事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老婆子我也是在疯疯癫癫的魏蓉那里听了些事实,却不能拼凑起来,你们想知道,尽可以去问她,前提是她能说出来什么。” “去吧去吧,都离开吧。”王婆在小姑娘的搀扶下走进里屋,最后留下一句,“因果循环,善恶终有报,这天,怕是要变了,我这一卦伤了身子,终究撑不住了。” 最后,终剩下宋规及陆楚几人面面相觑。 “现在,怎么办?”何明德率先打破了沉默。 宋规摸了摸下巴,环视周围一周:“先回去,是人是鬼总归会现出原形。” 陆家奶奶一直拽着陆楚的手,念叨着祖宗保佑。 “我觉得,”陆楚出声道,“去魏蓉那里一趟是很有必要的事。” 接着补充道:“最好现在就去。” 李佳鹏点头:“附议。” 事情越来越复杂,不弄清楚真相没人能安心,如果二十年前那个“它”展开了复仇,谁又能预测下一个受害者是谁。 “好,我么现在就去。” —————— 陆家奶奶年纪大了,不宜多操劳,陆楚好说歹说才将她劝回家好好休息,他们几个则前往魏蓉家。 路上遇到的村民大多不愿意理会他们,甚至还有小孩子朝着他们扔石子,气的李佳鹏双眼泛红。幸好陆楚事先问了陆奶奶魏蓉住在哪里,否则他们怕是找不到指路的人。 魏蓉从二十年前就失去了独自生活的能力,但是她父母过世了,其他亲人又不愿意接手这个麻烦,所以至今独自住在老的土房里。毕竟乡里乡亲,每天都有亲戚轮流给她送饭。 陆楚几人来到这里,才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 站在矮小的木门前,几人就已经闻到了刺鼻的臭味,踏进门内,院子里脏的不忍直视,茅房的味道以及食物发臭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着实让人难忍。 院内只有两间房,一间伙房,一间住处,茅房不过是一堆混乱堆起来的破烂石砖。 站在院子里,隐隐约约听到魏蓉在自言自语,无非就是“报应啊报应”之类,毫无逻辑的胡言乱语。 陆楚抬脚,想要率先走进屋内,却被祁黎拉住了手臂。 祁黎道:“我去。” 说完便抬脚走了进去。 陆楚紧跟其后,一进屋,陆楚只感到一阵眼花,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霉味与太久不清洗的臭味混在一起,下一秒,他只见一个长条状的东西朝着祁黎砸了过去,祁黎没有躲避,直接用手打开了来物。 哐当—— 砸过来的东西落在地上,陆楚才看清那是一把镰刀。 意识到这点,他一步上前抓过祁黎的手查看,在发现没有受伤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宋规见状,眼底依旧是不赞同的神色,在他眼里,祁黎也不过是打怪升级过程中遇到的随时可以出卖的可有可无的npc,在这样的人身上付出真正“担心”的情绪,就是一个笑话。 却不知祁黎和陆楚的关系绝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镰刀是魏蓉扔过来,对一个疯子的举动,几人自然没有生气,而是慢慢靠近她,谨防惹怒她,到时候什么都问不出来。 魏蓉自从疯了之后,经常自己跑到村里中吵嚷怒骂,不止一次被许多人围住指指点点,早就习惯了这样被围观的感觉,并没被激怒,反而开始对着陆楚几人哭喊起来。 “不是我啊!不是我啊!” “为什么不喜欢我,就因为我长得不好看?!” “啊啊啊啊!你喜欢她那一点,喜欢她哪一点!” “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做的!” “……” 众人没有打断她,试图从她的风言风语中找到有用的言论。 突然,她情绪更为激动起来,站起身扑向何明德,趁他没注意掐着他的脖子哀嚎道:“郭剑平……郭剑平!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啊!” 何明德被掐的措手不及,一时间呼吸不上了,其他人赶快凑上来拉开魏蓉,没想到魏蓉力气还挺大,着实费了一番力气。 被拉开的魏蓉嘴里还在怒骂着:“郭剑平,你畜生,你这个畜生!猪狗不如啊!报应,都是报应!” 宋规和祁黎两个成年男人驾住魏蓉,随她乱扑腾,等她稍微冷静下来,陆楚上前看着她,柔声道:“我们谈谈可以吗?” 陆楚曾经做网络心理咨询师的时候,遇到过很多情绪激动的人,虽然没有应付过已经疯癫的人,但是使人冷静下来还是可以的。 他的声音平和清澈,眼神温柔,缓缓说着话,看着魏蓉。 魏蓉彻底平静下来,眼泪开始往下掉。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郭剑平是畜生,都是畜生,他们都是畜生……” “她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他?”陆楚尽量放柔了声音,“谁?” “她不会放过你们的,不会放过你们的……” 接下来无论陆楚如何暗示,魏蓉都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不为外界所动。 无奈,陆楚拿出一张合照。 那正是当时在那间教室里讲桌上书中夹着的合照,里面的男人沉稳,女孩阳光青春,陆楚猜测那边是郭剑平以及他的第一任妻子,也就是那个传闻中长的很好看的姑娘。 如果魏蓉真的深爱郭剑平,那么看到两人的合照必定会再次疯狂,以防她情绪不受控制,陆楚将照片从中间折叠,将其上的两个人分开来,然后,他将照片上男人那一面递到魏蓉面前,问道:“认识这个人吗?” 魏蓉看清照片上的人,先是有片刻的怀念,紧接着开始怒视照片疯狂低吼:“郭剑平,郭剑平,畜生畜生,你是个畜生!” 何明德疑问:“看来这确实是郭剑平,不过你是哪里找来的照片?” 陆楚简短道:“教室里捡的。” 何明德没有再问,只是拿疑惑的眼光看着陆楚。 陆楚将照片背在身后,开始低语安抚魏蓉,等魏蓉情绪再度稳定之后,这才将照片另一面放在魏蓉面前。 奇怪的是,这次魏蓉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反应,还是碎碎念着“报应畜生”。 陆楚奇怪她的反应,当时那个姑娘和郭剑平结婚,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再加上那个姑娘长得好看,魏蓉一定印象深刻才对,怎么现如今看起来没多大反应? 除非,照片上这个,不是那个和郭剑平结婚的女孩。 一直架着魏蓉的宋规倒是有了反应,他叫过何明德,示意他过来帮自己钳制住魏蓉。 得到活动自由的宋规从口袋里拿出另一张照片,也是一张合照,照片上的人士郭剑平没错,只是女孩却不是刚刚那个。 这是他从那间办公室里找到的,一直没有拿出来。 他学着陆楚的样子,将照片对折,先将男人那一面呈现在魏蓉面前,得到了同样的反应,激烈挣扎,以及怒骂。 紧接着,他将另一面放在魏蓉面前。 这次,魏蓉的表现出乎众人的意料。 她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疯了一样挣扎,痛哭流涕,眼中是极度的恐惧,嘴里的怒骂变成了求饶般的呼喊:“不是我!不是我!报应啊,报应啊,郭剑平混蛋,他们都该死都该死!” 魏蓉极尽疯狂,陆楚无论如何都不能安抚下她的情绪,只能让宋规将照片收起来,等魏蓉自己缓过来。 “呵呵——呵,” 过了许久,魏蓉骤然安静,轻笑出声,双眼血红:“因果循环,都是报应,都是报应,她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一次无论众人做什么都不能再引起魏蓉的丝毫波动。 陆楚叹口气道:“今天恐怕是问不出什么了,天色也晚了,我们先回去吧。” 宋规沉思一下道:“确实,我们还有不少事需要理清楚。” 于是众人离开了魏蓉的院子,陆楚回到陆家正是晚饭时间,他打包了一份饭,送去了魏蓉那里。 晚饭过后,众人凑在一起,拿出两张照片对比,准备理一理已知的线索。 至于鬼是否混在他们之前,先放在一边,且走一步多一步。 然而还不待他们有更多的交谈,村子里就出现了下一个受害者。 谁都没有想到第二个出事的居然会是,村长。 第27章 第三局 村长发生意外不过半个小时,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村长媳妇扛着铲子痛哭流涕地来到陆家砸门,边砸边哭喊道:“都是你们几个狗崽子啊,你们触了鬼神的晦气,报应怎么到了当家的身上,你们给我滚出来!给我个说法,你们把当家的还给我,还给我啊!” 中间还夹杂着其他人的谈话声和怒吼声。 只听了几句,陆楚就知道大事不好。 第二个出事的就是一村之长,这个影响不可谓不大。 要知道,在这样贫苦的村庄里,最有话语权的就是村长,平时邻里间大事小事也都是村长处理的,威信不小。如果下一个出事的人是其他人还好,是一村之长就会将鬼神带给大家的恐惧放到最大化。再者,一个村子里,如果没有有威信的人出来主持安抚,只会变得混乱,到时候不用所谓的“它”报仇,这个村子自己就会崩溃。 陆楚赶紧把陆奶奶扶到一旁的屋子里,千叮咛万嘱咐后关注了屋门,免得波及到老人家。 这事终究要他们几个面对解决。 几人互相看了几眼,何明德上前打开了门。 开门的一刹那,村长媳妇的长铲就挥了下来,幸亏何明德早有准备且动作快,堪堪躲过了,否则怕是要见血。 村长媳妇进了院子里,瞬间身后一大群人挤挤攘攘地都进了院中。 看这架势,陆楚他们尽管是五个男人,也讨不了好,如果说之前几次村民凑在一起是为了看热闹,这次就真的是怒气冲冲,恨不得立即铲除眼前几个人的样子。 陆楚是这五个人中最能和这帮失去理智的村民说得上话的,毕竟他是这个村子的一员。 陆楚拦到快失去理智的村长媳妇面前,诚恳问道:“婶儿,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一说起来,村长媳妇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问问你身后边儿那几个混蛋,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惹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自己作死了自己人就算了,怎么连我家当家的都受到了牵连?!” 村长媳妇身侧的另一个老妇人拉过陆楚到自己身边道:“我说陆家小子啊,你可要离这几个远点,他们可是瘟神,咱村子这么多年了没出过啥事,自从他们来了之后就祸事不断,我听说昨儿晚上他们是拉着你一起去的老院子?诶呦可别也把晦气传到你身上了!” 陆楚企图解释道:“婶儿,不是的……” “都给我闭嘴!”村长媳妇刺耳尖锐的声音叫停了所有人的声响,“今天我就把你们这几个外面来的混球抓了压到祖宗坟前烧了!” 宋规皱眉:“你确定?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如果真的搞出这一套,恐怕你还没能把我们怎么样就先被请去警局喝茶了。” “警局?杀千刀的我会怕那个!”村长夫人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面目狰狞,“当家的都去了,我活着可还有什么意思,是你们触了鬼神,该死的是你们,是你们!” 说着她将矛头指向了陆楚:“还有你,陆家小子!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怎么会和这群人混在一起,我要把你一起抓了!” “你说啥?你要抓谁?” 村长媳妇声音太大,一旁屋子里的陆家奶奶听得清清楚楚,听她将矛头指向了自己孙子,顿时忘了孙子安抚自己的话,不管不顾地从屋子里冲了出来质问村长媳妇,陆楚见状赶快上前搀扶住她。 偏远落后的地方,宗族身份地位的分化也很严格,老人往往比较有话语权。即使村长媳妇和陆家奶奶不是一支宗族的,平日里依旧对她十分尊重,此时老人家说话了,即使村长媳妇依旧情态激动丝毫不冷静,却没有指谁骂谁,只道:“陆婶儿,您先让开,今儿这些人不把我当家的还给我我就让他们一起到下面去!” 跟进来的村民也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都说这几个人是扫把星,都怕接下来自己会受到牵连。 眼看局势就要控制不住,双方皆剑拔弩张,时刻就要大动干戈,院外突然闪开了一条路。 陆楚抬目看去,进来的原来是王婆。 之前王婆说自己卜卦伤了身子和寿元,要静养,如今却亲自过来这里一趟,想必是听说了发生的事。 村子里的人对鬼神信的很,逢年过节都要烧烧纸上上香,平日里不舍得花钱,遇到诸如婚嫁、子女考学、丧病之类的大事总要到王婆那里花钱算一算,看灾化灾。王婆颇有些手段,算的又准,邻村也会专门来卜卦,平日里村民对她信服尊敬的很。 此时,看见一般不出门的外婆专门来到这里,众人不自觉专门闪开一条足够一个人通过的缝隙,让她过到前面去,原本嘈杂喧嚷的人群也恢复了平静。 王婆是被和她住一起的小姑娘搀扶过来的,她扫了周围人群一眼,目光落在了村长媳妇身上。 村长媳妇先是反应了片刻,这才转而朝着王婆哭喊起来:“王婆您可要帮帮我,我家当家的他……他,都是这些外来人的错!” 王婆止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道:“我现在来这里就是要解决这件事的。” 一听她要解决,本来担惊受怕的村民都放下了心,纷纷问道:“王婆您说这事要怎么办?” 王婆摇摇头:“我说的解决不是解决不干净的东西,而是解决你们现在的僵持。” 村长媳妇疑问:“啥意思?” “昨晚开始发生在我们村子里的一切,不是因为这几个人才开始的。事实上,早在二十年前我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二十年前……二十年前的事不是解决了吗?” “没有解决,它一直都在。” 村长媳妇不信:“就算脏东西一直都在,那也是这几人惹了它的缘故。” 王婆不理会她,只道:“不管你信不信,刚刚我又补了一挂,是给我们村子卜的,这几个外来人,不是一切祸事的源头,而是可能阻止这次灾祸的根本。” “换句话说,如果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他们去查,我们村子大部分人有可能躲过一劫。” 村长媳妇道:“王婆您说清楚点,为啥咱村子要遇到这种事,这可是谁造的孽啊?” 王婆道:“想活着,就让这几个年轻人放手去查。查出来,脏东西被制服,我们就此安全,查不出来——” 其他村民赶紧问道:“查不出来就咋啦?” 王婆扫视一周:“有的人自己知道。” “它怨气太重,我们一个村子,都逃不了。” 说完她不再理会众人,被小姑娘搀扶着,蹒跚着步伐离开了这里,途遇的村民依旧自觉为她让道。 “逃不了,逃不了。” 众人耳中都是这三个字,有几个村民听到怨气太重这四个字,脸上一闪而过极度惊恐的表情,陆楚暗暗观察,记住了这几个人。 —————— 当天晚上,村民在陆家呆了一会儿,最终散去,他们对王婆的话格外信服。依稀记得王婆当时说“整个村子”要出事,于是能离开村子当时便都离开了村子,不能离开的则开始紧闭屋门不肯出门。 一时间,整个村子没有了一点人气。 陆楚他们经过讨论,依旧没能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现在只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宋规手中拿的黑白合照中的女孩子,才是郭剑平的第一任妻子,也就是传闻中好看但贪慕虚荣,后来跟外面的人跑了就再也没回来的人。 至于另一个女孩是谁,是在哪个时间段出现在郭剑平身边的,有可能是这个谜团是否能解开的一个关键。 另外有一点让陆楚很在意,就是王婆说的那句“有的人自己知道”。这句话明显在指代当时在场的一些人,那么,这些人究竟知道什么? 他们和二十年前的事是否存在着某些关系。 一环又一环,本来就没有头绪的众人更加混乱。 何明德与李佳鹏再度吵了起来,因为在村长出事的时候,也就是他们几人展开讨论的半个小时前,何明德去了一趟厕所,大概十多分钟的样子。 李佳鹏精神紧绷,一口咬定何明德就是鬼,他当时去厕所是为了转而去另一边杀了村长。 何明德嗤笑:“我怀疑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我如果是鬼,会离开的那么刻意?而是你就这么说出来,就不怕我当场把你解决了?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你真的应该好好冷静下。” 宋规道:“佳鹏确实应该冷静一下,我们谁都没有见到过鬼,也不知它有什么手段,万一它杀人根本不需要亲自到场呢?” 陆楚附议:“大家都冷静点。” “呵,”李佳鹏轻蔑笑了下,“虽然王婆说我们外面来的五个人中有鬼,但是我觉得你也不是没可能的。” 陆楚挑眉,保持着得体温和的笑意:“我?” “当然,”李佳鹏道,“你看起来比我们小,但是遇到这件事居然只有一点点惊讶,况且,谁会没事把看到的别人的照片随手带在身上?” 陆楚笑:“自然有,比如宋规。” 宋规见绕了一圈又说到自己身上,揉了揉眉头:“你们真的觉得,有‘鬼’会有闲情逸致和你们玩这种天黑了请闭眼一样找出真凶是谁的游戏?” 何明德疑问:“你的意思是?” “目前来讲,我还算相信王婆,同时最不可能的往往是事情的真相。” “所以呢。” 宋规摊手:“我投票,嫌疑人我选祁黎。” 其余几人立刻看向祁黎。 祁黎道:“原因。” 宋规笑:“只不过觉得你有点格格不入而已。”明显开玩笑的语气。 格格不入是真,因为祁黎本来就不是npc。 宋规接着道:“但是假设你如果真的是的话,又为什么在杀了两个人之后依旧潜在我们身边,为什么不一起杀掉,相信对‘鬼’来说,不过是很简单的事。” 陆楚指尖敲击桌面:“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不管‘鬼’是谁,它明明有把我们都杀了的能力,却为什么隐藏在暗处。是不是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它在暗处,是为了寻找什么,人也好、真相也好,当它找到这个东西后,就没有了遗憾,然后或者投胎,或者再把我们,屠杀殆尽?” 宋规思索片刻:“有道理,所以,我们现在是安全的,即使出事也是一个一个消失,而不是被屠尽。” “因此,”陆楚接着道,“被杀的人与它所寻找的事物有一定联系吗?抑或是,被杀的人阻挡了它寻找的线索……我想,不仅仅是我们想要知道二十年前事情的真相。”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尽管天色已晚,众人依旧决定去村长那里查看一下村长的尸首。 也不知还有没有留下尸首。 陆楚起身想要先去陆奶奶那里告知一声,祁黎也站起身:“我和你一起。” 走进院子里,祁黎低声道:“你也觉得是我吗?” 陆楚一愣:“嗯?” 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关于宋规质疑他是‘鬼’这事。 陆楚还未表达意见,就听祁黎道:“我不是。” 祁黎继续道:“记得我给你写的纸条吗?” 只有两句话的那一张纸,陆楚现在依旧带在身上。 【从生到死,不要相信任何人。 我会找到你。】 “嗯。” “从生到死,你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说着祁黎停下脚步,院子中很黑,两人没开手电,适应了一会儿陆楚才看清了祁黎的眼神,深沉而执着。 他说:“但是,你可以相信我。” 第28章 第三局 村长的尸体意外的“完整”。 所谓“完整”, 是指与郭剑平和杨成的死法不同,村长死的时候并没有满屋破碎的蛇的尸体。 他仿佛是突然之间就失去气息的, 这种死法让人产生他可能是猝死的猜测, 当时首先发现村长失去呼吸的村长媳妇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然而还不待她反应过来痛哭,接下来村长的尸体就开始以肉眼看见的速度腐败溃烂,发出腐朽的恶臭, 蠕动的蛆虫从他糜烂的血肉间隙爬动,在村长媳妇失声尖叫之时, 一条细长的满身通红的蛇从村长的嘴里缓缓爬了出来。 在宋规发表了“尸体还比较完整”的言论后,已经快要吐出来的何明德捂着嘴道:“你管这叫完整?” 陆楚和李佳鹏同样不好受。 宋规道:“至少没有化成血水。” 众人沉默,想起惨死的杨成,顿时心情更为沉重。 村长媳妇看见宋规几人, 本来正准备将他们赶出去,被宋规一句“不想死更多人就配合一下”给堵了回去。王婆当时的话还历历在目, 说是死人是必然的,说不准一个村都逃不过这样凄惨的下场。 万一下一个是她怎么办…… 于是尽管心有不甘,她还是选择听王婆的话,任这几个人查看。只是想起死去的丈夫, 眼泪依旧掉个不停, 虽然平时他们夫妻没少因为各种事吵架甚至直接动手,然是好在一起过了大半辈子,等以后彻底老了,孩子也都不管他们了,还不是他们两个老东西相依为命, 互相照看着对方,然后先去的早享福,留下来的继续在怀念中蹉跎岁月。 尽管村长的尸体意外的“完整”,但是几人依旧不知如何下手查看尸体,或者说这副严重溃烂的尸体上本就没有任何线索。 现在,线索还是只能在照片上寻找。 村长的尸体没有再移动,剩下的就交给他的家人了,不一会儿,就有人抬过来一口木棺,将村长尸体装了进去。,当地习俗,人死后,先不下葬,要在正堂布灵堂,空棺游村,三日后下葬,牌位摆到头七。死者为大,大部分人都希望他能入土为安。 宋规顶着村长媳妇愤恨的眼神,淡定地拿出一张照片问道:“请节哀,我们会尽快找出凶手,不管它是人是鬼。另外,请问,您有见过照片上这个女孩子吗?” 村长媳妇不甘不愿,还是配合地拿过照片看了半晌,顿了顿道:“这……这不是郭老师他第一个媳妇儿林琳吗?” 这正符合陆楚与宋规几人的猜测,也顺便让他们知晓了郭剑平前妻的名字——林琳。 于是宋规又拿出另一张照片,问:“那这个人呢?” 这次,村长媳妇想了很久,才狐疑地看向众人道:“这也是我们村的,那时候郭老师结婚不久,又开始继续在村里讲课,她是那一批听课的人里面的……怎么,她也和郭老师有合照?” 陆楚闻言沉思。 宋规挑眉:“这个女孩现在在哪儿?” 村长媳妇回忆了一下,道:“二十年前就搬出我们村了啊,说起来她还是我家那口子的远房亲戚……” 提起村长,她语气又有些哽咽:“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陆楚和宋规对视一眼,陆楚道:“婶子,您别伤心,我们一定给您个说法。您能告诉我们一下这个女孩的名字,而她又是大概什么时候搬出去的吗?” 村长媳妇道:“名字……大名不记得了,村里叫小辈儿还是叫小名比较多,我跟她又不算正儿八经的亲戚,就记得大概叫翠妹儿……搬出去的日子,是林琳跑了没多久,郭剑平还没娶魏蓉的时候。” “谢谢,”宋规接着道:“那我们先去其他地方查查,打扰了。” 村长媳妇不语,抹了抹眼角去了正堂,跪在棺材边上。 —————— 已近深夜,几人回了陆家,为避免出意外,他们打消了再次出门的打算,等天亮了再说。 众人凑在偏房,围着床上的木桌坐下来。 宋规问道:“大家,都有什么看法吗?” 陆楚道:“郭剑平有问题。” 祁黎深深看陆楚一眼,开口道:“附议。” 李佳鹏揉了揉自己头发,将头发弄得乱糟糟后,道:“我感觉我现在已经精神不正常了,别说有什么看法了,我只觉得自己在做梦,还是他妈死活醒不来的梦!” “唉——”何明德叹了口气,“我也有点混乱,陆兄弟,先说说你有什么猜测吧。” 陆楚拿出那两张照片,整理了一下头绪,缓缓道:“我这张照片是从讲台上郭剑平曾经讲课的书本里找到的。我在你们之前就听过我奶奶讲那时候的故事,听说他的第一任妻子长得不错,而照片上一男一女虽然没做什么亲密的动作,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意味;再加上一个男人将与一个女人的合照随身携带,夹在最常用的书中,本就有问题。因而,当时我就在猜测这会不会是郭剑平的第一任妻子。现在看来我的猜测是错的,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两个人的暧昧气氛不是假的,这是不是说明,郭剑平并没有像传说中那样,对他的第一任妻子一往情深。” 宋规点点头:“我也觉得。” “而且,”陆楚继续道,“魏蓉看到‘翠妹儿’的照片没什么反应姑且算是合理的,毕竟他们可能并没有见过面,但是她看到‘林琳’的反应却不太对。” “不对?”李佳鹏道,“有什么不对吗……我就记得她一直大喊大叫了。” “完全不对。”陆楚道,“我们几个人听到的版本中,‘林琳’在二十年前就离开了村子,据说是和有钱人跑了,因此魏蓉才得以上位。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魏蓉即使是疯了,看见照片也应该是妒忌、不屑甚至嫉恨的。” 宋规摸了摸下巴,接着陆楚的话道:“但是她没有,她虽然大喊大叫,却不仅没有嫉恨,更多的却是极度的害怕和恐惧。” “或许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陆楚淡淡道。 “怜悯?”何明德疑问,“为什么?” “暂且不知道。”陆楚摇头,“现在的问题是,二十前的事情根本不像其他人给我们讲的那样,然而事实是什么,知道事实的人在哪里,才是我们最该头疼的事情。” 李佳鹏闻言瘫倒在床上,手臂盖住眼睛,声音闷闷地道:“我现在,就想回家。” 何明德不语。 宋规道:“明天再去魏蓉那里一趟,实在不行在村里逮人就问,总能问出点什么。” 陆楚看他一眼,摇头道:“逮人就问也只是没办法才会去的事,毕竟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劝服每个人好好配合我们,现在村里人说不定正像躲瘟疫一样的躲我们。现在已知的,林琳的家人在她‘和有钱人’跑了之后就畏惧搬出了村子,估计不好找。魏蓉的父母过世,其他亲戚每天只给她送送饭,或许能问出些消息。其实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有人知道那个‘翠妹儿’现在的去向吗?” 何明德皱眉道:“她?我觉得悬……” “为什么这么想知道?”李佳鹏疑问,“为什么我觉得还是魏蓉那边的消息更重要。” “因为我有个猜测,”陆楚道,“记不记得其他人给我们讲的故事里,郭剑平和魏蓉结婚后,刚开始还好,后面却开始往城里跑,然后大家传言他是去见‘和有钱人跑了又回来的林琳’的事?根据‘翠妹儿’搬出村子的时间轴和两人的合照,我怀疑,他如果去见人,见得或许不是林琳,而是‘翠妹儿’。” 宋规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们还没有证据。” “所以我说只是个猜测,一切还是要等明天再说。” 宋规叹了一口气:“那先散了吧,明天再说。” “我……我有话要说……”李佳鹏一听要散赶紧结结巴巴开口。 何明德道:“有话直说。” “我不敢一个人睡。”李佳鹏是真的被吓到了,拽着何明德的衣服,声音有点抖,“也不敢和谁两个人睡一间,万一……我是说万一,和我一起睡得人是‘鬼’呢……” “那你想怎么办?” “要不,咱四个再加上陆楚,睡一间屋子吧……”说完他赶紧表态道,“我打地铺也行!” 宋规沉思片刻道:“我觉得也行,目前来讲,我们一起确实比较安全,根据我多年看恐怖片的经历,单独行动就等于领便当。” 李佳鹏苦笑:“这时候你能别扯恐怖片了吗,一点都不好笑。” 于是几人就在一间屋子住下了。 陆楚去问了陆奶奶,家里杂物间里有一个折叠的单人床,和旧沙发一个高度,沙发和折叠床拼在一起,勉强可以躺下两个成年男人。村里的床都大,床铺上可以躺三个成年人,这样一来,五个人就没人需要打地铺了。 经过一番探讨,最后决定宋规、何明德、李佳鹏挤在大床上,陆楚、祁黎挤在拼在一起的沙发和单人床上。 第29章 第三局 一屋子男人。 陆楚睡相很安静, 侧着身子,细碎的刘海垂到一侧, 露出干净的面;宋规也还好, 偶尔翻个身,动作不大。 据说人白天累过头了,或者精神紧绷过度, 晚上就会打呼说梦话,陆楚以前不清楚是不是真的, 今天算是真的见识到了,李佳鹏从睡熟了就开始打呼噜,间歇的说着梦话,还不安分的翻身踹脚, 动静不小。何明德倒是没什么大毛病,只是睡熟了会磨牙, 略有些刺耳,和李佳鹏的声响交织在一起,瞬间变得混乱吵闹。 在这样的动静下,本就习惯独居且听觉敏感的陆楚屡次被吵醒。 每次醒来, 半梦半醒之间, 他都看到身侧的祁黎仰着身子,睁着眼看向天花板。 不知第几次被吵醒后,祁黎保持着看天花板的动作低声问道:“睡不着?” “还好,”顿了顿,陆楚继续道, “你呢?” 如果没记错,他被吵醒这几次,祁黎都醒着。 祁黎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道:“太吵了?我们换一个房间。” 说着他便兀自起了身,没发出丁点声响。 陆楚看到他的动作就清醒了:“可……他们呢?” 他们住到一起主要是为了安全,如果他们现在单独行动,会不会出事? 祁黎看他没动作,也不解释,直接弯腰抱起了陆楚,起身就朝外面走去。陆楚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却不敢挣扎,生怕吵醒其他人。 于是他就这么直挺挺的被抱出了屋子,去另一间卧房。 祁黎将陆楚放在床上,才淡淡道:“今天没有人会出意外。” 说完又转身拿了两床被子过来,将其中一条被子盖在陆楚身上,自己则盖了另一条,然后说:“睡吧。” 陆楚好气又好笑,但他一直知道祁黎很难交流,做事雷厉果断,又听到他说今天不会有人出意外,便放下心来。对祁黎,陆楚一直抱着莫名敬畏和依赖感,尽管他并不知道他的来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像是早就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无论如何,得知不会出事的陆楚精神放松下来,很快就沉沉睡去。 祁黎则只合了四个小时眼。 —————— 次日。 陆楚和祁黎起得很早,李佳鹏和何明德根本没有发现他们两个昨夜不在这里睡得。 宋规在无人的角落偷偷打量祁黎,然而祁黎警觉性非常好,宋规几乎是下一秒就被发现,于是他只好收回目光,偶尔看两眼陆楚,眼底划过一点光芒——昨夜他也醒了……总觉得,选择陆楚做自己暂时的“同伴”,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 是什么呢。 宋规笑,有点期待。 陆奶奶起的也很早,天还漆黑就收拾了收拾,跪在佛像面前烧香诵经,为自己孙子祈福。 早饭是陆楚做的,他昨晚后半夜睡得不错,早上起了个大早,看过了陆奶奶后,便揽下了做饭的活,祁黎在一旁帮忙打下手。等众人全都起床的时候,刚刚可以开饭。 斟酌片刻,陆楚还是将照片拿出来问了问陆奶奶,他本来不想牵扯到老人家,只是如今能搜集的线索的真的不多,万一陆奶奶这里能有何突破口也是未可知的事情。 陆奶奶看到林琳的那张照片,恍惚了片刻才道:“唉,这也是个傻的姑娘,本来过得好好的,怎么就想不开跑了呢。” “奶奶,您和郭剑平的第一任妻子很熟吗?” 陆奶奶摸摸陆楚的头,道:“也不算,就记得是个挺机灵,挺讨人喜欢的小姑娘,每次见了我都会甜甜地叫婶子好……” “那,”陆楚拿出另一张照片,问道,“这个人呢?” 陆奶奶这回则想了好久,才道:“这不是村长远房亲戚吗,后来搬走了,前两年我还见她家人来着。” 宋规闻言眼底一亮:“奶奶,您在哪里见到的她?” 陆奶奶思索片刻道:“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前几年去a市我二小子哪儿住了几天,老婆子我耐不住无聊,就下楼和那些大爷大娘的闲聊,然后碰上了她娘,我们还聊了几句。” “不过,这郭后生和这姑娘……怎么这么熟?”陆奶奶到底是女人,很快就发觉了不对,虽然没说透,但在场的人都懂她想表达什么,郭剑平和翠妹儿的合照确实暧昧。 宋规放下碗筷:“看来咱们有必要去a市一趟。” 陆楚点点头,道:“不过还是要先去再魏蓉哪儿一趟。” 李佳鹏一听到要离开这个村子,即使是出去也摆脱不了这件事,依然情绪高涨道:“成!成!咱们赶快吃完赶快去看过魏蓉,然后就出发吧!” 陆奶奶不放心道:“乖孙儿啊,你也要跟着去吗,奶奶这心里,总不踏实……” 陆楚给陆奶奶添了菜,笑说:“奶奶我都成年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是祸躲不过,逃避不是办法,总得找出根源消了灾才好。” 陆奶奶虽不舍,还是答应了。 众人快速吃完饭,再次来到了魏蓉家。 曾经陆楚猜想,来复仇的会不会是魏蓉胎死腹中的孩子,现在看来是的可能性近乎没有,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是还需证实。 有了上一次的先例,这一次几人并没有在意院内熏人的恶臭,也没有被疯癫的魏蓉袭击。 交谈这事还是陆楚来,他先安抚了魏蓉的情绪,引导话题,然后才道:“你是魏蓉。” 魏蓉痴傻笑道:“我是魏蓉。” “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 “你爱郭剑平。” “我爱郭……”说到这里,顿时,她脸上的傻笑消失,变成深深的憎恶,她边挣扎便大喊大叫道,“不!我不爱郭剑平……郭剑平……郭剑平!混蛋……畜生!” 陆楚赶快顺着她的话道:“是,你不爱他。” “现在,冷静下来,告诉我,林琳是谁?” “林琳……林琳……”魏蓉脸上又换上痴傻的笑,一味地重复“林琳”两个字。 陆楚与祁黎对视一眼,又问魏蓉道: “林琳,是不是早就过世了?” 第30章 第三局 开车离开村子的路上, 何明德问陆楚道:“你是怎么做出‘林琳早就过世’这个判断的?” 刚刚陆楚向魏蓉问出这个问题后,出乎意料, 魏蓉没有发疯, 而是安静了下来,片刻后,眼泪顺着脏污的面颊往下掉。 “死了……”她喃喃到, “是死了……” 仿佛癔症,又仿佛清醒了过来, 她悄无声息的淌着眼泪,不断重复着:“死了,死了。” 陆楚得到想要的答案,知道魏蓉不能再受刺激, 便和其他几人说:“我们去a市吧。” 再次给魏蓉送过饭后,五人开了一辆面包车, 向a市疾驰。 车上,李佳鹏一直用余光瞟着陆楚,想问什么却又不敢言,最后还是何明德问出了他们都想知道的问题。 陆楚笑:“怀疑我吗?” 何明德直接地点点头:“有点。” 李佳鹏听他如此就回答了出来, 失声道:“明德?!” “冷静点, 你们现在看谁都是假的,看谁都是鬼。”宋规调笑道。 陆楚道:“不是说过了,想知道真相的不只是我们,它也想,所以我们才是安全的。” “但是谁知道最后真相大白的时候, 它会不会将我们灭口,或者事情进展到半中间,它发现没意思,还是干脆杀了我们更好玩呢?”何明德反问。 陆楚闻言同意地点点头:“你说的,是挺有道理。”话说一半,他温柔笑着转折道,“但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干坐着不懂就可以躲过一劫吗?只能继续调查,说不定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宋规唯恐天下不乱道:“既然离a市还有点距离,我们投个票啊。” 众人疑问:“投什么票?” 宋规笑的不怀好意:“当然是——投鬼了。” 李佳鹏一震:“别……别了吧。” 宋规挑眉:“这么怂?” 李佳鹏苦笑,看了眼陆楚:“是有点。” 宋规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陆楚,陆楚轻笑:“你也怀疑我。” 宋规状似无奈道:“唉,一切都有可能。”他接着说道,“来吧各位,投个票而已,说不定它一直在我们身边,一直在窥探我们,我们这样做能引起它的兴趣呢?” 何明德闭眼吸了口气:“我们要它的兴趣有什么用。” 宋规耸肩:“谁知道呢。” 最后众人还是决定一起说出他们怀疑的人。 “来,我说‘三二一’,一起啊。” “三—— 二—— 一——” 何明德:“陆楚。” 李佳鹏:“陆楚。” 宋规:“杨成。” 陆楚:“杨成。” 剩下一个祁黎开着车,目视前方,淡淡道一句:“杨成。”仿佛为这次投票画上句点。 听到自己有两票,陆楚无奈:“你们至少对王婆有点信心啊,我可不是‘村子外来的人’。” 李佳鹏和何明德之所以怀疑陆楚,完全是因为他们刚开始接触的时候还好,后来出事后,他们发现陆楚的表现实在不像一个偏远村落里的刚成年的年轻人,遇到那样惨烈的死状依旧没有大惊失色,甚至很快冷静下来,探查细节,与疯掉的魏蓉对话……每一步,他都自然到令人信服,可就是这样,才更让他们两个产生怀疑。 陆楚没什么好说的,他虽然代入角色,却不代表他要时时刻刻扮演这个身份该有的样子,他来到“局”中,是为了活下去,仅此而已。 何明德没有回答陆楚,而是对三人都选择杨成表示怀疑:“你们不能因为成子……去了,就让他背这个锅。” 陆楚道:“我没有让任何人背锅。” 何明德看了看选择杨成的三人,依旧质疑,他道:“那你们的依据呢?总不能是瞎猜的。” 宋规道:“性格。” 陆楚道:“味道。” 祁黎道:“直觉。” 陆楚听到祁黎的“直觉”二字没忍住笑出了声。 何明德和李佳鹏疑惑地看了祁黎两眼,转而问宋规道:“什么性格?” 宋规道:“谁知道呢。” 何明德皱眉:“你别闹,这时候还开玩笑添乱有意思吗?” “我没闹,我就觉得是他而已,”车子空间太狭小,宋规伸展了下身子,问陆楚道,“你的意见呢,味道是怎么回事?” 陆楚深深看他一眼。 来到这一“局”后,宋规一直表现的平淡普通,几乎什么事都让陆楚最先说感想出主意,要说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现,陆楚是不信的。他还记得宋规可以在幻境中呆的时间很长,这说明他早已经历无数个“局”,并且成功活了下来,虽然还没有经历过几个“局”,但是陆楚知道,想在这些各有不同却同样危险的“局”中活下来,不可能是运气好这么简单的事。 可以确定,宋规是个聪明人,还是个伪装的很深的聪明人。 他平时看着吊儿郎当事不关己,可他心中在想什么,无人得知。 至于为什么这一局中,宋规一直没有发表什么建设性意见,而是不断推陆楚出来,陆楚猜测,他是在观察自己,观察自己是否有继续合作下去的必要性。 毕竟谁都不想要一个猪队友。 陆楚没说破,而是道:“我触觉、听觉和嗅觉较一般人灵敏许多。” 李佳鹏道:“然后呢?你怎么就能凭这个怀疑成子?” “杨成出事的那一天,我们是一起在那间屋子看到的。”陆楚顿了顿道,“当时血腥味非常浓重,本来我是没有在意的,但是又过了一会儿后,刺鼻浓重的血腥味中却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味道,这味道我在杨成身上闻过,不是肥皂味更不是其他什么外在香料的味道,而是杨成这个人本身独有的味道。但是当时我并不放在心上,毕竟那是杨成的死亡现场,有他的味道是很正常的事情。直到昨晚,我们去查看村长的身体。” 李佳鹏颤了颤:“你也闻到了?” 陆楚点点头:“本来也在想要怎么告诉你们这件事,村长的身体深度溃烂,腐肉味远远盖过了其他活物的气息,但是在那间屋子待久了,杨成身上那股味道就越来越重,清晰起来。那股味道——” 李佳鹏还想问什么,就听陆楚突然道:“就像现在一样。” 李佳鹏差点跳起来:“你说什么?!” “那股味道,就像现在车中的,一样。” 一瞬间,移动的面包车中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第31章 第三局 毛骨悚然, 浑身发凉。 除了这两个词,何明德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现在的感觉。 从陆楚说出那句话开始, 他整个人都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遏制了呼吸, 逼仄狭窄的空间中,心跳明晰地仿佛要从胸膛之中跳出来。 “扑通——扑通——” 没有人敢大声呼吸。 就连一向懒散的宋规都放轻了呼吸,双眼一眨不眨, 不知该看向何方。 李佳鹏干脆颤抖着闭上了眼睛,仿佛接受了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 生或死。 又是须臾, 李佳鹏终于忍受不了,他突然弓起身,开始嘶喊怒吼,并且试图从后座爬到前面控制祁黎手上的方向盘, 边动作边喊叫道:“停车!停车!我们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它会杀了我们!杀了我们!” 祁黎格外冷静,没有被陷入疯狂的李佳鹏得手, 控制了方向盘。 片刻后,祁黎已经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快速停了车。 “下车。”他道。 沉浸在逼仄氛围中的众人闻言,纷纷下车, 期间, 李佳鹏紧拽何明德的衣袖,声音颤抖,时不时哆嗦道:“成子,成子……” 何明德也是不敢相信,他拍了拍李佳鹏的肩膀安慰道:“冷静点。” 其实他自己也冷静不到哪里去。 陆楚叹口气道:“别担心, 我们现在是安全的。” 李佳鹏不信,他试图克服颤栗感,对四周空气道:“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就想多活几天,成子你要是能听到,就放过我吧……” 陆楚安抚他:“还是回车上吧,它既然想知道真相,那么跟在我们身侧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之前我们不是就有过这方面的猜测吗?” 是啊,之前宋规就有打趣道“它说不定一直在我们身边跟着,我们投票它也会感兴趣也说不定”。 但是猜测归猜测,就算知道猜测的成分中至少百分之九十九是真的,可是只要没人说破它的存在,恐惧感就不会如斯沉重,压抑的让人呼吸不上来。 所有人都知道,它在跟着他们。 可是没人用事实去证实出这个猜测,所以他们可以在心底蒙蔽自己“这是个玩笑,它怎么可能真的在附近”。 直到陆楚说出那一句话。 所有的自我建设自我说服顷刻间都被打破,崩塌。 这次,宋规没有再做一个旁观者,而是和陆楚一起劝服李佳鹏,因为他减缓了众人的进度,他们只会更危险。李佳鹏整个人陷入恐慌,何明德也不好受,但是他依旧扶着李佳鹏安抚他,最后将他带上了车。 车上,李佳鹏声音嘶哑:“它一直在吗?” 陆楚实话实说道:“时有时无,或许有时离开了一会儿,或许只是味道比较淡,我没注意到。” 这味道,在村长过世前也曾在他们身边环绕,只是那时杨成刚刚“死”去,陆楚的精力都放在其他方面,没太在意。 其实还有其他零碎的细节将矛头指向了杨成,但是断断续续穿插太多,解释起来复杂难言,不如直接将最简单的真相摆出来来的直接。 至于宋规的判断,既然他不想说,只想看戏,那就让他看。只是陆楚会让他知道,想要筛选队友的,并不止他一个。 车子依旧在颠簸,李佳鹏在精神极度紧绷后睡了过去,何明德揉揉眉心,只觉得极度劳累,身体上是,心里也是。宋规看向窗外不知想什么,祁黎冷静地开着车,陆楚在脑海中整理线索。 谁都没有再问关于那个气味的问题。 —————— 翠妹儿的地址他们并不知道,但是根据陆奶奶的话得知,陆奶奶曾在小区下面找同年龄的老人家谈天,然后碰到了翠妹儿的母亲,闲聊中得知她是出去买菜。 买完菜自然要回家,那么她家应该就在这附近。 翠妹儿的大名,陆奶奶和村长夫人都不记得,连她父亲的名字也没什么印象了,毕竟二十年前就搬出去了,但是陆奶奶告诉他们,翠妹儿父亲是姓刘的。 几人先在那小区附近找了个宾馆住下,大套间,五人尽量住在一起。 之后,几人分头询问这附近有没有姓刘的人家。 何明德不放心李佳鹏独自行动,所以和他一组,宋规、陆楚以及祁黎则是单独行动。 几个小时后,几人在宾馆集合。 何明德道:“姓、年龄,已经居住时间都吻合的我这里有三个人,至于是不是从村子里过来的,只是普通邻居都会太清楚。” 祁黎道:“两个。” 宋规道:“一个。” 陆楚笑了笑:“两个,其中有个说是从比较穷的村子里举家搬过来的。” 宋规拍拍陆楚肩膀:“可以的,先去这家。” 几人运气很好,那家家里刚好有人,经过一番询问,这人确实是二十年前从陆楚居住的村子里搬出去的。 陆楚礼貌问道:“请问,翠妹儿是您的女儿吗?” 老人一听这个就变了脸色:“嗯。” 陆楚与祁黎对视一眼,道:“是这样的,我们这有点事想问问她,请问她有时间吗?” 老人闻言看了陆楚几眼,道:“算了,你是陆老头的孙子,我相信你不是什么坏人,你先进屋来吧。” 老人给几个人端了茶水:“我这女儿,我也是几年没见过了。” 陆楚问道:“方便说一下原因吗?” 老人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算了,我和你们说吧,这事闹的挺大,邻里街坊的都知道,现在都当笑话讲,你们不问我也能从别人那儿知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找我女儿什么事,但我确实几年前就没见过她了,我是管不住她了,二十年前要和一个有老婆的男人在一块儿,搬家了也没断了来往,后来不了了之,几年前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丈夫孩子都有,却卷了家里的钱跟别的男人跑了,走之前还骗了周围邻居的钱,说自己要去医院……现在弄得我这……就算把她借的钱都填上了,也堵不住街坊邻里的嘴。” 陆楚听到前几句,就不动声色地与其他几个人对视一眼。 老人起身去关煤气灶上烧着的水。 陆楚拿出照片,上面是翠妹儿和郭剑平的合照,他斟酌了一下,还是将翠妹儿那一半整齐地撕了下来,等老人回来,只将郭剑平的照片拿出来问老人:“这个人您有印象吗?” 老人只看了一眼就道:“有!这不就是那个自己有媳妇骗翠妹儿的男人吗?” 果然。 “那他后来有来找过翠妹儿吗?” “有,我对这小子印象深着呢,看着像个好人,其实人品不怎么样,我们搬家前他就来找过翠妹儿,说媳妇跟别人跑了,想和翠妹儿在一起,我们没同意,硬拉着翠妹儿到了a市,没想到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又过来了。我那时候忙着事业,和村里的人已经基本断了联系,再加上翠妹儿坚持,就想着看看再说,没想到后来这后生就去了,而且当时他已经再娶过了。” “郭剑平怎么去的,您知道吗?” 老人摇摇头:“不太清楚,我毕竟户口都迁出来了,村里那边捂得严,只听说是猝死。” 第32章 第三局 紧接着, 几人从与老人谈话中得知,翠妹儿全名叫刘翠荷, 几年前跟一个男人一起跑到了邻市, 具体在哪里老人并不知道,因为当时刘翠荷做的事让老人觉得丢光了脸,又管不住, 索性随她去了,逢年过节也不再联系, 权当没这个女儿。 对于陆楚几人来找刘翠荷的事,老人也有疑问,尽管说着断绝关系,近几年也确实没有来往, 但到底是自己女儿,关键时刻该有的关心和牵挂不会少。 宋规劝慰了老人几番道:“爷爷你放心, 我们就是在调查一些事情,找几个知情人而已,不会对刘女士以及您的生活带来影响的。” 这话陆楚说不来,因为他不确定是否真的牵扯不到刘翠荷, 正当他思索如何劝服老人给他提供更多信息之时, 宋规却已经将老人说的喜笑颜开,并告知众人,刘翠荷在城南区,具体地址不太清楚,但是大概在中兴街上。 陆楚点头道了谢, 和其他人交换了眼色便起身与老人告别,当他们准备出门的时候,恰逢老人的儿子下班回来。 老人的儿子看见陆楚几人,一脸警惕,得知他们是来寻找刘翠荷后,脸色更是不好看,语气生硬道:“我不认这个妹妹,当年把爹娘气的差点住了院,之后几年不管是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对父母都完全不过问,算是白养她了,你们要找她,问别人去!” 陆楚几人见他这样说,自然不好多待,彼此对视一眼,礼貌道别,离开了刘家。 几人驱车离开这里前往刘翠荷在的地方。刘翠荷的地址只能具体到中兴街这一条街上,而一条街上有无数小区住宅楼,再加上他们又对刘翠荷如今的家庭情况不太清楚,因而几人一时间根本无法确定并找到她。几人试着进入小区,像打探刘家人在哪儿一样,打探刘翠荷的消息,却一无所获,看来刘翠荷此人平日里不常出来,又或者是与邻居关系并不亲近,所以知道的人少。 一下午过去,并没有什么收获,正当几人准备继续寻找时,宋规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接下电话,打来电话的是陆家奶奶。 陆楚所在的村子是在偏僻,连手机信号都不怎么样,陆楚家更是连电话都没有,陆奶奶要联系在外打拼的儿女时,都是到村西头胡大爷家,用他们家的座机。陆楚与宋规几人出来前,宋规把他和祁黎几人的手机号码都写在一张纸上,给了陆奶奶,此时就是陆奶奶在用胡大爷家的座机给他们打电话。 胡大爷家信号也不怎么样,陆奶奶的话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宋规费力听懂之后,又连续回答了几句“陆楚很好”这才挂断的电话。 挂下电话,他扫过陆楚几人,道:“村子里,又死人了。” —————— 几人连忙驱车赶回村庄。 车上,李佳鹏欲言又止,好半晌,才对陆楚道:“陆楚,你闻闻,‘它’还在……还在咱们附近吗?” 一时间,车里安静地落针可闻。 陆楚闭上眼,片刻后睁开:“确实,不在了。” 李佳鹏吞了吞口水:“那‘它’是什么时候不在的?” “没太注意,”陆楚道,“因为味道太淡,我们又急于寻找刘翠荷,所以我并没有时时关注这个味道,可以确定的是,我们离开刘家的时候,‘它’还在。” 何明德搓了搓臂膀,道:“‘它’这是,专门回去了一趟?” 宋规摇摇头:“说不准,或许是嫌我们找人找的太慢,气急了?” 陆楚接着道:“又或者,‘它’不能离开村子,太长时间。” 又是几番交谈,几人回到了村庄。 这次遇害的,是个中年男人,死法和村长一样,蛇从口中爬了出来,不过他更惨一点,不是一条蛇从口中爬了出来,而是几十条。 村中这次连围观都不敢围观了,生怕被盯上,因为这次死的人,正是上次跟着村长媳妇来陆家闹事的人。 而陆楚则很快发现,这次出事的人,是她上次暗自记下的,在王婆说了似是而非的话后,面色有几瞬不正常的人其中之一。 现场探查不出什么,几人又是一番奔波,有些疲乏,尽管很想尽快搞清楚事情的缘由,但是养精蓄锐也是必不可少的事,因此,他们决定先回陆家稍作休整,吃点东西,再做下一步打算。 吃饭的时候,陆楚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找到王婆的时候,王婆曾和他说,你第二天自己来一趟,陆家奶奶说那是王婆要给陆楚单独算一卦,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 但是当天夜里,杨成就发生了意外,于是第二日,是他们几个一起去了王婆那里,并求了玉符。 想起这事,陆楚决定还是独自去王婆那里一趟,于是他把想法告知了众人。 李佳鹏还是有点疑神疑鬼,但是在已经确定了杨成是“鬼”的情况下,他并未对陆楚的去向作出反对。 只有宋规还有闲心思开玩笑道:“楚啊,恐怖片不离群,丧尸片不扎堆,你这一去,可得小心。” 陆楚淡淡一笑,道:“我吃饱了,那我出门了。” 一路七拐八绕,陆楚还算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王婆家,敲敲门,那个小姑娘探出了头,见到是陆楚,便打开了门:“奶奶说了,什么时候你一个人过来了,就给你打开门。” 陆楚闻言,心中暗衬,这次过来应该能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屋中摆设还是和前两次一样,昏暗庄重,王婆坐在桌子前,眯着眼,成舟进来后,她睁开眼,指着前方的位置对陆楚道:“坐下吧。” 于是陆楚便坐在了小长桌的另一边,与王婆面对面。 王婆看着他,问:“你想知道什么吗?” 陆楚礼貌说道:“您知道,‘它’是谁吗?” “不知道,”王婆摇摇头,“我只知道是村子有人行了恶,才有招此怨灵,魏蓉次次来时,说的也不尽全面。” “那您那日说要我独自过来,与这次的事有关吗?” “当然不是。”王婆说完站起身,走向身后贡台,弯腰上了两炷香,而后抬眼看他:“孩子,过来。” 陆楚抬脚走了过去。 王婆拉起他的手,仔细看他手中掌纹,嘴中念叨着陆楚听不懂的话,半晌后,她道:“生来命轻,少年坎坷,孤身不易,成年后或有命灾,若得贵人相助,则万事总能逢凶化吉。” “切记,得其助则予其信。” “你毕竟,和咱们这些注定只能被困在这里的人,不一样。” 说完,王婆拍拍他的手心,破天荒的笑了笑,如枯骨般的脸颊上,褶子堆叠在了一起。 第33章 第三局 王婆的话让陆楚心下一震。 不会被困在这里, “这里”是指的哪里? 是指村子里,又或者, 是指, “局”中? 陆楚尚在沉思,正想开口问些什么,一旁的王婆打断了他接下来的问题, 并将自己脖子上一直佩戴的用红绳串着的一枚铜钱摘了下来,放在了陆楚摊开的手心。她将陆楚的手合上, 引着他走出了门去,道:“不需要问那么多,孩子,你带着这个, 去吧,这里的事又该结束了。” 而后, 王婆便关上了门。 陆楚走回去的路上,满脑子都是王婆说的那句“你毕竟,和咱们这些注定只能被困在这里的人,不一样”。同时萦绕在脑海中的, 还有她最后说的那句话, 王婆为什么要说这里的事“又”该结束了……这个“又”字,总觉得意味深长。 陆楚发现,无论是祁黎还是王婆,仿佛都知道很多重要的事情。祁黎和说他,以后会把他想知道的都告诉他, 而王婆则只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甚至都没有到点到为止的地步,就停止了话题。 这个找不到原因和目的的游戏变得越来越错综复杂。 思考之间,陆楚已经回到了陆家。 宋规等人看见他,都围了上来,李佳鹏焦急问他:“怎么样,王婆有单独和你透露了什么吗?” 陆楚摇头:“王婆只说她知道怨灵是因为村子里有人作恶才会出现,但是具体是谁,原因是什么,她并不知道。” 李佳鹏和何明德闻言都露出沮丧的表情,李佳鹏焦躁地弄乱自己的头发:“那我们可怎么办,现在感觉又没什么线索了。” 陆楚思索片刻,道:“少几个人,去魏蓉那里一趟。” 李佳鹏疑问:“又去?!” “这次,”陆楚道,“偷偷摸摸地去。” “偷偷摸摸?” 祁黎这时接道:“也好,可以看看郭剑平家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魏蓉现在住的地方,是当初郭剑平为了在村子里定居买下的,他与之后的两任妻子后来都居住在这里。而郭剑平生前待的最多的地方,毫无疑问,一是学校,二就是家里。因为前两次来到魏蓉家,看到里面脏污空荡,连能用的衣柜都被亲戚们搬走了的样子,几人都默认这里不会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是如今事情断了线索,刘翠荷那里也一时找不到人,还不如将有疑问的地方都在仔细找寻一番。 万一他们有所遗漏呢。 于是几人一番选定,决定让陆楚,宋规,祁黎三人去一趟。 在出门之前,李佳鹏又拽住陆楚,疑神疑鬼地问他:“那什么,‘它’……‘它’在吗?” 陆楚笑:“你希望在还是不在?” 李佳鹏吞了吞口水:“既希望在,又希望不在。” “希望不在是因为还怕,希望在是因为怕‘它’再去杀死第四个人?”陆楚反问。 李佳鹏艰难点头。 陆楚安慰他道:“放轻松,该来的躲不掉,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赶快找出当年的真相。” 何明德道:“你们去吧,我和李佳鹏在这里没问题的。” 于是三人准备了一下,便出发前往魏蓉家。 这是三人第三次去魏蓉家里,此刻又是晚上,而村子中已经完全没有人会在晚上出门了,本来村子里晚上就没什么生气,现在更是死气沉沉。 陆楚三人灵巧爬过墙头,便翻到了魏蓉家中。 一进院子,扑面而来的仍旧是刺鼻的气息,魏蓉这时还没睡,也不点灯,昏暗之中,只听见她神经质一般自言自语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渗人。陆楚朝二人做了噤声的手势,便打头往西屋走去。 魏蓉家院子是一般的院子格局,一间北正房,目前由疯了的魏蓉居住,一间住人的西屋,西屋旁紧挨着的事伙房,院子东南角是厕所、杂物房和圈起来的一块养鸡鸭的地方。而在郭剑平过世,魏蓉疯了之后,用来养鸡鸭的一小块地方也成了放杂物的地方,上面堆满了木材和烂掉的家具。 此刻,魏蓉自言自语的声音是从北正房传来,既然是要翻查魏蓉与郭剑平的家,自然不能惊动了魏蓉,魏蓉毕竟已经疯了,谁都不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什么,也不会猜到她下一步会干什么,惊动了她,今晚的搜查怕是会无疾而终。 西屋的门没上锁,但是因为这二十年来,屋子几乎没有用过,所以门上落了很厚的灰尘,而这院子二十年都没有再翻新过,门还是以前那种两扇的木门,需要从中间推开。陆楚放轻了动作,缓缓推开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陆楚赶紧停住了手,他用眼神询问过宋规、祁黎二人后,再次去推西屋的门,这次用的力气更小,尽量不发出声响,终于将门推开一道可供两人经过的缝隙。 今夜天上的云比较多,月亮时有时无,这就导致外面一会儿暗的看不见任何东西,一会儿又像是白霜铺在地上,月光明亮。 陆楚三人拿了三个手电筒,两个是宋规他们带来的,强光手电筒,还有一个是陆楚家里老式的手电筒,电筒表面起了铁锈,打开后灯光成朦胧的暗橘黄色。现在他们三人只敢开陆楚手中的电筒,因为那个手电筒光亮不那么明亮刺眼,比起强光手电筒,可以说丝毫不显眼。 西屋和北正房一样,里面能被搬走的家具都被搬走了,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和一张破烂的桌子,三人翻找片刻,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外面的月亮再次被云遮住,两扇门缝处没了光亮,三人借着暗黄旧电筒的光再次翻找片刻,一无所获后,准备去别的房间看看。 一转身,云散去,月亮露出来,散发着皎白的光,月光两扇门缝将一道人影映射到室内。 魏蓉站在那里,侧脸被月光映的惨白,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第34章 第三局 魏蓉的诡异出现让三人吓了一跳, 然而令三人感到奇怪的是,魏蓉发现了他们以后, 既没有扑上来疯癫厮打, 也没有嘶吼尖叫,而且就这么站在两扇门之间一动不动,任由月光将自己的影子拉长头射进屋内, 瞪圆了布满骇人血丝的双眼,像看着死人一样, 看着他们。 这让他们一时不能确定,站在他们面前的魏蓉,是否是真的“魏蓉”。 陆楚紧了紧手心的老式电筒,掂量了一下分量, 思考着其作为武器的可实用性。 “吱呀——” 她将两扇门用力完全推开,让月光最大限度地照进了屋内, 而后她慢慢朝着陆楚走去,边走边用带着喜意的声调说着:“剑平,你回来啦,怎么不开灯, 家里来客人了吗?” 陆楚神色复杂, 握紧了手中的手电筒,没有言语。 “剑平,你不舒服吗?怎么不说话?” 陆楚摇摇头:“没有。” “剑平,我听你的话,把厕所旁边的杂物室锁起来了。你为什么让我锁起来啊, 咱家以后用东西的时候,多麻烦。” 说着,她已经靠近了陆楚,并从手中拿出一串锈迹斑驳的钥匙:“给你,杂物室的钥匙咱一人配一套。” 陆楚停顿片刻,还是伸出手去接过了钥匙。 魏蓉见状笑了,尽管她的笑容格外瘆人:“那我去给客人做饭,剑平,你等等我啊。” 说完,她转身离开这个屋子,去了隔壁伙房。 魏蓉这副模样,像是癔症了,还以为陆楚是郭剑平,她的记忆仿佛停留在了某个时段,从她自言自语一样的话语中可以看出,在那个时段,她和郭剑平在一起,而郭剑平曾要求她将杂物室上锁。 拿着钥匙的陆楚和宋规,祁黎对视几眼,决定由宋规拿着钥匙去看看那个专门被提及的杂物室,而陆楚则和祁黎留下来,应对魏蓉。 万幸,尽管魏蓉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但她至少还是她自己,没有被奇怪的东西上了身,他们三个大男人,制服一个疯了的女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看样子,魏蓉是真的要给她臆想出来的“郭剑平”做饭,她飘忽的去了伙房,开了灯,就开始找生火的东西,魏蓉疯了以后,家里的伙房就没有用过,吃饭的时候,都是魏蓉亲戚给她送过来饭菜。因此伙房里仍旧用着大锅灶以及风箱,每次开火做饭前,都要先用点火,燃料是木材。 此时,伙房里自然除了积堆的尘土,什么都没有,陆楚和祁黎轻脚走到伙房外,既不让她看到又可以防范她,而魏蓉正站在原地,看着破败的伙房愣神。 不过片刻,她布满血丝的双眼突然变得狰狞,然后像个疯子一样朝空中挥舞着手臂,开始疯言疯语大喊大叫:“郭剑平!郭剑平!你混蛋,你杀千刀的!活该啊!活该啊!” “你想的一直是别人!你是个畜生,你对不起我!你对不起林琳啊!” “你是个畜生!畜生啊!” 陆楚和祁黎在门外听到魏蓉的话,对视一眼,脑海中思绪转动。 恰在这时,宋规手里拿着一本书一样的东西过来,趁着月色还能看清,冲着二人做了撤退的手势。 三人立刻从围墙翻了出去。 而魏蓉也仿佛忘了说要给“郭剑平”做饭的事,不多时就开始跑到院子中大喊大叫,直至陆楚三人远离了魏蓉所在的院子,依旧能听到她的声音。 三人匆忙回到陆家,此时李佳鹏与何明德正坐立不安,干脆开始在院子里转圈走动。 看见陆楚三人归来,李佳鹏赶紧迎了上去:“怎么样?” 宋规闻言将怀中的本子拿出来摇了摇:“进屋说。” 几人立刻跟随宋规进了屋。 五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宋规将拿到的本子放在中间,道:“这是我在魏蓉家杂货间翻到的,看样子是日记本。” “日记本?”何明德诧异,“郭剑平的?” “不像,”李佳鹏好奇地拿过本子先随意翻看了一下,道,“郭剑平的字我们在学校那里是看过的,是熟练的连笔字,而这个日记本,反倒是像刚学写字没多久的人记得日记,而且他还在进步,前面的字时小时大,后面已经趋于稳定,横平竖直。” “……”陆楚沉默片刻,还是说道,“封面上有名字。” “……” 李佳鹏绕绕头:“太紧张了,我太紧张了而已,我看看啊,我看看,这是……嗯……林……林琳?!” “没错。”宋规点头。 何明德闻言眼中一亮,拿过李佳鹏手中的日记本,翻了翻,便开始读里面的内容。 日记的前半部分,就如同是小孩子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一样,说郭老师来教他们,叮嘱他们养成每天记日记的习惯,于是林琳便开始写日记。可以看得出,刚开始林琳认识的字确实不多,有的地方不会写字,就用拼音和图画代替,这给几人的阅读带来了不便,幸好前半段日记中并没有有用的信息,只是比较普通的日常。 一直到后来,郭剑平与林琳结婚的地方,看起来都还是那么自然,没有一点不妥的地方。 出现转折大概是郭剑平与林琳结婚一年后,日记中记载这部分内容的时候,本来写的整齐的字,又有些凌乱起来,可以看得出,当时的林琳情绪不太稳定。 她发现了郭剑平偷人的事。 从她的口吻可以看出,她并不知道那个女生是谁,于是当夜她质问郭剑平,却换来了郭剑平的冷漠相对,那之后,郭剑平对外不显,对内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差,甚至开始家暴。 又是几天,有人给她匿名写了一封信,说有了郭剑平的孩子,约她当天下午见个面。 当天下午,匿名来信的人林琳并没有见到,反而等来了几个村子里的醉鬼,几人喝的半醉不醉,说有人告诉他们林琳是给点好处就能上的,欲对林琳图谋不轨,林琳及时反抗并且往家里跑,其间咬下了其中一个人一块肉,最终被愤恨的几人拳打脚踢了一顿,恰逢村长路过,拉开了架。 村长将林琳送回郭剑平家,遍体鳞伤的林琳以为村长是帮着自己的,没想到村长对郭建平说,咱村里男人你也知道,没有坏的,这次干出打女人的事不过是因为喝高了,这事,咱们别太声张,那几个汉子还有人没讨到媳妇呢。 郭剑平笑说,知道知道,也没带着林琳就医。 之后,就是林琳记载了一些郭剑平对她的冷暴力。 再然后林琳写着,自己要跟踪郭剑平看看,那个女人是谁。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陆楚道:“我想,那之后,林琳就遇害了。” 第35章 第三局 李佳鹏闻言站起来走了几圈, 冷静了一会儿后这才坐回原处,问尚在沉思的众人:“所以说, 林琳, 是怎么死的?” 何明德:“家暴?” 宋规:“自杀?” 陆楚:“意外?” 祁黎:“……” 面对四双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祁黎开口:“他杀。” 李佳鹏一拍手:“很好,你们已经集齐了所有的死人方式, 马上可以召唤神龙。” “宋规,”想到什么, 陆楚突然问道,“你在杂物间还发现了什么吗?” “没,”宋规背靠椅子,坐姿懒散, “但是我出来之前,把杂物间的门又锁上了, 希望魏蓉手里只有一把杂物间的钥匙吧,我当时找的时候,总觉得还差点什么,我想趁魏蓉什么时候不在家, 跑去王婆那里发疯的时候, 拿着铁锹把那间杂物间的地面都翻一次。” 陆楚沉思后,道:“也好,我发现‘它’的气味在魏蓉家的时候,好像格外明显。” 何明德道:“气味更明显……那不是很正常吗,毕竟郭剑平那里可是整件事情的起始点。” 陆楚道:“总要看看, 才能下定论。” “我觉得,”宋规倏而插嘴道,“陆楚你是不是有通灵的能力?别人是靠阴阳眼,你是靠嗅觉?很高端的样子。” 李佳鹏深有同感:“我也觉得!” 陆楚摇摇头:“谁知道呢。” 好像自从离开自己所在的那一“局”后,他原本就极其灵敏的听觉嗅觉以及感知,便变得更加敏感了,他没有说的是,他不仅仅闻到了‘它’的味道,有时闭上双眼仔细冥想时,还能大致判断出‘它’所在的位置。 不过与大家所熟知的“通灵”以及“阴阳眼”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那刘翠荷那里呢,要继续找吗?”何明德问道。 陆楚肯定道:“当然要。” 刚刚魏蓉发疯时,嘴里不住胡言乱语,大部分与她之前疯癫时讲的差不多,但是最后她却在质问“你对得起我,对得起林琳吗”。 这说明魏蓉或许后来知道了当时的一部分事,只是后来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疯癫了。 陆楚指尖点了点桌子,道:“我们最好现在来整理一下已经推测出来的当年的事情真相。” 众人都点头:“好。” 于是,陆楚拿出几块石子放在了桌子上,他先拿出一块石子放在中间,道:“郭剑平,二十几年前来到村子,办起了村子里第一个学校,一开始住在学校里,整个事件的中心。” 而后他拿出两个石子:“魏蓉和林琳,最早去学校学习的学生,魏蓉喜欢郭剑平,曾帮过郭剑平,但是郭剑平后来却娶了长的更漂亮的林琳。” 最后一枚石子放在桌子上,陆楚道:“刘翠荷,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郭剑平搞到了一起,从之前得到的消息可以知道,刘翠荷在郭剑平和林琳婚姻其间,与郭剑平有不正当关系,后来搬出村子,紧接着没多久林琳就被传闻‘跟着外面的人跑了’,实则是已死。而后郭剑平娶了魏蓉,又过了一段时间,魏蓉发现郭剑平经常外出,不回家,以为他是去找‘回来的林琳’——但是我们今天从刘家人口中得知,他其实是和搬出村子的刘翠荷又开始纠缠不清。最后魏蓉打闹,流了孩子,精神开始不正常,郭剑平离奇死亡,魏蓉彻底疯癫。” 其他人若有所思地点头。 接着陆楚拿了三个木棍放在桌子上:“除了郭剑平,已经三个人遇害,杨成,村长,一个村民,现在,我怀疑这个村民,就是林琳日记里记载的,当初醉酒欲对林琳图谋不轨的人之一。” “现在我们已经初步判定,杨成就是‘鬼’,而以上所述中最有可能成为怨灵来复仇的,就是林琳,这与我门一直以来的设想并没有太大出入。”陆楚道,“之前我们假设过,潜伏了二十年,已经强大到王婆都难以制止的鬼为什么不直接将想杀的人杀死,而是这样一个一个的来解决,是因为不只是我们想知道二十年前的真相,‘它’也想知道。 说到这里,陆楚将代表着林琳的石子放在手中,高高抛起后又接住,道:“而‘它’一个一个地杀人,一是为了复仇,二是为了——催促我们。” 何明德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它’想知道,当初和郭剑平出轨的人是谁……或许,‘它’的死也和这个人,也就是刘翠荷有关?” “没错,”陆楚点头,“从林琳的日记中可以看出,从始至终她都不知道和郭剑平出轨的人是刘翠荷。目前林琳的死是个谜,但是我觉得无论是那几个酒鬼,还是林琳的逝世,都与刘翠荷脱不开关系。” “所以刘翠荷必须找到。”李佳鹏补充。 宋规枕着手臂道:“看来,明天还得继续满世界地问。” 陆楚道:“一条街而已。” 祁黎补充道:“所以我们目前要弄清的是以下几点,林琳是怎么死的,林琳的死中刘翠荷和郭剑平、以及出了事的人都担任了什么样的角色,以及,是不是找到刘翠荷,‘它’的怨气就能化解。” “那要是,要是不能化解怨气呢……”李佳鹏苦笑着问。 宋规哈哈笑道:“自认倒霉呗。” “或许,”陆楚道,“我们还应该知道,魏蓉是怎么知道真相的,又或者说,魏蓉并没有了解全部真相,但是她得知了其中的一部分,因此会替林琳鸣不平,并且口口声声说郭剑平是畜生。” “我觉得,”何明德插嘴道,“应该是魏蓉后来也发现了这本日记。” 李佳鹏道:“说不定,她就是看了日记以后,知道了郭剑平的为人,也知道了他出轨的对象另有其人,才会这样。” 陆楚沉思片刻,道:“我觉得,不止,她看了林琳的日记,不能解释为何她直接从精神不稳定直接变成了疯子,也不能解释后来为什么他看到我们递给她的林琳的照片时,会害怕和惊恐,甚至有些怜悯。” “我倒认为,”陆楚看向其他四个人,“她该是直接见鬼了。” 第36章 第三局 李佳鹏闻言弱声道:“别吧……” 陆楚笑:“其实如果真的知道‘它’长什么样, 在哪里,或者在不在, 其实反而就没那么恐怖了, 你不觉得吗?” 李佳鹏摇头如摇拨浪鼓:“我现什么都感觉不到,也什么都不想感觉到。” 陆楚闻言,沉下脸来低声道:“李佳鹏……你身后……” 李佳鹏一听整个人蹦了起来, 边跑到何明德身后边大叫道:“啊!啥?!啥?!啥玩意?!” 陆楚勾唇,笑意温润:“什么都没有。” “……” 陆楚正色道:“其实可怕的不是有鬼, 真正可怕的是,是否有鬼。” “……”李佳鹏还沉浸在刚刚的恐惧中,“……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宋规笑的得意:“诶哟陆小楚你学坏了。” “可以了,”祁黎开口道, “今天就讨论到这里,今夜休整一番, 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也是,”宋规伸了个懒腰,“洗洗睡吧。” 几人洗漱完毕,简单冲了个澡, 便准备睡下了, 依旧是挤在一个屋子。 因为不想让陆奶奶过多的牵扯上这件事,陆楚拒绝了陆奶奶要陪同的打算。 —————— 次日。 众人很早便起来,李佳鹏和宋规先去魏蓉家,看她是否有跑去王婆那里的打算,陆楚、祁黎以及何明德则先准备一些可能用到的工具。如果陆楚他们准备完之前, 魏蓉去了王婆那里,那他们就先去魏蓉家,把杂物室好好翻翻,否则就先驱车赶往市区,寻找刘翠荷。 陆楚他们先收拾的是翻找杂物室会用到的工具,以防宋规那里很快传来魏蓉去了王婆那里的消息,而他们没有准备充分的事情发生。 三人整理了两个背包,他们将能想到的,可能会用到的东西都装了进去,其中还有他们昨日跑去市区后,陆奶奶不放心,去王婆以及远村神婆那里求来了许多据说可以遏制鬼灵的东西。何明德见状笑说他们就像是整装待发要去降魔的神棍,陆楚闻言笑道至少是有真本事的神棍。 希望是吧。 当他们把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宋规他们打来了电话。 何明德赶快接听。 “——喂。” 那边李佳鹏语速极快地说道:“魏蓉神神叨叨地出门了,拐到别的街上去了,看样子是去王婆那里,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们快过来!” “好。” 挂断电话,何明德看向陆楚和祁黎:“魏蓉出门了。” 陆楚点头,背起其中一个背包:“我们走。” 何明德和祁黎各拿着几个小铲子,紧随其后。 由于这几日村子里发生了太多起命案,村里能搬走的都搬走了,而没能搬走的,即便是白日里也都闭门不出,这使得陆楚一行人诡异的行为不被村民所得知。 三人快步走到了魏蓉家,与宋规二人接了头。 陆楚问道:“怎么样?” 宋规边接过自己的工具,边道:“她走了一会儿了,我们赶快行动,陆小楚你就可劲儿感觉吧,你觉得哪儿味道大,哪儿不顺眼,咱们就挖哪儿。” 陆楚:“行动吧。” 杂物间并不大,五个人去着实有些浪费,且容不下,于是他们决定让陆楚去判断搜查哪里,留两个人在杂物室翻找,剩下三个人一人放哨,两人去上次没来得及去的北正房看看。 李佳鹏开玩笑道:“村子里不剩多少人家了,魏蓉回来也不过是个疯了的女人,我们五个大男人,还用得着放哨?正面怼不好吗!” 陆楚头也不抬:“那行,靠给你了。” 李佳鹏忙摇头:“不用不用,你太看得起我,我正面对上她会做噩梦的……” 疯子有时候比鬼还可怕。 其实李佳鹏说的也没错,只要魏蓉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上了身,这青天白日的,他们五个男人完全不至于害怕一个精神失常了的女人,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魏蓉的思维不能用正常人来衡量,能避还是避开她为好。 最后确定的分工为,陆楚与祁黎查看北正房,宋规和何明德去翻找杂物间,李佳鹏负责放哨。李佳鹏虽说人有些胆小,但是比较细心,视力也不错,由他放哨最为合适。 分配好后,陆楚先循着感觉走到杂物间,逐渐变得浓烈的味道令他有片刻的不适应,他晃了晃脑袋,问其他人道:“有闻到吗?” 其余几人茫然:“什么?” 陆楚:“杂物间里味道果然重一些。” 宋规疑问:“你确实不是旁边厕所的味道?” “不一样。”陆楚摇头,“我分得清香蕉和苹果,尽管它们要好闻的多。” “又或者是,”何明德蹙眉,“‘它’离我们比较近?” 陆楚闻言思索,后又否定了这个说法:“还是有点不一样,我说不上来。” 宋规笑道:“我看等这事过去,陆小楚你去学驱邪吧。” 陆楚道:“也可以,混口饭吃。”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指向杂物间东南的角落,“这个位置,挖开。” “什么?”何明德疑问。 陆楚揉揉眉心:“感觉。” 宋规一锤定音:“挖。” 随即宋规与何明德留下来开始挖杂货间角落的土,陆楚与祁黎前往北正房。 前两次来到北正房,他们只顾着询问魏蓉,并没有认真观察,只对其脏污乱产生了较大的印象,这一次两人准备仔细排查一下。两人先看过片刻,一无所获,陆楚也没有觉察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当陆楚要求与祁黎分头行动时,祁黎突然对他道:“下一‘局’,你接单人的任务。” “嗯?”陆楚诧异,抬头看他。 如果陆楚没记错,他还没来得及和祁黎说宋规暂且是他的同伴,因此祁黎应该是不知道宋规也是被选中的人,而这是个双人任务的。但此时听祁黎的语气,他好像对“局”的事格外了解。 祁黎知道陆楚有太多诧异,但是现在并不是解释太多的时候,很多事情因为太过久远,连祁黎自己都弄不清楚,就像他确实遗忘了自己的名字一样,正当他准备长话短说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宋规叫陆楚的声音。 两人只好中断了谈话,连忙出去。 来到杂物室,陆楚便看到东南角被挖开的坑里,一颗骷髅头显现出来。 看到头骨的刹那,陆楚只觉得眼前眩晕,眼前闪过无数捕捉不清的景象,片刻晕眩感才止住,然后陆楚便循着感觉走到正北方后面一处空地,挖出一节手骨,不远处田地里,又挖出几节腿骨。 等陆楚回过神来,才皱眉对其余几人道:“看来,是被分尸了。” 宋规盯着陆楚,若有所思。 第37章 第三局 怀着敬畏的心, 这些枯骨几人并没有立刻挪动。 眼见着陆楚莫名其妙便找到几处埋尸地,何明德看向陆楚的变得探究。 祁黎看向陆楚的目光变得深沉, 陆楚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担忧的情绪, 祁黎沉默须臾,问道:“还能找到其他残骸吗?” 目前只找到了三部分枯骨,分别是头、右手骨、右腿骨, 再挖得深些便能看到手是和胳膊一起被切下来,而右腿骨也是和右脚在一起。按照死者被分尸的方式, 接下来他们还需要找到左腿、左臂、以及躯干。 陆楚闻言闭眼,聚精会神片刻,睁开眼道:“剩下的部分埋的比较远,我需要走走看。” 宋规还有闲情逸致地打趣他:“有大师风范。” 何明德则皱着眉头看着这些残骸:“我们把那些部位都找到之后要做什么, 报警?” “报!”早就听见动静也过来查看的李佳鹏道,“好歹是一起命案, 为什么不报警?” 宋规挑眉:“你确定是一起命案?” “这件事先放一边,我们得赶快找到剩下的人骨。”陆楚说完,对李佳鹏道,“李佳鹏继续去放哨, 我在这四周转转。” 李佳鹏立刻道:“好。” 接下来陆楚又接连找到了几个部位, 只剩下躯干未被找到。 这座村子可以说是非常偏僻的,人口稀少,各家各户都有亲自种植的田地,魏蓉家后面就是一大片麦田。茫茫田地之中偶尔耸起一个土丘,旁边种着一棵树这个土丘实则便是葬人的坟头。这是村子里一直以来流传的习俗, 每葬一个人,要在他的坟边种一棵树。 陆楚凭借感觉走到一处坟头,一旁的树异常高大,枝叶繁茂,看起来有些年头,随后他朝着后面跟着的几人道:“这里。” 何明德犹豫:“你确定?” 陆楚点点头:“不是这个坟头,而是在这旁边,可能当时凶手急于毁尸灭迹,看都没看就赶紧找地方埋起来了。” 说完,陆楚朝着坟头鞠了个躬:“抱歉,打扰您了,我们只是想把您旁边的人找到,还她一个完整的身子。” 其他人也赶紧鞠躬。 幸而,他们要挖的过程中极其小心翼翼,没有丝毫碰到那个坟头,要知道,经过这几日,他们每个人都对鬼神之事敬畏非常,不敢冒犯。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挖出尸骨后,何明德叹口气:“这谁干的,居然做得出分尸这样的事,也不怕晚上良心不安。” 陆楚道:“凶手会不会良心不安我不知道,但是现在看来,他们至少身体上要不安了。” “确定尸体是林琳了吗?”何明德问道。 陆楚点头:“如果我们之前的推理没有错,鬼就是林琳,那么这幅尸骨就也是她的。” 并且,由于这件事,陆楚发现自己对于尸体和魂灵是可以区分的。明明是一样的气味,却在细微处有些不同,打个比方来说,大概是魂灵的气味,相对来讲比较新鲜。 几人又议论片刻,刚刚准备讨论该如何安葬林琳的尸骨时,就听何明德颤着声音,手指向他们刚刚挖开的土坑道:“你……你们看……” 几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赫然发现,刚刚被挖出来的林琳的躯干,不见了。 陆楚惊出一身冷汗。 几人对视一样,纷纷四散去看其他几个点,发现土坑里的尸骨都离奇消失了,包括杂物间的那颗头颅。 李佳鹏看他们惊惶匆忙的样子,好奇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陆楚紧拧眉头,语气沉重:“不太妙。” 李佳鹏听他语气沉重,不觉也严肃起来:“什么?” 何明德道:“尸骨不见了。” 李佳鹏瞠目:“不是吧……” 陆楚揉了揉太阳穴,片刻后道:“走,去找刘翠荷。” “不找尸骨?”李佳鹏疑惑。 宋规摸了摸下巴,问陆楚:“什么想法?” “我能感觉到‘它’的魂魄还在我们附近,我想,我们还是要先弄清楚真相。” 祁黎将他们准备的工具收在了一起:“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回去更换装备,前往市区。” 陆楚点头:“好。” 几人迅速换好装备,驱车前往中兴街。 找人的过程格外艰难,几人也曾想过她说不定是改名了。陆楚已经拿出了刘翠荷与郭剑平的合照,指着刘翠荷年轻时的模样问是否见过和这个人长得很像的人,依旧没有找到人。 几番寻找后,五人到说好的地方会合。 李佳鹏、何明德以及祁黎也都表示一无所获,只有宋规有了点线索。 宋规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楼:“这一栋楼有户人家很符合,不过女主人叫刘凤。” “说不定是她,真的改了名,”李佳鹏道,“不过也奇怪,为什么这里的人都没有见过她。” 陆楚道:“可能是我们想的太复杂,刘家人和我们说刘翠荷现在可能住在这里,并没有说她一直住在这里,如果她刚搬来没多长时间,又不喜欢出门,那么邻居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宋规点头:“没错,这家人确实刚搬来不到一年。” 陆楚:“那行,我们去看看。” 几人来到宋规说的那栋楼下,何明德问道:“几楼?” “十三。”宋规道,“1302。” 几人按下电梯。 就在这时,宋规接到一个电话,陆奶奶打来的。 陆楚皱眉,脸色沉重,等宋规挂掉电话后问:“又有人出事?” 宋规点点头,对其他几人道:“嗯,而且是三个。” 三个,陆楚猜想就是上次几个面色不正常的人。 “我们赶快吧,”李佳鹏着急地催促道,“万一她把该报复的都报复完了,我们都没找到刘翠荷,她会不会牵扯到我们身上?” “冷静点,”陆楚道,“我有预感,就快要结束了。” 第38章 第三局 几人可以说是忐忑地上了十三楼, 按响了1302的门铃。 门铃响了半晌都没人来开门,就在他们以为没人在家的时候, 门“咔嚓”一声打开了, 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一脸不情愿的打开了门:“谁啊?一直按按按——按个屁啊?!” 陆楚微微后撤一步躲开了女人飞溅的口水,然后仔细打量女人的样貌,虽然已经女人发福, 但是陆楚还是将她认了出来,他斩钉截铁道:“你是刘翠荷。” 刘翠荷一听, 露出了狐疑的表情,她看着陆楚问:“你是谁?” 陆楚微笑:“我是你的老乡,陆国明您认识吗,我是他的孙子。” 刘翠荷回忆了一下, 将信将疑:“陆叔的孙子?” “是,”陆楚保持着亲切得体的笑容, “我们这次找您,是有点事情想找您确认。” “有事找我?”刘翠荷不解,随即想到什么情绪激动地要关门,“没空没空!忙着呢!你们哪儿来的给我回哪儿去!” 宋规早有预见地抵住了门, 痞笑道:“阿姨, 今儿您还必须得配合我们。” 刘翠荷一听指着看起来最好欺负的陆楚便骂:“你们他奶奶的算是什么玩意儿,敢跟老娘在这硬气?!” 祁黎皱眉,用手强硬的推开门,刘翠荷此刻全身的重心都放在门上,他推门的动作使得刘翠荷重心不稳差点跌倒在地, 刘翠荷站稳后刚想破口大骂,就被祁黎凶狠的目光嚇住。 祁黎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请注意你的措辞。” 刘翠荷被吓得呆立在原地,其他人趁着这个时间打量着房间。 李佳鹏搓搓胳膊,啧啧称奇:“哇,厉害了。” 何明德点头同意,他知道,李佳鹏所说的“厉害”,是指这屋子,实在过于脏乱,完全不像是人居住的,踩在地上还有种油腻的感觉,可见平时多不爱卫生。 几人打量之间,刘翠荷回过神来张口就要大骂,就听陆楚径直问她:“你认识郭剑平吗?” 刘翠荷一愣,变得心虚,闪烁其词:“你什么意思?你们这群人到底来干嘛的?我警告你们老娘要报警了!” 陆楚道:“你只要回答是与不是就可以了。” “是又怎么样?”刘翠荷大喊道。 “二十年前,”陆楚神情严肃缓缓问道,“林琳的死,你知道多少?” 刘翠荷一听直接瞪直了眼睛:“什么林琳,我不认识!完全不认识!” 意外就在这时发生—— 恍惚间,几人只觉得一阵眩晕,墙皮开始由上至下地斑驳褪色,眼前的场景缓缓变换,变为了郭剑平的家,此时的院子和房间都格外整洁,没有魏蓉疯了之后的凌乱与脏污,这明显是二十多年前的郭家。 几人怔愣片刻,抬脚走进屋中,刘翠荷也神情恍惚地跟着他们走了进去,进屋后,只见眼前一个长得漂亮明丽的少妇正趴在桌子上写日记,少女正是照片上林琳的模样。 年轻时的林琳好像看不见他们,于是几人便凑上去看她正在写什么—— “剑平真的没有骗我吗,我越来越怀疑它外面有人,不然为什么他对我越来越冷漠,还打骂我,一定是因为外面那个女人。 不行,我要去看看。” 随后她放下笔,目视远方,沉思良久。 陆楚看着她写下的那几句话,确认这就是他们找到的笔记本上的最后一段话,而他们几个人当时判断,写下这句话后,林琳就死了。 几人对视几眼,眼中都是了然。 而刘翠荷则站在原地,一脸茫然,喃喃道:“这……这是……” 就在这时,年轻时候的郭剑平一脸漠然地从外面走进来。 林琳看见他,立刻露出了笑容:“剑平,你回来啦?正好,我刚做完饭。” 郭剑平用盆洗了洗脸,道:“嗯,吃过饭后还得出去,今晚给学生们补习。” “嗯?”林琳疑问,“今晚也有补习?” “嗯。”说完,郭剑平一副我很忙不想多谈的样子,坐到了饭桌上,对林琳大声道,“愣着干什么?!上饭啊?!” 林琳一愣,低声说了句话,就去伙房把热着的饭菜端了上来。 两人沉默地吃完饭,郭剑平站起身,随意说了句:“我走了,你把碗刷了就睡吧,不用等我。” 便起身离开了家。 林琳下意识地听他的话去刷了碗,这才想起自己要看看郭剑平到底在干什么的话,立刻站起身跑了出去。 陆楚几人连忙准备跟上,就见刘翠荷正呆立在原地,脸上满是惊恐,嘴里不住嘀咕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几人对视一眼,正在想要把她也带上,就看见刘翠荷突然像是被控制了一样,神情木然,眼神呆滞,瞠圆了双目,竟抬脚跟着年轻时的林琳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李佳鹏本就害怕,见状更加胆颤,看了看四周,双手合十低声道了句:“姐,我们是在帮您……您可千万别发怒……” 随即,他也跟着陆楚等人走了出去。 因为出来晚了,林琳已经找不到郭剑平的身影,她只有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陆楚他们看到道路周围的并不是墙屋,而是林琳的回忆。 从这些回忆里,陆楚得知自从林琳和郭剑平结婚,她就没来过学校了,一心一意操办家里的事,郭剑平是个文化人,对种地家务一窍不通,家里的活计和地里的活计都是林琳一个人在操办,虽然苦累了点,但是她看样子很开心,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前面的林琳快步走到了学校,发现学校外面虚掩着门,里面的教室办公室都关着灯,她犹疑片刻推开了门,刚走近几间屋子,林琳包括陆楚几人就听到了几声喘-息,林琳一听脚步加快,走到了当做休息室的那间房门前,那时候的房子远没有现在如此隔音,里面清晰地传来男女交-合喘-息的声响,其间还夹杂着男女愉悦的调笑。 林琳早已怒极,试图推开门,却发现门从里面锁着,于是她开始用力地撞门,敲门,响亮的“咚咚咚咚”声在夜间显得格外明显,而里面的喘息撞击声则骤然停止。即便如此,还是不见有人来开门,林琳已经气得开始哭叫:“郭剑平!郭剑平你给我开门!开门!” 又是片刻,屋里才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随即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出来的正是郭剑平。 郭剑平出来的匆忙,衣服都没裹好,因为屋内关着灯,林琳探进去头想趁着月色看清楚里面的女人是谁,却被郭剑平一把拉了出来。 “好你个郭剑平,”林琳哭的双眼迷蒙,“我在家给你洗衣做饭,操持这个操持那个,你在这里给我偷人?!里面那个女人是谁?!” 郭剑平一脸嫌弃厌烦:“大晚上的你给我小声点!” “我不!我就要大声说,我让乡亲们评评理,一起看看你是个什么人!你告诉我,里面那个女人是谁!不说我就喊人了!” 郭剑平唯恐她真的喊人过来,保不住自己的形象,连忙捂住她的嘴,连拖带拽将她拖出了学校。 林琳一直挣扎,企图挣脱他,却被他打了两巴掌,二人路过年轻时村长家——当然,他那时候还没当上村长。村长听见动静,走出了问道:“这是咋回事?” 郭剑平尴尬地笑笑:“正和我闹别扭呢。” 村长闻言道:“一个女人,像什么回事。” 说罢便帮着郭剑平把林琳弄回了家。 回家之后,郭剑平才放开了捂着林琳嘴的手,林琳看到村长在,立刻和村子诉苦道:“大哥,真不是我胡闹,你知道不,郭剑平他外面偷人!” 村长闻言诧异地看向郭剑平,郭剑平掏出一包烟并五十块塞到村长手里:“家务事,家务事。” 村长推脱两下便收下了,教训林琳道:“家里的事往外面说什么?!再说了,男人哪个不偷腥?你应该先想想自己,怎么让小郭不高兴了,气得他去外面找人!” 说完,年轻时的村长便走出了郭家。 林琳见状,哭也不哭了,擦干眼泪就说要出去找其他人,让大伙评评理,说你郭剑平能贿赂了一个人,我就不信全村人就没一个好的! 说着她便跑了出去,张口就想大喊起来,却正好看到上次那几个想对她意图不轨的醉酒了的人,那几个人看见她就想上来和她说话,她吓得赶紧往家里跑,几人也跟了上来,进院子之后不停和郭剑平聊天,眼神却总往林琳那里瞄。 几人走后,郭剑平一巴掌把林琳打到在地上骂道:“不守妇道的东西,说我出去偷人,我看你也不干净,不然那几个人怎么一直看你?!” 林琳捂着脸大喊:“你血口喷人!” 郭剑平拽起她的头发将她拉进了杂货间,边走边道:“我偷人怎么了?你要是敢出去乱说一句话试试?” 林琳一巴掌扇在了郭剑平脸上,郭剑平气极,对着林琳一顿拳打脚踢,就把她反锁在了杂物间,道:“你给我好好清醒清醒。” 说完,郭剑平就回屋睡觉了,而被困在没有一丝光亮的杂物间的林琳捂着腹部倒在了地上,虚弱地喊着:“好疼,郭剑平你个天杀的……” 郭剑平那一顿打着实没有手软,林琳不知被打到了哪里,声音越来越虚弱。 等到第二天,郭剑平自顾自地吃了做完的剩饭,照常去上课,全然忘记了这回事,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看见家里没饭,想也没想就出去了,第三天的时候,他才打开了储物室的门,而这个时候,林琳已经死了。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陆楚看的皱眉,李佳鹏早已摩拳擦掌想要教训渣男。 第39章 第三局 这是林琳的回忆, 自然只能以林琳的视角看待一切,因此终止到了看到她死亡的那一刻。这个过程中, 确实全程都没有出现过“刘翠荷”这个人。 而一直被操控着, 跟着众人行走的刘翠荷早已瞪着木讷的双眼,鼻涕眼泪流了满脸,想摇头想行动却什么都做不到。 这时, 他们眼前幻境中的林琳的尸体开始渐渐腐烂,原本鲜活肌肤干枯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一般, 披散着头发,躯干错乱,看不清面容,散发着呛人的恶臭, 缓缓靠近了刘翠荷。 刘翠荷吓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却被未知的力量定格在原地, 无法移动,只能任由腐烂的林琳的尸体顺着她微胖的身体爬到她的眼前。 林琳被杂草般的头发遮住的半张腐烂的脸正对着刘翠荷,开口道:“那个人……是你。” 刘翠荷吓得尿了裤子,嘴里不停念叨着:“不是……不是……” 画面一转, 几人眼前出现了郭剑平死时的画面, 满地的蛇与鲜红的血刺激着刘翠荷的双眼,紧接着,村长和其余几人死时的画面也依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从他们嘴中爬出的蛇带着腥臭的血液,缓缓爬到了刘翠荷脚下。 一条……两条……三条……直到堆成小山丘, 缠绕在一起爬行扭动,伴随着嘈杂的“嘶嘶”声。 刘翠荷早已两眼翻白,却清醒无比,昏不过去,只感觉到腿部一下全是蛇类蠕动的声音。 “他们都死了,”林琳笑的阴森,“我杀的。” 她的声音异常干哑,仿佛喉咙里含着砂石:“你让我进入你的记忆,我放过你。” 刘翠荷整个人都傻了,反应过来之后只能频频眨眼:“可以!可以!你放了我!你放了我!!不是我做的,是郭剑平!都是郭剑平!” 陆楚这才明白的林琳的意图,她想播放刘翠荷的记忆,看看当初郭剑平到底骗了自己多少,或许也想看看,自己死后,是被谁分了尸。或许是这种窥探别人记忆的方法是有限制的,比如必须当事人同意,所以林琳才会这样询问刘翠荷。 刘翠荷同意之后,一条极细的蛇顺着她的身体,爬进了她的嘴里,刘翠荷哭着想要干呕,却被林琳可怖的模样吓得无法行动,只能任由细蛇进入她的口中。 此时画面再次徒然一转,周围的景象变成了刘翠荷的视角。 刘翠荷比林琳年轻几岁,在林琳和郭剑平结婚后才开始在郭剑平那里学习,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后来二人都有心思,就勾搭上了。两人偷-情以后,每晚刘翠荷都会跟家里说自己要补课,吃完饭后跑去学校,而郭剑平也以补课为由,和刘翠荷在休息室的那个屋子里厮混,渐渐地那个屋子里甚至明目张胆地摆上了女性用品,反正林琳忙得很,已经很久没有来学校看过了。 后来林琳有所察觉,开始与郭剑平争执,刘翠荷得知后,用左手写了信,说自己有的孩子,约林琳出来,然而自己却没去,而是嘴碎地和村里几个经常出去酗酒的人说林琳其实给点好处就能上。 再后来,就是林琳决定亲自去看看的那个夜晚,刘翠荷慌忙之中钻进了被子里,而林琳则被郭剑平强行拖回了家里。 那之后过了三天,郭剑平突然让刘翠荷去他家,刘翠荷很诧异,问他林琳不是在吗,郭剑平摇了摇头说不在了。 于是刘翠荷就将信将疑地去了郭剑平家。 到家后,郭剑平一句话没说,带着刘翠荷进了杂物室,刘翠荷好奇地走进去,却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林琳的尸体,那一刻,她吓得差点尖叫出来,郭剑平反应极快地捂住了她的嘴,等她冷静过来的时候,郭剑平和她说:“林琳‘跟别人跑了’,过段时间我们就结婚。” 刘翠荷吓到了,没想到自己会摊上人命,郭剑平笑了笑,带着眼镜的样子格外斯文,然而他的下一个动作却直接吓傻了刘翠荷——只见他拿起镰刀直接看向了林琳的尸体,刘翠荷吓得转身就要跑出去,却被郭剑平拽住按在了角落,她看着郭剑平疯狂的样子,不敢多说话,只能紧紧闭着眼睛。 仿佛过了很久,久到她已经习惯了刀砍断骨头的声音,郭剑平才把她拽起来道:“林琳跟野男人跑了。” 刘翠荷明白应该害怕的,却不知为何有种诡异的快感,就像她一直嫉妒林琳,后来和郭剑平偷情之后,心底的那种快感一样。 她看向杂物间,尸体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杂物间角落的地方,土像是刚刚翻新过,一缕发丝从土中漏了出来。 阴暗处,两人都没有发现,一条蛇盘踞在了那里。 那之后,刘翠荷举家搬出了村子,林琳成了“跟野男人走了”地人,郭剑平娶了魏蓉。 后面二人再次相遇无须赘述,郭剑平娶了魏蓉几年后,林琳的怨气积攒太久,终于成了怨鬼,杀了郭剑平。 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林琳放开了刘翠荷,腐烂的脸上淌下一行血泪,陆楚想,她曾经一定是很爱这个男人的,所以杀他的时候,才丝毫不留情面。 刘翠荷已经崩溃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刘翠荷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都是郭剑平,你放过我吧……” 陆楚想了想还是问了林琳:“杨成,一直都是你吗?” 林琳看了他一样,几人面前再次出现了幻境。 原来杨成是死在了他与众人来村子之前,那时候几人在筹划拍电影的事宜,杨成提前来过村子打探情况,却失足跌入井中,后来被积攒了二十年阴气的林琳上了身。 看完这些,李佳鹏突然指的“诶”了一声,众人立刻朝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林琳的怨气已散,魂魄自燃,眼中再无一丝情感,恨也好,爱也罢,都随着灵魂的燃烧化为了虚有。 陆楚只觉得周身一轻,‘它’的气味也渐渐消散,不再萦绕在他们周围。 与此同时,幻境消失,众人正站在二十年后刘翠荷的家中。 几人茫然对视。 “结束了。”宋规叹息。 李佳鹏心有余悸:“林琳这是,算完成了遗愿了吗?” 何明德点头:“该杀的人都杀了,当年的真相也寻到了,大仇得报,心也冷了,应该是走了吧。” 陆楚似有所思:“斩蛇的故事中,那蛇报完仇就走了,并没有伤害小孩子的父母,我现在也感觉不到林琳的魂魄了,她应该没有对我们出手的意思。只是……” 只是,林琳真的会原谅刘翠荷吗? 宋规伸了个懒腰道:“行了,任务完成,该走了。” 宋规说的“任务完成”四个字,另有深意,可惜除了陆楚没人能听得懂——不对,或许祁黎可以。 其他人同意道:“走吧。” 出门前,几人最后回望了一眼坐在地上哭的难看的刘翠荷。 陆楚赫然发现,他们挖出来的那副零碎的林琳的尸骨,竟然变为了一个完整的人体骨架,雪白的骨头上有斑驳脏污泥土和骇人密集的爬虫,一条颜色鲜艳的蛇从它骷髅头左眼的位置探了出来。 它此刻正严丝密合地贴合着刘翠荷的背部,趴在她的身上,似是有所感,蛇与狰狞的头颅同时扭向了陆楚,与他对视,缓缓露出一个诡异笑容。 而除了陆楚之外,没有一个人发现。 “局”外 第40章 “局”外 与宋规正式结盟 这次没有通过门的传送, 一眨眼,陆楚已经回到了那个空白无边际的房间, 十三条名为“规则”的方形屏幕正安静地漂浮在空中。 这个空间太过寂静, 甚至没有回声,陆楚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手环的时间——74′59″。 果然,单人任务时间增加十分钟, 双人任务增加了二十分钟。 那之前看到宋规手环上时间一百五十多分钟,他曾一为宋规至少经历了十几局, 如今看来或许没有那么多。不过也不尽然,或许宋规也曾经拒绝选择任务,任由手环上的时间渐渐消失过。 屋子里的时间流逝,陆楚坐在地上, 眯着眼睛休息,不知过了多久, 他听到了熟悉的“滴”声,于是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手环,时间果然变成了“69′59″”。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门, 门内漆黑深远不知通向何处。 没有犹豫, 陆楚抬脚走到了门内。 出了门,一切豁然开朗,这次的幻境是一条干净的街道,街边有各式各样的店铺,玩具店、乐器店、文具店、大型超市、服装店, 街尽头还有一家日料店。 陆楚边走边看,不禁在心底感叹这幻境的真实度。 走进街尽头的日料店,宋规正坐在那里吃着刺身配着清酒。 陆楚好笑:“会享受。” 宋规转头看他,激动叫道:“陆小楚!” “别叫我陆小楚了。” “楚楚!”这时宋规刚见陆楚时对他的叫法,那时候陆楚一直没来得及纠正。 陆楚认输:“是叫陆小楚吧。” 陆楚坐下,点了点东西吃,等待的过程中,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她长相甜美,个子矮小看着十分乖巧,肩上却扛着一把巨大的铁锤,它来到宋规旁边,对着宋规笑了笑,一锤头就砸了下来,宋规似是早有准备,一闪身躲开了萝莉的袭击,他刚刚坐过的凳子却不能辛免于难,被砸的稀烂。 被躲开了袭击,她也没在意,而是喊了一嗓子:“每样吃的来一份打包!” 东西很快做好,她拿着打包好的一大推食物,扛在另一边的肩膀上,出了门。 陆楚好奇:“上次不是砍刀吗?” 宋规换了张椅子,不以为意道:“她经常换,砍刀、镰刀、斧头,越大越好,反正也带不进‘局’里去,不知道她在执着什么,肩膀上不扛个东西就不舒服。” 陆楚点的吃食也到了,他原本在的世界中并没有“日料”的存在,所以便随便点了点,饮品点了粟米茶。 宋规见状摇摇头:“怎么不来点酒?” 陆楚道:“不怎么喝酒。” 宋规也不勉强他,而是举杯道:“来,庆祝我们顺利完成任务。” 陆楚举杯与他相碰。 两人随意聊了聊,宋规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当初进入局中的时候选择你的名字的时候也没有犹豫。” “点击进入之后还要选择队友吗?”陆楚问道。 “哇!”宋规露出夸张的表情,“不是吧陆小楚,咱两刚刚进行的任务,你没选择我就直接进了吗?” 陆楚微笑,坦诚摇头:“没有,你也没告诉我需要选择。” 宋规毫不心虚:“没事没事,反正我选了你了。主要是我忘了我们是临时组队,忘了选个队长,一般情况下,一起进行任务的只要有一个人选择了其他几个队友,队友又在规定时间内选择了相同的任务,队里的人就可以全部被传送进‘局’里。多人任务如果只有一个人,或者人数不够是无法进入的。” “什么意思,”陆楚问道,“是指一个人无法选择双人或多人任务,而三个人也不能进入五人任务的意思吗?” 宋规点点头:“是这样,必须有明确的队友指定,并且你只能和同一规则内的人组队。” “‘同一规则内’,”陆楚存疑,“这不是我第一次听你说这个词了,难道还有其他的‘规则’?” 提到这个,宋规表情变得沉重,沉默片刻后道:“确实有。” 陆楚露出了然的样子。 宋规解释道:“这还是我之前有一次和人进行五人团体任务的时候知道的,那时候本着任务人数越多,得到的‘时间’就越多的想法,我和四个看起来各方面还不错,比较可靠的人一起选择了一个多人的任务。线索提示都很简单,进入之后才发现是一所废弃的疗养院,我们要做的是——和其他规则内的人厮杀。与此同时,我们还要躲避一只人形怪物的追杀,在限定时间段内,如果没有玩家——姑且称我们为玩家吧——死亡,就会随机杀死在场的一个人。” 陆楚仿佛已经想到了那时的场景。 “你知道的,同规则下的人不能彼此伤害,这是我们一起进行任务最大的保障,让我们不至于去猜忌自己的队友。谁都不想死在这里,而每过一个小时,如果玩家没有伤亡,‘它’就会随机杀死一个人,所以我们用尽全力猎杀着彼此的队友,最后时间到的时候,我这队,只活下来了两个人。” 陆楚皱眉:“你和谁?” “刚刚你见过了,”宋规道,“那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陆楚闻言十分诧异,他虽然隐约能感觉到那个小女孩身上杀伐之气,宋规上一次也提醒过他,却还是没想到她居然强悍至此。 宋规喝了口酒,挑眉道:“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她叫罗琪,来这里的时间比我还早,她手表上的时间都已经五百多分钟了,是我见过的时间最长的人。这个游戏你也知道,经历一局,就能积累下在太平盛世里活了十几年都没有的人生经验。我不知道她是本来就力大无穷,还是来之后慢慢练成这样的,反正是个狠角色。” 陆楚看着旁边碎掉的桌子,点点头道:“看得出来。” “对了,我和你说过吗?”宋规突然问他。 陆楚疑问:“什么?” 宋规道:“就是拿床被子,高几件衣服,甚至搬个折叠单人床什么的进你的屋子里,这里的东西虽是假的,触感却是真的。” 陆楚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一会儿看看要添置些什么。” 人大概就是这样,明明处在险境之中,却依然会竭尽全力自娱自乐,享受生活。 所以他们才没有崩溃,继续活了下去。 两人和谐地就餐,宋规突然问陆楚道:“下一局有什么考虑?要不要和我成立一个小队?” 陆楚一愣,想起7和自己说,下一局选择单人任务,于是温和一笑道:“你的组队邀请我很心动,也准备假如你。但我还是个新人,各方面都不太出彩,很多事情也需要慢慢了解,再加上多人任务又比较险恶困难,所以我想再做几局单人任务,提升一下各方面的能力,再继续进行多人任务。” 宋规举杯笑:“当然可以,为我们未来的合作,干杯。” 两人碰杯,皆大欢喜。 陆楚出不出彩,宋规清楚得很,上一局他们两个都在互相试探——试探对方有没有当自己队友的能力,和值得托付的品行。甚至在这个试探的过程中,大部分的时候,宋规都采取了旁观的姿态,让陆楚一个人解决谜题。 毋庸置疑,陆楚的能力极为出彩,头脑冷静,条理清晰,思绪井然,尤其是他仿佛通灵一般的能力,更是令宋规十分在意。当然,最主要的,是陆楚的为人,值得宋规信任,让他愿意与他成为队友。 毕竟,在规则的约束下,他们不可以彼此伤害,却可以熟视无睹。 我被囚禁的十三天 第41章 第四局 你看,我又找到你了 就餐完毕, 陆楚手环上的时间便只剩十几分钟了。 陆楚起身与宋规友好礼貌地道别,被宋规嫌弃太过官方, 他付之一笑, 便去了这条街其余几家店里。 陆楚事先问过宋规,在手环上时间还没用完的情况下,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中, 是否还能出来,宋规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并且表示,从“规则”给你打开那扇通往幻境的门开始,每个人手环上的自由活动时间便开始倒计时,时间不会停止, 而期间一直到时间结束,他们都可以自由往返于屋子和幻境之间。 陆楚已经决定听从宋规的建议, 往屋子里放些东西。刚好这次的幻境是非常生活化的一条街,那个巨大的超市中更是各种生活用品应有尽有,于是陆楚稍稍斟酌了片刻,便往自己的屋子里添了床垫、一套床上用品、桌椅, 并去文具店弄了些纸笔, 方便记载一些东西。还有些东西需要添置,让那个广袤空间有点人情味,但是陆楚手环上的时间已然所剩无几,只好等待下一个机会。 回到自己的屋子中,陆楚并没有多做休息, 准备开启下一局。 尽管上一局中,7和他说下一局记得选择单人任务,却没有特地点名是哪一个单人任务,陆楚也没来得及问他,这让陆楚有些担心两人还能否遇上。 但是转而,陆楚想起他曾经递给自己的小纸条上曾写着——“从生到死,我会找到你”,不知为何,莫名安心。 他相信7能找到他,那么他只要随便选择一个单人任务就好。 陆楚的决定是挑一个看起来顺眼的任务,因为这里的任务没有危险等级的评定,同一个任务每个人只能做一次,不同的人却可以做另一个人已经做过的任务,但是在“规则”的制约下,被选中的玩家不能在任何场合讨论任何与曾经做过的任务有关的事。 这就导致这些任务,每一个任务对他来讲都是陌生的,全新的,危险程度其实相当。 于是他在十三块漂浮的方形屏幕前转了一下,也没有刷新,便选择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合眼缘的任务—— “要求:逃出去 线索:你被囚禁的十三天 提示:杀了他” 看起来十分言简意赅,且目的性明确。 陆楚选定后,不加犹豫,点击了进入。 他的眼前缓缓出现了一道门,陆楚走了进去,旋即便感觉一阵眩晕。 . 等陆楚再回过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貌似被什么人套进麻袋扛在了肩膀上,自己的腹部被那个人的肩膀处抵着,随着走动一阵摇晃,硌的陆楚难受,胃里一阵翻滚。 不知被扛着走了多久,陆楚被放在了地上,他背靠着墙壁深呼吸,想要揉一下腹部,掀开罩着自己的麻袋,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正被绳子绑在身后。 而且有一件事情,因为刚刚腹部被硌得难受,陆楚一直没有在意,那就是他的头昏昏沉沉的,仿佛醉了酒或是被人打了麻药一般,脑袋沉重,眼皮不停打架,他忍了忍,终究没有忍住,就这么昏睡了过去。 等陆楚再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漆黑的地下室中,周围除了自己还有十几个年轻人,有男有女,都瑟缩在一起,面色苍白,形容枯槁。 “请问,”陆楚低声开口问自己旁边的男人,“这是哪里啊?” 男人惊惶地看向陆楚:“不……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 “那,他们呢?”陆楚悄悄指了指在场的其他人。 男人语气颤抖道:“应……应该也是……大家都很害怕……” 男人看起来确实很害怕,反应迟缓,回答得磕磕绊绊,陆楚不再为难他,转而开始大量这个地下室。 地下室很宽敞,地面是泥土地面,有些微的潮湿,坐着并不是特别舒服,四周墙壁上各挂着一个老式的电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芒,令人心底发慌。有一边墙上有个门,陆楚走过去看了看,门上上了锁,打不开。而这扇门旁边便是一个向上的阶梯,通向地面,陆楚同样走过去推了推门,自然也是推不开的。 在地下室里,没有方向感,陆楚分不出来东西南北,也找不出合适的线索,只能先静观其变,顺便解读一下任务提示。 “要求:逃出去 线索:你被囚禁的十三天 提示:杀了他” 很明显,现在他就处于被绑架囚禁的状态,而他的任务要求就是逃出这里,任务的提示是杀了他。 这里的“他”指的应该就是将自己和这些人关在这里的那个绑架犯。 令陆楚比较在意的是线索很明确的给出了“你被囚禁的十三天”这个“十三天”的时间点,是指他被关在这里十三天以后,才能找到机会杀了绑架犯再逃出去吗? 陆楚坐在角落,暗自思考了很多,正当他捋顺了思绪,准备站起来转转看有什么线索和可使用工具的时候,地下室的门被从外打开了。 “吱呀——”一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到了楼梯之上。 外面的光很亮堂,使得众人不能很快看清来人的面容,等那人稍稍走下来一些,在场的人才看清了他的样子。 出乎意料,来人长的很是俊逸,他微低着脖颈,随意地将双手插进口袋,身形挺拔,只是脸色有着不正常的灰白,眼中布满血丝,表情诡异,嘴边带着神经质的笑容。 他一步一步走下来,扫过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陆楚身上。 随后,他弯下腰,将手撑在陆楚倚靠的墙壁上,用布满血丝的双眼与陆楚对视,沉声道:“我来了。” 陆楚一愣,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灰白的脸颊,触碰他的眉骨:“7?” 虽然气质变了,身形也显得比之前消瘦单薄了些,但是7样貌却并没有太大变化。 “是我。”7直视陆楚道,“你看,我又找到你了。” 第42章 第四局 就是我 地下室的其他人看到有人来, 且对他们中的一人流露出了友好的情绪,顿时全都有些劫后重生的兴奋, 想要上去搭话, 却被7投过去的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动弹。 陆楚则一直看着7愣着神,7说完话就站起了身,拉着陆楚的手, 勾起一边的唇角,半眯着泛着猩红血丝的双眼, 道:“来,跟我来。” 陆楚下意识便站起了身,顺着他的力道,被他拉着, 一步一步走上阶梯,离开了地下室。 走出地下室, 转过一个廊角,入眼便是巨大的客厅,窗外明亮的日光耀的陆楚双眼不适,他用没有被7拉着的那只手遮住了双眼, 适应片刻后, 才将手放了下来。 7拉着他在沙发坐下,为他倒了一杯热水,问道:“饿吗?” 陆楚摇摇头:“还好。” 说完陆楚下意识揉了揉腹部,那里可能被硌的时间太长,还有点疼。 7见状, 伸手掀开了他的衣服,陆楚躲闪不及,只能将双手举在半空,颇有些尴尬地笑道:“没事,就是咯到了。” 陆楚当时被人扛着走了一路,本来觉得腹部顿疼,但是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处境危险,正被人拘禁在地下室中,也就忘记了这点不大的伤痛。此刻被7找到,他瞬间就放松了下来,也就下意识想起了腹部的疼痛。 衣服被7掀了起来,露出了陆楚白净的腹部。陆楚有些不自在,但是也看到了自己腹部上突兀的青紫淤痕。 每个人进入“局”中的时候,样貌都还是本来的样貌,只不过有时被安排了不同的身份,且在“局”不论受了多重的伤,只要还活着,回到“规则”中后都会恢复过来,也就是满血复活。因此,这个几乎没有影响的淤青并没有令陆楚放在心上。 不过片刻,7将他的衣服放了下来,站起身走进了一个房间。 陆楚见状,拿起桌子上的热水喝了一口,边打量着房间,边等7回来。 不一会儿,7拿着化瘀的膏药走了过来,对陆楚道:“抱歉,之前不是我。衣服掀起来一下,我帮你上药。” “之前不是我”是什么意思……尽管陆楚满怀疑问,却还是先摆了摆手,笑意温和:“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伤,过两天就自己消退了。” 7闻言,抿了抿灰白薄唇,便要伸手再次掀开陆楚衣衫,陆楚见状赶紧举手求饶:“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好。” 于是陆楚动作缓慢地掀开了自己的衣服下摆,7将药挤在手上,捂得温热后再将药膏抹到了陆楚腹部。陆楚微微瑟缩一下,虽然7的动作轻柔,让他很舒服,却也觉得有丝痒意,于是陆楚开口搭话试图转移注意力道:“你还叫祁黎吗?” “这个角色没有名字。”7道。 “这样——” 陆楚顿了一下,想和他谈谈这次的任务,却听7首先问道:“这次的任务是否理解清楚了。” 陆楚闻言打起了精神:“嗯,刚刚分析了一会儿。” 7涂完了药,将他的衣服小心放下来,这才抬头看着陆楚道:“说来听听。” 陆楚将茶几上的纸笔拿过来,把这一局要求、线索、提示都写了下来,随后拿给7,道:“这是要求、线索和提示,看起来比较简单明了,结合我到了这里之后的处境,我要做的,应该是在十三天内,又或者说是第十三天的时候,杀死绑架我的人,也就是这个房间的主人,然后从这里逃出去。” 7点点头:“嗯,这一局是这样。” 陆楚诧异,听7的语气,他好像比自己更了解这一局,上一局也是,他总是游刃有余,并不放在心上,却时时刻刻把握着事情的走向。 读出了陆楚的疑惑,7解释道:“因为我来过这一局。” “什么……”陆楚微瞠双目,来过这一局,这又是什么意思,转而陆楚想到,7当初遇见自己的时候就是在局中,后来他又可以进入任何一局找到自己,那么他曾经来过这局也就不奇怪了。只是不知道7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可以在局中来回穿梭。 7拨弄了一下额前碎发,继续道:“当然,上一局我也经历过,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你单独谈谈。” 也是,陆楚点点头,上一局因为他和宋规的队友关系,再加上宋规有考量他的意思,所以宋规一直格外关注陆楚的动向,这就导致陆楚一直没有机会和7好好谈谈,解开那些存在于自己心中的疑惑。 7将陆楚写好的纸条拿在手中,随意翻动,而后道:“你刚刚分析的不错,你的任务确实是要在第十三天,绑架你的人准备拿你来做手术娱乐的时候,找到机会反杀,并且逃出去。” 陆楚皱眉:“做手术……娱乐?” “嗯,”7点点头,“绑架你和地下室那群人的人心理扭曲,性格变态,喜欢抓一些年轻男女关在地下室中,看心情挑选人来开膛破肚,以满足内心。” 陆楚若有所思:“确实很变态。” “按照任务的提示和我之前经过的事情走向,玩家所扮演的被绑架者,会在第十三天的时候,被绑架犯选中,打了麻醉并带到了地下车库中的手术室中。因为绑架犯喜欢切割活的、有感知的人体,所以他会把玩家绑在手术台上,静静地等麻醉的时间过去,再边和被绑架者笑着聊天,边一刀一刀进行自己的手术。” 陆楚听着,除了感叹凶手的变态之外,竟有闲功夫笑道:“这一局,7你真的说了很多话。” 7一愣,而后眯着泛着红色的危险双眸,勾唇道:“适应角色。” 陆楚疑惑:“角色?” “嗯,我进入局中后,会取代局里某个角色。”7解释道。 陆楚:“比如上一局的祁黎?” 7颔首:“没错。” 陆楚喝了口水,解了解喉咙里的干哑之感,问道:“那,你知道这一局里的那个绑架犯,也就是这栋房子的主人,在哪里吗?” 7闻言,转头与陆楚对视,他眨了眨诡异双眸,而后扯了扯嘴角,声音低哑了些,道—— “知道,就是我。” 第43章 第四局 但是我失败了 他说, 知道,就是我。 这三个字让陆楚原本刚刚经过热水滋润的嗓子再度变得干哑, 他张了张嘴, 却不知该说什么。 7看着陆楚不知所措的眼神,勾起一边唇角,碰了碰他的发顶:“这件事你不用担心, 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陆楚闻言心中大石落下。 而后便见7站起身道:“你应该很久没吃饭了,我去给你做点东西吃。楼上第一间房间你可以随意使用, 里面有浴室,还有我的衣服,虽然有点大,但是你差不多可以穿, 我们还有十三天的时间,不急于这一时。” 7不说还好, 他这么一说,陆楚真的感觉腹中饥饿,好似一整天没吃过东西。而且地下室环境虽不能说脏污,却也是潮湿凌乱, 他初醒来就坐在地上靠着墙, 后来又绕着地下室的屋子检查良久,身上确实有些难受。 再想想自己原本在地下室地上坐过,此时竟然直接坐在了沙发上,陆楚顿时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不太自在地拍了拍裤子。 7见状眼中笑意更浓, 道:“我去给你做吃的。” “好,”陆楚道,“辛苦了。” . 趁着7去准备食物的时间,陆楚按照他说的上了楼,进了第一间房,房间正中的床上放着一套新的衣服,还有一条未穿过的内裤,陆楚掩下心底的羞赧,进入浴室好好地洗了个澡。 不得不说,从全城失感开始,陆楚再也没有这么惬意放松过,仿佛之前数次死里逃生不过是大梦一场。 洗完澡,陆楚将换下的衣物洗好,这才下了楼。 楼下,7已经做好了饭,四菜一汤,非常丰盛。 陆楚笑道:“还不知道你会做饭。” 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候,7十分沉默寡言,被他邀请进入家中做客后,总是不言不语地做事,仿似忘了如何与人交流相处。 “适应角色而已,”7扬扬手中的菜谱示意,“刚学的,无论是食材还是作料用量都称过,火候和时间也计了时,来尝尝看。” 陆楚在脑海中试想了下7用天平或者称量计称量食材的认真模样,不禁轻笑道:“味道想来不错。” 两人相对坐下,7已经盛好了两人的饭,陆楚吃了几口菜,称赞道:“很好吃。” 7没有动筷,只是看着陆楚,道:“比你做的少了点味道。” 陆楚诧异:“什么味道?” 7自然而然地给他添菜:“令人留恋。” 陆楚一愣,随即笑道:“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随时做给你吃。” . 气氛恰到好处。 等到陆楚吃到半饱的时候,两人这才继续聊起关于“局”和“规则”的事情来。 陆楚想了想,终究还是问出了心底一直以来的疑惑:“7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是被选中的玩家,还是和他一样的,曾经以为自己所在的世界是真实的局中之人? 7仿佛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并不直接作答,而是边给他夹菜,边反问道:“你觉得,我如果要适应这个角色,应该做些什么。” 陆楚虽不明所以,但是还是认真回答道:“遵循原主的爱好、生活方式、人生轨迹,不过远地背离原主的行为与意志。” “嗯,”7赞同点头,“那么你知道,如果‘局’中的某一个人或事,背离了原本的世界观,或者挣脱了‘局’附加给他的人设之后,会发生什么吗?” 背离了原本的世界观……或者挣脱了‘局’附加给他的人设。 听到这句话,陆楚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 在他所在的那一局中,“规则”所给定的世界观是“这个城镇从未有人出现过失感的症状,因此在全城失感到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人们在极度惊惶中开始自杀或者自相残杀”。很显然,“陆楚”本身的存在也应该遵循这个世界观,健康平和地活到世界混乱的那一天,然后和所有人一样,在失措恐慌中或生或死。 但是陆楚并没有。 不知何种原因,他成为了那座城镇中唯一一个双目失明的人,违背了“规则”给定的世界观——被人们看作异类,也忍受白眼和嘲讽。 “每一‘局’中,都有可能出现脱离控制的事物,”7直视陆楚道,“就像人体的自我清理活动一样,一旦有某个环节脱离控制,那么‘规则’便会想办法除掉这个不稳定因素。” 陆楚皱眉:“除掉?” 7道:“没错,是除掉。譬如我现在所替代的身份,是一个绑架犯,苍白病态,喜欢杀人取乐,唯一有可能杀死我的人就是选中了这一局的‘玩家’,那么一旦我偏离了这个人的人物性格,‘规则’就会想办法除去我。” 陆楚放下手中碗筷,表情郑重:“怎么除去?” “比如,”7动作轻柔的帮陆楚擦擦嘴角,“找人杀了我。” 陆楚心底一跳。 “那么,”陆楚喉头微动,“‘规则’它是不是,也曾经想要除掉过我。” 7起身,走到了客厅,拿起刚刚陆楚用来写字的纸笔,而后走回来问陆楚道:“你知道自己那一局的任务吗?” 陆楚:“是什么?” 7弯下腰,动作流畅洒脱在纸上写下几行字。 陆楚接过来。 只见纸上写着—— “要求:活下去 线索:无 提示:七天” 极其言简意赅。 陆楚问道:“是让在全城失感的情况下,活七天的意思吗?” 7点头:“七天后,到达我们当时进入的高塔,就可以回到‘规则中。’” 说起来,陆楚记得,在全城失感开始的前七天,自己被7禁锢在了房间内,一直听着外面混乱的声响,人们撕心裂肺的恐惧叫喊,以及连绵不断的撞门声,却不曾踏出房间门一步。 那几天7好像经常在夜间出去。 陆楚那个时候能感觉到7的做法不带丝毫恶意,反而更像是在保护自己。 就在陆楚思称之间,祁黎再度坐在了陆楚对面,道:“你有没有想过,在你原来生活过的那一局中,为什么那些“无感者”会去敲砸你的屋门。” 明明他们看不到、听不到,正常来讲应该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暗自恐慌,颓废来往,甚至绝望到自残。一直不知道人类是可以失去感知的他们,在陷入那种境地之后,本应是毫无头绪很好对付的,不可能知道哪里会有人,但是他们却准确无误地撞击着陆楚的家门。 “因为,”陆楚道,“‘规则’想要除掉我?” “嗯,你已经成为了一个变数,在那七天内,‘规则’会想尽办法除去你。” 看来,7那时的做法,确实是在保护自己。 然而有一件事陆楚心中还是存有疑问:“既然发现了我的存在是不合理的,那么‘规则’为什么不早一点就想办法将我这个不稳定因素除去,而是在全城失感之后,才选择对我下手。” “那之前,”7摸了摸自己的眉骨,“当然也有。” 陆楚骤然抬头看他。 “因为,我就是负责除掉你的人。” 7说话的语气太轻柔,让陆楚有种不真实感,可是偏偏这样的7和当初初遇时那个稳重寡言的男人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在陆楚恍惚之间,7轻触他的唇角,回忆一般地说着: “杀掉你,是我做过的所有清除行动中最简单的事情。” “但是我失败了。” 第44章 第四局 7的含义 7的话让陆楚心底一跳, 却又不像是害怕。 紧接着,7用陈述的语气道:“你想知道7代表了什么吗。” 陆楚自然点头。 7背靠椅背, 苍白的唇瓣抿了口水, 道:“我曾经也是个玩家。” 陆楚恍然,这是他原本的猜测之一。 “‘7’这个数字本身并没有太多含义,”7继续道, “无非是曾经想着比起记住自己的名字,更应该记住的是活下去的方法。时间长了, 就真的忘记了。‘7’只不过是我所属的‘规则’的编号。” “‘规则’有编号?”陆楚刚刚从宋规那里得知“规则”有许多个,现在又得知它们有各自的编号,顿时对“规则”的存在产生了更多疑问。 “嗯,”7问答道, “每个‘规则’都有自己确切的编号,编号越靠后, 则说明这个‘规则’的资历越浅,你如今所属的‘规则’编号为413。” 这个说法让陆楚不禁蹙眉:“7,是很靠前的编号。” “确实靠前。‘规则’与玩家是共存的,每一个‘规则’都会有一个限定的时间去挑选一定数量的玩家, 时间过后, 规则内人数不再改变,玩家则开始不停地的进行游戏,直到全部死去,其所对应的‘规则’也会被抹杀消失,那之后自然有新的规则更新顶替。”说到这里, 7半合着诡异双眸,“而前六个规则,都被抹杀了。” “‘规则’本身也不想被抹杀。” 听到这里,陆楚说出了自己的部分猜测:“所以,为了不被抹杀,你所在的‘规则’保下了你?” 7摇头:“它没有那么强的自主意识。我是编号为7的‘规则’中最后活下来的唯一一个人,因为每个人的任务不可重复性,在某一天,我发现自己完成了所有的单人任务。” 陆楚喉头滚动:“所有?” 7勾唇,微微颔首:“所有。” 经历过所有的单人任务,那是什么概念,陆楚不得而知。但是他知道有人仅仅经历一局就放弃了生的希望,比如那个再也没能进入幻境的中年男人。 “同一‘规则’下,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多人任务无法进行,单人任务不能重复,我和我所属的‘规则’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后来‘规则’不知被什么东西赋予了新的指令,在那之后,我成为了穿梭个个局中清除不稳定因素的存在。” 7布满红色血色的眼睛直视陆楚:“那之后,又过了很久。” 久到他越来越麻木不仁,机械地执行着命令,不言不语。他忘记了大多数事情,只有战斗和活着的本能。 从7的话中陆楚知晓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7长久以来担任着清除“局”中陆楚不稳定因素的角色,而自己正是他曾经需要清除的角色之一。 但是即使知道自己原本与他是完全对立的,陆楚的语气也依旧平静,因为他知道一直以来7对自己从未有过恶意:“为什么放过我?” 严格来讲,7不仅是放过他,更是救了他。虽然他目前为止对“规则”的一切都还没有摸清楚,但是7放过自己,并且告诉自己如何离开那一局,脱离“局中人”身份,成为玩家的方法,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为什么没下去手? 7闻言,回忆起第一次看见陆楚时的场景。 那时,他接到了清除“全城失感”中“陆楚”的指令,于是便穿梭到了那一局中。 初遇的时候,正值陆楚出门采购。夕阳斜下,陆楚漫步走城镇中干净地街道,手里牵着绳子,萝卜走在他前面引路,不时回过头蹭蹭陆楚的裤脚,每当这时,陆楚都会低下头,侧耳朝向萝卜声音的方向,然后轻笑着叫一声“萝卜”。 真是奇怪。 明明和其他人与众不同,明明承受了太多,明明只是一个随时会刷新的局中人,为什么可以笑得这么温暖平和。 正当7漠然思索的时候,陆楚似是心有所感,发现了有人在跟着自己。 只见陆楚微微侧头,准确地将身子侧向了自己的方向,而后半垂着眼眸,勾起了唇角,带着谦逊,温柔地朝着自己的方向点头示意,随后跟着萝卜转身离去。 那一刻,7突然很想回忆起自己的名字。 后来他继续跟踪陆楚,却迟迟没有动手,直到被陆楚邀请进入家中做客。 思绪停止,7诡异眼中似有柔光,他说:“陆楚,我不会害你。” . 两人谈完话,巨大的信息量让陆楚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于是用餐谈话过后,7将他引进了一间房间,让他先好好休息。 陆楚躺在床上,回忆着两人对话的内容,进入梦乡之际,脑海中全是7直视他双眸,说“陆楚,我不会害你”的样子。 次日清晨,陆楚早早醒来,想要做顿早饭,却发现7早就衣衫整洁地坐在餐桌上,抿着灰白嘴唇,礼仪优雅地等着他一起进餐。 陆楚入座,和他笑着道早安。 7问道:“睡得好吗。” 陆楚点头,随口问道:“地下室里的其他人呢?” 7给陆楚递过去一杯热牛奶,语气轻描淡写道:“杀了。” 陆楚停住了正准备接过牛奶的动作:“杀……了?” “嗯,”7将盛了牛奶的杯子递到陆楚唇边,喂他喝下去,再次递给他一片三明治,这才道,“迟早的事情,因为我所替代的角色,在和玩家对峙上之前,要每天杀一个人。” 说到这里,陆楚已经明白过来。 第十三天的时候,绑架犯会选中玩家进行“手术”,那么在此之前,他每天也没有停止自己的游戏,每天都会选一个人进行手术,也就是说在陆楚被抓来之后,到被选中之前,有十二个人遇害。 7不能违反所谓的“人设”,但是他没必要一个一个将他们杀死,不如一次性解决掉。 陆楚不知道7究竟做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才能如此平淡地说出他将地下室里的十几个人都杀了的事。 对杀人已经麻木的人。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陆楚不知自己会作何评价,但是做出这事的是7,陆楚只在片刻的茫然后,觉得心疼。 陆楚一愣,心想,大概这就叫偏心。 第45章 第四局 第十三天 吃过早饭, 两人收拾好了餐具,7在客厅朝阳的那扇窗前放了两把躺椅和一张小木桌, 又拿出一套精致茶杯, 冲陆楚道:“来这里,喝点茶。” 陆楚走过去,立在窗边, 看向窗外,入眼是间小院子, 种着一棵陆楚叫不上名字的树,院子边缘的墙角下是矮小的灌木丛。此时外面季节大约在早秋,有几片半黄的叶子在瑟瑟风后飘然落下。 7顺着陆楚的目光向外看,手上动作不停, 缓慢优雅地泡着茶:“喜欢吗?抱歉,我还不能带你走出这个屋子。” 陆楚闻言轻摇头, 他自然知道,7作为一个“绑架犯”,让自己在别墅内自由活动恐怕已经是踩着“规则”的底线做出的行为了。 如果7真的任由自己在庭院中自由活动,那么“规则”必然会察觉他们的异常, 并做出对应的清除行为。 就在陆楚思忖间, 7已经泡好了茶。 陆楚接过7递过来的茶,看着茶杯边缘的釉色,出了片刻神后,抿了口茶,对7笑道:“上一次这么惬意好像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这样的机会确实很少, ”7双手叠在身前,靠坐在躺椅上,低垂眼眸,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底落下单薄阴影,“我进入‘局’中的身份并不能完全由自己决定。” 闻言,陆楚看他:“7你是如何进入‘局’中取代其中人物身份的?” 7并不隐瞒:“我所属的‘规则’虽然一开始不过是只会执行命令,但是后来过的时间太久了,在我不知道接下第几个清除的任务后,我感觉到它有了自己的想法。” 7坐起身继续道:“但是任凭它衍生再多自我意识也没有用,因为‘规则’这个东西存在之初就是和玩家绑定的,一旦选中玩家全部死亡,‘规则’便自我摧毁。” “也就是说,”陆楚接着他的话往后猜测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玩家和‘规则’是共生关系。” 尤其在“规则”开始拥有意识后,这种“共生关系”变得尤为明显——‘规则’不想消失,玩家不想死亡。 “嗯,所以目前为止,我和它处在一个平衡点上,只要不是刻意做出极度违反‘规则’底线的事,它都会站在我这边。” 违反‘规则’底线的事,7只做过一件,那就是救下陆楚。 . 被囚禁的第三日。 7不知道从哪里运回来很多盆栽,有多肉植物,有大型盆景,以及观赏花卉。 陆楚与他合力将这些盆栽搬进了二楼的阳台上,摆成好看的格局,7将头一天的躺椅木桌也搬到了那里。整理收拾干净后,整个二楼的阳台就像是一个小型花园,从阳台往外看还能看到昨天那棵树,早秋的风很舒服,陆楚和7将躺椅放在阴影处,两人各自躺下,看着湛蓝天空,昏昏欲睡。 晚上的时候,两人吃过晚饭,在阳台上给盆栽浇水谈天,消过食后,陆楚叹息一声再度躺在了躺椅上。 7自然陪着他。 这天的天气很好,夜空深蓝清澈,星子明亮,云层轻薄。 “明天是个好天气。”陆楚眼中温柔明亮。 7并没有看天空,而是侧头看着陆楚侧脸,勾唇:“嗯,会是个好天气。” 之后的几天天气确实不错,日日晴光万里,碧空如洗。 陆楚每天早睡早起,和7一起做饭、吃饭、闲聊,照料阳台上的花草。 两人偶尔谈天,却都默契地再也没有谈起关于“局”和“规则”的事,而是平淡普通地过着每一天。这样轻松的生活过一天便少一天,之后他们又会遇到什么都是未知的。 . 被囚禁的第八日。 陆楚站在阳台上,拿着水壶认真地给盆栽浇水,思绪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一切都未开始之前,每天重复着平淡却安定的生活,萝卜偶尔闹腾可爱,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贴心的伙伴,而他虽然看不见,却很享受每一刻时间。 “怎么了?”7走上来,看到陆楚在发呆,于是问道。 陆楚回过神,将手里水壶放下,浅浅地伸展了一下身体笑道:“突然想起了点以前的事,大概是日子□□逸了。” 7走上前和他并肩而立:“明天下午会有雨。” “嗯?”陆楚诧异,扭头看他,“会下很长时间吗?” “四天。” 那就是下到第十二天。 第十二……天吗。 . 被囚禁的第九天。 果然下雨了。 暴雨来势汹汹,风卷残叶,天幕低垂昏暗好似一息之间。 幸而陆楚和7在上午的时候,就已经将阳台上的花草搬进了室内。 二人坐在客厅窗前,听着外面雷雨喧嚣,风声呼啸。陆楚披着大一号的外套,将刚刚煮好的热糖梨水递给7,自己拿起另一杯,喝了一口,惬意叹息:“理想中的晚年生活。” 但是陆楚清楚,自己暂时怕是没有“晚年”。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一直都在下雨,有时倾盆而下,有时淅淅沥沥,总不见停。 . 被囚禁的第十二天。 雨停了。 陆楚把衣服洗了都拿出来晒在了阳台上,植物也重新搬回了二楼阳台。 这场雨过后,秋意更浓,树上的叶子黄了一小半,风一吹,摇摇欲坠。 陆楚从房间衣柜里,翻出了较厚的衣服放在了显眼的位置,对7道:“天凉了,要穿厚点,不然容易着凉。” 7点头:“好。” 明明明天就要结束这一切,两人却像会长久生活下去一样聊着天,为即将到来的冷秋做着准备。 这天夜里,两人笑着互道了晚安。 . 被囚禁的第十三天。 陆楚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重脚轻,昏昏沉沉,他躺着挣扎了几下,才勉强睁开双眼。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要没有了,像是被打了麻药一般。 眨眨双眸,视线慢慢变得清晰,陆楚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正被束缚在一张手术台上,旁边是亮白的无影灯。 7穿着白色外褂,垂首动作斯文地紧了紧袖口。 看到陆楚醒了,7抬脚走到了手术台前。 陆楚还有些不太清醒,下意识朝着7温和笑了笑,7微怔,然后伸手揉了揉陆楚眉心:“抱歉,会不舒服吗。” 陆楚摇头,他知道这是结束这一局的必要过程——玩家被选中进行手术,然后反杀绑架犯。 “反杀”这个过程陆楚做不到,但是7曾说过,他自有办法。 “陆楚,”7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旁桌子上的手术刀,“你要活下去。” 陆楚点头。 “不要轻易相信其他人。” “好。” “不要心软。” “好。” 最后,7直视陆楚双眼:“相信我。” 陆楚笑着点头:“好。” 7翘起一边唇角,然后将手中锋利的手术刀倒了过来,刀尖对着自己,手柄则放到了陆楚手中。他动作温柔,用自己的手包裹着陆楚握刀的手,牵引着陆楚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本来有些昏沉的陆楚意识到什么,长大了双目,皱眉摇头,想把手伸回来,但是7的动作虽然温柔却不容拒绝,于是不剩多少力气的陆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7拉着他的手,将他手中的手术刀缓缓插进7自己的心脏。 利刃割破皮肤表层,穿过血肉,划过肋骨的声音与触感令人头皮发麻,滚烫粘稠的血液不知不觉淌了陆楚满手。 血腥味逸散,整个过程都温柔的不像话。 陆楚的手在颤抖,不停摇着头。 “陆楚,”7低头凑近陆楚,刀顿时又插进肉里几分,他却并不在意,而是笑着吻在陆楚额间,“我不会害你。” 如果在这个不知终点为何的游戏中,你的手上注定早晚要沾染鲜血,那么,就由我来做你刀下的第一个亡魂。 “局”外 第46章 宋规的再次邀请 无边际的白色空间里, 一片沉静与死寂。地上某处铺着整齐的床垫,那是陆楚上一次从幻境中拿过来的东西, 在那不远处, 十三块方形屏幕静止漂浮在半空中。 陆楚保持着席地而坐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也已经失去。 时间流逝在这里变得不值一提, 直到陆楚的面前出现了一扇门,他才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他用手拂过脸颊, 触碰处是一片冰冷凉意。 手腕上手环显示时间是——74′59″——原本为69′59″,完成一局单人任务增加十分钟,通入幻境的门打开之时减少五分钟。 陆楚站起身来,刚刚握着刀子的手僵直在身体一侧, 曾操控利刃刺入血肉的感觉挥之不去。 他并没有立刻进入幻境中,而是又放空思绪, 站立良久。 等他整理好了情绪,回过神来之后,他抬脚走进了幻境之中。 陆楚刚踏出通向幻境的门,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幻境的全貌, 就被一人热情地揽住。 宋规极其用力地揽住陆楚拍打着他的后背, 边拍边委屈控诉道:“好小子啊你,你看看手环上时间都过去多久了,我在这里一直没等到你等了半天没见你出来,还以为你上一局出事了!害我担心这么久!” 陆楚闻言低头看向自己手上的手环,倒计时显示时间为32′29″, 这证明通往幻境的门已经打开半个多小时了。 “不好意思,”陆楚歉意道,“有些事情需要缕清思绪,不知不觉思考的久了些。” “没事就好,”宋规说着叹息一声,“我就说一个单人任务而已,你怎么可能出差错,果然,陆小楚你是最胖的。” 陆楚笑的得体:“过奖了,你比较胖。” “哇,”宋规表情夸张地叫道,“陆小楚你变了,你刚开始还叫过我前辈的。” 陆楚平静道:“有吗。” 宋规格外严肃:“有。”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你们堵住出口了。” 两人扭头,就看到一个国字脸的高壮男人正站在他们身后。 宋规看见来人,立刻笑道:“是你啊兄弟,怎么又板着一张脸,多不好,来,跟着我学,笑一笑,十年少。” 那人看了宋规一眼,道:“收起你恶心的笑脸。”说完便越过两人往别处走去。 陆楚看着那人高大健壮的背影,问宋规道:“他是?” “钱镇,”宋规道,“是个狠角色,和暴力小妹妹一起做过任务,两个人简直是一个画风的。” 陆楚疑惑:“暴力小妹妹?” “罗琪,”宋规理所应当道,“就那个扛了斧头又扛刀的凶残小萝莉,乳臭未干的黄毛小丫头。” 他话音刚刚落,不远处便飞来一根撑杆,直冲着宋规头部飞来,宋规“卧槽”一声,闪身躲过,木棍擦着他的身体插-进了他刚刚站立的位置,陆楚目测,插-入的长度少说有十厘米。 躲过去的宋规看向远处,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罗琪,这次她肩膀上扛着的是一个巨大的哑铃,旁边站着一个二十一二的短发女生,低着头和她说着什么。 这时,陆楚才得以看清这次的幻境。 这次幻境看起来是个巨大的体育场,他们从“门”中出来,便是出了观看台一侧的甬道。 体育场占地面积很大,格局并不紧凑,陆楚和宋规沿着另一边出口走出去,发现外面也是他们的可活动区域。其中跑步、跳高、跳远以及各种球类所需的设施场地都应有尽有,场下甚至还有自动贩卖机,体育场门口也有一个商品种类齐全的小卖铺。 宋规路过小卖铺,随手舀了两桶爆米花,将其中一桶递给了陆楚。 陆楚看着手中的爆米花,微愣。如果不是除了偶尔能遇到一个玩家,这里空旷到寂寥可怖;如果不是他清楚这个地方有尽头;如果不是他曾握刀的那只手还有些不稳,心中也随之隐隐钝痛,他还以为自己只是个来参加运动会的普通观众。 陆楚微微摇摇头,甩开了脑中的纷乱思绪。 他要时刻保持清醒和理智,否则怎么去见7。 陆楚刚刚结束思考,就听宋规道:“其实刚刚那个撑杆,我不躲也是没事的,毕竟‘规则’是不会允许我们在‘局’之外的地方死亡的,被砸中不过就是疼是真的疼,场面也比较血腥而已。” 陆楚吃了口爆米花:“听起来很有趣。” 宋规苦着脸:“陆小楚你不可爱了。” 不知不觉,陆楚手环上的时间只剩下十二分钟,他将手中爆米花桶扔进垃圾桶,对宋规道:“我该走了。” 宋规终于收起嬉笑,恢复正色,问道:“这次还是准备接受单人任务?” 想到7,陆楚目光不自觉飘远,他点了点头:“暂且是这样。” “也好,”宋规道,“等你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就来找我,我发现了一个五人以上的团体任务,值得一做。” “五人以上的团体任务?” 如果没记错,宋规上次和他说过,他曾经和罗琪一起进行过多人任务,后来活着走出那“局”的只剩他们两个,陆楚还以为宋规不会轻易尝试这样的任务了。 “无论是单人任务还是双人任务,手环时间的增长都太少,而进行五人以上的多人任务时,根据任务的完成度,会有另外的加成,”说到这里,宋规看着陆楚道,“我确实对多人任务有些阴影,但是如果是陆楚你一起的话,我认为值得尝试。” 陆楚诧异挑眉,宋规对自己如此信任,如果原因仅仅是因为他异于常人的五感,也未免太过牵强。 陆楚总觉得,宋规有什么瞒着他。 不过只要宋规是真的想要和他继续合作,那么宋规瞒着他的事迟早都会见分晓,所以陆楚并不急着追寻他这里的答案,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先去做。 于是陆楚道:“我会考虑考虑,毕竟风险太大。” 宋规点头:“嗯,我等你答复。” 校墓 第47章 第五局 学校日常 在手环上的时间结束之前, 陆楚进入到了自己的屋子中。 看着眼前一成不变的白色空间,陆楚沉默, 他走到那些漂浮在空中的方形屏幕前, 筛选着下一个要进行的任务。 很快,陆楚的注意力被一个任务吸引。 “要求:请在学校内活动 线索:无 提示:无” 这个任务奇怪的让人侧目,线索提示之类都没有, 要求只是限制了行动范围,那么进入局中是让玩家自由发挥, 还是说有其他隐藏提示,如今不能得知…… 陆楚思考片刻后决定,就这个了。 —————— 育才高中。 早七点,正是早自习开始的时间。 今天是周二, 早自习时间归语文,高二一班里传来阵阵朗读背诵课文的声音。 在教室的后排, 孟语一本正经地把语文书展开,立在了桌子上,然后借着课本的遮掩偷偷侧头对后桌的李兰道:“喂,篮子, 你知道不, 昨天那个604寝啊,闹鬼啦!” “啥?!”本来背书背的昏昏欲睡的李兰一听就立刻精神了起来,一脸兴奋把头往前凑,“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 神鬼这种事是很容易引起人对未知的好奇心,孟语的同桌章程和李兰的同桌高诗梦闻言也赶忙凑了过来:“什么什么, 我也要听!” “嘘!”孟语竖起食指,“小声点啊,一会儿把老师招来了就完了!” 班级座位是每周轮换的,以两个人为一组,每周分别向右下移动。这周他们的座位在教室左下角最后两排,这是最适合搞事和窃窃私语的地方,却也是最容易被后门突然进入的老师逮个正着的位置。 李兰也怕收到“班主任的凝视”的攻击,但是到底抵不住好奇心,于是她只好压低了声音道:“你快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啊?” 孟语故作玄虚道:“在说这个事之前,我得先给你们普及一点常事。你们知道不,据说每一所学校……都是建在墓地,或者枪决场乱葬岗上面儿的。” 高诗梦咦了一声,李兰疑惑问道:“为什么?” 孟语理所应当道:“你想啊,这些地方煞气重啊,曾经安葬死人或者处决活人的地方,那阴气冲天的,有谁会想不开在这里建楼建小区和其他设施呢,风水不好,大家都很避讳的。可是那么大一片地,总不能就这么空着吧,于是也只有建学校这样的公共设施了。” 李兰恍然大悟:“这样啊……” “对啊,校园鬼故事我们听的还少吗?就是因为学校都建在这样阴气重、死气重的地方,所以只要在学校出了事的人,往往都能变成阴魂恶鬼,终日游荡。话说学校里阴气最重的地方,大概就是女生宿舍和厕所了,前者因为女阴男阳,女生多的地方当然阴气重,后者是因为厕所是排人体污秽的地方,这么一叠加,最最恐怖的就是女生宿舍的厕所啊同学们!”讲到最后,孟语就差拍桌大喊了。 高诗梦闻言柳眉一竖,搓搓胳膊:“吓人。” 李兰哈哈笑道:“你害怕就别听了呗,万一回去睡不着了可没人陪你。” 高诗梦娇笑:“才不要,我要听。” 章程作为男生,自然挺起胸膛道:“继续说吧,大白天的,咱还这么多人,有啥可怕的?” 孟语道:“那成,你们别打断我了啊。这还是今早起来我去打水洗漱的时候听说的,他们那个寝是个混寝,其中有个咱们班的妹子,就是刘倩。”说着,孟语指了指坐在靠门第二排马尾女生,也就是她口中的刘倩,然后继续说道,“我打水的时候在水房碰到她了,看她脸色不太好就问了问,然后她就和我说——” 孟语话突然停在了这里,然后对剩下三人眨眨眼。 “说啥!”李兰被吊起来胃口,以为她故意停顿,正好奇着,于是催促她道,“别吊我胃口啊!” “是啊,你们说啥呢,继续啊?”就在这时,章程身后突然传来中年男人严肃的声音。 四个人霎时浑身一抖,立刻坐直了身子,章程更是装模作样地抄起语文书就背起了《出师表》,那叫一个字正腔圆,抑扬顿挫。 李兰也抱着语文书,念了两句,然后对男人嘿嘿笑道:“老师我们背书呢,背书呢。” 班主任吕老师又看了他们四个一眼,道:“早自习认真点,不然上课给我上黑板默写去。” 四人忙道:“是,老师!” 吕老师在班里又转了两圈,才走出了教室。 老师走后,李兰低声嚎叫:“萌萌,老驴头从后门进来你怎么都不提醒我一声!” 老驴头是班里同学给班主任吕老师起的外号。 孟语也委屈:“我这不是讲的正激动,正要切入高潮正全身心投入吗,谁知道一抬头他就进来了,我还停下来给你们使眼色来着。” 李兰闻言笑哈哈戳她两下,两人打闹玩乐了起来。 “继续讲啊,”高诗梦皱眉,“闹腾什么?” 孟语摸摸鼻子:“哎,都没情绪了,是这样的,刘倩和我说,她们寝昨晚有个睡在上铺的妹子半夜两点多的时候醒了,看见有两个白衣服的女生并肩站在寝室中间,她还以为是寝室里有人想去厕所,不敢所以再叫了一个人一起呢——” 说到这里,孟语情绪上来了,她压低声音故作玄虚道:“但是这两人站着动也没动,那妹子也是没睡醒再加上天黑看不清人,正准备和她两说个话,却发现——” “她们寝室的人,都在床上躺着呢!虽然她看不到自己和隔壁的下铺,她却听到了自己下铺翻身的声音。刹那间,她吓得浑身冒冷汗,一句话都不敢说,装作睡着的样子翻身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 李兰越听越好奇,忙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那妹子头都裹在被子里又怕又热,一直睁着眼到第二天闹钟响了,也没听到过任何动静,直到寝室有人起床了才敢探出头。等所有人都醒了的时候,她问了问,昨晚有没有谁半夜起来过,寝室人都摇头,她就把昨天晚上的事和寝室里人说了说。” 章程听完道:“这就被吓到啦,万一是那个妹子做梦或者眼花呢?” 李兰反驳道:“眼花一下两下是正常,但是眼花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 高诗梦叹气:“辛亏我不住校,我选择走读。” “不过话说回来,”李兰拽住孟语,“我之前也听说过咱们学校的几个奇怪的事。” 孟语越来越来劲:“啥事?” 高诗梦和章程也竖起了耳朵。 “咱们高中不是偏理科吗,咱们的实验室和实验仪器可是全市最好的,每个实验室都有负责的实验室老师。我听说几年前,有个生物实验室的实验室老师在整理实验器材的时候,猝死了,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上午。” 孟语搓搓胳膊:“篮子你还没讲完我就已经瘆得慌了,实验室可是在那栋最偏人最少的楼里。” 李兰继续道:“就是说啊,一层是大教室,二到五层是实验室,大家又不是天天有实验做,所以实验楼整栋都阴森森没点儿人气,那个老师负责的实验室就在五楼。据说那个老师死后,五楼的实验仪器总是无缘无故就损坏,学生做实验的时候,有时候还会听到奇怪的声音,而每一个接替那个老师班的实验室老师,都会病的厉害,工作都做不了,后来学校没办法,只好锁了四楼到五楼楼梯口的铁门,又在一楼弄了个同样的实验室,校方连实验仪器都是又买了新的,不敢用原来的。” 章程撇撇嘴:“干嘛又弄一个,不管了呗,这样咱们就不用做那个实验,也不用写实验报告了。” 李兰对他翻白眼:“你实验报告是自己写的吗,明明抄我的。” 章程赶紧嘿嘿笑道:“你可是大腿。” “叮铃铃——” 早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各科课代表站起来喊到:“每个小组组长把自己组的作业收齐,然后交过来!” 章程闻言大叫:“哇胖兰孟语都怪你们!害我听了一早自习的鬼故事!我还没抄作业呢!”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信不信我现在就把自己作业本交了?!”李兰举起手中的作业本威胁道。 章程连忙求饶:“别别!你是大佬,我胖,我胖!” 班级哄乱,谁都没在想起刚刚讲的故事。 —————— 育才高中是市最好的高中,偏理科,鼓励学生住宿,便于管理。 学校的寝室就是最普通的高中寝室,八人间,有阳台,但是没有独卫,一层的两边尽头各有一个公用厕所和水房。不是每间寝室都会住满人,有的是空床,有的因为学校鼓励住宿而交了住宿费,但是住不惯寝室,还是选择走读,只在寝室留了一床被子,当然,前提是和老师要了假条。 李兰和孟语是一个寝室的,还是上下铺,但是最近李兰一直在走读,没有住在寝室。她们寝现在应住人口有六个人,晚上还在寝室住的包括孟语只有四个人。 刘倩那个寝室,因为是混寝,所以住满了人,都是不同班级。 章程也是住宿生,上午下完课,他立刻拽起同寝的陆楚和钱文昊,嚷嚷道:“一上午饿死老子了,走走走兄弟们,去食堂抢位子。” 他们寝没有空床位,但是一直居住的只有四个,其他几个都还是拿着假条走读。寝室中另一个住校的人,一直不合群,话又少,总是独来独往,章程几次想拉他一起吃饭无果后,就放弃了。 吃完饭,回寝午休,章程这才想起早自习的时候听到的女寝的事,神秘兮兮道:“陆小楚,文昊,你们知道吗,昨晚女寝闹鬼了!” 钱文昊鄙视他:“闹鬼?该不会是你色性大发跑到女寝去了吧。” 陆楚笑:“色鬼吗?” 章程捂心控诉:“哇,陆楚,你怎么也跟着钱文昊这个□□瓜学坏了!” 几人一番打闹后,章程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把上午听到的两个鬼故事给二人讲了一下。 讲完了,章程意犹未尽:“陆小楚啊,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钱文昊不服:“你怎么不问我?” 章程怼他:“你有什么好问的,你那脑子,是提不出一丁点建设性答案的。” 章程闻言自然不服,两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咔嚓——” 就在这时,寝室的另一个人回来了。 大家瞬间安静,气氛沉寂的有点尴尬。 陆楚首先打破了沉默,回答了刚刚钱文昊的问题:“我觉得神不一定有,但是鬼可能是存在的。” 这个回答让章程和钱文昊格外费解:“为什么?” 陆楚正色解释着自己的看法:“神可能只是人们幻想出来的精神寄托,鬼是人的执念。精神寄托是虚妄的,执念存在于每个人的心里。” 说到这里,他补充道,“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 “……” 两人都沉默。 章程委屈道:“陆楚,咱能说点理科生能听懂的东西吗?” 陆楚笑着打趣他:“我就瞎说的,你也信。” 于是三人又开始说笑。 寝室的另一个人抬头看了一眼陆楚,又迅速低下了头,然而他的动作并没有逃过陆楚的双眼。 三人又聊了片刻,章程看了看时间,道该午睡了,不然下午上课肯定没什么精神,于是三人便结束了对话,各自爬上床睡去。 . 陆楚并没有午睡的习惯,此刻躺在床上只是闭眼睛稍做休息,并在脑海中过滤这次的任务关键。 “要求:请在学校内活动 线索:无 提示:无” 顾名思义,在“规则”判定这“局”结束之前,他的活动范围只在学校之中,其他一概不提,仿佛他只是来度个假而已,然而陆楚很清楚,任何一“局”都有危险,只不过危险的对象不同而已。 他才进入“局”中,就听舍友接连讲了几个校园传说的鬼故事,难道这次的危险又和神鬼有关? 这是个可能性,不过也不尽然。 毕竟大部分人在上学的时候,都曾经和同学们一起讲过鬼故事,又或者和同学分享过自己特殊的经历。 这种现象在住宿生中更为普遍,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曾经在晚上入睡前钻进被窝里,静静等待宿管的查房,等宿管查完房后就满血翻身,开始趁着夜色一整个寝室窃窃私语,既害怕又兴奋地分享着彼此知道的鬼故事,这其中自己学校的传说更是每一届学生都会乐此不疲地关注的重点。 因此,现在章程和他讲这几个故事,也可能只是碰巧,与“局”的发展无关。 想了片刻,陆楚收回了思绪,想不通也没关系,可以暂且先看看接下来的发展再做思考,况且,他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啊。 陆楚仰躺在床上,用手遮住眼睛,唇角不自觉勾起。 不知道7现在在哪里。 —————— 短暂的午休过后,陆楚下床去了水房洗漱,回来的时候,发现章程和钱文昊竟然还在睡,而寝室的另一个人已经无声无息地去了班里。 章程和钱文昊是上下铺,章程在上铺,陆楚先将钱文昊摇醒,又去叫上铺的章程:“章程?章程?” 章程咕哝着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道:“嗯……什么……” 陆楚好笑:“醒醒,该起床了。” “起……起什么……睡会儿……再睡会儿……” 钱文昊此时已经醒了,他摇摇头很快清醒过来,躺在床上使劲踹上铺:“醒啦醒啦!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章程闻言眯瞪着眼拿出闹钟一看,立刻吓得精神了起来:“我去已经2点20了!” 说完他直接从上铺跳了下来,拿着东西就往水房跑,边跑便喊道:“我先去洗漱,你们两个先去班里吧不用等我!” . 下午第一节 课上课铃声响的前一秒,章程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教室。 一般来讲,下午的第一第二节 课都是音乐美术体育之类的课。这是因为校方考虑到下午学生可能正困着,上文化课效率不高的缘故。 但是周二是个例外。 周二这一天,全校各个班级要进行大扫除,然后各班会起立演唱自己班的班歌,结束后,第一节 课就是班会,班主任会总结上一周的各项问题,学校也会给指定的班会内容,这已经是育才高中的传统了,其重要程度堪比周一的升旗仪式。 因此,章程既是踩着铃声,也是踩着班级班歌的歌声,在众人起立众目睽睽之下,进的班级。 班主任老驴头眉头一皱,觉得此事不能善了。 吕老师清了清嗓子:“章程,你最近很活泼,今天早自习也没闲着。” 章程闻言立刻朝着陆楚投去求救的目光,陆楚笑意清浅,摇了摇头,表示此事他也无能为力,于是章程对着班主任嘿嘿傻笑道:“老师,学习使我快乐。” “油嘴滑舌!”吕老师严肃批评,“一会儿班会给我站讲台上好好检讨下自己!” 章程立正站好:“是!” 班会开始,班主任和以往一样先讲了讲班级近况,提了提之后的学习安排,随后章程对自己进行了深刻的检讨才被放回了自己座位上。班会进行到高-潮,班主任吕老师就学校给布置的班会内容“如果合理安排学习和娱乐时间”进行了热情的演讲,情绪激昂,挥斥方遒,最后他好不容易收回激情澎湃的内心,清了清嗓子,对班里同学道:“好了,今天的班会内容就是这些。” 下面学生用力鼓掌,感动的热泪盈眶——终于结束了,振奋人心。 谁知紧接着就听班主任道:“除此之外,咱们班还有一件事。” 大家同时屏住了呼吸。 “——咱们班要转来一个新同学。” 众人又同时松了口气——不是又要演讲就好。 只有陆楚在听到班主任这句话时,心中一跳。 似有所感,他朝着班级门口看去。 班主任道:“新同学还在办理各种手续,过一会儿才能来到班里,新同学刚来到我们班,肯定有很多不适应,不能很快融入我们的班级,大家一定要团结有爱,多多帮助新同学。” 下面的学生都点头道好。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传来一声干净沉稳的报告声。 班主任挂着和蔼的笑容:“请进。”然后对学生介绍道,“这位就是今天转来我们班上的新同学。” 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年走了进来,他头发黑中带着棕色,墨色双眸明澈,眉骨冷冽突出,抿着唇,神情冷静疏离。 7。 和一开始的成熟稳重不同,也和上一局的病态不同,这次的7依旧是陆楚熟悉的模样,只不过年龄变成了少年时的青涩。 当然,陆楚自己也一样,十七八岁的年纪,青葱,朝气。 班主任道:“来,黎博同学,和大家打个招呼。” 7目光扫过下方众人,然后视线稳稳地落在了陆楚的身上,他开口道:“大家好,我是黎博。” 说完他转过身,拿起一根粉笔,在黑板上行云流水地写下这两个字,然后动作利落地转过身来,看着陆楚道:“黎明的黎,博学的博。” 下方的学生热情鼓掌。 陆楚则微怔,与7对视,脑海中浮现出上一局最后,他温柔笑着倒在自己面前,鲜血淋漓的样子。 “陆楚……陆楚!”陆楚的同桌压低声音叫着他。 陆楚回过神来,敛去思绪,看向自己的同桌:“嗯?怎么了?” 陆楚的同桌叫刘洋,是个有些微胖的男生,刘洋道:“你刚刚在想什么啊,一直跑神,我说,新来的同学长得不错啊,你看班里女同学一个个都激动的。” 陆楚闻言,真的看了一眼班上的同学,然后对刘洋笑道:“还好吧,大家都是在欢迎新同学而已。” “哎,陆楚你长得也好看所以没感觉吧,我还听女生们讨论过你,”说着刘洋叹了口气,“这个看脸的世界,很难受。” 这时,班主任吕老师道:“那么黎博同学,你就先坐在第四排那个空位吧,班里的座位每周一调,调换方法一会儿还有其他班级的注意事项我会让班长告诉你,当然你也可以问问班上其他同学。有问题就要提出来,我们的同学都是很热情的,也希望你可以赶快融入这个大家庭。” 陆楚顺着班主任的目光看去,发现他指的第四排正是自己身后的座位。 黎博礼貌道:“谢谢老师。” 说完便背着书包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叮铃铃——” 就在这时,下课铃声响起,班主任吕老师道:“好了,今天的班会就开到这里,下课。” “起立!” “老师再见!” 班主任走出教室,班里瞬间哄乱成一片。 刘洋率先扭头到后排,对黎博道:“黎博是吗,你好,我叫刘洋!” 说着把陆楚揽过来道:“这是我同桌陆楚,人贼好,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就问我们,千万别跟我们生分!” 黎博点头:“谢谢。” 刘洋十分热情:“客气什么!” 陆楚看着他,眼中清亮:“是住校吗?” 黎博嘴角微扬,克制着语气中的亲昵与熟稔:“嗯,住校,316。” “316!”不待陆楚有所反应,下课过来看新同学的章程和钱文昊就激动道,“哇,那就是我们隔壁啊,邻居诶,太巧了,缘分啊!是吧陆楚!” 陆楚笑道:“嗯,我们是318。” 说完,陆楚与黎博对视:“没事可以来串门。” 黎博闻言嘴角勾起的弧度变大:“我会的。” —————— 下午的课上完后,陆楚寝室三人和黎博一起去食堂吃了晚饭,在操场上散步消食后,便到了上晚自习的时间。 育才高中的晚自习对住宿生来说是强制性的,对走读生则比较灵活,走读生可以申请回家,只要家长同意即可。 晚自习的时间从七点五十开始,到九点四十结束,中间有五分钟的课间休息时间。 晚自习虽然有老师执勤,但是老师一般都待在办公室备教案批改卷子,只是偶尔过来看两眼。因而,学生是不是在认真学习,总体还是看自觉程度。晚自习较为安静,偶尔传来学生小声交流的声音。章程自然和孟语几个人在后座窃窃私语,偶尔发出阵阵笑声。 陆楚坐在座位上,摊开一本作业,手中拿着笔,保持着这个动作迟迟没有动笔。 刘洋是走读生,晚自习申请了回家,所以陆楚旁边的座位是空的。 忽然,陆楚感觉一片阴影挡住了灯光,他转过头,正看到7拿着书本坐在了他的身边。 7扭头看他:“可以坐这里吗。” 陆楚笑的一如既往地温和:“荣幸之至。” 7拿出书随意地翻着,发出翻页时的轻微声响,陆楚听着,不知为何心中放松安定下来,终于开始动笔,将该写的东西都写完。 . 第二节 晚自习上到一半,陆楚拿出一张纸,撕成小块,写了几个句,叠了叠,推到了7的桌子上。 7微愣,随即面部线条变得柔和起来,他伸手打开了纸条,上面是陆楚清隽的连笔字。 ——不用写作业吗? 7拿起笔,也在纸上写字。 ——暂时不想写 ——要不要抄我的,我刚写完 ——好 写下这个字,7怕自己的语气看起来太过生硬冷漠,于是将纸条推出去分毫便又抽回来打开,想了想,添了几笔,这才给陆楚递过去。 陆楚打开纸条,看着上面“好”字后面那个一本正经的笑脸,脸上不觉流露笑意。 明明是同桌,两人却传纸条传的不亦乐乎,享受着这种简单平淡地乐趣。 当然,纸条上的内容无非就是些生活学习的小事,事关“规则”和“局”的事,他们不可能在纸上交流,以防落下不必要的祸根。 晚自习结束,陆楚寝室的三人和7一起回寝室。 7住的寝室也是混寝,各个班级的都有,陆楚几人回去后帮7把寝室的东西都弄好,才去了水房洗漱,回来的时候刚好熄灯。 陆楚在门口和7道晚安,回寝室的刹那,他心中想着,可惜他们不在一个寝室,即使住在隔壁,也是隔了两道门。 —————— 第二日,陆楚寝室的人和7一起吃早餐,然后到了班里上早自习。 周三的早自习归英语,英语课代表早早地在黑板上写了今天早自习的任务要求,当天的值日生很快就值好了日,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铃声响起,早自习开始。 陆楚拿出英语书,翻开黑板上要求的页码,正准备开始背诵,就发现班里有个人的位置空着,他回忆了一下,想起来那是刘倩的位置,昨天章程还提到了她。 就在这时,和他隔着一个走道的同学叫了他的名字,并把一张纸条传给了他。 陆楚有些不明所以,打开一看,发现是章程的字。 ——哇哇哇!陆楚你知道吗,昨天我给你讲的,刘倩的那个寝室,她们全都生病啦,集体发高烧!简直太邪门啦!!! 陆楚看完,皱起眉头向后排看去,正看到孟语、章程、高诗梦以及李兰几个人正凑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什么,说到激动处,孟语和李兰声音有些大,甚至连全班的朗读背诵声都压了过去,引得班上的同学频频看他们,爱学习的班长更是直接大声在班里说道:“请大家早自习认真记单词背课文,不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好不容易熬到早自习结束,章程拽着钱文昊跑到了陆楚座位那里,一脸邪乎地道:“哇,太吓人了,孟语和我说,刘倩他们寝室,八个女生,全都病倒了!” 陆楚轻皱眉:“什么病?” “高烧啊,”章程后怕一般说道,“孟语说昨晚回寝路上看到刘倩,感觉她起色很不好,于是回寝洗漱完毕之后,她就跑到刘倩寝室去看了看,没成想她们寝室脸色都不太好,孟语那里有温度计,给量了量,好家伙,全都发高烧了,这不,今早一个都没上课,都送去医院了。” 钱文昊也觉得不可思议:“真的是发烧?” “还真是普通高烧,”章程道,“昨晚惊动了宿管,宿管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传染病,还让大家离远点,然后打了120,连夜去了医院,宿管也跟着去了,还联系了她们各自的班主任,第二天早上,宿管才回来。孟语一直放心不下,睡也没睡踏实,等宿管回来专门去宿管室问了宿管,宿管说只是普通地高烧,就是很奇怪为什么一个寝都突然发高烧。” 说到这里,章程低声道:“还记得我昨天给你们讲的事不?女生那边怀疑寝室里有不干净的东西,现在学校方面给这几个女生都放了几天假,让他们在家好好待几天。” 听完,还不待说什么,钱文昊就先感慨道:“章程你知道的真多。” 章程还挺自豪:“那是,八卦可不是白听得。” “不过这事还真的挺吓人的,”钱文昊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觉得我该去烧烧香拜拜佛了。” “别吧,”旁观听了全场的刘洋忍不住插嘴道,“虽然听着很刺激,但是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咱们可是祖国的花朵,要有科学探索的心,这世界上的灵异事件,都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解释不了的不过是我们还没有发现这门‘科学’。” 章程对他翻白眼:“这话从你一个学渣嘴里说出来,我是一个字都不信。” “谁学渣?”刘洋道,“我这是学习潜力股!” “就你?!” “就我!” 说着说着章程和刘洋斗起嘴来,一直互损到了第一节 课的上课铃声响起,章程和钱文昊才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 一上午的课程很快过去,陆楚心中则一直惦记着刘倩的事。 刘倩的事,会不会真的是这一“局”的开端? 7完成过所有的单人任务,这意味着7肯定也做过这一局,知道这一局的起始与结局,但是陆楚没有直截了当地问他的准备。就像前几局一样,7一直在保护他,引导他,却不会直接告诉他所有的结果,原因很简单,因为7不能保证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陆楚周围,所以他要培养陆楚的能力,让他强大起来。 陆楚也知道,7是为自己好,所以他这一“局”,他即使知道7进行过所有单人任务,也没有求问的打算,而是依然准备顺着“局”的发展,自己一点点解开所有谜题。 在食堂吃过中午饭后,几人准备回寝休息,就在到了寝室门口,众人准备和黎博道别的时候,却看到7进了他们寝室。 章程激动道:“来做客吗!” 7摇头:“住你们寝室,欢迎吗?” “诶?!”钱文昊率先问道,“怎么回事?” 7拿出一个条子:“我去申请了换寝室,和你们寝的范一鸣商量过了,和他换一下,今天就可以搬动。” 范一鸣是陆楚寝室里拿着假条走读的住宿生,除了一开始在寝室住过一天外,就再也没有来过寝室,318寝他的床位上除了床垫,就只剩一个床单一个枕头而已,连个被子都没有。 “哇!真的吗?”章程高兴道,“那敢情好啊,这样咱们寝就又多了一个人,热闹!现在就搬的话,我们来帮你搬东西吧!” “对啊,我们来帮你搬东西吧。对了,”钱文昊道,“范一鸣的床单枕头给他搬到隔壁吗?” “不用了,”7摇头,“范一鸣说他不会再来寝室住了,床单枕头扔了就行,过几天他要办理住宿转走读生,不然每学期还要平白多交几百块住宿费。” 钱文昊道:“也是。” 几人就开始着手帮7搬东西。 男生不像女孩子,东西种类多,数量大,在四人的一片欢呼中,7的床铺和生活用品很快就全都从隔壁搬到了318。 陆楚的床在东侧靠窗户的上铺,范一鸣的床位在东侧靠门的上铺,和陆楚的床位紧紧挨着,午休的时候,陆楚爬上床,才发现自己和7睡觉的方向正好是头抵在一起,中间不过隔了两个床头的矮小铁栏杆。 铁栏杆的宽度很大,手臂可以随意伸进伸出,陆楚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休息,耳边能听到7平缓的呼吸声。 这让本身没有午睡习惯的陆楚不知怎么的感觉到阵阵倦意,就在他快要睡过去之时,7的手从那边伸了过来,轻轻触碰了一下陆楚头顶的柔软发梢。 “睡吧。”7道。 陆楚合眼,安心入梦。 第48章 第五局 周三下午第一节 课是体育课, 对于高中生来讲,这是一个让男生兴奋、女生高兴愉快的课程, 在高中枯燥乏味的学习中, 也只有这些非文化课程能让大家轻松一点了——最令人难过的是,有时候这些课程还会被其他老师占用。 体育老师带领大家做了热身运动,安排了活动要求, 就解散让大家在操场的范围内自由活动了 。 女生们热闹地走开去寻找阴凉的地方,然后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 探讨着男生们听不懂的东西;男生则抱团去运动,足球、篮球、兵乓球,干什么的都有。 章程和钱文昊抱着篮球过来,热情地邀请陆楚和黎博一起打篮球。 陆楚笑着拒绝道:“你们先玩吧, 黎博他刚转学过来,学校里的很多东西都还不熟悉, 我正好趁这个时间带他逛逛学校。” 钱文昊热心道:“需要我们帮忙吗?” “不用了,你们去打球吧,”陆楚道,“你不是和王彤他们约好了吗, 我一个人就可以, 目标也小点。” “也对,”章程挠挠头道,“体育老师让在操场范围内活动,咱们如果太多人跑到教学楼区域,目标太大, 被发现少不了一顿□□。” 正在这时,王彤在不远处篮球场大喊道:“章程!钱文昊!你们好了没啊,就等你们了,球还在你们那儿呢!” “诶!来啦!”章程冲着那边大声回应了一声,扭过头来对陆楚挥手道,“那我们先走了啊。” 便和钱文昊二人快步跑去了篮球场那边。 作为这个市最好的高中,育才中学面积不算小,总占地面积有十几万平方米,绕着把能走的地方都走一圈,停下来说两句话,预计一节课也就过去了。 上课时间,除了操场上体育课的地方,学校里空荡荡的。 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幸而道路两侧种着高大笔挺的杨树,枝繁叶茂,在地上投下巨大的阴影,阳光透过枝叶间隙洒下圆形光斑。 杨树之间被划分出来停放自行车的区域,每天早上和中午,都会有各班纪律委员下来检查自己班级的车辆摆放是否正确整齐。 其实这些陆楚都没有一一给7解说的必要,因为7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经历过这一局,在后来成为清除者后说不定也来过这里除去过不稳定因素,但是两人都很享受现在悠闲的时间,陆楚边走边说,嘴边的笑意偶尔被光斑照亮,有种不真实的美。 两人沿着学校的路,走到最里面的实验楼区域,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学校最偏僻的地方了。”陆楚环顾四周道。 7忽而抬头看向实验楼的顶楼,眼底墨色带有冷意。 陆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想到之前章程讲的那个故事。 “我在想,”陆楚斟酌片刻,开口说道,“这次的任务只给出了‘请在学校内活动’的要求,其他线索提示一概不提,或许是意味着无论这里会有什么样的危险事件发生,只要我在学校范围内待着,即使刻意避开将要发生的事,不探寻原因,不追求真相,等到时间到了的时候,‘规则’也会判定我任务成功。” 7扭头,用肯定的目光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于是陆楚继续道:“但是‘规则’不会做这种让人能轻松偷闲的事,所以最可能发生的事就是即使我们不去接近,甚至刻意避开可能会发生的事,麻烦事也会自己找上我们,甚至把我们逼出学校范围,违反‘规则’给出的,不能离开学校活动的要求。” 说到这里,陆楚摇摇头道:“要时刻有所准备,抱着侥幸心理才是最危险的。” 7站在陆楚身侧,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中,听陆楚说话后,他的目光再次转向那栋实验楼的顶层。 片刻后,他才道:“你不会有事的。” 陆楚一愣,虽不知他在说什么,却觉得心中一暖。 “嗯。” —————— 体育课下课前,要集合一下,陆楚和7提前回到了操场上,体育老师随意说了几句,便解散下课。 章程几人一个个满头大汗,拐到超市买了瓶水,咕咚咕咚就下去半瓶。 回到座位的时候,章程被围坐几个女生嫌弃汗臭味太浓,被暂时赶离了座位,他哭丧着脸跑到前排来找陆楚:“我被驱逐了!” 陆楚好笑:“怎么了?” “她们说我身上有汗臭味!”章程义愤填膺,“这明明是男人味儿啊,陆楚你说,我身上臭吗?!” 章程说着就要举着胳膊往陆楚身上蹭,陆楚来不及躲避,只见一只手臂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然后陆楚便被人揽着朝后倒去,躲过了章程汗津津的手臂。 陆楚抬头,正好与低头看他的7四目对视。 7坐在陆楚旁边的座位上,一只手臂揽在陆楚胸前,另一只手臂越过陆楚挡住了章程企图继续往前伸的手臂,这个动作使得陆楚整个人都倒在了他的怀里,像是被他包裹住一般。 “哇!”章程夸张地叫道,“连你们也欺负我。” 说着他嗅了嗅自己身上,肯定道:“明明没味道啊,干嘛那么嫌弃!” 陆楚笑的充满真诚:“你可以问问隔壁钱文昊。” 钱文昊隔了好几排座位看着他们打闹,听到陆楚说了自己名字,也跑过来一起怼章程:“你没去洗手间洗洗吗,确实一股汗味,你看我——”说着,他捋起袖子,露出胳膊,“运动完洗把脸搓搓胳膊,浑身清爽!” 说完他又指了指陆楚:“你说你,怪不得妹子不喜欢,陆楚都被你吓的钻进黎博怀里去了。” 陆楚这才意识到,自己还保持着被7禁锢在怀里的姿势。 与此同时,上课铃声响起,章程和钱文昊停止了打闹,回到各自座位。 7放开陆楚,陆楚投去感谢的笑容。 “没什么,”7微敛双眸,淡声道,“只是不想让他碰你而已。” —————— 对于学生来说,学习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格外缓慢且磨人。 这一局到目前为止,依旧十分平静。除了刘倩一个寝室集体发高烧这事,然而这件事虽然着实奇怪,却没有引起什么大的风浪,这个季节,感冒的人不少,医院方面鉴定她们只是普通的发烧,大部分人就都接受了她们只是不小心全宿舍都染上了感冒这个事实——这种几率虽然很小,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只有孟语,因为那天和刘倩的对话,觉得这件事并不仅仅只是生病那么简单。她不自觉脑补了很多牛鬼蛇神的事情,并每天白天拉着后排的几个人聊自己的猜测,然后晚上被自己的脑补吓得睡不着觉。 章程知道后屡次嘲笑她害怕还非要讲,并和陆楚几人嘲笑她,最后被孟语在班里追着打。 一切都很正常,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周五下午。 进入高中后并不像初中那样轻松,尤其现在已经是高二下学期,马上就要高三,他们已经没有了一周两天的双休日,无论是走读生还是住宿生,都是每两周才放一次假,中间那一周的的周末只有周日下午给半天的休息时间,其他时间都安排了课程。 章程的心情低落的很。 陆楚问他:“怎么了,这么消沉。” “哎,”章程叹气道,“心累啊,这周又是上课周,只有周天下午放半天假,上课已经要上吐了。” “学习学习,整天就是学习,”钱文昊也插嘴,“好想赶快上大学啊。” 陆楚边整理书本笔记边道:“周天下午放假,你们选择留校吗。” “当然不!”章程立刻道,“一会儿就去找老驴头签请假条,还是家里好啊。” 钱文昊赶紧道:“你去的时候记得叫上我!” “得嘞,就下了第二节 课的时候去吧,”随即章程看向陆楚和7,“你们两个呢,要回家不?” “不了,”陆楚摇头,“我留校。” 这一“局”的要求是“请在学校内活动”,陆楚当然不可能离开校园。一旦离开学校,就是任务失败,陆楚怀疑是不是一出校门,他就会经历各种灾祸比如车祸、坠入井底、持刀杀人,甚至地震、海啸、世界末日之类的不可抗力。 7开口:“我也是。” “爱学习的两个好孩子啊,”章程叹息,“不过好像那个郑炜放半天的假时候,也不回去,我们不在,辛苦你们两个了。” 郑炜就是陆楚寝室另外的那个不合群的人,每天闷头学习,成绩很好,却不爱说话,也不和人交流,非常容易被人忽视。 “没什么辛苦的,”陆楚笑道,“他只是不太喜欢和人交流。”言下之意,不喜欢交流,又不是洪水猛兽,也从没有没有做过偷窃诋毁的事,如果相处不来,无非就是各司其职各行其是而已。 互不干扰、相安无事,谈不上辛苦不辛苦。 坐在角落的郑炜低着头,却用余光看着陆楚。 第49章 第五局 星期天的中午十二点。 在下课铃声响起的同时, 班级里响起一阵压低的欢呼声,老师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同学们, 放半天假一定很高兴, 不过大家先安静一下,我占用大家一点点时间,我们讲完这道题, 一分钟就好。” 十五分钟后,老师放下粉笔:“好了, 我们今天就讲到这里,”然后在学生欢呼之前立刻接了一句,“接下来我布置一下今天的作业要求。” 又是五分钟后,班里的学生全都屏住了呼吸, 老师扫视下面一圈,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好了, 下课!” 起立之后全班顿时哄乱,章程背着早就收拾好的书包几步跑到前排,对着陆楚道:“我今天回去铁定写不了作业,拿着书包做个样子, 李兰她们不给我看作业本了, 明天的时候我早点来,陆楚你作业记得借我抄啊!!” 说完不等陆楚回应,就一个箭步冲出了教室。 钱文昊和陆楚挥手再见后也匆匆离去。 没多久,班里就不剩几个人了。 陆楚叹息:“真是归心似箭,如饥似渴。” 而这种对家的归属感, 他早已经失去了。 7斜挎着背包:“走吧。” 陆楚点头:“嗯,我们走吧,周天中午有的食堂不会开门,菜也比较少,我们快点去比较好。”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陆楚二人偶遇了郑炜,郑炜低着头,戴着厚重的眼镜,快速吃完了饭就离开了食堂。 陆楚与7对视一眼:“不太对。” 7给他夹了一个鸡腿:“不要急。” 陆楚咬了一口鸡腿:“好。” 两人吃完饭就回到了寝室,郑炜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面对着墙,看起来像是睡了。 一个寝室有八个床位,东西两侧靠墙各两张上下铺,屋子尽头是暖气片和窗户。陆楚和7的床位在东侧上铺,郑炜的床位在西侧靠墙的下铺。一个寝室内,彼此之间是这个距离,算是较为远了。 下午和晚上都是放假的时间,选择留校的同学可以自由活动,只是不要出校门就可以——因为校方怕学生在留校期间出了意外。 因为十分在意“郑炜”这个人,所以陆楚将原本想趁着学校人少,把能去的教室实验室都看一遍的想法搁置了。 陆楚和7洗漱过后,也爬上了床。 陆楚躺在上铺,面向郑炜的方向,从上铺看对面的下铺,视野宽阔,看的极为清楚。 在这个季节,睡觉的时候盖一张毯子就好,陆楚就是如此,将一张薄毯盖过了胸前,不冷不热温度适宜,可是郑炜睡觉时却盖着厚实的棉被,面向墙面睡觉,连脸都要埋进被子里去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郑炜偷偷看向自己好几次过,陆楚这么想着,看向郑炜的眼神带着探究。 又是片刻,确实郑炜睡觉了,陆楚和7轻声道了午安,闭上了眼稍作休息。 . 下午两点二十分,郑炜起床。 陆楚睡眠很浅,听见郑炜起床与出门时的轻微声响,随即也醒来。 7则一直坐在床上靠着墙壁,也没有睡觉,抱着一本书,看到郑炜醒来,他依旧保持着看书的姿势,发现陆楚也醒来,他才放下了书,道:“再休息会儿。” 陆楚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我不常午睡的,休息了一会儿,已经很精神了,你呢,怎么没睡。” 陆楚记得前几“局”的时候,7也是不常睡觉的,甚至陆楚有时觉得他是不是一夜都未合眼。 “不习惯睡觉,”7道,“我每天稍作休息就可以保持精神。” 以前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利用无尽的时间,完成了所有单人任务;在他所属的“规则”之中的玩家还有全部死去的时候,他也曾进行过数个多人任务。 能在这个游走在生与死之前的游戏中活下去,他必须变得格外机警。早期的时候他日夜警觉,睡眠便不安稳,时间长了干脆整夜都睡不着,整个人随时都处在一个极度警戒的状态,养成了习惯之后,便再也不用依赖长时间睡觉来养精蓄锐。再后来他开始清除不稳定因素,仿佛彻底失去了睡觉的需求。 和陆楚一起的那几“局”,已经是7睡觉最多的时候了。 只要陆楚在身边,他就可以安然入睡,但是他克制着自己,依旧睡得很少。 以前不睡是因为不需要,现在不敢熟睡,是因为他要保持清醒,时刻守护身边这个人。 . 郑炜出去片刻就回来了,看样子是去水房洗漱了。 宿舍楼每一层的东西尽头都有一个水房和厕所,学生洗漱上厕所的时候都会选择离自己寝室近的那一边。318在走廊中间偏东的位置,一般陆楚几人去洗漱和上厕所,都会去东边尽头水房厕所。 但是郑炜不一样,陆楚在走廊上几次碰见他,发现他每次去洗漱都是去的西侧尽头的水房,上厕所也是去了西侧。 这种行为在章程几人看来,只理解为郑炜不想和他们接触,所以去水房也不想和他们去同一边,反正318虽然靠东边,但是比较偏中间,去了西边也就多走了几步路而已。 郑炜回来后,收拾了一下背包就出去了,应该是去自习了。 这也符合他给人的好学生的印象。 陆楚没有跟着他的理由,于是他下了床,决定先去学校里仔细转一转。 出门洗漱的时候,陆楚想起什么,收回原本迈向东侧的脚,转而去了西侧尽头的水房。 西侧和东侧的水房厕所格局一样,相互对称。 以西侧为例,水房东侧是楼梯间,进入水房入眼便是两排长条形的洗手池,可容十几人同时洗漱,人多的时候学生会两个人挤一个水龙头,三十几个人也是挤得下的。水房靠门的地方有两个热水箱,是专门接热水的地方。水房里西侧靠前有扇门,进去便是厕所。 厕所是单独隔间式的,靠西五间厕所,靠东四间——开门的地方占据了一间的位置。 陆楚随便找了个位置洗漱,7在他左侧。 这栋宿舍楼是育才高中比较早的宿舍楼,水房的墙壁上有些墙皮已经脱落,墙角处还有斑驳青苔,陆楚洗完脸一抬头,发现墙上有用中性笔写字的痕迹。这在学校里很常见,学生门总是喜欢在课桌上,墙壁上,甚至校服上画画写字,留下自己对于青春的各种感慨。 然而令陆楚比较在意的是,着墙上写的字是“希望我们可以上同一所高中!”。 陆楚诧异:“难道育才中学原本是有初中部的?” 7看着墙上的字,点点头:“一年多前这里还有初中部,后来单独分出来,迁到其他校区了。” 这时,一个同样留校的学生过来洗漱,听见两人谈话,意外道:“你们不知道吗,育才高中因为其极高的一本录取率被人们所熟知,大家提起育才都会立刻想起这个高中的录取率,久而久之,学校把大方面的精力都放在了高中的管理上,初中部反而不那么出名,后来为了便于高中生的统一管理,就把初中部分了出去,另建了校区。” “这样啊,”陆楚对那人礼貌道,“谢了。” “这有什么好谢的,”那个男同学笑着摆手,“还有,咱们这栋宿舍楼,原本就是初中部和高中部合住的,西边初中,东边高中,从322和324之间用木板墙隔了起来,后来初中部迁走了,就把木板撤掉了。你是高二吧?” 陆楚点头。 那个同学道:“怪不得,你们高二的是文理分科之后才搬到这栋楼的,可能不太清楚这事。” “诶不说了,”热心的男同学道,“我和人约了操场打球的,我赶紧走了!拜拜啊!” “再见。” 那个男同学离开后,陆楚和7也离开了宿舍楼。 周日下午的学校和上课时段的学校一样清净,来来往往没几个人,只有操场上的人还多些。 陆楚和7上次在学校建筑物外转了一圈,这一次,两人进入了教学楼内,观察建筑物内部的格局,在一楼教学楼里,陆楚又在墙上看到了未撕干净的激励中考加油的贴纸,了解到这就是初中部未迁走之前进行课程学习的教学楼。 晚上回到寝室的时候,同寝的郑炜还没有回来等到快熄灯的是,郑炜才背着背包回到了寝室。 熄灯后,三人各自躺回了床上,郑炜依旧盖着厚重的被子,侧身面朝墙面睡觉。 陆楚和7道了晚安,躺下后习惯性的接着皎洁月光看向对面下铺的郑炜。 月色下,陆楚的眼眸清亮,看向郑炜的眼神干净而动人。 7喉头微动,抿着薄唇,从头顶的栏杆处将手伸到了陆楚那边,遮住了陆楚的双眼:“别看。”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别人。 第50章 第五局 一夜好眠。 第二日, 这是个闻者叹息听者落泪的日子——周一。 走读生还好,住宿的学生们可以说是带着万千不舍从家中赶来了学校上早自习。 陆楚和7较早地到了班里, 结果说好要早点来班里抄作业的章程是踩着上课铃声进了教室。 周一早上调换座位, 班级里一片兵荒马乱,有人哀嚎、有人窃喜。 换好座位后,陆楚和7向右下移了一排, 从中间三四排变成了靠门第四排和第五排,钱文昊在第六排, 章程则从最后一排,挪到了第一排。 早自习刚开始,陆楚收到了章程传过来的纸条,让他将自己的作业本传过去一下。 陆楚无奈摇头, 把自己的作业本和试卷传了过去。 开始早自习,陆楚先看向刘倩的位置, 发现因为高烧请了几天假的刘倩今天来上课了。 经过座位挪换,刘倩从靠门第二排换到了靠窗第三排的位置,正好正靠着窗户,离陆楚的座位较远。 此刻她低着头看着书, 因为前几天发高烧的缘故, 她的脸色不太好,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昏昏沉沉,精神不佳。 陆楚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刘倩,只远远看过几眼, 因而无法断定她前几日生病的缘由究竟是有邪物作祟,还是真的只是凑巧。 陆楚移回目光,又看了不远处只和他隔了几个座位的郑炜,见他并无异常,便专心看书了。 下了早自习,章程过来还陆楚的作业本和卷子,孟语从最后一排走到了前排,一屁股坐到了他的位置上去和李兰聊天。 章程看自己的位置被坐了,暂时回不去,就干脆站在这里和陆楚聊起天来。 “你猜什么着?!”章程眼瞟了瞟孟语和李兰方向,突然道。 陆楚放下手中纸笔,疑问:“什么?” 章程神秘兮兮道:“李兰和我说她昨天很晚才睡,因为孟语昨晚上来学校拿了一趟落下的作业本,结果她——撞鬼了!” 陆楚的同桌刘洋首先惊讶,直接问道:“怎么回事?” “李兰说,昨天孟语大半夜给她打电话,声音都在怕的颤抖。说孟语晚上八点多写作业的时候,想起来前一天午休的时候把作业本落寝室了,她想着学校寝室会有人留宿,所以肯定不会关门,就来了学校,准备回寝拿作业本。”章程缓了口气继续道,“结果她从楼梯间上楼,从走廊一路走回自己寝室的时候路过了604,无意间往里面瞄了一眼,结果就看到昏暗的寝室里,一个穿了白色裙子的妹子背对着她站在屋子正中间!给孟语吓得,啥也顾不上直接跑出了宿舍楼!” 刘洋到吸一口冷气,小声道:“假的吧……” 604就是刘倩住的那个混寝,之前刘倩寝室闹鬼的事在女生之间已经传开了,但是男生这边只有陆楚几个人从孟语那里听说了,所以章程再次把上次604闹鬼事件给刘洋讲了一遍,完了还语重心长地把刘倩整个寝室生病的事和闹鬼事件进行了有机结合,把刘洋吓得不轻。 章程给刘洋科普完604闹鬼事件后,陆楚才问道:“孟语是怎么确定自己见了的是鬼,说不定只是一个穿了白色裙子的女同学。” “不是啊,”章程道,“因为刘倩她们寝不是都发高烧了吗,所以她们一直请了假来着,周天晚上604寝室里是没有人的。” 刘洋插嘴反驳:“那万一是别的寝室的人呢?” “我也这么问了李兰了,李兰说孟语很清楚地告诉她,她看到那个白衣背影——”章程小声道,“是飘着的。” 刘洋摇摇头,依然不敢相信:“我觉得,她看花眼的可能性比较大点。” 章程反问:“可是,即使是看花眼了,大半夜的,一个女生,独自一人,穿着白裙子,还不开灯,跑到别人寝室去干嘛?” “或许是……”刘洋顿了顿道,“偷东西?” 章程嗤之以鼻:“你还不如说参观呢,就咱学校的那破寝室,除了课本卷子床单枕头,还有什么值钱的。” “课本卷子床单枕头也不值钱啊,”章程接着补充道,“是吧,陆楚。” 陆楚点了点头,兀自沉思:真的又是神鬼的事吗。 可惜他没有办法进入女生寝室,否则可以看看自己能闻到魂灵气息的嗅觉是否可以派上用场。 上课铃声响起,大家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刘洋对陆楚小声咕哝着:“章程说的我还挺毛的,不过孟语应该是看岔眼了吧。” 陆楚摇摇头:“不好说。” 因为一直想着这件事,陆楚坐在座椅上,背靠着椅背,不自觉开始小幅度地轻晃双脚,却不小心踢到了7伸到前面来的脚,他低头去看,发现7蓝白干净的鞋子上多了个浅浅的鞋印。 陆楚微微回头,对7抱赧一笑,就准备收回自己的脚,却下一刻发现自己的右脚被7用两脚小心缠住,收不回来。 彼此之间的温度通过小腿上轻薄的裤子传递,陆楚有些不自在,双颊染上热意。 刘洋还在和陆楚小声说着对于604闹鬼事件,自己的看法,说着说着发现他面色有异,不禁问道:“陆楚,你怎么了?” 陆楚摇头:“没事。” 刘洋不疑有他,于是就又开始继续发表自己没说完的感想。 陆楚放弃了收回自己的脚,轻轻捏了捏自己些微发烫的耳廓。 7在后座勾唇,心中柔软,眼底深藏温宠笑意。 —————— 孟语是个喜欢聊天、一刻也闲不住的妹子,昨天她被吓得很了,于是一上午的时间,她找了所有能聊得上的男生女生,神秘兮兮地说了这件事,分享倾诉自己的恐惧和害怕。等到上午的课结束的时候,全班都知道昨晚上孟语见鬼了,就在刘倩住的604寝室。 每个人都有其他班级的朋友,陆楚目测,下午的时候,这个年级应该都会知道了。 明天的目标就是全校。 刘倩是个看起来比较文静的女生,不太爱说话,但是人缘还不错。不少人得知这件事后,都跑去问她,刘倩本来大病初愈,脸色就不好,这会儿听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你们寝是不是真的有鬼,听多了眼泪都快出来了,直说自己不知道,并且表示自己最近都不会住校了,晚自习也不上了,想直接早点回家。 对高二一班的学生们来讲,大家虽然对鬼神之事并不相信,但是架不住越是神秘未知的事越是吊人胃口,再加上高中枯燥的学习乏味而无趣,不容易出了一件奇人异事,大家都把这当成了一种谈资,充满兴味地讨论着。 就连中午吃饭的时候,热度都还没消下去,章程忍不住和钱文昊讨论着这件事。 陆楚听着,并未发表任何言论。 . 中午回到寝室,短暂的谈聊之后,几人都躺回了床上各自午休。 然而这场的午睡时间持续不长,不等闹钟响起,众人就先被外面嘈杂的惊叫声吵醒了。 郑炜被吵醒后,一言不发,叠起了被子。 章程烦躁地坐起身:“卧槽!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钱文昊拿被子蒙住头,闷声道:“外面怎么回事?” “不太清楚,”陆楚叠好了被子,回道,“出去看看吧。” 7闻言,叠起被子,和陆楚一起出了寝室门。 章程想着,既然已经被吵醒了,再睡也只能睡十几分钟,能不能睡着还是另一回事,就也起身,拉着钱文昊说要出去凑热闹。 章程和钱文昊小跑几步赶上了陆楚和7。 “怎么回事?”章程问道。 走廊的西侧尽头围着一群人,大家吵吵囔囔的谈论着什么,脸上都是惊惧。 宿管老师吧嗒吧嗒踩着拖鞋上了楼,推开众人问道:“中午不睡觉,吵吵囔囔地围着这儿干什么呢,小心我扣你们生活素质分!” “宿管老师,”有个男生面色不太好,“出事了……” “什么事?”宿管问。 众人给宿管让开一条路。 陆楚几人趁机往前挤了挤。 只见众人围着的,正是西侧水房内放置热水箱的地方,此刻热水箱的顶部盖子大开着,里面自动烧热水的部位的盖子也被打开,滚烫的水蒸腾着热气,一个男生正趴在那里,头塞进了热水中。 从侧面可以看到那个男生被沸水烫的畸形狰狞的面部肌肤,渗人可怖,令人头皮发麻。 章程和钱文昊被吓得后退了一大步。 在场的男生有的已经开始呕吐,有人不顾学校禁止携带电子产品的规定,掏出原本藏着的手机报了警。 陆楚双眼发涩,言语困难。 . 如果一个人将头伸进了热水中,是会先窒息,还是会先烫死。 第51章 第五局 周围人声杂乱, 众人都很害怕,却没人离开现场, 陆楚虽然一时震惊, 却很快镇定下来。 回过神来,他回头看了眼身后沉默站着的7,发现7也在看他, 眼底是稳重与安抚,陆楚的心一下子沉静下来。 章程被吓得不轻, 面色难看,虽然平时他讲起灵异事件和恐怖故事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但是生活中真的遇到这样的事,他依旧没有办法保持冷静。钱文昊也是脸色发白, 嘴唇嗫嚅片刻,嗓子干涩, 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因为不忍也不敢看那个男生的死状,向一旁侧着头。 宿管老师虽然年纪大, 人生阅历深, 却也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事,她咽了口唾沫,看向围观的学生,发现有人拿出手机报警之后立刻回过神来制止道:“先不要报警!” 报警的学生疑惑:“老师,这都出人命了, 为什么不报警?” “先联系校方,学校会解决!”宿管严厉道,“你知道报警会对我们学校的声誉产生什么影响吗!” 高中是人生中比较困苦的一个阶段,作为市最好的高中,育才中学的管理严格是出了名的,也正因为如此,学校每年都会出一两件学生承受不住巨大压力自杀的事件,每当这时,学校都会压下消息,甚至不让学校学生私底下讨论,然后和家长试图私了。 有的时候家长不愿私了,会在学校门口示威,毕竟是自己千疼万宠长大的孩子,不过上了个学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白发人送黑发人,任谁都接受不了,但最后都会被压下来,没多久就没了消息,不了了之。 很讽刺,全校都心知肚明,也无能为力。 “什么影响?”高中生正是正直热血、血气方刚的时候,最听不得这种为了所谓的声誉就视人命若罔闻的行为,反驳道,“老师,这都出人命了,还是这种……这种方式……无论如何,我已经报完警了,警方一会儿就到!” 宿管怒目:“你带手机就已经是违反校规了,现在又不听老师劝告,等着记过和处分吧。” 其他同学原本还处在震惊和惧怕之中,此时听到宿管老师和报警的男同学的对话,不少人皱起了眉头。 死者死亡现场实在骇人,宿管并不想多呆,但是又不得不在这里维护秩序,她让众人散开,自己走到一边,拿出手机赶紧联系了校方。 听闻这事,还在学校的校方人员很快从教学楼那处赶来男生宿舍这边,几个老师把围在现场的学生都赶出了宿舍楼,并叮嘱他们不要出去乱说,等其他楼层不明情况的学生都去上课后,便封锁了宿舍楼。 走去教室的路上,章程仍旧一脸懵逼,快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一般,抓着钱文昊的胳膊道:“兄弟,你打我一巴掌,我看我是不是午睡还没醒呢……” 钱文昊也是双眼呆滞:“我可能也梦着呢……” 章程转而看向陆楚,见陆楚也是神色凝重,便声音飘忽道:“你怎么也在我梦里……还有黎博也是……” 这时,孟语和李兰相携走到了教室门口,看到陆楚几人,疑惑道:“你们堵在门口干嘛,怎么不进去?章傻子你想什么呢一脸白痴样,一会儿该打上课铃了!” 章程和钱文昊这才回过神,对视一眼,表情复杂地走进了教室了。 两人都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种事,那种感觉,和看电影看电视剧的时候不一样,也和在新闻报道上听到时的时候不一样。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那个男生可能如此鲜活的出现在过他们的周围——他们可能曾经相遇在寝室的走廊上、水房里、学校的枫林小道上,又或者老师的办公室中,甚至在校举办的球赛上,他们可能成为过对手。 他们离死亡如此之近。 出了人命,并且是以这样骇人听闻的方式死去,并不是校方说禁止讨论就可以阻止消息散播的。 目睹了那个男生死时惨状的人分散在了各个年级,一节课的时间,几乎全校都知道了男寝三层有人死了,头伸进了热水里,现在可能还泡在那里。 一时间人心惶惶,纷纷猜测着那个男生的死因。 大部分人猜测是学习压力大导致的自杀,也有人猜测是为情所困,想不开了才去寻死。 然而自杀的原因猜了千千万,却很少有人觉得那个男生的死亡是因为他杀。 陆楚坐在座位上,脑中浮现出那个男生死时狰狞可怖的样子。 一个人自杀,会将自己的头伸进滚烫的开水中吗? 只怕人烫到的那一刻,便会下意识的抬头,即使忍住了高温滚烫的痛意,下定决定要自杀,必然也会下意识疼到痉挛,但是现场,那个男生的身上的衣服只有很少褶皱,几乎没有被水润湿。 宿舍水房里的水箱是自动烧水的,接水的人多的时候,水温会下降,所以晚上下课的时候,很多同学会提早跑回寝室,一方面是省的打水的时候排队,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早点去打水,水比较热。 有很大的可能,死者是中午午睡的时间段出的事情。 因为中午下课的时候,大家刚刚从食堂回到寝室,都会先去上个厕所然后洗洗才会午休,那个时间水房里的人来来往往,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午休时间,校方有规定,不得随意出宿舍走动,不准在寝室内吵闹喧哗,影响他人休息,否则要扣平时分,情节严重者记小过、回家反省。 因此,等到进入午休的时间之后,除非个别三急需要上厕所的同学,其他人都会选择安静睡觉看书,并不会走出寝室。正是因为这样,午休时段,无人打水,水箱中的水会逐渐升温,直到沸至百度。 如此,死者的面部被烫成那副样子,也就有了解释。 当然,不排除死者是午休之前就已经被杀害,被人放进厕所的隔间里,关上门,伪装成有人上厕所的样子——厕所的门即使从外面也可以锁上,只要拧蹭外面“有人-无人”的标志,就可以带动里面关门的部位一起转动;而想要从外打开则更为简单,只要拿尺子之类的工具伸进门缝,往上顶就可以,曾经有不少人喜欢在别人上厕所的时候如此恶作剧——然后在午休的时候再把尸体背出来,弄成中午那个样子。 陆楚所有的假设都是建立在了人为的基础上,事实上,还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神鬼做事,是不需要作案工具和手段的。 . 下午已经过去两节课,男寝自杀事件越演越烈。 这次和上次讨论女寝闹鬼不同,上次只能算是个猜测和娱乐样的故事,大家讨论的时候,并不相信,却都带着好奇和兴味;而这次,是实打实出了人命。没过多久,有人终于开始猜测死者死因是否是他杀,并给出了合理解释,一时间,再没有人能静下心来听进去课,就连老师讲课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可能多多少少也听说了这件事。 第三节 课的时候,本来是化学课,但是高二一班的学生迎来的却是班主任吕老师。 吕老师神情严肃,走到讲台上,道:“相信今天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一点,发生了这样的事,校方也很难过。目前校方正在彻查这件事,今天大家就先上到这里,我们提前下课,明明是否继续上课回去以后校方会通知到,希望大家回去后不要和校外人员多说这件事。旧男寝三楼西侧都暂时封了起来,其他楼栋的住宿生想回家的可以申请回家,至于旧男寝的男同学,尤其是三层住宿的同学,我建议最好回家。如果有家离得比较远,实在回不了的同学,一会儿过来找一下我。” 一口气把事情都言简意赅地通知完,吕老师沉重道:“好了,大家下课吧,要回家的住宿生来我这里拿一下假条。” 没有人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提前下课”的通知感到高兴。 学校以前也出过人命——旧实验楼的老师,想不开跳楼自杀的学生,体力不好在体育课上猝死的同学…… 但是没有哪一次,学校会如此慎重,甚至宣布提前下课,并且可能持续放假。 刘洋虽然是走读生,但是从今天一下午,一直在听目睹了现场的同学描绘当时的情况,他早就在脑海中脑补出了那个同学死时的骇人模样,此刻又听老师竟然如此慎重,且走廊外一片哄乱嘈杂,明显是其他班级的人下课走了,他顿时起了一身冷汗。 刘洋抹了抹头上的汗,悄悄问陆楚道:“陆楚啊,你看过现场,你觉得,学校这么慎重,是不是真的是……他杀啊……” 陆楚摇头:“不太清楚,先不要吓自己,等等看学校怎么说。” 刘洋点头,复又问道:“那你要回家吗?” “不了,”陆楚道,“我家太远,家里又没人,回去一趟很麻烦。我一会儿去找吕老师,老师既然说不能回家的去找她,应该是有解决的办法。” 如今陆楚最应该担心的问题不是凶手是谁,也不是凶手是人是鬼,而是事情如此发展下去,校方是否会强制所有住宿生回家,如此一来,他就要想另办法去完成“请在学校内活动”的要求。 刘洋听完不赞同地道:“要不你来我家住吧,就算你去找了老驴头,老驴头给你安排个远离旧男寝的地方暂时住着,那如果所有人都回家了,只有你一个人在学校,得多吓人。” 陆楚闻言,唇角终于染上一丝笑意:“不用担心,我不是一个人。” 后座听着二人谈话的7用线条好看的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似在回应。 第52章 第五局 班主任吕老师宣布下课后, 便走出了教室。 顿时,原本安静的教室变得混乱起来,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发生了这么恐怖的事, 绝大部分住宿生都不想继续住宿,赶紧跑去了办公室找班主任拿假条。 章程和钱文昊不约而同来到陆楚座位前。 章程满脸焦虑:“陆楚,黎博, 你们两个怎么看?我是准备暂时不住宿了,看过那个场面的现场版, 实在是瘆得慌,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人死……我感觉自己就算回了家都睡不安稳了。” 钱文昊附和:“我也是,我已经想办理住宿转走读的手续了。” 刘洋正收拾书包,听到他两谈话, 问道:“你们是一个寝室的吧。” “是啊,”章程道, “怎么了?” 刘洋询问:“你们寝室几个人啊,你两走了不会只剩陆楚和黎博了吧?” “咦,”章程诧异,看向陆楚和黎博, “你们两个真的不走吗?” 陆楚摇头:“回去不太方便。” 章程闻言道:“别吧, 在学校怎么可能睡得安稳,回不去的话,要不你两住我家?” 钱文昊也立刻表示住他家也行。 看他们三个都这么热心,陆楚笑道:“没事的,学校肯定不止我们两个人, 而且发生了这种事,学校可能会留老师在这里,说不定警方也有人会在,没什么好怕的。” 章程几人又劝了劝,见陆楚执意住校,也就歇了心思,只是嘱咐他和7万一有什么事千万别忘了给兄弟打电话。 . 等办公室人少了一些的时候,陆楚和7进了办公室。 郑炜也在办公室,帮隔壁办公桌的物理老师整理卷子。 吕老师神情慎重,思索片刻问陆楚和7:“你们两个真的回不了家吗?” “嗯,是这样的老师,”陆楚礼貌解释道,“我们两的家都离得比较远,父母忙着工作,家里也没人,发生这样的事,与其坐好久的车回去一个人睡,可能还不如在学校和同学一起有安全感。” 吕老师思索一下点了头:“可以,除了你们两个,班里还有几个家在外市,临时回去没车的同学也要住校,学校给安排了几个新宿舍楼的空宿舍让不能回家的人先住着,我今天也不回家了,陪你们一起,也让你们家长放心点。” 吕老师是个负责任的好老师,陆楚对他怀有敬意:“谢谢老师。” “没事,”吕老师道,“你们先回去把寝室的床铺收拾一下,一会儿在新宿舍楼下集合,等一下其他几个人,然后我带你们一起去学校暂时给分配的宿舍。” 7道:“谢谢老师,那我们先回去了。” “好,你们先回去吧。” —————— 回到宿舍楼下,陆楚和7并不意外地发现旧男寝西侧的楼梯被封了,想进入教学楼,只能从东侧上去。 到达寝室三楼,二人发现,这层西侧几个寝室和水房被一个板子隔了起来。 “这是在保护现场?”陆楚疑惑。 7朝那边看了一眼:“是要保留现场,继续调查。” 陆楚闻言,若有所思。 两人回寝室收拾了一番,将床单毯子及压扁的枕头塞进了两个行李箱中,书包中背着洗漱用品和重要财物,一起去了新建的宿舍楼下等待。 这座新建的宿舍楼是上学期才完全建成的,因为新建所以搁置了半年,下学期准备给下一届新生住宿用。 现在因为有人离奇死亡一事,学校把新楼提前开放了。 陆楚和7在楼下等了一会儿,等来了同班提着包裹的三男一女和吕老师。 男生里面,没有郑炜,看来他是选择回家。 吕老师看人都到齐了,说道:“其他班级需要留宿的人,都由各班班主任领着去新寝室了,刚刚我报备了咱们班需要留宿的人数,给你们申请了床位,新宿舍楼一层给需要留宿的男生,二层给女生,一会儿我把你们领到自己的宿舍里安排住下。” 说到这里,吕老师顿了一下,语气变得越加严肃道:“今天晚上,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待在寝室里,吃完晚饭后就不要出宿舍楼,因为今天这个事……确实不寻常,你们既然在学校呆着,校方就必须要保护好你们的安全。另外,我向学校申请了今晚也留下来,就在这栋楼一层第一个宿舍,和其他值班的老师一起住,你们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找我。” 几人都点头应是。 随后,吕老师先把那一名女同学安排好,这才领着四个男生入住了一楼申请的宿舍。 吕老师叮嘱他们:“我们班留下的男生比较多,别的班都是一两个人的样子,所以别的班混住在了一起,我们班是五个男同学在一间寝室。你们自己商量决定床位,把床铺铺好,一会儿去吃了晚饭早点回来,今晚七点就会锁了宿舍门。” 陆楚和7选择了和318同样位置的上铺,其他三名男生也各自选了床位,床上本来就有床垫,众人只要铺上一层薄垫,再铺上床单就可以睡觉。 几人收拾好后,其中一个男生小声道:“那什么,咱们一起去吃饭吧?” 另两个人赶紧附和:“可以啊!” 大家都很害怕,但是因为其他原因今晚不得不在学校留宿,人在害怕的时候就会想要聚集在一起。 陆楚和7对视一眼,对其他人笑道:“好啊。” 几个人一起快速地吃完饭后,便回了新宿舍楼,果然如吕老师所说,七点的时候,宿舍锁了门。 吕老师过来查寝,确认大家都在后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出去。 吕老师走后,一开始提议一起吃饭的男生道:“那什么,你们都是为什么不回家啊?” 另一个男生道:“我是因为距离远,徐源你呢?” 徐源,也就是提议吃饭的男生回答道:“我当然也是,我家在周边县城那里,中间要倒一趟车,老师第三节 课的时候说要提前下课,已经有点晚了,我坐第一趟车回家到中转站的时候,估计没车了。”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要是能回去,谁会想待在这儿。” “是啊,这个情况我觉得明天估计也不会上课,我明早准备早点起来,赶最早的车回家。” 其他二人忙道:“我也是!” 徐源见陆楚和7没回答,疑惑:“你们俩不回家?” “明天暂时回不了,恐怕要晚点。”陆楚没有说他肯定不回。 “这样啊,”徐源道,“你们最好还是早点回去。” 陆楚笑:“嗯,我知道,可以的话我们一定尽快回家。” 为了缓解紧张的氛围,徐源一直在挑话题聊天。 陆楚边和他们聊天,边在脑海中分析着目前的状况,他现在还不知道死者是谁,因此许多事情无从调查,只能不停假设。目前为止,一直令他十分在意的郑炜看起来是没有作案时间的,事发当时,他正躺在床上午休,整个寝室的人都是证人。 看来,他离真相还远得很。 天南地北地聊了一晚上,几人终于不再那么害怕担忧,各自爬上床睡去。 . 半夜,陆楚听到有细微声响,立刻转醒,就见徐源踩在他下铺的床上,趴在了自己的床头。 陆楚:“……” 那一刹那,陆楚还以为他被什么东西上了身,下意识就想把他踹下去,却在下一刻听到徐源带着歉意小声道:“陆楚啊,把你吵醒不好意思,那两个人睡得跟猪一样肯定叫不醒,黎博我不太敢叫。那什么,我就想上个厕所,你也知道,发生了那种事,我不太敢一个人去,你能不能陪我一起……” 陆楚顿时松了口气:“我下个床。” “还有,”徐源颇有些不好意思,“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恐怖片,上厕所的时候,门都不敢关。不过幸好我是上小的,不用进隔间,所以你能不能,就是……那什么……就是在我能看见的地方等我尿完啊……” “……” 陆楚这时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窘迫了,虽然平时男生上厕所的时候都是挨着的,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徐源提出让陆楚单独看着他脱裤子上厕所的要求确实还是有些说不清的尴尬。陆楚刚想点头答应,就见一旁的7突然坐起身,套上衣服几步跳下了床,而后看了徐源一眼,语气平静道:“我和你去。” 被他扫过这一眼,徐源只感觉浑身一抖,身上徒然生寒,想都不想就赶紧摇头拒绝:“不了不了!我这么大人了有啥害怕的,我自己去!” 7不语,打开宿舍门,站在一边,用眼神示意他,走,我和你去。 徐源苦笑,拒绝了几下。 最后7是在厕所门口的走廊上等着他。 徐源上完厕所回来的时候是小跑着的——他感觉新转来的同学,比鬼还吓人。 第53章 第五局 因为徐源上厕所一事, 陆楚没了睡意,他躺会了床上, 却睁着眼。 徐源对二人道了谢就快速钻进了被窝里, 很快,陆楚就听到徐源那边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7爬上床后却没有躺下,而是靠坐着床, 他知道陆楚并未睡着,对他道:“睡会儿, 保持精力。” 陆楚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于是轻应一声:“嗯,你也是。” “嗯。” “那我睡了,晚安。” “晚安。” 陆楚闭上眼, 酝酿睡意,很久才睡去。 7一直等他睡着, 才躺下,阖上双目。 —————— 第二日,全寝室的人都早早地醒来——陆楚和7是因为习惯了早起,其他三人则是因为想着要早点回家, 定的闹钟都没响就自然醒了。 片刻后, 吕老师过来查寝,发现他们都醒了,便说道:“今天明天学校都通知了放假,你们能回家的可以尽快回家。” 徐源三人连忙道:“我们准备一会儿就走!” “那就好,”吕老师道, 随即他问陆楚和7,“你们呢,要回家吗?” 陆楚回道:“吕老师,请问一下是只放两天假吗?” “应该是,”吕老师道,“校方会尽快解决这个问题,高中课程本来就紧张,尤其是高三生,马上要面临高考,不能因此耽误太久时间。” 陆楚礼貌道:“如果只有两天的话,我和黎博想申请继续留宿。” “也行,”吕老师道,“别的班也有怕耽误太久学习时间,想留校的,男生能有凑够三个寝室,女生能有两个寝室,学校是同意的,你们写个申请就好。不过今天我家里有些事不会留校执勤,你们如果有急事,可以去找今晚执勤的老师和宿管老师。” 陆楚和7点头:“好,我们知道了,谢谢老师。” . 早上九点的时候,徐源三人都走了,把床铺也搬回了旧男寝。 陆楚和7所在的寝室又搬进来五个人,把剩下的五个床位都占了,几人互相认识了一下,发现除了陆楚和7是同班,其他人都是不同年级不同班级的人。 陆楚原本准备去女生宿舍604看看,关于604的传闻、几个女生的突发病症以及孟语所说的“见鬼”,他都很在意,并且有强烈的预感——那将是事情的突破口。 但是现在和这么多人一起住,男生之前很容易自来熟,他只是起身上个厕所都会被问要去哪里,于是只好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下午午休过后,有几人想去教室自习,但是如今这个状况,他们都不敢一个人行动,便一拍即合一起去了。 陆楚松了一口气,和7说了自己想去女寝的打算,7自然应允,两人出了门。 由于担心学生安全问题,这两天留宿都有“不准出校门,如在食堂和教学楼,晚7点之前必须回到寝室,届时寝室会锁门”的规定,因此留给陆楚去女寝查看的时间并不多。而且他们还要避免被人发现,不然趁着女寝没人闯进女生宿舍这种事,被人知道肯定会被当作变态。 孟语和刘倩她们在的女寝和旧男寝隔了一个食堂,学校已经没几个人,这个时间也不会有人去食堂,陆楚和7一路顺着靠边偏僻有树木的地方走到了女寝宿舍楼下。 “果然,锁门了。”陆楚看着紧闭的大门,早有预料。 宿舍楼锁门了,一楼二楼所有寝室和厕所、走廊都装有防盗窗,想上去,便需要爬楼。 攀爬这件事对7来说毫无难度,他经历过无数任务,有时需要利用智慧成功,有时则纯粹需要暴力和武力取胜,长此以往,使得他身体的强健和敏捷程度与经过多年训练的特种兵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对于陆楚来说,这却是非常有难度的事情,之前平稳安宁的二十年,他眼睛看不见,行动本来就不便,只能利用散步和仰卧起坐之类的方式锻炼体魄,后来几局也基本都没有需要进行高强度运动和做出高危险动作的事情。 如今,陆楚看着这栋宿舍楼,有些感慨,询问7道:“7你可以教我一下锻炼身体的方法吗?” 以后要经历的“局”只会越来越多,除了奔跑角逐,还会有生死一线的时刻,到那时,如果身体素质上不去,恐怕笑不到最后。 他要好好活着。 7一直有训练他的想法,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如今陆楚提前,他点头道:“这件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明天开始,我帮你集训,再教你一些防身技巧和简单的动作身法,等你熟练之后,再教你格斗之类的招数。” 陆楚听着也期待起来,毕竟哪个男孩子不向往热血和功夫。 锻炼的事情定下来,陆楚的目光重新投回女寝的宿舍楼。 这栋宿舍楼在学校后门的地方,背面一侧朝着一条小吃街,正面稍远处还有另一栋宿舍楼。即使学校没几个人了,陆楚依旧极为谨慎,很多小小不言的地方往往决定了事情的成败。他们二人要想不被人发现地爬上三楼,就要去宿舍楼的侧面,那里是学校死角,隔绝了校内人的视线;死角外有墙,墙和宿舍楼之间种着好几棵高大、生长茂盛的树,遮挡了校外人的视线。 从侧面爬上去,进入的是走廊,也避免了爬进其他女生宿舍留下痕迹的麻烦。 其实攀爬建筑物并不难,找准支撑点和落脚点,臂力够强,很快就能上去。 7先做了个示范,没几下就动作帅气利落地爬到了三层走廊的窗口上,他半蹲在窗口上,转身用手撑着窗沿向下望,指点着陆楚应该踩哪里,抓哪里。 陆楚根据他的指示,动作缓慢却准确平稳地向上爬,很快爬到了三楼窗口处。 7跳进走廊内,陆楚顺势扒住了窗沿,7向他伸出手:“你做的很好,来。” 陆楚抬头看他,唇角勾起浅淡笑意,他将手放进7掌心,借着他的力道很快爬到了窗边,跳进走廊内。 . 两人顺着楼梯上了六楼,找到了604寝。 为了方便宿管查寝,学校的所有宿舍楼的寝室门都是不允许学生自己锁的,即便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可以从里面锁住,且每个门上都有一个方形的窗户,刚好是普通人身高的高度,便于宿管老师查看学生情况,确认学生是否按照学校的规定休息。 陆楚没有直接推开604宿舍的门,而是先通过窗户往里看了看,下午的时间,屋里整齐亮堂,看起来没有丝毫异常。 随后,陆楚推开门走了进去。 开门的声音在只有陆楚和7两人的宿舍楼里清晰地让人头皮发麻。 进入宿舍内,陆楚仔细观察里面情况。 学校各个寝室的布局是一样的,床位都是一边两个上下铺,604住的人是满的,有八个人生活过的气息。 陆楚在室内转了一圈,然后站在604寝室中间,迷上眼睛深呼吸,随即蹙起了眉头。 “发现了什么?”7问道。 陆楚张开眼,道:“还不能确定。” 陆楚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只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看向7,“这个气味我在郑炜身上闻到过。每个人的气息都不一样,而我和郑炜的圈子不相交,因此那时只以为是经常和他在一起的人留下的气息,所以没多想。但是现在我却在这个寝室闻到了——而且我可以肯定,这味道不是住在这里的人的气味。” 如果说这个气息是某个经常来这个寝室的人留下的,那么以郑炜不喜欢和人交流、更别说和女孩子交流的性格,怎么会沾染上如此重的相同的气息? 7道:“是郑炜本人的气息?” 陆楚断然摇头:“不是,郑炜自己的气息和这个不一样。” 又查看了几圈,再没有什么重要发现。 两人看了看时间,该离开吃晚饭了,否则会赶不上执勤老师查寝。 下去的时候,依旧是从三楼走廊侧面的窗户往下爬,7两下便到了二楼走廊窗户处,然后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陆楚看着心头一跳。 7平稳落地,抬头看向陆楚。 陆楚按照他刚刚向下攀爬的方式爬到了二楼窗户处,稳住身形,正想询问7接下来该如何往下走,便看见下面的7冲着他张开了双臂。 虽然都是十七八岁青葱的少年时期,但是7的身量比他要高大一些,此刻他站在夕阳下张开双臂,面上表情被暖橙光线晕染,看不清晰,却令陆楚无端心安。 陆楚明白了他的意图,笑道:“这是在锻炼我的胆量吗?” 从二楼跳下去,是个不错的跑酷体验的起始。 7保持着双臂打开的状态,声音稳重低沉:“不要怕,来我这里。” 陆楚摇头:“我不怕。” 因为相信你。 他纵身从二楼跳下。 7接住他,将自己的全世界抱在了怀里。 第54章 第五局 陆楚和7离开女寝, 沿着小路来到操场附近,假意一直在学校闲逛、踢球, 随后和其他几个暂时同寝自习回来的人偶遇。 几人一起去吃了晚饭, 然后赶回新寝。 执勤老师查完寝,几人闲聊片刻,很快睡去。 . 第二日清晨, 寝室其他几个人还在熟睡的时候,陆楚和7就已经早早起来, 洗漱完毕,等执勤老师开了宿舍楼的门,两人便出门开始晨跑。 7根据陆楚目前的身体素质制定了一系列的训练方案,锻炼量一点一点增加。两人短暂的慢速晨跑过后, 去食堂吃了早点,然后在操场按照7制定的方案热身和训练。 锻炼刚开始的时候, 不必急于学习身法技巧,而是先要把身子的柔韧度打开,身体机能提上去,再一点一点学习各种动作, 因为许多如踢腿, 攀爬,侧翻正翻都需要有强健的臂部和腹部肌肉才能完成。 近一个小时过去,陆楚大汗淋漓。 7给他递过去水和毛巾,道:“休息一下。” 陆楚喝了口水问道:“7你可以做到什么高难度动作?” “比较难的,比如踺子带各种空翻, 都可以,”7回道,“不过这些放到打斗中很多时候并不太实用,我会教你一些比较实用难度不高的踢腿、转身、出招、格挡的动作。” 在陆楚点的要求下,7还是给他示范了后空翻加踺子,7经过一番运动,虽然依旧游刃有余,但是上衣也被汗浸湿,利落帅气的动作过程中能隐约能看到他腹部紧实的肌肉轮廓。 陆楚一阵艳羡。 7勾唇:“想学?” 陆楚点头:“嗯。” “先学出招格挡技巧,然后从简单的侧手翻后翻开始,我慢慢教你。” 陆楚笑:“感谢教练。” . 这天的时间在锻炼中过得格外的快。 晚上执勤的老师查寝的时候,对他们道:“明天恢复课程,你们明天中午的时候把床铺移回自己寝室就行。” “那个,”有个学生举起手,“老师,能不会去住吗?” 执勤老师道:“理论上是不行的,你有什么难处吗?” 那人哭丧着脸:“难处倒是没有,就是我们原来那个寝室,就在旧男寝三楼西侧水房正对面。” 水房对着最后的两个寝室,尤其是倒数第二个寝室,和水房的门相对,而由于学校每个寝室的寝室门都有方形小窗户,那个寝的人可以透过窗户直接看到水房里面,那个同学想想都觉得瘆得慌。 执勤老师也很为难,旧男寝三楼西侧封了两天,警察查看处理了现场,得出了什么结论他不得而知,但是校方为了学生学习问题,与警方协调好,明天就恢复课程、开放寝室。当然,很多家就在市区的住宿生这学期可能会选择走读,只有家远的学生会继续住宿。 执勤老师想了想,道:“你这个问题,我会对学校反应,明天的时候再给你个答复。” “好!”那个学生感激涕零,“谢谢老师!” . 第二日,陆楚和7晨跑过后吃了早饭,便去了班里上早自习。 班里同学陆续到齐,两天过去,大家的恐慌和担忧减轻,取而代之的是对诡秘的好奇。 章程来了之后,扑向了陆楚和7,大声道:“哇!听说你们两天都没回去!” 陆楚点头:“嗯,在学校留了两天宿。” 章程疑问:“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吧?” “没有,”陆楚道,“很轻松的两天。” 章程叹服:“你心可真大。” 陆楚边拿出早自习要用到的书本,边谦虚道:“不敢当。” 钱文昊来的晚了点,他看到章程和陆楚他们在聊天,也凑了过来,问道:“章程,你还住校吗?” 章程摇头:“我还么想好,你呢?” “不住了不住了,我以后就中午午休的时候回寝室待会儿,晚上就回家睡了,”钱文昊赶紧用力摇头,“看过那个场面,我对整栋宿舍楼都快产生阴影了。” 章程扭头问陆楚和7:“那你们两个是什么想法?” 陆楚肯定道:“继续住。” 章程自言自语:“也是,前两天放两天假你们都继续在学校呆着,肯定是没什么可怕的。” “体现我是个真男人的时候到了,”章程随即斩钉截铁道,“我决定了,我也住!” . 临近中午的时候,班上几个在陆楚他们寝室有床位的人告诉陆楚,他们把床位退了,彻底走读。 中午回寝休息的时候,一楼的宿管老师叫住了他们,让他们看板子上的通知。 放置小黑板的地方围了很多人,7借着身高优势站在外围看了一眼又回来。 陆楚问道:“怎么回事?” 7道:“公告说,很多一直不住宿的人都办理了退宿手续,男寝西侧的楼梯间封了,三楼西侧的水房和几间寝室都被隔板隔起来了,那几个寝的人会分到其他寝室居住,希望大家和谐相处。” 陆楚思索,应该是昨晚那个同学给执勤老师提议,执勤老师反馈给校方后,校方做出的决定。 章程道:“哇,那不是挺好,人多点,有气氛,还热闹。” 令陆楚惊讶的是,分到他们寝的还是个熟人。 “缘分啊。”徐源道。 陆楚笑道:“是缘分。” 章程和钱文昊讶异:“你们认识?” 陆楚解释:“这两天学校把我们安排在新男寝暂时住宿,第一天的时候我和黎博跟徐源同寝。” 章程二人恍然大悟:“这样啊。” 徐源十分自来熟,很快和章程、钱文昊聊到了一起,聊着聊着,徐源问道:“咱们寝就你们四个吗?” 钱文昊回答他:“还有一个,就是不太好相处,一直不和我们一起行动,一会儿他回来你就认识了,我的话,从今天开始只有中午在寝室了,晚上走读。” 刚说完,郑炜便推门走了进来。 徐源顿时一脸惊喜:“郑炜!” 陆楚几人惊诧,这两个人认识? 郑炜闻言抬头看向徐源,露出茫然的表情。 “你不认识我了啊,”徐源道,“我是徐源啊,初中你隔壁班的,咱两好几次期末考试分到一个考场了啊!” 郑炜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不记得了,请让一下,我还有事。” 徐源下意识让开,郑炜回到自己的床铺,从床下拿出洗漱用品,便去了水房——这次他只能去东侧水房了。 郑炜走后,章程疑惑:“你认识他啊?” “是啊,初中的时候见过好几面,”徐源陷入沉思,“他变了好多啊。” 陆楚问道:“他以前不是这样吗?” 徐源摇头:“我记得是个很腼腆的男生,有礼貌,容易害羞,学习又很好。” 钱文昊惊叹:“除了学习好,真是一点都不沾边。” “而且我记得,”徐源继续说道,“他以前不是这么独来独往的。” “他原来也有朋友?”章程再度惊叹。 “当然有啊,他当时有个玩的很好的朋友,还有个小两岁的妹妹在一起上学,就是比他低一年级而已,”徐源道,“我当时还想接近他和他相处呢,只不过没碰上什么机会而已。” 陆楚闻言道:“你们初中是在哪里上的?” 徐源道:“就在咱们学校啊!” 不等众人疑惑,他便再次说道:“我们那时候还是住的这栋楼呢!” 不一会儿,郑炜回来,几人停止了继续聊他的话题。 陆楚把刚刚的对话记在了心底,准备挑个时间单独问问徐源关于郑炜的问题。 . 连着几天过去,因为不是一个班级,回寝室后又是好几个人都在,陆楚一直没有找到和徐源单独谈话的机会。 这几天都很平静,没发生什么事。 本来这周应该是放两天假的,但是班主任临时通知,由于之前的事同学们休息了两天耽误了很多课程,因此这周要补回来,不放假,全班哀嚎,又不得不接受。 渐渐地,忙于学习和各种周考月考的学生们淡忘了那件事。 陆楚和7每日的空闲时间都用来锻炼体魄,看的章程和钱文昊唏嘘不已,嚷嚷着要加入他们,结果坚持了两三天就半途而废。 就在陆楚以为这种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班主任吕老师突然面色凝重地走进了班里。 吕老师敲了敲黑板,全班安静了下来,他说话都有点困难,扫视过全班,道:“有学生在实验楼顶楼,被杀了。” 正如传闻所言,顶楼的实验室因为死过一位实验室老师之后频频发生怪事,便被封了起来——从四层上到五层的楼梯安上了栅栏铁门,用锁链绕了好几圈锁着。 而吕老师之所以直接说“被杀”而不是“死亡”,是因为那样的死亡方式,任谁看到都不会以为是自杀。 作者有话要说:  PS.踺子算是一种武术特技,加上各种空翻展现,难度比较大,会这个的人基本都有贼棒的腹肌,腰力“肾”好(?﹃?) 第55章 第五局 吕老师话音刚落, 下面就混乱成了一团,有的女同学甚至捂住了耳朵闭上了眼睛, 一副不想听的姿态。 刘洋也吓了一跳, 他挪动板凳往陆楚那边靠了靠,抹了抹汗,小声道:“最近是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不太平……” 陆楚安抚地看了他一眼:“别惊慌,听听老师怎么说的。” 刘洋赶紧点头。 “我们怀疑, ”吕老师环视了周围一圈,“凶手是学校里的人。” 这话出来,全班又是一片哗然,大家彼此看着, 眼中都是惊恐。 其实吕老师有一点没说出来,比起怀疑凶手是学校中的人, 有不少人更加怀疑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人为的,不然无法解释那样惨烈的死亡现场。 紧接着,吕老师说道:“今天下午,希望大家都能待在学校里, 接受警方的盘问和调查。” “老师!”孟语举起手来。 吕老师点头:“你说。” 孟语站起来道:“我们都还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 如果就像您说的,凶手是学校里的人,那我们下午继续待在学校里,是不是不太安全?” 吕老师示意她坐下,对全班道:“这点你们暂且放心, 会有警方的人过来,大家尽量一直在教室里呆着,避免单独行动,到时候每个班都会有几个老师全程跟着。” 且不论班里如何恐慌,吕老师说完话后又嘱咐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陆楚回过头,与身后的7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了然。 下课铃声响起,没有人敢离开座位,女生们更是簇拥成一团抱在了一起,使劲往座位中间挤,给自己寻找安全感。 章程给陆楚传了个纸条,问他现在是什么状况,陆楚传回去,将自己准备出去问问看谁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想法传达过去。 章程胆子不算小,很快和陆楚一拍即合,两人离开了座位,7也站起了身,三人走出教室,作为几个人的好友,钱文昊见状也立马起身跟着走出了教室,班里其他人面面相觑。 走廊上没几个人,看来大家都得知了消息,在班里抱团不愿出来。 陆楚几人往下走了两层,就到了高一上课的地方,和楼上的安静不同,这里十分嘈杂,却不是热闹,而是更为恐慌混乱。 陆楚看到几个凑在一起面色不好正讨论着什么的学弟,便走上去询问。 这几个人,是高一五班的同学。 —————— 五楼的实验室有好几间,主要是化学和生物的实验室,当初出事的老师是看管生物实验室的,后来发生的怪事却不仅仅局限于生物实验室,因此实验楼五层被封了起来。 实验楼的顶楼封锁起来之后,里面的实验仪器并没有动,而是在新的实验室中购置了一批新的实验仪器。 封锁了顶楼,一般不会有人再上去,不明真相的学生即使有好奇心也因为结实的铁锁无法向上走,而其他有钥匙的实验室老师想起那里有同事死过,更是不会上去,平日里进行清扫的时候也会避过那里。时间久了,从四楼楼梯往上,一直到各个实验室之内,都积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本来是平静的早上,第三节 课的时候,高一五班有化学实验,在四楼的实验室。 三五成群抱着课本的学生们热闹地聊着天,在沿着楼梯走到四楼正准备拐进走廊的时候,突然有个学生指着四楼通向五楼的楼梯间道:“咦,那是,脚印吧?” “什么?”那个学生的话瞬间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大家都凑了过来,看向他指着的方向。 楼梯间积灰已深,楼梯的第二节 台阶上,有一个格外明显的脚印。 几个学生顺着台阶往上看去,只见每隔一个台阶便有一个脚印,且都是左脚。 几个学生先是好奇,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浑身发寒,因为从四楼开始往上的楼梯都被所在铁栏门之后,铁栏门一直顶到了屋顶且比较密集,无论是钻还是攀爬,人都是过不去的。 且那些脚印,都是赤脚。 . 几个学生被吓了一跳,有人尖叫了一声便往楼下跑,正好撞上来刚刚过来的化学老师。 化学老师训斥道:“怎么回事,说了多少遍不要在教学楼的走廊里追逐打闹,怎么就是不听,出了事怎么办?” 那个学生结巴地指着楼上道:“老师,哪儿有……有……” 有了半天,到底说不出来是什么,化学老师疑惑,干脆道:“有什么有,跟我上去,快上课了,这次的实验比较麻烦,再拖时间的话一节课就做不完了。” 那个学生乖乖地跟在了化学老师身后,走上楼去,这时围在四楼楼梯口的人变多,原本已经进了实验室的学生听了外面的嘈杂的动静都出来凑热闹。 因为人多,紧张的气氛削减,原本害怕的人开始猜测那个脚印是怎么回事。 有个学生开玩笑道:“这个小偷难不成是脱了鞋独脚一蹦蹦两个台阶蹦上去的?” 其他人笑成一片。 化学老师过来看见这么多人都围在这里,生气道:“都要上课了,不能好好待在实验室里熟悉实验步骤和实验仪器吗?你们实验都会做了?报告都会写了?” 众人一看老师来了,立刻摆正了姿态。 有个人道:“老师!实验楼招小偷了!” “小偷?”化学老师皱眉,“哪来的小偷,实验楼有什么好偷的?” 那个学生道:“老师,咱们的实验仪器都还挺值钱的,万一小偷是看上这一点了呢,您看,这四楼到五楼的楼梯间里还有脚印呢!” 化学老师看过去,看见那一串孤零零的脚印,心里说不上的怪异,但是一想到如果真的是小偷,那么学校就会损失惨重,她看到了却不处理,不太好。 于是她让学生让一让,去告知了今天值班的实验室老师,实验室老师闻言拿着通向五楼的钥匙过来,学生们自动散开,老师打开了将铁链锁在一起的巨大铁锁,推开了铁栏门。 化学老师让学生们先回去实验室等待,自己则和实验室老师一起上楼去看。 有个高大的男学生道:“老师,我跟您一起吧,如果真的是小偷,而小偷又还没走的话,带上几个高壮点的男生要安全点。” 化学老师想到这点,点了点头:“也好,谢谢你了,再叫几个男生和我一起吧。” 几个男生主动出来跟着化学老师上了楼,其他人虽然好奇,但是还是听从安排回到了实验室中等待。 化学老师和实验室老师走在前面,几个男生跟在一侧,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那个赤脚的脚印。 顺着楼梯拐进实验室走廊,他们发现这个独脚的脚印一直拐进了一间实验室。 实验室老师擦了擦头上突然冒出来的汗:“这间实验室,是当初那个老师出事的那间实验室……” 化学老师顿了顿道:“进去看看。” “不行,”实验室老师摇头,“需要钥匙。” 她继续道:“我下去拿一下钥匙,你们在这里等一下。”说完,便下了楼。 走廊里极其安静,落针可闻,白色的地板上覆盖着灰褐色尘土,那一串绵延向实验室的只有左脚的脚印格外清晰诡异。 一个男同学咽了咽口水:“我觉得吧,不太像小偷。” 他旁边的人打了他一下:“大白天的,别瞎说。” 很快,实验室老师回来,手里拿着一串钥匙。 因为太久没用,钥匙上有些锈迹,十分艰难地插进了钥匙孔中,其他人都没有再说话,实验室老师为了缓解气氛,便开门边道:“早知道再带一点油上来,这钥匙太难……” 门打开。 她的话戛然而止。 化学老师捂着嘴深吸一口气。 “老师,怎么了?”后面的学生疑惑,因为身高较高,视线越过两位老师往前看去。 空气凝滞。 那个男生面上血色尽失,往后退了两步。 实验室内一片狼藉,地上的灰尘与凝固的黑红血迹融合,单脚的脚印从清晰变得夹杂血色,遍布整个实验室。 实验室最中间,一个男生坐在那里,他的脖子上系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绑在头顶上方的吊灯上,勉强稳住了身体。他的两个上下眼皮各被一个短小竹签撑开,竹签的两端插进了肉里,渗出点点血迹。 实验台上摆放着一个显微镜,死者被竹签撑起露出的灰败无神的双目直直地看向他前方的显微镜,整个人的动作仿佛正在认真做实验的样子。显微镜的载物台上,一片切的薄如蝉翼的方形肉片放在了上面。 这样的肉片,在显微镜一旁的盛放器皿中均匀地码着一排,它们被切的薄厚相近,看起来十分新鲜。而盛放器皿的右侧,则是一条被分割过的右腿,大腿上的肉缺少了一块,那块肉被切下来放在了另一边,一把刀子插在上面,保持着被切割的样子,其中被切下的一片肉和显微镜下观看的那些形状薄厚一模一样。 坐在椅子上的死者,正好缺了一条右腿。 第56章 第五局 这样的一具死尸, 他端坐在椅子上,脖子上系着绳子控制身体不倒下, 眼皮上插着竹签, 撑开了灰败呆滞的双目,通过显微镜认真仔细地观察着自己腿上的肉。 化学老师和实验室老师差点被那幅画面吓得昏厥过去。 后面高大的男生也忍受不了这种视觉和嗅觉上的冲击,都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好几步。这几个高壮的学生反应要比两个老师快一点,他们很快便回过神来, 叫醒尚在震惊的老师,将老师们赶快拉离现场,让她们拿出手机报了警。 —————— 陆楚询问的这几个男生就是那个场面的目击者。 他们详细地给陆楚几人讲述了当时发生的情景,你一言我一语地补充, 等到说完的时候他们自己都恍恍惚惚、惊出了一身冷汗,更别说集中注意力听着的章程几人了。 章程听完一阵反胃, 立刻紧紧抓住了钱文昊的胳膊,钱文昊自己也是十分惊惧,连章程把自己的胳膊捏出了红印都没感觉。 陆楚虽然没有看到那个画面,但是只要在脑海中想一想, 就构想出那副诡异血-腥的画面。如此想来, 也就可以理解这几个高一男生为何面色如此难看了——他们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处在这个噩梦之中。 陆楚了解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后,向几个学弟礼貌道了谢,然后拍醒了还在惊惧中的章程和钱文昊两人。 章程一个哆嗦,声音艰涩:“你说,这死法……得多大仇?” 陆楚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然后对其他三人道:“先别想这么多了,我们还是先回到班里吧。” “回去回去!”从出了教室门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钱文昊被人触到了开关一样突然大叫一声,将其他人吓了一跳,引得陆楚几人都看向他。 钱文昊反应过来,这才不好意思道:“我的意思是,赶紧回去吧,班里人多还都是认识的,我比较有安全感……” 看来他真的是被吓坏了。 “这么胆小,还非跟我们出来调查情况。”章程像以往一样和他斗嘴,试图缓解气氛。 钱文昊也没怼他,立刻承认:“是是,我也发现胆子突然特小,我们赶紧地回去吧……” 章程也没再和他顶嘴,几人很快回到了班里,班里众人都对他们投去好奇的目光。 章程回到座位后,李兰赶紧拉着他问他刚刚做什么去了。 章程摇头,不太想告诉她。 他这副样子使得李兰越发想知道,缠着他说个不停,章程甘拜下风道:“提前声明,这个有点吓人,是你非让我说的。” 李兰赶紧举手发誓状:“是我非让你说的!得了,你快说吧,别再吊我胃口了!老驴头刚刚说了那么一段话就走了,也没有告知大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让大家心里都很没底儿。吓不吓人都行,至少我得知道发生了什么啊,这样似是而非一知半解的才是最吓人的好嘛!” 她说的没错,与其因为这事太过诡异而选择隐瞒,还不如直接说出来事情的经过,半遮半掩任由大家猜想才是最让人恐慌的。 章程叹了口气,在心中组织了一番语言,这个过程中又被刚刚几个学弟描述的那副场面吓得一个哆嗦,他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才简单地给李兰讲了讲事情的经过。 他们在第一排,后面的同学和旁边的同学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都伸头凑了过来,伸长了耳朵,安静地听完了他们的谈话。 章程讲完后,他周围的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钱文昊也在被他周围的人缠着问刚刚出去知道了什么。 慢慢地,实验楼底层发生的事在高二一班班里传开,沉默如同传染病一般在班中蔓延开来,本来沸扬哄乱的恐惧被诡异漫长的静谧所替代。 . 另一边,回到座位的陆楚很快沉下心来,分析着现状。 “陆楚……”忽然,刘洋可怜兮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楚看他:“嗯?怎么了?” 刘洋指了指章程和钱文昊那里道:“你们这是得知了什么消息啊,我看那边的气氛很不对啊……” 陆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而后叹了口气,他四周的人也围过来,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于是他也将刚刚从高一生那里听到的消息言简意赅地讲给了周围的人。 陆楚刻意省略了很多场景,但还是让听的人惊出一身冷汗。 刘洋挪动椅子往陆楚身边靠了靠,吞了口口水:“你看,凶手真的在咱们学校吗?” 陆楚点点头:“应该是的,或许是这个杀人犯潜进了我们学校,也或许是——这个凶手就是我们学校的人。” 陆楚说后面这句话的时候,余光不着痕迹地看向了郑炜的位置。 又是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无论如何推算,郑炜都没有任何作案的时机。陆楚换个思路思考,或许凶手真的不是郑炜,只是郑炜一定知道着些什么。 上一个死者死在了水房,那里人来人往,气息杂乱,又挨着厕所,因此陆楚根本无法凭借嗅觉分辨出,那里是否有郑炜身上携带的那个曾出现在604女生寝室的味道。但是实验楼不一样,实验楼本身就在校内最偏僻的地方,无人做实验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人迹罕至。至于被封锁的顶楼,这么多年来,除非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更是无人再去过那里,事发地点除了尘土味和几个见证事发现场的学生老师的味道,不会有其他气味扰乱,陆楚觉得自己或许能在那边发现什么。 看来要找个机会去一趟实验室顶楼,越快越好,且还要避免被守在那里的校方警方人员当作可疑人物。 刘洋拍了拍陆楚的肩膀:“陆楚……陆楚……” 陆楚回过神:“怎么了?” 刘洋哭丧着脸摇头:“看你在发呆,你是不是也很害怕,都吓得神游了。” 陆楚没有否认。 刘洋双臂展开趴在桌子上,愤声道:“我也要神游了,我不仅神游,我马上就要吓得魂飞魄散了!” 这时,刘洋注意到他们前桌的女同学抖着肩膀,像在抽泣。 刘洋戳了戳那个女同学:“魏丽丽,魏丽丽,你怎么了?” 魏丽丽回过头,脸上湿成一片,眼眶都是红的,她声音颤抖:“我……我害怕……” 刘洋很少看到女孩子哭,顿时手足无措,结巴地安慰着:“你……你别哭啊,咱……咱们这不是还……还没事吗!” 魏丽丽抹了抹脸,说话一抽一抽的:“明明,明明就只是上了个高中,我就想好好学习考个,考个大学,怎么变成这样……” 陆楚将手纸递给她,露出安抚温柔的神情:“别担心,刚刚吕老师也说了,校方怀疑凶手就是校内人员,嘱咐我们下午就待在学校等待询问。大家从现在开始尽量都待在一起,中午也一起去食堂吃饭,等下午的时候接受完调查和询问,没有问题的话,校方一定会放我们回家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校方肯定会尽快揪出凶手的。” 魏丽丽结果陆楚递给她的手纸,擦了擦脸,努力做出微笑的样子,却因为心中太过担忧害怕,笑的勉强:“我中午不太想吃饭了……” “多少吃点,”陆楚勾起柔和笑意,“要不你先趴着休息会儿,调整一下情绪,等到午饭的时候,我们再叫你,大家都在呢,别怕。” 魏丽丽点点头:“好,谢谢你们,那我先趴会儿吧。” “嗯,没事,大家都是同学。” 魏丽丽转过身去,又擦了擦脸,这才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她的同桌见状也趴了下来,调整着慌乱的情绪。 刘洋拍了拍陆楚的肩膀,伸出大拇指:“哥们,非常可靠。” 陆楚笑笑,不作回应,这或许可以算是他当初做网络心理咨询师时的职业病。 . 半节课过去,没有老师再进入班级。班中一片静默,只偶尔有人的交谈声,大家都不敢大声说话,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一般。 刘洋压低了声音,一直在找话题和陆楚聊天,陆楚看出他是想转移注意力,于是便顺着他的话题说下去。 聊着聊着,刘洋想将椅子再往陆楚那里挪一挪,最好靠在陆楚身上,这样自己才有安全感。于是他坐在椅子上,屁股腾空、两手开始用力搬动椅子两侧,木椅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却纹丝不动,如此数次后,陆楚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他微窘,放弃了继续往陆楚那里蹭的想法,摸了摸鼻子尴尬道:“没事,没事,我释放一下压力。” 7平静地打开桌上的课本低头看书,同时收回了自己踩住刘洋椅子的脚。 第57章 第五局 其他班级的人也慢慢听说了实验楼发生的事情, 整个学校都陷入了诡异的死寂之中。 所有老师们都被叫去紧急集合开会,学生门则端坐在各自的椅子上兀自惶恐, 等着接下来的传讯。 等待的过程, 漫长而焦急。 . 目前来讲,陆楚最担心的不是凶手是谁,而是照这个情势发展下去, 下午排查完学校所有学生和老师后,他们会不会被强制放假离校。 毕竟这一局他的任务不是找出凶手, 也不是还大家一个真相,而是在学校内呆着。 陆楚猜测,这一“局”判定成功的标准,或许是在凶手杀光自己想杀的人之后, 又或者是在凶手被逮住并绳之以法之后。当然,陆楚不能肯定“规则”是否有戏弄人的恶趣味, 判定成功的标准只是随机抽取了一个时间点,在这个时间点内需要在学校内活动,到达时间点之后,无论命案是否有所进展, 他都可以算作成功, 离开这一“局”。 临近中午下课的时候,班主任吕老师才再次行色匆匆地走进了班里。 全班顿时肃穆,都直直地注视着吕老师。 陆楚示意刘洋叫醒了前排还在趴着休憩的魏丽丽。 吕老师当老师这么多年,心思细腻,最容易看懂自己带的学生的表情和情绪。 此刻, 吕老师看自己的学生们这幅表情,他就知道实验楼顶楼死者的死亡方式的事情恐怕已经传开了。对此他并不意外——发生了那么恐怖的一件事,目睹者还有与老师同行的几个高一的学生,传开来只是迟早的事。 吕老师不多废话,直接切入了正题道:“我想,大家可能已经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事实上,不久前的上一起命案,校方并没有查出结果。” 全班哗然。 吕老师做了个手势,班里安静下来,他接着道:“但是因为事发现场并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人员的痕迹,法医也对尸体进行了尸检,同样地,尸体除了面部烫伤,呼吸道肺部胃部因吸入开水而灼伤外,并没有其他伤痕。甚至溺死在滚水的过程中,他几乎都没有挣扎过的痕迹。本来那件事还需要继续调查,但是因为学校不想影响大家的学习进度,就暂时判定为自杀。” 所有人毛骨悚然。 吕老师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谁知今天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校方不知道这两起案件是否有所联系,但是警方怀疑嫌疑犯就在校内。刚刚老师们开了个会,中午的时候,全部老师会接受排查和询问,下午的时候,就会轮到你们,为了避免校内人员中真的存在凶恶的杀人凶手,希望大家中午不要离校,不要有异样行动,积极配合校方和警方安排。” 有人提出疑问:“老师,走读生也不能离校吗?” “不能,”吕老师摇头,“因为我们学校师生人数众多,询问排查又是一个一个进行的,所以如果到晚十点还没有将所有人询问完,那么没被查到的人,希望你们暂时住校,警方会派人守夜看管。” 这看起来就是像变相的软禁,但是没有人提出异议,谁都不想身边藏着一个定时炸弹。 而后,吕老师道:“这些,大家都清楚了吗?” 众人点头称是。 陆楚不自觉敲敲桌面,整理着思绪。 “中午吃完饭后,大家可以在班里呆着,等待调查,也可以跟关系好住宿生去寝室休息,寝室那边都有老师们看着,大家记得两点半的时候回到教室就好。”吕老师最后道,“好了,就说到这里,同学们下课。” 班长和纪律委员已经忘了喊起立,班主任也毫不在意,说完“下课”后便快速走出了教室。 许久,班里没有人动弹。 片刻后,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又是一会儿,班长被人推着站了起来,他站在座位旁看了看班上的人,咳了两声,道:“那什么,我觉得现在大家最好能扎堆一起行动。中午的话能去寝室休息休息最好,咱们班住宿生比走读生多一点,一会儿我分配一下,将走读生分配到不同的寝室去,可能只有这一中午的时间,所以即使有点挤也希望大家能好好相处。下午的时候,大家最好也是一起行动。” 说完后,班长不确定地询问了一声:“大家有人有意见吗?” 众人摇头表示没有意见。 谁都不知道凶手杀人是有目的性的,还是随便就选取了目标,大家心知肚明——这种时候要尽量避免单独行动。 于是,班长花了几分钟时间将走读生分到了各个寝室暂时休息。 陆楚寝室分到了几个男生,大家相携去吃了饭,便回寝休息。 说是休息,没有人能睡得着,平日里话多的停不下来的章程甚至连聊天的力气都没有了,大家也没有躺下,并排坐在下铺的床上,靠着墙或者栏杆,各自沉思。 陆楚观察到,郑炜也和大家一样,坐在床边,思考着什么。 . 一中午在发呆思忖间很快便过去,众人看着时间,都有些坐不住,便提前来到了班里。 每一层楼只有几个已经排查询问好的老师在各个教室外转着,久久不见老师过来,高二一班的众人越来越焦躁。等到了快三点的时候,班主任吕老师才匆匆赶来。 吕老师拿出花名册:“学校的老师们已经全部接受了询问,现在开始轮到学生们,大家按照学号顺序一个人一个人的来。” “询问地点就在办公室,现在,我点到名的就过去,先是第一个,一号,程铭……”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因为学校班级实在太多,每个班五六十个人,一个年级又有十几个班级,高一甚至有二十一个班级。在这种情况下,进度实在是慢,过去一个人要好久才能回来,等到晚上快十点的时候,班上还有一部分人没有接受询问。 班主任吕老师也是疲惫至极,不停揉着眉心。 又过了一会儿,吕老师被叫了出去,回来时道:“今天就进行到这里,已经询问结束且没有问题的人可以回家了,接下来会放一段时间的假,开学时间会短信通知,还没有轮到的人请今晚在学校寝室居住。” 听到消息,有人暗自欢呼,有人沮丧焦躁甚至低声爆了粗口。 陆楚和7、章程都没有被询问到,他们寝室只有钱文昊和郑炜轮上了。 对于这个结果,大家只能接受。 . 宿管和执勤的老师宣布今晚学校不会强制熄灯,但是规定时间后,除非三急,否则不允许随意走出各自寝室。 在规定时间内洗漱完毕的318众人再次排排坐在了下铺。 徐源也没有被询问到,除了他们四个,318还暂时住进两个没被询问到的走读生。 章程叹气:“听说问的问题就是你上午在干什么,认不认识死者之类的。讲真,我觉得,学校这么大,学生又这么多,这种强制留下的排查方式根本起不到半点用吧。” 陆楚在这点上赞同地点头。 徐源道:“那有什么办法,我们只能听从安排了。” “可以回家的人是已经确实没有问题了?”陆楚蹙眉。 他想起成功回家的郑炜,虽然以他的角度来看,也找不到郑炜可以作案的时机,但是他依旧很在意。 “应该是吧,”章程悠悠地点着头,“我还是觉得浪费了一天时间,没半点用。” “你们觉得……”徐源问道,“作案的动机是什么啊?” 章程道:“肯定是有仇吧,不过你们真的不怀疑……” 其他人疑问:“不怀疑什么?” 章程压低了声音:“这事不是人干的吗?”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陆楚想了想,道:“其实,我也有这个怀疑。” 徐源虽然害怕但还是询问催促道:“说说、说说,为什么啊?” “首先是第一起死亡案件,如果真如吕老师所说,现场没有其他可疑痕迹,且死者以那种死亡方式,却几乎毫无挣扎过的样子,就已经非常奇怪;”陆楚解释分析道,“再者,看第二起死亡案件,且不论我们听来的死者的死亡方式多么诡异嚇人,就说布满了灰尘的四楼楼梯和五楼走廊、实验室,居然只有一串左脚大跨步走过的痕迹,现场再没有发现其他任何印迹脚印,对于‘人’来说,无疑是不可能作案。” 章程搓了搓渗出鸡皮疙瘩的胳膊,正想补充说些什么,余光扫到寝室的门,顿时被点了穴道一般整个人动作僵直地呆愣住。 虽然今晚寝室不强制熄灯,灯火通明,但是走廊的灯是声控的,无人走动的时候都是暗着的,走廊悠长且阴森。 “怎么了?”陆楚发现了章程的异常,出口询问。 “咱们宿舍门的窗户上,”章程神情恍惚道,“有个头。” 第58章 第五局 徐源反应最快, 他迅速转身背对门的方向,而后大叫一声扑向了身旁的章程, 低着头开始喃喃着:“啥玩意……我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 寝室其他人都如同被点了穴道一般, 僵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全寝室只有章程一个人看向了寝室门上的那个小玻璃。 虽说陆楚对这种状况早有准备,但在章程说话的那一瞬间, 他还是惊了一跳。 此刻,他和7并肩坐在自己的床的下铺, 旁边就是寝室的门,理他只有两小步的距离。感受到陆楚片刻的不安,7扭头看向寝室门的方向,轻握陆楚的手。 陆楚心中大定, 正要扭头看向寝室门的方向,却听原本吓傻了的章程忽然推开了身边徐源大叫一声:“它飘走了!飘走了!”说完章程便把自己的头埋进了床边的毯子里, 像个鸵鸟一般,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陆楚闻言,猛然看向门那边——走廊外除了阴暗漆黑,什么都没有。 其他人还没从“有个头”的惊悚中回过神来, 就再次被章程的惊叫声吓了一跳, 被推开的徐源更是傻了一般目光呆滞坐在床边。 “章程,章程——”陆楚走到章程那里试图将他从毯子中叫出来。 但是章程听到陆楚的声音也没有停止颤抖,更没有从毯子中钻出来,像魔怔了一样。 这时,回过神来的徐源小心翼翼地扭头看向门的方向, 发现什么都没有后他松了口气,转头开始拉扯章程头上的毛毯,边扯边开玩笑般笑道:“你小子故意的吧!故意吓我们!说,刚刚的头是不是宿管老师!” 暂时住进318的两个走读生听了徐源的话,也觉得章程是刻意吓他们的,其中一个人恶狠狠地对章程道:“你是傻-逼吗?司马的玩意儿。” 另一个抓住那个人:“冷静,别再闹事儿了。” 这两个人既非陆楚班级的学生,也不属于徐源的班级,他们几人在此之前彼此都没见过面,是学校随机分过来的。本来陆楚几人以为,这两个人暂时在318住一晚,他们会相处的很和平,就像之前陆楚黎博留宿和其他人一起住的时候一样,没想到其中一个人这时会这么说话。 徐源闻言皱眉:“注意点言辞。” 那人切了一声坐下,却没有再说话。 陆楚看着将头埋在毛毯中的章程,确信他是真的在惊恐和害怕,不是在开玩笑。 陆楚制止了徐源想要继续将章程从毯子中拽出来的举动,自己站到了章程身侧:“章程,我是陆楚,黎博和徐源也在你旁边,现在寝室里什么都没有,很安全,你出来睁开眼看看。” 章程颤抖着,没有动作。 陆楚继续道:“章程,今夜一整晚我们都要睡在这里,如果你刚刚真的看到了什么,你就应该告诉我们,我们去跟老师反馈也好,亲自搞清楚缘由也好,都是处理的办法,你一味地将头埋在毯子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徐源不小心触碰到章程裸露在外的胳膊,触摸处全是章程身上的冷汗,此时他也意识到,章程并不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另外两个人坐在一边,与陆楚几人形成明显的分界线,其中那个辱骂章程的人正抱着双臂做出事不关己的姿态。 陆楚可靠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他道:“章程。” 这次,章程动了。 他双手缓缓抬起,掀开了蒙在自己头上的毛毯,然后动作奇慢无比地抬起头来,看向众人。 其他人赫然发现,章程的左脸上,多了一个眼睛! 那只眼睛半眯着弯成月牙状,仿佛在笑。 “啊!!”离章程最近的徐源尖叫着拉着陆楚就往后退。 旁观的两个走读生瞪圆了双目,他们被吓得甚至已经发不出声音,只能干张着嘴,额间冒汗,两人惊恐之下迅速转身打开寝室门跑了出去,他们跑出宿舍之后,寝室门“咣当”一声自动狠狠地合上。 徐源见状两步就跑到寝室门那里,很快,惊惶失措的他便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使力都拽不开寝室的门,任凭他多用力,门始终纹丝不动,他瞬间急的满头大汗,“咣咣咣”地开始用手砸门。 7站在陆楚身侧,未曾退后一步,隐隐露出守护的姿态。 “你们,怎么了?”看到众人的动作,章程奇怪地问道,“不是你们让我起来的?” 他说话间,左脸上的眼睛跟随他说话的频率眨了眨,竟给人一种天真烂漫的诡异感。。 徐源见实在打不开门,只好背紧紧贴靠着门,面上惊恐,伸出手大声喝止章程想要往前迈步的动作:“你别过来!” “到底……怎么了?”章程还沉浸在刚刚看到一颗头的瞬间,整个人都神经紧绷,感受到此刻诡秘的氛围,他不由自主往后退了腿,靠在了寝室的阳台上。 “你还问到底怎么了,你——”徐源的话戛然而止,他呆愣愣地看着章程的左脸,那里的眼睛转眼便消失,什么都没有了,仿佛他们刚刚看到的可怖画面只是个幻觉。 陆楚也惊异,他可以肯定,刚刚章程的脸上确实出现过一只眼睛。 章程下意识向陆楚他们的方向走,却再次被徐源喝止,徐源害怕道:“你就站在那里别动!站那儿说话就行!” 章程止住了动作。 陆楚喉头滚动,对章程道:“刚刚你的左脸上,出现了一只眼睛。” 7肯定地点头。 章程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就去摸自己的左脸。 陆楚摇头:“不用摸了,现在没有了。” 章程茫然,经过刚刚的事情,他的神经已经麻木:“这是……怎么回事?” 徐源也是被刚刚那非科学的一幕吓得不轻,他背仍旧紧紧贴着寝室门,表情纠结难看,欲哭无泪:“这个需要问你自己吧……我们怎么可能会知道……” 陆楚往前走了一小步,仍旧和章程保持了相对安全的距离,问道:“章程,刚刚你说门上,有个头?” 章程艰难点头。 “然后飘走了?” 章程张张口,嗓子干哑:“……嗯。” 陆楚直视他,冷静的陈述着事实:“章程,现在寝室的门打不开了,你脸上也出现了奇怪的东西,我们需要知道,你看见的到底是什么。” 章程扫视陆楚三人,道:“一个头。” 片刻后,章程声音微抖着补充道:“它没有脖子,只是一个人头,在寝室的方形玻璃窗正中间,睁大眼睛,看着我们。” 徐源听着只觉背后一凉,片刻他意识到自己正靠着门,后脑勺正对着方形玻璃窗,顿时吓得往前蹿了好几步。蹿到陆楚和7身侧,他才停下,心脏跳动的声音杂乱无章,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回头看向玻璃窗,外面走廊漆黑,那两个走读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那方值日时被擦得干净到近乎透明的玻璃映出了室内几人站立对峙的样子,扭曲而诡异。 徐源浑身一震,赶紧扭回头来。 陆楚听着章程的描述,蹙起了眉头:“什么样子的头?” 章程咽了口唾沫,头上划下一点汗,他闭着眼,缓了缓,片刻后道:“背着光,披着头发,面上青紫,黑色眼瞳占据了眼睛,没有眼白,隐约可以看出……是个小姑娘。” 徐源惊恐:“小姑娘?” “嗯,”章程想往前走,靠近陆楚他们,以寻求几丝安全感,却突然想起徐源的抗拒和惊恐,便停下了脚步,站立在原地,继续道:“十二三岁的样子。” 十二三岁孩子的身高,即便是踮着脚尖也不会使“头”和他们寝室门的方形玻璃齐平,因为这个方形玻璃窗是根据一般成人的身高设计的,目的是为了让宿管老师方便查寝。 所以,果然是……飘着的吗。 “还有,”章程补充道,“那颗头飘走前,无声说了一句话,我看到了她的嘴型。” 陆楚询问:“是什么?” 章程顿了顿:“她咧开嘴,笑着说,‘哥哥,有两个人,在这边呢’。” 那一瞬间,陆楚立刻想到了郑炜——徐源说,郑炜有个妹妹。 那颗头是飘着的,章程脸上出现的眼睛也可能是因为那颗头的缘故,如果这个“哥哥”是陆楚一直有所怀疑的郑炜,那么他的妹妹是否曾经遭遇了不测,才成了鬼魅。 陆楚还再更深地思索,徐源却已经被章程所说的事情吓得抖索不停。他想要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这个世界是充满科学的,鬼怪之事都应该是有科学依据的,刚刚的眼睛只是自己眼花而已,做好思想建设后,他笑的勉强,问章程道:“今天是万圣节吗,你刚刚说的,都是在吓我们对不对。” 章程艰难地张了张嘴,话语艰涩,他摇了摇头,视线穿越陆楚三人,落在他们后面。 “没有骗你们,她现在,就在你们身后。” 陆楚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母上热情地邀请我晚上一起跟着一群阿姨们跳广场舞。 我:“……” 十动然拒。 第59章 第五局 那个气味, 陆楚从郑炜身上闻到过,在604女寝也闻到过。 陆楚立刻转身, 却和飞起来与自己视线等高的人头来了个四目对视, 一人一鬼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厘米而已。 那确实是个小姑娘的头——没有眼白的诡异双瞳无辜清澈,青色的皮肤,面上有腐烂的痕迹。她飘在和陆楚双眼等高的高度, 看见陆楚也在看她,且未露出害怕的神情, 她漆黑眼瞳发亮,青紫唇角扬起一抹微笑:“大哥哥,我不出来,你也能感觉到我吗?” 徐源早就害怕地闭上双眼, 用力捂住了耳朵。 陆楚丝毫不惧道:“你是谁?” 她不回答,嘻嘻地笑着, 烂漫无邪,开始在寝室中飘浮,她没有眼白的眼中带着好奇的神色,惊悚地令人头皮发麻。 章程早就魔障了, 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这个漂浮的腐烂头颅, 眼中没有丝毫神采,看着看着竟傻痴痴笑了出来。 与此同时,他的左脸缓缓裂开,露出了那只眯着的眼睛。 陆楚皱眉。 她飘了一圈,停在陆楚面前, 看向一旁紧闭双眼捂着耳朵的徐源,忽然咧嘴道:“我见过你。” 那声音并不大,却真真切切地飘进了徐源自己用手堵住的耳中,徐源闻言吓得弓着身子蹲在了地上,头埋在腿间,颤抖不已,喃喃自语着:“我听不到……听不到……” 她跟随着徐源的动作飘低,肯定道:“我见过你的。” 说完她头部以下虚无的位置散发微弱青光,慢慢幻化出身子,她幻化出的身上的皮肤也是泛着冰冷的青色,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她蹲在徐源面前,侧头,用那双全黑的双眼好奇地看着他。 陆楚问道:“你究竟是谁?” 她抬头看向陆楚,指着徐源道:“我见过他,他知道。”说完便继续在徐源耳边说着话。 陆楚与7对视一眼,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和这只外貌可怖心思却简单的鬼聊聊。 他这么想着,还没有行动,便见徐源忽然停止了颤抖,他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抬起头,双目呆滞无神,直直地看向小女孩。 看着走火入魔一般的徐源,陆楚想去拉他,却发现自己无法触碰到他。他们之间仿似隔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横亘在中间,将他和小女孩、徐源分隔开来。 令原本担忧的陆楚意外的是,小女孩并没有对徐源做什么,她只是一直用诡异天真的双眸看着徐源,片刻后,徐源仿佛被蛊惑般,看着小女孩的脸,自语道:“郑苒。” 小女孩展开笑颜:“你果然记得我。” 陆楚呢喃着这个名字:“郑……苒?” 小女孩很开心:“大哥哥,是我。” “郑炜,是你的谁?” “是我哥哥。”紧接着,小女孩又问陆楚那个问题,“大哥哥,我不出来,你也能感觉到我吗?” 陆楚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道:“你哥哥现在在哪里?” 她摇摇头,笑容无邪:“你先告诉我,我就告诉你,不然你们哪里去不了的。” 陆楚闻言,回头看向紧闭着无法打开的寝室门。寝室内,7正在自己身侧站着,徐源蹲在地上,抬着头双目呆滞无神地看着皮肤青白腐烂的小女孩。章程站在宿舍最里面,背靠暖气和阳台,眼中也无毫无神采,左脸上多出一只眼睛,笑一样半眯着。 318寝室狭小逼仄的空间内,四人一鬼安静地待在一起,构成一种怪异的和谐。 小女孩一直盯着陆楚,眼中是旺盛的好奇心,半晌后,陆楚点头道:“可以感觉到。” 小女孩闻言,兴奋地站起身,飘在陆楚面前,与他视线齐平:“什么感觉?” 陆楚道:“可以感觉到你的气息。” “其他的呢?” 陆楚摇头:“没有了。” “我不信,”小女孩变了脸色,阴郁道,“不然哥哥不会让我远离你的。” 说着,她伸出青白双手要去触碰陆楚,陆楚被7带着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躲过了她的触碰,她又想扑来,7正要拥着陆楚再次闪躲,却被陆楚制止。 脑中闪现奇怪记忆,陆楚没有选择躲避,反而伸出手去和郑苒的手触碰。 触碰到的那一刹那,陆楚只觉一阵眩晕,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变形,扭曲成凌乱又不失美感的线条。 这种感觉,洋娃娃那一局最后的时候,陆楚也曾有过。 就仿佛他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他住在别人的皮囊里,感受着他人的人生与喜怒。 渐渐地眼前的事物变得清晰,陆楚发现他的视野变矮了,而他的身体正不受自己控制地向前走着,旁边好像有人在和自己对话。 耳边遥远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近,陆楚听到“自己”用稚嫩的女声说着:“哥哥,我想回县里上学,这里的人都欺负我。” 他身侧的少年笑道:“你懂什么叫欺负吗,好好和大家相处,好好学习,哥哥要考这里的高中了,到时候你还和哥哥上一个高中。” 少年说完话,陆楚感到“自己”低落地低下头,“嗯”了一声。 两人继续前行,从寝室赶往教学楼。 . 陆楚可以肯定,他现在就是郑苒。 他正站在郑苒的角度上看着过往发生过的事,在过去的郑苒的记忆中,体会着她的压抑和不甘。 郑苒是跟随哥哥郑炜的脚步从县里来到市里上学的。 初中的时候,人开始叛逆,班级里出现了模仿古惑仔的一群人,他们拉帮结派的行为、有男有女,以打架为荣,以欺侮其他人为乐,且以学习为耻。认真学习的郑苒本来与他们没有交集,每日平静认真地学习着。 后来一切事情的起因是一场学校的期中考试,班上有个不良学生恰巧与她分在了一个考场,还是前后桌。 那个男生给郑苒传纸条,让郑苒把卷子答案传给他,一直以来好好学习的郑苒从没干过这种事,她害怕被监考老师逮住作弊,却更害怕惹上这个人,只好将答案写下来,给他传过去。 因为害怕和紧张,那场考试,郑苒发挥的并不好。 而抄她卷子的男生没听过课,即使郑苒给他将自己的卷子完全复制传了过去,他依旧有看不懂的地方,只是瞎抄了抄,卷面成绩自然在郑苒的基础上还低了二十分。 有人和那个男生开玩笑说郑苒是故意给他传了错误的答案,他信了,即便郑苒将自己的卷子拿给他看跟他解释他也不接受,他觉得自己的面子受到了侮辱,于是他找了一帮人趁着体育课解散的时候,把郑苒围在了学校角落。 “这个女的不是本地人吗?”其中一个人道。 “当然不是,你听她的口音,普通话都不怎么标准,哈哈听她说话跟痴呆一样,我都要笑死了。” “乡下土包子。” “故意给我传错误答案的傻-逼。” “……” 郑苒站在十多个男女中间,忍受着他们的辱骂。渐渐地,那些人上了兴头,辱骂升级,变为殴打,她很害怕,却只能忍着。 欺负一个人是会上瘾的。 初中的班级中,大多数不良学生都会固定欺压着班里的某几个人,很不幸的,郑苒因为那一场考试,成为了被欺侮人中的常驻人口。 因为软糯,所以欺压起来格外有快感,那些人恣意地压榨着她的可利用的一面。 他们恶作剧把她锁在男寝西侧隔间的厕所里,告诉她那个地方死过人,最好乖乖地关着厕所门呆一晚上,不要求救任何人,否则死去的人的鬼魂会将她的头没进水房水箱滚烫的开水里。于是那天郑苒在旧男寝三楼的厕所隔间哆嗦着呆了一夜,因为一夜未回寝室,被宿管记了过,那些人还谣传她一夜未归是去做援-交。 他们在做实验的时候把她拉出来,用烟头烫她的皮肤,告诉她不乖乖听话就把她关进实验楼五楼,那里也死过人,只要踏进五楼的人都会被砍下右腿做成标本切片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他们差遣着她,恐吓她如果敢把事情告诉家长和老师,就强了她。 …… 郑苒天性纯真,胆子也小,她几次和哥哥郑炜提到过班里有人在欺负她,郑炜只以为是同学间的打闹,还劝说她和同学好好相处。 班级里其他人尽管看着,却不敢做什么。 长此以往,怨恨在郑苒心底深扎,终于有一天,她开始反抗,咬了其中一个人,那些人激怒,认为自己的权威收到了挑战,疯也似的殴打郑苒。 等一切结束的时候,郑苒被踢的五脏六腑都疼,已经彻底没有走路的力气。 她挣扎着回了寝室,在604女寝的床上失去了呼吸。 . 陆楚经历着郑苒经历过的一切,心中愤恨难平的同时,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两个死者的死相为何如此稀奇惊悚。 他们只是在承受他们自己种下的因果。 很奇怪,作为一个人,最无人性的一段时间竟然是在十三四岁的时候,他们叛逆,不把法治放在眼中,唯我独尊,以为可以操控别人的人生。 校园暴力最可怕的不是暴力本身,而是施暴者对你实行暴力的原因,往往正是因为你从没有做错过什么。 第60章 第五局 陆楚陷入郑苒的回忆中到再醒来, 不过片刻的时间,身边的7手却已经扼在了郑苒的脖子上。 郑苒青白的脸上满是讶异, 看向7:“你可以碰到我?!” 同样和郑苒相触的陆楚还在不解, 却听郑苒在7手中挣扎片刻后又道:“明明没有我的允许,没有人能碰到我的……” 陆楚这才明白了郑苒的意思,鬼魂没有实体, 如果不想显形,人类是无法触碰到的。从刚刚郑苒的话中可以得知, 她没有给7触碰她的能力和机会,但是7依旧稳稳地扼住了她的脖子,并且看样子,她无法挣脱, 哪怕是以不可捕捉的魂灵的形态。 看过郑苒记忆的陆楚并不觉得郑苒会伤害他们,他轻触7的手臂, 7回头看他,读懂陆楚眼中的意思后,他松开了扼住郑苒脖子的手。 郑苒立刻害怕地飘远,趴在了站立在窗台边的章程的背上。 陆楚没有走过去, 而是站在原地, 看着郑苒,柔声问她:“你把徐源和章程怎么了?” 她眨了眨仿佛嵌入黑宝石的诡异双眸,歪头道:“谁?\" 陆楚指了指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神情呆滞看着郑苒的徐源,又指了指脸上长出眼睛、即便郑苒爬到背上也毫无反应的章程,道:“就是他们两个。” 郑苒反应过来, 道:“他们怕我,在发抖。” 她神情无辜:“这样他们就不怕我了。” 说着,郑苒的嘴开始狰狞变形,一直裂到了耳边,随着她面上展开笑意,章程脸上的眼睛也弯了起来,笑的很开心一般。 五只眼睛,都直直地看着陆楚。 陆楚虽然共享了郑苒的记忆,但是记忆中那些人的脸却不太明晰,像隔着薄纱,看不清楚。他之前听尚且清醒的章程说,郑苒曾说过一句话,那句话是——哥哥,有两个人,在这边呢。 这两个人,指的一定是曾侮辱殴打过郑苒的人。 下意识,陆楚并不认为这两个人是曾和自己朝夕相处、人品为人都还不错的章程和徐源。 事实看来确实如此,郑苒看向二人的目光并没有任何仇恨和憎恶的情绪,而她让这二人魔障的原因,也无非是看着二人害怕她的样子很有趣,玩心大发而已。 那么郑苒指的这“两个人”,应该就是借宿在318的那两个走读生。 他们刚刚被章程脸上的眼睛吓到,慌不择路跑出了寝室,然后318寝的门便狠狠地关上,无论如何用力都打不开,如今看来,紧闭的门不是为了阻止里面的人跑出去,而是为了让跑出去的二人无法再回来。 方便击杀。 陆楚看向郑苒:“你哥哥在外面对不对?” 郑苒将头枕在章程的肩膀上:“你刚刚都看见了,我感觉到了。” 陆楚点头:“嗯,我看见了。”他知道郑苒所指,他的确看见了郑苒被欺凌被殴打,直至被杀害的回忆。 那段记忆压抑而屈辱,痛苦、憎恨与不可抑制的渴望摧毁的情绪占据了大脑,因为怀着这份彻骨的怨恨,郑苒的鬼魂在学校里留存下来。 郑苒闻言,裂开的嘴恢复了原状,她道:“哥哥说要惩罚他们。” 说完她从章程的肩膀上爬起来,飘至陆楚面前,兴奋道:“你要一起去看吗?” 还未等陆楚回答,318寝室的门忽然自己打开,陆楚一惊,扭头看去,刚刚还在自己面前的郑苒已经转眼出现在了门外走廊,她冲陆楚兴奋招手:“大哥哥,一起来看啊。” 说着她看向站在陆楚身边的7,撇嘴哼了一声,便朝西侧飘去。 陆楚与7对视一眼,走了出去。 走廊里安静的可怕,其他寝室的等都开着,可是却没有人注意到飘过去的郑苒,也没人注意到走出寝室的陆楚和7,陆楚怀疑,刚刚那两个走读生跑出去的时候,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陆楚的目光投向走廊西侧,原本,走廊西侧的水房和厕所以及对面的几间寝室都被木板隔着封了起来,避免住在这里的学生害怕,但是此时,那块巨大的木板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幽深漆黑仿佛看不见尽头的诡异长廊。 陆楚咳了两声,走廊不甚明亮、光线昏暗的声控灯应声亮起。 他和7并肩向前走去。 两人走得很慢,路过的寝室都亮着灯,里面的人或因为今天的事害怕地簇拥在一起,或心大胆大地笑着聊天,又或者都躺下钻进了被褥中,看着寝室房顶明亮白炽灯发呆。 明明只有一扇门的距离,他们却仿佛和陆楚处在不同的空间中,即便有人偶尔看向窗外,也没有看到陆楚。 走过原本应该放置木板的地方时,陆楚只觉周身有种奇异的感觉,如同下一刻就要走进磁场不同的异世界。 陆楚没有犹豫踏了进去。 瞬间,浓稠恶心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平时沉默寡言总是低着头的郑炜站在西侧走廊尽头的窗边,那两个走读生一个躺在他的脚下,腹部被剖开,器官裸露在空气中,鲜血淌了一地,胸腔却还在起伏,明显是活着的。另一个人则神情木然地被郑炜掐住脖颈,可以看得出他很疼,但是他却动不了,身体不由自己控制,彻骨疼痛却更加明了清晰。 郑苒站在一边,兴奋地拍着手。 郑炜看到陆楚和7,没有丝毫意外,他平静地将手中燃着的香烟拿起,指尖烟雾缭绕指向另一只手掐着的男生,道:“李文龙,曾经辱骂过苒苒,用烟头烫在苒苒身上。” 说完,他动作随意地将烟头用力地按进了李文龙的左眼中,肉被烧着的滋滋声响惊悚刺耳。李文龙早就吓得湿了裤子,但是他的身体却违背了他的意志,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另一只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郑炜将燃烧的烟头按进了他的左眼中,他耳边是清晰的滋滋响声,鼻腔里溢满肉被烤焦地、令人作恶的气味。 只剩一小节尾部裸露在外面后,郑炜将李文龙扔在了地上,对陆楚愤恨道:“我后来才知道,苒苒在过世之前就已经被殴打过,耳膜穿孔,死后尸检,左眼的视网膜也已经脱落。” 陆楚看着他:“你在复仇吗。” 郑炜一脚踩在李文龙的左眼上,烟蒂被彻底踩进了他的眼睛里,他的左脸被踩得凹陷,有鲜血有郑炜的鞋底溢出。 郑炜平静道:“他们罪有应得。” 陆楚不合时宜地夸赞:“你之前的不在场证明做的很好。” 郑炜宠溺的目光看向飘在他身侧的郑苒:“不过是障眼法,那两个人我早就杀了,放在那里而已,我的脚印、混乱的血迹,只要有苒苒在,没人能看得见。本来事情应该更简单点的——”说着,他看向陆楚,“让苒苒营造出我在寝室的样子就好,我不必费力地安排自己应该出现的合理时间线。然而在计划开始之前,我发现你有点不一样,如果躺在那里的人不是我,你或许能看出来。” “你的感知很敏锐。” 郑炜嗤笑,再敏锐又如何,他始终没有发现至亲受的伤害和屈辱。 郑炜走进水房拽出了一个男生,那个男生陆楚认识,是他们班的人,他已经接受过了警方的询问和排查,归为了可以回家的那一列人,如今却被抓到了这里。 陆楚疑问:“为什么加快了杀人的速度?” 如果郑炜继续按照之前的步调,一个一个地将那些人杀死,不管是警方还是对他有所怀疑的陆楚,都不能确定犯罪的是他,在郑苒的掩饰下,他们连证据都难以发现。但是如今郑炜却迫不及待地杀死了住在陆楚寝室的两个人,还让郑苒在他们面前现了形——如此一来,他便留下了无数破绽。 “因为苒苒等不及了啊。”郑炜笑道,“她想看这些人死。” 郑炜回忆一般喃喃道:“苒苒和我说有人欺负她的时候,我不该只以为那只是玩笑。我没想到啊。哈,谁又能想到呢,只是几个十三四岁的人,就能做出这种事。”郑炜说着,状似疯癫,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锋利的美工刀,抵在了那男生的脖子上,眼中遍布怨恨愤怒的血丝,他咆哮道,“然后呢?!那些人怎么说的?说这几个人还是孩子,说他们只不过是闹着玩,说他们只是一时的不懂事,说我们应该给他们改过机会!” 郑炜冷笑:“呵呵,给他们机会。那谁给我机会?谁给我的苒苒一次活过来的机会?那些凌辱,打骂,欺侮,又怎么算?他们还只是个孩子,那我的苒苒呢?一条人命啊,他们几个只在派出所被关了几个月,就以年纪小未成年人的理由放了回来。” 郑炜眼中的偏执令陆楚心惊,他沉声道:“我不甘心啊,我恨不得将他们挫骨扬灰,所有他们从前用来恐吓过苒苒的方法,我都要让他们一一亲身体验。现在,就剩这一个人了。” 陆楚闻言看向水房的方向,那里横七竖八躺了六具尸体,死状不一,无一例外的死法离奇狰狞。 郑炜手中的刀刺进最后一个男生的脖颈,血液顺着那个男生肌肤的纹路向下流淌,他道:“陆楚,你要阻止我吗。” 第61章 第五局 次日。 一件事引起了全市的轰动和恐慌—— 市最好的高中育才中学短短几周时间内竟有十一名学生被残忍杀害。 最后一个死亡现场中, 无数残肢断臂没于猩红血海里,零碎的肉块和器官纠结在一起, 令人望而生寒, 赶到现场的警方也被那副场景生生嚇到,久久不能回神。 没错,十一名死者。 最早在水房头被浸入滚水中的第一名死者, 在实验楼顶楼左腿被肢解摆出奇怪造型的第二名死者,借住在318寝室的两名走读生, 在陆楚赶到之前就已经被杀死的躺在水房地板上的六名死者,以及最后被郑炜拿美工刀挟着,当着陆楚的面,生生一片片剐下身上血肉的最后一名死者。 一共十一人。 在场的陆楚拥有阻止郑炜的能力, 但是他并没有选择这么做,而是眼睁睁看着郑炜将最后的那个人千刀万剐, 看着那人绝望痛苦的眼神,心中不起一点波澜。 天道轮回,因果循环。 人总要为自己做出的错事负责。 . 那晚,郑炜杀死了所有当初欺侮过郑苒的人后, 宠溺地看向一旁兴奋愉悦的郑苒。郑苒挥舞着青白的双手和双脚, 飘过去,挂在郑炜的背后,郑炜在裤子上蹭了蹭被鲜血染红的脏兮兮的手,托住了她。 陆楚看向被郑炜背在背上的郑苒:“你有自己杀死那些人的能力。” 郑苒眨着乌黑无辜的双眼,歪头:“是啊, 他们都该死。” 陆楚闻言看向郑炜。 如果是郑苒将这十一个人都杀死了还好,但是这事从头到尾都是身为人类的郑炜做的。前两起死亡他营造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的假象,但是这最后一场,因为一句郑苒等不及了,他接连杀了九个人,没有精心的布局,没有郑苒的掩饰,甚至没有指纹的掩盖,只有心底恣意畅快到扭曲的杀戮。 如此一来,他暴露的马脚迟早会让警方察觉。 蓄意谋杀十一人的连环杀人案,届时,郑炜需要面对的恐怕将会是一枚枪子。 郑炜看懂了陆楚眼中的思考,他咳了两声,托着背后郑苒灵魂的动作轻柔小心,回头笑着和郑苒说话,仿佛并不在意即将到来的风雨。 平日里,郑炜都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做着自己的事,如今他抬起头来,陆楚看着他青灰的脸色,大致可以猜到他之前一直盖着厚重的被子睡觉的原因——恐怕就是因为他和郑苒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的缘故,日积月累,他染上了极重的阴晦之气,身体愈寒。 郑炜看着这满地的尸体,眼中没有一丝情绪。 郑苒趴在他背上,晃着青灰色带着腐烂痕迹的脚丫,说话的语气格外天真烂漫:“地狱太孤单了,我不想一个人去。为什么哥哥那个时候不救我呢?” 郑炜将她向上颠了颠,道:“是哥哥错了,让苒苒那个时候受了那么多苦。” “苒苒不怕,地狱在哪里,哥哥陪你一起去。” 说完,郑炜没有再看陆楚和7一眼,背着郑苒的灵魂沿着走廊向东侧走去,他们跨出鲜血浸染的地面的那一刹那,四周的一切开始变幻,原本仿若与周围空间隔绝的空间变回了原样,那道隔着的木板重新出现,陆楚和7站在了那木板之外。 郑炜背着郑苒走下楼梯,准备离开这栋老旧的宿舍楼。 转身进入东侧楼梯间的那一刹那,郑苒回头看向陆楚,唇角再次裂开,直至耳边,她露出诡异笑意,张了张狰狞血口,一字一句无声地比着口型—— 是哥哥自己愿意来陪我的。 下一秒,陆楚和7瞬间被传送回了318寝。 室内,站在窗边的章程脸上早已经恢复了原样,蹲在地上的徐源则迷茫地看向四周。 章程咽了口唾沫,神情恍惚问陆楚道:“我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在床边坐着吗……” 徐源晃了晃脑袋,自言自语:“感觉做了个很可怕的梦……咦,咱们寝室是不是少了两个人?” 陆楚冷静摇头:“不知道。” “好吧……”徐源道,“我还是早点先上-床睡了,感觉脑袋不太清醒啊……” “加我一个叫我一个!” 章程边说边走了过来,想将手臂搭在徐源肩膀上,徐源下意识便躲开了他的触碰。 章程疑惑:“你躲什么?” 徐源摇头:“我也不知道,感觉可能是,惯性?” 章程笑骂:“去你的惯性。” . 第二日清晨,起床的学生刚踏进走廊,就被从隔开西侧水房的木板底部渗出的血液吓得不轻,有人赶紧通知了执勤老师。由于西侧的楼梯间从一楼到六楼都锁了,钥匙在校方那里,一时拿不到,警方便直接卸下了用来隔挡的木板。木板被打开的刹那,刺目的红和骇人的尸块立刻映入了众人眼中。 消息再也压不住,传到了校外,恐慌从一个学校转瞬便蔓延至一个城市。 这一次,警方很快就查到了线索——在凶杀现场的每一具尸体上,都采集到了育才中学高二学生郑炜的指纹。 警方立刻开始着手追捕郑炜,却一无所获。 318寝室的人被暂时拘留在了学校,因为他们是曾经与郑炜同寝的人,或许能从他们口中得知什么。奈何平时郑炜着实孤僻,不与任何人交流,哪怕是同寝的人,一天也和他说不上一句话,实在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就在警方苦恼的时候,有人在校一食堂后方的灌木丛中,发现了郑炜的尸体。 他侧躺在灌木丛里,面色青灰,神情安详,身上沾满斑驳凝固的黑红血迹,双手背后,像是在小心背着什么。 警方提取了他身上的血迹进行化验,得出这些血迹正是旧男寝被杀害死者的血的结论,并断定了郑炜杀人犯的身份。 与此同时,几年前郑炜的妹妹郑苒被十数人霸凌致死,社会从轻解决,校方刻意压低严重性的消息也传了出来,引起社会广泛关注,众人终于得知了这场连环杀人案的起因,对郑炜惧怕的同时,还有一丝同情。 . 当初604寝确实闹了鬼,这个鬼就是郑苒,曾经的郑苒死在了604寝,死后的她会在604寝徘徊也是正常的事情。 至于604寝的女生同时发烧的事,大概是沾染了总是在那里的郑苒的阴气造成。 至此,一切都有了解释,陆楚的任务也提示完成。 离开这一“局”之前,陆楚颇有些好奇地问7道:“当时郑苒对你能碰到她这件事感到十分惊奇,并说没有她的允许一般人是碰不到她的,7你为什么可以碰到她?” 7向他解释:“我的职责是清除的是每一‘局’中的不稳定因素,这个因素包括人也包括物——人类、动物,亦或邪怪、魂灵。” 陆楚恍然,需要清除魂灵的7拥有可以随意触碰魂灵的能力,这能力是“规则”本身赋予他的,使他可以不被“局”所拘束。 无所不杀。 陆楚又对7道:“宋规之前邀请我和他一起进行多人任务,我准备接受。” 7看向他:“做你想做的。” “可是这样一来,7你的身份不就暴露了?”陆楚担忧道。 7清除者的身份无疑是个不能让太多人知晓的秘密。 斩蛇那一“局”中,宋规曾见过身为“祁黎”的7,并和他长时间的一起行动过。7不不像他们这些普通的玩家,进入“局中”后虽然带入了角色,但大多数时候用的都还是自己本身的名字,比如陆楚经历的这几“局”,都叫做“陆楚”,同样的单人任务让宋规来完成,他会带入和现在的陆楚一样的角色,住在318寝,有章程、钱文昊、郑炜几个室友,但是他的名字则会叫做“宋规”。 当然,这不是绝对的,他们这些玩家也有可能被叫做别的名字。 7为了找到陆楚,进入“局”中,替代了其中的某个角色。这个角色并不是“规则”指定的给玩家的角色,而是“局”中的任意一个人,这个角色的名字不会随着人而变化,毕竟能替代他的也只有超脱众多玩家之外的7而已。 这也是7遇到陆楚后,即使想再度记起自己的名字,也无从寻找的原因。 但是7有一点和他们一样,那就是即使他替代的角色不同,姓名有变,他的样貌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这意味着,即便随着局中人的身份改变,他的年龄和气质会有所调整,但见过他的人也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来。 7听完陆楚的担忧,道:“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陆楚闻言放下心中担忧。 离开这一“局”,回到自己所属的“规则”的那一刹那,陆楚忽然微怔,愣在了原地。 他怎么会产生7会一直在自己身边的想法。 明明只要7不再进入和他相同的“局”中寻找他,就不必要费心所谓会被发现身份的事。 “局”外 第62章 “局”外 陆楚失神只是须臾之间。 很快, 他就释然,心中有所感知。 . 他低头, 看向手腕, 手环上显示的时间为——79′59″。 四周是零星的几个物件和漂浮着的“规则”,陆楚知道,接下来要做的, 就是等待通往幻境的门打开,和宋规接头, 然后接受多人任务。 等待的过程中,陆楚并没有闲着,他按照7教给他的那套训练方法不停地锻炼着,累到极限再稍作休息, 然后便继续又一轮的自我训练。 进入“局”中后,他们的气质身形稍有调整, 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都和自己原本的身体一样,如今陆楚最大的劣势就是他远远不如其他人的体魄,因此,在这方面他一刻不能松懈。 极限训练的时间过得很快, 就在陆楚无知无觉间, 熟悉的门再次出现在他门前,门内依旧是那深不可测的黑洞。 他低头看了一下手环上的时间——74′59″。 以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为一个轮回,每打开一次幻境之门,手环上的时间就会减少五分钟。而做完一“局”单人任务时间只增加了十分钟,加加减减算下来, 最后手环上不过是增加了五分钟的时间而已。如此看来,做单人任务收益太小,怪不得宋规宁愿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屡次邀请他进行多人任务。 这么想着,陆楚已经踏进了门内。 踏出门的一刹那,暖意的阳光夹杂着微咸的轻风迎面而来。陆楚被刺眼的日光晃得闭上了双眼,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耀眼光芒睁开眼来。 这次的幻境,是海边。 巨大的白色浪花拍打冲刷着沙滩,带来海水腥甜的气息,入眼可见皆是星星点点斑斓的贝壳和鲜活攀爬的虾蟹。后面有并排坐落在那里的房屋,也有兜售泳衣零食和纪念品的屋子,明朗日光透过高大的椰子树投下阴影,不远处的沙滩上支着遮阳伞和座椅。前面则是一望无际的湛蓝海洋,仿佛延伸至地球另一端,最后与碧蓝晴空相汇,美丽壮阔,浑然一体。 也不知远处看似真实的海洋,至哪一处会是虚幻的屏障。 陆楚望着浩淼汪洋,自嘲自己恢复视力没有多长时间,见过得景色倒是不少,或许应该感谢所谓的“规则”。 陆楚站在原地等着,不一会儿便看见宋规从同一扇门内走了出来。 宋规看见陆楚便立刻展开了笑容,兴奋地喊出一声“陆小楚”就用力扑向了陆楚。 陆楚稍稍一闪身便避过了他热情的拥抱,徒留宋规夸张地喊道:“哇,陆小楚你身手怎么突然变敏捷了,你上一局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的事了?虽然在逆境中成长是好事,但是一想到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受尽了折磨,我的心哪,真是百感交集着、欲说还休着、无语凝噎着……” 说着,他还用手抹了抹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陆楚无奈,此刻不是和他插诨打科聊天的时候,于是笑着打断他:“行了,我能在幻境里呆的时间并不长,我们最好赶快将多人任务的事情计划筹备一下。” 宋规闻言立刻恢复了正色,他本就长相周正英俊,正儿八经的样子倒是十分人模人样。 宋规道:“下一局你要和我组队进行多人任务吗?” 陆楚点头:“我已经完成了两轮单人任务,都还算成功,是时候尝试一次五人以上的团体任务了。” 宋规闻言,沉声道:“其实,我一味地追求手环上的时间还有其他的原因,这次的团体任务就是我和我想要选定的队友之间的彼此磨合,如果这次这一‘局’顺利达成,那么我们将成为固定队友,我也会将我执着于手环时间的原因告诉你,以及其他人。” 陆楚早就猜到宋规心里有不少秘密,此刻并不惊讶,而是问道:“其他人呢,确定要和谁搭档了吗?” 宋规闻言勾唇:“早就找过他们了,其实我们早就有组成一个队的想法,只是一直以来都差了一个人,我不想凑合,那只会重蹈上一次团体任务的覆辙。如今加上你,刚刚好。” 这是他对陆楚的肯定。 陆楚又问:“你知道我们所属的‘规则’还剩下多少人吗?” 宋规摇头:“不清楚具体数值,有些人并不是通向幻境的门一打开就会出来的,就我见过的,大概有二十多人。” “这样吗。”陆楚道,“其他队友都是谁,我想我有必要和他们先认识一下,避免直接进入‘局’中,两眼一抹黑。” “这是当然,”宋规笑道,“五人以上的团体任务和单人双人不同,说是五个人,其实最大允许人数是七人,最低为五人,不过能让我放心根本没有七人这么多。我所找的队友,加上你我刚好五个人,另外那三个人,其实你早就见过了。” “我见过?”陆楚闻言在脑海中搜索片刻后道,“有罗琪?” 宋规道:“对,罗琪,还有上次罗琪身边站着的短发女生袁珂洁,以及那个长相凶神恶煞的钱镇。” 宋规说着,陆楚眼中渐渐浮现这三个人的样貌,罗琪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姑娘他已经不止一次遇到了,钱镇和袁珂洁倒是只遇到过一次,尤其是袁珂洁,他只远远地看到过一次,印象并不深。不过他相信宋规的择人能力,宋规很惜命,陆楚看得出来,所以宋规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陆楚坦然地点头道:“好,他们在哪里,我先去认识一下。” 宋规看陆楚如此信任自己,心情不由得变好:“罗琪那个黄毛丫头每次都是门一开就窜出来了,袁珂洁看情况,钱镇是最不着急的。你答应了我的邀请,他们几人还不知道,所以并没有统一集结的地点,我们可以先在这里等会儿钱镇。” 他话音刚落,钱镇便从门中走了出来,随即,袁珂洁也踏出了那扇门。 宋规笑:“赶得巧,说曹操曹操到。” 袁珂洁疑惑:“怎么了?” 钱镇看出宋规找他有事,也停下了脚步,看向宋规,示意他说话。 宋规道:“你们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袁珂洁闻言笑道:“记得,怎么,你找到人了?” 说着,她的目光看向一边站着的陆楚。 钱镇也将目光投向陆楚,眼中带着探究。 “对,”宋规拦过陆楚的肩膀,“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的最后一个队友,陆楚。” 出乎陆楚的意料,这两个人虽然都向他投来了探究的目光,却没有质疑宋规的决定,反而问道:“确定是下一‘局’就选择多人任务了?” 可见,且不论这几个人关系如何,他们对彼此的能力是肯定的。 “嗯,”宋规道,“下一‘局’就开始,你们应该也很想快点知道我这里的那个消息。” 钱镇颔首:“走吧。” 袁珂洁补充:“找琪琪去。” 陆楚猜测,‘琪琪’就是罗琪,袁珂洁和罗琪关系很亲近的样子。 几人一同出发去找最后的队友,罗琪。宋规说罗琪这个小黄毛丫头肯定会先往幻境里有吃的的地方跑,于是四人便往后方有零售食物的地方走去。 行走的过程中,陆楚、袁珂洁和钱镇三人互相打量着。 袁珂洁剪着利落的短发,留着齐刘海,长相干净显小,看起来像十分乖巧的大学生。钱镇则身材魁梧,目测身高至少有一米九,隔着衣服衣料也能看到身上隆起的结实肌肉,圆寸头,面容凶悍。 很快,几人便走到售卖椰子汁和零食的地方,果不其然,罗琪肩上扛着一根被折断的巨木,坐在那里叼着吸管喝着椰子汁。她身形瘦小,只有一米三的身高,被宽大的衣服整个笼住,再加上可爱白皙的脸庞,如果不看她肩膀上的东西和大爷般的的动作,只以为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可爱小萝莉。 然而这却是一个怪力萝莉,暴力抖s。 罗琪和宋规一直不对盘,尽管他们曾经一起进行过多人任务,且那次任务只有他们两个幸存下来,也没能成功增进他们的革命友谊。 罗琪一看到宋规,就直接一木头抡了过去,宋规轻巧躲过,立刻道:“你冷静点,这次来找你谈正事的。” 罗琪闻言收回巨木,扛回肩上,看着过来找她的四个人,叼着吸管痞里痞气道:“怎么,决定了?” “嗯,”袁珂洁道,“宋规找到了最后一个队友。” 罗琪看向陆楚,片刻后放下肩上巨木,用手揉了揉肩膀道:“行吧,那就先试试那个任务。” “不是试试,”陆楚笑道,“今后的每一‘局’,我们都必须成功。” 罗琪闻言,眨眨眼,拿过一个打开的椰子递给陆楚:“你很有趣,我喜欢。” 陆楚、宋规、罗琪、钱镇以及袁珂洁,暂时达成联盟,成为队友。 大富翁 第63章 第六局 暂时的团队中每个人的定位都很明确, 其中最突出的莫过于一眼看去就能得知是输出型的罗琪和钱镇。 宋规简单分配了个人负责的方面,然后问道:“一个队伍必然需要一个队长, 有自荐的吗?” 四人都直直地看向宋规, 宋规道:“好吧,我推荐陆楚。” 陆楚侧首疑惑。 宋规拍了拍他的肩膀:“陆小楚,我看好你。” 罗琪等人点点头, 没有异议。 他们本就是性格完全不相同的几个人组成的队伍,且都没什么掌控欲, 只想活下去。 在他们聊着的时候,有一个陆楚没见过的男人经过这里,几人立刻停止了聊天,等那人走了, 宋规才道:“那个人叫曾梓然,我曾和他组过队, 虽然各方面能力都很出众,但是全程都对我遇到的危险全然袖手旁观。” 陆楚点点头,记在了心里。 宋规告知了大家任务的编号,不多时, 陆楚手环上的时间提示快到了, 便和其他人打过招呼离开了幻境。 陆楚站在漂浮的规则之前,输入宋规告知的编号,看着任务的提示,心中有无数猜测。 “要求:完成游戏抵达终点 线索:大富翁 提示:相信我,幸运是您最好的依仗” 没有犹豫, 他选择进入了“局”中。 . 进入“局”中后,令陆楚有些意外的是,他对自己所处的地方有种奇异的熟悉感。 他此刻正端坐在一张圆木桌面前,圆桌周围一共摆了五张椅子,其中一张自己坐着。四周看去,入眼可见青黑色的墙壁,向上望去能看到盘旋而上的楼梯以及遥远的尖状顶部。四周的一切,都像极了他和7相遇时一起进入的那座高塔。 这种熟悉感,令陆楚不可自制的想起了曾经的一切,慈爱的父母、听话的萝卜,与养老般的平静生活。 陆楚很快回过神来,没有让自己陷入回忆中太长时间。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向前看,他要好好活着,他答应过父母,也答应过7。 很快,其他四人都陆续出现在了座位上。 五人到齐之后,他们面前的桌子立刻发生了变化,圆桌中间凹陷下去,一张方形微凹的游戏桌面缓缓浮了上来。方形桌面上绘制着相连环绕格子,不少格子上空都悬空漂浮着不同的图像符号,有炸弹、有爱心、有狰狞的怪物,最后一个格子上则漂浮着巨大闪亮的金色王冠。 与此同时,众人手边各出现了一个骰子,骰子下方垫着一张纸条上,纸条上写着——温馨提示,尽管你们是一个团队,但是每一轮中只有一个玩家可以投掷骰子。 袁珂洁见状笑道:“线索是大富翁,还真让我们玩大富翁?” 陆楚拿过骰子仔细观察,摇头道:“肯定没这么简单,看那些格子上的图像,我觉得,我们扔出点数后,投掷到的东西很有可能投射到现实中。” 罗琪个子很矮,坐在椅子上脚都点不到地,她伸着脖子看桌子上的格子,觉得费劲后干脆灵活地跳上了桌子,蹲在桌子上,伸出手指一个一个地数着:“一、二、三、四……五十二。除了起点,一共五十二个格子。” 宋规靠着椅子,将手中骰子抛起再接住,道:“在我看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就产生了和陆小楚刚刚分析的一样的想法,这种真人大富翁的游戏,不觉得很带感吗?” 钱镇客观评价:“只有你觉得。” 陆楚专心将五十二个格子一一看过,道:“有些格子上没有漂浮图像,说明如果骰子投掷的点数达到这里,不会触发任何意外事件,表现为‘寻常’,不过‘局’中的‘寻常’,谁又能知道是什么标准。里面图像为桃心的格子的轮廓为粉色,其他意外事件轮廓为黑色,这说明桃心是代表着触发了‘好’的事情,不过桃心只有两个,能投着的几率很小。大富翁游戏中掷出的的点数大小和需要进行的轮数成反比,掷出的点数越高,我们需要进行的轮数越少,我们面临的危险也就越小。从这两方面看来,运气是很重要的东西。” 宋规闻言,接住骰子握在掌心,手撑在桌面上,看向其他四人:“记得‘规则’上说的吗——‘相信我,幸运是您最好的依仗’。大富翁就是个能证明你是个欧洲人的游戏,怎么样,有谁觉得自己是运气最好的人?” 无人应答。 宋规含笑继续:“所以,谁想先来试试。” 他话音刚落,罗琪手中的骰子已经扔向了桌子正中,骰子漂亮地转了几圈后,安稳停住——三点。 罗琪嗤了一声:“我怀疑它出老千。” 宋规挑眉:“你耽误了我的六点。” 罗琪不以为意:“你不可能的。” 袁珂洁顺势道:“那就一人扔一轮吧,琪琪扔过了,下一个我们顺着来。” 众人没有异议。 就在众人谈话间,桌面上的东西开始变化,五个纸片人出现在了大富翁格子的起点处,一起向前飘,停在了第三个格子处。第三个格子上方没有任何图像,也就是陆楚所说的‘寻常’。 这样也好,他们可以看看在没有触发更危险的东西的前提下,会发生什么。 五个纸片人站定后,桌子正上面出现一行字——二十四小时后,游戏桌面将再次出现,祝您游戏愉快。 接着,高塔的墙壁开始变得透明,显现出外面的样子。 五人站起身向外看去,他们站起来的瞬间,桌椅也消失在了原地。 高塔外面天色阴暗,草木生长茂盛,一座座哥特式建筑和独间的别墅间杂坐落在四周,那些建筑物的墙面都呈现颜色暗淡的青灰色,墙根有青绿色苔藓攀爬。四周一片静谧寂寥,陪衬着暗灰色天空,有股没落沧桑的末日感。 陆楚率先打破沉默道:“先找个空房子做庇护,再找些称手的武器吧。” 高塔消失,并说二十四小时候后会再次出现,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在原地等候一整天。“局”中什么都有可能会发生,守株待兔是最不安全的事情,这点大家心知肚明。 罗琪按动指节“咔咔”作响:“往哪里走。” 众人商议片刻,决定向北走去,那里的一栋房子,离他们最近。 天色渐渐暗下来,众人警惕起来,注意着每一丝风吹草动。 靠近房子,众人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外面探查了片刻。这一带的房子都是带花园的独栋别墅,里面显然没有住人,院子里荒草丛生,树木茂盛,看起来生机勃勃,却意外的寂静到连蟋蟀的叫声都听不到。 这院子的墙壁和门都是由普通的栅栏围起,栅栏上爬满了茂盛的藤蔓,虽然碍事,但还算好翻越。 确认没有危险后,众人小心翼翼翻入了院内。 来到房门前,罗琪推了推门,是锁着的。 袁珂洁见状走上前,从地上捡了一个细长的竹签,插进锁孔里,几下便打开了门。 陆楚称赞:“很有用的技能。” 袁珂洁道:“确实很有用,你们有谁想学我可以教你们。” 宋规摸摸下巴:“那可得挑个安全的时间。” 幻境里倒是足够安全。 几人走近屋内,走在最后的钱镇不忘锁上了门。 上下探查一番确认没有任何危险,众人便开始在屋内搜寻称手的武器。 罗琪挑武器只挑最大最重的,她这次选中了一把巨大的铁锹,并拿出不知从哪儿搞来的磨刀石,开始磨砺铁锹的锋刃。钱镇选中了一个消防斧,又将消防斧的棍子和一根铁棍用东西固定在一起,增长了伤害范围。 其他几人并没有找到非常合手的武器,只好先拿了些东西防身。陆楚拿着厨房里找到的大型剔骨刀,也学习钱镇的样子将其绑在了铁棍上。宋规找到一把手枪并数十发子弹,子弹总有用完的时候,因此他在腰间又別了两把管制刀具。袁珂洁力气不如其他人大,长时间挥舞绑在铁管上的刀子可能会导致她力竭,但是她胜在灵活,并点亮了各种小技能,思前想后,她最终选择在一根木棍前段榜上匕首,很好用,只是杀伤力小了点。 就在众人试着手中武器的时候,陆楚突然警醒,道:“你们闻到了吗?” 知道陆楚嗅觉异于常人的宋规立刻进入戒备状态:“怎么了?” 陆楚看向窗户的方向:“有股,很难闻的味道。” “难闻?”袁珂洁疑惑,“我没闻到啊?” 陆楚解释:“就在窗户那边,一股腐烂的味道,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宋规神情戒备,举起手枪指向窗口的方向。 其他人虽然没有弄清楚情况,但是也很快进入状态,全员戒备起来。 “来了。”陆楚道。 下一刻,有什么东西开始冲撞窗户,因为窗户上满是灰尘,几人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沉重用力的撞击不过持续了几下,窗户便被撞碎,一只丑陋的怪物跳了进来,它近两米高,全身漆黑油腻,散发着腐朽的恶臭。这只怪物弓着脊背,四肢较长且肌肉发达,看样子弹跳力十分强悍,它长着马匹一般头和嘴,嘴中的牙齿尽是锋利如锥子一般,向下淌着咸腥的黄色唾液。 就在众人在脑海中思考着应对丑陋怪物的作战方式时,又一只相同的怪物从窗户跳进了屋内。 罗琪双手握住铁锹,看着破碎的玻璃切声道:“这房子,垃圾防御。” 第64章 第六局 两只丑陋无比的怪物冲着几人大声嘶吼恐吓着, 它们腿部后躬,弹跳着便朝几人冲了过来。其中一只怪物冲向了陆楚, 另一只则冲向了看起来最弱小的罗琪。 罗琪弯着腰, 目光如炬,做出准备攻击的姿态,她瞬间向前跳去, 扬起铁锹,动作快很准, 一铲子就插进了怪物的脖子里,怪物立时便痛的胡乱吼叫,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罗琪翻身到它背后,不耐烦地说了声“妈的, 吵死了”,然后将铲子再次狠狠插进怪物的脖子中, 袁珂洁见状瞄准时机将自己的武器也插进了罗琪攻击的部位,此时怪物的脖子已经被铲断了一半,罗琪看似轻松地将铁锹向上一撬,怪物马一样的黑色头颅便带着黑色的粘稠液体滚到了宋规的脚下。 宋规往后跳了一步, 对罗琪道:“小丫头不带公报私仇的。” 陆楚那边, 他从上一“局”开始进行的身体强化训练看来已经起了效果。 他灵巧地躲开怪物的攻击,反手握着铁棍一端,将尖锐的剔骨刀刺进怪物眼睛中,趁着怪物仰头咆哮的时候,利落地将刀拔出, 闪身,找准时机又将刀刺进了它的另一只眼睛里。失去双目的怪物丝毫没有目的性地挥舞着漆黑利爪,却发现自己碰不到任何人后,它越发急躁。陆楚临时找的武器对付起比人还高的怪物显得有些短小,他没有继续应战,而是灵巧避过怪物长着厚长指甲的利爪,将战场留给钱镇,钱镇手握帮着消防斧的铁棍,跃至怪物身前,用力向下一挥,这只怪物的身首也分了家,头颅滚动几圈,再度稳稳地停在了宋规身前。 宋规看着自己面前的两颗头颅,无奈耸肩:“不带这么玩儿的。” 一旁的罗琪用别墅里的窗帘温柔地擦干净自己的铁锹,斜眼对宋规道:“谁让你这么悠闲。” 宋规笑着摊手:“它们这不是没冲着我来吗,我不搭手,是信任你们的表现啊,我的战友们。” 见其他人没在理会他,他又扭头看向陆楚,眨眨眼问道:“是吧,小楚楚。” 陆楚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纠结他的称呼,而是认真看着地上两头身首异处的怪物,道:“这些家伙有很强的腐蚀性。” 地板上沾上怪物唾液和浓黑血液的位置此刻正发出“滋滋”的声响。 袁珂洁用手扇了扇鼻子前方,道:“这味道,确实臭的厉害,不过陆楚你的嗅觉真的很灵敏,那么远就能闻到。” 陆楚道:“还好,只是因为它们味道太大了。” 一般来讲,陆楚即便嗅觉听觉比其他人灵敏许多,也不至于在那么远的地方就能闻到怪物散发的恶臭,怪只怪这些怪物的味道实在呛人,腐朽的腥臭味如同下水道中发酵多年的垃圾一般,冲击着人的嗅觉。 陆楚除视觉之外的其他五感因从小失明的缘故,一直都比其他人强烈灵敏许多,而自他从全城失感中脱离出来,成为“规则”中的游戏者后,他的听觉和嗅觉就变得更加灵敏,甚至能嗅到鬼灵这种生物的气息。这些怪物长相狰狞可怖,浑身漆黑肮脏,但四肢肌肉发达紧实,脚掌构造奇特,着地时十分轻盈,故而比起它们弄出的声响,陆楚更先发现的是它们散发的腐烂恶臭。 其他人也看向两只怪物的尸体,若有所思。 袁珂洁道:“如果所谓的没有任何危险附加的情况就已经是这种难度的话,那我们如果投掷骰子点数刚好达到那些黑色图像的格子,恐怕会很难办。” 罗琪将擦干净的铁锹扛在了肩膀上,懒懒道:“这东西杀起来挺容易的。” 袁珂洁不赞同:“我们五对二,杀起来当然容易,那如果是一群呢?” 陆楚点头:“这样的怪物看起来很像是会集体行动的家伙,只凭我们手里的武器,两三只还好,再多一些,对付起来就有些困难了。” 众人商谈片刻,决定再搜寻些可以作武器的工具,顺便看看有没有门窗更坚固一点的屋子。 他们又搜集了点可以用的上的东西,将自己身体裸露的部位缠上了厚布,便离开了暂时呆着的屋子,趁着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往旁边的几个别墅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去。 路上,宋规和袁珂洁负责寻找合适的落脚地点,罗琪在前面打头,钱镇垫后,陆楚因为比一般人更灵敏的嗅觉和听觉,负责了整个队伍的警戒工作。 陆楚不得不承认,和宋规几人一起进行任务要轻松许多,这种轻松是精神上的,也是身体上的。他们身为“玩家”,明确地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们都经历过搏杀和生死,挣扎游走在无数个千钧一发的时刻。他们不会像一无所知的局中人一样,随时都可能被吓得尖叫、慌不择路,甚至精神失常,他们对付各种鬼怪都有拥有良好的迎战能力。 在这些前提下,他们前行的过程中,不会出现陆楚前几“局”和局中人一起活动时的各种不可控因素。 越过几栋房子,宋规和袁珂洁发现了心仪的目的地。 “东南侧第二栋楼,”宋规指向一处,“那栋屋子的墙虽然看起来也不如水泥墙坚固,但是比较高,从这里看过去,二楼屋子的有些窗户上貌似有防盗窗一样的东西。一楼的情况被墙挡着,看不太清,不过二楼有防盗窗,一楼应该也有,我们可以过去看看。” 几人很快达成统一,朝着宋规指着的方向小心走去。 走近目的地,众人发现这栋小别墅的院门和别墅屋门都是打开的,一样杂草丛生的院落里,隐隐传来低声的咀嚼声。 其他四人看向陆楚。 陆楚点点头肯定道:“声音和刺鼻的恶臭都很明显,里面大概有三四只怪物。” 只是一只,对于几人来说,解决掉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而三四只虽然也可以解决,但却不那么轻松。 几人细细打量,发现这栋楼的一楼窗户确实安装了类似防盗的设施,却比一般的防盗窗看起来更牢固点,类似被加厚的铁卷帘门。离二十四个小时过去还有很长时间,看起来这么坚固、又离高塔消失的地方距离又不远的房子,他们没理由因为里面的三四只怪物就放弃。 几人没再说话,却都心领神会,放轻了脚步朝别墅内走去。 一踏入门内,众人便立刻闻到了怪物本身的恶臭和人尸体腐烂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进入一楼,拐过玄关,便看见四只怪物蹲跪在地上,围着一具尸体,用手上利爪从那具尸体上挖着肉和器官,胡乱塞进流着腥臭涎液的嘴中,咬碎未咽下的碎肉顺着唇角落了一地。 怪物警觉性很强,几人刚踏进屋中,它们就闻声抬起了丑陋的头,看向玄关的方向。见到是五个新鲜的食物,这四只怪物顿时便兴奋了,立刻嘶吼挥舞着利爪朝几人冲了过来。 五人虽未经过商讨,彼此配合却十分默契。罗琪身材娇小,身手矫捷,两手握着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铁锹,第一个就冲了上去,铁锹砸在了第一只怪物的头上,和它缠斗在了一起。钱镇挥动消防斧,很快牵制住了第二只怪物。陆楚拦下第三只想要偷袭罗琪的怪物,用剔骨刀划伤了它的左腿,被伤到的怪物激怒,立刻将目标转移向了陆楚。袁珂洁在打斗这方面是劣势,宋规便和她一起,与最后一只怪物战斗。 众人都不敢在这上面浪费太长时间,怕这周围还有其他怪物,引来更多麻烦。战斗没有持续多久,陆楚几人先后解决了三只怪物,宋规也手起刀落解决了最后一只怪物。 战斗结束,众人调整着错乱的呼吸。 一楼的战斗现场惨不忍睹,四具怪物尸体和一具被啃食的零散的人类尸体错乱交织着躺在地上,怪物身上的粘液和血液散落了满地,“滋滋”声不绝于耳,幸好众人早有准备,将胳膊和腿裸露在外的地方都包裹了起来,没有被腐液伤害到。 陆楚扫视了一眼混乱的战斗现场,道:“今晚要睡在这里,这些尸体拖出去埋了吧。” 余下四人附议,几人行动迅速分工明确,很快便将五具尸体拖出了屋子埋在了院中。 这栋别墅的门令几人非常满意,它由两层构成,一层是普通的门,一层则像钢板一样包裹在外面。 他们将一楼门窗都锁紧,拉下窗户上的钢制卷帘,确实安全无误后,便上了楼。 二楼一进入是一个小型客厅,周围有四个房间,此刻,客厅方位的窗户正大开着。 袁珂洁见状,立时边走过去边道:“赶紧关上,像这种门啊窗啊的,都要养成顺手关上的良好美德,不然命没了可没地儿哭去……” 她说着已经走到了窗前,正准备关上,却见一道黑影迅速闪了进来。 众人警觉,立刻拿起武器进入备战状态。 经过刚刚的一番搏斗和修整,天色已暗,那道黑影跳进屋内,半蹲在地上,在没有灯的情况下,只隐约看出是个人型。 正当几人准备围上前迎战的时候,那道黑影抬起头,站起身来。 宋规放下武器,不敢置信地错愕道:“祁……黎?” 陆楚亦愣在了原地,他没想到,7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站在了曾见过他的宋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7:在老婆面前,先摆个pose再说。 第65章 第六局 与陆楚和宋规的错愕不同, 罗琪与钱镇最直观的感受是——这个人,很强悍, 他们不是对手。 袁珂洁则呆愣在原地, 想要去关窗的手还停滞在半空中,动作僵持,眨眨眼疑惑道:“这位……” 罗琪知道打不过, 干脆将握在手中的铁锹重新扛回了肩上,扭头看向宋规:“你认识?” 罗琪说话的间隙, 袁珂洁还是走到窗边拉下铁卷帘,关上了窗户,又点上之前搜查到的蜡烛,这才转过身对宋规道:“不应该是熟人吧……不是确定我们是五个人进行多人任务吗?” 钱镇刚正眉峰蹙起, 紧盯着7,道:“你是谁?” 7站起身, 提起一把日本古刀垂到身前,放在一旁,示意自己无害。这把古刀造形简单,木柄握手上刀身长达八十厘米, 微微弯曲的刀锋在烛光的映衬下反射着亮白的光芒。这种日本古时武器的长刀, 陆楚听说过,属于太刀的范畴,太刀是马上作战使用的兵器,刀身较长,使用不如打刀方便, 但是攻击范围广,7明显是拿它来进行步行作战的。 7俊毅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更为深邃,他黑眸中橘色烛火跳动,看着在场的人,语气沉稳:“介意多一个队友吗。” 宋规皱眉疑问:“你不是‘局’中人?” 7将太刀收起来,看向宋规:“我和你们一样。” 言下之意,我和你们一样,是个辗转在无数“局”中的游戏者。 其他人虽然已经猜到了,但听他说出来,还是诧异万分。 “规则”的规定是,多人任务由队长选择队友,然后进入“局”中,这也就是说,他们没有选择的话,同一规则下的玩家是不会和他们同时进入同一“局”的。 钱镇一针见血:“所以,你和我们所属‘规则’不同?” 7颔首承认。 袁珂洁摇头:“这也说不通啊,按理来说每一‘局’内只能有一组玩家能够进入。其他玩家即便所属‘规则’不同,有人同时选择的这个任务,也只会送往另一个平行世界,要知道,这样相同的‘局’都是有无限个的。” 这也是为什么,每个人只能进入同一局一次、不同人则可以选择相同任务的原因。 听到“无限”这两个字的时候,陆楚抬头看了一眼袁珂洁,这个问题他早就在听到的那一刹那就思考过——同样的“局”是无限的,局中相同的人是无限的,那么是不是,“陆楚”这个存在也是无限的。 陆楚不敢深思。 陆楚知道7的身份,但是他不知道7打算如何告知他人,所以保持着沉默,只是看着7,心中安定,抛去了脑海中关于无限个自己的凌乱思绪。 7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大方表明了身份:“我确实和你们属于不同‘规则’,我所属的‘规则’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在寻找搭档进行多人任务。” 宋规闻言,联系到他们之前一起进行的“局”,自动脑补出了其他情节,他猜测道:“是不是,你之前和我还有陆小楚进入了同一个‘局’中,是为了挑选属于其他‘规则’的队友?” 宋规的猜测不是7的初衷,却是他在上一“局”听了陆楚问向他那个问题后,就已经决定了的事情——那就是站在其他人面前,坦诚身份、寻求合作,以队友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守护陆楚。 说不定他们还可以一起找到挣脱“规则”的方法。 罗琪摇头:“还是没听说过有两个不同‘规则’的人可以进入同一个‘局’中。” 当然,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 7斩钉截铁:“你已经相信了我的身份了。” 罗琪坐下,翘起腿晃荡,神情天真:“信不信是一回事,我只是有点好奇。” 罗琪和钱镇比宋规更早进入“规则”中,但是在很多事情上,都不如宋规知道的多,袁珂洁比宋规晚些进来,知道的事情则更少。 宋规听7说了几句话,便再次八九不离十地推测出了一些真相,他道:“我所知道的,‘规则’和玩家其实是共生关系,一个‘规则’里的玩家如果全部死亡,那么这个‘规则’也会随之消亡。” 罗琪挑眉:“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多少东西瞒着我们?” 宋规无奈耸肩:“我之前不是说了,等这次任务成功,确定我们可以继续像这样进行多人任务后,我就会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事情。况且我们所处的‘规则’里尚且有二十多个幸存者,还不到谈及消亡的时候。” 袁珂洁闻言对着7补充问道:“所以你在的‘规则’为了自己,选择保全你,并给予你可以和其他‘规则’的人一起进行任务的能力?” 7点头,这与事情已然非常相近。他已经和这些人坦明了除“清除者”之外的身份,至于不说出这个身份的原因,只是为了不让陆楚原本局中人的身份被发觉而已。 罗琪顿时有些兴奋,吹着口哨:“和跨服战斗一样的感觉。” 宋规对她翻白眼。 宋规其实也已经相信了祁黎,他可以感受到自己和祁黎之间悬殊的战斗力差距,恐怕他们这里的几个人全上,都不是祁黎的对手。如果祁黎要对他们不利,早在之前就可以凭借绝对的力量动手,何必等到现在,坦白了身份,浪费了口舌,多此一举。 众人短暂地商讨过后,陆楚作为临时队长,伸出手和7相握:“欢迎你的加入。” 7握着陆楚的手,唇角勾起。 宋规看向陆楚,恍然觉得发现什么,却又模糊不清触及不到。 7松开陆楚的手,对众人道:“祁黎。” 7选择用“祁黎”这个暂用名,一是因为这个名字中有发音“qi”,二是因为宋规知道的也是这个名字。 其他人都跟他交换了名字。 他们几人心知肚明,自己不是祁黎的对手,而同时他们想要组成的队伍一直缺少人员,加上陆楚也只刚刚符合了多人任务的底线人数——五人。如今若是加上战斗力爆表的祁黎,任务完成的会更顺利。 于是7就这样诡异地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融入了陆楚的队伍中。 过程出奇的和谐简单。 . 这夜,几人将搜出来了床铺被单拉到了二楼客厅里拼在一起,轮流睡觉守夜。 一夜无事。 早上醒来的时候,陆楚还有种不真实感。 罗琪宋规四人都是那种认准了就不会给自己理由怀疑的人,他们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他们存活的概率,他们每时每刻都在承担着自己做出的决定所指向的结果。所以既然做好了决定,就不会再犹犹豫豫瞻前顾后,尽管知道祁黎可能还有瞒着他们的事情,但是只要不是损害彼此利益的事,就没有关系。 只是一夜过去,几人已经完全接受了7队友的身份,袁珂洁甚至已经开始担心如果以后真的成为固定队友了,所属“规则”不同的祁黎应该怎么找到他们。 7表示这点他们不需要担心。 想到什么,袁珂洁问众人道:“有人有表吗?” 大家都摇了摇头。 “那就不好确定时间了啊,”袁珂洁道,“从高塔出来的时候就没有表,只能推测出大致时间,二十四个小时到底是什么时候,还得我们自己凭借感觉判断。” 宋规道:“在这方面你不是很厉害。” 袁珂洁无奈:“我根据太阳什么确定的时间必定不准确啊!晚去了,怕游戏失败;要是去太早,就是将我们长时间暴露在了空旷地段,万一被那种怪物包围了怎么办?” “那就正面肛,”罗琪满不在乎,磨着自己的铁锹,末了还把磨刀石放到桌上,问道,“谁还要用吗,没有的话我收起来了。” 陆楚好笑:“没想到你会随身带这个。” 7站在一旁,看着陆楚手中拼凑的武器,似有所思。 . 几人还在纠结时间的问题,却很快发现,比时间更重要的,是填饱几个人的肚子。 他们这些习惯游走在生死一线的人,饿一顿两顿的并不碍事,但是饥饿太久始终会影响他们战斗的水平和反应能力。 陆楚率先提议:“这个屋子已经整个搜查过了,没有食物,我们需要出去寻找。” 7决定单独去西边的方向搜集食物,考虑到他强悍的战斗力,众人没有提出异议。剩下几人讨论一番后,决定让罗琪和钱镇共同前往东面搜集,陆楚、袁珂洁和宋规则负责守在别墅,保护据点、接应归来的人。 其他人出门后,陆楚顺手收拾了几人睡过的铺盖。 宋规调笑道:“可以的。” 陆楚笑笑没有言语,可能其他人把这些‘局’看做任务,他却把它们过成了生活。 他本就是局中人。 这些在别人看来虚假的、被构建出来的世界,在他看来,有血有肉,情深义重。 第66章 第六局 陆楚、宋规与袁珂洁三人在别墅中静静等待着。 半晌过去, 门外传来异动,陆楚从窗户缝隙看去, 发现是7归来了。他背后背着巨大的包裹, 腰间用左手固定着一个长而大袋子,满载而归。 陆楚赶紧打开坚固牢实的门,迎了上去, 他伸手想要接过7背上的包裹,7两只手都被占着, 他用握着日本刀的右手手背轻轻碰了碰陆楚,道:“这些重,我来就好。” 说着,他将背上的东西甩到了地上。 袁珂洁立刻上前, 打开了包裹查看。 包裹里面有袋装的面包、水果和鱼肉罐头、压缩饼干,以及若干瓶纯净水, 明显是从超市之类的地方搬过来的。 宋规挑眉称赞:“厉害了,这附近我都没见到有超市。” 7边动作轻缓地将腰间袋子拆下来,边简洁回答道:“深处走走就有。” 陆楚闻言皱眉,不由得担心道:“有遇到危险吗?” 7听到陆楚关心的话, 扭过头看他, 唇角不自觉勾起:“没什么,只在屋子深处有两只沉睡的怪物,很快就解决了。” 说完,他将从腰间解下的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双手托着递给了陆楚。 听到7遇到了怪物, 陆楚立刻紧张起来,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发现没有受伤的痕迹,他这才松了口气,定睛往7手上托着的物件看去。陆楚赫然发现,那是一把与7的佩刀同样锋利的日本刀,刀刃虽没有7的那把长,但也不算短,是把打刀,适合步行作战,正好可以替换陆楚手中用剔骨刀和铁棍拼接的临时武器。 这是7昨日看到陆楚手中的武器时,就准备给他找来的。 武器对一个人战斗力的影响是极大的,7不能让陆楚在任何方面有遇到风险的可能性。 陆楚拿起刀挥舞了几下,这把打刀使用起来和他的身高、惯用动作完全契合,他心中欣喜。 更令他动容的是7时刻为他着想的心。 陆楚笑的柔和真诚:“谢谢。” 宋规看到这把刀,也是眼睛一亮,立刻问道:“这是从哪里找来的?” 7的视线终于从陆楚身上离开,从包里又拿出来几把刀,说道:“远点的地方有间别墅,别墅里陈列着不少日本古刀,应该是别墅主人的个人收藏。” 这几把刀7没经过仔细筛选衡量,只是拿了几把看起来较好的,让宋规袁珂洁自己挑选。 这几把刀明显没有陆楚和7手里的那把有历史的厚重感,仿佛经历过历史的洗刷,却未曾蒙尘,刀锋处有战争和鲜血的痕迹,锋芒毕露,削铁如泥。但即便如此,这也是几把不可多得的好刀,宋规很快选了一把适合自己的打刀;袁珂洁则选了一把薙刀,这种薙刀细长轻盈,较难精通,从古时候起就是女兵常用的武器。 袁珂洁爱不释手,不停地擦拭着刀背:“感觉自己也是一代女侠了。” 宋规笑着摇摇头,转而对7道谢:“祁黎,谢了。” 7微微颔首:“应该的。” 既然陆楚和这几个人是一个团队的,那么提升队伍整体的战斗力,也是对陆楚的一种保护。 很快,钱镇和罗琪也回来了,他们两个人收获虽比不上7,却也是颇丰——食物、饮用水,以及空的背包,应有尽有。 两人一路上都很幸运,没有遇到过一只怪物。 宋规将7找回的武器拿给这两人看,二人斟酌片刻,表示还是喜欢大开大合破有分量的铁锹和消防斧。 宋规耸耸肩:“铁锹和斧子确实更适合你们。” . 几人围坐在一起吃好了早饭之后,一人整理了一个背包,包里有食物、饮用水,以及可能用到的细碎物品——从蜡烛、火柴到麻绳,陆楚一样一样提醒着大家。 这样细散分开背物资的做法,相对于每人背着一种物品要更安全,万一出现了意外,他们被冲散,脱离了团队,也还可以用许多自救的办法。 每个人都整理好自己的背包后,宋规道:“好了,现在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从这里出去?” 袁珂洁摇摇头:“不好说,现在是早上,刚刚琪琪他们出去没遇到什么危险,说不定那些怪物只在晚上活动呢?” “如果是,那我们就安全很多了。”宋规动作随意靠在椅子上,摸了摸自己的眉毛道。 7动作利落地将刀别在腰间,微低着头,视线扫过众人:“是不是,试试就知道。” 罗琪闻言勾起像是淬过毒药的甜蜜笑意,将铁锹扛起:“没毛病,肛过才知道。” 宋规叹口气:“你才多大,整天肛来肛去。” 罗琪一铁锹抡过去:“我是你姑奶奶。” —————— 一味地闪躲,只会让他们走向终结。 这个道理,在场的人都知道。 面对,并且击破,这是他们一次又一次活下来的生存准则。 于是,几人收拾好,便走出了那栋格外安全的别墅,这次他们的目的是——试探那些怪物。 须知,这个怪物是在投掷到普通格子的时候就会出现的,按照普通格子所占的比例,他们可能还会有无数次机会遇到它们,所以搞清楚它们的习性和弱点,是势在必行的事。 罗琪和钱镇在搜寻食物的过程中,运气很好,没有遇到怪物,而祁黎则遇到了两只沉睡在角落的怪物。 陆楚猜测这些怪物或者是习性上习惯昼伏夜出,又或者,它们根本就是畏光的。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其他人。 袁珂洁看向艳阳高照,一片寂静萧条的小城镇,点点头:“我们走了一会儿了,目前还没看到活人,也没看到怪物,说不定它们都睡着呢。” 罗琪挥动了一下铁锹,道:“睡着就给它拽起来,至于是不是怕光,把它们往太阳底下一扔就知道。” 宋规道:“扔,谁扔?你吗?不怕把手腐蚀没了。” 陆楚道:“想办法激怒一只,引出房子比较好。” 钱镇沉默,他只负责杀,不负责想。 几人又走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间相对偏僻的屋子,陆楚向其他人点了点头,表示这里面有两只怪物。 这屋子因为偏僻,周围建筑物很少,其他屋子里面陆楚都已经确认过,没有怪物的气息。如此一来,他们实施计划将眼前这栋屋子里的怪物引出来后,如果这些怪物不是畏光,只是在睡觉,习性昼伏夜出,也不用害怕因为激烈的战斗引起连锁反应,引出其他地方蛰伏的怪物。 引怪是个技术活,让罗琪去,她可能会一个不顺心将怪物直接掐死在屋里;钱镇则不够灵活,不能准确把握走位。如此一来,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7的头上。 7右手握刀,轻巧地进入了屋内,其他人顺势闪开,站在了各自设定好的位置上。 很快,屋内传来两只怪物此起彼伏的嘶吼声与家具被撞落的咚咚声响。 陆楚的心提了起来。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濒临死亡的绝望吼声过后,里面只剩下了一只怪物的声音,院外众人顿时拿起武器,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一道人影迅速闪过,眨眼间,7已经站在了屋外烈烈阳光下。 7身后紧跟着一道两米高的黑影,那道黑影散发着恶臭,吼叫着冲了出来,它冲刺的速度极快,几乎刹不住,直接冲出了屋内,也站在了院中。怪物接触到阳光一瞬间,它漆黑的皮肤开始发出灼烧的焦臭气息,奇怪皮质的皮肤焦灼外翻,冒着滚滚白烟。它反应过来,喉咙间发出焦躁吼声,转身就要跑回屋内。7立刻堵住了它的去路,他动作狠快,手起刀落,怪物已然身首异处。 结束这场战斗,7提着刀,朝陆楚走去。 陆楚放下心来:“它们果然畏光。” 知道怪物这个特性的众人都轻松下来。 但是他们没有闲着,而是立刻分配好了任务,趁着正是晌午日光大好,四散去寻找有用的物品,这场真人大富翁的游戏越到后面越是危险重重,他们要有充足的准备。 因为不必担心畏光的怪物出来偷袭,他们便没有组队行动,而是一个人一个人的完全分散开来,等到搜集的物资达到饱和后,便回到一开始的别墅集合,以达到效益最大化。 . 陆楚又搜集了一背包的物资后,正准备回去,却和7不期而遇。 两人都已经搜集好物资,便一起往回走去。 抵达别墅,陆楚发现,只有他们两个人回来了。 陆楚和7商讨了一下,开始分门别类地整理着两人搜集到的东西,思考着接下来可能会遇到的难题。 如此一来,陆楚再次想到了昨日袁珂洁说的关关于“无限”的问题,不小心思绪飘远。 发现了陆楚的不妥,7蹙眉,放低了声音问道:“不舒服?” 陆楚闻言一愣,他顿了顿,然后目视远方,轻声笑道:“我只是在想,既然每一局都是无限的,那么,‘陆楚’呢?” 7看向他,知晓了他内心纠结所在。 7直视他,一字一句道:“你是不同的。” 陆楚诧异地微瞠双目,抬眼看他,眸中星子闪烁。 7动作轻柔,轻触陆楚额前碎发,深邃眼底涌动无限情意。 “陆楚,并不是每一个你,我都会救。” 同样的背景、同样的样貌、同样的起始的人,却会在任何一个不经意的节点上走向不同的分岔,分毫的差错和一点的偏离都会指向完全不同的未来,形成完全不同的人生。 他看入眼中的陆楚只有一个,这个陆楚温和、坚定,经历过许多磨折,却总是好看地笑着,笑进了他的心里。 他深深爱上的、宁愿献祭生命去守护的陆楚。 也只会是眼前这一个。 “陆楚,你是独一无二的。” 第67章 第六局 这世界上, 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觉得你是唯一的。 7的眼神太过专注, 让陆楚产生了些许一别经年的错觉, 那种情绪沧桑而醇厚,难以言喻,唯有自知。 陆楚眼中若有柔光, 他看着7笑道:“你也是。” 出现在曾经的陆楚渺小又平凡生命中的,独一无二的人。 —————— 没过多久, 宋规和袁珂洁前后回到了别墅。 钱镇比他们要稍晚一些。 罗琪最后才归来的原因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捅了好几个怪物的窝才意犹未尽地回来。 几个人力气都不小,就连战斗力最低的袁珂洁都背了满满两大包东西回来, 搜集的物资倒出来铺满了地板,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就像是要开杂物铺一般。 “行了,”宋规笑道,“差不多了,这些还得挑一挑, 不能全背上, 物资太多了的话,背起来肯定费劲,到时候我们逃命就成了问题了。” 罗琪拍拍铁锹,斜眼看他:“你才需要逃命。” 宋规耸肩投降状:“是的,你们仙女不需要逃命。” . 陆楚和7本来已经整理了一部分物资, 此刻,他拿起自己找到的一些保质期内的、还可以用的药物和绷带之类的东西,问道:“你们觉得这些东西的用处有多大?” 宋规两眼放光,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陆小楚,这玩意儿用处很大。” 袁珂洁也凑过来看了看,笑道:“紧急处理伤口什么的,确实很有用。因为只要在每一‘局’判定成功结束的时候,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就算心被挖出来了,下半身都被截掉了,回到‘规则’中后都会恢复原样。” 陆楚闻言,将药物与绷带分给了众人。 之后的战斗中,若是有人受了重伤生死一线,能暂时包扎住了伤口,不被疼痛所拖累,然后凭借意志吊着一口气,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任何微渺的可能性,他们都不能错过。 . 众人分享着彼此搜集到的东西,然后各自整理,丢弃掉了一部分繁琐无用的物品。 等到他们都整理好了自己的个人背包后,袁珂洁探出窗口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回来对众人道:“时间差不多了。” 几人意会。 陆楚道:“出发。” 几人背好了各自的背包,拿起武器,往高塔消失的地方前行。 这个时间点很安全,外面橙黄艳阳未落,斜挂在西南方,投射到每一个地方。 放眼望去,外面的世界除了他们这几个正在行径中的人,荒凉的城镇中再没有了一丝生灵的气息——大至人类动物,小至昆虫蝼蚁,在这个地方都寻不到一丝痕迹。 荒芜、萧条。 目前为止,除了那些怪物之外,他们唯一见到的生物就是昨晚那被吃的七零八落的人类尸体。 众人这一路行到高塔消失的地点附近,都没遇到任何危险。 然而,他们知晓,怪物畏光并不代表它们是夜色完全降临时才开始出动捕食的。譬如昨天他们第一次碰到那些怪物时,就是在傍晚的时候,天色只是有一点灰暗,尚且看得清四周环境。这意味着,即便高塔再次出现的时候天还亮着,但是由于临近日暮时分,基本没有了日光直射的原因,那些怪物也是有可能会出现的。 针对这一点,他们要做些防范。 高塔消失的地点周围比较空旷,没有可以作为遮挡物的地方。 几人出发前已经进行过了一番商讨,陆楚记得那地方不远处有个哥特式的小楼,楼有三层,防御并不坚固,但是那房子的三楼一半都是个露天的阳台,下面是丛生的杂草,很适合瞭望。商讨后,他们决定先躲在那栋楼里,站在顶层阳台观望,将那里当做一个临时的堡垒。 来到楼前,陆楚确认小楼里没有怪物后,几人迅速进入屋内,锁住了一二楼的门窗,再用柜子沙发抵住。末了,他们还简单的在一楼二楼弄了几个小的陷阱,若是怪物冲进来,可以抵挡片刻,为他们争取一些时间。 做完这一切,确定无误后,他们一齐上了楼,站在了三楼的阳台上。 袁珂洁在楼内转了一圈,然后拿过来几条绳子兴奋道:“看!我在这屋子里又发现了什么,这样咱们又省了好几条绳子。” 陆楚笑着表示称赞,然后和其他人一起将绳子绑在三楼护栏上。 任凭那些怪物的弹跳力再如何惊人,也无法跳到三楼这么高的地方,他们要做的就是在三楼这里看到高塔出现后,便立刻顺着绳子一口气滑下楼,跳到草丛上避免摔伤,然后飞快地奔跑至高塔内——这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快、也是最安全的办法。 当然,这么做的前提是高塔出现的时候,怪物也从阴暗的角落出来,并且开始捕食。如果怪物们这个时间还没有倾巢而出,他们大可以从正门优哉游哉、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一切准备妥当,几人站在计划中的地点内,向高塔消失的地方瞭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由于没有表,他们不知晓具体的时间,能做的只有静静地等。 这一等就是很久,日暮渐渐西垂,西边的天都被染成了橙红靓丽的颜色,眼看太阳就要完全沉下去,高塔却还没有出现。 罗琪百无聊赖地问道:“塔呢?” 宋规闻言,看向陆楚:“塔呢?” 陆楚本来还想保持队形,问下一个人,却忽然定住,发现了什么似的,抬头看向南边的方向。 宋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直接愣了。 “看什……”袁珂洁扭过头瞪大了眼睛,直接没忍住爆了粗口:“卧槽……” 剩下几人也看过去。 罗琪喃喃道:“姑奶奶被坑了。” 看着远处南方那栋高耸入云的漆黑高塔,陆楚意识到,他们被误导了。 高塔和游戏桌面消失之前,是曾经留下过“二十四小时后,游戏桌面将再次出现,祝您游戏愉快。”的字样,却没有说,二十四个小时后,游戏桌面将再次出现在“原处”。 所以他们计算好了时间,计算好了安全地点,甚至计算好了冲过去时的优美姿势,到了现在,都是做了无用功。 高塔根本就没有出现在原处。 “你说,”袁珂洁呆愣愣地问着,“它会在哪里等多长时间?” 钱镇摇头,表示没想过这个问题。 一时间,队伍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怎么办?”宋规突然变得格外冷静,率先打破沉默。 陆楚闻言,用食指抵住唇边,轻声“嘘”了一声,其他人顿时安静下来。陆楚食指未放下,抵着柔软唇瓣,侧耳认真聆听着什么。 宋规四人都紧张地看着陆楚,7则看着陆楚抵着唇瓣的手指。 不过须臾,陆楚便道:“我们先下去。” 三楼虽然视野宽广,但就是太过宽广了,偶尔会有风吹过,空气流通清新,且离地面有些远,导致怪物们的气息被吹散,声音也不容易被捕捉到。 几个人听从指令,反应迅速,也没有走楼梯,直接顺着绳子一个个滑了下去,整个过程不过几秒。 落地之后,陆楚再次竖起了耳朵,这次,他的嗅觉和听觉更为灵敏。 “扑通——扑通——” 几人规律的心跳声交杂在了一起。 陆楚已经开始感受到周围涌动的怪物的气息和声音,它们跃跃欲试,伺机而动,从漆黑的夜色深处探出了指爪,饥渴着、嘶吼着。 罗琪将大过了自己的背包紧紧绑在身上,将铁锹握在身前。看见她的动作,其他人也都照做。 陆楚无奈摇摇头,感受着周围怪物的异动,而后手指指了一个方向,声音清晰道:“一、二、三——跑!” 六人瞬间向着陆楚手指的方向窜了出去,那是怪物攻击最薄弱,也是最容易抵达高塔的地方。 在他们行动的瞬间,他们的身后窜出无数道黑影,紧随其后。 陆楚吐字清晰头脑清晰地指着路。 以陆楚为队伍的中心,罗琪速度最快,动作轻巧地飞奔在最前面,间或提前铁锹排开几只怪物,也不与它们多加纠缠,打开就跑;钱镇再次垫后,不停地踹开身后紧追不舍的家伙;宋规护着战斗力最弱的袁珂洁,并肩作战着。 7则始终跟在陆楚身侧,不停为他遮挡怪物的袭击,让他能有更好的空间放心地去指引路线。 一路奔波与搏杀,跑到兴头上,宋规突然哈哈大笑道:“诶呦喂,不是我说,这感觉有点爽。” 陆楚在指挥的间隙扭头看他,客观评价:“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从各方面来讲。 第68章 第六局 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 几人迅速越过了无数障碍,就快要抵达高塔的所在。 陆楚不由得心想, 只是普通关卡的水准, 就要这么疯也似的狂奔,加大了难度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离目标越来越近,众人已经隐约可以穿过树木和房屋看到不远处的高塔正大开着的门。漆黑高耸的高塔仿佛被下了什么禁制一般, 附近的怪物即便在高塔附近漫无目的地转着,也不会通过门进入高塔之中。 “兄弟们, 再快点,就快到了!”宋规一脚踹开扑上来的一只怪物,鼓励其他人道。 一场狂奔与突围过后,7以及罗琪、钱镇相对于其他人显得要轻松一些, 7的呼吸甚至都没有丝毫凌乱。宋规和陆楚头上出了薄汗,但也是毫无压力的样子, 唯有袁珂洁,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但是为了不拖累其他人,她一声不吭, 拼尽了全力奔跑着。 陆楚沉着地指挥着奔跑的方向, 终于将众人引至了高塔前。 7和罗琪迅速干净地解决掉围在高塔附近的怪物,然后守在门口让其余几人通过。等到最后垫后的钱镇也冲进了高塔,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高塔内安静如斯,外面成群的怪物混乱的吼叫声完全被隔绝了开来,即便高塔开着门, 也丝毫听不到。 众人站在原地喘着气。 他们休憩的同时,高塔的门缓缓关上,正中央,一张桌子并六张椅子缓缓升起。 陆楚见状看向7。 这“局”刚开始的时候只有五张椅子,现在却多了一张,想来是7所属的“规则”做的。果然是编号为前十的“规则”吗,仿佛拥有比一般“规则”更多的权利。 几人面面相觑片刻,一齐放下背包,各自找了座位坐下。 等到他们坐下后,桌面中间开始塌陷,缓慢升起来一张方形的游戏桌面,桌面上空漂浮着许多不同的图像符号。与此同时,他们的手边各出现了一个骰子。 宋规从刚刚的状态脱离出来,拿起手边的骰子道:“罗琪扔过了,下一个该谁?” 罗琪知道这次的游戏与她无关,便拿出了磨刀石在一旁磨起了自己的铁锹。 其他几人互相瞅了瞅,没说话。 这场真人大富翁一共有五十二个格子,越往后走,格子上空的黑色图像就越密集。 这次的投掷和第一次完全不一样——众所周知,一个骰子有六个点数,第一次投掷的时候,只会有等同的几率投掷到前六个格子,而这前六个格子中,只有第二个格子上有个骷髅头,剩下的都是普通格子。 现如今他们在第三个格子的区域,从第四个格子开始往后数六个格子并为其编号:一、二、三为普通格子,四是图像粉色桃心的格子,五上方有两个骷髅的图像,六上方有一个骷髅。 袁珂洁问道:“一个骷髅代表有危险事件,那两个呢,有什么不同?” 陆楚言简意赅:“普通困难级别和地狱困难级别的差距。” 袁珂洁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骰子,苦恼道:“别了吧……” 他们既希望能扔的远一些,这样进行的轮数少一些;同时又想要尽量避免危险区域。 钱镇抱着胳膊:“投四?” 陆楚看着大富翁的桌面,思忖片刻道:“其实,投到四虽然是个好选择,但是我认为,最好还是能投掷到六。虽然六上方有个骷髅头,但是我们往后面的格子上看就可以看到后面的危险区域越来越密集,有的甚至直接连成了一排。这意味着,我们之后一定会投掷到危险区域,那么现在选择了危险区域,也算做个预习。” 说完,陆楚补充道:“但是地狱级难度还是先缓缓的好,所以扔到六和四最好,甚至扔到一二三也可以,只要不扔到五就行。” 7道点头认同。 宋规撑着下巴,看向众人:“所以,谁来?” 陆楚道:“抽签吧。” 众人同意。 陆楚拿出来几根木棍,把其中一根末端绑上了细绳,又将它们放进圆筒里摇了摇。 除了罗琪之外的五个人一起抽取了木棍,宋规成功抽到了末端系着绳子的那一根。 宋规笑,将骰子抛起又接住,然后道:“我来了啊。” 下一刻,他将骰子扔了出去。 骰子打在桌面上发出清脆响声,然后由于惯性原因不停翻滚旋转着。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紧注视着骰子,就连磨刀的罗琪也停住了动作,稚嫩的脸上满是严肃。 须臾,骰子停住。 看到点数的一刹那,袁珂洁倒吸一口冷气。 宋规靠向椅背,苦笑:“难受。” 罗琪嗤之以鼻:“辣鸡。” 陆楚看着那个五点,叹了口气道:“居然有种中奖的喜悦。” 第69章 第六局 袁珂洁不禁感慨道:“宋规, 你已经可以去买彩票了,堪称完美地避开地狱难度前后两个最好的好选择。” 宋规啧了一声:“我也很尴尬。” 就在众人各自感慨的时候, 代表他们人数的小纸人从第三个格子往前挪动了五个格子, 站在了那两个骷髅的正下方,骷髅图像也开始发出诡异的黑色的光。此时,桌子的正上方再次出现了那一行字——二十四小时后, 游戏桌面将再次出现,祝您游戏愉快。 陆楚注意到, 这些纸人也从五个变成了六个。 知道游戏开始了,几人立刻站起来背好了各自的背包,整装待发。 游戏桌面和椅子全部消失,周围漆黑的高塔壁面开始褪色、逐渐变为透明直至消失。外面的景色开始变得明晰, 无数生长繁盛的树木缓缓映入眼帘,是和刚才完全不同的景色。刚刚进入高塔前, 夕阳已经西下,他们在塔内谈论交流、投掷骰子又用掉了一些时间,如今外面已然是昏沉的暮色。 如此看来,五十二个格子的时间应该是互通的, 但是地点却不是同一处。 高塔彻底没有影踪, 周围环境中漂浮着躁动不安的因子,陆楚抬眼看去,入眼只有望不到尽头的树林,树林深处暗黑幽深,如同地狱的入口, 正冲着几人扭曲着张牙舞爪。周围野兽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声音远近交织,不太分明。 “这周围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陆楚环顾四周后说道。 几人都紧张起来,这可是地狱级的困难程度,没有躲避的地方,周围又全是树木,对于他们来讲,是行动不便、极为不利的。这一次,不知还会不会遇到在上一个格子那里遇到的那种怪物,如果是那种怪物,它们虽然身高比一般人类高大,但是弹跳力惊人且动作敏捷。虽没怎么见过它们攀爬,但是陆楚却觉得这个地形应该十分适合它们活动。 7将武器置于身前,隐隐护在陆楚身侧,峰眉轻蹙道:“天已经很暗了,我们需要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任何危险,7都可以应对并全身而退,他也有能力保护陆楚,但是如今他们身边还有其他四个人,有这几个人的拖累,他不能保证陆楚在遇到危险的情况中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他不能容忍陆楚有任何受伤的可能性。 陆楚闻言,也拿起武器,环顾四周,树林中奇怪的味道和声音太多,影响了他的判断,良久,他才看向一个方向道:“往那边走。” 其他人对他的能力有目共睹,此刻听到他的指示,立刻动身往他指的方向前进。 众人默契地采用了刚刚躲避怪物追捕的队形——身材娇小动作灵活的罗琪打头,她在这种环境下行动力爆表,穿越障碍的速度极快,陆楚在她身后指挥着方向,7守在陆楚身侧,宋规和袁珂洁跟在他们身后,高大健壮的钱镇垫后。 夜色变得阴沉,野兽嘶吼的声音变得越发响亮,此起彼伏。 又前进了一会儿,陆楚道:“就这里吧。” 众人立时停下脚步,观察四周。 罗琪扛着铁锹,看了看周围的树木:“还是在树林里面,这附近连个茅草屋都没有吗?” 宋规道:“我们都跑了这么长了时间了,依旧在树林里,看样子房子这种东西确实是不存在的。” 罗琪翻白眼:“也不知道哪个蠢货扔的骰子。” 袁珂洁认同地点头:“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宋规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个充满非气的人,而且因为他,全队陷入了一个相对危险的境地,接下来很可能发生许多不可预知的事情。思及此,他极为真诚地道歉道:“抱歉,是我脸太黑了。” 事已至此,互相埋怨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几人安定下来,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钱镇问向陆楚:“为什么选择在这里?” 陆楚解释道:“这个方向野兽的声音和气息比较微弱,遇到危险的可能性要小一点,至于为什么停在这里——”陆楚顿了一下,指向一个方向,“你们看那里。” 众人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昏暗中,只隐约看到那是一棵巨大的树木。 他们搜集的物资的时候,没有发现能用的手电筒,里面的电池大多已经坏掉,所以众人每人背包里只装了几根蜡烛并两包火柴。树林中有风,蜡烛可以照明的范围又小,并不适合此刻用来照明。 袁珂洁疑惑:“那是什么?” 陆楚回答:“一个巨大的树,离地面最低的树杈都有五米以上,并且比较粗壮,或许我们可以在那上面休息,就是从这里过去麻烦了点,那里的坡度有点大,所以我才叫大家停下。” 袁珂洁眯着眼看去,依旧没看清那颗巨木,于是赞叹道:“陆楚你眼神儿可真好,这么黑都看得清。” 陆楚闻言一愣,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行,”袁珂洁想到什么突然道,“我先做个火把吧,照明恐吓野兽必备!” 陆楚看向她笑道:“你的技能还真多。” 他们的背包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很多,尤其是袁珂洁的背包,除了必备的食物、药品,还有许多众人完全想不到用处的东西,她取舍不得,在最大限度下都带在了身上。此刻,这些东西派上了用处,袁珂洁先是拿出几根细铁丝和一只打火机,然后又从背包渗出拿出一条布条,撕成好几份。 宋规见状,好奇地凑了上来:“没汽油什么的,怎么做火把?” 袁珂洁没有抬头道:“学着点。” 说完她确认了一下工具和材料,又掏出一瓶花露水。 陆楚不禁道:“你的包里真是什么都有。” 袁珂洁还有点小羞涩:“唉,也没那么多东西,都是觉得可能有用的。” 想要做火把,又处于没有汽油的情况下,是可以用花露水替代的,袁珂洁在地上捡了节木棍作为火把的柄,用花露水浸湿布条,再用铁丝将布条固定在木棍上,便算简单做好了一个。火把成功点着,陆楚见状也上前帮忙,不一会儿,就做出了另外三个火把。 “只有这么多了,”袁珂洁遗憾道,“布条、花露水都不够用。” 7道:“我夜视能力好,不用拿这个。” 罗琪摇摇头道:“也不用给我,我负责警戒和打架,你们引路就行。” 众人没再多言,开始向着巨树的方向移动。 爬过一个惊险的坡度,他们终于抵达树下。陆楚几人升起来两堆火堆,用来取暖和驱赶野兽。火堆着的旺盛,就在这时,钱镇的肚子叫了一声,在树林中听起来格外清晰。 钱镇坦然:“饿了。” 宋规摸摸下巴道:“我们也累了一天了,是该吃饭了。” 陆楚看了看周围树林,又看了眼背包里的食物,道:“我们的食物有限,这里也没有搜集物资的地方,谁都不知道下个格子会遇到什么样的境况,应该省着点吃。” 7看着陆楚的额角的细碎头发,道:“我去打猎。” 这里与上一个格子不同,并非了无生机,而是是有各种飞禽猛兽的痕迹的,在这种地方,打猎确实是个解决温饱的好选择。 陆楚闻言看向他,虽然知道他的强悍,还是不由得嘱咐道:“小心点。” 7看着他:“好。” 罗琪和钱镇也一同出去捕猎。 他们归来的时候收获颇丰,7提着一只狍子并两只野兔,罗琪和钱镇捉回来两只野鸡。 陆楚和袁珂洁合力将食物杀死,处理干净,放在了一旁,准备烤来吃,袁珂洁一脸幸福。就在这时,陆楚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恶臭。 陆楚立时大喊了一声:“闪开!” 他的声音一出,其他人都条件反射地跳离了原来的地方。与此同时,他们身后传来有什么东西快速落地时的轻微声响,因为落地速度极快的原因,还带起了一阵风。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两只怪物正站在他们刚刚站立点的地方,丑陋巨口中腥臭咸水顺着下颚滴落在地上。 几人原本处理好准备拿来烤的食材被它们踩在了脚下。 袁珂洁见状,瞬间怒了:“卧槽!那是我们的饭!” 她提起刀就冲了上去,挥手用力一斩就直接将一只怪物瞬间爆头斩杀,紧接着,她的目光转向另一只怪物,眼中满是怒火:“谁同意你动我晚饭的,混蛋!” 下一秒,那一只怪物的手臂被整齐的砍了下来,袁珂洁没有停顿和犹豫,再次挥刀。事实证明,人在极端惊怒的情况下是会超常发挥的,她动作出奇灵活地避开怪物的利爪,这一刀砍在了怪物的另一只手臂上。趁着闪躲的间隙,袁珂洁接连挥刀,刀刀都带着极度的愤怒和狠厉。 队伍的其他人被她忽然暴走嚇住,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怪物的四肢已经分了家。 战斗结束后,袁珂洁用手臂擦了擦脸,扁起嘴,情绪瞬间低落:“唉,我们吃什么……” 宋规起立鼓掌:“这就是食物的力量。” 陆楚看着失去了四肢后依旧在地上蠕动的怪物的尸体,走上前补了一刀,割下了它的头,而后温和笑着安抚她:“先吃背包里之前搜集的食物吧,物资我们还会补充的。” 就在这时,一只枯骨的手倏而破土而出,猛然抓住了陆楚的小腿。 第70章 第六局 伴随着袁珂洁的一声惊呼, 陆楚立时感到了腿部上那似要将他腿骨捏碎的紧缚压迫感。 即使燃起了两处火堆,除了罗琪和7外, 其他拿着火把的人手中的火把也还没有熄灭。此时的陆楚举着火把, 借着火光,低下头看向了自己被抓住的那条腿,只见一只看起来成年人大小的骷髅手臂破土而出, 白色手骨上沾满了泥土,扣住了自己的一条腿。 骷髅手臂握力极大, 陆楚感觉到自己腿骨仿佛被握断了一般,涌上一阵无法克制的疼痛。陆楚立时额头冒汗,刚要挣脱,下一秒, 地下又一只骷髅手臂破土而出,扣住了他的另一只腿。 7见状蹙起凌冽峰眉, 立即上前狠厉挥刀,两下便斩去了扣住陆楚双腿的两只骷髅手臂。断去骷髅手臂后,7将陆楚轻轻环进怀里,拉离了原处。 就在这时, 袁珂洁忽然大叫道:“哇, 好多都出来了!” 陆楚立刻看向脚下,原本坚实的地面不知何时变得松软无比,土壤与埋在地下半腐烂的枯叶、动物的尸体外翻,一只又一只骷髅手臂接连破地而出,恣意挥动, 在夜色与火光下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罗琪反应过来后,立刻背起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背包,利用灵巧的身形迅速跳至一旁巨木上,边爬边并冲几人喊道:“跑啊,愣着干什么!” 其他人闻言都纷纷撤离原地,钱镇几人紧跟着罗琪爬上了巨木。 陆楚腿部刚刚被那些骷髅手臂抓过,抬起脚后,动作有一瞬间惯性的凝滞。一直看着他的7立刻发现他的不妥,直接将他拦腰抱起,陆楚下意识环住了7的脖颈。7体力极好,抱着他呼吸不见一丝凌乱,动作也没有分毫迟缓,很快便已经跑至巨木之下。 站在巨木下,7踹断了几只想碰他们二人的骷髅手臂,然后用手托着陆楚的臀部将他向上托去,轻声道:“踩着我的肩膀往上爬。” 陆楚知道自己的小腿处被骷髅用力抓过后还没有缓过来那种疼痛的感觉,不知是不是骨折了,行动迟缓不便,此时计较太多只会拖慢全队的进度,于是没有多言,踩着7的肩膀向上爬去。 陆楚向上攀爬着,7随着他的节奏寸步不离,好让他任何时候脚上都能有着力点。 就这样,陆楚在7的帮助下爬到了巨木高达五米的最低的树杈上。 这跟树杈虽然是最靠下的,却不是最粗最稳固的,仿佛是后来才生长出来的。 陆楚站立在这里,往下看去。 因为需要攀爬的缘故,几人的火把都扔在了火堆里,背着离自己的最近的物资的背包就爬上了巨木。此时,陆楚只能凭借火堆的光只见树林的地面上的变化。他入目可及之处,地面全部变得松软,泥土外翻,无数枯骨手臂从地下涌出,原本生长着的矮木、杂草全部被翻搅、沉入地底,只留下一片夹杂着土褐色的白色汪洋,挥动摇摆着,不断发出骨节碰撞的“咔嚓咔嚓”声。 在陆楚头顶上一节树杈上的袁珂洁不禁发出惊叹:“厉害了,壮观……” 宋规和袁珂洁站在同一节树杈上。 之前陆楚的腿被突然出现的骷髅抓住时,宋规本想上前解救,却发现祁黎更快一步守在了陆楚身侧,他愣了一下,便跟在罗琪、钱镇之后护着袁珂洁上了树。此刻看见陆楚艰难地爬上树,他有些担心道:“陆小楚,受伤了吗?” 陆楚抬头向上看去,看到了宋规探出来的头,他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大事,一会儿就好了。” 一旁的7抬眼看了眼宋规。 宋规搓了搓胳膊:“树上有点冷,高处不胜寒。” “下面什么情况?”站在宋规上方的罗琪问道。 宋规摇头:“没什么。” . 几人观察着下方的情况,从地下涌出的手越来越多,一只接着一只伸出地面,掀起白色的浪潮。 “不行了,”袁珂洁抖了抖,“我密恐都快要发作了。” 陆楚凝视脚下翻涌的手臂,皱眉道:“它们不怕火。” 下方他们的两个火堆中间也伸出来无数白色的骷髅手臂,因为数量太多的缘故,已经将火堆下的木柴顶开,四处胡乱散开。即使是散开的燃着的木柴的火焰也依旧旺盛,不一会儿便将附近的白色骷髅灼烧的焦黑,而那些被灼烧至黑色的手臂依旧在涌动,丝毫不受火堆高温的影响。 几人见状都陷入沉思。 袁珂洁道:“这可不好办,我本来还想问你它们有没有避开火堆的方位,幸好它们也就是伸出了地面,不会爬出来。” 余下几人同样心有余悸。 就在这时,不远处奔来一只怪物,靠近那片白色汪洋时,那只怪物明显顿了顿,然后突然转身,发出急促恐慌的叫声,明显是在害怕着什么想要逃离这里。然而,就在它向前跑去的一刹那,它的后肢便被一只骷髅手臂抓住,这只手臂握力极大,怪物竟然挣脱不得,骷髅手臂再度用力,竟直接将那只怪物的后肢捏碎,怪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其它破地而出的手抓住,一瞬间,白色淹没了怪物漆黑的身躯,漆黑腐臭的血液透过层层叠叠的白色手骨溢了出来。 下一秒,更令几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他们以为不会脱离地面的手臂正继续向上生长着,最后竟然缓缓爬出了地面。 陆楚借着一点火光和月色看清了骷髅大军的全貌后,惊诧地微瞠双目。 那些手臂伸出地面后,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的样子,并不是说它们是其他怪物的身躯,恰恰相反,从躯干骨骼来看,这些骷髅确确实实是人类无误,但是它们的样子太过奇怪了。 陆楚思考半天,才从脑海中选出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随意。 没错,这些骷髅的样子太过随意,尤其是它们的手臂。 它们大多都基本保持了人类头颅脊椎与腿骨原本该有的样子,手臂的位置和数量却完全不固定。这些骷髅大军中,有的在腿上长了三天手臂,行走的时候手骨与脚骨一起撑着地面,速度极快;有的双臂仍在原来的位置,胸前和后背脊椎的部分各多出一只手臂,前后左右都在它的攻击范围之内,从头顶往下看这种骷髅,居然有种诡异的对称感;有的则在身体两侧从肩膀到脚的位置长满了手臂,密密麻麻,如同蜈蚣一般匍匐在地上;更甚至,有的骷髅的手臂已经将人体本身的躯干淹没,只能看到向外伸出的无数只手骨,交错纠结,看着可怖而笨重,实则轻巧极了。 此刻,骷髅大军拥挤在一起,骨头碰撞的“咔嚓”声不绝于耳。 宋规几人也向下看着,看清楚下面的现状后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袁珂洁深呼吸一口气:“天……” 一向看起来轻松的罗琪也一脸严肃道:“这么多局了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怪物,很棘手啊。” 钱镇已经绷紧了神经,拿起了武器,随时准备战斗。 陆楚手扶着巨木主干,手指不由自主地敲击着,须臾,他自语道:“不知道这些家伙生前是什么样子。” 宋规一直关注着陆楚,听到他的自言自语后回道:“它们还会有生前?我还以为它们一诞生就是这个样子。” 袁珂洁看着下方的怪物浑身一抖:“哇,你们别说了,一联想想到它们真的有生前血肉包裹着白骨的样子,我身上就一阵寒,脑补过头了,我竟然会觉得下面这些骷髅的形态有点可爱……没救了没救了……” 这一点陆楚比较赞同,与其看着这些骷髅大军有血有肉,身上长满手臂如此怪异的样子,他更愿意面对它们现在这种形态。 毕竟会动的骷髅和活着的人本来就不算一个种类的事物,再怪异也不过是“怪物”而已,而长满手臂的人,它的前提是“人”,这比怪物本身更让人毛骨悚然。 全员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片刻后,宋规忽而问道:“你们说,刚刚那只怪物被这些骷髅怎么了?” 罗琪道:“吃了。” 宋规摇头:“吃了?没舌头没食道没肠胃,怎么吃,我觉得不是吧。” 袁珂洁看他:“想知道,自己下去看看呗。” “下去的恐怕不是我看它们,而是它们看我,”宋规笑道,“幸好这些东西只是爬出地面而已,并不会上树。” 一直观察着下方情况的陆楚闻言一愣,然后苦涩道:“我们,一定要每一人都立一个flag吗?” 宋规闻言,十分疑惑:“怎么了?” 陆楚指着巨木底部,叹息道:“它们,开始爬树了。” 第71章 第六局 骷髅大军全都非常统一的长相怪异而嚇人。 那具身体两侧长满手臂像蜈蚣一样的骷髅打头, 它将自己所有的手臂并用,紧抓着巨木主干, 躯干正面朝上, 像个恶心的巨型爬虫一般最先爬上了树,后面涌动着的各个形状的骷髅尽数跟在它后面,跃跃欲试。 宋规愕然自语道:“不是吧……” 罗琪止不住吵他翻白眼。 7注意到下方的异动后, 立刻单手抱起陆楚,将他向上一托, 道:“往上爬。” 上方的四个人闻言背起背包,手脚并用开始继续往上爬。 陆楚明白了7的意思,边爬边努力伸长手臂,抓住了上一层的树枝。 “卧槽, 你们快点!”袁珂洁往下看了一眼,顿时大叫着, “它们爬的贼快!” 陆楚低头看向7:“我脚好了,你不用管我,先往上爬。” 7不言,坚定地站在树杈上, 将陆楚往上托。 袁珂洁趁着爬树的间隙朝下看了一眼, 立刻大叫道:“哇哇哇!陆楚祁黎你们快点,那只多足虫快要爬到你们那里了!” 说完话,她向上爬的速度更快。 这时,如同猴子一样轻巧的罗琪已经接连爬过了好几个树杈。 陆楚的腿部还在一阵阵的疼痛,但是他忍住了这种痛感。他知道7会一直在他身后护着他, 因此,为了不成为7的拖累,他用极快的速度向上爬着。7紧紧跟在他身后,动作小心地护着他,时不时往下看去,观察着下方骷髅大军的情况。 陆楚爬树的动作十分灵活,7紧跟着他的步伐。 在他们爬过三节树杈后,陆楚停住脚步向下看去,只见打头的那具蜈蚣一样的已经爬到了第一节 树杈那里。那具骷髅的无数手臂抓住第一节树干,看似轻松的一握,那树干立刻折断,掉下去的过程中砸裂了它身后好几只骷髅。 这节树干虽然相较于其他树干要细一些,但是刚刚承受了陆楚和7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都纹丝不动,如今却被这只骷髅轻而易举地折断,这令陆楚在心中再次衡量了敌人的强大。 不多停留,几人继续向上攀爬。 不一会儿,袁珂洁已经气喘吁吁,她边爬边向下喊道:“现在要怎么办啊,这棵树再大也有头啊,还得考虑往上走的话,那里的树枝经不经得起我们的重量!” 宋规气息也有些凌乱:“肯定不能一直爬下去。” 陆楚心中也知道这样爬下去只会遭遇绝境。 有一点他们需要搞清楚,那就是这群骷髅大军是将目标锁定到了他们身上,还是由于其他什么原因,这些骷髅才会只朝着这棵巨木涌来。它们攀爬在巨木树干上的样子,密密麻麻前后涌动,远远看去仿若这棵树上爬满了一群密集的白色蛀虫一般。 这棵巨木高大参天,周围的再难见到相同高度的树木。它主干粗壮,青翠枝叶向外延展,每一节树杈最靠近树梢的地方的枝叶都十分幼嫩,看起来柔韧性良好,似乎可以承受住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 陆楚指着离这个巨木最近的一棵树,说道:“找个时机,利用树梢荡到那一课树上去!” 其他人闻言看向巨木的众多树梢处,袁珂洁道:“这树梢能经的起我们的重量吗?感觉很不稳啊……” “应该可以,”钱镇边爬边看了看旁边的树,道,“我是我们中间最重最壮的,一会儿我找准了时机先去跳,我跳过了就说明没什么问题。” 陆楚道:“好,辛苦你了。你跳过去后,罗琪、袁珂洁跟上,然后轮到宋规,我和祁黎垫后。” 众人没有异议。 几人一刻不停地向上攀爬,下面的骷髅大军则紧追不舍。他们眼看着自己越爬越高,深知若是爬的再高些,与旁边那棵树的高差太大,再利用树梢荡过去就会变得十分危险。 钱镇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时间、 他谨慎地观察着巨木和旁边那棵树之间距离,挑选好最佳时机后,便毫不犹豫顺着树杈一路小跑。等到至快到尽头的时候,他蹲下了身,抓紧头顶的树杈纵身一跳就挂在了树梢上。他吊在那里前后用力晃着,树枝很强韧、弹力极佳,没有丝毫承受不住的痕迹,钱镇又荡了几下,在荡至最高点的时候,松手跳至了另一个树上。 钱镇站稳后,给其他人比了个“OK”的手势。 罗琪见状没有任何犹豫,选好适合自己的树杈便也晃了过去,袁珂洁紧随其后,也成功到了那棵树上。 宋规之前便看出陆楚腿上受了伤,知晓他行动可能不便,就担忧地看向陆楚。他错愕地发现7始终紧守在陆楚身侧,而陆楚似乎十分习惯二人如此的相处模式。宋规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便很快回过神来,跟在袁珂洁身后晃荡到了另一棵树上。 随着几人连续跳到了一旁的树上,下方的骷髅群也渐渐习惯了攀爬的动作。 就连那具全身长满手臂的那只看起来迟钝缓慢的巨型骷髅,都稳住了自己笨重的身体一步一步向上爬着树。因为全身骨骼上都长满了手臂,它的样子颇圆,从头到脚,所有的手臂都在挥动,令人作恶不适。由于它的体积实在过于巨大的缘故,它不一会儿就落在了队伍后面。 发现自己在队伍里的位置越来越靠后,它显然开始发怒着急,一半身体的手抓着树干,另一半身体的手开始挥舞攻击身侧的骷髅们,骷髅们没有叫声,只有此起彼伏的骨头撞碎碰撞的声响。 它的动静太大,如此粗壮的巨木都因此开始有些摇晃,树上枝叶“哗啦啦”和着坠落骷髅残躯一起落下。 “小心!”站在另一棵树上的袁珂洁胆战心惊道,“快过来!” 陆楚忍着腿上的疼痛,加快了速度,行至树梢处,下方的骷髅大军战况升级,爬在最前面的蜈蚣模样的骷髅同样开始焦躁,它爬在树干上,用力摇晃着身体,巨木开始猛烈的左右晃动,跟在蜈蚣形骷髅身后的骷髅大军掉下去大半。 7一直注意着脚下的大匹骷髅大军,在那只骷髅开始晃动的同时,两下爬到了陆楚身侧,一手紧紧抱住他,另一只手扣住巨木。 猛烈的晃动让陆楚好几次都抓不住树干,好几次都差点脱手,幸好7将他抱的很紧,才能免于一难。 晃动幅度稍小些的时候,7沉着冷静的声音在陆楚耳侧响起:“趁现在。” 两个人离的距离太近,以至于7呼出的温热气息尽数落在陆楚颈侧,令他不适地动了动。 7见状,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陆楚笑,“快跑吧,不然怕是来不及了。” 7点头:“走。” “好。”陆楚爬到一侧树杈上往前走,夜色掩去耳根热意。 陆楚抓住树枝,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用力踹脚,使自己的身体晃动起来。 由于骷髅大军激战的缘故,他的晃动明显不如前几个人稳,晃动的时候容易偏离方向,但是他不能在这个上面浪费太多时间,7还在树干上,等他过去,7才会过来。 他的犹豫,磨耗的是7的生存时间。 陆楚不再犹豫,在荡至最高处确定方向的一刹那,松手跳了过去。 那边的宋规和钱镇接应着,一把拉住陆楚的手,将他拉到树杈上。 陆楚到位后,立刻转身朝着7挥手。 尽管夜色正浓,在如此远的距离下,7无法完全看清陆楚的脸,但是他依旧能想象得到陆楚面上担心的情绪,他微微勾起了唇角。后面的骷髅大军逐渐迫近,7朝下看了看,然后动作灵活敏捷地顺着树梢便荡了过来。 这棵树比起巨木来讲小了不止一点半点,几个人几乎是荡到了同一处树杈处,袁珂洁和罗琪在过来后便往上爬了两节,宋规和钱镇接应了陆楚后,钱镇又往上爬了一节,留下陆楚和宋规接应7。 此时,这棵树上站了三个男人,树干仿佛经不住三人的重量一般,发出“吱吱”的声响。 宋规见状,便爬到了和钱镇那一节树杈上。 几人经过一番剧烈运动,都有些疲乏,这方圆不知多少里,入目都是一片白色,好像无穷无尽一般。此刻它们全都朝着巨木的方向涌来,从上方往下看,竟然看不到一点褐色土地,没有一点下脚的地方。 巨木笔直粗壮的主干上聚集的骷髅越来越多,一个个挂在那里努力往顶端攀爬。 没有任何一具骷髅注意到陆楚他们几人的离开。 看来骷髅群的目标不是他们,又或者说,暂时不是他们。 陆楚看着越来越靠近巨木树顶的骷髅群,不由思虑道:“你们说,它们挤在那里,是要做什么?” 第72章 第六局 几人虽然已经跳到了另一棵树上, 却仍旧不能立刻逃离此地。 因为下方密密麻麻朝着巨木涌去的骷髅大军仿佛永无止境一般,如同蛀虫一般没过了褐色的土地, 他们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那些家伙臂力大得很, 又拥挤在一起,如果他们贸然下去,只会得到被分尸的下场。 正因如此, 几人都稳稳地抓着树的主干,防止身体不稳、发生意外。 陆楚望着骷髅大军涌动的方向, 尽管巨木高大,几乎高耸入云,但是骷髅们前进的速度并不慢——它们偶有争斗却稳步前进攀爬着,最前方的蜈蚣形骷髅已经越来越接近树木顶端。 脚下的骷髅们仍旧在源源不断地朝着巨木涌去。 终于, 似乎没有尽头的骷髅大军开始减少,形单影只、零零散散地朝着巨木爬去。陆楚已经可以趁着月色看清逐渐裸-露出来的地面, 他顺势看向身边的7,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两人目光交汇,便读懂了彼此眼中的意图。 陆楚道:“一会儿是个逃跑的好时机。” 7点头,而后告知了其他人。 按照目前骷髅大军逐渐聚集到巨木、逐渐减少的趋势, 再过片刻, 下方将会只有一两只落单的骷髅,这是个绝佳的时机。因为谁都无法预料等巨木上爬满了骷髅后,剩下的没有爬上巨木的骷髅会做什么,是否会折返,因此, 必须在大部分骷髅都聚集到枯木那里的时候,下树逃走。 陆楚屏气紧盯着下方的骷髅,找准时机后对众人道:“差不多了,一会儿我数‘一、二、三’,所有人跳下树,往西南方向跑。” 其他人皆郑重点头,看向西南方向,寻找逃跑路线。 随着那只状如蜈蚣形态的骷髅越来越接近巨木的顶端,众人脚下的骷髅也越来越少。 眼看时机差不多,陆楚半蹲下身子揉了揉腿部,缓解腿部的疼痛。 夜色中,除了万千枯骨的骨骼相互拥挤时发出的碰撞的声响,再没有其他杂音。 在这种情况下,陆楚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只听他一字一句道:“一、二、三——跑!” “跑”字刚说完的那一刹那,罗琪已经拉着袁珂洁冲了下去,陆楚几人紧随其后顺着树干滑了下去。 脚落地的瞬间,众人皆朝着西南方向全力跑去,周围仍有形单影只的可怖骷髅,对他们几人尚且构不成什么威胁。 六个人每个人背上都背着一个背包,装着部分物资,这是一开始逃上巨木之前迅速拿起背在身上的。此时几人手紧紧拽着背包的背带,风一样狂奔着,没一会儿,袁珂洁便有些承受不来,头上开始不停冒汗,钱镇见状,接过她背上的背包甩在自己肩膀上。 袁珂洁终于喘过来气,对一旁一齐奔跑的钱镇点头道谢。 陆楚因为当时被骷髅袭击的原因,没来得及背着大背包,只顺手拿起了一个较小的背包背在背上。在他腿部受伤的情况下,背着这样的背包,也算减轻了一些负担。 此时夜色正浓,月光皎洁明亮,几人趁着如水月色在树林间穿梭,既要保持速度,又要警惕夜色注意脚下,以免因为看不清楚路而摔倒,拖延了时间。 不知跑了多久,路途中几人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之前见过两只的怪物也没有任何踪迹。 奔跑的过程中,陆楚不时回头望向巨木的方向。 随着他们的远离,视线所及处,巨木的下半部分早就被树林淹没,看不到了,只有比其他树木高出一大截的上半部分仍旧能趁着月色看到大概的轮廓。 神奇的是,那轮散发着米白色光芒的月亮的位置正好在巨木顶端的正上方,使得巨木的枝叶轮廓在光亮的沐浴下散发着诡异的微光,墨蓝色天空、皎白月色、挺立巨木一起构成了一副瑰丽的图画。若是仔细分辨,偶尔还能透过枝叶繁茂的侧枝看到主干上爬动着的白色物体——那正是一具具形状千奇百怪的骷髅。 陆楚回过头,不再理会后方的情况,侧耳倾听了下四周的动静,寻找是否有合适的地方落脚,能让队伍稍作停顿和修整。 7一直稳步跟在陆楚身侧,呼吸不见丝毫紊乱,看起来游刃有余。 . “陆楚、祁黎!” 忽而,陆楚听到了身后宋规叫自己的名字的声音,陆楚疑惑转头看他。 只听宋规又叫道:“罗琪、袁珂洁,还有钱镇,你们先等等!” 前面几人都停下了脚步。 罗琪和袁珂洁此刻头上都出了薄汗,袁珂洁叉着腰、喘着粗气问道:“怎么了?” 宋规神色凝重:“我需要确定一间事情。” 罗琪挑眉:“什么事?” “你们看,”宋规转身指向了巨木的方向,“看那棵树树顶的位置。” 尽管有明亮月光照着,但是由于几人已经跑出很远一段距离且夜色昏暗的缘故,他们凝眸看向树顶的方向,只能看到大致轮廓,一时半会儿看不出什么其他的异处。 其他几人用肉眼往巨木的方向看的时候,宋规将自己的背包放在了地上,开始翻找着什么,片刻后,他面上露出欣喜,从包里摸出了一个迷你望远镜。 看见了他的动作,袁珂洁好奇地围过去:“这哪儿来的,昨天整理物资的时候怎么没见着?” 宋规无奈摇了摇头:“那天就拿出来说了,你估计是没听见。” 陆楚看向那个望远镜,点头道:“嗯,是钱镇搜集的物资。” “没错,”宋规边回答边拿起望远镜朝着巨木看去,喃喃自语道,“让我看看啊……” 一分钟后,拿着望远镜看向巨木的宋规愣在了原地。 罗琪凑过去用力锤了下他的胳膊:“你怎么回事,说要确定下什么,现在又和傻子一样站在这里动都不动。” 宋规被罗琪打了一拳,这才回过神来,他看向众人,语气不再轻松嬉笑,而是神情严肃、语气凝重道:“可能有点麻烦了。” 陆楚皱眉:“什么?” 宋规将手里的迷你望远镜递了过去,示意他看看。 陆楚疑惑,拿起望远镜放在眼前,朝着东北方向巨木顶端的位置看去。 陆楚凝神注视,片刻后,也怔愣在了原地。 远处,巨木顶端与皎洁明月相接,使得树木顶端的枝叶莫名亮堂,轮廓仿佛被镀上银光一般。隐藏在层层叠叠树叶中的巨木主干若隐若现,其上爬满了白色的骷髅,而一开始爬在骷髅大军最前方的蜈蚣形骷髅已经占据了顶端。 此时,在月色的沐浴下,陆楚清除地看到,那只蜈蚣形的骷髅已经不能称之为“骷髅”了。 它正在慢慢地长出红色血肉。 它伸长了脖子,身体两侧的手臂紧紧抓着树枝,固定住自己的身体,让月光洒在自己白骨森森的躯体上。艳红色的肉开始一层层覆上它的骨骼,随后生长出浅麦色的皮肤,这个过程十分缓慢,陆楚仿佛能看到缠绕在它的骨骼上的血肉的脉络,狰狞而血腥。 发现陆楚也陷入沉默后,袁珂洁开始焦急担心:“怎么了,你们看到了什么,很严重?” 陆楚把望远镜递给她。 随后,袁珂洁几人轮流拿着望远镜看过了巨木顶端发生的事情后,都默而不语。 陆楚肯定地总结道:“这些骷髅长出血肉了。” 袁珂洁艰难点头:“嗯……怎么说呢,只是骷髅的时候还好,有血有肉之后,那么多手臂长在赤-裸的身体上……有点恶心啊。” 宋规将望远镜放回背包内,整理好背包背回背上:“所以,现在,我们该干什么?” 7看着远处皎白到诡异的月色,淡声说了一个字:“跑。” 第73章 第六局 说跑就跑, 几人立刻就撒腿狂奔了起来,速度比刚刚跳下树的时候还要快上许多。 几场打斗奔逃下来, 渐渐磨合着的几人已经隐隐确定了彼此的定位, 罗琪自觉跑在打头,前行速度飞快,剩下几人紧随其后。 “为什么现在让……我们跑啊?”跑了一会儿, 袁珂洁才反应过来一般边跑着便气喘吁吁问7道,“我觉着吧……我们……再看会儿它们会变成什么样……比较好,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7扭头看向后方的巨木,语气沉着解释道:“那边,第一只骷髅已经跳下树了。” 其实,那些长出血肉的家伙已经不能称之为“骷髅”了, 只是他们还没有想到更好的,用来指代称呼这些家伙的名词。 袁珂洁震惊, 说起话来气都不喘了:“跳下树?什么操作?” 陆楚听到两人的谈话,顺着7的目光往后看了一眼,随即蹙眉道:“它们是朝我们的方向跳下来的。” 众人闻言皆向后望去。 只见天上那轮明月变得越发皎洁明亮,原本夜色中只是依稀看见的巨木轮廓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巨木顶端的枝叶则开始脱落, 主干上趴着的长相怪异骷髅们没有了树叶的遮掩,彻底暴露在了月色之下。那些在顶端趴着的骷髅们已然全身都覆盖了血肉和异常光滑的肌肤,下方的骷髅也开始发生变化。 殷红血肉渐渐覆盖白骨的文理和脉络若是离得近了,便清晰可见。 骷髅身上覆上血肉的白骨越来越多,等到全身都覆盖了蜜色肌肤后, 爬在最顶端的骷髅就开始接二连三直接从最高点纵身跳了下来,包裹了皮肉后的身体的长相更加诡异,在月色下,那些家伙的皮肤似乎白的发光。 而它们跃下树的方向,正是朝着陆楚一行人的。 “切,”罗琪跑的气息不稳,也要给后方的宋规抛去一个斜眼,鄙视道,“你的运气还能再臭点吗?!” 宋规哈哈笑了笑,态度极为谦逊:“说不定,要不要下一把还让我试试?” 罗琪朝着他翻了个白眼。 “你们……还有力气说笑,”袁珂洁哀嚎,“咱们总不能这一晚上……一晚上都在跑吧?那不得……不得累死!” 陆楚闻言,语气坚定,令人信服道:“先往前走,总会有办法的。” 不知那些家伙的速度如何,也不知道冲着他们的方向跃下树后有没有直接朝着他们奔来,陆楚几人能做的便是尽量离那棵巨木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幸好之前他们就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暂且在安全距离内,不必担心会被立刻追上,只是他们要赶快寻找一个躲避的地方,否则不说其他,就是体力都吃不消。 7看了一眼陆楚,在陆楚回望的时候投去带有些许笑意的肯定眼神。 他们必须有一个可以休息调整的时机,这个时机若是寻找不到,那么,就由他们自己来创造。 因为他会带着陆楚活到最后。 不是这一“局”的最后,而是“规则”的最后。 —————— 另一边,第一只长出血肉、跃下巨木疑似蜈蚣的家伙,虽然是朝着陆楚几人逃离的方向跳了下来,却没有立刻追上他们,而是在巨木之下停顿徘徊着,仿佛等待着什么。 一只、两只、三只……随着时间的渐渐推进,那些攀爬屹立于巨木顶端的骷髅接连长出血肉,跃下树木,如此一波一波的交替过后,树下的骷髅变得如最初一样密集起来,淹没了褐色的地面,只是那时涌动的是白色的汪洋,如今却变为了肌肤的肉色。颜色的改变令这些家伙在视觉上的冲击感不减反增,人类躯体上不规则不定数长出的手臂在拥挤的间隙中朝四面八方挥舞着,怪异到令人作呕。 而那只最先长出血肉的蜈蚣形状的骷髅站在汪洋正中,面朝着陆楚几人逃跑的方向,姿势好似眺望。 . 陆楚几人又跑了许久,确认暂时没有东西能追上来后,几人终于卸了力跪坐在了地上。 这一番剧烈的奔跑耗费了众人太多力气,一时间,众人只能躺在那里喘着气,几人中气息尚还平稳的只剩下7了。 袁珂洁呼吸平缓后,不忘赞叹:“祁黎你混哪条道上的,绝了。” 罗琪看了7一眼,抱拳表示甘拜下风。 7只淡淡道了一句:“熟能生巧。” 陆楚闻言看向他,他已然越来越不敢想象之前的7究竟经历过什么。一句平淡的“我完成了所以单人任务”的背后,究竟有多少次的命悬一线,多少次徘徊在了死与生之间,以至于熟能生巧到获得了这许多活下来的技能。 7见陆楚看着自己,便勾起唇角冲他点了点头。 陆楚微窘,随即也扬起笑意:“我在这里休息会儿,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吧。” 众人将自己背着的背包里的食物都拿了出来,由陆楚进行分配后,将一部分放回包中,剩下的就是他们的晚餐。 几人再次点起了火堆,他们围坐成一圈吃着食物,同时不失警惕,时刻注意着四周的情况,始终将装着物资的背包背在背上。 袁珂洁用手捋了捋头发:“说实话,其实我一直觉得我们像在演电影一样。” 只不过这场电影的场景、道具、敌人,甚至生死,都是如此真实。 其他人默而认同。 “说起电影,”宋规想到什么,忽而看向众人,问道,“你们知道惊悚电影最恐怖的是什么吗?” 陆楚看了眼7,又看了看其他人后,用树枝探进火堆底部,向上翘了翘,使得火烧的更旺盛,赤红色跃动的火光映衬在他的脸颊一侧。他的脸颊因为火光的描摹,变得越加柔和。 他笑了笑,道:“这个我听说过,是电影结束时的那句‘由真实事件改编’。” 宋规点了点头:“现在的我们,不就是这个最恐怖的状态吗?” 第74章 第六局 “虽然很遗憾, 但是现在,我们就是那个所谓的‘真实事件’, ”陆楚笑了笑道, “并且应该不会有人想要改编。” 宋规耸肩:“这确实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袁珂洁闻言掏出一包饼干,往嘴里扔了一块,边嚼边道:“讲真, 如果我活着回去,我肯定给咱们的光辉事迹改编成小说, 再改编成电影,流芳百世。” 宋规挑眉:“活着回去哪儿?” 袁珂洁又吃了一块饼干,这才继续说:“我从哪儿来,当然回哪儿去。” 陆楚则抬眼看向了7的方向, 站在外侧倚靠着树干警戒四周的7似有所感,转头, 与陆楚在夜色中对视,朝着他轻轻点了点头。这种视线的交汇,与仿若肯定的微小动作,是他们之间独有的默契, 如此自然又让人格外心安。 从哪里来就回到那里去对陆楚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他所熟悉的那个安详平和的城镇, 实则只是存在于一片虚幻之中的海市蜃楼,它经受着“规则”所赋予的毁灭和轮回,就像一场华而不实的梦境,梦境坍塌的那一刻,所有的美好与静谧都将不复存在, 无力挽回。 陆楚明白自己早就失去了来路,也不知晓归途。 一直以来,陆楚都避免去想象这场看似永无止境的迷局彻底结束后,他将要何去何从这个问题。或许其他人活下去的动力是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那里有他们的家人、朋友、敌人,有熟悉的空气,有喜欢或讨厌的人和事。对或错、喜或悲,都是真实存在。 而对陆楚而言,查明“规则”与“局”背后的真相,才是他目的所在。 如今看着7坚定的眼神,陆楚忽然对未曾想过的“一切结束后将何去何从”这件事有了隐约的答案,这个模糊的答案让他心底不可自制的升起动容的情绪,这种情绪如同荡起涟漪的澄净湖水,在心中留下丝丝温热痒意。 这种感觉,或许就是希望。 思及此,他回给7一个清浅的笑容。 . 另一边,袁珂洁已经开始畅想美好的未来,宋规和其他几人听了会儿后,都露出兴致缺缺的表情。又是片刻后,罗琪最先站了起来,她看了看四周,默默地爬上了附近的一棵树,闭目休息。钱镇则吃了分给自己的食物,填饱了肚子后,一言不发地走到一边靠在树旁坐下,眯着眼睛养神。 宋规见状毫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了几声,忽略了耳边袁珂洁滔滔不绝的演讲,对陆楚道:“陆小楚啊,咱们也休息会儿吧。” 袁珂洁愤怒间一个石子扔了在了宋规背上,语气忧郁叹息道:“你们这些凡人啊。”随即便停止了说话,快速补充食物后也找了一个平坦的地方坐下恢复体力。 陆楚看了看周围这几个人,忽然觉得,这或许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 陆楚走到7身边,寻了一个地方坐下,背靠着树干。 7不需要休息,他只是靠着树干站着,守在陆楚身侧,一边警戒着那棵巨木的方向。 那些多手怪看起来仿佛没有弱点,仅仅只是骷髅的时候,它们就已经强大如斯,如今不知是借助了什么神奇的力量,让它们拥有了血肉,看起来比原来更为凶猛,也更为丑陋骇人。 陆楚闭着眼低声道:“我们稍作休息后,可能要立刻离开这里,异形骷髅们随时都有可能追过来。” 其他几人或点头或轻声应和,便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各自休憩。 . 夜间微凉,月色湛白如水,一阵几不可察的微风拂过陆楚垂下来细碎的发丝。陆楚微微蹙眉,张开眼,直起腰来。 他神色戒备地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其他正在闭目养神的几人察觉到陆楚的异动,立刻睁开眼来。 7站在了陆楚身前,宋规则语气谨慎问道:“来了?” 这个“来了”指的是什么,他们心底都清楚。为了确认,陆楚闭着眼又倾听了须臾,而后他立刻背好了自己的背包,对其他几人道:“我们跑吧,它们是狂奔过来的。” 话落,陆楚指了一个方向。 众人闻言快速背起背包,朝着陆楚指着的方向狂奔。 宋规摇摇头叹气:“哎,今天一整天都在跑了。” “你以为怪谁?!”罗琪翻着白眼,“有本事扔五点你有本事现在就给我去找到它们的弱点啊。” 宋规摆手:“不敢不敢。” 陆楚道:“听声音,一会儿前面会有一条河,目前不知道宽度,但是这个方向是最安全的,所以我们必须游过去,有不会游泳的吗?” 罗琪点头:“我会。” 宋规:“我也会。” 其他几人都依次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很好,”陆楚带着谦虚的微笑点头道,“我不会。” 宋规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其他几个人也猛然看向陆楚的方向,一脸震惊。 袁珂洁张了张嘴:“这……这可咋办?” 陆楚依旧沉着:“抱歉,我会尽快学会。” 他目不能视的时候没有办法学习游泳,后来则是一直没有机会去学习。上一局7教会了他很多东西,然而由于“规则”对活动范围的限制,他们只能在学校范围内活动,而那局的学校中没有泳池,所以他并没有点亮这项技能。 看来要赶快学会才好。 跑在最前面的罗琪闻言道:“重点是这个吗?” 宋规则在脑海中不停地思考着应对的对策。 这时,7淡淡出声道:“不用担心,我带他过去。” “不行,”宋规皱眉看向7,“这个时间的河水一定很凉,水流的湍急程度还不清楚,我们刚刚也跑了很久,体力耗费了不少,你带一个人过河很危险。” 宋规说完便看向了陆楚,征求他的意见。 “只能这样了,而且——”陆楚给了宋规一个安心的眼神,语气里满是信任,“我相信祁黎。” 7闻言嘴角微微勾起。 宋规闻言,虽然心中还有些疑惑,但还是选择相信陆楚的判断,因为他知道陆楚是不同的。 和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同。 想到这里,宋规侧眸凝视陆楚片刻,而他的举动则全被7纳入了眼中。 随着时间推进,陆楚以外的其他几人也渐渐听到了河流河水奔腾的声响,与此同时,他们身后传来了无法忽视的地面的震动感,仿佛什么庞然大物于他们身后紧跟迫近。 那种压迫感令人窒息。 逐渐靠近河水的过程中,7靠近陆楚,握住了他的手。 第75章 第六局 几人逐步迫近河流, 河水的声音愈来愈响,光是听着就能察觉出几分它的的宽广和壮阔。 果然, 当夜色中闪着奇异的黑与银色泽的河水映入眼帘之时, 众人都被河水的宽度和湍急程度惊呆了。只见涌动着奇怪气味的河水正朝着下急而猛地奔腾而去,时而翻起巨大水花,“哗啦啦”的声响不绝于耳, 从河流这侧到那一侧的宽度目测将近百米尤多。 几人跑至河边后,皆停下了脚步, 震惊的望着眼前的河流。 然而现实留给他们的震惊的时间并不多。 宋规见状,略有担忧地说道:“游百米多倒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么急的河水,对我们来讲, 被水流冲走的危险极大,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吗?” 陆楚摇摇头:“后面是多手怪大军, 那些家伙的数量不可估计,即使跑去两侧,只要没有逃过这条河,就有被他们追上的可能性, 在双骷髅的难度下, 为了活下去,只有游过眼前这条河。” 如果追赶他们的多手怪骷髅军团只有寥寥数只,即使对方强大如斯,与其一搏也不是不可以的,但是如今他们面对的是数以千计甚至于万计的怪物, 肉搏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无论怎么思考,都只有游到河对面这一个做法了。 罗琪把背包打开,把几包压缩饼干和微小的工具用绳子系在了腰间,看向宋规道:“为了活下去,我们什么危险没有遇到过,什么生死一线的事没有做过,我怎么觉得你这次娘的很?” 说完,她便第一个跳下了河,奋力朝着河对面游去,湍急流着的河水几次淹没了她整个人。 陆楚看着心惊,罗琪的怪力和冷静有时候真的让他忘记了这仅仅是个身高勉强到他胸前的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想要在“局”中活下去的代价,不是简简单单几句生死一线就能概括的。 袁珂洁也丝毫没有惧怕的情绪,她学着罗琪的样子,在腰间系上几袋小的压缩饼干,就扑通跳下了水,钱镇紧随其后。 宋规这次束手束脚,其实是因为陆楚,他从不是犹豫不决的人,然而这一次,他想保证不让陆楚处于危险之中,这其中的原因与他执念想和陆楚做队友有关联,因为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的话,“陆楚”这个人的存在是他们挣脱“规则”的希望。 他深深看了陆楚一眼,发现陆楚和7都已经在从背包里拿东西系到腰间,便放下了心中所想,也跟着整理东西。 陆楚知道宋规必然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是宋规不说,他便也选择静观其变,作为一个正式的团队,宋规总会把该告诉他的事情告诉他。 跃入河中之前,宋规再次嘱咐7道:“祁黎、陆楚,你们要小心。” 祁黎颔首。 此时,最早跃入水中的罗琪已然抵达了对岸,她身材娇小,冲着这边招了招手,澄清月色下,远远看去依旧能分辨出她脸上的嫌弃和不耐烦。 这边7将陆楚抱在了怀中,对他道:“抱紧我。” 陆楚这才发现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他松开了7的手,而后环住了7精壮的腰身,轻声“嗯”了一声。 身后怪物群疾驰而来的巨大而嘈杂的声响越来越大,尽管那些怪物没有叫声,但是它们行动时带来的动静依旧如此轰鸣聒噪,令人心中如擂鼓般难受。 反观宋规已经游到了河流中间的部分,另外三人则已经抵达对岸。 7伏在陆楚耳侧,低声说了一句:“相信我。” 陆楚点头,屏住呼吸,7便抱着他跃入了水中。 陆楚不识水性,对溺水的认知仅来自于听别人所说,如进入了水中,才发现自己连基础的闭气都做不好。如今他下到水中,湍急的河水瞬间朝他涌来,漂浮的阻力让他没有任何着力点,只能依附于身旁的7,河水淹没了他的口鼻,他闭紧了双眼,鼻腔与口腔中有难忍的辛辣感。 在如此迅急的河水中带着一个人游泳,是一件极有难度的的事情,但是对于早就记不清到底经历过多少“局”的7来说,却是简单至极——唯一有难度的是,他要带着的人是陆楚。 担忧,因而谨慎。 陆楚随着7的动作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河水冰冷,凉意寒彻入骨,就在这时,如同蜻蜓一点般微热软意突然印在了他的额头。 河水奔涌打在脸上,陆楚睁不开眼,微眯着双眼隔着模糊水珠看到了7在月光映衬下下巴的轮廓。 两人顺利游到河对岸,7将陆楚抱在怀中,轻拍着他的后背。 宋规几人凑上来问道:“还好吗?” 陆楚抹去脸上水珠,冲其他人笑着点了点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袁珂洁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这水急的很,我还以为自己要被冲走了。你都不知道,我站在岸这边看着祁黎把你带过来的时候,多怕一个水花下去,你们两个人就都不见了……” 不怎么说话的钱镇看着7道:“你很强。”各方面。 这种强烈的对强者的感知从初见开始就一直存在,钱镇甚至怀疑祁黎这个人可以独自对付数十只有了血肉的手臂骷髅。 7朝着他礼貌点头,不肯定也不否认。 恰在这时,追逐着他们的多臂怪已经隐约能看清身影,打头的依旧是那身体两侧长满手臂的令人感到作呕的蜈蚣形怪物。 陆楚见状站起了身。 宋规:“陆小楚,我们又要跑?” “等一下!”袁珂洁突然叫道,“你们看对面!” 其余几人皆朝着对面看去。 只见第一只蜈蚣形状的多臂怪仿佛预感到有危险一般,并没有跳进河水中,反观它身后那些多臂怪,正如下饺子一般一只只跳进了汹涌的河流中,然后再也没有浮上来过。 这种奇特的情形让袁珂洁忍不住问陆楚道:“陆楚啊,你说,它们是不是……易溶于水啊?” 第76章 第六局 宋规面露疑惑, 看着袁珂洁道:“你说什么?” 袁珂洁看向他,神色正经, 语气耿直:“易溶于水, 它们必须是易溶于水啊!” 宋规闻言摇摇头,正色道:“我不认同你的说法,我倒觉得它们更像是一泡水就骨质疏松了。” 钱镇:“……” 罗琪往后退了两步, 看了眼袁珂洁,道, “理科生?”又看了眼宋规,道,“脑子有坑?” 袁珂洁羞涩挠了挠头:“我只是想表达一下原来这些家伙也是有弱点的感慨。” 宋规忽视了罗琪专门针对自己的毒舌。 陆楚全副心神注视着河对面的情形,难以置信的同时又有些怀疑——敌方千军万马真的就如此轻易的被一条河流阻挡住了吗? “先远离一下这里, ”陆楚谨慎道,“水下的情形是怎么样的我们还不清楚, 万一它们跳入水中就失去了动静,只是因为它们不需要呼吸,并且会从水底潜过来的,那我们就危险了。还是远离岸边比较妥当。” 其他人闻言, 觉得有道理, 但是众人又想确定多臂怪究竟是不是畏水。因为回到高塔中后再次掷骰子,他们还有可能选中同样图标的区域,遇到同样的怪物。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因为这项共同的顾虑,几人先远离了岸边二十米, 而后小小的讨论了一番。 商讨间,7道:“我潜到水底去看看。” 陆楚担忧,阻止道:“水流那么急,现在又是晚上,潜入水底恐怕也看不清什么,更何况又那么危险,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决定。” “不用担心,”7道,“我只进入水中几分钟,马上上来。” 陆楚懂得7的想法,离第二天的傍晚高塔出现之时还有很长时间,之后难免不会再遇到这些家伙,如今这种情况,简直是寻找那些怪物弱点的最好时机。 最终,陆楚还是选择了相信7,在7跳入水中之前,他忍不住多次嘱咐:“一切以安全为最先准则。” 7点头,将身上多余的东西放在了地上,又把一直绑在身上的刀解下来递给了陆楚:“等我。” 他们几个人在奔跑过程中都好好护着自己的武器,即使笨重如罗琪的铁锹,也先把棒身去掉,把铁锹头绑在了后背上。 陆楚接过他的刀:“好,小心。” 两人的谈话,仿佛自成一个世界,其他几人都插不进去嘴,等有机会说话的时候,事情已然决定好了。 7再度跳下了河,姿势优雅。 尽管月光澄清透亮,也不能够改变现在是夜晚的事实。7屏住一口气潜入水中后,发现能看见的范围如意料中一般小,于是,他缓缓朝着对岸的方向游了过去。 水流依旧汹涌,但是对7却没有造成什么阻碍。他谨慎地靠近着那些多臂怪所在的位置,游了许久终于看清了那些怪物沉入水中后发生了什么。 7皱着眉看着河底的情形,而后立时折路返回,很快便回到了陆楚这边,动作利落爬上了岸,目光首先触及到了陆楚澄澈的双眸。 见他毫发无损平安归来,眼中一直存有担忧的陆楚终于松了一口气。 两次的游泳渡河让7的头发全部贴在了脸颊上,使得他本身便俊毅的容颜更显得棱角分明。7颔首任由晶莹水滴顺着脸颊滑下,或滴落在地、或滑落衣服中。他的衣服紧贴着身躯,描摹出他精壮健硕的身体轮廓。 放下担忧之心的陆楚注意到这一点,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眼。 这时,袁珂洁凑过来激动道:“怎么样?易溶于水吗!” 7道:“算是。” “……”袁珂洁蓦然沉默了一瞬,而后神色复杂道,“真的假的,我就说说玩而已……” 由于袁珂洁的话,陆楚的注意力再转移到多臂怪身上,缓解了他心中小小的尴尬,他看向7问道:“河底发生了什么?” 其他几人也都十分好奇地看着7,等待着他的解答。 7看着陆楚,解释道:“长出了血肉的怪物跳入水中之后,身体开始迅速变软,骨骼连同血肉融化在了皮肤里,看上去如同软体动物。无数手臂则像是水底长出的水藻,柔软漂浮在了河底。” 袁珂洁赞叹:“厉害了……” 陆楚有所疑惑:“只是变软吗?” 7闻言目光投向湍急的河水之上,开口道:“不止如此,融化之后,它们的躯干交织在了一起,已经分不清楚原来单个的个体。” 陆楚呢喃道:“交织……融合吗?” “所以,”罗琪道,“我们最终的结论就是,它们遇到水就化掉了?” 宋规歪了下头:“好像是这样,但是根据祁黎的描述,化在水里这一点是福是祸还不清楚。” “希望是福吧,”袁珂洁双手合十祈祷道,“我们都跑了一个晚上了,是祸的话,我们体力消耗太多,迟早会被追上吧。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没有想到任何可以对抗这么一大群怪物的方法。” “是福不是祸,是祸,那就打回去。”说完罗琪就把绑在背后的铁锹头拿了下来,动作轻柔珍爱的将它擦干净,而后颇有些失落地感慨,“可惜,磨刀石扔了。” 擦干净铁锹头,罗琪在附近捡了一根硬长的木棍,将铁锹头绑了上去,扛在了肩上,问道:“话说,我们跑了这么远,高塔出现的地点又不明确,等它出来的时候,如果我们离得太远,还能看见吗?” 这个问题一下难住了在场的几个人,陆楚心中感觉可以看到,却因为这种感知实在太不明确,因而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7笃定道:“可以看到。” 宋规挑眉:“这么确定?” “‘规则’的恶趣味,”7道,“希望总要摆在看得见的地方,绝望时才更痛彻。” 陆楚闻言一愣,希望要摆在看得见的地方……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局地这几个人就是确定的陆小楚和7的战友,之后的局不一定是团队任务,但是只要是多人任务,就是这么几个人凑在一起啦 所以这一局其实是为了奠定升华战友情而存在的 第77章 第六局 “摆在能看得见的地方, 带给人希望,却也可能带给人毁灭一般的绝望, ”陆楚重复着7的话, 自语道,“也就是说,其实不论我们跑到什么地方, 那座高塔都会出现在我们看得到的地方——这就是希望;但是‘规则’本身更想看到的是我们希望之后的失望,所以在我们看到的这个高塔的同时, 它一定不是在安全的地方。” 宋规点头:“有道理。” 袁珂洁疑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高塔,不会出现在那些怪物身边吧?” 想到那些家伙多到密集恶心的手臂,袁珂洁只觉得瘆得慌, 头皮发麻。 陆楚看她:“不排除这个可能,更或者说, 这是最大的可能。” 此时罗琪面露不懈,插嘴道:“死里逃生这么多次,‘规则’的恶趣味一直保持的很好。” 陆楚不知道她指的恶趣味是这次的“大富翁”游戏,还是囊括她以往经历过的所有生死, 但是他并没有多问。 希望本身所存在的意义, 可能就是让人更加绝望而已,但是陆楚早就决定要把希冀变为现实。 仅此而已。 . 因为渡河的缘故,几人的衣服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在月夜里,微风吹过, 几人都凉的浑身一抖。 随即,袁珂洁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陆楚见状道:“点个火吧,别感冒了。” 宋规看了看四周:“我们的工具都遗弃了,想点火,只有钻木取火了。” 袁珂洁闻言双眼一亮,举手示意:“这个我擅长!” 罗琪附和:“你的确对这种事情很上手。” “这么说来,我可真是居家旅行必备。”袁珂洁便捡来形状合适的干燥木柴,边自我感叹道。 陆楚凑上前,想要学习一下她是如何生火的,想来这是一项不错的生存技能。 袁珂洁蹲下摆弄着,对其余几个人道:“同志们,帮我捡些细碎的干燥木柴过来吧。” 陆楚几人闻言,各自散开,在附近捡了不少木柴,袁珂洁看了一眼,夸赞:“不错不错。” 只见袁珂洁将一个弯曲成弧度的木柴放在了一片干燥的叶子上,然后用另一个较为笔直的木柴镶嵌在放在叶子上的木柴的弯曲处,双手搓动不停摩擦。不久便有一点点灼烧的气味溢出,与此同时,细小的黑色粉末落在了提前铺好的干燥枯叶上。等袁珂洁觉得粉末数量差不多的时候,便走到附近的灌木丛中,找到了一种类似棉花的植物,她将里面的棉取了出来,撕成松软的棉花糖的模样。 小心的将刚刚收集的黑色粉末倒在棉花里,她像包饺子一样把粉末包在棉中,捏着外面的部分,嘿嘿一笑:“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话音刚落,她将手中的棉花左右抖了抖,顿时,棉花燃着起来,袁珂洁把已经烧着的棉花迅速扔进了先前准备好的枯木柴堆中,用手扇了扇,木柴堆缓缓地燃烧了起来。 “啪啪啪——”宋规鼓掌,“完美。” 陆楚也跟着鼓了鼓掌,这个技能值得学习。 袁珂洁笑的更嘚瑟了:“感谢各位同志的捧场!” 罗琪的关注点倒是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她看着越燃着越旺盛的火堆,随意往地上那么一坐,然后问袁珂洁道:“很好奇,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奇怪的技能,生火也是,撬锁也是。” 袁珂洁羞涩地挠了挠头:“喜欢看求生节目来着。” 钱镇难得开口称赞:“很厉害。”他是指看过节目就能记住过程并付诸行动获得成功这件事。 他们谈聊之间,7已经又引了几个火堆,将陆楚引至一旁让他坐下烤火。陆楚坐下后,7自己则站在了陆楚的上风处,为他挡着时而拂过的轻微夜风。 陆楚发觉后,拉着7的衣角,抬头看他,眼中漉湿:“你也坐。” 看着陆楚的眼睛,7心中浮起一阵软意。 其实在过去的已经数不清的岁月里,7的生存技能早就点满了,生火这样的事不过是最基本的,但是既然袁珂洁会,他就没有提出的必要了。 只是如今这事,让他发现,自己要教给陆楚的东西还有太多,任何一个小的当面都不能马虎。 他迷恋陆楚内心的柔软与温润,却也希望他能锋利起来。 若是某一天,他无法继续守护在陆楚的身边,陆楚已经能够无坚不摧、无往不胜。 —————— 奔波了太久的几个人晒干了衣服,然后轮流值班睡觉。 一夜无事。 . 看来,河水带给怪物们的阻碍是很大的,能让他们得到这么长的休息时间。 当然,他们并不能确定多臂怪在水中的状态是不是死了,也不能确定这里除了第一回 的那种怪物和多臂怪,是否还有其他的危险的存在,因而,即使在休憩中,他们也始终不曾放松警惕。 这时天已大亮,几个人也已经吃过了压缩饼干,用碗状的大叶子接了点干净的露水,补充了体能。 “接下来,往那边走?”袁珂洁看向陆楚,如此问道。 高塔会在临近傍晚时出现,且位置不固定,他们周围危机四伏,并不安全,坐以待毙不是个好的选择。 既然高塔会在他们能看到,且又有危险的地方出现,那么他们应该更加远离困住了多臂怪的河流才是,否则高塔的地方会不会出现在必须途径多臂怪的地方还未可知。 陆楚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其他人听,几人都表示赞同。 “那好,”陆楚道,“继续和那些家伙背道而驰。” 说完,陆楚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方向。 这一次,几人不用再奔跑,又是白天,危险性降低了不少。 袁珂洁看着在白天更加清晰的树林的轮廓,轻声道:“空气不错。” 宋规道:“是很清新。” 钱镇默而不言,罗琪则扛着自己的铁锹对着宋规翻了个白眼,忍住了把铁锹甩过去的冲动。 宋规摊手:“又不是我起的头,是吧陆小楚。” 陆楚能感觉到罗琪对宋规的针对,但是这种“针对”并非实质上的敌视,因而他一直以来并没有在意两人的小插曲,此时也只是轻笑着点了点头。 7一直走在陆楚身侧,手扶着腰间的日本刀。 第78章 第六局 白天的树林相较晚上, 危险程度降低了不止一点半点,几人也明显不像之前那般急切匆忙, 急于躲藏。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白天就没有危险了。 尽管多臂骷髅们已经被河水困住, 但是他们还记得一开始被袁珂洁和骷髅灭掉的两只在上一个格子中遇到的怪物,不知道这种怪物还有多少。在上一个格子中,那个怪物畏光, 不敢在白天行动,但是因为难度系数不一样的缘故, 陆楚不能保证在这个格子中,它们也会畏光。 陆楚把自己所想说了出来,宋规边警惕着周围边赞同道:“我也想到了这一点,如果难度相同, 那么我们上一个格子中得到的结论就基本可以直接应用,但是在这个双骷髅难度中, 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袁珂洁不禁真诚实意感叹:“如果这个格子平安度过,后面再选中什么难度和关卡,都能轻松度过了吧,毕竟是地狱难度。” “不一定, ”罗琪毫不留情给她泼冷水, “和这个难度相当的还有几个格子,到时候可能发生的情况也不一样,也就是说这次格子里经历的事和得出的结论很可能派不上任何用场。” 袁珂洁叹了口气:“说的也是……”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眼见袁珂洁情绪低落,陆楚笑着说了一句:“如果这个格子平安度过,我只希望不用再看到宋规扔骰子了。” 袁珂洁瞬间愤恨:“附议!” 罗琪斜视宋规:“我觉得可行。” 就连钱镇都低沉着声音“嗯”了一声。 宋规顿时哭丧脸:“你们太不够意思了, 陆小楚你变了……我们可是战友,之前那只是意外,意外。” 说完,宋规转头看向7,感动道:“还是祁兄弟好,在我众叛亲离的时候,没有落井下石,仍然坚定地站在正义的一方。” 本来观察四周守着陆楚没有参与谈话的7闻言,抬眼看了下宋规,而后语气平淡道:“我听陆楚的。” 宋规:“……” 宋规无言以对,心情复杂,“非”不是他的错,这种体质是天生的…… . 之后,几人一刻都不曾放低警惕心。 然而奇异的是,这日直至下午,都没有发生预料之外或是难以对付的事,偶尔有一两只野兽,7或者罗琪、钱镇几下便解决了。 时间流逝,顺利的不像话。 这反而让陆楚更加难以心安。 不过多想无益,陆楚放下心中所思,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们只要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就好。 诡异的安全一直持续到了黄昏时分。 看着西斜的橙色的夕阳和渐渐暗下来的风景,众人知晓,高塔即将出现。 几人都跳上了附近的树上,以便有较为开阔的视野,而后,环顾四周,屏息以待。 . 与此同时,大批沉浸在河底的多臂怪经过一夜一日的融化结合,变成了滚球一般的巨大绵软物体,无数手臂向外伸展,漂浮在湍急和水中,顺着河水流动的方向招摇着,密密麻麻、阴森骇人。仔细看向那一坨被融合的肌肤结合在一起的肉球,还能分辨出不同的躯干的轮廓,此时,这些躯干正如连体婴一样,纠结黏连在了一起。 随着跳下河水的多臂怪的数量越来越多,缠连而成的肉球越来越大,纠缠的手臂越来越多,形状也越来越恶心,直到它的大小足以露出了河水水面。 此时,数以万计的手臂都雀跃了。 它们延展、抖动,互相撕扯,仿佛获得了新生,有的手臂甚至激动地将自己身边的手臂拽出了纠结的肉球,使得它随着湍急的河水向下游奔去,没有了踪影。 一番激动过后,无数手臂托着巨大的肉球开始朝着岸边缓缓移动——那正是陆楚他们登陆的对岸。 . 另一边,几人还在翘首以待。 目前没有什么危险,他们站在树上后,各自负责了不同方位的监视,只等高塔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内,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高塔奔去。进入塔中,他们就安全了。 为了更快地冲向高塔,也为了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状况,几人站在树上,不再动弹,短暂地养精蓄锐。 “这里!”忽而,罗琪喊了一声。 其余几人立刻朝着罗琪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座漆黑的高耸入云的高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来的方向。 确认高塔方位的一瞬间,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同时从树上跳下,朝着高塔的反向狂奔而去。 根据目测距离来看,那座高塔离他们不远,想来不用渡过那条困住了多臂怪的河,如此一来应该是安全了许多,但不知为何,陆楚心中不安愈甚。 这种不安很快就被证实并非空穴来风。 因为随着与高塔的距离愈来愈近,陆楚闻到了一股河水和腐臭结合的味道,脑海中浮现无数猜测的他立刻大喊了一声:“小心!” 与此同时,一团巨大的、足以遮天蔽日的肉球向着他们奔跑了过来。 那个庞然大物实在太多巨型,但是这种巨大对它的动作没有造成任何阻碍。组成了它外部的数以万计的手臂有一部分清扫着阻碍了它前进的路途的树木,还有一部分垫在身下,作为脚交替向前攀爬,速度快的骇人,很快就越过了高塔直冲陆楚几人而来。 初听到陆楚的提醒,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其他几人依旧没有任何犹疑便进入到了备战状态,知道他们看见了离他们越来越近的肉球。 袁珂洁忍不住道:“我去……” 罗琪皱眉:“有够恶心。” 随着肉球的接近,树木被碾压倒塌的声音渐大,脚下的地面也传来由弱到强的剧烈震感,宋规扭头看向陆楚:“换队形。” 陆楚应和:“好。” 六个人立时分为了两队,往两边分散开,宋规、罗琪、钱镇一队,陆楚、7、袁珂洁一队,快速冲刺,目标是被肉球甩在身后的高塔。 第79章 第六局 那球体如一座小山一般庞大, 由于它的周身遍布手臂,球体内也是手臂纠缠交织的原因, 远远看去, 它更像一颗长满了刺的毛球,正冲着众人飞速弹跳过来。 陆楚几人分为两个小队后,成“V”字型冲着巨球而去, 没有任何躲闪。 他们在等,等待着巨球会将哪一组当做攻击目标, 等巨球发起攻击时,被攻击的人负责吸引它的注意力,另一组则快速冲向高塔,并准备接应。 如此一来, 被攻击的人所要承受的危险性要大很多,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因为在看到这个球体的那一刹那,陆楚就已经明白,他们杀死眼前这座巨山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既然杀不死,那就只有躲了。 在树林中, 障碍物太多, 他们前进的速度明显受限;但对于巨球而言,它的前进方式粗暴直接,将途径的所有阻挡了它前进路线的树木全部推倒或者连根拔起,一路碾压过来,仿佛没有没有什么可以阻碍它的东西存在。 与巨球的距离越来越近, 陆楚几人的紧张感也达到了最高峰。 突然,巨球偏离了原来直线的方向。 宋规瞳孔猛缩,大喊一声:“陆楚,朝你们去了!” 陆楚回应了宋规后,与7对视,读懂了彼此眼中的意思后,两人加快脚步往前跑了两步,挡在了袁珂洁稍前方。 陆楚微微侧头,对袁珂洁道:“一会儿宋规他们接近高塔后,我们引着怪物,你找机会跟进宋规的队伍里。” “明白。”袁珂洁点头,她的长处不在战斗力,这种时候,听从陆楚的建议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做出决定的下一秒,巨球已经朝着三人而来,宋规那一队趁机绕到了巨球后方,继续朝着高塔狂奔。反观陆楚这边,三人灵巧地躲开了巨球的扑击,将它带离了原来的前行轨迹。 因为巨球太过巨大,光是滚动,能碾压的面积都足以将三个人碾平,它异动的震感也使得三人颇为难受。 另一边宋规他们已经越来越接近高塔,眼见时机成熟,宋规冲着陆楚他们的方向大喊道:“过来!” 陆楚立时对袁珂洁道:“跑!” 说出这一个字的同时,陆楚拿起脚下一个石子狠狠朝着巨球扔去。 这个石子的威力不足以对怪物造成任何伤害,但却成功激怒了它。原本朝着三人奔来但是却没有具体目标的巨球刹那间浑身抖动起来,无数手臂颤抖着,张牙舞爪,巨球也将攻击的目标锁定在了陆楚的身上,瞬间朝着陆楚砸去,电光火石之间,陆楚屈膝朝一边跃去,躲过了巨球的攻击。 与此同时,袁珂洁在听到陆楚说话的瞬间,便朝着陆楚的反方向跑去,在巨球被陆楚吸引了注意力之后,她便朝着高塔的方向跑去。 近距离观看巨球上缠绕挥舞着的手臂,皮肉包裹下粘连着的身体带来视觉冲击让陆楚心里有些许不适。 另一边,在巨球开始攻击陆楚后,7站在了与陆楚相对的位置拿起石子激怒巨球,引着巨球朝着自己攻击。 就这样两人配合默契,不停激怒巨球,给袁珂洁地逃跑提供机会。幸而上一局中,陆楚在7的教授下学习了许多格斗技巧,也在锻炼中使得自己的身体素质与反应能力大幅度提升,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实战经验,此时在应对巨球的时候,陆楚在战斗中开始变得游刃有余。 袁珂洁没有太多迟疑,很快就抵达了高塔,并给陆楚和7发去了信号。 陆楚和7对视一眼。 此时,7正被巨球纠缠,无法脱身,陆楚见状再次挑衅巨球,就在巨球转向陆楚的同时,它身后的7纵身跃起,一脚踹在了巨球身上,其力道之大,甚至踹折了巨球的一只手臂。 巨球激怒,而陆楚和7则同时朝着巨塔奔去。 巨球已然出离愤怒,身上无数手臂剧烈颤动,一时间尽都忘记了去追逐二人。等它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陆楚和7已然接近了高塔,罗琪和袁珂洁已经进入高塔之中,宋规和钱镇则在外接应他们。 眼见着高塔越来越近,7自然地后退两步守在了陆楚身后。 就在两人将要在宋规和钱镇的接应下进入高塔的时候,激愤的怪物急速弹跳起来,在地上砸出数个土坑,无数树木被碾压折断,轰隆隆的声响刺耳至极。这时,仿佛是在相应巨球的愤怒,一道仿佛蜈蚣一般的人影从巨球身后跳出,瞬间朝着陆楚和7的方向跃去。 “小心!”看见一切的宋规立刻冲着陆楚二人大喊。 7的反应极快,反身便是一脚,直接踹飞了冲着二人而来的怪物,并抽出日本刀挡在身前。 被踹飞的黑影很快便又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这时陆楚才看清了黑影的样子,果然,这就是那个蜈蚣形的骷髅。 它如今身上被肉色血肉覆盖,十数只手臂不规则的分布在身体两侧,同时撑着地面,陆楚发现,它的躯干竟然是仰躺着面部朝上,只是它的脸上没有耳鼻口,只有一整块光洁的、淡粉色的肌肤。 “咔嚓咔嚓——”错节的人骨归位的声音让人背脊发寒,蜈蚣形的怪物轮流伸展着自己的手臂。巨球也赶来,直冲着二人碾过去。 7揽着陆楚躲过了巨球的攻击,然后带着他一跑至了高塔门前。 宋规和钱镇见两人平安到达,没有任何拖延的进入了高塔内,就在这时,巨球用尽了所有手臂的力气朝着两人砸了过来。那一瞬间,7立刻将抱着的陆楚推进了高塔内,下一秒,7的身影就被巨球整个笼罩了起来。 陆楚第一次感觉到了痛彻心扉的害怕与惊恐,那种惊惧比他自己身处危险之时来的要更加强烈和痛苦,刹那间,他只来得及喊出了一句“祁黎”。 时间仿佛被拉长,分秒都过的缓慢而明晰,陆楚眼中的惊恐已经渐渐变为绝望,他甚至已经忘记了只要往身后退一步就能进入高塔内,就能获得安全。 此时此刻,所谓的安全,已经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而那只蜈蚣形的怪物,也瞄准了怔愣的陆楚。 就在陆楚眼中绝望积攒,生志全无,就连冲向自己的蜈蚣怪都没在意的时候,一把日本刀并几只被砍断了的手臂突然从巨球的一侧飞了出来,紧接着,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满身血污地从刀飞出的地方翻滚出来。 逃出巨球的男人没有停顿,看到陆楚即将被攻击的那一刻,他身上气势全开,那沐浴过无数死生与鲜血的眼神顿时变得锋利无比。他瞬间冲向陆楚,徒手牵制住了蜈蚣怪,并将另一只从蜈蚣怪的胸膛直接穿了过去。 然而蜈蚣怪没有心脏,所以这一击让它疼痛,却没能对它的行动造成牵制。 7早料到如此,所以并不心急,他拖着蜈蚣怪滚出去几米远,捡起了跌落在地的日本刀,动作流利手起刀落就削掉了蜈蚣怪两只手臂。 果然,手臂才是本体,被砍掉手臂的蜈蚣怪躯体剧烈颤抖,行动变得缓慢,攻击的力道也减小了将近一半,7趁机再次挥刀,将蜈蚣怪的手臂和身体彻底分了家。 另一边,巨球虽然少了几只手臂,却由于它是融合而来的原因,这点身体上的短缺只是增剧了它的狂暴而已。 7淡定地将插在蜈蚣怪身上的刀拔出,转身站在陆楚的身前,与庞大无比的丑陋怪物面对面。 死战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陆楚站在7的身后,看着他强大到无可匹敌的背影,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就在陆楚恍然的时候,7已经在巨球行动前更先一步弹跳而起,直冲巨大的怪物而去。 7的速度快到已经捕捉不到他的身影,血色夕阳的余光映射下,陆楚只能看到一道残影在巨球身上跳动、挥刀。一根又一根的手臂接连从怪物的身上坠落,鲜红色的血液比斜阳的余辉更加的鲜亮。 很奇怪,这些怪物的血居然也是红色的。 陆楚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觉得自己如同在看一场电影,场景声势浩大,里面的主角无所不能,所向披靡。 主角肢解的怪物,漫不经心地完成着这一幅华美瑰丽的画作。 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那只将先前的他们逼迫的四处奔走的巨球已经失去了它所有的手臂,顺着它滚圆的躯体淌下来的血液渗入了土地中,让原本黑褐色的泥土沾染上了诡异的黑红,在晚霞的映射下反射着诡异的光芒。它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却不能再有任何行动,地上数不清的手臂散落交叠,有些手臂的手指甚至还有些微的活动。 而那个完成这场杀戮的名为“7”的强大男人正站在怪物的身体上。 第80章 第六局 陆楚抬头。 站立在仍在抽搐抖动的怪物顶端的7逆着夕阳的光芒, 低头与他对视。7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溅上了点点猩红,血红斜阳映衬下, 他的眸子里似乎闪烁着危险的殷红的光。 7从怪物身上纵身一跃而下, 身形轻巧落在陆楚身前。 他想触碰陆楚,却发现自己的身上溅满了肮脏的鲜血,便将抬起的手臂放了下来, 只直视着陆楚。 “陆楚。”7叫他的名字。 陆楚恍然:“嗯?” “任何时候,你都不能失去斗志, 即使,”7顿了一下,定定的看着陆楚,眸中倒映着陆楚茫然的面庞, 而后一字一句道,“是在发现我可能死去的时候。” 陆楚明白了他指的是自己看到他的身影被巨球吞没时, 面对着蜈蚣怪一动不动的行为。 那时的他,除了绝望,仿佛再也感受不到其他任何的情绪,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 也只是些许怔愣而已。 眼睁睁看着7被吞没至蜈蚣怪冲过来攻击自己的这个看似短暂的过程中, 陆楚的脑海中闪现过了太多的东西,那些明明只是不久前,却像是尘封了太久的记忆——他小时候漆黑一片的世界听话护主偶尔调皮的萝卜,悉心温柔教导他又逝去的父母,以及那座静谧安详的小城镇。 陆楚仿佛与外界的喧哗之间隔了一赌墙, 陷入长久的回忆之中,直到记忆定格在他与7初遇时的场景—— 彼时的他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却没有害怕,而是在自家门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目光毫无焦距,笑着对着空气说:“你要,进来坐坐吗?” 然后那个高大俊朗的寡言男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带着不用眼睛看都能察觉到的锋利的孤寂与疏远感。 一切,都始于那一刻。 陆楚恍惚想到,从自己父母过世后,他那么努力地活着,一是因为父母让他答应过他们好好活着,二是因为萝卜还在他身边。 后来,在明白自己所生活的地方只是一场虚妄,而萝卜又永远葬在了那个无限循环的死局中之后,他挣脱了原来的世界,进入“规则”,然后挣扎在不同的“局”中,一开始只是为了追寻一个真相。 而如今,看着眼前这个强大到无可匹敌的男人,陆楚终于发现,7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已经渐渐超过了“真相”的分量。 父母已逝去,萝卜被埋葬。 在陆楚自己尚且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中,陆楚实在想不出,除了7,还有谁能与他共患难,还值得他的信任,还爱着他。 还有谁……能让他想要一同赴死。 陆楚眼中渐渐聚起微亮光芒,他不禁上前一步,用力抱住了浴血而归的男人,面上绽开笑意:“安全就好。” 这个拥抱来的无比突然,使得斩杀敌人时毫不留情的7有片刻的无措,随即冷硬的面庞便柔软了下来。 因为手上的血污,7无法回抱他,只能低头看着陆楚发梢,说道:“我能轻而易举地杀死那些怪物。” 陆楚点头:“嗯,我知道。” 陆楚不知道数不清的“局”究竟赋予了7怎样强大的能力,直到刚刚那一刻,陆楚才意识到这个男人竟已经强大如斯。这“局”中没有任何怪物可以对他造成威胁,他可以随意来去,不被牵制,甚至拥有保护陆楚再加上其他几人全身而退的能力。 但是他却一直按而不发。 陆楚松开他,后退一步,看着他道:“我大概知道你一直没有动手的原因,是想锻炼我们是吗?” “嗯。”7应答。 一味地受人保护,躲在别人身后只会让人变得越来越弱小,正确保护一个人的方法,是在自己的羽翼范围内,让那个人经历搏杀,然后强大起来。 “谢谢你,”陆楚真诚地答谢,他勾起唇角,眉眼柔和,“我会成长到无需你保护的地步。” 7闻言,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即使我可能死去,你也不能失去斗志。” 陆楚依旧笑的好看:“这个我不能做到。” 7蹙眉。 就见陆楚伸出了手掌,语气郑重对7道:“这位先生,请给我与你同生共死的权利。” —————— 塔内。 宋规几人急作了一团。 按理说从宋规和钱镇进入高塔后,离他们不远的陆楚和祁黎应该很快就进入到塔内的,但是十几分钟过去了,依旧不见两人的影子。 人进入塔内,就不允许再出去,因此,即使众人担心,却不能做什么。 宋规不禁自责:“我不该这么快进来的,应该和他们两个人一起的。” 钱镇刚毅的脸上也有了一丝担忧的神色。 往常,喜欢挖苦宋规的袁珂洁必定已经开始对他进行炮轰,但是当真正遇到问题的时候,袁珂洁反而开始安慰他,因为她知道,这种时候,在团队之间需要的不是相互指责,而是互相信任和彼此依靠。 就连罗琪都没有再故意针对宋规,但是安慰的话她也说不出口,于是便保持着沉默。 就在这时,塔内中间的桌子上出现的一行字——高塔将于二十分钟后禁止入内。 这意味着,若是陆楚他们不能在二十分钟内进入塔中,便永远回不来了。 宋规看见那行字的刹那便冲到了墙边,寻找是否有可以打开的暗门。 袁珂洁蹙眉:“没用的,刚刚我看过了,完全是墙,没有可以通行的地方。” 钱镇盯着他们进来的墙壁,道:“他们会没事的。” 罗琪挑眉:“为什么这么肯定。” 钱镇与她对视,肯定道:“那个男人很强。” 那个叫做祁黎的男人,强大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 “滴答——滴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几人沉默的气氛快要凝成实质的时候,墙面出现了松动。 下一秒,遍身浴血的7和沾染了7身上鲜血的陆楚出现在了高塔内。 “抱歉,”陆楚对着宋规几人歉意笑着,眉眼柔和,“久等了。” 第81章 第六局 宋规见到两人便立刻凑了上去了, 观察二人片刻,他发现他们除了身上血迹较多之外, 都没有受伤, 这才放下了心。 宋规认为若是自己接应二人的时候没有那么快进入高塔的话,至少还能在有了危险的时候帮上些忙,不至于让两人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进入高塔, 所以直到现在仍在自省。 他们是一个团队,任何一个人掉队都不行。 看出了宋规的自责, 陆楚安慰道:“我们没事,你们接应的很成功。” “刚刚到底遇到了什么?”袁珂洁关心道,“你们晚了这么久才进来,我们都很着急, 怕你们两个出意外。” 陆楚闻言解释道:“快进入高塔的时候,我和祁黎遭遇了蜈蚣形的怪物的攻击, 因为比较难缠,所以多用了点时间搞定。” 虽然陆楚只是一句话带过,但是看二人晚的时间和7身上的血迹,几人知道那必定是异常激烈的一场战斗, 所幸二人都安全回来了。 罗琪把铁锹头着地, 柄支在了墙边,她靠了上去,眼睛扫视过陆楚和祁黎:“没事就好。” 袁珂洁给两人递过去一块布:“之前的背包上的布,擦一擦吧。” 陆楚这才想起,他们二人尤其是7, 此刻身上都是狼狈不堪。 陆楚道了谢,接过布,动作自然地帮7擦去了脸上了脏污:“一会儿进入下一个格子,可以看看有没有洗澡的机会,现在先这么擦干净吧。” 7就这么低头注视着陆楚的动作。 袁珂洁三人没有发现二人的氛围有什么异常,宋规却盯着陆楚给7擦脸的手,若有所思。 . 陆楚和7二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而后几人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再次围坐在了那张桌子上。 袁珂洁看着眼前的骰子:“怎么样,这次谁上?” 罗琪不答,却说道:“后六个格子有点意思。” “确实,”宋规托腮,盯着双骷髅后的那六个格子,“有四个格子上各有着象征着危险的图像,第三个格子为象征一般情况的空白,而第六个格子上却是一个桃心。” 第二次投掷骰子的时候,非酋宋规扔出的点数是“五点”,困难等级为两个骷髅,而“六点”是一个骷髅。 这次是第三次投掷骰子,“一点”即为上次在六点位置上的一个骷髅,往后的图像分别为“尖牙”、“空白”、“兽爪”、“炸弹”、“桃心”。 袁珂洁开口问道:“一个骷髅和两个骷髅的区别会很大吗?” 宋规笑了下,问她:“刚刚那些家伙,你觉得你能打几个?” 袁珂洁:“一……一个?” “一个骷髅的难度应该是削弱了一半,”宋规道,“但是那些家伙数量庞大,又有出奇的怪力和奇怪的身体构造,在它们面前我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只能逃跑。在这种情况下,难度削了一半,恐怕情况也不会好太多。” 钱镇赞同:“我有同样的感觉。” 见袁珂洁还是一副不解的样子,宋规便举例道:“当你的实力与你所面对的困难相当的时候,你才会产生‘其中一个比另一个难’这样的想法;反之,当你和你的目标之间的实力差距太过悬殊的时候,这种比较级就不存在了。打个比方,让一个英语学得极烂的人去考级,四级和六级对他来说是一样的,他不会有‘六级比四级的题更难’的想法,因为这两个对他来讲都完全看不懂。” “……”袁珂洁沉默了几秒,“我想我大概懂了,但是你深深地伤害了我。” 袁珂洁想起了被四六级支配的恐惧,换个角度想想,她就是宋规口中的那个“完全看不出四六级题目差距因为我都看不懂”的那一类人。 没有经历过四六级荼毒的罗琪看看宋规,又看看袁珂洁,嗤笑了一声:“还不是因为脑子不够用。” 袁珂洁默默叹了口气,很难受。 另一边,陆楚在听到宋规说他们和怪物差距悬殊的时候,不禁看向了7。 确实,他们五个人加起来都和怪物的实力仍旧相去甚远,更不要说怪物是抱群出现的,但是7一个人就可以抹去了这种差距。 这种认知不但没有让陆楚放轻松,反而让他在心疼7经历的同时,也有了想尽快变强的紧张迫切感。 “所以,说了这么多,”袁珂洁扫视了一圈道,“这次到底谁来投骰子?这次可要慎重,毕竟六点即是最远的,能让我们少打几场硬仗;又是最安全的——那可是桃心啊。” 罗琪靠着椅子:“我扔过了。” 宋规摆摆手:“我也扔过了,而且我想你们应该没有再让我扔一次的想法。” 钱镇看着桌子上的图像,摇头:“我运气一直一般。” 袁珂洁道:“我在运气这方面上也不行啊。这次我们应该慎重点,好像看看桃心的格子是什么样子……” 说完,袁珂洁就将目光转向了陆楚,眼睛闪闪发亮:“陆楚,要不你来吧!” 陆楚疑惑:“我?” “对,”袁珂洁肯定道,“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你是个运气很好的人。” 陆楚笑:“恐怕要让大家失望了,我从小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与好运有关的事。” “我倒觉得袁珂洁说的可行,”宋规摸着下巴说道,“要不陆小楚你试试吧,不要怕,扔不出六点我们又不会打你。” “可以试试,”罗琪附议,“再差也不会比宋规这个渣渣更差。” 宋规躺枪,但也不算无辜,于是他只是耸了下肩,然后继续用真诚的双眼看着陆楚。 陆楚看了一眼7,见7对着他点了点头,于是便拿起了骰子:“那我就扔了。” 宋规:“上吧陆小楚。” 袁珂洁:“面对疾风吧少年!” 陆楚双手合住将骰子摇了摇,然后动作随意地扔了出去。 众人紧盯着骰子,屏息以待。 只见那骰子被扔出去之后先快速滚了一段距离,随后速度降了下来,绕着圈圈缓慢翻滚几周,最后在众人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停在了六点上。 陆楚下意识地去看7,7眼中隐有笑意。 宋规拍手:“完美。” 袁珂洁赞叹:“牛逼。” 罗琪和钱镇虽然没有说话,但二人的神情也稍稍放松了下来。 就在这时,高塔的墙壁渐渐消失,桌子上出现了一句话—— “请享受这一日的时光。” 高塔彻底消失,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座房屋建筑风格看起来和第一次的格子中极为相似的城镇。只是这座城镇依旧荒凉,街道上没有人烟,路边的路灯早就锈迹斑驳的不成样子。 虽说“桃心”代表的大概是有好事发生的意思,但是众人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心。 须知,一时的大意往往致命。 因为上一个格子中,众人仓忙奔逃,丢弃大部分的物资,如今每个人身上都只有各自的武器并几块压缩饼干可以说是寒酸得很。如今看着眼前的一座座房屋,几人相互对视,读懂了彼此的意思。 宋规几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陆楚。 陆楚闭上眼睛,用心去听去嗅,片刻后睁开眼,对几人点点头:“没有发现任何危险,不过还是小心为好,我不能保证自己嗅觉和听觉每次都是对的。” “好,”宋规道,“那我们先去找个安全的据点。” 因为陆楚没有在任何一座房屋中感受到危险,所以众人选择了离他们最近的的一座房屋走了进去。 屋里没有人,但是家具摆放整齐,上面也没有蒙上灰尘,几人四散分头去看,找到了一些未过期的食物与一些可能会用上的小工具。 袁珂洁对奇奇怪怪的小零件有些极大的热情,不一会儿就弄了半包,并笑逐颜开地和众人说道:“找到这么多真是厉害了,这些玩意儿都很有用的。” 想到袁珂洁的长处就是这些奇怪的生存小技巧,而袁珂洁也有分寸,不会拿自己承受不住的分量,也不会忘记食物的重要性,众人便随她去了。 搜查完这栋房屋,众人讨论了一下,决定趁着还未进入深夜,让钱镇和袁珂洁守着屋子,其他人去别的地方找找有没有可用的东西,搜寻补齐一下物资。 一番搜寻,几人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带回了不少的工具和食物。 陆楚背回来了几身衣服,上一个格子,他们奔逃渡河,衣服早就不整洁了,尤其是7,经历过最后一场厮杀,衣服上的血迹洗都洗不掉,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对之后的行动也有所益处。 陆楚是目测了几人的身量找的衣服,大小基本合身,袁珂洁见状不禁夸赞了一番,然后有些苦恼地说:“可惜了,浴室没水,不然可以洗洗。” 认真洗澡虽然洗不成了,但是钱镇在这间房子里发现了满的几桶饮水机的水桶,几个人轮流擦一擦身上的污迹还是可以的。 如此一番休整后,几人皆神清气爽。 晚间,众人两两一组轮流守夜。 . 一夜过去,第二日,几人围在一起略作讨论。 宋规说:“既然高塔出现的位置不是固定的,我们没必要跑出去守在它消失的地方,而这一次危险程度较低,我们还不如就守在这座房子里,傍晚再出去。” 陆楚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其他几人都赞同。 转而,时间便到了傍晚时分,预计高塔快出现的时候,几人背好各自的物资,打开了屋门。 高塔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他们所在的房屋的院子里,门正冲着他们,从这个屋门走到高塔的门,不过两三步的距离。 钱镇:“……” 罗琪挑眉:“我们这一天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 袁珂洁冲着陆楚豪迈拱手:“感谢欧皇!” 宋规抹了一把脸:“甘拜下风。” 第82章 第六局 因为高塔离他们只有两三步的距离, 且门对着门,众人很自然地排着队走了进去。 几人直到彻底进入了高塔, 都仍是满面恍惚的状态。 等到他们各自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之后, 脸上的表情才从“真的假的”的震惊逐渐转变成了“陆小楚真是太棒了”的老父亲老母亲般的喜悦。 “哎,”袁珂洁叹了口气,“太顺利了, 跟做梦一样。” 尽管这欧气跟宋规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宋规依旧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赞叹道:“这是好事, 陆小楚真棒。” 罗琪扫了一眼众人,问道:“接下来到谁了?” “祁黎、袁珂洁,还有我。”钱镇道。 接下来的六个格子分别为“骷髅”、“骷髅”、“兽爪”、“空白”、“眼睛”以及“空白”,一眼看去便知, 六点是最好的,既安全又缩减了距离。 袁珂洁看了一眼祁黎, 又看了一眼钱镇,问道:“你们觉得自己运气怎么样?” 7没有多想,直接回答:“一般。” 钱镇:“我也是。” “这可咋整……”袁珂洁听完二人的回答后一脸忧伤地趴在了桌子上,紧接着语气中饱含着对生活满满的希冀深情说道, “好想让陆楚再扔一次……阿不, 扔他个百八十次啊。” 罗琪闻言,道:“如果我们六个人轮流扔骰子,一轮扔完了是不是要再来一轮,那样不就又要轮到宋规?” 想到宋规可能还要扔一次甚至是两次,袁珂洁顿时更加忧伤。 宋规:“是我拉低我们的平均水平了。” 众人谈聊的时候, 陆楚则在观察大富翁的所有途经的格子。 袁珂洁见状,也看向桌子上通向终点的连续成曲线的格子,感慨:“感觉自己都要精疲力竭了,结果还有这么多啊。” 宋规摸摸下巴:“单人任务一般只有那么一两个困难点,多人任务光是在复杂程度上就已经超出单人任务太多。” 毕竟,比单人任务多出几倍的时间奖励不是随意就能得到的。 罗琪数了数格子道:“我们现在已经扔过三次骰子了,第一次三点,第二次五点,第三次六点。” 三加五加六,为十四,而这个游戏总共有五十二个格子。 现在看来,哪怕之后掷骰子每一次都是最大的点数“六”,都需要七次才能完成这一局,更何况他们次次都掷出六点几率极小。 “看来战线还会拉得很长。”袁珂洁叹了口气。 “我大概计算了一下,”宋规用手敲击了一下桌面,继续道,“如果我们想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一局,也就是投掷七次的话,先假设前六次都要投掷到六,概率是六的六次方分之一倍;第七次只要数字是‘二’以上包括‘二’都能抵达终点,也就是说概率为六分之五。如此一来,最后的概率即为六的六次方分之一再乘以六分之五——六的七次方分之五。” 陆楚听完,补充道:“这么算也完全。” 宋规点头:“确实,情况其实比这要多。” “嗯,”陆楚快速计算着,“还有五次‘六’点,剩下两次大于等于八且不为六的情况,这种情况的概率为六的五次方分之一乘九分之一,既六的七次方分之四。再者,还有四次‘六’点,其他分为两五一四,或三次‘五’点的情况……三次‘六’点,三次‘五’点的情况……” 一口气说完计算结果,陆楚顿了片刻,继续道:“这几种情况加起来的结果,才是最终的概率,不过虽说比你举例的多了一点可能性,但是由于分母太大,差距其实可以忽略不计。” 袁珂洁:“……” 罗琪不屑:“说的再多,最后还是看手气。” 袁珂洁茫然,扭头看罗琪:“所以,你听懂了?” 罗琪回答地干脆利落:“没有。” 而钱镇听陆楚和宋规二人的谈话,平日里坚毅的双眼第一次呈现出了放空的状态。 7则始终平淡,没有过多情绪。 “其实罗琪说的没错,”陆楚笑,“算的再精确都左右不了最后的结果,既然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六个人轮流来扔骰子,那就继续按顺序扔吧,说不定祁黎和钱镇比我运气要更好。” 陆楚话落,7已然拿起了骰子,而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扔了出去。 骰子滚了两圈,定格在了四点上。 虽然扔的点数不算大,但是位置却不错,第四个格子——正是空白的格子。 一般难度,算是不错的结果。 如之前一样,骰子结果出来后,高塔的墙壁逐渐变得透明,外面的世界再次展现在六人眼前。 因为第一次就已经经历过空白格子的缘故,这一次,几人的行动格外顺利,与黑色怪物的战斗也次次轻松取胜,一夜一日便很快过去。 . 几人的第五次掷骰子。 这次的进攻方是钱镇,袁珂洁坚持要做一个完美的第一轮的收尾。 “扔吧!”袁珂洁热切地盯着钱镇,鼓励着。 宋规也适时出声,义气道:“兄弟,我相信你。” 钱镇看了看桌子上空漂浮着的图像,这一次他们眼前六个格子分别是“眼睛”、“空白”、“空白”、“骷髅”、“兽爪”、“空白”。 罗琪指着第六个空白的格子:“看到那个空白格子了吗?” 袁珂洁握拳:“你可以的。” 陆楚看他们如此,不禁笑了出来。 钱镇:“难得有点紧张。” 宋规刚好坐在钱镇旁边,于是极为顺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勇敢去吧,你叫不紧张。” 钱镇将握在手中的骰子扔了出去,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划过几人眼前,“咚——”的一声落在桌上。骰子先是快速上下弹跳了几下,随后滚了三圈,这才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 ——一点。 众人:“……” 钱镇:“抱歉。” 一时间,袁珂洁不知道该忧伤自己还是该安慰钱镇。 宋规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战友,从另一种意义上也是脱了单。 一点的格子是眼睛。 眼睛,又会是长成什么样子的怪物? “规则”并没有给众人想象的机会,在钱镇扔出的骰子定格在一点的那一刹那,高塔的墙壁就已经没有任何预兆地开始逐渐透明直至消失。 众人立刻背好自己的背包,手握各自的武器,全员戒备看向高塔外,做好了随时应对陌生的危险的准备。 然而,当高塔消失,外面的世界缓慢展现在众人眼中的时候,几人都怔愣了。 袁珂洁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爆了粗口:“卧槽,老子的密集恐惧症!” 如果说骷髅那一次的无数的手臂,已经让袁珂洁心理上有点难受了的话,那么这次的冲击简直便是让她生理上不能控制的恶心反胃。 就连陆楚几人都感到了一丝不和谐的不适感,只有7仍然不为所动。 陆楚心想,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什么比一个生物的躯体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眼睛,更让密集恐惧症患者想杀人的事情了。 第83章 第六局 袁珂洁爆完粗口就立刻闭上了双眼, 而后手朝着旁边的罗琪快速挥了挥,道:“琪琪!先去帮我弄死那个家伙!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 罗琪扛起铁锹, 嫌弃道:“别叫我琪琪。” 尽管如此, 她还是挥舞铁锹冲到了怪物跟前,而后瞄准了它的脑袋,一铁锹削了下去, 砍在了怪物的脖子上。 怪物的长相恶心,它有类似猿人的身量体型, 但是身上却没有任何毛发,甚至没有生殖器,而是浑身上下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小不等的眼睛,一个个都浑圆发亮, 时不时有几只眼睛眨一眨眼皮,渗的人头皮发麻。因为它的身上到处是眼睛的缘故, 罗琪这一铁锹敲下去,即使对准的是怪物的脖子,也依旧砍到了四只眼睛上,隔着一柄武器, 罗琪都感觉到了那令人浑身不适的触感。 罗琪拔出铁锹。 “噗嗤——” 铁锹戳破几个眼球的声音响起, 闭着眼的袁珂洁浑身抖了抖。 被攻击的怪物立时反应过来,怒吼着朝着罗琪挥拳砸了过去。 罗琪看这个怪物格外不爽,闪身躲过了它的攻击,而后侧身对身后几人道:“不用帮忙,这个东西我杀定了。” 说完反手又是一铁锹砍在了怪物的头上。 奇怪的是, 这只怪物虽没有生殖器,五官却长得齐全,耳鼻口舌都有。 罗琪这第二铁锹打下去,就直接削掉了它的一只耳朵。怪物仰脖长啸,怒火攻心进入了狂暴状态,罗琪却没有给它太多激怒反抗的时间,而是反身一个用力用铲子将它整个怪物拍倒在了地上,然后她将铁锹竖起,带着铁锹整个人弹跳而起,利用体重和惯性将铁锹头整个插进了怪物脖子中。 “咔嚓——” 罗琪握着铁锹的柄部轻轻一撬,怪物的头和身体就分了家。 怪物身首异处后,浑身抽搐起来,身上的眼睛也开始不同频率的快速眨动,然后速度渐渐慢下来,直到最后它的全部眼睛接连闭上,便是再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另一边,袁珂洁没再听到声响,知道战斗已经停止,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见那怪物虽已死去且闭上了眼,但是耸拉着毫无弹性、密集繁多的眼皮堆挤在一起,那副画面仍旧让她这个密集恐惧症患者浑身不适,甚至头晕恶心。 “不行,”袁珂洁摇摇头,试图驱赶不适感,然后克服着自己的生理恐惧,道,“一会儿再遇上这些家伙,你们分我一个,我得克服这种感觉,近距离亲手杀一个。” 陆楚闻言点了点头。 宋规道:“到时候杀得差不多了,会专门留一个给你练手。” 袁珂洁仍旧逼迫自己盯着那只死去的怪物的身体,闻言低声道了一句:“嗯,谢了。” 几人没继续前进,给了她适应的时间。 这些“局”就是这样,不停地改造着一个人,让你不得不习惯以前害怕的东西,因为不能接受,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稍稍习惯之后,袁珂洁走到了怪物的尸体跟前停住脚步,然后近距离盯着它看。 陆楚见状也走了过去,并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挑开了怪物身上的一只眼皮,里面黝黑圆滚的眼球已经失去了生时的光泽,正直直地看着前方。 袁珂洁学着陆楚的样子,拿起树枝去挑怪物的眼皮,她面部表情极为难看,手却没有往回缩一下。 . 经过刚刚一战,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这一次的格子的环境与前几次都有些不同,外面既没有房屋,也没有成片的树林,有的只是平坦的荒原。一望无际的荒原上是看起来像流沙一般的细腻松软的黄土,踩上去可以留下一个半公分深的脚印。从他们站的地方朝远望去,隐约可见寥寥几棵树,在一马平川的荒原上显得有些突兀、萧条。 太荒芜,太安静了。 一眼看去,除了刚刚被罗琪杀死那只的怪物,就再也没有其他会动的生物。 宋规看着远方的树木,提议道:“去那里看看?” 众人赞同。 毕竟,在这平坦又寸草不生的土地上唯有那几棵树看起来还有点生机。 于是几人向着树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都以以前行径的队形前进,以防有不测发生。 夜色彻底暗了下来,这一格子的月光浅淡,令人几乎要看不清不远处的树木。 袁珂洁见状,嘿嘿笑了几声,边走便打开了自己的背包,神秘兮兮道:“是时候打开我的万能背包了。” 宋规挑眉:“有灯?” “有,”说着袁珂洁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有小的油灯,我们虽然可以自己做火把,但是我一想万一找不到树了呢,于是就把桃心那个格子里找到的一盏还能用的带罩子的油灯以及一盒火柴给带上了,虽然有点占地,但这不是就派上用场了嘛?” 罗琪:“做的不错。” 陆楚走过去帮袁珂洁提着包,袁珂洁腾出手来点燃了油灯。 走在前面且身形高大的钱镇接过了油灯,负责引路。 油灯的光不算太亮,但着实为几人带来了不少便利。 . 随着几人逐渐靠近树木,陆楚感知到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觉。 “有点奇怪。”陆楚立时把自己的感知告诉了众人。 其他几人闻言,都停下了脚步。 7侧头看他:“发现了什么?” 陆楚轻蹙眉头,回答道:“说不准确,心里有种异样感,这种异样感和刚刚碰到那只怪物时有些相像,但又不完全相同,越靠近那几棵树,这种感觉越强烈。” 宋规闻言问道:“气味呢?” 陆楚抿唇:“有一点相似。” “难道,那种怪物藏在了树后面?”宋规猜测。 袁珂洁接话:“或者是,怪物是树进化来的?” 宋规和袁珂洁两人异想天开地猜想着,罗琪和钱镇则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陆楚也在脑海中做了多种猜测,但最后只是摇了摇头,自我否认了那些猜想。 陆楚与7对视一眼,而后对几人道:“继续过去看看吧,凭空想再多也不如一见,只是大家要小心一点。” 宋规点头:“也好。” 几人提高了警惕,继续往前走去。 慢慢接近树木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生异常的情况。 由于夜色昏暗,且油灯的光亮照射的范围不够远的缘故,他们需要靠树木很近才能看清楚那棵树的近貌。 然而等几人走近了那棵树,并看清了它的全貌的时候,都沉默了。 宋规转头去看袁珂洁:“感觉怎么样?” 袁珂洁已经闭上了眼睛:“我先冷静一会儿。” 宋规:“那我过会儿再过来问。” 罗琪看着这棵树:“真恶心。” 只见眼前这一棵他们走了良久才看到的树大约有三四米高,直挺挺矗立在这片荒凉的黄土地上,时不时晃动着茂密青翠的窄长枝叶,发出沙沙响声。 这样看来,这棵树除了生长环境与众不同,似乎并没有其他奇特的地方,但这只是在视线不落在它的树干与树枝的前提上。定睛看去,那树的树干上就如同之前的那只怪物一样,密密麻麻长满了大小不一的眼睛,只是这些眼睛比起怪物身上的还要令人感到不适,因为它们相连的地方不是树干。 或者说,这棵树的树干与大家认知的完全不同。 它的树干是由血红黏连的肉构成的,眼睛分布其上,似乎和能流动一样。 此时陆楚也知道自己为何之前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了,看来这棵树和那只怪物是同源了。 袁珂洁试图将双眼睁开了一道细缝,侧着脸、眯着眼去看在油灯照射下的怪树,而后叹息道:“真是……一言难尽……” 陆楚也觉得这棵树长成这样真是难为它了。 罗琪指了指袁珂洁腰间的武器,然后朝着那棵怪树颔首示意:“去试试。” 袁珂洁若想要想要克服自己的恐惧,这棵树是个很好的锻炼工具。 袁珂洁毫不拖拉,立刻放下了背包,拔出刀,深呼吸一口气,走到树跟前,逼迫自己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怪物,然后拿着刀对准怪树一刀切了上去。 “噗嗤——”利刃切开眼球的声音响起,袁珂洁颤抖了一下,缓了一会儿,然后砍下了第二刀、第三刀…… 不知砍了多少刀,她终于停了下来。 宋规问:“感觉怎么样。” 袁珂洁活动了一下筋骨:“可以了,习惯了。” 她说“习惯了”,而不是“不怕了”。 罗琪拍了拍她的肩膀,众人继续前进。 第84章 第六局 路过了这一棵树, 众人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 他们继续前行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在这片除了怪树之外寸草不生的广大荒原上, 或许潜伏着什么他们意想不到的危险。 如此一来, 离那些怪树太近肯定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事到如今,他们仍旧没有搞清楚这一“局”中生物变化的规则,经历过前几次能长肉、溶于水还能合体的多臂骷髅军团, 谁都不能保证这一次那些恶心的树木会不会突然长出手脚挣脱泥土朝着他们发起攻击。同时,这并不意味着站在开阔的、一望无际的地方就是安全的。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他们脚下踩着松软黄土的这方土地也可能会成为吞没他们的怪物。 这个格子太过荒凉,甚至没有任何可以休憩遮蔽的地方,众人走了良久,还是没有看到其他的动植物。 他们几人又途径了几棵怪树之后, 陆楚驻足,前后眺望, 而后对几人道:“我们可以在这里休整下。” 此处前后都是荒地,怪树远在方圆百里开外,稍作停留、休憩一下是个不错的选择。 夜色渐浓,天空只挂着一轮弯月与寥寥几枚星子, 光芒微弱又惨淡。 几人将背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各自吃了点东西喝过了水。而后他们两人分为一组轮流守夜,其他人则将背包当做枕头,直接躺在地上席地而眠。背包里东西杂乱,形状不规则,用来当枕头硌得很, 但众人总能找到令自己舒服的姿势和位置。 . 这一个格子难度只比空白格子高了一点,怪物不难对付,难点在于怪物的长相会让一些人心底抵触,且因为心理有所恐惧的因素在战斗中出手迟疑、落于下方。 要知道,就那怪物的长相,别说是本身就有密集恐惧症的袁珂洁,就是陆楚宋规他们几个人看着都觉得膈应的很。 深夜,他们遇到两只怪物突袭,守夜的7和陆楚很快秒杀了一只,另一只则被醒来的袁珂洁花了点时间干掉。 然后一夜无事到第二日。 可能是这些怪物的作息时间和人类时间一致地缘故,夜间他们只遭遇了两只的袭击,但等到旭日从东方升起,夜幕逐渐褪去之后,陆楚几人便连续数次遇到怪物群的袭击。 待到中午日照当空,烈日炎炎的时候,袭击他们的怪物的数量达到了顶峰。 几只甚至十几张赤裸着身子,从头到脚遍布大大小小的眼睛的怪物冲着自己扑过来的画面极具震撼力,幸而陆楚几个人的心理素质都不是普通的水准。就连袁珂洁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拼杀中越来越习惯,从皱眉忍受变成了面无表情。 终于,六人解决掉了刚刚偷袭他们的十一只怪物之后,总算有了喘口气的时间。 “昨天夜里还挺凉快的,中午却热的我快脱了一层皮了,这是什么气候?”袁珂洁边抹着脸上的汗,便气喘吁吁道。 幸好他们身上还有些水,否则这里黄土千里寸草不生的,都不知道该如何补充水分。 “越来越热了,”宋规也是汗如雨下,“在这种情况下还要不停战斗,身体会流失太多盐和水分。” 陆楚将手放在眼前,遮蔽晃眼的阳光,抬头看向天空。火辣的太阳挂在他们的正上方,耀眼白光仿佛能灼伤人的眼球,强烈的紫外线炙烤着包括他们在内的陆上的一切。地上的黄土温度也升高,地面一米高的范围内似乎能看到因太过炽热而流动扭曲的空气,如同蒸腾热气由下而上升起。 这温度估计已经接近四十度,且还有继续上升的可能性。 陆楚舔了舔干燥的下唇,道:“或许这次格子的难点不仅是奇怪生物的攻击,还有恶劣的生存环境。” 他话音刚落,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瓶子。 陆楚顺着拿着瓶子的修长的手看向拿着瓶子的人的脸,果然是7. 7刚刚看他舔着唇瓣,知道他早已口渴不已,便将自己的水瓶打开递了过去。 “谢谢。”陆楚对他温柔笑了笑,接过水瓶抿着喝了两口。 陆楚喝完水,将瓶子递还给7。 7拿过瓶子,拧上盖子前,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下陆楚双唇抿过的位置。 . 时间流逝,天气果然越来越热,现如今已经热到背着背包不过片刻,后背与背包之间就会湿个通透的地步。 在这种热极的环境下,几人还要时不时与前仆后继朝他们发起攻击的怪物拼杀,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因为要补充体力,他们的水都快要喝完。 罗琪一手拖着背包,一手扛着铁锹,袖口都挽到了肩膀上,她看了眼袁珂洁,问道:“现在大概是什么时间?” 袁珂洁用手背遮着一部分光,眯着眼确认着太阳的位置,片刻后回答:“大概一两点吧。” 宋规闻言道:“一天之内最热的时候是三点左右,且就算到日落时分,温度也不会下降的很快,这么说来我们还有的受。” “而且这里没有庇荫处,”说着,陆楚指了指远处的怪树,“除了那些……树?” 袁珂洁叹了口气:“姑且叫做树吧,虽然身上长了和星星一样多的眼睛。” 宋规调侃她:“看来你已经很适应了,还用星星来形容眼睛。” 袁珂洁再叹口气:“不得不啊……” 此时,一直未出声的钱镇提议道:“去那里乘凉吗?” “那里”指的自然是怪树所在的地方。 在那样的树下乘凉,即使能得到些凉意,在感官上也并不会好受。 袁珂洁闻言首先表示:“安全吗,如果安全我们就过去,不用顾忌我的感受,我已经习惯了。” 宋规则笑了,看着她道:“虽然很抱歉,但我们并没有想要顾忌你感受的意思。” 袁珂洁:“……” 安不安全不是肉眼能看出来的,几人商讨过后,决定先去那边看一看。至于那怪树的阴影下是否真的能给几人带来一点凉意,也是个未知数。 . 陆楚几人选择的这棵树相较其他的怪树要大许多,高大坚挺枝叶繁茂,看起来生机勃勃,当然,眼睛也繁多。 几个人怀着期待走到了树荫下。 钱镇:“……” 袁珂洁:“有感觉吗?” 罗琪:“没。” 宋规:“可以走了。” 陆楚和7对视了一眼。 这种闷沉热意早就弥漫在了空气中,一呼一吸之间都是焦灼之感,已经不是站在背阴处就可以驱赶了的。 . 时间临近三点,地面温度高到隔着鞋底都能感到一点热意的地步。 嫌弃脚上出汗太多、穿着鞋闷得难受的罗琪脱了鞋用绳子穿起来挂在了脖子上,而后赤脚踩在了灼热黄土上,不一会儿,脚底一圈都泛了红。 袁珂洁看在眼里,不禁道:“琪琪,你的脚快被烤熟了。” 罗琪抹了把汗:“没事。”说完还不忘补充了一句,“还有,别叫我琪琪。” 其他人也都不好受。 幸运的是,大约是那些怪物也不堪忍受如此高温的缘故,袭击他们的怪物群越来越少,让他们省了不少力气。 . 节约喝水,减少运动,避免说话。 之后的几个小时,几人都遵循着这三条规则,总算熬到了夕阳西下。 如同炙烤一般的热意终于开始慢慢消散,虽然空气中仍旧充满着浮躁闷热的因子,却也令众人好受了不少。 终于,在几人的渴盼下,高塔凭空出现在了荒原之上。 几人几乎是看到了救星一般,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高塔跟前,而后冲了进去。 进入高塔的刹那,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扑面而来,几人终于放松了下来。 袁珂洁发出一声喟叹:“获得了新生。” 宋规则表示他这辈子再也不想蒸桑拿了。 陆楚赞同点头,虽然他没机会见过桑拿房。 此时,他们的嘴唇都干裂苍白,足以见得之前的环境有多么恶劣。 几人坐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缓了一会儿后,六人才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格子。上一次投掷骰子,是由钱镇投掷的“一”点,也就是只往后挪了一个格子。因此,这一次之后的六个格子分别是“空白”、“空白”、“骷髅”、“兽爪”、“空白”、“眼睛”。 这一次投掷的人是袁珂洁。 作为压轴的袁珂洁将骰子合进手心,表情凝重,将手举到耳边,而后眯着眼睛猛烈摇晃起来。 “嗬!” 随着袁珂洁一声怒吼,骰子被她高高扔了出去。 因为用的力气很大,骰子足足滚了十多秒才堪堪停了下来,稳稳定在了五点上。 袁珂洁松了一口气——还好,和宋规钱镇他们不是一路人。 陆楚夸赞:“运气很好。” 其他人都点了点头。 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面对空白格子,正所谓熟能生巧,这一次他们不仅补充食物水和其他物资,更是好好休息了一番,养足了精气神。 第85章 第六局 结束这一日, 再度进入高塔的时候,六人的精神状态都达到了极佳的状态。 直到如今, 他们六个人已经全部都掷过了一次骰子, 按照先后顺序,点数分别是三点、五点、六点、四点、一点、五点,加起来为二十四点, 格子的总数为五十二,也就是说他们连一半的路都还没有走完。 陆楚看着眼前的大富翁棋盘——上方漂浮着不同图像的格子们连在一起蜿蜒着通向了终点。 这放在平常看似富有童趣的游戏, 此时却是时刻能致人于死地的死亡关卡。 . 坐在座位上的袁珂洁看了眼接下来的几个格子,然后指了指桌子上一处方向,语气激动,对着其他几人道:“快看, 又一个桃心!” 罗琪早就注意到那个桃心,此时点了点头, 将问题抛给众人:“所以这一次,谁扔?” 其他几人看向桌面,只见接下来的六个格子分别是——“眼睛”、“空白”、“兽爪”、“空白”、“空白”、“桃心”。 钱镇看完,首先摆手道:“我就算了。” 毕竟他可是扔出了一点, 还解锁了新难度的男人。 宋规摸摸下巴:“难度很低啊, 不是前三个我都可以接受。” 罗琪斜睨宋规一眼,切了一声,道:“你就这么点追求?” 宋规早就习惯了罗琪时常的嘲讽,并没有在意,而是看向陆楚:“陆小楚啊, 我觉得还是你来扔比较合适。” 袁珂洁闻言立刻拍手附和,双眸晶亮看向陆楚:“欧皇你好,欧皇辛苦了!” 陆楚有些为难:“上一次可能只是偶然,掷骰子一点到六点的概率都是一样的,大家还是不要对我抱有太大的期望比较好。” “没关系没关系,”袁珂洁赶紧补充道,“双骷髅难度和一点我们都扔过了,说实话,我已经没在怕了。” 宋规也道:“一圈已经扔完了,每个人都轮过一遍,看结果,如果真的要选一个人固定来投骰子的话,就只能是陆小楚你了。不过你不要有太大压力,就算这次运气不好也没关系,大不了再换一个人就是了。” 其实陆楚担心的不是自己运气不好,而是其他几个人对自己期望值太高,最后若是真的运气不好,他们的失望也会更大。 如今听了几人的话,陆楚放下了心中的担忧,拿过了骰子:“那我扔了。” 说完,他便将骰子随意掷了出去。 在众人热切的注目礼下,骰子缓缓滚了两圈,定格在了六点。 “……” 陆楚见状不禁露出轻松笑意。 还想着若是点数太小该怎么安慰陆楚的宋规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而高塔消失,再次站在极度安全的环境下的袁珂洁心里想着,这或许就是陆楚的实力…… . 这一次,众人已经知道了有“桃心”图像的这一个格子是相对安全的,于是他们先是找一个座房屋休息,度过了漫长的黑夜——即使知道安全,他们仍旧不忘派出两个人轮流守夜。 等到第二日天光大亮,他们便开始沿着荒凉的城镇行走,补充更替着背包中物资,也查看着周围的情况。 走了几个小时后,袁珂洁忍不住说道:“这里真的是连只鸟都没有啊……” 陆楚将身后的背包向上拽了拽,这一路上他们搜集的或许用得上的东西太多,即使有所筛减,也已经将背包塞满,拉链堪堪拉上。 7见状用手托住了陆楚背包的下方,撑着背包的重量,问道:“重吗。” 陆楚摇摇头:“不重,只是想换个姿势。” 7闻言便帮他调整好了背包的位置,陆楚笑意温润看着他:“辛苦了。” 袁珂洁边走边四处张望,问道:“话说这城镇怎么跟没边没际一样,我们像现在这样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会走到哪儿去啊?” 听了她的问题,陆楚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自己生活的那座小城的模样,以及小镇外的那一片茫然虚空,他不由回答道:“尽头。” 袁珂洁疑惑:“尽头?” “嗯,”陆楚收回神思,解释道,“会走到尽头,走到这一局的边缘。” 袁珂洁惊异:“你到过边缘?” 陆楚的回答避重就轻:“曾经的某一‘局’中。” 宋规闻言不动声色地将余光投向了陆楚。 宋规尚在盯着陆楚思索之际,7忽然闪身站在陆楚身侧挡住了他的视线,并微微侧头与宋规对上双眼,眼中是探究与审视。 宋规连忙移开目光,露出一如既往漫不经心的笑容,说道:“那岂不是和‘规则’里的幻境一样了。” “或许是,只是‘局’中的活动范围更大一些,”陆楚说到这里,停顿片刻,这才继续道,“也更像一个完整的世界。” 仔细算来,陆楚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完整的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身为“局”中人,他对“世界”这个词的认知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有所缺憾。 罗琪听了陆楚的话,只是不屑一顾道:“构造的再怎么像现实,这些‘局’也不可能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虚假的幻象而已。” 陆楚闻言,笑着赞同:“是啊,怎么能算一个世界呢。” 到底还是不完满。 . 几人朝着原本的方向继续朝前走去,因为不必担心有怪物袭击的缘故,他们都想多往前走走,想看看陆楚口中的“尽头”是什么样子的。 若是这“局”范围太大,走不到尽头,就把这段距离当散步热身;如果有幸走到了边缘,自然最好。 然而直到天色渐晚,暮色低垂,他们都没有走到所谓的尽头处。 高塔已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袁珂洁面露失望,罗琪看了她一眼,道:“只要活久点,你总能看到世界边缘。” 说完扛着铁锹率先走进了高塔。 袁珂洁哈哈一笑:“有道理有道理。” 其他几人也接连走进了高塔。 . 这一“局”进行到这里,五十二个格子已经进行到了第三十个。 六人将视线投向桌子。 只见第三十一到第三十六个格子分别是“空白”、“双眼睛”、“骷髅”、“空白”、“空白”、“双兽爪”。 这次,几人没有再询问“谁来掷骰子”这个问题,而是齐齐扭头将目光转向了陆楚。 陆楚:“……” “来吧!”袁珂洁握拳鼓励他。 陆楚无奈笑了笑,还是拿过了骰子,扔了出去。 五点——空白格子。 袁珂洁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宋规夸赞:“陆小楚,你太棒了。” . 那之后,每一次都默认为陆楚去投掷骰子,而陆楚也不负众望接连掷出了五点、四点、六点的点数,且每一次都是刚刚好落在了空白格子上,简直如有神助。 袁珂洁几人的情绪也从兴奋激动逐渐变为了麻木。 陆楚自己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忍不住看了7一眼——他还以为自己所有的运气都用在了遇见7这件事上。 如此一来,之前的三十点加上陆楚后来投掷的二十点,他们已经走到了第五十个格子上。 最后的两个格子依次分别是“空白”、“桃心”。 桃心格子一共只有三个,这在第五十二个格子上的就是最后一个,桃心之后就是终点。这就意味着,只要掷出三点及三点以上的点数,他们就可以直接通过这一“局”;当然,如果掷出的点数是两点,也是无伤大雅,无非就是再转一转散个步而已;至于一点,虽说他们早就摸清了空白格子里面怪物的弱点和生活习惯,但是能少战斗一场是一场,不要把力气浪费在打没必要的仗上。 看着这短暂的两步,本来沉默的宋规突然道:“要不,我来扔扔看?” 罗琪嗤笑:“你?我拒绝。” “算了,兄弟……”袁珂洁叹了口气。 宋规笑,语气中充满遗憾:“我还以为证明我实力的时候到了。” 钱镇欲言又止。 陆楚看着桌面上的图像道:“只要三点及三点以上就都是好的,直接通关的可能性为三分之二,概率很大了。” 宋规:“两点是桃心,约等于度假的难度。” 袁珂洁歪了下头:“就算是一点,好像……也没什么?” “是这样,”宋规点头,“不过我觉得自己还不至于非到这种地步吧。” 看得出来,宋规确实很想再试试扔骰子,但是他并不是会由于个人因素就不顾全大局的人,如今突然说再试着扔一次骰子,无非是因为他知道就算他真的非气冲破天际扔出了一点的点数,也不会对队伍造成什么危害。 当然,只要有一个队友不同意,他就会打消自己的想法。 他能不能扔这一次,决定权在队友身上。 罗琪瞟了他一眼:“准了。” 钱镇表示:“我倒是无所谓。” 陆楚笑:“运气不是绝对的,你可以试试,说不定上一次只是个意外。” 7没意见,因为陆楚说的对。 袁珂洁想了想,点头:“好吧,给你这个机会,反正无非就是多待两天,说不定还能看到这一‘局’的尽头。” “你的语气好像是认定了我一定仍不出三点以上一样。”说完宋规看向众人,“不过还是谢了。” 紧接着,他拿起了手边的骰子,合在手心上下摇晃之后便扔了出去。 骰子滚过桌面,发出轱辘的细微声响,颤颤巍巍翻转到了一点。 宋规举手投降,语气惋惜:“行,我认命了。” 袁珂洁自抱自泣:“我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答应你让你再扔一次骰子……” 第86章 第六局 因为宋规祖传的究极非酋体质, 他们六人再次在格子中度过了一日一夜。 待到第二日黄昏回到高塔中,几人围坐在桌子四周, 再次看向了桌子上那最后一个桃心格子。 袁珂洁深情凝视着终点的位置, 开口问宋规:“再来一次不兄弟?” 宋规谦虚拒绝,态度温和:“不了,这个机会还是留给陆小楚比较适合。” 让他来扔, 怕还是会掷出一点。 于是,陆楚光荣地再次担下了扔骰子的任务, 然后成功掷出了三点——通关。 象征着他们六人的小人越过了最后一个格子,成功抵达终点。 伴随着“滴答——”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几人前方桌面上的游戏棋盘上空漂浮着的所有图像都开始逐渐羽化,化为星点零碎的光斑, 弥散在了空气中,直至全部消失。 随着各式各样的图像消失的瞬间, 桌面上的格子从第一个开始一个个接连翻转,等到终点的位置也整个都倒了过来之后,众人立刻便发现从终点下面翻出一座与高塔同样形状的高塔模型,模型顶端亮着莹莹微光。与此同时, 塔内原本空无一物墙壁上出现了环绕向上的阶梯, 直达幽深黑暗看不见尽头的塔顶。 几人站起身向上仰望,原本的桌椅也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视线落在盘旋而上的楼梯上,袁珂洁说话的语气将信将疑:“这是……出口吗?” 看着眼前出现的,与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城镇中的高塔一样的阶梯,陆楚与身侧的7对视一眼, 而后肯定道:“这就是出口。” 袁珂洁抬头仰视:“我怎么觉得看不见顶儿?” “不是觉得,”宋规回答她,“确实看不见。” 罗琪扭头看向陆楚,问道:“往上走?” “嗯,”陆楚解释,“沿着楼梯往上走就能回到‘规则’中。” 罗琪闻言,把自己背上的背包和武器都扔在了地上,扭扭脖子活动了下手脚腕:“走吧。” 其他人见状,也把之前收集的物资丢在了地上。 这是由于“局”中的东西是不能带进“规则”里的,如今他们已然通关,再拿着也没了什么用处。 他们这几个人都算老手了。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也都曾经试图将自己觉得可能有用的“局”中的武器带在身上,走进通向“规则”的门,然而就在踏进门里的那一刹那,那些武器就全都被分解成了因子消失不见,什么都没剩下。 两次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事实上,陆楚一直觉得进入“局”中经历九死一生的并不是完整的玩家,而是他们的灵魂,或者说是精神力。 不然应该如何解释,即使每一“局”中他们进入的身份大体样貌与他们本身相同,但骨龄身材往往因局而异,相去甚远。且“规则”与“局”里面的东西完全不互通,甚至于无论他们在“局”中穿着什么样的衣服,打扮成什么样子,等游戏结束再次回到“规则”里的时候,身上的衣服还是进入那一局之前的样子。 高塔的内墙上,沿着盘旋而上的楼梯,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油灯,散发的光亮微弱昏黄,却足以照亮脚下一小片范围的台阶。 阶梯一侧靠着塔内的墙,另一侧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直接悬空,且仅容一人通过,看起来有坠落的危险。 身材矮小的罗琪打头走上了楼梯,袁珂洁、宋规、钱镇紧随其后,陆楚和7则走在了最后。 无论是在塔外看这座直耸入云的黑塔,还是站在塔内底部仰望上方无尽的幽深,都会让人产生“塔极高”这样的想法。然而事实上,几人不过才绕着盘旋的楼梯走了几圈,就看到了一片光亮。 走在最前面的罗琪定睛看去,扭头对后面六人说:“前面大概就是出口。” 袁珂洁闻言笑着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那是在“规则”中佩戴手环的位置:“忙活了这么久,不知道回到‘规则’里能奖励多少时间。” 宋规:“应该不少。” . 罗琪继续往前走,没几步就看到了一个能容下十几人的宽敞平台,视野与空间顿时皆变得开阔。 罗琪没多想抬脚踏上平台,而后就顿在了原地,她朝着塔外的方向分辨着什么,一动不动。 袁珂洁见状满腹疑惑,于是也踏上了平台,随后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是?” 后面几人也陆续踏上宽敞的平台。 在踏上平台的那一刹那,他们眼前的风景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子,高塔的墙壁变为透明,只留一扇门伫立在那里,恍若浮在空中。向下俯瞰,他们仿佛站在了极高的云端之上;向远眺望,挂有明亮圆月与万千繁星的夜空之下的景色绮丽而壮阔。 让几人震惊的缘由,是因为他们俯视着下方的风景,并不是一块完整的陆地——那是五十二个正方形的连接起来的区域。每一块区域都是不尽相同的环境与景色,彼此有着明确的分界线,连成的形状和之前桌面上的那个游戏棋盘一模一样。 至于方形区域以外,则是一片茫然。 如同网络游戏中的布景一样,布景外是不需要加以构建的虚无。 这样看去,几人好似能看到自己曾经奔跑走过的每寸土地,尤其是距离他们最近的倒数第二块方形区域,因为宋规逆天的运气,他们刚刚才在那里度过了一天,杀死过十几只怪物。 袁珂洁低声喃喃着:“这就是……尽头?可真是沁人心脾,醍醐灌顶……” 宋规皱着眉。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刚刚拼杀过的地方变得如此渺小,仿佛布景模型。他们这些人,在这样的庞大的模拟场中拼死搏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钱镇和罗琪则都沉默,思考着什么。 这是陆楚第二次以一个类似旁观者的身份,看待自己方才才真实生活过的“世界”。 而作为清除者的7,每一次执行清除任务的时候,都是从这样的高塔的顶端出现和离开的。 “走了,”罗琪平时就没什么除了不屑之外的情绪,此时表情则变得更为冷淡,“总有一天要摆脱这里。” 说完便走进了旁边的那道门里。 “走吧,”袁珂洁耸耸肩,“琪琪说的对,总有一天我们要离开这里。” 在此之前,他们先要小心翼翼又百折不挠地好好活下去。 宋规笑:“我们当然会离开这里。” 袁珂洁、宋规、钱镇三人依次走进了门中。 此时,这里就只剩下陆楚和7两个人了。 7和他们不属于同一个“规则”,即使走进同一扇门,不会走到同一片体系中去,这就意味着,在“规则”的幻境里,陆楚是见不到7的。 思及此,陆楚停下了脚步,看着比自己高大几分的俊毅男人。 陆楚勾起一抹温润笑意,眉目如画,抬眼望进7深邃眸中,问他:“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吗?” 7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日晚霞明殷如流火灼烧,他满身赤红鲜血站在被杀死的巨型怪物前方,陆楚走上前拥住他,衣服上沾染了艳丽血色,然后退后几步朝着他伸出手,说“这位先生,请给我与你同生共死的权利”的样子。 7眼波微动,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溺宠:“答应你的,我都记得。” ——同生共死。 他听过的最美好的辞藻。 陆楚闻言笑的更好看,然后再次朝着伸出了自己的手。 7见状如上一次一样,用自己略大一些的手掌包裹住了陆楚纤细的手:“陆楚,我会给你看到完整的世界。” 这是他的回答,两次如一。 陆楚带有笑意的眸中似有晶亮星子:“下一‘局’见。” 7勾唇:“好。” 而后他松开了包裹着陆楚的手。 就在7以为陆楚会转身踏进那扇通向“规则”的门之时,陆楚突然上前一步靠近了他,趁着7怔愣的瞬间,双手扶着他的肩膀稍稍仰起头,闭上了满是柔软笑意的双眼。 蜻蜓一点。 不过须臾之间,温热软意相碰的触感通过唇边直达心底,勾得人脊背酥麻。 随后,陆楚状似平静跟他道别,转身走进门中,两只耳朵却都泛了红。 7反应过来,看着陆楚的带有一丝慌乱的背影,心中是化不开的甘甜软意。 孤身站在高塔顶端,7的心口倏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绞痛感,他脖颈上狰狞青筋暴起,肌肤开始皲裂,缓缓渗出温热血液,浸湿了衣衫。伤口撕裂又愈合,过程缓慢而煎熬,然而他却像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一般,始终无动于衷。 —————— 陆楚。 只要能让你向前走一步,我什么都愿意做。 “局”外 第87章 “局”外 陆楚眼前一恍, 已然站在了逐渐熟悉了的白色空间内。 方才与7唇间的相触明明转瞬即逝,陆楚唇边却仿佛还留存有温热触感。 他不自觉勾起唇, 耳廓发烫, 眸中沁有湿润软意,面颊也烧了起来,染上了薄薄一层粉色。 “滴——”就在此时, 手环的响声唤回了他漂浮的思绪。 陆楚挥去脑海中绵蜜情绪,低头看向手腕上的时间。 上一“局”开始前, 他手环上的剩余时间为74′59″,经历过一次多人任务后,剩余时间增加了六十五分钟。 陆楚不知道多人任务时间增加的规律和依据是什么,此刻看到表上显示的139′59″, 一头雾水。 正当他盯着那不变的数字沉思的时候,“139′59″”倏而跳到了“134′59″”, 之后静止的时间便开始走动,一秒一秒地减少着。 陆楚收回放在手环上的视线,看向白茫的空间中,果然, 他眼前出现了一扇门。 他没有再多想, 而是抬脚走进门中。 —————— 跨出门的一刹那,视野顿时开阔,刺眼的暖光让陆楚一时间睁不开双眼。等眼睛适应了强光,陆楚这才看清了眼前的这一次幻境。 这是——操场? 只见入眼是宽阔的环形塑胶跑道,陆楚自身则站在被跑道环起来的绿色假草坪的中央, 前后草坪尽头处还有两个铁的足球门框。陆楚向远眺望,西边离得最近的一栋建筑物上写着“逸夫楼”三个字,再往后的建筑物有些像食堂;东边则是篮球场、图书馆以及被挡住的其他建筑物。 这次的幻境看起来是一座占地面积很大的大学校园。 这么想着的同时,陆楚已经往一边撤开了几步,以免挡住后方出来的人的路。 还不知道宋规他们出来了没有,应该没有吧,陆楚心想。他是在门一出现的时候就出来了,如果有人先他一步进入幻境,应该走的不远,但是这里如此开阔,一眼望去,除了他自己却看不到其他任何人。 随着他思绪飘远,他身后的门内突然出来了一个人。 陆楚听到脚步声,立刻回头去看,却发现出来的是自己没见过的一个男人。那男人神情肃杀冷淡,眉间沟壑极深,面部黑黄,看起来凶神恶煞。他出来后,看都不看旁边陆楚,确定了周围的情况后,便径自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这个人大概就是宋规说的这个规则中已知尚且存活的二十多个人之一。 下一个从门内走出来的是罗琪。 罗琪看到陆楚后,朝他点头示意,然后站在了陆楚身侧,看来是要跟他一起等待其他几个人。 之后陆续又走出来了几个陆楚没见过的人。 以往陆楚往往总是晚几步出现在幻境里,或者出来后就去了其他地方,很少与其他人时间重合,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陌生人。 很快,宋规、钱镇以及袁珂洁都出现在了幻境了。 因为7对他们说的身份是其他“规则”管理下的玩家,可以与他们一起完成任务,但是毕竟“规则”不同,所以不能进入相同的幻境内这一点,其他人都没产生疑惑和怀疑。 如此一来,他们的人就到齐了。 宋规扫视众人:“这里守着幻境的门,不太方便,我们找个其他安静的地方再聊。” 陆楚点头赞同:“嗯。” . 几人来到西南教学楼后方的一片树林中。 这里看起来是没怎么经过开发的地区,地处偏僻,树木灌丛生长杂乱繁茂,旁边还有一条长满绿色水草、泛着轻微难闻气息的小湖。湖上边有一座许久没打扫过的小亭子,亭子上方有的檐角已经脱落,亭子里面可供坐下休息的木杆也都有了久经风霜的腐朽痕迹。 袁珂洁见状,不禁叹息感慨:“我上的大学也有这么一处地方,晚上是小情侣的偷情圣地,一波又一波男的女的们,或者两男两女的们。” 钱镇:“……” 罗琪率先走到了亭子里,她弯腰随手捡起了地上散落的一块儿砖头,将它抛起又接住,这板砖的顺手程度让她十分满意。 宋规进去找个地方不管脏不脏就这么坐了下来,而后问几人:“你们增加的时间都是多少?我是六十五分钟。” 宋规首先报了数字,且数字和他们都一样,陆楚和其他人都回答:“我也是。” “看来多人任务奖励的时间每个人是一样的,但是每一次却又不是固定的,”宋规摸了摸下巴,思考着,“它应该是要考虑很多因素,有许多方面加成。” 陆楚闻言看他:“比如?” “人数。”宋规严肃道。 袁珂洁疑惑:“人数?” “嗯,人数,”宋规补充,“具体来说,应该是活着的人数。” 陆楚来了兴趣:“怎么说?” 宋规不答,而是问他:“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曾经进行过一次多人任务吗?” 陆楚点头,宋规说过,那一次只有他和罗琪活了下来,想必是极为凶险的情况。 见他点头,宋规接着道:“那一次,我们完成任务所得到的时间,是二十分钟。” 袁珂洁惊异:“二十分钟?” “对,二十分钟,”宋规看了罗琪一眼,“在只有我和罗琪两个人活下来的情况下。” 罗琪听到宋规说“两个人活下来”这句话的一瞬间,抬起手就给了宋规一板砖。 宋规立时起身身手敏捷地躲开了她的攻击。 这时陆楚才想起来,之前每次见到罗琪,罗琪对着宋规都是直接上手进行物理攻击的。然而上一“局”进行的过程中,罗琪除了偶尔对着宋规嘲讽两句,并没有其他针对性的举动。 从另一种角度来讲,这或许也是一种公私分明? “好了,琪琪,不要闹了,”袁珂洁拦住了罗琪,“我们的时间不富裕,这次的集合是为了谈正事。” 罗琪闻言立刻停止了对宋规的攻击,捡起地上的板砖,再度抛起又接住,而后才沉默地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时,宋规问众人道:“我想问问你们,对这次我们的合作有什么看法?” 钱镇首先开口:“可以信任。” 袁珂洁补充:“可以托付后背,也没有猪一样的队友。”当然,宋规和钱镇的非酋运气除外。 罗琪也道:“还不错。” “我觉得我们可以继续合作下去。”陆楚勾唇总结。 宋规听完几人的回答,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然后立刻收起了笑意,正色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从这一刻开始,就正式是一条战线上的人了。” “所以,接下来我要跟你们分享一个情报。” 罗琪他们几人早就知道宋规掌握着他们几个人不清楚的情报,此刻都立刻怀着期待看向宋规。 陆楚虽然不知道这件事,但是情报与何相关,他心中也有所猜测。 这时,只听宋规继续道:“我们都知道,时间是很重要的,这不仅表现在它体现了我们能在幻境中待的时间,还体现在——” 说到这里,宋规压低了声音,仿佛怕人窥视一般,一字一句轻声道:“如何脱离这个游戏。” 其余四人闻言皆是瞪大了双目。 脱离……这个游戏么。 这是多少玩家梦寐以求的事情,脱离这个无限循环的自杀式游戏,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去,哪怕那正常的生活平凡无奇,究其一生也碌碌无为一事无成,也会是平和美满的一生。 袁珂洁皱眉严肃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可靠吗?” “消息来源是我之前经历过的一‘局’中的事情,因为涉及到‘局’内的内容,说太多会被‘规则’和谐,所以具体来源不方便说明。至于可不可靠——”宋规顿了一下,看了看几人,“我不知道有没有试过这个方法,换句话说,即使有人试过了且成功了,那么已经回到另一个世界地成功者也无法和我们分享成功的喜悦和经验,所以可不可靠,需要我们试一试才能知道。” 罗琪挑眉:“所以,方法是什么?” 宋规看了一眼周身的环境,道:“还记得这个幻境出现的规律是什么吗?” 这怎么可能忘记。 袁珂洁回答:“每天的相同时间,幻境的门打开,通向不同的世界。” “没错,”宋规道,“每二十四个小时为一个循环,通向幻境的门会自动出现,待在幻境的人能停留的时间由手环上的剩余时间决定,时间到了就需要回到各自的空白房间去。那么如果我们手环上的时间超过了二十四个小时,也就是说当我们在幻境中也停留了二十四个小时,停留到幻境循环更替的那一刹那,会发生什么,你们想过吗。” 几人陷入神思。 陆楚思索着,回答:“这是个节点,也是个突破点。” “对,”宋规道,“这个节点上,有着挣脱的可能性。” 第88章 “局”外 陆楚在脑海中整理着思绪。 听宋规说完之后, 陆楚大致理解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正如众人所知,“规则”中每一天的幻境内容都是不一样的。 而幻境更替的时间是二十四小时为一个循环——在这种情况下, 当某一个人手环上的时间足够的多, 能致使这个人在幻境里停留的时间超过二十四小时的时候,他很可能会经历幻境更替变换的这个节点。 而就在节点的这一个瞬间内,存在着脱离这个游戏的机会。 思及此, 陆楚首先想到的是已经完成了所以单人任务的7。 陆楚不知道“局”中单人任务的数量究竟有多少个,但是既然已经漫长到了7忘记了自己名字的地步, 想必是陆楚不敢想象的数量,几千、几万、乃至几十万,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既然如此,假设曾经7若还是玩家, 而非所谓的“清除者”之时,他能在他所处“规则”的幻境中停留的时间, 恐怕早就超越了二十四个小时,那么为何,7没有脱离“规则”、脱离“局”? 是宋规所说的方法有误,并不可靠;还是说, 脱离这里还有其他的必要条件。 看来, 下一“局”再见到7,要仔细问一问他相关的事。 另一边,袁珂洁、罗琪与钱镇几人则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 二十四个小时,换算为分为计量单位,则是一千四百四十分钟, 这是需要在多少的“局”中活下来,才能积攒出来的时间? 他们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罗琪眉头轻皱,抛了抛手中的板砖,道:“也就是说,我们要做十几甚至二十几个团体任务才能达到要求?” 袁珂洁忧虑:“要活过那么多局,本身就是一个难点。” 在宋规告知他们这个消息之后,他们一方面为有可能脱离这里而感到激动兴奋,另一方面,也有所担忧——不只是担心是否能完成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的积攒,更害怕即使他们攒够了时间,最后才发现消息是假的,所有设想中的美满未来不过镜花水月而已。 宋规缓慢摩挲食指拇指,像是在思考什么,而后扫视几人:“但是团体任务并不能轻易去接,有些难度太大,轻易挑战只会导致团灭。想要拿到更多时间奖励的前提是你还活着,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陆楚闻言,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你刚刚说在二十四小时幻境更替的节点上,有机会脱离这里,但是具体脱离的办法是什么?难道,只用站在幻境里眼睁睁地看着幻境场景的转换就可以?” 袁珂洁也附和着:“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难道我们身处的这个游戏是攒够二十四小时就自动通关的真人游戏?” 宋规摇摇头:“具体情况还不好说,离我们攒够时间还有很长距离,所以我们各自在进行每一局的任务的时候,要想办法收集一些资料。” “收集资料?”袁珂洁更加不解,“什么资料,怎么收集?” 她问到这里,宋规的脸色又变了变,他极为慎重问几人:“你们认为,局中生活的人是怎么样的存在?” 陆楚闻言一愣。 罗琪挑眉,言简意赅:“npc。” 钱镇想了想,回答:“批量生产的克隆人。” 袁珂洁思索片刻,才道:“不太好形容,但是一定是假的吧,非真实的存在。” 宋规勾唇轻笑:“非真实?我倒不这么认为。”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余光有意无意瞟了陆楚一眼,而后收回视线,这才继续道:“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量产,他们或许真的是‘规则’设定的npc,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拥有自己的思考能力,拥有相对完整的生活体系,也拥有正常的感情与情绪。” 袁珂洁恍然:“确实是这样,有时候我甚至会被他们的情绪所感染,很奇怪,明明不是真实存在的人物。” “你怎么就能肯定他们不是真实存在的?”宋规再度反问,“他们有血有肉,有思想,设置并遵循着法律。” 袁珂洁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宋规看向陆楚:“陆小楚,你觉得呢?” 陆楚与宋规对视,总觉得宋规好似看出来了一些什么。 陆楚回答:“局中人,是真实的。” 宋规勾唇:“真实?” “嗯,”陆楚神情笃定,“他们过着有迹可循的生活,有各自的人生,有苦痛欢乐的生老病死……因此,他们应该拥有被称之为一个真正的‘人’的权利。” 这种权利不是“规则”又或者其他什么东西赋予他们的,而是他们自己为自己创造的。 “我也这么觉得,”宋规笑,“所以,当局中人开始意识到自己处在一个荒诞虚假的世界的时候,他们便开始试图反抗。” “比如——”陆楚神色凝重道,“寻找脱离的办法?” “对。”宋规点头,“在成千上万的‘局’中,总会有那么几个人,窥探到了不该知道的东西,然后开始抵抗他们原有的被强行设定的命运轨迹,有那么一点想逆天改命的意思。” 这种“原有的被强行设定的命运轨迹”对陆楚而言,指的大概就是迷失甚至丧身在全城失感中。 此时,袁珂洁也懂了宋规的意思,补充道:“所以,你是想让我们在后来的任务进行的过程中,寻找那些‘窥探到不该知道的东西’的人,以此来寻找脱离‘局’的方法?” 宋规颔首:“没错。” 钱镇闻言频频点头:“我大概懂了。” 陆楚则不禁想到,在“斩蛇”那一“局”中的王婆,是否就是窥探到了什么的那一小部分人? 几人各自沉思着,却听宋规又说道:“目前我还没有找到下一个适合的多人任务,如果有了合适的任务我会告诉大家。目前,我们先各自挑选单人任务去完成,然后每一次幻境出现的时候,都像现在这样一起集合碰个头。希望每一次碰头我们都还是有五个人,而不是少了谁。” 须知“局”中凶险,生死难料。 罗琪嗤笑一声:“你死了我都活的好好的。” 陆楚则道:“我会小心。” 袁珂洁忙道:“我也是。” 钱镇也肯定地点了点头。 —————— 之后几人又聊了几番生存方法与格斗技巧,手环上时间最短的陆楚在幻境中停留的时间就快要用尽。 陆楚看了一眼手环上剩余的十分多钟,对其他几人道:“我该走了。” 宋规立刻站起身:“我送送你。” 看出他想单独和自己谈些什么,陆楚没有拒绝,而是点头:“麻烦你了。” 其他三人继续探讨着打斗身法。 走到宽广操场上的门前的时候,陆楚手环上的时间便只剩下两分多钟了。 陆楚驻足,看向身边的宋规:“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宋规闻言轻声笑了,他笑眯了眼,用嘴型对陆楚说了四个字—— 全城失感。 陆楚认出他嘴型的一刹那,顿时微瞠双目。 宋规继续道:“我曾经经历过的令我影响深刻的一‘局’,叫做这个名字。那‘局’中的具体内容无法细说,否则会被‘规则’和谐,那么我就给你讲个简短的故事好了。” 说及此,宋规还真如讲故事一般对着陆楚娓娓道来:“那真的是很凶险的一局。在我经历那一局的时候,恰好有个心肠还不错的年轻人曾经帮过我的忙。那是失感还未爆发的时候,他带我摸清了城镇的路,时至如今我仍记得他的相貌,和你长得很像呢。不过很遗憾,他最后还是双目失明,然后死在了后来全城失感的慌乱与秩序崩塌之中。” “他的名字,”宋规说到此处略有停顿,抬眼直视陆楚,勾唇,“也叫做——陆楚。” 本来就对“全城失感”四个字格外敏感的陆楚听到自己的名字,顿时背脊一阵发凉,只觉毛骨悚然,阴风彻骨。 宋规继续说道:“那个陆楚父母健在,身体健康但并没有出现任何诸如‘听觉嗅觉灵敏’的情况,他在全城失感后失去了视觉和听觉,并在失感的第二天,出去寻觅食物时,被人踩踏致死。” 就在这时,陆楚手环上的时间将尽,只剩下了十几秒的时间。 宋规见状,托着陆楚背部,将陆楚推入了门内,最后对他笑道:“去吧,别耽误了时间,还有,好好活着,我等你下一次回来。” 陆楚回头,最后对宋规的印象定格在了他笑着朝自己挥手,说着: “然后告诉我,你是谁,经历过什么。” 搭骨尸 第89章 第七局 宋规语气平淡, 面上挂着的笑容也一如平常,别无二致, 说出的话却令陆楚心中大骇。 陆楚想要多做询问, 然而手环上的时间已尽,宋规将他推进门中之前,他只来得及听清宋规说的最后一句“好好活着, 我等你下一次回来,然后告诉我, 你是谁,经历过什么”。 . 回到只有自己的白色空间之后,陆楚仍在回忆刚刚宋规的话。 宋规见过自己。 或者说,宋规见过另一个自己。 陆楚想起那些规则——每一个玩家只能进入同一“局”一次, 但是不同的玩家却可以经过相同的“局”。 这些相同的“局”的任务线索提示是一样的,正因如此, 里面的任务环境以及将要发生的事自然也是相同的。一“局”结束的同时,往往意味着这一“局”已经濒临崩塌,“规则”没有对这些“局”进行回收利用,而是创造了无数相同的世界, 让里面的生物遵循着相同的人生轨迹生活发展, 等待玩家的到来,然后走向混乱末途。 崩塌一个便舍弃一个。 另一个“陆楚”,实则可以理解为生活在平行时空的他。 陆楚曾经想过,是不是有无数个自己这个问题。 他也曾不止一次设想过那些同样名为“陆楚”的人正经历的是怎样的人生,面向的又是如何的未来, 却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就有经过其他“陆楚”的人。 这样一来,陆楚便也能想通,为什么宋规第一次见他,在不清楚他为人的情况下就一直与他攀谈,后来甚至死缠烂打想与他一起做任务,在任务过程中,亦时不时向他投来探究的目光——那些视线陆楚都能感觉到,他本就对这些格外敏感。 原来,宋规知道自己的秘密。 试想,任何一个人看到本应该在“局”中安静等待死亡的npc出现在了眼前,并且像个正常玩家一样接受任务、完成任务,都会觉得他身上一定存在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特别之处,才能致使他脱离了原本的轨道,在被设定好的绝境中死里逃生。 陆楚不知道自己的独特之处,但是他知道自己能活下来,必定有7帮忙的原因。且隐隐之间,陆楚觉得自己的父母一定为他做了些什么。 据宋规所言,原本按照既定轨迹生活的他应该双目正常,身体健康,父母健在,与其他人无异,在全城失感到来的时刻,陷入巨大紧密的恐慌之中,然后死在摸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但是事实上,陆楚本身因为生而双目失明,自小便与正常人不同,他早就习惯了黑暗。在父母刻意的引导和教育下,他学会了正常人的知识与文字,掌握了许多基本的生活技巧,甚至习惯了每周带着萝卜沿着城镇的道路行走。这一切都仿佛是铺垫一般,在他逃离失感中狂乱的城镇以及后来眼睛恢复成为玩家后派上了用场。 而爱着他、一直无形引导他的父母,则忽然染病,猝死在了他十几岁的时候,并在死前一次次叮嘱他——活下去。 爸妈,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转而,陆楚想到了7。 身为清除者的7,或许可以解答他的一下疑惑。 思前想后,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进入“局”中,见到7。 想到7,陆楚自然又想起自己唐突的亲吻,耳廓不禁再度染了绯红。 他晃去脑海中过多的思绪,走向了空间中那漂浮着方形屏幕的地方,查看着屏幕上的单人任务。 已经完成过一场多人任务,单人任务的难度按理说对他而言算是简单不少,但是陆楚依旧不敢放轻警惕心,去随意选择任务。“局”中的游戏,没有哪一个是轻易就能完成的,处处带着致命的危险,想活下去,步步都不能错。 尽管7对这些单人的任务了如指掌,但7是陆楚的依靠,却不能是他害怕胆怯、躲于人后的借口。 很快,陆楚的视线落在其中一个任务上。 “要求:斩姻缘 线索:无 提示:搭骨尸” 搭骨尸…… 陆楚思索,这是什么? 听起来,像是又与鬼神之类的事物相关,陆楚敬畏鬼神,却不怕鬼神。他曾经经历过的几“局”,都与鬼神相关,再加上他的嗅觉与听觉,用在鬼怪身上也是十分灵敏,陆楚不自觉便偏向了选择这一“局”。 有了想法,陆楚不再犹豫,直接做了选择。 一扇门出现。 陆楚早就驾轻就熟,没有任何犹豫,抬脚便踏入了门中。 . 下一瞬,陆楚只感觉自己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谁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他集中注意力,甩了甩脑袋,思绪这才渐渐集中。 陆楚定睛看向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宽阔的阶梯教室的后排。 前方讲台上,高数老师正讲着极限与导数的重点,并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着,这个他很可能会考,不想挂科就好好听着。 陆楚旁边的男生拿笔戳了戳陆楚的胳膊:“怎么样,刘家强画的考试重点你画了吗?” 陆楚将目光转向旁边的人:“刘家强?” “咱们高数老师啊!”他人回答完接着道,“算了算了,记不住是应该的,咱两天天坐阶梯教室最后一排,没事干就翘课,我怀疑你现在都没记住高数老师长什么样。” 说完话,那人又开始发愁:“哎,期末考可怎么办。” 前一排听着他两谈话的男生扭过头来,哈哈笑道:“这有什么怕的——综合楼,一跃解千愁。” 陆楚旁边的人打他:“去,要跃你自己跃去,我可得好好打小抄过了这次考试,我可不想放假早来学校补考。” 前排的男生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我建了个讨论组,把咱们班学霸给拉了进来,学霸说考试的时候要是查的不严,就给咱们传答案……” 另一个人一听立刻激动道:“快快快!把我也拉进去,”说完他转而问向陆楚,“你也进来不!” 陆楚听着一愣一愣的,还未等有反应,那两个人便道:“拉进来了!” . 两节课过去,陆楚才弄清楚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现在是一名大学生,正值大一上学期学期末,一周后要考试,这堂高数课是最后一节课,老师正在画考试重点。 陆楚没上过大学,却在父母的教导下把该学的东西都学完了,具体到哪些专业的知识他并没有学过,但是基础的课程,他的父母都教授了他,譬如高数。 故而此时,陆楚听过两人的对话,竟觉出一丝奇异的亲切感。 另一方面,他想到刚刚的幻境是大学校园,如今这一“局”,他的身份便成为了大学生,想想总觉得有缘。 陆楚身边这个人叫高勇,前排和他们两个人说话的人叫唐石哲,两人都是陆楚舍友。大学的寝室大多是四人一间,上床下桌的规格布局。陆楚他们寝室也是满员四个人,只是另一个人是个现充,没和他们坐在一起,此时正和自己女朋友黏在角落。 唐石哲见状,感慨道:“单身真痛苦,刚刚从填鸭式应试教育中解脱出来的我需要爱情的滋润。” 高勇闻言,神秘兮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唐石哲看他,回答:“一月十九号,考完试三天后。” “那就行,”高勇接着道,“我跟你说,考完试后第二天,有个和艺术学院联谊的饭局,那妹子,一个赛一个的好看有气质……怎么样,去不去?” “去去去!”唐石哲赶紧回答,“必须去啊,你到时候记得叫上我。” “妥!”高勇看向陆楚,“一起去吗兄弟?” 陆楚尚弄不清楚此“局”形式,此时只是回答道:“看情况吧。” 高勇揽住他的肩膀:“也行,考完我再叫你一次。” 陆楚点头。 —————— 下课后,陆楚跟着高勇几人去食堂吃了饭,然后回了寝室。 他们下午没课,因为下周要考试的原因,即使学渣如高勇和唐石哲,也开始试图泡图书馆,尽管可能坐一下午也看不进去两页,但至少在心理上是个安慰。 陆楚则以身体不适为由留在了寝室。 陆楚整理着原身的东西,以此来了解一些现状。 忽而,一道悠扬的铃声响起,陆楚顿了顿,这才看向桌上震动着的手机。 他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晃动的“母上”二字,按了接听键。 那边传来一位老妇人的声音:“喂,小楚?” 陆楚顺势回答:“嗯,妈。” “吃饭啦?” “刚吃过。” “你说你买了十八号回家的火车票,是吗?可算快放假了,快回来吧,你姥姥一直念叨你呢……学习怎么样……” 陆楚就这样顺势与这具身体的母亲聊了很久,顺便从谈话中得知了不少重要信息。 第90章 第七局 挂了这具身体的母亲打来的电话后, 陆楚开始翻看手机上的应用。 迄今为止,陆楚一直没有机会去了解和使用手机中的应用。双目失明的时候, 他是无法操作;后来无论是哪一“局”, 都没有他能用手机的情况,包括成为高中生那一“局”,因为学校严查的缘由, 也没有使用手机的机会。 如今,他看着手机里奇怪繁多的应用, 颇有些感慨。 这部手机是指纹解锁,倒省了陆楚思考解锁密码的时间,陆楚虽然没有真正见过手机应用,但是好在他机敏聪慧, 不过十多分钟就完全掌握了玩法。 他在app中找到了原身火车票的购票记录,确认了寒假回家的列车车次、时间和目的地后, 这才暂时放下了心。 —————— 傍晚,陆楚又接到一个电话,这次,是唐石哲打来的。 “喂, 陆楚, 去三食堂吃饭不?” 陆楚还不清楚学校建筑物的布局,弄不清楚三食堂的具体位置,要是在路上随便拉一个人去问,万一要是拉住的是认识自己的人,就不好解释了。 当然, 大学校园里一般都会有几个立在路边的地图,但是看地图的过程耗费时间,恐怕无法按照与唐石哲约定的时间按时抵达食堂。 思及此,陆楚回答道:“我吃过了,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你点了外卖吗?”唐石哲道,“好吧,那兄弟们就自己去了,那我先挂了啊。” 陆楚:“嗯,好。” 挂了电话,陆楚穿上外套,出了宿舍。 他准备沿着学校走上一圈,来认下了所有的建筑物功能与位置。学校很大,还分成了南北两个校区,尽管陆楚用上了小跑的速度,这个过程仍旧用去了他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晚上陆楚回到寝室,看到寝室里唐石哲和高勇正坐在自己座位上,开着台灯对着眼前的高数课本一顿瞅。 看见陆楚回来,高勇问他:“兄弟,大晚上你去哪儿了?是不是背着我们两个约了妹子?” 陆楚笑:“哪儿来的妹子,我去跑步了。” 高勇看他头上的薄汗,相信了他说的话,将视线又移回了自己面前的课本上,叹息道:“还是陈鸿那家伙运气好,这么快就脱离了单身,这不,连期末复习都一起黏在图书馆,怕是图书馆关门了才会回来。” “谁说不是,”唐石哲语气里满是艳羡,“他女朋友好像还是个学霸,看来他是不会挂科了。” 他这语气,陆楚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羡慕另一个舍友不是单身,还是羡慕他考试不会挂科。 陆楚没在多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了书本,因为上床下桌的缘故书桌上灯光有些昏暗,他便也打开了台灯,做出努力学习的样子。 —————— 转眼就到了考试的日子,他们这学期有四科考试课,剩下的都是考察课,早已经在考试周之前便纷纷结课了。 陆楚轻松的完成了几日的考试,用回家火车日期较早为由推脱了唐石哲二人带他去和艺术学院联谊的邀请,一番收拾后,踏上了回家的火车。 回去之前,陆楚接到了这具身体父母的电话,问需不需要去接他。 陆楚不是会依赖别人的人,奈何他确实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于是便告知了父母自己抵达的时间,说需要麻烦他们过来接一趟。 在火车上需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颠簸,这个过程中,陆楚醒着的时候便会看向车窗外,看着外面视线可及的地方从山川河流变为房宇屋舍,心中感慨着这次这一“局”的范围之大。 陆楚乘车抵达的目的地是个偏远的小县城,火车站简陋而破烂,下了火车走出车厢就能闻到漂浮在空中的奇怪臭味。 拉着行李出了火车站,出口处有许多举着地点牌子的人大声吆喝着什么,见着人便一拥而上,七嘴八舌问着年轻小伙你要去哪儿,要不要坐我们的车,又方便又快。陆楚一一推拒,说自己有人来接,费了一番力气,才彻底脱离了拥挤的人群。 陆楚不认识“自己”的父亲,只能在火车站门口四处张望晃来晃去,佯装人太多,找不到目标的样子。 就在这时,陆楚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陆楚转过身去,只见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两鬓斑白,面上黑黄、皱纹沟壑颇深的男人站在了他身后。 男人笑的憨厚:“怎么着大学生,在学校学多了变傻啦,连大舅都不认识了?” 陆楚赔上歉意笑容:“有点近视眼了,刚刚没看清。” “这可不行啊,眼睛可得保护好,”男人说着指向远处,“你爹在那边找你呢,咱们先过去吧。” 陆楚应了声:“好。” 而后便拉着行李跟着男人走了过去。 等在那里的男人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眼角面颊满是沧桑操劳的痕迹,他看见陆楚后,眼中有喜悦,却忍住了愉悦的情绪,刻意板着脸,不想表现出来。陆楚看了几眼便确定,男人就是他的父亲。 男人伸手过来接陆楚手上的行李箱,陆楚笑着推拒:“我自己来就行。” 男人眼中闪过欣慰,有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自豪,也有种莫名的失落,于是便问陆楚道:“在学校怎么样,适应吗?” 陆楚点头:“挺好的,同学也很好相处。” 男人又问:“学习怎么样?” 陆楚回答:“还不错……” 就这样一问一答的谈聊着,三人走出了火车站。 从简短的谈话中,陆楚了解到,他的大舅和父亲是借着别人的面包车过来接他的,因为父亲没有驾照,于是就叫上了会开车的大舅过来一起接他。他们家就出了他这么一个大学生,大家都很高兴,也很看重,所以大舅二话不说就跟着他爸专门过来接他了。 他们村离这个小县城还有一段距离,通向家里的公路很平坦,公路两边是成片成片长出了嫩绿色秧子的麦田。等要进入村子的范围的时候,面包车拐进了麦田里一条土道上,之后就是一路颠簸,面包车不堪重负般上下剧烈起伏着,车内的味道也不是那么好闻,令陆楚有些晕眩感。 又过了十几分钟,面包车终于停了下来,他们抵达了陆楚的家。 大舅打了声招呼,就开着车还车去了。 陆楚的母亲迎了出来,拉着陆楚又是一顿寒暄。 . 陆楚抵达火车站是早上九点多,回答自己家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陆母已经做好了饭。 陆家一共四口人,陆父、陆母、陆楚还有一个妹妹陆玲。 不一会儿,出去还车的大舅回来了,陆母邀请他留下一起吃饭。五人边聊着陆楚上学半年内发生的近况,边吃着饭,转眼一个小时过去。 饭后,陆家人将大舅送到了门口,告了别,才回到院子里。 陆母引着陆楚到了他的房间,然后在铺好的床的枕头下摸出一条项链似的物件,递给了陆楚。 陆楚接过,定睛看去,发现那是一根穿了一枚古铜色铜板红绳。 陆母道:“小楚,你贴身带上这个,带三天,然后摘下来挂在你屋门后的把手上。” 陆楚疑惑:“妈,这是什么?” “我给你去邻村算命那里求的,接运的,能保你来年学业顺利、平平安安,”解释完,陆母走到床边,掀开了上面一层铺床的褥子,露出里面两米长的红布,道,“还有这个,你垫着睡,等到开学的时候,也拿到学校去,隔一层褥子垫在你宿舍的床下面,再放假的时候再拿回来给我。” 陆楚听到这里,明白了陆母的意思。 陆母这是去为他求了接运的物什回来,就是眼前这一根用特殊的系法穿过一枚铜板的细红绳,以及这一块五十公分宽、两米长的红布。接运的方法就是将铜板带在身上呆三天,三天后摘下来,挂在你睡觉的那间屋子的门后的把手上,红布则铺在床单下面。 了解原委后,陆楚没再多问,将铜板挂在了脖子上。 陆母见状,欣慰笑了笑,又叮嘱了些事,而后道:“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火车,你也累了,快休息会儿吧,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便离开了陆楚的房间。 陆楚确实有些疲乏,但是他躺在床上后,心中却无法平静,也睡不着觉,想起这一局的提示,他拿出了手机,想试试看能不能查到相关的内容。 乡下信号不太好,手机上方圆形图标滚动了半天,所查信息才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陆楚点开了第一条—— 搭骨尸,汉朝便出现,直至清末民初的京城仍有的风俗残余现象,指举办死人与死人婚事,谓之“搭骨屍”;婚事成,男女两家为亲家,谓之“骨尸亲”。 陆楚怔愣。 这意思,通俗来讲不就是——阴婚。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很遗憾,这章你还是没能出场。 7:…… 蠢作者:淡定点,先苦才能后甜。 7:…… 第91章 第七局 那之后, 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楚总结了前几局的经历后,认为既然这一“局”的提示是“搭骨尸”, 那么他身边的这些人中必然有与之相关的人和线索。陆楚有意想要问问他的家人他们家乡是否有冥婚的习俗, 却一直没有找到问的机会。 毕竟马上就要过年,本应该喜气洋洋的时候,并不合适去过问死人的事。 于是陆楚只好在网上继续查找相关的信息。 很快, 他便发现了一点令他十分在意的地方。 “冥婚”是从汉朝便有的习俗。 那时若是谁家已经定了亲的孩子过世,若是这家有权有势, 就可以让未嫁过门的女子继续拜堂,而后与死者一同陪葬。至于平民百姓,若是儿孙早亡,就会寻同样早亡的少男少女, 算过八字后,若是八字相和, 便由阴阳先生寻个日子结亲,一同下葬。延续到后来也有生人不用陪葬,直接与死人结亲,守一辈子活寡的阴婚形式。 这种冥婚很是盛行, 一直持续到了清朝, 因为清朝统治者为满族,没有冥婚的习俗,这种阴亲形式才渐渐衰退。 “冥婚”不单单指死人之间的婚事,包括死人与活人的亲事,也被称之为“冥婚”。而局给的提示不是“冥婚”, 而是“搭骨尸”。 “搭骨尸”特指清末死人与死人之间的婚事。 所以,这一次是指的两具尸体? 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一“局”的要求会是斩姻缘…… 用了“斩”这个字眼,说明这次的亲事并非两厢情愿。那么,是不是意味着结亲的两方中,有一方尚且活着。 一活人一死人拜堂不能称之为“搭骨尸”,由此可见,一旦结亲成功,便意味着那个活人的下场——是一个“死”字。 —————— 转眼就到了三天后,在陆母的提醒下,陆楚将脖子上带着的穿铜板的红绳挂在了门内把手后面的位置。 没想到刚刚摘下铜板不过二天,陆母就起了个大早,凌晨四点左右去了趟邻村,又给他求来了同样的红布和铜板。 陆楚看着眼前的东西,疑惑道:“妈,怎么又去求了?” 陆母笑,面上沧桑的皱纹痕迹颇深:“等过了年,你快上学走的时候,妈还得再去求一个呢,多接点好运,多求点平安。快,先带上这一个,还是戴三天六摘下来挂你屋门里边儿的把手上。” 这是陆母的一片心意,陆楚没有推辞,接过又戴在了脖子上。 . 腊月二十三,进入了小年,各家各户都忙了起来;临近年关的时候,下了一场鹅毛大雪。雪积的很厚,成年人一脚踩下去几乎可以淹没膝盖。 乡下过年讲究的多,年前就一直忙忙碌碌,一直到大年三十,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活。 三十这天晚上,各家各户彻夜都不会熄灯,彻夜通明,象征着来年顺顺遂遂、通明敞亮。 陆楚嘱咐陆楚拿着一把五六厘米长的小红烛和一把散香,点上了再插在各神画像前面的香篓里。陆楚兜里装着打火机,按照陆母的说法,每个神的画像都插上一只小蜡烛和一根香。 天地神、灶神……这一圈下来,最后只剩下了两组蜡与香,要去门口给两尊门神插上。 陆楚的家在村子偏外围的地方,再往北走过几家,就是成片的农地,那里一片旷阔无人居住,夜里看去阴渗渗的。 此时天已黑,尽管各家大门前都挂上了纸糊的大红灯笼,门到院子里的走道里也亮着灯,但由于村子里的灯用的都是灯光暗淡的黄灯的缘故,出了院子门还是有一种阴森的感觉。 门前的雪被陆家人合伙费了一番力气铲开来,堆在了一旁,不知道哪家的小孩子淘气,把那铲开的雪堆成了雪人的样子。雪人用树枝当四肢,衣服上拿下来的塑料扣子当眼睛,红色的布条当嘴,堆得歪歪斜斜丑的很,只大概能看出点人的样子。 陆楚蹲在院门前,背对着街道,面对大门与院墙的夹角,挡着凉飕飕的夜风,试图点燃手里的蜡烛和香。 一阵冷风吹过,陆楚冻的一个哆嗦,刚刚点好的蜡烛便熄灭了。 陆楚没在意,再度去点蜡烛,又是一阵风吹过,蜡烛再度被熄灭。 他想了想,准备先将香点燃,香与蜡烛不同,只要燃起来,这样程度的风吹过,只会越燃越旺。 然而令陆楚没有想到的是,这香,却根本点不着了。 又是一阵阴风吹过,陆楚立时站了起来,转身正对着街道的方向。他手里攥着香蜡与打火机,神情戒备地看着他家门前的小道北边的方向。 由于大家的房子构造都是坐北朝南的缘故,街坊邻里都称呼自己的北边邻居为自家后邻家,南边则为前邻家。村子里建房子,因为要考虑地形和农地的缘故,有的地方并不是按照规整的长方形一户一户建过去的,陆楚家就与他家的后邻家有着五六尺距离的交错,陆楚对门那一家的平房就也和他们后邻有了相对的错位。 这样一来,小路延续到陆家后邻家便开始拐弯,导致站在这天路上的人总是看不清楚北边的情况。 从陆楚站立的位置往北边看去,除了昏红灯笼的光亮,再没有其他光源;看得远了,视线被弯道和夜色遮挡,令陆楚总觉得小道拐弯的暗黑角落会走出来什么脏东西。 此时,一阵又一阵阴风从北边吹来,在小巷道里发出“呼呼”的声响,灯笼是透着红色的昏暗光线,灯笼投射到地面上的影子随着风晃动着。 下一瞬,陆楚只觉一阵粘稠凉意从自己身侧迅猛掠过,激的各家大门上方贴花纸一阵哗啦啦的响儿。 陆楚微瞠双眸,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那股阴郁诡异的感觉很快消失,陆楚回过神来,看看背后大门上秦琼和尉迟恭两位门神的画像,不知为何,心中稍定。 此时,陆楚再去点香和蜡烛,很轻易便能点燃。 看来,刚刚确实有什么东西掠了过去。 陆楚看了眼门旁小孩子玩耍时堆砌的雪人,总觉得雪人用黑色塑料纽扣作为装点的眼睛格外怪异。 如此想着,他回到了屋内,拿出一把铁锹,将雪人一下铲平了。 忙完这些,他回到屋里,陆母问他怎么去了这么久,陆楚想了想,将刚刚所见一一说给了陆母听。 末了,陆楚问了句:“妈,您说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过去了?” “呸呸呸!”陆母闻言皱着眉拍了拍陆楚的肩膀,然后双手合十冲着天地拜了拜,嘴里边念叨着,“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念叨完后她才神色凝重对陆楚道:“小楚,妈知道你读书多的多,总说那个什么……相信……科学?对,是相信科学。但是,这是在咱们村里,大家伙儿就信这个,大年三十的,可别瞎说,免得招惹上什么,刚刚那说不定只是过路的大仙儿而已——这种事情,就是你不去招惹它,它才不会招惹你。” 陆楚听完陆母的话,知道这一次是问不出什么了,只好对陆母再三保证不会再乱说话,陆母才放下心,拉着他去客厅吃着年夜饭看春晚。 —————— 接连几日的走街串巷,拜访完各路亲戚,忙碌的年初也终于过去。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陆楚也快要到了开学的日子。 这天,陆母又拿了一枚穿红线的铜板来,陆楚见状,知道这就是陆母说的第三枚铜板,没多想,接过便贴身挂在了脖子上。 铜板碰到身体的一刹那,陆楚被凉的一个激灵。 陆楚用手隔着衣服摸了摸铜板的位置,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这一枚铜板比前两枚要冰了些。 陆母在帮陆楚铺床——加上这一张,陆楚身下已经铺了三张红布了。 陆楚看着艳红色的红布,忽而莫名觉着有些诡异。 . 快到了开学的日子,陆楚也摘下了脖子上的铜板,拿给了陆母。 晚上洗澡的时候,陆楚刚刚脱了毛衣,一低头,便发现自己胸前有一块儿赤红色铜板形状的印迹——那是贴身放置铜板的位置。 陆楚一愣,便用手去搓揉那块红痕,把原本白皙的肌肤搓的通红一片,都快渗出血丝,但除了让那印记变得更加艳丽外,没有丝毫用处。 他们家里安了热水器,却因为浴室没有暖气的缘故,寒冬腊月依旧冷得很,此时陆楚就冻得手脚发麻,他伸手打开了淋浴,滚热的水淌过身体,祛除了寒意。陆楚借着水流继续擦拭胸前胎记般的红痕,然而那痕迹仿佛长在了血肉上一般,怎么都消不去。 见状,陆楚只好尽快冲好了澡,回到了自己屋中,打开灯坐在床上,捂着红痕的位置沉思它的由来。 与那铜板有关?可为什么前两次没有反应…… 思索之间,陆楚突然感到胸前印迹的位置一阵灼热,仿佛从皮肤内着了火,烫的指尖都跟着微动。 忽而,屋内的灯骤灭,室内陷入浓郁彻底的昏暗之中。 “扑通——扑通——”陆楚心脏跳动的声音在静谧黑暗中格外明显。 一阵阴郁的感觉向自己压来,陆楚胸前的红痕不再灼痛,却被那股压迫感逼得躺倒在了床上,浑身如负上了千斤的鼎,无论如何挣扎都动不了半分。 黑影并没有害他的意思,只是继续迫近他,顺便打开了他床边台灯的按钮。 室内霎时有了亮光,陆楚上眼睑微掩双眸看向自己身体上方漂浮着的魂灵。 魂灵的身体呈半透明状,即便是半透明也能看出他面颊与薄唇都是阴郁的苍白,然而这无损他面容的俊朗与五官的英挺,他身形修长,近距离浮在陆楚身上,整个将陆楚笼住。 是……7。 看清7样貌的的一刹那,陆楚瞬间放松了下来,与他对视,不自觉弯了眉眼,笑意柔软:“你是谁?” 7勾唇:“你的守护灵。” 第92章 第七局 7如今的状态明显是非人类的状态. 陆楚与他对视片刻, 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面颊,他的动作缓慢,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触摸到7脸庞的一刹那, 他的手却穿过了7的身体。 陆楚微怔,而后轻蹙了下眉头,将自己的手往后收了一些, 手指弯曲,做出抚摸的样子, 虚空触碰着7俊毅的面部轮廓。 7目光深邃,直视陆楚:“我的灵体还没有凝实。” 陆楚疑惑:“怎么凝实?” “需要点时间就可以。” 陆楚收回想要触碰7脸颊的手,半掩双眸思考片刻,而后抚摸着自己胸前印记问道:“你以现在的状态出现和这个痕迹有关?” 漂浮在陆楚身上的7闻言, 伸出半透明的手,修长指节虚空轻触在了陆楚胸前红痕的位置。 下一瞬间, 陆楚感到那胎记般的铜板红痕开始有了温和的热度,温暖却不灼人。 “我是游魂,”7道,“附着在了刚才那一枚铜板上。” 陆楚侧头看向挂在门把手上的穿铜板的红绳:“怎么会附着在铜板上?” 7回答:“铜板上有少许灵气。” 既然7是鬼魄, 那么点不着香蜡那日的阴风是否与7有关……这么想着, 陆楚便问了出来。 听陆楚讲了那件事,7问道:“哪天?” 陆楚:“大年三十。” 7摇头:“不是我,因为灵体没有附着点,我一直在隔壁村庄的一个神婆那里,在你母亲那里感受到了你的气息后, 就附在了那枚铜板上。我在你身边,只是最近三天的事情。” “那神婆没发现你吗?”陆楚担心地问道。 这一“局”7是魂体的形态,说通俗了就是鬼灵。刚刚7说陆楚佩戴过的铜板上有灵气,而陆母正是从隔壁村子的神婆那里求得的铜板,这说明那神婆多少是有点真本事的。一般这样有真本事真功夫的人,总会对鬼怪有更多的敌意,见之则除之,陆楚害怕那神婆盯上了7。 “没事,”7知道陆楚在担心自己,眼中深藏柔意,“她还构不成对我的威胁。” 关心则乱。 陆楚听了7笃定的言语,才想起7的强大,可以说已经是横扫千军无可匹敌的地步了。即使他在“局”中的身份处于一个相对弱势的位置,“局”中有点本事的神婆对他而言不过也是随手可以捏死的蚂蚁。 更不要说7还有另一个身份——被“规则”赋予了特殊能力和权利的清除者。 清除者,可杀“局”中一切生物。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7的身形变得愈发透明,陆楚见状一愣,明白了他是灵体未实,恐怕支撑不了太久,于是担忧问道:“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7闻言几不可见地轻笑一下,说:“这样就可以。” 7话音刚落,便低头将额头虚空抵在了陆楚胸前红痕的位置,由于他忽然的靠近而有些手足无措的陆楚则下意识抬起双臂想要环住他靠在自己身前的头颅。伸出手做出了试图环抱7头颅的姿势后,陆楚立刻反应过来这姿势太过暧昧,但随即便想起7此刻是灵体形态,是无法触碰的,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隐秘的失落。 谁知,本以为会扑个空的双手竟然在下一刻就真真切切地触摸到了7寒若霜雪的身体。 那一瞬间,冰凉阴冷的感知从陆楚与7相触的手掌传至全身,最后竟酝酿成了耳根的微红热意。 7墨色眼眸中闪过刹那溺宠笑意,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捏了捏陆楚软热的耳垂。 接下来,陆楚只觉得胸前那处印迹倏而灼热,然后7便化作荧光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陆楚摸着胸口仍旧温热的位置,心脏砰砰跳动。 他轻抚自己被7捏过的仍旧红热的耳廓,嘴角上扬,眼角眉梢都是温和笑意。 —————— 第二日,陆楚从家里启程前往学校。 陆母满脸不舍,一边不停唠叨着叮嘱的话,一边把火腿肠、洗干净的苹果、面包以及家里自己做的特产零嘴往陆楚行李箱和背包里塞。 陆楚无奈笑道:“妈,可以了,我吃不完这么多东西的,而且包里快要关不上了。” “谁说关不上的,”陆母总能在已经快要满溢出来的行李箱里找到空位,然后再塞进去的什么,她边塞边说道,“这不是还有这么多位置吗,我再给你拿点别的东西,有你路上吃的,有你在学校能用到的……” 等陆楚好不容易阻止了陆母往行李箱和背包里继续塞东西的时候,行李箱合上之后需要使劲坐下去才能拉上拉链,而背包已经彻底拉不上了。 无奈,陆母只好挑拣了一下,往外拿了些东西。 尽管如此,行李箱和背包都重的陆楚拿着都觉得费劲。 忙活完,陆母道:“红布我给你直接压在行李箱最底下了,你到了学校记得拿出来隔着一层褥子铺在你的床上,来年暑假再给我拿回来,我拿给神婆还愿去。” 陆楚一一答应。 妹妹陆玲也有些不舍,和陆母一起将陆楚送到了小路口,才和他挥别。 . 将陆楚送走的人依旧是陆父和大舅,还是借的那一辆面包车。 陆楚的大舅开着车,陆父在副驾驶座沉默不言,等快到了县城火车站的时候,才对陆楚说道:“到了学校要好好学习。” 陆楚点头:“嗯,爸,我知道。” “不要和那些整天打游戏上网的人学坏了。” “好。” “钱不够了就给家里打电话,没事多跟你妈视个频啥的,你不在家的时候她天天念叨着你。” “爸您别担心,我在学校钱花的不多。” “注意……” 陆父一番叮嘱过后,面包车已经停在了火车站前。 陆楚将自己的背包背在背上,拉着行李箱去自动取票机取了票。因为要检票,家属不能一起进火车站里面,陆楚便站在检票口和两位长辈挥手道别。 站在检票口远远看去,依稀能看到面容刚毅的陆父的眼眶渐渐染了红。 陆楚心中微动。 此刻陆父表现出的真挚和陆母给予他的亲情,可能给予的只是要进行这一“局”游戏的玩家,不论这个玩家是叫“陆楚”,还是“张三”、“李四”或者“王五”,有这样一个家庭都是“规则”给玩家加诸的设定。 但是在这编排之下,人的情绪却真正触动了他。 令他在无数个细节之处都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 辗转又是十几个小时的车程,陆楚到了上大学的城市。 他是宿舍里第一个抵达寝室的人。 陆楚一进宿舍,先把窗户和门都打开来透气,然后将自己床上的被单床单能洗的洗能晒得晒。做完这些,他又把自己行李箱和背包里的东西都整理好,然后清扫起了寝室的卫生。 一番扫除以后,寝室终于迎来了第二个人。 唐石哲一进寝室,看清了寝室里的情况就立刻大叫起来:“哇,陆楚,你也太棒了!咱寝室突然一尘不染窗明几净焕然一新啊!” 放假的时候,是陆楚最先离的校,最后走的唐石哲和高勇没怎么收拾寝室,只是随便扫了扫地就离校回了家,此时打开宿舍门看到和他们离开时完全不同的整洁的寝室,唐石哲开始不停赞叹陆楚的贤惠。 陆楚笑:“你们走的时候,连垃圾桶里的垃圾都没倒。” 幸好是寒假,温度低且干燥,要是暑假这么来一次,假期时间又长,空气燥热潮湿,寝室里的味道发酵两个月后,恐怕会成为噩梦。 唐石哲闻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我这不是忘了吗……” 说完他又开始拍马屁似的疯狂夸赞陆楚。 陆楚哭笑不得:“你先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出来吧,还有床铺,趁着还是下午还有太阳,把需要晒的拿去外面晒一晒。我本来想帮你们顺便晒了,但不太好直接动你们的东西,所以在等你们回来。” “都是兄弟,我们的东西随便动,你想怎么动怎么动,”唐石哲说着把行李箱拖进了寝室,道,“不过这事也太麻烦你了。” 陆楚:“没事,我刚来学校也没什么事做。” 唐石哲抱着自己的床被去晒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对陆楚道:“他们两个好像得晚上到了。” “是吗,”陆楚看他,“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吧,要是晚上到,我们就先帮他们两个把被子晒了,不然床铺太潮晚上无法睡觉。” 唐石哲点头:“好的没问题。” 陆楚给另外两人打了个电话,得知他们要晚上才到之后表示会帮他们晒被子,高勇二人闻言一顿感激涕零,并表示有兄弟真好,回来就请他下馆子。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高勇和陈鸿接连回到了寝室。 高勇拿了一堆特产,累的把行李箱和身上大包小包往地上一扔,人直接瘫在了桌上。 陈鸿也拿了不少东西,但他刚刚坐下没休息一会儿,他女朋友一个电话打回来,就要把他叫出去接驾。 陈鸿挂了电话,叹了口气,抹了把头上的汗,对三个舍友说了句:“兄弟们,哥去接女朋友了。” 说完拿着钥匙就出了门。 唐石哲看着他的背影,叹息道:“大晚上即使累成狗也要随传随到,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痛并快乐着。” 听了他的话,高勇突然贼笑:“你说,他去见女朋友,今儿晚上还回来不?” 唐石哲立刻意会,嘿嘿一笑:“你这开的可不是去幼儿园的车。” 陆楚:“……” 第93章 第七局 唐石哲和高勇彼此对视, 嘿嘿笑着开了一波火车,陆楚则被二人强拉着在一旁听着。 最后, 在陆楚的提醒下, 高勇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整理行李,不再和唐石哲闹在一起,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四个人的被褥陆楚和唐石哲两人早在太阳下山前就扛回了寝室。 陆楚边铺自己的床边道:“铺好床单、套好枕套被套就可以睡觉了。” “得令, ”唐石哲冲着陆楚敬了个军礼,“小的这就去!” 陆楚哭笑不得。 收拾好后, 三人一起去食堂吃了晚饭。 这一夜,直到三人都已熟睡,陈鸿也没有回来寝室。 —————— 第二日,唐石哲看着依旧无人的陈鸿的床铺, 和高勇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极富深意的眼神。 今天虽说是开学,但他们并没有课, 只是要本人去导员办公室报道签到。 正因如此,有些胆子大的学生干脆买到了今天晚上抵达的火车票,再找别的专业的学生代替自己签个到——反正导员一学期也见不了他们几次,根本记不住所有人的长相, 性别对了就可以了。 下午专业群里提醒开始去办公室签到的时候, 依然不见陈鸿人影。 唐石哲问另外二人:“陈鸿一直没回来,是不是和他女朋友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高勇语气里都是艳羡:“唉,有可能……话说,我们要不要帮他签个到?” “怎么签?”唐石哲反问,“这可是在导员眼皮底下, 一个人只能签一个名字。” 高勇想了想:“比如一个人先签了,然后半个小时再过去一趟?” 唐石哲鄙视他:“导员又不是老年痴呆,认不出你是谁,还认不出你是同一个人吗?” 高勇笑道:“可以先变个装嘛,实在不行就找个其他非本专业的人来呗,是吧,陆楚!” 陆楚回答:“我没这个经验,不太清楚。” 就在三人讨论着怎么在导员眼皮子底下帮陈鸿签到,蒙混过关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咔嚓咔嚓——”钥匙开门的声响。 随后,寝室的门被推开,陈鸿脚步虚浮地走了进来。 “你回来啦,我们这儿还正讨论怎么帮你签到呢,”一见他,高勇就邀功似的如此说着,然而当高勇看清陈鸿脸的一刹那,瞬间瞪大了眼睛激动出声,“卧槽,你这是被人榨干了?!” 只见陈鸿如今不止是脚步虚浮,面上也是青白一片,眼皮无精打采地耸搭着,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嘴唇干燥起皮,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差到了极点。 唐石哲也是一愣:“兄弟玩这么激烈的?” 陈鸿揉了揉眼睛,声音干哑:“想什么呢你们,我昨天本来就坐了半天火车,晚上又被叫去帮忙抬了女朋友一个寝室的行李,累死了。” “那你昨晚睡哪儿的?”唐石哲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能去哪儿,和女朋友住的宾馆,”陈鸿说着打了个哈欠爬上了床,“困死了,我先睡会儿。” 唐石哲和高勇交换了一个眼神,看,说了半天,最后果然还是肾亏。 在陈鸿睡去之前,高勇扬声问了句:“那你签到怎么办?” 陈鸿咕哝道:“我回来的时候顺便去签了……”他声音越来越小,说完彻底没了声儿,不一会儿床上就传来了打鼾的呼噜声。 另外三人对视一眼,压低了声音小声说话。 唐石哲:“那咱们去签吧?” 高勇:“走起。” 陆楚:“走起。” 三人走出了寝室,走在最后的陆楚顺手关上门前看了一眼陈鸿床的方向。 有点阴冷的气息。 —————— 去导员那里签了到,唐石哲和高勇一拍即合,决定去网吧战一天,陆楚也被强行拉上了。三人包了个单间,陆楚对着电脑发呆,另外两个人兴奋地打着游戏,激动到快要摔键盘的地步。 晚饭也是在网咖包房里直接泡了泡面,中途陆楚企图离席,被唐石哲和高勇两个人强行留了下来,美其名曰别回去打扰陈鸿睡觉。 宿舍在晚上十点左右会锁了楼下的门,他们住在四楼,翻窗爬进去是不可能的事。因此,晚上九点的时候,唐石哲和高勇终于恋恋不舍宣布了散场。 陆楚松了口气,总算结束了。 回到寝室,陈鸿还在睡,听到三人开门的声音,他眯着眼昏昏沉沉下了床去上厕所,上完厕所洗了手就又爬上了床继续呼呼大睡。此刻再看陈鸿,发现他的脸色好了些,有了红润的颜色,那股阴气也淡了些。 陆楚已经可以确定陈鸿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至于是什么,尚不好说。 一番洗漱后,陆楚接到了陆母打来的电话。 陆楚边按下接通,边走到了阳台。 “喂,小楚啊。”那边传来陆母的声音。 “嗯,妈。” “要睡了吗?” “还没。” “妈问你个事儿,”陆母语气慎重,“你大年三十儿的时候说你在咱们家门口碰到了别的东西,那之后你有出过什么事儿吗?” 陆楚神情也严肃起来:“没有。怎么了,妈,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他自从三十那天夜里感受到一阵掠过身边的阴风后,除了遇到了将魂体附着在铜板上的7,就再也没有遇到过其他超出科学范畴的事情。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陆母放下了一半的心,“咱们村子里有个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闺女,也在你那城市里上大学,就是学校不一样。这闺女父母在外边打工,她在叔婶儿家住着,偶尔也跑去姥姥家住。结果昨天的时候,学校给她叔婶儿打来电话问她怎么还不到学校报到,他叔婶儿说她在姥姥家住着,问了姥姥那边,又说是在叔婶儿那边住着。” 说到这里,陆母叹了口气:“这下,两边才发现闺女不见了。” 陆楚闻言皱眉:“找到了吗?” “找到了,”陆母说道,“年后陆陆续续又下了几场雪,村里不少地方的积雪都堆得老高了,就在咱们家门口的小路往北拐过去,再走一段距离的荒地的雪堆里,找到了这孩子的……尸体。” 还不待陆楚有所反应,陆母就继续道:“报了警,来了医生,说这孩子就是倒在雪堆里被活活冻死的,死亡时间是——” 陆母说到这里,陆楚已经预料到了陆母的下一句话。 “大年三十儿那天晚上。” 果不其然。 陆母是怀疑陆楚那天感觉到的阴风和这个死去的女孩相关,所以才急着打电话来询问。 “妈,您放心,我没遇到什么事儿。”陆楚安抚了陆母片刻,陆母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又关心了陆楚几句,便挂了电话。 陆楚从阳台走回屋里,唐石哲两个人已经爬上了床。 “陆楚啊,”唐石哲摊在床上喊道,“你上床的时候顺便把灯给关了吧。” 陆楚应了一声,收拾了下,然后关灯上了床。 躺在床上,陆楚仍在思索刚刚陆母跟他讲的事——不知道逝去的女孩和“搭骨尸”有没有什么关联。 陆楚边整理着思绪,边摸了摸胸前的红痕。 7的魂灵虚弱单薄,需要休养,自从那天见了陆楚一面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好似沉眠一般,没了消息。 思绪回转间,不知不觉,陆楚闭眼睡了过去。 . 深夜。 室外没有月光,室内的黑暗越发浓稠。 陆楚在睡梦中拧起了眉头,发出一声低吟,自我保护般蜷曲起了自己的身体。 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身处一间喜房之中,喜房某一面墙上供奉各自他认不出的神仙的画像,画像前面是一张红棕色的木桌,木桌上摆着苹果和其他吃食。 而陆楚则身处其中,一动也不能动。 倏而,他耳边响起鼓噪的鼓乐声,随即他便感觉到自己身体随着音律摇晃,被人抬进了一顶艳红色的纸轿子中。耳边是唢呐的吹奏声与,间或掺杂着沉重地的打鼓声,站在唢呐队前方打头的人提着一个红篮子,一把一把向外撒着白色的纸片,在喜庆的声乐中显得格外诡异。 轿子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下,陆楚感到自己被人抬出了轿子。 他被人放在了地上挖出的两人宽的深坑中,就在他以为自己是要被活埋的时候,另一具身体被放在了自己的身边。 那是一具女性的死尸。 她的头发脱落了大半,皮肉早就变成了干黑色贴在身体上,她的身躯干瘦,与一把枯骨相差无几,身上散发着腐朽的恶臭。 陆楚看的清楚,在她被放在自己身边的那一刻,她快要糜烂掉出眼眶的浑浊眼球动了动,缓慢转向了自己的方向。 一捧清水倒了下来,刺骨冰凉,浇淋在了身上。 陆楚感到那落在自己身上的清水,直接穿过了自己的腹部,濡湿了他身下的土地。 原来,自己也是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 第94章 第七局 刹那间, 陆楚从梦中惊醒,胸口剧烈起伏。 从噩梦惊醒的陆楚坐起了身, 带动不太稳固的床发出“吱呀”的声响, 寝室其他三个人睡的死熟,还伴随着轻微的鼾声,每人察觉到陆楚的动作。陆楚拿起放在脚边的手机, 打开灯光,刚缓了一口气, 一晃神就看到一道虚影团坐着漂浮在自己身侧,且正直视着自己。 陆楚心下一惊,定睛看去,才发现是7。 看见陆楚惊魂未定的表情, 以及额上沁出的薄汗,7眼中闪过疼惜, 他伸手想要拂去陆楚额上的汗,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依旧未凝实。 7将手虚空放在陆楚的发顶,凑近他,被眼睫遮挡下目线凝视陆楚双眸, 低声问道:“噩梦?” 陆楚揉了揉太阳穴, 有些疲乏地点了点头:“嗯,感觉和这一‘局’的主线有关。” 7闻言蹙起了眉头:“搭骨尸?” “嗯,”陆楚撑着额头,“被人抬着和一具尸体合骨并葬了。” 听到“并骨合葬”四个字,7放在陆楚发顶的半透明的手指微顿, 然后又恢复了轻抚陆楚柔软短发的动作。 每一“局”的世界观以及主线发展走向是固定的,但是由于玩家性格和体质不同,在每个时刻对事件做出的反应与后续表现也有所不同,导致每一“局”的细节分线千姿百态不尽相同。因此,即便是对每一局单人任务和大部分多人任务都了如指掌的7,也无法判断会发生在陆楚身上的具体的事。 距离自己身处其中的时间太过久远,然而7可以确定,被绑定冥婚这件事,没有发生在他的身上。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搭骨尸的事情,可是……”陆楚自己都有些不信,“这梦里的感觉也太真实了。” 就在陆楚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唐石哲忽然半梦半醒地咕哝道:“陆楚……你小声自言自语的……说梦话了吗……” 他与寝室其他三个人的床上都挂着床帘,白天敞开着,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各自拉上,形成一个相对独立的私人空间。因此,唐石哲看不到陆楚坐在床上神色清醒与7说话的样子,只以为他在说梦话。 意识到自己打扰了他人,陆楚立刻不再说话,并用眼神给7示意。 7飘到陆楚脚边,对他道:“你早点休息,我一直在你身边。” 7身为游魂,他说的话普通人是听不到的。 陆楚点头,冲他笑了笑,用口型说了句“晚安”,便关了手机躺回床上缩进了被窝里。 这一次,陆楚没有再做奇怪的梦,好眠到了天光微亮。 . 这天算是正式的新学期第一天,他们要上一天的课。 课堂上,陆楚、唐石哲和高勇三人坐在一排。 新学科的老师在讲台上介绍着自己,然后开始谈自己的学科在生活学习乃至未来中发挥的重要性,接着又高谈阔论起本专业未来的前景有多么广阔…… 下方同学有认真听的,也有低头玩着手机的。 高勇全神贯注打着手游,唐石哲则凑过来低声问陆楚道:“你昨晚是不是说梦话了?” 陆楚的回答半真半假:“做了噩梦,抱歉,打扰到你了?” “没,”唐石哲摇摇头,“我睡的跟猪一样,昨晚是被尿憋醒了才听到你小声自言自语的,不过我困得不行,特别想上厕所还是又睡过去了。” 打游戏的高勇一心二用,听见了唐石哲的话,边玩这游戏边吐槽唐石哲:“你也是厉害了,想上厕所还能憋住,也不怕膀胱炸裂。” “边儿去!”唐石哲嬉笑着用肩膀撞了高勇一下。 “我去,别碰我!”高勇被撞后瞬间拔高了嗓音激动道,“老子都快赢了!” 下方太过嘈杂,讲台上老师停止了讲话,扫视全班。 陆楚提醒两人:“这是考查课,有平时分的。” 两人顿时都收敛了。 一上午的课对大部分人来讲过的都是极缓慢的,对于学习极其不认真的同学,这就是一个眼看着手机的电从满格逐渐变为系统提醒你“手机电量不足10%”的过程。 陆楚不需要听课,他也在玩手机。 只不过他是在用手机查一些阴灵相关的东西,这个过程很艰难,因为网上的信息如海,内容千奇百怪、真假难辨,从中截取有用的信息无异于大海捞针。 浏览的过程中,陆楚忽而看到了网上一个人评论一件灵异事件说的一话——“阴物虚体,特接阳气以补自身”。 看到这句话的一刹那,立刻抬头看向了陈鸿的方向。 以阳补阴。 陈鸿的脸色比昨天红润了些,但还是能看出精气不足的样子,眼下仍有疲乏的暗影。至于他的女友,陆楚将视线转移到了陈鸿身旁的女孩子身上——看起来只是非常平常的一个女生,身上也没沾染奇怪的气息。 唐石哲见到陆楚一直往陈鸿和陈鸿女友那里看,笑嘻嘻用手肘戳了戳陆楚的胳膊。 陆楚收回视线,眼神疑惑地看向唐石哲。 唐石哲凑过来道:“怎么样,羡慕不?” 陆楚不解:“羡慕什么?” 唐石哲指指陈鸿和他女友的方向:“他们啊,我见你一直盯着看,是不是渴望告别单身生活了?” 陆楚闻言,有些尴尬道:“没……” “不用掩饰了,大家心思都是一样的,”唐石哲打断了陆楚的辩驳,“寒假前的联谊会你没参加成应该很失落吧,没事,你放心,这学期联谊会少不了,过两天舞蹈社的妹子们有活动,到时我肯定带着你!” 陆楚推拒:“这就不用了……” “都是兄弟,还害什么羞,”唐石哲一副我懂得的样子斩钉截铁道,“就这么说定了啊,我到时候叫你,可要干脆的来啊!” 陆楚:“……” 陆楚沉默,还未回答,唐石哲却忽然“嘶”了一声,牙根打起了哆嗦。 他搓了搓胳膊诧异道:“怎么突然这么冷?” 唐石哲边说着边伏趴在了桌上,整个人颤抖起来,嘴里嘶嘶叫着:“卧……卧槽,越来越冷……冻死了……” 他动静太大,高勇斜眼看他:“是不是神经病犯了?” 唐石哲反问:“你们不冷吗……” 陆楚没有说话,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安抚一般将手覆上了自己胸前微微发热的红痕所在的位置。 —————— 大一琐碎的事情很多,除了考试前两周,课程的学习往往不是忙碌的重心。上完课后,学生会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学生会和社团上。 陆楚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参加学生会和社团,干脆默认了没有。 回到寝室的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三个人分别忙于社团、学生会和女朋友。 趁着无人,陆楚靠近陈鸿的床铺观察了片刻。除非必要,未经过本人允许,陆楚不会去动陈鸿的东西,因此他仅靠嗅觉和感知来辨认有没有怪异的地方,最终一无所获,甚至连昨天的阴冷气息也消失的一丝不剩。 与鬼怪相斗就是这一点比较困难,当你不知道那鬼灵的来历身份和意图的时候,你什么都做不到。 只能等着,等它再次找上你。 . 晚上九点多,其他三人陆续回了寝室,唐石哲和高勇打了会儿游戏,学校熄了灯,他们才去洗了漱。 陆楚用侧身环抱胸口的姿势入了眠。 果然,熟睡之后,陆楚再次梦到了诡异的场景。 这一次,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是活生生的人。 他被人压着,穿着艳红色清末样式的婚服,胸前佩戴着红绸做的红花,站在装扮喜庆的堂屋里,身前坐着一对年过半百的夫妻,四周是规矩站着的来宾,身侧则是一具被人扶着站起来的女人的尸体。 这尸体保存完好,她闭着眼睛,面上化了精致的妆,唇上点了一点朱红用来驱散苍白,但却依旧遮盖不了她的死气。 精心打扮过的女尸身上虽没有尸斑,却隐隐传来腐臭的气味,掩盖在呛鼻的香粉味下,更让人反胃。 这时,一位貌似是神婆的人拿出青瓷碗,在清水中倒入鸡血,往地上一泼,尖嗓喊道:“一拜天地。” 陆楚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被人按着冲天地鞠了一躬。 又是一碗掺了鸡血的清水泼在地上:“二拜高堂。” 拜完天地高堂,陆楚被强制转过了身子,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陆楚突然感到一阵令人作呕的目眩感,他身侧的女尸嘴中发出痛苦的怒吼,良久才归于平静。这时,陆楚再抬头,却发现对面站着的人竟然变成了7。 7眼神幽深凝视着他,眼底是庄严的笃定。 就在神婆吆喝出“夫妻对拜”的瞬间,7郑重地朝着陆楚弯下了腰,陆楚还未从女尸变成7的讶异中回过神来,下意识便也冲着7躬下了腰。 礼成。 7勾唇,眼底漾起溺柔笑意。 . 任何觊觎陆楚妖鬼蛇神,杀了就好。 陆楚这一生只能拜一次堂,那就是在对象是自己的时候。 第95章 第七局 一旁的女尸完全换了个人, 四周的宾客竟都没有发现一般,无动于衷。 冥婚之礼则如常进行。 或许是由于女尸的消失, 和自己拜堂的人变成了7的缘故, 陆楚的行动渐渐不再受到束缚,开始能够自由地活动身躯与四肢。 有人抬着几个箱子走进了堂厅,放在供奉的桌子一旁。那箱子里摆了许多东西, 看样子是彩礼之类的东西,只是定睛看去, 才发现里面的衣服、首饰是纸糊的冥器。 这时,神婆拿着一根红绳,合在掌心,闭着眼嘴里念叨着什么陆楚听不懂的言语, 念完后,她走上前, 用红绳将7和陆楚的手腕绑在了一起。 神婆眼中混沌:“送入洞房,就是礼成了。之后择个适宜丧葬的好日子,并骨合葬即可。” 陆楚闻言立时想起来自己前一天的噩梦。 那梦中自己和与自己合葬的人都是逝去已久的死尸,女尸腐烂可以理解, 为何在这个梦里尚活着自己最后合葬时也成了尸体……这其中或许有女尸吸阳补阴的缘由。 被选中, 就是死——所以是“搭骨尸”,而不是“冥婚”。 陆楚和7在两个人的引导下来到了洞房所在的位置。 贴着喜字的门被推开,那两人强制性地挟着陆楚和7走了进去。陆楚一踏进屋中,就看到了一张圆木桌,桌上摆着合欢酒和两个没刻名字的排位。朝里看去, 这洞房中摆放的不只是喜床,喜床上还摆着一副巨大的棺材。 那棺材十分宽敞,目测可以躺下两个成年人。 送他们过来的人或许把7当成了女尸,想要压着他和陆楚一起躺进到棺材中。 7将陆楚拉到自己怀中,看了压他们进来的两人一眼,那两人便忽而定住,然后神情恍惚起来,对着二人鞠了一躬就退出了房间。 陆楚分析着如今的情况,如果不是7替代了女尸,自己就会被人强制与那具尸体塞到一副棺材里睡几天,这过程中女尸会不会僵化起灵,还是未可知的事。这些虽然发生在自己梦中,但既然女尸纠缠上了自己,迟早会找时机对现实中的自己下手。 想到这里,陆楚松了口气,从7怀中仰头望向他:“又被你救了。” 7凝视他,看着他干净澄澈望向自己的墨色双眼,眸中微动,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将一个克制的轻吻印在了陆楚额头上。 陆楚微愣,耳根瞬间红透,随后咬了下下唇,眼中荡起忍不住的笑意,眼睛越发明澈好看,湿漉漉地由下而上看着7。 下一刻,7将他的头深深按进了自己怀中,不再去看他的眼睛。 7抱紧了埋首于自己胸膛的陆楚乖顺的样子,即便没有了那双摄了自己心魂的双眼的凝视,仍旧心底微动,心中柔软到不可思议。他双唇碰了碰陆楚头顶柔软的发,而后抑制不住低头埋进陆楚颈窝深嗅他令自己迷乱的气息,声音低哑道:“闭上眼,睡过去,一切都会结束。” 7滚烫的呼吸散在自己颈窝,激起细密痒意,令陆楚尾椎酥麻耳根越发灼烫。 良久,埋在7怀中的陆楚才声音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四周的摆设开始解析成凌乱的碎片。 7抬手,看着怀里的熟睡的陆楚,眼底是化不开的欲求。 不是现在。 —————— 现实中。 原本因为梦魇而辗转嘤咛的陆楚平静了下来,陷入沉睡。 从陆楚梦中脱离的7,则在他一侧守着。 此时尽管已是深夜,但因为夜空中星月璀璨的缘故,今天的夜色不算浓重。 月光可为鬼灵所用,在月夜中,7的魂体逐渐凝实。 感觉自己灵力足够之后,7离开了陆楚的身侧,飘至阳台,正看到一只面目狰狞可怖的女鬼阴惨惨直勾勾地往屋里看着。 那女鬼与7打了个照面,立刻明白了眼前这鬼魄就是进入自己制造的梦境坏了自己计划的人,同时意识到自己远不是他的对手,于是转身便掠出了窗外。7眼神凌厉,身形一闪,直追她而去。追至楼顶天台,灵力恢复的7轻而易举地堵住了女鬼的去路,徒手中掐住了她的脖子。7的手没有直接触碰女鬼的脖子,而是隔着一层空气般,用灵力控制着她的身体。 与其叫女鬼不如叫女尸,只见她披头散发,身上皮肤青黑腐烂,一只眼睛快要从烂掉的眼眶中滚落下来,口中流下粘稠黑臭液体,此时因为被掐住了脖子而冲着7怒声嘶吼着。 7语气平静:“搭骨尸?” 女尸心中惊惧,继续吼叫、试图挣脱7的束缚,却发现任何努力都是徒劳,因为自己与抓住自己的人实力相差过于悬殊。 “为什么帮一个人类?”女尸瞪大了双眼,因为极度愤恨惊恐,她的眼中流出红黑色的液体,顺着因腐烂而变形的脸颊流下,“他明明是我先找到的食物!” 7闻言,云淡风轻地挑起峰眉,掐着女尸脖子的手微微用力。 女尸的身体开始抽搐,因为急剧的疼痛,她的一只眼睛从眼眶中滚了下来,跌落在地上,弹跳了几下,留下恶心黏腻的轨迹。 “你……你……你这个异……”女尸好似还想说些什么,却在下一刻失了动静。 月光躲进云层的刹那,女尸彻底烟消云散,化为了乌有。 整个过程,7的手都没有直接接触女尸的身体,此时却像碰过什么脏东西一样随意甩了甩刚刚掐过女尸的手臂。 干净利落地做完这一切,7颔首,半掩双眸沐浴在清凉月光下。他身上闪烁着浅淡微光,身体逐渐由虚化实。 许久后,他在静谧中淡声说了一句:“因为,他是我的。” —————— 第二日,陆楚起床时只觉得神清气爽,昨天夜里萦绕着身体的疲乏困倦全都一扫而空。 回忆起昨夜梦中的事,明明他和7什么都没做,陆楚却有种莫名的羞意。 他下床洗漱,将心底过多的情思隐藏。 等他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回到屋中的时候,却发现其他三人都还未下床。 陆楚诧异,开口唤了三人一声,唐石哲首先小声回应了他:“今天我们第一节 课没课啊,陆楚你昨晚上是不是做春-梦了,大早上的精气神这么足。” 陆楚被他说得一噎,脑海中想起的是7埋在自己颈间深嗅时烫热的鼻息。 他摸了摸脖颈的位置,对唐石哲笑道:“我忘记了。” 唐石哲闻言热情地邀请他:“来吧兄弟,躺床上继续睡!” . 上完今天的课,准备回寝室的陆楚被唐石哲拉住了。 陆楚疑惑:“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唐石哲嘿嘿一笑,挤眉弄眼道:“好事。” 陆楚好笑:“什么好事。” “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舞蹈社团女生联谊的事情?”唐石哲一聊起这个,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各种神采飞扬。 陆楚回忆了下,点头:“有点儿印象。” 唐石哲笑的更开心:“联谊就在今儿晚上啊!” 陆楚笑,继续点头:“玩得愉快。” “愉快,当然愉快,而且要兄弟们一起愉快,”唐石哲揽住陆楚的肩膀,“走,哥带你浪一晚上。” 陆楚为难笑道:“我就不用了,我不太喜欢那种场合。” 唐石哲诧异:“为什么不喜欢?” “太吵了,我不喜欢应付那么多陌生人,”陆楚解释,“我喜欢安静人少的地方。而且这种场合一般都要喝酒,我不会喝酒。” “不喝酒?!大家都是男人,总要学会喝酒的,不喝酒怎么行,以后聚会聚餐被人灌酒灌到吐的时候多了去了,现在喝就是在给以后打基础,这次就当是给你一个锻炼。而且和女孩子联谊,我们也不会喝很多酒,出丑了给人家女生留的印象不好。”唐石哲十分关心自己兄弟的未来,继续劝着,“来吧,高勇和陈鸿也去,咱寝室一个都不能给落下。” 陆楚闻言惊诧道:“陈鸿也去?” 唐石哲理所应当地点头:“嗯啊。” “他不是有女朋友吗?” 唐石哲解释:“他女朋友就是舞蹈社团的,我和他说咱寝室就他一个脱单不厚道,也应该给咱哥几人介绍个妹子,他和他女朋友说了,才有了这次的联谊。” 他们二人说话间,高勇走了过来,问道:“你们两干嘛呢?” “我这儿劝陆楚呢。”唐石哲回道。 高勇视线移向陆楚:“劝什么?” 唐石哲回答:“陆楚不喜欢人多的聚会,也不喜欢喝酒,所以不想去晚上的联谊。” “我还当什么事儿呢,”高勇斩钉截铁道,“你不喜欢热闹的场合和酒,总该喜欢女生吧?” 陆楚:“……” 第96章 第七局 高勇和唐石哲还在坚持, 苦口婆心地劝着陆楚,陆楚知道他们是好心好意, 企图解决自己的单身问题, 但是他确实无福消受。 窗外一阵风吹进屋内,突然之间,还在试图劝服陆楚的高勇和唐石哲只觉得脖颈处一凉, 仿佛被人用冰冷彻骨的刀锋架着一般,下一刻就会被冷血的刽子手一刀砍下, 身首异处。那种极端的阴冷和恐惧令两人再说不出来话,瞳孔微缩,双股战战。 整个教室都浸泡在浓密窒息的阴冷之中,唯有陆楚察觉不到异样。 陆楚见两人不再说话, 以为他们在等自己回答,于是看着两人认真回答道:“感谢你们两个的关心。但是, 我有恋人。” “恋人”二字说出口的刹那,四周诡秘气氛倏而散去,那种随时可以夺走自己生命的危机感瞬间消失。 唐石哲二人仿若大梦初醒,呆愣地看着陆楚。 陆楚以为他们是被自己的话惊到了才失了反应, 于是再次强调道:“我有恋人了。” “啊?啊!”唐石哲回过神, 反应仍旧慢半拍,“有,有恋人了啊……” “嗯,”想起7,陆楚唇边不由挂上了温柔笑意, “我们感情很好。” “挺,挺好的,”高勇搓了搓自己仍感觉到凉意的脖子,缓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继续说着,“怎,怎么没见过?” 唐石哲也终于缓过了过来,只以为刚刚是自己的错觉,问道:“异地恋?” 陆楚侧头想了想:“算是吧。” 高勇拍了拍陆楚的肩膀:“有机会带给我们见见。” 陆楚点头,笑:“好。” “可是我已经报了你的名字了,”唐石哲为难道,“不然你还是和我们一起去吧,以家属的名义?” 陆楚想到会同去的陈鸿和陈鸿的女友,同意了唐石哲的提议:“可以。” 7消灭了纠缠自己的女尸,可是这一“局”却没有结束,这就说明此“局”主线的鬼怪另有其人,或者这局说不只有一只鬼怪。这就让陆楚十分在意曾沾染上阴气的陈鸿,以及他那个一直存在于唐石哲和高勇话题里的女朋友。 他的直觉告诉他陈鸿是突破点,而迄今为止,陆楚的直觉还未出过错。 “那行,”唐石哲拍手,“那就这么定了,咱们直接出发吧!” 陆楚提起自己的书包:“包和书怎么办?” 高勇摆手表示:“完全不需要担心,去吃饭的地方的路上,会路过咱们学校的超市,把包存在自主密码柜那里就行,回来再去取。” “好,”陆楚点头,“那我们走吧。” “走,走!”唐石哲搓了搓手,十分期待,转身就准备第一个跨出了教室,结果转身刹那一脚没站稳直接摔倒,伏趴在了地上。 “哈哈哈……你是不是傻哈哈哈……”高勇指着他一通捧腹大笑,笑完往前走了两步打算近距离瞻仰唐石哲的衰样,然后就也摔倒在了地上。 这回换唐石哲嘲笑他:“你也不怎么样嘛。” 恍惚间,陆楚好像听到了7冷哼的声音。 —————— 联谊的地点是陈鸿和他女朋友选的,是专门用来开聚会私人开的小型会所,有厨房、餐厅、独卫,也有KTV、台球厅等娱乐场所。 参加的男生不只是他们寝室的四个人,还有几个人,是和他们关系不错的朋友。 陆楚三人抵达的时候,陈鸿和他女友已经在那里了。 几个长得挺漂亮画着精致妆容的女生正拿着话筒唱着歌,不时传来或娇俏或清脆的笑声,可以听出来,她们都有所拘束,声音大小保持在一个合适的范围内。旁边台球台那里,四个男生正打着台球,不时地朝一边女生那里看几眼,有个男生刻意用较高的音调装着逼,有人则抽着烟摆出忧郁的造型,渴望引起异性的注意。另一边,几个男男女女在喝着饮料打着牌,谁输谁赢都会发出响亮的笑声 还有几个女生在准备食物,看似十分贤淑能干的样子,然而有人是真材实料,有人却只是做做样子,能煮熟方便面就以为自己真的会做饭还要大肆宣扬,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贤良淑德。 一眼望去,完全是陆楚所不喜欢的氛围。 陆楚选了个无人角落的沙发坐下,拿出手机无聊地划了划。 唐石哲拿了两罐饮料走过来,扔给陆楚一罐:“来,接着!” 陆楚接住,打开喝了两口。 唐石哲问:“很无聊?” 陆楚:“还可以。” 唐石哲喝了口饮料,叹息:“哎,你果然是个乖宝宝。” “乖不乖我不清楚,”陆楚道,“只是不习惯。” 两人闲扯了一会儿,陆楚站起身问道:“厕所在哪里?” “那边。”唐石哲指了一个方向。 陆楚顺着唐石哲指的方向走去,找到了厕所。 这里的厕所也是家庭式的那种,有两间厕所,原本应该是混用的,此时被学生贴上了两张纸,分别写着“男”、“女”。厕所是非常严实的厕所门,进去后十分宽敞明亮,先看到的是洗手池和其上的镜子,往右边走两步会高出一个台阶,台阶上是蹲式厕所。 上完厕所,陆楚低头洗着手,徒一抬头,就通过镜子的反射看到7站在他的身后。 陆楚的心提起又放下,没有回头,对着镜子笑道:“吓了我一跳。” 7的身体已经完全凝视,除了略显青白的皮肤,看起来和普通人类没什么两样。 7上前一步,双臂绕过陆楚,手撑在陆楚前面洗手台的两侧,将下巴放在了陆楚左肩上,看上去像从背后拥住了陆楚一般。 他墨黑发梢凌乱,零碎刘海下垂隐约遮着深邃眼眸,淡声问道:“为什么会过来?” 陆楚任由他将下巴枕在自己肩侧,侧头去看他,解释道:“我有点在意陈鸿和他的女朋友,感觉这‘局’主线和他们有关。” “嗯。”7轻应。 趁着7出现,陆楚问道:“之前那只出现在我梦里的女尸,是‘局’中的bug吗?” 7将一只放在洗手台上的手臂抬起,轻环住了陆楚的腹部:“不是,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知道你一直在保护我的前提下锻炼着我生存的能力,所以很少真正亲自出手做什么事。”陆楚解释着,“这还是我第二次见你出手。” 第一次是上一“局”中击杀巨球型的怪物,那次是为了保护陆楚;第二次是这一次,但是当时陆楚的处境,还远远没有到需要保护才能活下去的时候。一直到7杀死女尸,他都仍未与女尸的本体正面相见。 因此,他猜测,那只女尸或许就是7曾经说过的“清除者”负责消灭的“局”中出现偏差的存在。 7闻言,明白了他的疑惑,问答道:“只是想杀而已。” 以陆楚的观察侦探能力,不出几日,他就能查出那只女尸的死因,然后安然无恙地杀掉她。 然而,她竟然试图在梦中与陆楚成婚,所以7先一步杀死了她。 想杀就杀了。 陆楚恍然,虽然不太懂,但依旧未再多问。 又过了片刻,陆楚道:“我该出去了。” 不然一会儿唐石哲该来厕所里捞他了。 7松开了陆楚,他刚刚将脑袋枕在陆楚肩侧,只是相触,实际没用一点力气,所以此时陆楚也没觉得任何不适。 陆楚抬手理了一下7额前碎发:“那我先出去了。” “嗯,”说完,7低头看陆楚,“我是你的恋人?” 陆楚一愣,而后明白他是听到了自己与唐石哲二人的谈话,于是眉眼弯了起来,笑的温润,神情笃定:“当然。” 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而然,等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一起了。 7闻言,周身气息也变得柔和,他低头轻吻陆楚眼睑,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陆楚整理了一下情绪,打开门走了出去。 . 他回到原来位置的时候,负责做饭的人已经将好几道菜搬上了长桌。 因为聚会人数太多,仅靠几个人做菜短时间内根本做不出那么多饭菜,所以他们早就跟一家饭点订了外卖,自己做饭不过做个乐子。此时,几个负责去取饭的男生一人提着好几个餐盒回来。 饭菜摆上桌,一整箱一整箱的啤酒到位,聚会正式开始。 女生可以选择喝饮料,男生则必须喝酒——也不知第一个定下这个规矩的人是谁。 陆楚准备给自己倒些饮料,却被旁边的男生拦下来,直接倒满了啤酒。 唐石哲赶紧拦住:“我舍友不能喝酒。” “不能喝酒算什么男人,”那个男生情绪高涨到了极点,“今天不醉不归!” 陆楚摇了摇头,对唐石哲道:“我少喝一点没事。”实际上,他不是不能喝酒,只是不喜欢而已。 聚会都是喝得多,吃的少。 晚餐进行到高-潮的时候,有人拿着这里的一个转盘和在场的人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大家围坐餐桌,手里传递话筒,主持的人喊“停”的时候,话筒在谁手里,谁就出列做选择,选真心话,有人会提问一些破廉耻的问题;选大冒险,则去转转盘,转到什么内容都要照着做。 轮了几圈,好多人被坑的很惨,陆楚则一次都没有输过。 玩了大半晌,啤酒喝光了快两箱,女生也都多少喝了点。此时,所有人的情绪都到达到了最高点,有个男生直接站起身,口舌不清道:“玩了半天,没意思了,咱们来点,来点更刺激的?” 有人问:“什么更刺激?” 那个男生神秘一笑:“笔仙儿。” 女生们一听,有害怕说不要的,有激动说这有什么好怕听起来多带感的,男生则都跟着起哄。 这时,陈鸿的女友看了看表提议道:“要玩就玩的更刺激一点,明天周六没课,今天我们是不回寝室了,要玩就干脆在凌晨零点的时候玩。” 酒壮怂人胆,无论平时怕不怕这些,此时对于她的提议,一半的女生和几乎全体男生都表达了赞同。 第97章 第七局 笔仙……吗?一直安静地听着他们讲话的陆楚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 在这样一个确确实实有“鬼怪”存在的局中玩招灵游戏, 可以预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一切。 果然,所有的恐怖故事的开始都始于作死。 然而就在陆楚如此思考着的时候, 提议玩笔仙的男生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纸和笔出来, 看他架势,笔仙这个游戏是非玩不可了。 离他们吃饭的餐桌不远处角落的位置是玩棋牌游戏的两张方桌,方桌东西北方向都围着一条长条形软皮沙发, 只留了一个南边的缺口供人进出。 提议的男生指了指那里,说道:“饭桌上都是盘子碗筷, 空间有限,打不开家伙,我们过去棋牌那边的地儿,刚好沙发够大, 大家都能坐下。” 其他人闻言全都站起了身,有人喝得多了, 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众人朝着方桌那边走去,男生们把沙发往后又拉了拉,让他们能活动的余地更大了些。 “笔仙不是四个人玩的吗,吴煊, 我们谁上?”有人问道。 吴煊就是提议玩笔仙游戏的男生, 他听了那人的询问,看了看周围的人:“算我一个,其他三个空位有谁想玩?” “我来!”一个画着精致浓妆,身材骨架较大的女生举手报名,并同时看了看她身边害怕的女生, 道,“这有什么好怕的,看你们一个个吓得,我觉得很刺激啊!” 有男生为她拍手:“好,够霸气,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那个女生闻言冲他暗示性地挑眉一笑。 这时,吴煊看向陈鸿,冲他举起酒杯:“这次聚会是陈鸿办的,我觉得他必须得来凑这个热闹!” 其他人闻言都跟着起哄。 陈鸿挽起袖子,撩嗓子一吼:“来就来,爷爷是被吓大的!” 这时高勇也说道:“算我一个,这次聚会是我哥们举办的,我们寝肯定要出一个人表示支持。” 高勇喝的不算多,陈鸿是真的已经脑袋都不清醒了,整个人稀里糊涂。因为他是聚会发起人,两边的人都认识他的缘故,所以整个聚餐过程中不论男女都在不停地敬他酒喝,有时候能推掉一点,有时候为了气氛不得不喝,因此即使中途上了好几天厕所,也依旧醉的很了。 至于吴煊,他本来就是喝多了才提议玩这种招灵游戏的。 报名要玩笔仙的女生是艺术学院表演系的,名叫曹雯雯。曹雯雯虽然身架较大,显得不那么小鸟依人,但脸长的很漂亮,也很会说话,和男生很是聊得来。她在晚餐期间和每个男生都敬了一杯酒,喝酒的时候很是豪爽,此刻知道自己有些醉意之后便顺着醉意,言行举止更为奔放。 决定好玩游戏的人选后,男生们吵闹着撤下去一张方桌,把留下的桌子上的棋牌类万物也都扔到了一边。之前他们就已经把沙发往外拉开了一段距离,这时又少了一张小桌子,沙发和方桌间的距离变得更为宽阔,四周都足以盘腿坐下一个人。 陈鸿、曹雯雯、吴煊、高勇按照顺序,盘腿在沙发与方桌间的空位上席地而坐,分别坐在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其他人则看好戏似的挤在了沙发上,情绪高涨。 陆楚坐在东北沙发的最边上,唐石哲挨着他坐在了他的左侧。 唐石哲此行的目的是认识可爱的妹子,脱离孤苦的单身生活,所以晚餐期间,他情绪外放,喝的酒、说的话都不少。 在场的人中,最清醒的除了几个不能喝酒的女生,就是降低了自己存在感,无人灌酒的陆楚了。 唐石哲醉醺醺地把手搭在陆楚肩膀上,问道:“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陆楚只是说道:“无论信不信,对鬼神,都应该保持敬畏之心。” 唐石哲闻言晃了晃脑袋,踹了一脚盘坐在他前面的陈鸿的屁股:“兄弟,咱一定要玩吗,我觉得再闲的没事干,也别轻易玩这种游戏,尤其还是大晚上,真挺瘆得慌。” 陈鸿哈哈笑他:“你不是怕了吧?” “怕倒是不怕,哥相信科学,”他话锋一转,“就是觉得不太合适……” 唐石哲也是醉了,平时说话伶俐,这时硬是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曹雯雯道:“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哪儿有不玩的道理,你还是不是男人?” 唐石哲无奈摊手:“我怕了你了。” 之前提议零点再进行游戏的男生名叫杜杨楠,此时,他看着手表说道:“十一点四十五分了,马上就可以开始了。” 陈鸿的女友名叫张倩。 张倩看着性格十分温和,说起话来也是温柔缓慢。 张倩用手戳了戳陈鸿的胳膊:“我有点怕。” 陈鸿握住了她的手,尽管喝醉了,依旧没忘记安慰女朋友道:“怕啥,这么多人在呢,而且我离你这么近,你随时可以扑过来,我抱着你你就不怕了。” “我去,”唐石哲闻言又踹了他一脚,“你怎么这么酸,我告诉你咱们这儿大部分可都是单身狗,你是不是拉仇恨呢!” 陈鸿“哎呦”一声,忙道:“唐爷,不敢不敢!” “不过到底怎么请笔仙,你们知道吗?”陈鸿问道。 众人都是一脸茫然,就连提议玩这个游戏的吴煊都是一知半解:“我只知道要有纸和笔……” 就在其他人一头雾水你看我我看你的时候,杜杨楠另拿了一张白纸写下了几句话,拿给了众人看:“诺,这是我知道的口诀,到时候你们边画圆边念就行,不过正儿八经请笔仙还要滴血尸油什么的,我们没这些东西。” 张倩闻言抱胸缩了起来:“不会有人有这些东西的,你们也别玩的太过分了。” 陈鸿安抚她:“没事,别怕,杜杨楠开个玩笑而已,我们也就是图一个乐呵。” 陆楚则看了眼杜杨楠,觉得这个人懂得不少。 眼看着离零点还有十分钟左右,杜杨楠看表等时间等的酒劲又上来了,他一拍桌子扫视众人,神秘兮兮道:“话说,你们知道除了笔仙,还有什么可以见鬼的方法吗?” 吴煊一听来了兴趣:“什么?” 杜杨楠又看了看表,说道:“现在还剩一点时间,我正好给你们讲一个,来,坐在边上挨着灯开关的同学,调个暗点的灯光!” 女生们都挤在了一起:“讲就讲,还调什么灯光?!” “气氛,”杜杨楠理所当然道,“讲鬼故事怎么能没点相应的气氛?” 作为坐在边上的同学,陆楚起身,将灯光亮度调小。深更半夜,昏黄的灯光顿时使房间笼上了诡秘阴暗的氛围。 本来就害怕的女生们这下更是一个抱着一个,使劲往一个方向机挤,企图需找安全感。 杜杨楠对此时的氛围颇为满意,他平时就看恐怖小说和恐怖电影,对这方面了解颇深,他扫视了眼众人,说话语气刻意变得慢慢吞吞:“‘笔仙’是大多数人都知道的一种见鬼方式,至于用牛眼放在眼前半夜去看墓地的说法也有不少人都听说过,但是我最喜欢的一种见鬼方法却不是这些。” 陈鸿疑惑:“那是什么?” 杜杨楠道:“也是一种四个人的游戏——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在一间宽敞的方形屋子里,拉住窗帘、关上灯、紧闭屋门,四个人分别站在房间的四个角落。” 说着,他指着方桌的四个角示意道:“然后在黑暗中,第一个人沿着房间墙壁盲走到第二个人的位置,去拍第二个人的肩膀;第二个人被拍之后,走到第三个人的位置,去排第三个人的肩膀;同理,第三个人去拍第四个人的肩膀。进行到这一步,第一个人原本的位置应该是没有人的,但是第四个人走到第一个人——” 杜杨楠顿了顿,道:“还能拍到一个人肩膀。” 有个女生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时候,第四个人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不能尖叫,更不能开灯,只要装作没有事的样子走到一边去就好,否则——”杜杨楠压低了声音,语气诡秘道,“玩游戏的四个人,就被永远被留在那间房间里。” “啊!”一个女生直接叫了一声,爬在她身边的女生肩膀上,捂住了耳朵,瑟瑟发抖。 “好了,”杜杨楠看了眼表兴奋道,“就剩一分多钟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开始请笔仙了!” 那个刚刚被吓到尖叫的女生此刻说什么都不干了,她身边的两个朋友也有些害怕,于是就陪她坐到了KTV那里。 曹雯雯等烦了,皱眉道:“可以开始了吗,我都长毛了。” “等一下,”杜杨楠注意着时间,片刻后道,“三!二!一!零!开始!” 陈鸿、曹雯雯、吴煊、高勇四人一同握住了一根铅笔,笔尖垂直轻触在一张白纸上。 此刻,酒精上脑说着不怕的四人竟也有了些紧张感。 四人握着笔,闭着眼按照之前杜杨楠给他们说的口诀,一齐在纸上边画圆,边念叨起来。 第98章 第七局 昏暗的灯光下, 在场的十多个人全都顺应气氛,屏息旁观。 静谧, 诡异。 铅笔笔尖在四人的轻推下, 画着圆划过白纸,发出轻微但刺耳的声响。 四人闭着眼,嘴中不停地念着口诀—— “笔仙笔仙 你是我的前世 我是你的今生 如续前缘 请来相见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陆楚紧盯着四人握着的笔, 整理着脑海中关于笔仙的事。 他没有玩过任何招灵游戏,对这种事情的了解也仅限于偶尔的道听途说而已。 在陆楚的印象中, 这种招灵游戏在玩的时候,有着诸多禁忌和限制。 其中最为人所熟知的有三个禁忌—— 其一,请笔仙的人,可以请笔仙预知一下自己身边会发生的事, 也可以问笔仙对你们的了解,但是千万不能询问笔仙的私事——譬如笔仙的名字和前生, 其中,最最忌讳的是询问笔仙的死亡原因。其二,请笔仙的时候要至少怀着对鬼神将信将疑的敬畏,且在最后结束的时候一定要将笔仙请走。其三, 当自己动着的笔有了结束的趋势时, 心中要怀着对笔仙的感激敬畏,等笔仙彻底离开后,才可以放开握着笔的手。 这些禁忌和需要避讳的事情若是违反了其中任何一样,笔仙都有可能变为厉鬼留在你身边,久不离去, 那时,会发生的事将会无法预测。 各种传闻中因玩笔仙而出事的例子屡见不鲜。 现场诡异的气氛十足,随着四人齐声的吟念,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或是其他错觉,众人竟觉得时间都恍如被凝滞。 封闭的空间中,安静地落针可闻。 空气变得粘稠,不知谁的呼吸声忽而急促了起来。 倏而,玩游戏的四个人明显感到,那原本受他们控制画圆的笔竟像是慢慢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开始有了抗拒的力度。他们立刻睁开眼,互相对视,都从彼此的瞪圆的眼中看到了惊异和兴奋。 看着他们玩游戏的人也意识到——这是请到笔仙了。 杜杨楠见状眼睛发亮,用眼神示意四个人快问问题。 高勇喉头动了动,纠结了一番措辞,哑着声音礼貌问道:“请问,您是笔仙吗?是的话,就请画个圆吧。” 笔尖移动,轻轻摩擦过纸张,画出了一个仿佛用圆规画出来的规整的圆。 有女生小声发出了受到惊吓的尖细声音。 这次问问题的人换成了陈鸿。 陈鸿想了想问道:“这学期我会挂科吗?” “沙沙”几声摩擦的响动,纸上出现一个字——会。 陈鸿一噎。 所有人都嗤笑了起来,诡异吓人的氛围因此削减了不少。 吴煊见状立刻问道:“笔仙笔仙,我什么时候能脱单?” 随着笔的移动,一个“叉”出现在了纸上。 “哈哈哈哈——”有个男生没忍住捂着肚子大声笑了出来。 吴煊皱眉看向另外三人:“是不是你们三个在捣鬼?” 陈鸿也怼他:“我还觉得是你在搞鬼呢。” . 之后,除了杜杨楠和陆楚,周围的人都开始让四个人帮他们问问题,问的无非是一些几时发财、几时脱单、考试内容是什么之类的问题。笔仙或回答会画叉,杜杨楠解释说笔仙也会挑自己喜欢的问题回答。 反观曹雯雯,她玩这个游戏,本来是想出出风头。 毕竟在一众她看不起的胆小娇气的女生里,只有她敢出来玩这个游戏,男生们肯定对她印象深刻,她要的就是这种与众不同的赞扬和欣赏。然而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笔仙引了去,她明明作为了一个媒介,却仿佛没了她什么事儿一样。 思及此,曹雯雯握着笔的手倏而用力,动作隐秘暧昧地捏了捏垫在自己手下的陈鸿的手指,然后在其他人七嘴八舌问着问题的时候,突然笑着插嘴道:“我们玩笔仙不是为了追求刺激吗,你们总问这些有的没的东西干什么?” 其他人疑惑地看向她。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自己吸引了过来,曹雯雯挑起画的细长精致的眉毛道:“不如,问点有意思的?” 陆楚和杜杨楠立刻意识到了她想问什么。 “别——”杜杨楠立刻开口阻止。 然而他终究晚了一步,只听曹雯雯下一秒就问道:“笔仙笔仙,你是怎么——死的?” 空气凝滞了一瞬。 铅笔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动起来,笔尖用力在纸上划出凌厉错乱地线条,有几笔甚至划烂了纸张。他们坐着的沙发开始震动,方桌也随之剧烈晃动,握着笔的四个人感觉最为深刻,拿笔的四人几乎就要抓不住笔杆。 曹雯雯娇怒:“你们谁在闹腾?” 没人回答她,用于用力过猛,铅笔笔尖已经折断,但却仍旧没有停止画线条。 曹雯雯见状直接撒开了握着铅笔的手,站起身:“有毒啊,谁这么无聊一直拽着笔转?” “你怎么撒手了?!”杜杨楠迅速站起身打开了所有灯光,怒斥道。 “撒手怎么了?”曹雯雯看他,“这么无聊的游戏,想玩自己玩去。” “你?!”杜杨楠怒不可支。 只有陆楚知道杜杨楠生气着急的原因——曹雯雯一次性犯了两个禁忌。 在场的男生都去安慰生气的曹雯雯,转而去说杜杨楠一个男人跟女孩子计较什么,没一点绅士风度,没看见曹雯雯这么开朗大方的女生都生气了吗。 杜杨楠无力为自己辩解,陆楚刚刚想说点什么,就听高勇突然“啊”了一声。 陆楚看他:“怎么了?” 早在曹雯雯松手的时候,陈鸿和吴煊也都跟着松开了手,只有高勇还拿着那根笔,此时,他平举拿着铅笔的手,摊开给大家看自己手心里的铅笔,言语艰涩道:“铅笔——自己断了……” 唐石哲瞪大了眼睛:“断……了?” 众人看向高勇手心,果然看见原本完整的铅笔从正中间完美分为了两段,切口整齐地像是被切割机切割出来的。 一时间,众人陷入了诡秘的死寂之中。 许久,杜杨楠已经冷静下来,嗤笑一声:“我们完了。” 陈鸿尴尬一笑,看着断掉的铅笔:“或许,只是个意外?” 此时的季节虽然是早春,外面春寒料峭,但是室内仍有暖气,照理说应该是暖和得很,但是众人却无端感受到一股冷气萦绕在了他们周围。 陆楚始终处之泰然。 杜杨楠则扶了扶眼镜,看着恢复了平静,心底的恐惧却翻涌如江海。 在场大部分人都是无神论者,喝多了才提议玩的这个游戏,但是杜杨楠是爱好恐怖灵异事件才出了这么多点子。正是因为他心中存在着相信的缘故,才会如此痴迷鬼神之事。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无神论者会觉得是有人搞鬼,或者说是个意外,杜杨楠却坚持认为他们是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杜杨楠艰难咽了口口水,对众人道:“你们觉得,笔仙是什么?” 有人迟疑道:“附在笔上的神仙?” 曹雯雯猜测道:“死人的鬼魂?” 张倩已经吓得嘴唇发白,陈鸿坐在她旁边半抱着她安慰着,然后瞪了杜杨楠一眼道:“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鬼鬼神神,别总在这里吓唬人了。” “随你,但是有些东西,信则有,不信——”杜杨楠笑了笑,“它也存在于你的身边。” “所以,”吴煊皱着眉问道,“笔仙到底是什么东西?” “嘘——”杜杨楠将食指比在嘴边,“不要说‘东西’这么不敬的词汇,我们玩笔仙失败,没有好好地送走它,它现在,可就在你的四周看着你呢。” 吴煊被他说得浑身一抖,揉了揉发毛的胳膊,扫视四周,总觉得有什么玩意儿正躲在阴暗晦涩的角落盯着自己。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杜杨楠这才继续说着:“对于笔仙,有各种不同的说法,我个人最倾向的是说‘笔仙是一直跟在我们身边的一些魂’,这些魂灵或多或少有你本身有着某种联系,在你玩‘笔仙’这个游戏的时候,它附着在了你所持的笔上,与你进行交流。” 陆楚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不禁疑惑道:“如果说笔仙是一直跟在我们身边的魂灵,那么它们在我们身边这么久都没有做过害我们的事,就说明它们本身没有要加害我们的意思,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关于笔仙碟仙的恐怖传说?” 杜杨楠闻言看向陆楚,露出一个微笑:“你问到了点子上,你还记得吗,‘笔仙’——它是一个招灵游戏。” 陆楚立刻了然:“招灵,招来的不一定是本来存在于我们身边的魂灵……” 招灵招灵,任何超出科学范畴的存在都能称之为灵。 包括——厉鬼。 第99章 第七局 厉鬼是什么, 无论喜不喜欢看恐怖故事,众人心底都对它有所了解。 正是因为了解, 才更加恐惧。 所有人面上都渐渐染上了惊惧, 陆楚摸了摸自己胸前红痕的位置,表面展现出害怕的样子,实则心中不起任何波澜。 唐石哲听了陆楚的解释, 即使心中有数,但还是苦笑反问道:“招来别的东西?” “没错, ”杜杨楠点头,接着解释道,“我们招灵的过程中,可能会引来其他凶恶的厉鬼。它们潜伏在我们附近, 如果这个厉鬼的怨气阴气过于强大,会挤走人们本身招来的笔仙, 代替它来回答人所问出的问题,笔仙游戏结束后,如果顺顺当当地将它送走还好,如果送不走——” 杜杨楠看了看桌子上裂成了两半的笔:“我们说不定, 都会死在这里。” 女生们闻言吓得抱作一团, 有胆小的甚至隐隐啜泣了起来。 张倩脸都白了,抓着陈鸿上衣的袖子,一直往他怀中钻,陈鸿连忙环住她,不停拍着她的后背。 曹雯雯看着张倩的样子, 又看了看陈鸿对她的呵护,忽而不屑地笑了一声:“怕什么?别人危言耸听,说一句有鬼你们就都信了?” 杜杨楠看见她就来气,此时也不管什么绅士风度谦让女性了,直接训斥她道:“我危言耸听?你既然不信鬼神,为什么还要玩这个游戏,如果我们真的出了什么事,还不都是你作的!” 曹雯雯最见不得别人说自己不好,闻言冲着杜杨楠发火道:“杜杨楠,别忘了,提议在十二点玩这种游戏的人可是你。” “是,是我,我在这儿先跟大家道歉”杜杨楠直接认了这句指责,然后继续讽刺一般说道,“按照正常的流程,恭敬地请来笔仙再恭敬地送走,根本不会出任何问题,但是谁知道玩游戏的人里面会有脑子不清楚。” 他之所以会提议在午夜十二点玩这个游戏,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笔仙”、“碟仙”这样的招灵游戏,只有在半夜零点的时候玩才能奏效。如果不是子夜往后去请,根本请不出来笔仙和碟仙,那么游戏就等于失败。 这次的事件也怪他,他根本没想到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还会有人因为渴求博取别人的关注和眼球而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眼看两人要继续吵下去,陈鸿作为此次聚会的举办者,赶紧开口阻止道:“都别吵了,现在还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呢,彼此指责这么多干什么?” 吴煊的酒劲在这时候已经彻底没了,此刻他也自我反思道:“你们别吵了,我也有错,不应该提议玩这个游戏。” 陆楚、唐石哲还有高勇作为陈鸿的舍友兼兄弟,自然不能看着他们继续吵下去,让陈鸿里外不是人,于是也走到了两人跟前,拉住了杜杨楠,将他拉回来男生所在的沙发的位置坐下。 曹雯雯则因为刚刚还嘲讽了大部分女生的缘故,没有女生来劝她,她一脸不屑,直接坐在了地上。 . 之前杜杨楠打开了所有的灯,此时室内宽广亮堂,明如白昼的灯光消散了众人些许恐惧。 随着时间分秒的推移,大家的情绪逐渐安定了下来。 下意识的,没有人再大声说话,而是各自窃窃私语,女生们把脚都抬在了沙发上,好像脚接触地面就会被从沙发底探出的鬼手抓到一样。 唐石哲紧紧抓着陆楚的手臂,压低了声音问道:“陆楚,你害怕不?” 陆楚摇摇头:“我还好。” “你是无神论者吗?”唐石哲小声道,“说实话,你别看我五大三粗的,其实我这心里挺打怵的。我奶奶信佛,信鬼神,小时候我在乡下长大,自小对这方面的事耳濡目染,即使后来长大后一天天的都有人和我说要相信科学、没有什么是科学解释不了的,我还是对这些事半信半疑的……我真的有点相信,这世界上有鬼……” 陆楚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我家就住在乡下,父母和老人也很相信鬼神,所以我大概可以理解你的感受。” 高勇挤坐在唐石哲左边,听到他们两个人的谈话,不在意道:“你们俩别怕,不要说我确实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就算真的是有,不是还有句话叫做‘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吗。咱们可都是根正苗红的五好青年,什么坏事都没做过,还每天扶老奶奶过马路,虚什么?” 唐石哲闻言问他:“你扶过老奶奶过马路?” “没有,还没机会遇到过马路的老奶奶,”高勇挠挠头,“我就打个比方而已。” 他们这边情绪缓和了一点,陈鸿和女生那边却不太妙。 张倩大概是十分恐惧这些东西,此时一直将头埋在在陈鸿怀里哽咽。女孩子里面也有胆子稍大一些的,一直在安慰其他被吓到的人,但是却没有什么效果。 张倩红着眼睛问陈鸿道:“我们今天要一直在这里吗?” 陈鸿回答她:“不在这里也不行,深更半夜的,寝室早就锁门了,不过不怕,咱们这么多人一起呢。” 其他女生闻言则又问他:“不能去找个宾馆之类的地方住吗,呆在这里总感觉瘆得慌。” 另一个男生叹了口气回答道:“现在再去定宾馆已经来不及了,这附近本来就没几个宾馆,这个点儿人都该满了,没空房间了。” 按照原先的想法,聚会结束后如果天还没亮,他们就直接睡在这里。ktv那里和棋牌游戏这边都有几条长沙发,可以让女生们睡,男生则随便将就一下就到第二天了。因为这么多人,定宾馆太贵,分配房间也麻烦。 然而此时出了这样的事情,别说睡觉了,他们连灯都不敢关一下。 于是这个话题就这么无疾而终,他们只能继续扎堆儿在这个角落里,边汲取安全感,边等待天亮。 . 自从刚刚和曹雯雯吵了一番后,杜杨楠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一直保持沉默,看着那根断掉的铅笔。 陆楚见状问他:“发现了什么吗?” 杜杨楠摇头:“我在等。” 唐石哲困惑:“等什么?” 杜杨楠顿了一秒,看向他,简短回答道:“意外。” . 在众人或害怕或不屑的等待中,几个女生冲着曹雯雯投去了嗔怪的目光。 曹雯雯一直不觉得自己有错,此时见状更是觉得其他人都是些没什么见识,听风就是雨的胆小鬼,于是站起身道:“我去个厕所,然后就是ktv那里睡了,你们继续玩守夜游戏吧。” 说话,她一转身,就要踏出沙发之外。 就在她转身抬脚的那一刹那,屋子里的灯忽然全部熄灭,整个房间陷入了浓郁的黑暗之中。 “啊啊——” “卧槽!” 女生们被这一刹那的变故吓得此起彼伏地尖叫起来,男生也有人直接爆了粗口,现场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这时,不知谁忽然大喊了一声:“手机!用手机照明!” 惊慌失措的众人连忙去摸自己的手机。 陆楚第一个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指纹解锁后,按下了“手电筒”的命令按钮,刹那间明亮但是范围有限的灯光照破了深沉的黑暗。 “那,那边?!啊啊啊!”一个女生突然指着曹雯雯背后大叫了一声,然后闭着眼握着耳朵拼命尖叫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手机明亮的光线交汇下仍然照射不到的曹雯雯身后的位置,余光昏暗间闪过一张可怖苍白的女人脸。 离曹雯雯近到仿佛就搭在了她肩膀上。 被发现后,她黝黑的没有眼白的双眼看向众人,咧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然后转瞬消失。 倏而间,灯光大亮,屋内恢复了明如白日的光亮。 曹雯雯以为刚刚的一场变故不过是灯跳了诈,虽然被惊了一跳,但是仍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看向那个还在叫喊的女生,语气很是不好:“你干什么指我还一直叫,故意吓我呢?” 众人都还没有从刚刚可怖吓人的画面中回过神来,齐齐往后挤了挤,试图远离曹雯雯。 曹雯雯尚不知发生了什么,气极,刚想说话,却被陆楚打断了。 陆楚指了指方桌的位置:“你们看。” 众人神情麻木迟缓地顺着陆楚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桌上仍是一张白纸和一根断掉的铅笔。 唐石哲率先惊呼出声:“纸……纸上面!” 本觉得没什么异样的众人闻言定睛看向他们用来招笔仙的白纸,那张纸上原本应该有他们画的圆、笔仙回答时写的字,以及后来笔仙发怒时操纵着铅笔狠狠划下的凌乱线条。 但是现在,那张纸上什么都没有了,无论是混乱的字还是被笔尖划破的痕迹全都消失不见。 印在众人眼帘的,是一张光洁平整的白纸,纸上用着黑红粘稠的不明液体写着一个字。 ——“死”。 第100章 第七局 除了陆楚, 所有人都只觉脊背发凉,惊悚至极。 曹雯雯的声音都在发抖, 但她为了面子, 还是佯装镇定扫视众人后,厉声道:“到底是谁在恶作剧?这么玩大家有意思吗?” 无人回答。 曹雯雯朝前走了一步,众人立刻惊恐地后退, 有人甚至贴到了墙上。 看到众人对自己如此恐惧,曹雯雯很气愤。 刚刚灭灯后那鬼影出现在了曹雯雯的身后, 所以现在只有她不知道自己真的撞鬼了,还以为大家故意针对她。此刻,她即使亲眼看见了那张写了“死”字的白纸,被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后也依然坚信是有人趁着大家不注意,关了灯, 然后趁着大家惊慌失措的时候将桌上的白纸替换了。 “恶作剧?”杜杨楠反问她,“到现在你还看不懂发生了什么吗?” 曹雯雯不理他,看向陈鸿:“陈鸿,你说说看, 是不是有人恶作剧关了灯趁大家不注意替换了白纸。” 陆楚意外地看向陈鸿, 总觉得曹雯雯好想和他很熟一样。 陈鸿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不忘安慰着怀里的张倩,而后说道:“我也不知道。” “你……”曹雯雯气极。 这时,陆楚看着那张白纸,说道:“不是人为。” 唐石哲疑惑:“怎么看出来的?” “这里的灯光开关在被按下的时候会发出较响的‘咔嚓’声, 当时那个情况,大家都放小了声音说话,就像上课的课堂一样,相对比较安静,按动开关的清脆声音肯定十分明显,但是我没有听到任何相关的声音。”陆楚解释道。 唐石哲回过神来,赞同道:“确实,我也没听到……” “而且——”陆楚顿了一下,补充道,“刚刚,你们不是都看到了。” 他一说这话,在场的人再次想起那个冲着他们诡笑的鬼影。 有个胆小的女生受不了了,奔溃的哭了出来,她一哭,其他女生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这时曹雯雯又想说什么,陆楚言简意赅地告诉了她大家恐慌的原因:“刚刚黑灯的时候,你的背后出现的一个鬼影,除了你,其他人都看到了。” 曹雯雯闻言只觉身后一凉,立刻回头看向自己身后。 唐石哲语气笃定补充道:“大家都看到了,看得很清楚,不可能是幻觉。” 这时,曹雯雯才开始感觉到了害怕,她眼神有些许飘忽,问向看起来最镇定的陆楚:“那怎……怎么办?我会死吗……” 被惊吓过了头,杜杨楠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此时听见曹雯雯的话,语气冰冷道:“你现在才担心是不是迟了点?” 有个女生则接着杜杨楠的话小声说了句:“惹怒笔仙的不是我们,说不定它只是针对曹雯雯的……” 曹雯雯闻言立刻眼神狠毒看向了那个女生,那个女生被吓得躲在了自己身边的人的身后。 陆楚想起什么,突然问道:“谁还记得,刚刚去了ktv那边的三个女生?” 唐石哲恍然:“她们应该……没事吧?” “我思考的,不是他们有没有出事,”陆楚摇头,“而是我们出了什么事。” 在玩笔仙的游戏之前,那三个女生因为害怕,相携离开了玩纸牌的角落,去了ktv设备那里。这个家庭娱乐聚会场所很大,ktv那里不是全封闭的,却有隔开的墙壁,和他们所在的角落彼此之间是视线盲区。 照理来讲,那三个女生没有参与本次游戏,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但是刚刚整个大厅突然短时间的暗灯,她们在没有全封闭的ktv包厢里应该是看得见的,却对此没有反应。再者,尽管那边和这里互为视线盲区,但却不是声音盲区,若是大声说话唱歌,彼此都可以听到。 令人觉得诡异正是这一点——除却一开始在她们刚刚过去的时候,陆楚这边的人有听到音响的声音,游戏开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其他任何杂音。 细思恐极。 陆楚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众人听。 这下,恐慌抵达了制高点,连爱出风头博取人们注意力的曹雯雯都没有再说话。 唐石哲想了想他们如今的处境,顿时被惊吓的浑身一抖,转头看杜杨楠:“同志,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杜杨楠闻言乐了:“问我干什么?” “感觉你懂得挺多的,”唐石哲解释,“而且,你不是博览国内外各种恐怖片吗……” 高勇直接插话道:“博览国内外各种恐怖片听起来是很厉害,但是除了讲讲鬼故事他还能干啥?” 杜杨楠不语。 陆楚提议:“总而言之,先去看看ktv包房什么情况。” 唐石哲附和:“有道理,不过说不定她们在厕所呢,如果ktv包房找不到人,我们要再去一趟厕所去吗?” 陆楚点头认同,然后看向其他人:“一起吗?” 听到要离开这里,并且还有可能去厕所那种恐怖片鬼出没的高发地去找人,女生们都不敢动。 陈鸿则要留下来陪张倩。 最后只有高勇、杜杨楠、唐石哲以及另外两个男生想跟他们一起去。 “等一下,”曹雯雯突然道,“我也去。” 杜杨楠开口:“害怕就不要跟着,拖人后腿。” 曹雯雯并不听劝,偏要一起。 几人无奈,只好带着她。 . 走出棋牌区,路过长餐桌和台球台,就到达了ktv包房的所在处。 包房只有三面环墙,另一面有一道近两米距离没有门的空地,从这边可以隐约看见里面的墙上的显示屏正播放着视频,光线转换,却没有任何声音。 陆楚第一个走了进去。 果然,空空如也。 唐石哲咽了口口水:“说不定是真的在上厕所。” “走,”陆楚道,“去厕所那边看看。” 厕所和厨房与娱乐设施不在同一间大房间内,需要走出这个空间,娱乐和吃饭的地方与厨房、厕所隔了一个走廊。出了娱乐房间的门,先看到的是屋门紧闭的厨房,沿着走廊往里走在楼梯拐角的旁边,就是两间贴了“男”、“女”的厕所。 他们租的这个聚餐的地方在这栋楼的二楼。 凌晨时分,外面连车经过鸣笛的声音都没有,几人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行走的过程中,杜杨楠突然说道:“你们听说过‘丧尸片不扎堆,恐怖片不离群’的说法吗?” 陆楚点头,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句话。 见状,杜杨楠笑道:“你们说,我们现在算离群了吗?” 曹雯雯被他的话惊得发毛,辩驳:“离群的明明是留在原地的人。” 高勇想了想:“按人数算,他们人多,我们人少,所以看起来离群的确实是我们无误了。” 唐石哲企图缓和气氛,锤了高勇一拳:“别吓我。” 谈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厕所前。 看着贴着一男一女的两间厕所,杜杨楠指了指女厕所,对曹雯雯说道:“你去看女厕所。” 曹雯雯声音拔尖:“为什么?!” “我们这里只有你一个女生,”杜杨楠道,“我们不让你来,你非来,来了总来做点事吧,万一她们真的在里面上厕所,我们几个大男人突然闯进去算怎么回事?” 曹雯雯无话可说,只好不情不愿地走到了女厕所前。 她敲了敲门:“杨悦,田佳乐,刘胜美,你们在里面吗?” 无人回答。 曹雯雯咽了口唾沫,用力旋转把手。 把手很轻易被旋转,看来没有从里面被反锁。 “咔嚓——”门打开。 看见里面的情况,曹雯雯顿时松了一口气:“没人。” 然而,就在她这么说的时候,一颗尚且淌着血的头颅忽然从天花板掉了下来,轱辘一圈,滚到了她的脚下。 空气停滞几秒。 “啊啊啊——”曹雯雯伸起双手,刺耳的尖叫声响彻走廊。 就在此时,娱乐设施的房间里也传来几声相同分贝的尖叫,随后混乱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带起一片叮呤咣啷的声响,没过多久,就有人打开门朝着陆楚他们冲了过来。 转眼,屋里的十几个人都跑了出来,有两个人打开厨房的门躲了进去还反锁上了,导致后面的人拍了拍门之后,极为气愤恐惧,只能朝着陆楚的方向跑过来。 走廊宽敞且长,容纳十余个人也不显拥挤。 跟在人群后面的陈鸿拉着张倩的手,冲着陆楚几人大喊:“快跑!” 跑的最快的人,有好几个直接略过了陆楚他们直接跑下了楼梯,打算下到一楼逃出这个地方,他们速度很快,一下子就没了影。然而不过几秒种后,他们就从楼上的楼梯跑了下来。 回到原点的几个人与陆楚几人面面相觑,愣在了原地。 ——鬼打墙? 目睹完全程,拉着张倩的陈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了。 “哐哐——哐哐——”有节奏的声音响起。 陆楚几人循着声音朝着娱乐房间的门口望去,只见一具没了头颅的身体正摇摇晃晃朝着他们走过来。无头女尸脖子的位置切割的十分不规整,红白血肉外翻,湍湍淌着鲜红血液,她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液浸染的殷红,身体青白,每走一步都留下了深红的脚印。 看着曹雯雯脚下的头颅,陆楚了然,这是同一具尸体。 看见如此可怖的场景,唐石哲几乎失声,指着朝他们缓慢走过来的尸体,拽着陆楚的胳膊道:“快……快……快跑!” 因为鬼打墙的缘故,走楼梯逃脱已经不现实,有几个人快速思索后,直接冲进了敞着的女厕,顺手反锁上了门。 高勇指着男厕:“我们去哪儿!” 杜杨楠闻言冲过去狂拧门把手,徒然无功——男厕从里面反锁了。 陆楚站在最前面,女尸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唐石哲拉着陆楚,想把他往自己身后拉。 陆楚岿然不动,在女尸伸出惨白双手将要触碰他的时候,他推开了唐石哲,侧身一个干脆利落的回旋踢,直把女尸踹飞很远。无头女尸狠狠砸在走廊的墙壁上,血溅了满墙,她顺着墙壁滑倒在地,躺在地上抽搐两下,没了动静。 众人沉默。 唐石哲瞠目结舌:“大……大佬。” 第101章 第七局 走廊的墙上是迸溅而出的鲜红血液, 地上则是血染的脚印和血滴,众人的不远处躺着一具无头女尸, 身体因被踹开的缘故而弯折出了古怪的角度。 高勇喉头滚动, 目光呆愣:“解……解决了?” 陆楚轻“嗯”一声。 唐石哲轻声赞叹:“厉……厉害。” 众人还未从刚刚的心惊中回过神来,就见陆楚走向了陈鸿,问他道:“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 陈鸿听到他的疑问, 立刻收回了自己漂浮的思绪,尽管心中依旧害怕, 表情却严肃慎重道:“刚刚你们离开没多久,那只无头女尸突然凭空出现,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然后就是你看到的, 大家都尖叫着仓皇跑了出来。” 陆楚皱眉:“突然出现?” “嗯,”陈鸿点头, “在我们完全没注意得到的时候,她就忽然伸着手摇晃着出现在了我们不远处。” 陆楚闻言低头沉思。 他们刚刚从陈鸿那里离开不久,这过程中,除了没有查看厨房直奔厕所以外, 他们几乎检查了路上的每一个角落, 去寻找失踪的三个女生的踪迹,然而全无所获。在这个过程中,即使那具尸体从他们没有查看过的厨房走出来,然后去了娱乐的房间,他们也应该会有所察觉。但是事实上, 直到陈鸿他们逃了出来,陆楚几人都没有看见这具女尸的身影。 如此看来,她的确是“凭空出现”。 陆楚对失踪的三个女生有点印象,从这具尸体的衣着和之前跌落在曹雯雯面前狰狞的头颅可以看出,死尸正是那三名女生中的一员。 她们明明没有参与笔仙的游戏,却成了这场游戏的第一轮的牺牲者,这使得陆楚对笔仙的来历和意图产生了疑惑。 “把其他人集合起来吧,”杜杨楠提议道,“都说了,恐怖片不离群。” 唐石哲闻言去敲了敲女厕的门,喊道:“出来吧,外面的女鬼解决了,你们就两三个人藏在厕所不安全的。” “不……不了!”里面的人声音都在颤抖,“我们在这里很安全!” 唐石哲闻言再次试图劝服他们,里面的人却坚决不肯打开门,几人只好放弃了。 陆楚看着紧闭的门,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每种选择导致的都是不同的结局,既然劝服无果,那么就只好各自生死由命了。” 这时张倩从陈鸿怀里抬起头,小声道:“我想离开这里。” 陈鸿安抚了她几句,然后看向楼梯的方向解释道:“倩倩,我们暂时出不去。” 因为鬼打墙的缘故,下到一楼的路通向的还是他们所在二楼——从这里下到一楼去,会从三楼走回来。 这时,听了陈鸿的话的高勇突然问道:“下楼走不通,上楼呢?” 杜杨楠看向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可以试试,说不定可行。” “一个人去试就可以了吧。”有个男生说道。 唐石哲赶紧摇头:“这楼梯,不过是楼上还是楼下,都黑漆漆的,我可不想一个人去,说好的恐怖片不离群呢?” “一起吧。”陆楚道。 于是几人一起从这里沿着楼梯台阶往三楼走上去,绕过两段楼梯之间的平台走下来,果然又回到了二楼的位置。 陆楚摇摇头:“鬼打墙,行不通。” 他们再次陷入了困局,前进后退都不是正确的道路。 唐石哲想了想说道:“既然厕所里的人叫不出来,我们去把厨房里的人叫出来集合吧。” 如今也没了其他进展,剩余几人都赞同,于是他们朝着走廊那头走了过去。 众人都战战兢兢,谁都不敢掉队。 由于之前那几个人匆忙之中跑到了女厕所,踢开了原本落在曹雯雯脚下的头颅的缘故,那颗头颅顺着楼梯滚了下去,几秒后,在几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从楼上顺着楼梯台阶又滚了回来,停在了阴暗的拐角处。此刻她目光涣散的双眼不知为什么开始渐渐恢复了诡异的神采,不过片刻便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曹雯雯的背影,青白唇角勾起渗人的笑容。 . 走到厨房门前,唐石哲走上前敲门:“里面的人,开一下门,外面的东西已经解决了,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应该集合在一起,大家谁都不要落单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里面的人闻言,扬着颤抖的声音回答道:“我们怎么知道你们外面是安全的?!” 唐石哲怒:“我不安全我能在这儿跟你说话?” “万一你已经死了也说不定,”里面的人继续道,“你们就是来骗我们的……” 里面的人大概是怕极了,觉得只有把自己关在那种明亮的、屋门紧闭的房间中才能有一丝安全感,却忘记了第一具女尸出现的时候,就是在他们所在的房间中凭空出现的。 忽而,走廊头顶的灯光开始闪动,伴随着灯丝斯拉的声响,忽暗忽亮。与此同时,厨房里面传来了男人和女人划破寂静的、充满惊恐的惊叫声。 一阵叮呤咣啷的混乱声响后,似乎有人朝着的门方向跑了过来,他尖叫着,用力地拧着门把手,从走廊这边,都能看到门把手被狠厉扭动却只轻微颤动的痕迹,门被狠狠砸着、往里拉着,却始终打不开。 陆楚这边的人见状,立刻上前一起推门。 然而这门仿佛被人下了魔咒一般,那几个人打开它躲进厨房的时候还没什么问题,此时却如山一样,无论几人怎么使力都岿然不动。 又是一阵尖叫声响起后,厨房里面的一切声响都在刹那间消失。 这最后一道尖叫声极近,离他们这有一门之隔,明显是那个试图开门的人最后留下的惨叫声。 “咔嚓——” 此刻,原本好几个成年男人一起用力都打不开的门突然裂开了一道门缝,从狭窄的门缝朝里看去,隐约能看到里面灯光通明下被鲜血染红了的地面。 曹雯雯被吓得大叫,她现在已经完全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连忙往他们这群人最里面的地方躲藏。 之前疯狂敲击门的男生倒在了门前,他的尸体堵住了门,导致门无法继续往里打开。 陆楚见状,心底默念了一句抱歉,就用力推开了门。 尸体被推得移了位,众人这才看到了厨房里发生了什么。 只见此时厨房里有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生就是死在了门前的这一个。另一个男生平躺在洗菜切菜的桌子的砧板上,腹部被菜刀切开,肠肉外翻,死状惨烈,正如待宰的鱼肉。最后一个女生则劈开腿一字马地倒在了天然气灶前,滚烫的油从她头上浇下,令她的脸部面目全非,可怖至极。 陆楚伸手阻止了后面想要进来的人。 已经窥视到里面一角的唐石哲直接干呕了起来。 安静了片刻,陆楚道:“它不在这里。” 它,指的就是弄死这三个人的东西。 就在这时,陆楚身后忽然有人指着走廊另一侧楼梯的位置惊叫了一声。 陆楚走出厨房朝那边看去,只见一只披头散发,半裸身子,皮肤青白的女鬼从三楼的台阶上缓缓爬了下来。女鬼身躯曲折成人类做不到的弧度,四肢攀地,一步一步向下爬着楼梯。 快下至走廊的时候,她抬起了头,没有眼白的漆黑双眼通过杂乱的头发直视着众人。 众人大惊失色,立时喊叫着朝目前看来最安全的娱乐房间跑去。 人群慌乱奔跑之间,曹雯雯被人撞了一下,跌倒在地,来不及站起身。陆楚见状,路过她身边的时候顺手拉了她一下,谁知无法站起身的曹雯雯直接抓住了陆楚的衣袖,也不站起身,只一个劲儿地坐在原地流着恐惧的泪。 “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跑进了娱乐房间内,门则自动被狠狠砸上。 这时,曹雯雯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陆楚的手臂,站起身去拧门把手,发现拧不动后,她用力砸门、敲门,最后只能内心绝望,徒然地转过身,看着离她和陆楚越来越近的女鬼。 陆楚见状,弯弯脖颈,活动了下手脚腕,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那女鬼似乎只盯上了曹雯雯,伸出狰狞利爪便冲着她扑了过来。 曹雯雯极度恐惧,双股战战,在它朝着自己扑来的那一刻,想都不想便将身边的陆楚直接用力推了出去。 本来就做好准备,要救她的陆楚被忽然推出去,顿时愣了片刻。他脚下不稳,还没来得及弄清眼前的状况,那黑臭的利爪已经伸到了他的眼前,尖爪离他漂亮明澈的眼球只有一步之遥。 电光火石之间,7忽然出现。 他一手将重心不稳的陆楚揽抱进了怀里,另一手则摊开虚空放在扑来的女鬼面前,眼神凌冽,下一刻,女鬼顿时化为尘埃,灰飞烟灭。 做完这一切,7没有放开陆楚,而是转头看向曹雯雯,眸底是冰凉与死寂。 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曹雯雯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个凭空出现的强大男人,他明明有俊美无敌的面容,却比刚刚丑恶可怖的女鬼更让自己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锁住了双脚,不能说,不能动,只能呆滞在原地,任人宰割。 第102章 第七局 曹雯雯因为眼前这个强大至无可匹敌的男人凌厉的眼神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害怕。 惧怕像一张细密的网, 囚困住了她的身体与灵魂。 无处遁形,无处可逃。 陆楚还呆呆的被7揽在怀里。 因为7在身边的缘故, 他的情绪下意识放轻松, 竟是任由自己陷入了茫然的状态。 7不掺杂丝毫情感的双眸盯着曹雯雯,刚刚消灭了女鬼的那只手伸至她眼前。 “你本来不用这么早死。”气势威严可怖的男人这么说道。 曹雯雯立时被吓得双股战战,险些失禁, 她的身体的不听使唤,面上涕泪横流与花了的妆混合在一起, 脏乱又难看。但是她早就顾不得自己的外表,只担心自己下一刻就会和那女鬼一样,在一瞬间变成了尘埃。 她显然神志已经不清楚,大脑中一片模糊。 如今的她,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神秘男人的震怒的原因——因为自己在生死关头推了陆楚一把。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大喊着,颤抖着声音企图为自己辩解, “我只是……只是太……太害怕了而已……手抖,对,我只是手抖而已!” “我……我……对不起!对不起!”她又将目光转向了陆楚,哭泣着忏悔着自己的行为, “求你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 当时那个情况,我真的太害怕了……” 陆楚抬头,看向她,见她哭的凄惨,却没有任何动容。 因为如果7有想杀死她的意图, 就是说明在千钧一发那一瞬间,她的身上是带着狠毒恶意的。 7是不会有错的。 不准备再听她多言,7虚空放至她眼前的手虚抓,做出要了结她的样子。 霎时间,曹雯雯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她的双脚离开地面,脖子被紧紧扼住,令她不自觉扬起了头,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妄图减轻那种令人晕眩的窒息感。这种逐渐死亡的过程太过难受,没过多久,她的双眼便开始翻白,双脚不住踢弄晃荡,口中流下恶心涎液,面部憋得通红,口中发出“嗬嗬”的挣扎声。 眼前逐渐发黑…… 死亡离她越来越近。 然而,下一刻,厨房中死相凄惨的三具尸体突然毫无征兆的起了尸,托着残缺淌血的身躯冲出厨房,动作迅速朝着走廊这边的7扑了过来,意图阻止他杀死曹雯雯的行为。 “危险!”陆楚爬在7肩膀看到他身后的三具迅猛的尸体,立刻开口小声道。 7早就察觉身后的动静,却没有回头,而是保持着用灵力控制曹雯雯身体的姿势。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轻皱凌厉好看的峰眉,身后三具尸体便突然从腹部开始爆体而亡,鲜血如同水泼一样向四处喷溅而去,将整个走廊从地面道墙壁,甚至是天花板,都浸染成了赤红的色泽。 然而那飞溅的血液却没有一点溅到了7和陆楚身上。 因爆体而飞溅的器官散落满地,一颗头颅滚了一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被7控制的曹雯雯,嘴里执念一般念叨着:“我的……猎物……我来……杀死她……” 说完,这颗头颅也被奇异的力量弄得炸成了血肉模糊的肉块。 “所以我说,她本不用这么早死,但是现在——”7的语气冰冷如初,眼神倏而更为冷冽幽深,“晚了。” 曹雯雯彻底没有呼吸。 7嫌恶一般,虚手一抓将曹雯雯的尸体扔到了一边,她尚且温热的尸体还没触碰到地面就化为了灰尘,没了存在过的痕迹。 7拦腰轻松地抱起了陆楚,致使他双脚离开地面,陆楚下意识拦上了7宽阔的肩膀。 7小心抱着陆楚,踏着满地殷红的鲜血与破碎的尸体,从容地走到了走廊的另一头,见地面干净了才将陆楚放下。 陆楚见7将他带到了娱乐房间的门前,知道他是让自己继续游戏。 “幕后大boss看起来对曹雯雯有很强的怨念。”陆楚没有立刻去敲娱乐房间的门,而是对7如此道。 刚刚那颗头颅说的话明显是在传达控制了他们的家伙的话。 陆楚不敢肯定这个正在将他们一个个赶尽杀绝的东西是不是请来却没送走的笔仙,但是他却能够感觉到“它”对曹雯雯无尽的恨意。 曹雯雯做了什么,能让“它”如此记恨? 如果只是在玩游戏的过程中问了不该问的事,触犯了禁忌,笔仙是会有想要杀死她的可能性,但是这种没由来的恨意却出现的有些莫名。 陆楚认为,除了今天玩的游戏,一定还有其他的什么事情发生,他还没有触及到这一局的真相。 “快结束了。”7抚摸着陆楚眉间皱起,这么说道。 陆楚闻言,倏而笑了出来:“这是不是算剧透?” 看见陆楚的笑意,7眼底也有了一点柔意:“嗯。” 你说是就是。 . 7没有消失,看来是要一直和陆楚在一起。 陆楚看着他:“不会被发现吗?” “不会,”7道,“其他人看不见我。” “这样。”陆楚了然地点头。 7作为一只灵力恢复到巅峰的强大魂灵,想让谁看到他,又或者不想让谁看到他,都不过一念之间而已。 侧头看着走廊不远处惨烈的场景,陆楚叹口气,转而推了推娱乐房间的门。 ——惯例的推不开。 陆楚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听到了敲门声,有人走到了门跟前。 “有人吗?”陆楚扬声问道。 “陆楚!是陆楚!”门那边传来唐石哲高兴激动的声音,“你等一下,我这就给你开门!” 很快,里面传来拧动把手的声音,可是还没等屋门被打开,里面却顿时没有动静。 片刻后,便传来了男男女女争执的声音。 “为什么不让我开门?!”这是唐石哲的声音。 “你想让我们都跟着死吗?要找死你一个人去找死,待在屋子里安安静静地等天亮不好吗?!好好活下去不好吗?!”这是另一个陌生男生的声音。 “你以为呆在这里我们就是安全的吗?厨房里那几个人死活不开门,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最后发生了什么你不是很得很清楚?!开门,现在就给陆楚开门!”这是高勇的声音。 …… 很明显,里面的人为该不该陆楚开门吵了起来。 关于开门这种事,被自己关在房间里的人总是很难被说服,他们总觉得自己待在房间里才是安全的,就算危及生命的危险真的降临在他们的身侧,他们也还是会下意识将自己困在封闭的小房间里。 里面的争执还在继续,仿佛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这时,忽然听到陈鸿吼了一声:“都安静一点!” 众人静了下来。 陈鸿见状继续说道:“投票吧,现在我们这里还有十个人,投票决定开不开门好了。” 唐石哲道:“可以,少数服从多数。” 走廊里的陆楚听笑了,因为这种仿佛必须由别人投票才能决定自己生死的感觉。 实际上,事实恰恰相反,他才是救他们的人。 不例外的,唐石哲、高勇、杜杨楠、陈鸿,以及陈鸿的女友五个人都投了让陆楚进来。 有三个人投了拒绝,另外两个犹豫了一下,选择让陆楚进来。 其余三个人诧异:“为什么?” 那两个人的回答是:“感觉那个人很厉害。” 尤其是当时一脚踢飞无头女尸的时候。 太特么有安全感了。 于是“咔嚓”一声,房间的门打开,陆楚却没有走进去,而是对几人道:“你们真的觉得,躲在房间里安全吗?” 里面的人沉默,血淋淋的事实已经向他们证明了——并不安全。 一开始,他们就是被凭空出现的无头女尸吓得慌忙逃窜的;后来,藏在厨房里的三个人也在自以为安全的封闭房间里惨遭杀害。 “这里没有安全的地方,”陆楚说,“所以不要想着可以在某个地方安全地等到天亮,我们寻找逃离的方法才是正确的。” 之前支持给陆楚开门的人都成功被劝服,踏出了房间。 唐石哲一眼就看到了走廊尽头一堆残缺的尸体,倒吸一口冷气:“这……这……” 后面几个人见状也是惊恐万分,他们从没亲身见过如此惨烈的死亡现场。 陆楚解释:“他们尸变了,和之前的无头女尸一样,会攻击我们。” 高勇也结巴起来:“所以它们是谁……谁杀的?” 陆楚余光看了眼身侧抱着手臂,姿态随意漂浮着的7,回答:“我。” 他爱人杀的,就是他杀的。 完全合理。 唐石哲激动:“魔……魔法攻击?!” 陆楚淡定:“物理攻击。” 第103章 第七局 唐石哲闻言, 立刻小步上前靠近陆楚,揽住了他的肩膀, 心底顿时觉得自己非常安全。高勇也小步靠近陆楚, 寻求安全感。 但是由于他们离陆楚太近的缘故,一旁隐了身形的7轻蹙眉头。 唐石哲只觉一阵冷风吹过,他撤下了搭在陆楚肩头的手臂, 搓了搓胳膊惊恐道:“这地方阴气太重了……” 此时他们的队伍了还有三名女生,一名是张倩, 另外两人一名叫孙乔,一名叫杨凤娟。 孙乔和张倩是很要好的朋友,两个人胆子都很小,陈鸿护着张倩, 张倩则和孙乔紧紧拉着手。杨凤娟看起来胆子很大,但是再大也不能轻易接受眼前的场景造成的冲击。 看见走廊里的惨状, 她们三人呼吸停滞,全都背过身,闭上了眼睛。 “想想逃出去的办法吧,”陈鸿道, “再这样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人就该轮到我们了。” “想什么办法?”唐石哲苦恼,“我脑子本来就不快,上学期挂了三门考试课,这时候就不要想着能指望上我了。” 其他几人有表示丝毫没有头绪。 陆楚思忖片刻, 自言自语道:“要阻止这种灵异事件的发生,一般要先找到事件发生的根源,找到然后解决它,我们才能够获救。但是,根源到底又是什么……” 杜杨楠赞同:“我看了那么多恐怖片,基本都是这个套路,艺术源于生活。” “根源?”高勇反问,“根源不就是笔仙吗?” 陈鸿不太确定道:“应该是吧……” 陆楚摇头:“我感觉没这么简单,总觉得还有什么被我们遗漏了的事。” 唐石哲追问:“遗漏了什么?” “现在还不知道,一时想不起来,”陆楚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楼梯,“需要我们自己发现。” 众人谈话的间隙,杜杨楠突然左右看了看,问道:“曹雯雯那个女人呢?” 陆楚闻言,视线落在走廊那些尸体上。 几人瞬间明白她是死了,于是不再追问。 “不过,曹雯雯出事了,这个杀人游戏应该停止了吧?”杜杨楠疑惑。 毕竟做错了事的是曹雯雯。 “不好说,鬼可不会按照人的逻辑来做事。”唐石哲率先提出相反的看法,“而且,我也同意陆楚的说法,它好像不只是因为笔仙游戏而大开杀戒的。” 杜杨楠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我们先回去,试着能不能把笔仙请回去?就算请不回去,能知道一点关于它的信息也是好的。” 几人又经过几番讨论都没有结果,便同意了杜杨楠的说法,觉得回去找到纸和笔,试试能不能将笔仙请走。 转折发生在他们准备去找纸笔的时候—— 走廊上的尸体和鲜血人间蒸发一般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与此同时,厕所那边响起了咚咚咚的拍门声,夹杂着重物跌落的声响和恐惧的尖叫。 几人对视,立刻明白躲在厕所里的三个人出了事,便同时拔腿狂奔朝着厕所的方向跑去。 他们跑到厕所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里面的响动却已经停止。 陆楚脚步一滞。 总是这样,那家伙仿佛在恶趣味地愚弄他们,让他们不停地看着同伴凄惨地死在离自己极近的地方,却无能为力。而且,到现在为止,除了之前在曹雯雯身后看到的鬼影,他们再没有看到过“它”的真容,只能跟着“它”杀人的节奏四处奔逃。 陆楚上前打开了虚掩着的厕所的门。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只见原本藏匿了三个人的女厕此时堆在一起,躺了五具尸体,其中两具是之前失踪的女尸,另外三具则是陆楚他们试图叫出来的藏在那里的男同学,其中就有提议玩笔仙游戏的吴煊。 见到眼前又死了五个人,三名女生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陆楚侧身挡住了眼前血腥的死亡现场,这才让三名女生觉得好受些。 相对于女生的极度恐惧,男生相对好一些,虽然还是恶心害怕,但是不至于怕到无所作为。 陆楚几人看见厕所里的现状。 现在的状况很好解释—— 女厕和男厕只有一墙之隔,此刻这堵墙被破了个大洞,刚好够一个成年人爬动。最开始失踪的三名女生中的两人尸变,顺着破洞的墙壁爬到了那三名活人藏匿的女厕,杀死了他们。 陆楚记得当时那三个人藏进了女厕后,他们曾试图去开女厕的门,发现打不开后,陆楚一脚踹飞了无头女尸。 如今看来,男厕打不开是有原因的,因为“它”想让里面的人死。 . 陆楚几人只好回去找到了纸笔。 笔已经断成了两节,纸则用不明黑红液体写了一个大大的“死”字。那液体已经干涸,留下暗红发黑的印迹,字的边缘,纸张有些浸水后干燥褶皱和毛糙地痕迹。 唐石哲见状皱起了眉头:“话说,这纸已经不能用了吧?我和陆楚几个来的时候连书包都没带,我们没有新的纸和笔,你们谁有吗?” 杜杨楠举手:“我还有。” 说着,他去沙发上找到了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接着翻找笔。 翻着翻着他脸色一变,“卧槽”一声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根断指,然后瞬间惊恐地扔了出去。 陆楚:“……” 尽管众人都被那根断指惊了一跳,但是该找的笔还是要找的。 这次,杜杨楠不再翻找,直接把书包倒过来一阵狂乱的抖动,里面的东西都掉了出来堆在沙发上。 杜杨楠拿出一根笔,放在桌子上。 唐石哲则看着沙发上抖出来东西赞叹:“美女写真集?可以的。” 杜杨楠沉默片刻后,朝他肩上给了他一拳:“你现在被吓习惯了,什么不怕了是吧?还有心情关注这个。” 唐石哲怎么可能不怕了,连忙摊手道:“我错了。” 大家准备好之后,陈鸿问道:“这回谁来玩?” 按理说送走笔仙应该让请笔仙的人送,但是此时送的人死了两个,就剩陈鸿和高勇了,另外两个自然要找人补上空缺。 陆楚率先说道:“我来吧。” 因为陆楚之前的强悍,众人也一直觉得让陆楚来有种莫名的被大神罩着的安全感,也都皆尽赞同。 确定了一个人,杜杨楠问道:“曹雯雯的位置谁补上?” “我觉得性别相同比较合适。”唐石哲提议道。 确实,他们要试着送走之前请来的笔仙,自然要用同样的阵容去送,如今曹雯雯不在,应该选个和她性别相同的补上。正所谓男阳女阴,这样做才不至于坏了之前的阴阳比例。 现在只剩下三个女生,还都是胆子小的女生,选谁来进行游戏倒成了难题。 杜杨楠问那三个女生道:“你们有谁敢来玩这个游戏吗?”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眼中都是惊恐,说不出话来。 不能强迫她们,杜杨楠劝说道:“这是为了我们尽快安全离开这个地方要做的事,你们也不想一直在这里呆着吧,如果不寻找解决的方法,我们迟早都会死在这里,我还不想死,我想你们也没有想死的。” 三个女生犹豫片刻,张倩柔柔弱弱地举起了手:“我……我来吧……” 陈鸿见状担忧问道:“可以吗?” 张倩面色发白,还是摇了摇头:“没事,你坐在我身边,我不怕的。” . 就这样,玩游戏的四个人确定下来,大家按照之前曹雯雯他们坐的顺序一次坐下,面前是一支笔和一张白纸。 然而,在坐下将要握住笔的一刹那,陆楚忽觉一阵恍惚,鼻尖闻到了如有若无熟悉的令人生厌的气息。 这种气息最浓郁的时候,他都在那些惨死诈尸的尸体身上闻到的。 陆楚循着气息扭头,看到了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缩在陈鸿怀里的张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的气味,包括魂灵。 给他们他们带来这场悲剧的那个家伙的气息无处不在,因为哪里都曾有它杀死的死尸出现,所以它的气味弥散在这里的每一处,即便如此也有强弱之分。 张倩是陈鸿的女友,作为陈鸿的好友兼舍友,与她保持礼貌的关系和距离是非常必要的,因此,陆楚从没有和她离得很近过。就算是之前逃窜之中,陆楚也是和唐石哲一起,陈鸿护着张倩在另一边。 这导致陆楚从没有闻到过她身上的气息。 此刻,陆楚总算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关键性线索——那就是开学的时候,陈鸿的疲倦和他身上的阴气。 第104章 第七局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 陆楚的手已经握住了笔身,而张倩的手也握住了笔杆。因为笔身较短、可触范围有限的缘故, 张倩的手有一半握在了陆楚的手背上。 此时, 陈鸿和高勇正要伸手握住笔。 “等等。”陆楚突然制止道。 陈鸿和高勇闻言立时定住,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朝着陆楚投去疑惑的眼神。 陆楚没有解释, 而是动作迅速趁着张倩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反手抓住了她的手, 又趁着她怔愣的间隙,利落干脆地反剪她一只手,将她压在了桌子上擒了起来。 陈鸿见状皱眉吼道:“陆楚你干什么?!” 说着就要去拉开陆楚的手,将张倩解救出来。 唐石哲等人也是被眼前的突发状况弄得一愣。 唐石哲的第一直觉告诉他陆楚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下意识的,他直接站在了陆楚这一边, 上前拦住了出手要打人的陈鸿,并说道:“陈鸿你等下,陆楚他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你先听听他怎么说。” “理由, 什么理由?”陈鸿很愤怒, “有什么正当理由需要挟持我女朋友?!” 杜杨楠和高勇也站在了陆楚这边,一齐拦着震怒的陈鸿。 张倩的好友孙乔则跑过来拽着陆楚的胳膊:“你放开倩倩!放开她!” 剩下的人都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地观望着。 陆楚没有放开张倩,而是对陈鸿道:“抱歉,我需要确认一件事。” 陈鸿怒道:“确实什么?!” “确认——”陆楚看向张倩, “她是不是鬼。” 陈鸿闻言傻了:“什么?” 唐石哲等人也是呆愣。 之前围观的几人则立刻退后几步远,看向张倩时满面惊恐。 这时,张倩忽然哽咽着朝着陈鸿哭喊:“我不是,陈鸿救我……” 陈鸿闻言立刻朝着陆楚吼道:“你是瞎的吗?倩倩怎么可能是鬼?!你他妈快放开她!” “是不是,等下就知道了。”陆楚道。 紧接着,陆楚对唐石哲几人道:“拦好陈鸿。” 说完,陆楚看向一旁的7。 7骨骼分明的指节正在虚空中画着奇怪的符号。陆楚一只手擒着张倩,然后用牙齿咬破了另一手的食指,食指上沁出艳色血珠,陆楚用血在张倩的前额上画着和7相同的符号。 本来柔弱欲泣的张倩忽然变了表情,面上写满了不敢置信和惊恐。 用血画出来的符号画在张倩额前后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滋滋”的有东西烤焦的声音,张倩开始挣扎,企图逃跑,却受制于人,无法动弹。 她能力来自于怨气,而怨气则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消失,由不得她不惊恐。 其他人惊异地看着这一幕。 焦糊的气息越来越浓郁,张倩的表情彻底变得狰狞,她的脸色开始青白,脸颊有脸皮脱落,皮囊之下的却不是很粉的血肉,而是漆黑腐烂的腐肉。 丑陋的面容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张倩终于忍受不住,一声怒吼后,用尽身上怨气弹开了陆楚,几步弹跳,将一名男生踹飞到墙上呕出了血。露出真容的张倩面色青白,双瞳皆是全黑,一半的脸呈现腐烂的状态,仔细看去,竟然和当时出现在曹雯雯身后的鬼影一模一样。 陈鸿彻底呆住了:“为……为什么?” 比起害怕,陈鸿内心更多的是不解。 张倩黝黑的双眸直视陈鸿,片刻后自嘲地笑出了声:“本来就快结束了,等他们都死了,你来下面陪我,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这话里的意思,是她想要杀了这里的所有人,包括陈鸿,然后和陈鸿在地下做一对夫妻。 陆楚语气肯定:“你是真的喜欢陈鸿。” “哈哈哈,哈哈哈哈——”张倩闻言仰头大笑出声,眼中流下黑红血泪,顺着青白脸庞落下,可怖至极,也绝望至极。 唐石哲恐惧不已,却还是道:“喜欢的话,怎么会有最后还要杀了他的打算……” 张倩可怖双眸直瞪着他:“你懂什么。” 说着,她伸出利爪朝着众人冲了过来,对几人发起了攻击。几人都吓了一跳,只有陆楚借着桌子跃起一脚踢在了她的腹部,制止了她的动作。张倩大怒,飞身过来与陆楚打作一团。 因为之前陆楚在她的额前画的符咒的缘故,张倩的能力被限制,本来可以用怨力控制其他人或魂灵,此刻却只能纯靠拳脚与陆楚决斗,渐渐便落了下风。张倩见状越发着急,将目标转向了其他人,企图杀死一个人,以获得怨气,增强自己的能力。 如此想着,她一掌打向了陆楚,陆楚轻松抵挡住,却见她下一刻迅速转身将利爪伸向了陆楚身后不远处的唐石哲。 忽然的声东击西使得唐石哲完全没有准备和招架之力,傻傻站在原地。 眼看张倩这一爪就要掏去唐石哲心脏,陆楚再不手下留情,准备全力一击,解决了张倩。 就在陆楚追上张倩准备给她致命一击的时候,陈鸿忽然出现,推开了陆楚,保护了张倩,也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唐石哲身前。 “扑哧——” 张倩这一爪,切切实实穿过了陈鸿的身体。 张倩刹那愣住。 “既然我是你最后一个要杀的,那么杀了我,我跟你走,就该结束了吧。”陈鸿嘴角溢出鲜血,看着张倩如此说道。 张倩收回手,陈鸿的身体摇摇欲坠就要倒下,茫然无措的张倩伸手接住了他。张倩用漆黑怨力堵住了他身上血洞,吊着他的生命。 一滴、两滴…… 张倩恢复了人型的样子,清秀白净的面容,清澈的泪水正一滴一滴落在了陈鸿脸上。 唐石哲被惊吓之后,此刻见到这个场景陷入了茫然,他心痛自己的兄弟替自己受了伤,他很难过,却发现张倩似乎比自己更难过。 他完全不懂张倩对陈鸿究竟是什么感情。 陆楚看着眼前这一切,淡声问道:“为什么?” 张倩伸手描摹着陈鸿的脸颊,语气中带着旖旎回忆般说道:“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陆楚:“信。” 张倩勾唇一笑:“上辈子,我和他就是一对,然后他背叛了我,我穿着他送我的艳红色旗袍,吊死在了我们结婚的房间里。” 陆楚不再说话,静静听着张倩描述着他们的故事。 凄惨的爱情故事总是千篇一律。 战火连天的民国时期,富家小姐爱上了同为商贾之子的陈鸿的前生。两人情投意合,很快就坠入爱河,双方门当户对,这门亲事立刻就定了下来,然而结亲之前,女方发现男方出轨,几番争吵之后,带着对忠贞和干净的爱情的捍卫,女孩死在了婚礼前一天。 女方家人大闹,希望婚礼照常举行,因为按照当时的习俗,如果将要结亲之事,有一方不幸过世,那么他的灵魂将不得安息,必须要举行冥婚才能顺遂。 男方家人自然不同意,然而没过多久,男方就慢慢染上了病痛,不久就去了,两家便将他们葬在了一起,结了骨尸亲。 其实后来,男方的灵魂转世投了胎,女方却因自杀的原因灵魂流离世间。 那个男生就是陈鸿。 “我有想过好好和他过这辈子的,”张倩看着陈鸿的脸,面露深情,“可是,他为什么又背叛了我。” 听到背叛这两个字,陆楚脑海中首先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于是他道:“曹雯雯?” 张倩言语中带着深深地嫉恨:“是她。” 陆楚闻言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之前一直觉得曹雯雯和陈鸿之间的气氛很奇怪了。 “就在寒假的时候,”张倩道,“我发现他们做了。” 唐石哲听着这一切,不禁问道:“笔仙是你吗?” 张倩闻言看他,他被吓得一抖,便听到张倩嗯了一声。 “那时候,我看到了。”张倩道。 陆楚疑惑:“看到什么?” 张倩道:“他们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握着同一只笔,他们对视,那个贱人的手暧昧地揉着他的手指,他没有反抗。” 张倩怀里的陈鸿因为她的怨气支撑,仍旧有意识,此时听到张倩的话,眼中也流下了眼泪:“倩倩,对不起……我是,我是真的爱你……” 听他这么算,张倩再次自嘲一笑,眼睛黑红,扭头对着陆楚道:“上一辈子他是怎么说的?——‘倩倩,我爱你,男人是会犯错的,但是不管我做了什么,我最爱的都是你’。你看,这一次,他还是这样。” 毋庸置疑,张倩爱陈鸿,也恨着他。 陈鸿可能也真的爱张倩,否则不会推开要杀死张倩的陆楚,但是他两次辜负了张倩的事,也是真的。 陆楚想起之前7曾说过曹雯雯本来不用那么早死,是指后面张倩会亲手收拾她,让她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轮回。也就是说,这里发生的一切,起因是因为陈鸿前世今生的不贞与欺骗,使得张倩发了狂,她决定杀死所有人,再和陈鸿同死,向上辈子一样,众人会将他们的尸骨埋在一起。 这才是此局中真正的搭骨尸。 而在场所有死去的人都会成为她和陈鸿的引路人,就像所有盛大的婚礼一样,男方女方的亲朋在一旁引着,幸福的新婚夫妇带着羞怯走向他们新的家。 只不过,这是一场血肉模糊的阴婚。 而他们,将会走向的是永远的黑暗。 第105章 第七局 没过多久, 张倩为吊着陈鸿的命,在他胸前创口上堆积的怨气逐渐消散。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陈鸿直直地看着张倩, 开口嗫嚅,他眼中湿润,眼底有真切爱意也有深刻悔意, 他伸出手企图抚摸张倩脸颊,却被张倩躲开了他的触碰。 直到生命走到尽头之时, 他却终究没再说出什么。 他双目合上,企图触摸张倩的手臂垂到了身体一侧,就这么徒然逝去。 陈鸿死后,他的身体解析化为一股怨气, 不受控制地漂浮至张倩周身,与她的怨念几乎融为了一体。 张倩打出的这一击, 用了十成十的怨灵之力。 她本想杀死的,是离她最近的唐石哲,她袭击唐石哲的初衷是为了给自己补充被陆楚封印的怨气,所以本就没想留下他的灵魂, 只想要吸取他灵魂中自己所需要的力量。如今这致命的一击打在了陈鸿身上, 产生的自然也是同样的效果。因此,在陈鸿咽气的那一刹那,他的魂魄就消散成了可为张倩所用的怨力。 他不能投胎转生,也无法化作游魂野鬼留在现世。 陈鸿这个人,不存在了。 既如此, 张倩想要的冥婚,也就不复存在。 他们终究不能永远在一起。 陆楚想起自己的任务——斩姻缘。张倩意图与陈鸿搭骨尸,做一对鬼夫妻,所以这里的斩姻缘,斩的是阴亲之姻缘。如此看来,当初纠缠陆楚的那只女尸,当真不是本局的目标和主线,不过是凑巧罢了。事到如今,过程曲折、兜兜转转一遭,他竟然是以这种形式完成了任务。 看着漂浮在自己周围,由自己爱了两世的男人的灵魂化成的怨仇之力,张倩双目空洞,坐在原地,自己身上的怨气也渐渐散去。 她满身的狠厉与仇恨归根结底都是因陈鸿而来,此刻陈鸿连魂魄都已然消散,她与这阳间就再没了牵连。然而,她杀戮太多,罪孽深重罄竹难书,即便回到了阴间也无法转世轮回,只会被压入地狱十八层饱受灵魂煎熬之苦。 前无希冀,后无归途。 倒不如自我了结,魂飞魄散的好。 看着眼前这一幕,其他人此时明白自己这是逃过了一劫,都松了一口气,转而用极其凶恶的眼光仇视地盯着将要灰飞烟灭的张倩。 尽管痛恨,他们仍旧不敢上前——他们仍旧恐惧着鬼魂,害怕着眼前这个手上攥有无数条生灵性命的百年怨魂。 眼看张倩就要消失,唐石哲忍不住说道:“张倩,我知道你心存怨恨,但是你要知道,你害死的大多数人,都和你没有任何怨仇。” 张倩闻言轻嘲反问:“你不是他们本人,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做过与我结怨的事?” 唐石哲顿时被堵得哑口无言。 确实,你永远不能随意认定了一个人可能会做出的行为。 “但是唐石哲没与你结怨,也没有招惹你,不是吗?”杜杨楠插嘴道。 张倩这次没有反驳,她是准备杀死过唐石哲。 张倩身上的怨气越来越弱,躯体肉眼可见的变得透明。在彻底消失之前,她转头看向了陆楚身后的位置,表情满是倾羡。 陆楚扭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正是7所在的方向。 她能看到7的存在。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虔诚忠贞的爱与被爱,但却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张倩这么想着。 人各有命。 . 就在张倩身形彻底消失的一瞬间,四周的一切皆被定格。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唐石哲几人全部都保持着那一刻的表情和动作,静止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陆楚的身后,出现了一扇门。 任务成功并且结束。 陆楚看着唐石哲,在刚刚之前,他还在说着话,和自己聊天,眼中生命的光彩绝非作假。看着此刻的唐石哲,陆楚不能预料他的未来,是随着这一局的完成而跟着整个世界被摧毁,还是这么一动不动消失在万千光点中。这一局,是否还会有人造访? 应该不会了。 相同的“局”的设定,是无数复制一般的平行世界。每一个局中之人,只要履行完自己的义务,按照给自己设定的基础没有大偏差地走完局中的剧情,就失去了他存在的意义。 然而他们却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世界只是一个设定而已。 . 每一局结束,陆楚都有几分钟可以滞留在局中的时间。 之前因为7的灵体太弱,无法长时间现身于人前,需要隐匿在陆楚胸前红色印记之中恢复的缘故,陆楚一直没有机会与他进行许多交流。之后7的灵力完全恢复,却遇到了各种事,导致二人直到这局结束都没有长时间单独谈话的机会。此时,趁着这几分钟间隙,陆楚想向7求证一下关于宋规说过的“二十四小时的交界处可以从规则中脱离”的事情。 “怎么了?”意识到陆楚有话问他,7问道。 陆楚回答道:“上一局结束后,宋规把几个一起参与了大富翁那局的人聚在了一起,和我们说了——怎么从局里脱离的事情。” 7闻言,眼底立时染上暗沉色彩。他没有发表意见,静静等着陆楚接下来的话。 陆楚解释道:“宋规说,只要手环上的时间足够多,能超过二十四个小时,那么在幻境交替的时候,就能有从这里挣脱出去的机会。” 7太久没有作为玩家游走在这些局中,他整理了一下脑海中遥远的关于“幻境”的事情,而后道:“很久以前,我还是玩家的时候,手环上的时间早就过了二十四小时。” 陆楚点头:“和我猜想的一样,但是他后来又说,脱离规则要求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其他。这个‘其他’是什么他也还未确定,需要我们一齐寻找。” 7若有所思:“这些消息是从哪里得知的。” “说是在某一局中得到的信息,具体怎么得到的他没有说明,害怕说的太多被规则屏蔽。”陆楚道,“他提议我们在任务进行的过程中,可以注意有没有超出常规的事物,或许会有所收获。” 超出常规? 听到这四个字的瞬间,7首先想到的就是陆楚。 然而下一刻,陆楚就抛出了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宋规他知道了,知道我是局中人。” 听到这句话的刹那,7轻蹙眉头,瞳孔微缩,周身顿时环绕起了骇人杀气。 杀了他,7心中想着。 杀掉那个人,他会对陆楚造成威胁。 陆楚感受到7身上的杀意,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心中柔软,抬脚上前一步,面露温柔笑意,轻轻抱了7一下又很快松开:“不要担心,我没有从他的言行中察觉到恶意。” 7的身上杀意未褪。 陆楚继续说道:“我觉得,他是诚心想和我们合作的,毕竟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 都是想要脱离这个游戏。 7意会点头:“如果有什么不对,我会亲手杀掉他。” 两人又聊了片刻,因为时间有限,他们停止了谈话,陆楚与他道别转身走向了门的方向。然而就在他抬脚将要踏入门中的一刹那,倏而仿佛想起什么一般,顿住了脚步。 7见状,正要询问,就见陆楚转过身来,眨了眨明澈双眸,如小鹿一般看他道:“少了什么。” 7疑惑:“什么?” 陆楚笑:“这个——” 说完,他便走到7跟前踮起脚尖,一个短暂相触的轻吻印在了他的嘴边。 片刻的怔愣后,7双眼深邃看着陆楚,控制不住将他揉进自己的怀中,而后一手扶着他的后脑,低头深深地吻住了他。 这是一个绵长的吻,舌尖纠缠,唇齿相依,无法克制的、充满爱意与珍惜的吸吮与舔弄,令人身体酥软,迷醉其中。 一吻毕,7眼底是看向陆楚时,一如既往的深邃与柔软,他语气坚定笃然:“如果真的有脱离的方法,我会和你一起找到它。” 7神情专注,凝视陆楚离开这里,不动声色地承受着身上突如其来的血肉撕裂之痛。 —————— 相遇最初。 失感之城的高塔中。 陆楚脱离了他原本生活的世界, 虚空中传来不掺杂任何情感的机械声:“7,你违反了‘规则’。” 俊毅男人捂着胸口扶墙而立,任由皮肤撕裂又愈合,血侵染身上衣衫,淡声道:“嗯,我知道。” “他是‘局’中人。” 刚毅俊朗的男人依旧不在意一般,语气平淡如初:“嗯。” “他应该死在这一局,你却救了他,让他以玩家的身份离开了这里,脱离了局中人的身份。”说到这里,机械声忽而停顿,语气转折,“但是,这次的高塔专为清除者而存在,从这座塔中,只能活着走出去一个人。” “规则并不会因为你是清除者而网开一面。” 言下之意——你将会死在这里。 机械声继续说着:“我护住了你的生命,但是从今往后,他每以玩家的身份存活一局,你就要替代他承受一次死亡之痛。” 骨肉割离,切肤之痛。 “嗯,谢谢你。” “局”外 第106章 “局”外 进行了这么多局, 陆楚对流程早就已轻车熟路,了然在胸。 回到漂浮着方形屏幕的纯白空间中, 他低头看了一下手环上的时间——144′59″。 离二十四个小时遥遥无期——一千四百四十分钟, 他已有的时间甚至没有这个零头的一半。 战线长意味着在通向结局的过程中,每个人的生命都会一次次的遇到危险,如此反复成百上千次, 才能抵达终点。 况且,他们还不知道那终点是否真的有通向未来的道路。 收回思绪, 陆楚静静等待着,然后在通往幻境的门出现、手环上时间变为139′59″之时,没有任何犹疑踏进了门中。 . 踏出门,视野开阔, 陆楚定睛望去,奇异的, 这次的幻境是夜晚。 除了第一次进入幻境之中,陆楚就很少见到夜晚的幻境了。犹记得他经历的第一次幻境是一条小吃街,灯火通明的夜巷中有各种食物的芬芳。 这次的幻境仿佛是在一场灯会上,各种各样的形状奇特的花灯装点摆放在公园里, 有大有小, 大的有两人高,小的则和孩童一样大小。它们形状各异,有纯粹的动物植物,有熟知的动漫人物,也有年画里小人的形象。 陆楚抬头, 发现头顶也挂满了小的色彩缤纷彩灯,这些彩灯有的是常规的圆形,有的则是星星、月亮的形状,富有童趣。它们连成了线,彼此交织,从一棵树挂到另一棵树上。矮小的灌木丛上也被挂上了彩灯,打扮的像可爱的圣诞树。 深蓝夜空中月色清澈,星河璀璨,莹莹点点装点在夜幕上,如绝美画卷。 这个幻境看起来非常通明温馨。 陆楚看了看彩灯,却没有走远,他在等待着他的几个队友。 很快,罗琪走了出来,她看到站在幻境门口的陆楚后,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就站在了他身边,抱臂一起等着其他人。 等来几个陆楚没见过的人之后,宋规、袁珂洁、钱镇陆续到齐。 宋规一见到众人见扬起笑意伸手道:“哟。” 罗琪嘲讽:“收起你那副嘴脸。” 宋规笑着耸耸肩。 袁珂洁忍不住问道:“又结束一局,十分钟还要减去幻境五分钟,单人任务其实只能得到五分钟的时间增加,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达到二十四个小时?你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多人任务吗?” 谈到要事,宋规恢复正色:“我正想跟你们说这件事,我找到了合适的多人任务,这个任务和我们以往做的任务类型有很大不同。” 罗琪挑眉:“哪种类型?” 宋规道:“团战。” 袁珂洁惊诧:“团战?跟谁战?” 宋规解释道:“你们应该都已经知道的,‘规则’不是唯一的。” 陆楚立刻意会:“你是说,我们会和其他规则管理下的玩家对战。” “嗯,”宋规看向几人,“你们,害怕杀人吗?” 钱镇摇头。 罗琪嗤笑:“你觉得我是靠什么活到了想现在?” 陆楚想到的是那一局,7握着自己的手将刀插进他身体的样子。 他们终究要手染鲜血。 而他杀死的第一个人,是他的爱人。 只有袁珂洁产生了迟疑:“如果可以,我不想拖后腿,但是我的实战能力确实很弱,恐怕杀不死人。” “没关系,”宋规道,“一个好的团队里,不能全是战士。” 陆楚的想法与宋规的说法一致,一个完整的团队中,队员要有各自的擅长与分工,彼此配合,才能得到胜利。不得不说,如果在现实世界,宋规会是一个好的领导者。 “这个团战,是以每个团队最后存活的人数来评定分数的,参加的团有数个,具体数量我现在还不得而知,看到时候选择这一局的人数了。”宋规继续为大家做着解释,“这种类型的‘局’数量稀少,我从比我更早存在于局中的人那里得到的消息是,如果最后结果评定合格,那么原本在团战中死去的人也会存活,这也是我为什么选择这一局的原因。” 他要降低风险,好不容易组起的团队,一个人都不能少。 罗琪记下了重点,然后道:“我很好奇,你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么多消息?” 宋规无奈道:“交际圈广而已。” 罗琪质疑:“在这种游戏中的交际圈?” 宋规没有多做解释。 罗琪也不再追问,刨根问底,该知道的她迟早都会知道。任凭宋规知道的再多,只要他对他们没有恶意就无须担心。 罗琪从旁边草丛里拔了一根草杆咬进嘴里道:“既然正事说完了,那么我撤了。”说完她就插着兜,转身离开了。 袁珂洁见状连忙道:“我去和琪琪一起。” 说完就小跑着跟上了罗琪,罗琪看似不耐烦,却没有拒绝袁珂洁的同行。 沉默寡言的钱镇也和两人道别,然后走去了别的地方。 . 转眼,只剩下了陆楚和宋规两人。 宋规看四下无人,低声问陆楚道:“可以告诉我了吗,你的经历。” 陆楚闻言,知道他指的是自己身为‘局中人’时的经历:“你很感兴趣。” “当然,”宋规理所应当地点头,嬉笑道,“都怪陆小楚你太神秘了,害我这么感兴趣。” “不过很遗憾,这次你还是没有机会知道了,”陆楚举起自己带着手环的那只手,笑道,“因为我不剩多少时间了。” 他并不抗拒告诉宋规自己的经历,毕竟见过另一个“陆楚”的宋规已经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只要知道他的局中人,那便可以猜测出其中大部分事实了。 陆楚看了看自己剩余的十分钟——他确实没时间了。 宋规没有再追问,而是看着眼前的花灯,问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祁黎能找到我们,和我们成为一组完成任务吗?” 祁黎是个强大的人,他的加入能为他们增加太多胜算。 宋规自己与祁黎不属于同一个规则管理,无法交流,所以无法得知他的情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宋规觉得陆楚知道祁黎的消息,并且会给他正确的答案。 果然,陆楚直接回答道:“可以。” 语气中满是笃定。 宋规闻言,转过视线,凝视陆楚,总觉得他有些不一样。 这种变化是细微的。 陆楚本来就是一个温暖的人,谦逊知礼,令人初见便心生好感。 但是他现在身上的阳光与柔软却不仅仅是来自他自身的温柔,那是种被爱着的人、幸福的人身上才能看到的气场,嘴角会跟着心中的甜意不自觉上扬,周身的空气都会变得柔和。 宋规有些疑惑,再联想到陆楚和祁黎之间的氛围、祁黎对陆楚的关注和守护,以及陆楚对祁黎的熟知……他心中略有猜测,却总觉得不切实际,也不可思议,但是陆楚面上的笑容由不得他不多想。 于是他试探着问道:“你和祁黎,你们……” 陆楚闻言,抬眼看他:“嗯,什么?” “你们之间的氛围,很奇怪,你们……”说着,宋规顿了一下,尽管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猜测,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在……一起了?” 陆楚闻言一愣,看向宋规。 宋规看他的表情,知道自己不实际的想法竟然是对的,驱散心中奇怪的感觉,解释道:“你身上给人的感觉,和之前不同。” “不同?”陆楚疑问。 “就像是知道自己将会有人陪着一直走下去,所以变得更坚定,更温暖。”宋规试图向他描述自己的感知,说着说着,心中有了艳羡。 陆楚闻言,随即展开柔和笑意,直接承认:“我们在一起了。” 甚至没有对未来的恐惧和犹疑,正是因为是如此正确契合的人,相爱才会如此太自然。 陆楚又道:“不过我很高兴,你说我变得坚定温暖,因为他带给了我这些。” 宋规认真道:“陆小楚,你本来就是能给人信任和温暖的人。” 陆楚闻言诧异地看向他。 “所有现在你的才会站在我的眼前,不是吗?”宋规笑着反问,他的眼神第一次没有了重重伪装与掩饰,温柔地看着陆楚,“爱自己的生活,自谦温和、善恶分明,没有泛滥的同情心,却从心底对所有生命有所敬畏。你一定给了很多人光和温暖,而你自己却没有意识到。” 听到这些,陆楚怔愣,然后弯起唇角,眉眼柔和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他确实一直对生活有一种安定的信任,静下心来的时候,即使目不能视,也能从内心深处看到光和温暖。觉得人生行走不易时,就想想自己从未见过的苍翠的树、盛放的花,心中会有冷冽清流淌过,明朗温润。 如果这种不经意的情绪曾经给过人力量。 那真是太好了。 清剿日 第107章 第八局 时间已到, 陆楚和宋规道别,回到了属于自己的空间之中。 按照宋规提供的编号, 陆楚找到了那个团体任务—— “要求:评定合格 线索:清剿日 提示:不要相信任何人, 好人或者坏人” 清剿日? 陆楚虚空轻敲指节。 看起来有些意思。 . 接受任务,进入局中。 经受了片刻的晕眩后,陆楚发现自己站在了一条宽敞的、人烟稀少的街道上。 这条街道人少稀少的原因不是因为它荒凉, 恰恰相反,这条街道上处处都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拥挤的报停、修剪圆整的矮灌木丛、平坦干净的道路……街道两旁的小别墅虽然屋门紧闭,但是院子十分整洁,一看就是经常做打扫除草等工作。 陆楚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后, 宋规四人便接连突然出现在了原地。 这和以前做任务时进入局中的方式完全不同,不是思想附在局中某具身体上, 反而像自己整个人由内而外,从身到心都都进入了这里一样。 陆楚与宋规几人面面相觑,知道这一局非比寻常。 几人默契的没有说话寒暄,而是凝神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他们现在身处的地区像是城市的边郊, 朝东望去, 能隐约看见高耸的摩天大楼。 之后说不定会转到城市中心去,陆楚这么想着,倏而觉着手臂上一阵难忍的灼热之意。他立时捋起衣袖看向自己的手臂,只见自己的小臂上出现了一块长方条的如同手机电量一样的东西,散发着淡蓝色微光。此刻那玩意正处于满条的状态, 长条中央写着着“100%”的字样。 看到陆楚的动作,其他人也赶紧掀开了自己的衣袖看向了他们各自小臂同样的位置,果不其然,他们四个人小臂上也有同样的东西。 “这玩意儿是什么?跟被埋进皮肤底部的荧光屏幕似的。”袁珂洁吐槽道。 因为没见过,其他人无法回答。 陆楚看着自己的小臂,思考斟酌片刻,猜测道:“或许是生命值。” 宋规几人闻言恍然。 宋规点头:“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像。” 和游戏里面人物的血条很相似。 陆楚:“是与不是还有待商榷。” 袁珂洁则一脸坏笑,对着宋规说道:“是不是血条,你用劲儿一头撞旁边柱子上撞到头破血流,然后再看看‘100%’有没有下降不就知道了?” 宋规不语,笑着挑眉,袁珂洁悻悻闭了嘴。 此时,陆楚发现什么指着不远处一家小商店道:“你们看那边的商店。” 几人顺着他的指向看去,然后不明所以地看向陆楚。 陆楚解释道:“那商店室外的小电视好像开着正播放什么节目,我们过去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其他几人自然都没有意见。 于是众人朝着陆楚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到小商店门前,果然看见门外展示台上挂着开着的液晶电视。 小商店的门上的铁卷帘拉下紧紧锁着,看起来像防备着着什么,但是却唯独不收起店外的电视,十分诡异。 电视上正在播放一则新闻—— “一年一度的‘清剿日’今天中午十二点正式开始,新纪元开始,人类的数量暴增,为了减少地球的负荷,许多国家和地区都出台了相应的对策……” 陆楚看着电视中播报的报道,神色逐渐凝重。 电视上的新闻报道一轮结束后,开始循环刚刚的播报。 陆楚几人则此对视。 袁珂洁道:“所以才叫‘清剿日’啊……” 罗琪不屑:“因为害怕人类过多,也为了维护法律法规和秩序,减少犯罪量,就选这么一天让所有人不受法律约束的自相残杀,当政者八成是脑子里有屎。” 袁珂洁赞同道:“确实,说什么因为‘清剿日’里大家发泄了平时的积怨,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才让这个国家一年中,除了清剿日之外的其他三百六十四天几乎没有犯罪发生,人们和平安乐。还说它既维护了秩序又限制了人口发展,一举两得,‘清剿日’律法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律法,简直就是在胡扯。” 宋规笑道:“这么看来,我们与其他规则管理下的人拼杀战斗的生存背景很不安全啊。” 陆楚回忆着局的提示和刚刚电视播报里得知的信息,拧眉思索,疑惑道:“感觉在这个背景下,不仅仅有玩家,应该还有其他的局中人。” 不然“清剿日”如此庞大的世界观该如何运行? 果然,就在几人谈话间,从远处拐角走来两个人,那两人行色匆匆,像在提防着什么,时不时低头看看时间,路过陆楚几人时目不斜视,加快速度走了过去。 他们掠过陆楚身侧时,陆楚隐约听到了他们二人的谈话,谈话的大致内容为——清剿日的时间快到了,我们得赶快回家去,不然很危险,去年我舅妈就是因为晚回来了一会儿,被那些惹事党活活打死了…… 看来,这两个人是局中人。 陆楚看向街道两旁紧闭的大门,局中人肯定不止这两个人,只是大家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提前缩在家里不肯出门而已。至于刚刚那两个人口中说的“惹事党”,应该就是虽然与别人无冤无仇,但是故意挑这一天肆意发泄内心阴暗的人。 想必清剿日的时候,这样的团体不在少数。 多人任务,永远比他们想象中要更难一点。 袁珂洁此时也理清了思绪,他看着宋规道:“你说要和其他规则下的玩家拼杀,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这些玩家互相残杀呢。” “我也这么以为,所以这次是我信息失误,”宋规诚恳道歉,“我之前从别人口中得知,他当时进行的这种类型多人任务是没有局中人存在的。是我想当然了,那个人又没有经历过所有的局,所以他的情况不代表普遍情况,不是每一个玩家互相对抗的‘局’都只有玩家本身,是我疏忽大意了。抱歉。” 陆楚安慰他:“你告诉我们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 罗琪切了一声道:“怕什么,不管是玩家还是土著,遇到就直接杀过去就对了。” 袁珂洁想了想,赞叹:“不愧是琪琪。” 陆楚又道:“其实,局中人给我们带来的威胁,远远不如那些身经百战的玩家,我们的主要敌人还是玩家。当然,也不能因此就对局中人掉以轻心。” 宋规赞同。 “还有一点,”陆楚继续说道,“手臂上的生命点是只有玩家才有的,穿了长袖就可以掩饰,而玩家的狩猎对象是玩家彼此。如此一来,我们可以伪装成局中人,减小自己的目标。” “同时,也要注意别人,我们的敌人可能会潜伏在任何一处。”宋规补充道。 就在这时,正午十二点到来。 象征着“清剿日”开始的鸣笛此起彼伏地响起,提醒着人们该躲避的赶快躲避起来,否则将会追悔莫及。街上本就没几个人,此时更是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只有一些心大的还在外面游荡。 “砰!”的一声枪响,打破了此时的萧条寂静,与之一同而来的是男人被枪打中时的痛呼声。扭打和痛呼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就再也听不到被打的男人的声音。 随着第一条人命的消逝,无视法律法规的清剿日正式开始。 —————— 这附近的小别墅都有居民居住,不像之前几局,可以让他们轻易地找到空屋子暂时掩蔽。 为了一年一度的清剿日,大多数人家都安装着极其复杂的防盗系统,屋门窗户上都有坚硬钢板,不能轻易破入。在这样重重保护包围之下,只要不是作死非要跑出房间,又或者有人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即使费再大的功夫也要杀了你,一般都能活到第二天中午,清剿日结束的那一刻。 然而,总有人要作死在这一天出门,然后忘记了时间,暴露那些在清剿日中失去理智的人的面前。 只见他们前方不远处走来六个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人。 打头的是一个男人,三十多岁,带着眼镜,有清晰的啤酒肚。他旁边紧紧跟着一个打扮美丽浓妆艳抹的女人,举止亲密,像是情侣,女人穿着好看红色的小礼服,披着披肩,踩着十厘米左右的红色高跟鞋,在这种情况下走起路来依旧摇曳生姿。再后面是五名学生样的年轻人,两男两女,男生一个看起来十分瘦弱、贼眉鼠眼,另一个则高大健壮。女生一个剪着清爽的短发,长相清秀,另一个看起来很活泼,留着黑长直发,面容好看。 这几个人明显是暂时搭伙的,且都没什么战斗经验,一直四处环顾、束手束脚,前面两人和后面四人一看就是两个小团体。 陆楚看了他们几眼,他知道不能轻敌,但是那几个人确实——太弱了。 袁珂洁看着那几个人出了神,看不出在想什么。 “袁珂洁,在想什么?”宋规叫她。 “没,”袁珂洁摇摇头,说话的语气格外真诚,“我就是觉得对面那一拨人,是团灭的标准配置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局关于清剿日的灵感来自于电影人类清除计划,我自己还蛮喜欢这种类型的电影的,宝宝们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第108章 第八局 那六个人似乎在害怕着这一日的不安定, 急色匆匆地跑到一家小别墅门前敲门,企图里面的人能收留他们天。 然而屋里的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完全没有要开门的迹象。 如此敲了几家的门, 都是相同的结果,那几人只好放弃。 “这是当然的啦,”目睹了全程的袁珂洁道, “这里的人每年都要度过这一天,肯定早就有了自己的生存法则, 怎么可能傻到在今天随便给不认识的人开门。” “的确,”陆楚也说,“开门这种行为无异于引狼入室。” 俗称找死。 今天是独特的,是不受法律法规约束的, 在这一日,人们可以尽情的做自己平时不敢做、不能做的事, 且不用为此付出责任、承担代价。 人平日里隐藏在心底的暴戾和愤恨都会在这一天得到发泄,有人会趁机复仇,也有人纯粹享受杀戮快感四处捕猎。 这是秩序崩坏的、混乱的一天。 蜷缩在自己重重保护的家中,不听不看不信任何人, 才是安全活到第二天的做法。 那六个人被最后一家人拒绝后, 妖艳女人对着房子骂骂咧咧了一顿,还想继续嘲弄,却被中年男人拉住,只好离开了那家门前。他们转过身来,正巧与陆楚几人对上了眼。那几个人都吓得一愣, 在发现陆楚几人大概也只是偶然过路,没有对他们有杀心之后,便快速路过了陆楚几人的身边。 行走的过程中,中年男人责备艳丽女人道:“我都说了今天这种日子不应该出来,你非要试试我新给你买的车,还到了这种偏僻的郊区,现在好了,车突然故障抛锚了。清剿日所有的交通工具都会停止运行,现在我们被留在了城郊,不能在清剿日之前回去……” 那女人似乎很是不满,辩解道:“怕什么,现在还是白天,市中心离这里走路也就两个小时时间而已。而且都说清剿日危险,你真的见到过杀人吗,说不定只是个谣言罢了?害得我们每年这个时候,都躲在家里哪儿也不能去。刚刚你还想着找人收留一晚,结果人家理都不理我们,丢死人了……” “谣言?每年死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是谣言……” 那四个学生则相对要低调很多,他们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生怕哪里突然冒出个什么人,将他们杀死。 其中那个长发女生拽着高大的男生苦涩道:“我们能安全回家吧?” 那个男生安慰她:“当然可以。” . 那六个人的命运不知会如何,但是只凭那名艳丽女人对清剿日的蔑视和质疑,他们的回家之旅恐怕不会一帆风顺。 陆楚五人看了看荒无人烟的街道,讨论起了下一步的去处。 袁珂洁道:“找个安全的地方商量一下对策吧。” 宋规:“这是必须的,不过这地点可不好找。” 这四周都是警备安保森严的独栋别墅,里面的人不给开门,想要进入会费颇些功夫。而且如果真的强行破入房间,房间的安保措施肯定会被摧毁,那时候这个千疮百孔的房屋也就没有了暂时庇护的意义。 就在几人探讨的时候,迎面又走来了一个男人。 其他人看到人的身影的时候,就立刻竖起了防备,做好了应战的姿势。 陆楚周身的空气却是一松。 哪怕只是遥远的模糊不清的人影,陆楚也能认出来,那是7。 随着7的走近,其他人看清了他的相貌,卸下了身上的防备。 陆楚弯起了眉梢,与他对视。 一直观察着陆楚的宋规看到他眼角眉间的柔意,压下心中钦羡。 在这样的死亡游戏中,有人能依托,有人能给予力量,是何其幸运的事。 其他几名队友看到7也高兴得很,7的力量不容小觑,经过上一侧的合作,他们对彼此都非常满意,六个人齐聚的他们才是一个完整的团队。 他们互相打了招呼,气氛和谐。 “跟我来。”7这么说着,走到陆楚面前,拉着陆楚的手向城市中央的方向走去。 钱镇和罗琪完全没有觉出什么异常,直接跟在了他们两人后面。袁珂洁心细,觉察陆楚和7两人的异样后看了眼理所应当的宋规,见他似乎并没有多么意外,就放下了自己心中过多的疑虑。无论过程和原因是什么,那两个人的氛围是爱人之间才会有的,袁珂洁眼中有一闪而过祝福的笑意。 随即她便眼含热泪地感慨,虐狗要不得,单身狗心里苦,但是单身狗不说,还要始终保持沉默。 7领着几个人绕了几条路,走到了一处独栋别墅前。 作为“清除者”,7和其他人进入游戏的方式不同。这一次,他依旧有自己的身份,这就意味着,他也有属于自己的房屋。眼前的这栋别墅就是属于他的,同样装修的很好,防守坚固、刀枪不入。 铜墙铁壁的屋子看起来十分有安全感。 “这里没人,我们可以将这里暂时当做据点。”说着,7打开了两道门。 几人走了进去。 进入别墅后,走在最后的钱镇顺手关上了厚重的钢铁铸造的外门,又关上了上了好几把锁的里门。 随手关门很重要。 屋内,几人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陆楚四顾房间各处:“这里安全措施不错,很适合暂时停留讨论对策。” 袁珂洁道:“如果想其他局中人一样,安心地在房间里待一天,不出去也不给陌生人开门,等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清剿日过去,是不是就安全了?” “是有可能安全,但是不可行。”陆楚回答道。 听见两人对话的罗琪疑惑:“为什么?” 陆楚反问:“还记得宋规当初说的关于这种‘局’的规定吗?” 几人想了想,袁珂洁率先恍然大悟:“在任务进行过程中,即使团队中有人死亡,但是只要最后结果评定合格,死去的人就可以安然重生。” “对,就是这一点。”陆楚点头,然后看向宋规,“我想,任务成功的评定标准应该不止是存活了几个玩家,应该还包括杀掉了几个玩家。” 宋规笑:“没错,虽然‘规则’没有明确给出评定原则,但是既然是团战任务,怎么能不战光躲?” 陆楚继续补充:“所以,在这里呆着是不可能的。一方面,如果没有和其他团队交战,我们可能评分极低;另一方面,我们不招惹人,也总会有人来招惹我们。我们既是猎人,也是猎物。” 罗琪扭扭脖子,发出“咔嚓咔嚓”声,说道:“既然如此,先找把称手的武器。” 来挑衅击杀他们的人不可能毫无准备,赤手空拳的肉搏不是个好的选择。 7道:“别墅中可以随意翻找,有合适的武器就拿去。” “得令。”袁珂洁站起身,“那我去楼上看看!” 罗琪对武器的执念很深,7刚刚说完话,她就已经起身去了其他房间,她对武器的锋利程度不感兴趣,她喜欢体积大重量的武器。 钱镇和宋规也四处观望,无所获后就去了其他房间。 陆楚看向7:“我去厨房看看。” 他目前的武力值在团队里只能算中下水平,如果要选择武器,还是选择锋利一些的刀具,自己再加以改装比较合适。 7:“我和你一起。” 陆楚笑:“好。” 两人走进了厨房。 别墅的厨房面积自然不小,桌子上的刀架里罗列着各种型号的水果刀、菜刀、剔骨刀。 陆楚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堆满了蔬菜、水果、肉类以及主食,他扫视一眼道:“一会儿可以吃个饭。” 说着,他发现厨房桌柜上顶上有一个什么东西,他很好奇,便垫着脚尖去拿,指尖几次都只堪堪勉强碰到那边缘。正当陆楚试图无果后准备去拿个板凳的时候,他的身后忽而贴上一具高大宽厚的身体——是7。 陆楚大约一米八左右,7则比他还高了八、九厘米,此时7一只手圈住了他柔韧的腰肢,从他的背后将他抱了起来。 双脚悬空,陆楚一惊,然后笑着将柜顶上的东西拿了下来。 7将陆楚放下来,却没有松开环住他的手臂,反而两只手一起圈住了他。 他的气息吹在陆楚后颈,激起些许痒意,陆楚弯着唇角,被那股温热气息搔弄的动了动身体,却被7用力扣在了怀里。 “别动。”7从背后将头埋在陆楚颈窝,沉声道。 陆楚一顿,他感觉到自己臀部被炙热硬-挺的物体抵着。 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的陆楚微窘,手足无措道:“怎么突然……” “不是突然,”7暗哑的声音中掺杂着能将人溺毙的欲念,“一直都是这样。” 想要拥抱,想要亲吻,想要……狠狠占有。 陆楚一动不敢动,耳朵烧红。 他都快忘了,两个人都是大男人,又确认了关系,亲密接触后很容易擦枪走火。 7将温热克制的吻印在陆楚白皙的脖颈处,唇瓣不断轻吮摩挲他细腻的肌肤,如同叹息一般低声说道:“想要你。” 这种欲-望如同握在手中的细沙,越是想要克制而紧握,就泄露的越多。 但是现在还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就,很想开车orz 7:请务必开 陆楚:羞射 宋规、袁珂洁、罗琪、钱镇:兄弟,我们还在这儿 蠢作者:算了T-T 第109章 第八局 耳边是7饱含克制欲-望的低沉嗓音, 身后抵着炙热硬物,颈窝处不停有细致的吮吻落下。 陆楚涨红了脸:“他们, 都在外面……” “我知道, ”7又轻吻触碰他的侧脸,深吸他脖颈间温润干净的气息,压下心底汹涌的欲求, “让我抱一会儿。” 陆楚闻言,便任由他从背后抱着自己。 7孤身一人穿梭无数局, 杀死一个又一个“规则”指定的人,渐渐的,他的所有情绪都消失在了冗长繁琐的时间里。冰冷淡漠,仿佛一个“规则”制造出的人型杀人武器, 无欲无求,情感缺失。无论遇到什么事, 他的心中都始终古井无波,恍若一汪死水。 直到后遇到了陆楚,他才再次觉醒了作为一个人应该有的情感。 这份强烈到窒息的爱意化为深沉的欲求,在心底逐渐积蓄, 满的将要溢出来。 是陆楚给了他人格。 . 事实证明, 在抱着喜欢的人的时候,情-欲和渴求是很难压下来的。与爱人肢体的触碰,只会让想要彻底得到的情绪愈演愈烈。 “你们都找好武器了吗?”客厅忽而传来袁珂洁询问的喊声。 7终于放开了陆楚。 陆楚从无措中回过神来,面上还有些发热。 7揉了揉陆楚软红的耳垂,眼底隐含溺宠, 压下心中想要将他拆吃入骨、融进身体的念头。 为了掩饰脸上热意,陆楚低头看向了自己从柜台上拿下来的东西,这才发现,那竟然是一柄钢锯。 手动的钢锯虽然不如电锯看起来嚇人,但那锋利的的锯齿看起来也是凶悍无比,这一钢锯下去,少不得要让人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很适合你。”7道。 陆楚点头:“我也觉得还不错,作为初始阶段的武器,杀伤力非同凡响,也很合手。” 说着陆楚想到什么,问7道:“7呢?有武器吗?” “我随便用什么都可以。”7回答。 即便自己赤手双拳,又遇到了携带热武器的普通玩家,那些人也很难对他造成威胁。 正因如此,他才会成为“规则”最喜欢差遣的杀人工具。 强大又冷清。 陆楚对7的强悍早有了解,听到他的回答,知道他心中有数,还是笑着嘱咐了句:“一切当心。” 7揉揉他的发顶,低下头轻吻了一下他的鼻尖:“嗯。” 两人走了出去。 袁珂洁提着一把镰刀,宋规拿着一柄棒球棍在客厅等着。 看到陆楚手中的钢锯,袁珂洁瞪大了双眼,竖起大拇指:“卧槽,可以啊,已经是新手村的大佬了。” 这时,罗琪也从楼上下来了,她的肩膀上扛着一整块巨大的木板,木板两端是锐利的豁口,用来攻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奈何这木板实在太过巨大,看着就快要把她较小的身体压倒。 袁珂洁震惊:“你这是把什么给拆了?” “床。”罗琪言简意赅,“这里没有合手的的东西,只好自己造了。” 袁珂洁再度竖起大拇指:“一个比一个有前途!” 罗琪耸耸肩:“凑活用,等遇到合适的武器再换。” 随后,钱镇也找好了自己的武器,他选择的是一段钢管,两头的部分被斜面削成了尖端,锐利极了。 宋规看到7手中空空如也,不由得问道:“祁黎你呢,没有找到武器吗?” 7:“遇到合适的再说。” 也就是说,他现在赤手完全没问题。 宋规再度刷新了对他战斗力的认知。 感觉到7并没有那么喜欢被搭话,宋规遂不再询问,并在心底想到——果然是个只有面对陆楚时,才会柔软的男人。 . 几人一番收拾整理,全副武装后,就准备离开别墅。 他们这次身上带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是有用的工具和武器,食物和水只带了一点点。因为整个清剿日只持续一天的时间,所以他们对水和食物的需求便没有那么多了,他们这几个人已经习惯了残酷的环境,甚至可以不吃不喝坚持到明天中午清剿日结束。 宋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抡了抡棒球棍道:“走吧,去会会其他玩家。” 于是众人便出了别墅。 此时才中午一点钟左右,六个拿着不同工具武器的人光天化日走在无人的街道上,格外突兀,一看就是要趁着清剿日做些什么。 他们对面那栋别墅原本拉开了窗帘,透过铁栏的缝隙往这边看了一下,看到对面走出来这样奇怪的六个人之后,立刻吓得拉上了窗帘。 袁珂洁:“为什么我觉得有点羞耻。” 宋规:“那是你的错觉,我们很完美。” 陆楚:“……” 正在此时,他们隔壁的那栋别墅里忽然传来了女人歇斯底里的求饶怒吼声,陆楚几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警惕。 他们翻过栅栏跃到了隔壁家的院子里,小心翼翼地爬在窗边,从缝隙往里看。 屋里拉着窗帘,看不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陆楚的鼻尖还是敏锐地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血腥味。”陆楚告知其他人。 袁珂洁小声问道:“这家里面有几个人?” “你在问谁?”罗琪看了她一眼。 他们不是原住民,怎么可能知道邻居家都是谁,有几个人。 袁珂洁:“额……” 陆楚将耳朵贴上了墙壁,凝神听着房间里的声音,片刻后开口道:“听脚步声和呼吸声,客厅里应该是两个人,不过其中一个人快没有呼吸了。其他地方太远,我暂时听不到。” 袁珂洁称赞:“还是陆小楚稳!” 陆楚谦逊地笑了笑,而后倏而蹙起了眉,贴近墙壁说道:“另一个人也没有动静,但是没有听到他渐远的脚步声。若是突然失去动静,最可能的结果是……也死了。” 其余人闻言皆是诧异。 陆楚和7彼此对视。 陆楚再三确认了里面的动静后,说道:“或许我们可以进去看看。” 随即,宋规几人将目光投向了袁珂洁。 袁珂洁拍了拍胸脯:“交给我了,不过这种门可能要十几分钟二十分钟才能打开。” 陆楚看了看那一整块钢板一般从里上了无数把锁的门,疑惑道:“这么好开吗?” 他以为如此重重保护的铁门至少能抵御不少人的骚扰,也能最大限度地延迟外人撬锁的时间。 袁珂洁自豪地嘿嘿一笑:“我是专业的嘛,一般人要不砸门,要不就得搞几个小时才能弄开,这还是里面的人没发现你在撬锁的前提下。” 罗琪看她:“你以前是盗窃犯?” 袁珂洁严肃道:“我可是正经安保公司的专业技术人员。” 说着,袁珂洁从自己刚刚整理的小挎包中拿出了一应工具,开始了撬锁之路。 十几分钟后,袁珂洁成功撬开了门。 门打开的一刹那,屋内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人早就闻惯了这种味道,神情无异,走了进去。 看清客厅里的场景,袁珂洁“哇”了一声:“什么仇什么怨?” 只见客厅沙发上,一具女人的尸体被肢解成了无数碎块,像个拼图一样拼在沙发上,勉勉强强能看出是个人形。原本深蓝的布艺沙发早就被赤红鲜血浸染的通透,变成了深沉的黑紫色。沙发不远处,一个男人将绳索挂在吊灯上,上吊自杀了。男人的尸体正下方,是一把染了血的电锯。 看来,这把电锯,就是男人杀死女人的武器。 陆楚的视线落在电视机旁的墙上挂着的结婚照,男方就是上吊死去的男人,女方和沙发上不成人形的尸体有些像。 陆楚等人在观察死亡现场。 罗琪的眼睛则完全被地上的电锯吸引了去。 大概因为罗琪想要那把电锯的目光太直接热切,丝毫不含蓄,其余几人的目光也慢慢被电锯吸引了去。 陆楚回忆起自己刚刚还想着钢锯没有电锯来的强悍这件事,如今眼前就真的出现了一把电锯。 宋规看向罗琪:“你都兴奋的颤抖了。” 罗琪没理会他,看向电锯的眼中闪着光。 陆楚笑道:“的确是很适合罗琪的武器。” 罗琪闻言,扔掉了扛在肩膀上的木板,直接将地上满是血迹的电锯拿了起来,她爱不释手的用袖子擦了擦锯刃,眼中映射着电锯上的血光。 罗琪弯起了唇角,看起来心情非常好。 袁珂洁不由道:“琪琪你现在就和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似的。” 陆楚深以为然。 . 这栋别墅果然只住了两个人,陆楚他们将别墅翻找了一遍,再没有了其他合手的武器或是有用的工具,便准备撤离这里。 准备出去的那一刻,门外忽然传来了重型机车轰鸣而过的声音,几人停止了行动。陆楚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朝外看去,正看到一辆越野车从远处驶来。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手持□□的男人,他半边身体探出了车外,动作间衣袖掀起,露出一小截手臂。 眼神极好的陆楚立即捕捉到了他手臂上散发着的淡蓝色荧光。 陆楚回头看向其他人:“目标出现了。” 众人凛然。 这将是他们第一次与玩家交锋。 孰是猎物,孰是猎人,就要看这场战斗中,谁更技高一筹了。 第110章 第八局 听到陆楚说他们的目标出现了, 其余人都来到了玻璃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看去。 只见那辆越野车从街道平坦的马路上快速驶过, 直奔着市中心的方向疾驰而去。车上有五个人, 都是看起来颇为强壮的男人,有个拿着□□的人甚至光天化日袒露着他的小臂,暴露了自己玩家的身份。他们似乎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 如此嚣张无所顾忌,好似唯恐其他人注意不到他们一般。 宋规笑:“他们很有自信。” 袁珂洁则叹息道:“这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自己吗, 小臂上的东西不遮掩好,还这么张扬过街,吸引的肯定不仅仅是玩家,还有在这一天里疯狂的原住民们。” 罗琪则扛起了电锯:“那就赶在他们被土著发现之前杀死他们。” “先不要打草惊蛇, 既然他们看起来那么自信,手里八成有着什么底牌。我们需要做的是找个交通工具, 跟着他们往市中心走,顺便打探敌情。”陆楚说着,认真的视线移向了7。 7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别墅停车库的确有一辆车。”说着从自己身上拿出了一把钥匙。 他们有六个人, 除非是面包车或是房车, 否则一辆车是坐不下的,于是这栋刚刚发生了命案的别墅的地下停车库也成为了他们的目标。果不其然,这一家也有一辆普通轿车。于是,他们三人一组,开了两辆车, 向市中心的方向驶去。陆楚、7、袁珂洁开第一辆车,7是司机;宋规、罗琪、钱镇开第二辆车紧随其后,宋规是司机。 开车,又是一项陆楚需要学习补充的生活技能。 开车有利有弊,利处自然是方便追踪,弊端就是目标太大,会被疯狂分子锁定。 既然决定开车,自然就要将小心翼翼先放到一边,几人沿着公路一路疾驰,路上遇到几起杀人事件,他们都目不斜视,直接开车驶了过去。 清剿日就是如此残酷的一天,充满杀戮和漠视。 . 又行驶了一段距离,陆楚忽然道:“等等。” 开着车的7闻言立刻停了车,后面跟着的宋规也停了车。 宋规扬下车窗,问道:“怎么了?” 陆楚也打开车窗,回头回道:“前面看到了他们的车,停在了路边。” 看到了目标的车子,说明他们就在这附近,如果仍然开着车过去,会引起他们的警惕。此刻下车,步行借着建筑物和树木的遮掩接近目标,才是更安全稳妥的选择。 于是众人下了车,拿着各自的武器,沿着道路往前走去。 那五个人的车停在他们前面不远处,此时车上空无一人,可见他们应该是进入到了这附近的某个角落,或者某座屋舍之中。当然,不排除他们发现了远远缀在后面的陆楚几人,所以立刻弃车,蛰伏在这周围,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可能性。 陆楚不知道对方五个人的武器是什么水平,但是单单就他们有□□这一点,就已经在远程方面比他们有优势太多。 宋规几人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格外谨慎谨行。 倏而,一道寒芒闪现,陆楚眼尖,立刻发现,并同时冲其余几人轻喝:“小心两点钟方向的攻击!” 众人闻言立刻或者后退、或者侧翻,闪开了那个方向,下一刻,一只□□利箭插在了他们刚刚脚下的位置。 “他们在那间屋子里。”陆楚指了指东北方向的一间小别墅。 众人顺着他的指向看去,果然看到那间别墅的侧窗隐隐有寒芒闪现,想必是持着□□的人。众人立刻站在了遮掩物之后,挡住了那边瞄准过来的视线。他们身上都是近身武器,现在这局势对他们十分不利。 “注意安全,慢慢靠近。”陆楚道。 其他人皆点头。 陆楚的存在仿佛就是一个危险探测雷达,无论是听觉、嗅觉、视觉,甚至是直觉,都敏锐到不可思议。这种时候,听从他的安排,是最安全也最正确的,宋规几人深知此事,危险时刻便耐心等待着陆楚的指示在有所行动。 接连躲过几道射过来的利箭,里面的人显然开始气急败坏,逐渐有些沉不住气。 陆楚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枪响划破长空。 这声枪响仿佛恐吓,虽然没有人被击中,袁珂洁还是被吓了一跳,宋规则忽然面含不明意味的笑意:“热武器?” 怪不得那么嚣张。 “子弹可是消耗品,他们用起来肯定也十分肉疼,既然如此——”宋规道,“那就让我们来帮他们肉疼吧。” 陆楚看他:“你会用枪?” 宋规耸了耸肩:“有一局有幸用过,现在应该还有点手感。” “比起子弹随时可能会消耗殆尽的枪支,我觉得可回收的□□更有价值。”袁珂洁道。 罗琪抬了抬电锯,拉了拉开关,电锯发出了“嗡嗡嗡”的声响,随即她不屑道:“本来暂时还没有和他们战斗的准备,既然他们现在自己停车埋伏打过来了,那就打回去,他们的东西马上就要都是我们的了。” 靠着周围建筑物、树木、报停电话亭以及汽车的掩饰,陆楚六人逐渐迫近那五个人藏身的别墅。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重型机械碾过地面的轰鸣声,那五个人立刻关上了原本来用射□□射枪的窗户。陆楚则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辆坦克装甲车正缓缓朝他们驶来。坦克上方的出入口上探出一个脑袋,脑袋正前方架着一架□□。坦克车身一侧则用喷漆喷着几行字——真人狩猎游戏,提供武器交通工具等各类装备,另有专业人员保证您的安全,参与费用xx万美元。 一看就是富人的游戏,以狩猎平民为乐,反正今日做什么事都不算违法。 陆楚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什么叫人民币玩家。 第111章 第八局 见势不妙, 宋规赶紧对众人道:“先躲起来!” 六人立时分开,分别藏在不同的遮挡物后方, 警惕观察装甲车的同时, 还要提防别墅里那几个人的偷袭。 宽敞干净的道路上空无一人,只有一辆重装坦克机甲车行驶而过。 坦克由远至近开了过来,动静不小。然而不过是一会儿后, 没有找到目标的坦克就在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坦克顶上探出脑袋的男人,顺势爬出了车内, 无聊地坐在坦克顶上,对着坦克里面的人说道:“这附近街上根本没看到人啊,还怎么玩真人狩猎游戏,表哥明明对我说很好玩的, 别是逗我吧?” 坦克里爬出来一个人,这回是个打扮精细的女人, 女人拿出手帕擦了擦摸过坦克车顶边缘的手指,化妆后纤长的睫毛扇了扇:“对啊,这家狩猎公司到底行不行,我昨天可是跟朱莉打了赌的, 看谁猎杀的猎物最多, 输了的要报销另一个人一年份的化妆品和包包。” 男人问道:“里面开坦克的工作人员怎么说?” 女人态度高傲不屑:“他们说热感生命探测仪有故障,要修修,所以暂时检测不到附近是否有人。切,真想投诉他们。” 男人也气愤道:“清剿日都开始快两个小时了,还没有收获一个猎物, 无聊死了!” 这时,坦克中又爬出来一个男人,那男人点着烟:“要不,直接冲进那些人家里怎么样?” “我觉得这想法不错,”女人撩了撩自己精心护理的长发,声音像是在讨论今天要吃什么一样自然,“他们不出来,我们自己进去再他们打死还不行吗,我还想赶快试试自己的枪术呢。问问里面的狩猎公司的工作人员,有没有会撬锁的,或者拿武器直接把门炸开比较快?” 一直注意着他们这边情况的陆楚听了他们的对话,与不远处的7对视了一眼。 宋规几人也神情严肃起来,进入备战状态。 如果说之前的枪_支弩_箭与他们的差距已经是新手村和普通玩家的差距,现在这个跨度,上去硬抗基本就等于以卵击石了。除非能快速打入坦克装甲车内部,控制住里面的人员,否则完全没有能赢的机会。然而现在的问题是,他们甚至不知道装甲车里面究竟有几个人,所以不能贸然派人靠近。 此时装甲车上面那三个人明显是花钱买乐子的富人,看起来很不禁打,但是他们的手中有热武器,就算这三个菜鸟枪法不好,打不准人,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再者,这样的专为富人提供的“真人狩猎游戏”,是为了在清剿日这一天,为那些闲的无聊的有钱人提供刺激的消遣活动的,这个活动就是享受顶级装备虐平民菜鸟的虐杀过程。那么在为尊贵的客户提供最优势的武器、最好的游戏体验的同时,公司方面怎么可能没有针对客户的让客人放心的保护措施。 那辆装甲车里,肯定还有几个专业的保镖拿着武器监视着周围。 宋规远远地用口型问陆楚道——现在怎么办。 陆楚比了个手势——先等等。 陆楚继续观察着不远处那辆装甲坦克,注视着上方三人的举动,如果他们有远程武器,此刻或许还能有些计划,现在只能先静观其变。 以不变应万变。 别墅里的玩家此时也在注视着外面发生的一切,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他们紧盯装甲坦克动态的时候,那装甲车中爬出来一名身穿迷彩服的男人。男人态度恭敬,伏在三人耳边小声说了什么,三人立时警惕又兴奋地看向四周,然后跟着迷彩服的男人进入了装甲车里。 陆楚心底暗道不好,那些人恐怕已经把生命探测的仪器修好了。 果不其然,之前爬在坦克上方露出一个头的男人戴上了防弹保护帽,拿着□□兴致勃勃扫视四方,耳边带着联络的耳机,听着车内人的指示和提醒。随着车内人的指示,那男人挪动□□,瞄准了一个方向,然后露出一个狰狞兴奋的笑容,按下了扳机。 他对准的方向,正是陆楚藏身的地方。 陆楚反应极快,在他瞄准自己的同时就迅速翻滚闪身,从自己躲避的遮挡物后方滚了出来。奈何开枪的男人枪击技术太差,虽然瞄准的是陆楚所在的位置,却射的有些偏,正好偏向了陆楚翻滚出来的位置。 那一发子弹堪堪擦着陆楚的身侧射了过去,将他右肩的衣料擦破,裸露出来的肌肤被灼烧发黑。 不远处的7看到这一幕,呼吸微滞,眼中墨色逐渐凝聚成了死寂的幽深。 他知道以陆楚的身手可以躲过,所以一开始没有行动,却没想到外面那个蠢货还是误伤了他。 另一边,射击的男人看见真的有人从那个遮挡物后面翻滚到了马路上,且还险些被自己打中,眼中兴奋的光芒更甚,俯下脑袋就要瞄准陆楚,准备射击第二次。然而,还不等他有所行动,就看到一旁的树后,又走出一名身材高大,峰眉寒眸的男人。 一开始被自己打出来的男人手中还有一把钢锯作为武器,自己走出来的那个男人确实空着手,什么武器都没有拿。可就是这样一个赤手空拳的男人,身上冰冷寒意隔着很远也遮挡不住,他深沉眼底酝酿着无尽的杀意,看向自己的眼神肃杀可怖,像是从无边地狱深处走来的魔鬼,浑身萦绕着骇人气势,令人无端恐惧并颤抖了起来。 7走到了陆楚身边,墨色暗沉看了看他被枪弹擦过的右肩,蹙眉,面上浮现心疼的神色。 他弯腰将陆楚抱了起来,走到一边将他放在遮挡物后,然后走出来看向了装甲坦克的方向。爬在车顶的人远远的和他对视,只觉得浑身血液凝固,□□已经瞄准了目标,却手抖到无论如何都按不下去。 7没有任何闪避,朝着装甲车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过来。 车顶的人才想起来一般,慌忙按下扳机,朝着他接连射击。7闪身一一躲避,明明是速度极快的子弹,在他眼中仿佛放慢了速度的蚊虫,优雅轻松的动作便可以轻易闪躲,全然阻挡不了他靠近的步伐。 车顶的人慌了,开始胡乱射击,发现无事于补后,他惊恐地瞪大了眼,赶快钻进了坦克车里。车里一直通过监控查看着外面情况的人也慌乱起来,他们从没有见过如此强大的男人,明明赤手空拳,却能轻易躲过热武器的攻击。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那是怪物。 车里很快冒出来两个身穿迷彩服的健壮男人,一个男人手中拿着AK47,另一个男人则拿着重型机枪加特林,快速瞄准了7。 没有任何犹豫,经历过专门训练的迷彩服男人朝着7接连开枪。子弹飞舞,尤其是拿着射击快速的加特林的男人,没过一会儿,已经消耗了近两百发子弹,而那个怪物一样的男人,仍旧毫发无损、沉着稳步朝着装甲车走来。 两个男人眼中绝望,冲着车中大喊了一声:“林!用坦克的炮火,瞄准一开始那个男人!” 装甲坦克粗壮的炮筒旋转,瞄准了陆楚藏身的位置。 7瞳孔微缩,躬下身子,身影如飞,几步便跳到了装甲车附近。他将上面的两个男人拽了下来,在炮筒发射之前用那两个男人的身体堵在了炮筒之前,然后以一己之力,一脚便将几吨重的装甲车踢歪。装甲车的车身歪斜,炮筒也失去了准头,炮弹发射之后,将堵在其前的两个男人的身体炸成了零碎残缺的躯干碎片。 漫天红色血雾,残肢散落了一地。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 不远处,袁珂洁目瞪口呆:“卧……卧槽……” 宋规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罗琪和钱镇作为宋规计划中钦定的输出担当,本来就觉得7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和强悍,如今更是对他刮目相看。 袁珂洁傻愣片刻后偶,恍惚道:“或许这就是大佬吧……” 不过到底见多识广,宋规立刻回过神来,对其他人道:“上!” 几人迅速冲向装甲车,从车顶上面的开口进入了车中,将里面的人试图弄死他们的人全部歼灭。 7则已经收手,将陆楚接到了装甲车附近。 将多余的人的尸体清出去,几人进入了装甲坦克内。 袁珂洁看着这辆豪华的装甲车和其中的各类型机枪与防弹衣,震惊并且激动道:“我去,咱们发了,这跨度,简直是从新手村小白直接成了服里第一大会装备神级的会长。” 宋规只觉得,祁黎是他们这边的人,真是太好了。 多了一个强大的朋友,少了一个可怕的敌人。 第112章 第八局 躲进别墅里的玩家目睹了全程, 被7的战斗力骇到,全都目瞪口呆, 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许久之后他们才反应过来, 面面相觑。为首的人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左轮手_枪,又看了看二把手手中拿着的弩_箭,再去对比此时外面那辆重型装甲坦克和里面的枪械, 更重要的是那个赤手空拳却连机甲坦克都不畏惧的男人,思考着自己能在那个怪物一般的男人手下活几秒。 其中一个人疑惑地问道:“头儿, 你说他那么吊,怎么一开始的时候不见动手?害得我们高兴半天,还以为遇上了弱鸡……” 为首的男人一巴掌拍在问的人头上:“不知道什么叫藏拙吗,知道什么叫一山更比一山高吗, 没准儿人家就是喜欢这么逗着咱们玩呢!” 那人被打的疼了,捂着脑袋又问:“那头儿, 咱们现在怎么办?外面那人本来就强到上天了,现在还开上了坦克,咱们更没有胜算了……” 为首的男人想了想,没想出对策, 于是暴躁地训斥其他人道:“就说了这局不简单, 不要招摇过街、不要太嘚瑟,你们非不听,这下好了,被凶神盯上了吧?!” 其他人敢怒不敢言,最后还是刚刚说话的男人挣扎着弱声开口道:“这……这不是头儿你提出来的吗……” “啪”又是一巴掌拍在那人头上:“你还敢顶嘴!” . 另一边, 六人都进入到了装甲坦克之中。 坦克里的设施齐全的令人瞠目——食物、武器、医疗用品甚至娱乐用品,一应俱全。 7看到医疗用品,皱着的眉头才稍稍松了一点,他让陆楚坐在矮板凳上,自己单膝跪在他身侧,用医疗箱中的酒精小心翼翼地为陆楚消毒。酒精碰触伤口时产生的强烈刺激感令陆楚条件反射地抖了抖,7立刻停手询问:“很疼?” 陆楚摇头解释:“不疼,只是条件反射。” 7点头,因为半蹲在地上的缘故,微微仰着头才能与陆楚对视,他凝视陆楚双眸:“伤口必须要消毒,疼的话就咬我。” 陆楚闻言笑了:“怎么咬?” 7将右手伸到他眼前,眼底深藏溺宠,放柔了声音道:“看到你皱眉,我就把手递到你眼前,你只管咬。” 陆楚耳根微热。 两人谈话间,7便将陆楚右肩上的伤口包扎好了。 7在为陆楚包扎伤口的时候,宋规他们几个人正沉迷于装甲车的构造和里面的枪支弹药。 袁珂洁边惊叹,边摸着里面的操控装置和各式各样齐全完善的武器,而后问了其他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么问题来了——咱们中间,有谁会开坦克?” 其余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脸懵逼。 罗琪不屑道:“这和开车不是一个道理吗?” “当然不是,”宋规断然否认,然后道,“而且,你会开车吗小丫头?” 罗琪当然不会,她在进入局中之前才十三岁,还未成年,没有考驾照的资格。之后她在局中进行任务,也没有遇到需要开车的场合。再者,因为身材娇小的缘故,她坐在驾驶座上踩不到油门刹车,往下探腿努力碰到了油门刹车,又看不见眼前的路,于是她就没有特意去学这个技能。 即便如此,在宋规面前,罗琪也从不会在话语上落了下风,她鄙视宋规道:“说的好像你会开坦克一样。” 宋规笑着耸肩,坦然承认:“我当然不会。” “所以我们进来是来参观的?!”袁珂洁很悲伤,她完全不能接受这个残忍的、血淋淋的事实。 这时,单膝跪地帮陆楚悉心包扎好了伤口的7站起身来,淡声道:“我会开。”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袁珂洁竖起大拇指,膜拜:“大佬之所以为大佬!” 然而,7并没有立刻坐到装甲车的操控台上去操控坦克,而是俯下身查看自己刚刚为陆楚包扎好的右肩,眸底担忧,轻声问他:“还疼吗?” 陆楚摇头笑道:“不疼了。”说着,他动了动自己的右肩,表示自己现在好得很,活动自如。 7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去了车前操控的位置坐了下来。 袁珂洁好奇地凑上前看着7操控装甲车,语气崇拜道:“大佬,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7没有回头,双眼看着操控台,言简意赅:“以前遇到过。” “大佬不愧是大佬!”袁珂洁由衷而狗腿地称赞着,试图让大佬对他们有个好印象,不要抛弃他们的团队,以后也继续和他们合作下去。 7对她的称赞视而不见,认真观察操控着装甲车,坦克缓缓挪动了起来。 宋规将袁珂洁拉了过来:“你在干什么?” 袁珂洁理所应当道:“请大佬不要放弃渺小而柔弱的我们啊,不然呢?” “……” 宋规:“你冷静点。” 袁珂洁无奈妥协:“好吧。” 幸好陆楚伤的是肩膀,不是腿部,对他的行动力影响不大。知道7连这样的坦克装甲车都会驾驶,他也十分好奇,走到了7旁边,看着他操控坦克装甲车。感觉到陆楚走到自己身边,7分神与他对视,在看到陆楚的笑容后,也微微勾起唇角,转过头继续操控装甲坦克。 无聊玩真人狩猎游戏的富人已然被他们解决,下一个目标自然就是之前躲在别墅里,利用手_枪和弩_箭偷袭过他们几次的玩家了。 7熟练的用热感生命探测仪找到了那几个人的位置,控制旋转坦克前方的炮身,对准了他们的方向,准备发射。 围观7的操纵过程,宋规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袁珂洁叹服,罗琪和钱镇则看的眼睛一眨不眨,尤其是罗琪,她对这种大而重型的武器没有一点抵抗力。装甲车四周都有监控摄像头,陆楚观察着屏幕,警惕着周围的情况。 正当7要按下发射键,准备了结那几个躲在别墅中的人的时候,那几个人却招摇地举着白色的床单,排着队从别墅中走了出来。他们用力地晃着巨大的床单,企图引起陆楚这边的人的注意力。 陆楚立刻就看到了他们:“他们举着白色床单,是在投降。” 宋规颇觉有趣地笑了:“他们怎么就敢肯定我们会接受他们的投降,说不定一出来就被我们炸成肉泥了。” 袁珂洁猜测道:“可能是想赌一把,毕竟我们这么强,他们不投降也是死。”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罗琪不屑道,“直接杀了就没事了。” “等等。”陆楚立时阻止。 宋规疑惑:“怎么了?” 陆楚指了指显示屏:“你们看他们举着的白色床单上,写了字。” 因为距离比较远且监控显示屏又较小的缘故,他们一开始没有发现那几个人举着的、用来投降的床单上竟然还用颜料写了字。陆楚几人凑近了显示屏,去确认上面的字,这才隐约看清了他们写的字——我们有关于“它”的秘密要告诉你们! 罗琪嗤笑:“字这么丑,歪歪斜斜,还敢写这么多字。” 袁珂洁指正:“琪琪,你的重点不对。” 宋规指了指显示屏里床单上的那个小小的“它”字:“这个‘它’指的是什么?” “他们没写清楚这个字的含义,”陆楚道,“不过我很在意,总觉得是和规则有关的事情。” 7闻言,开口道:“既然如此,把他们抓起来就好。” 他们拥有绝对的力量和优势。 如此一番讨论,他们决定将那几个人活捉。罗琪、钱镇以及宋规拿着枪支出了装甲坦克,朝着那五个人走去。陆楚和袁珂洁则爬在坦克上方,各拿着一把□□,瞄准了那五个人。7留在坦克中,控制着装甲车。如此明确细致的分工,考虑到了每一个细节,让那几个人没有任何机会藏小心思,耍什么阴谋诡计。 那五个玩家也知道自己没有还手之力,在出来投降之前就商量好了对策,他们只有赌一赌,赌那几个人会不会对他们口中的“秘密”动心。果然,在看到对方派了三个人下车,举着枪朝自己走来之后,他们知道自己赌对了。为了让对方放下戒心,他们将手中的武器都扔在了地上很远的地方,然后举起空着的手,表示他们没有任何威胁和反抗的能力。 宋规拿出从坦克中找到的五副手铐,将他们一一铐住,带到了装甲车上。 装甲车内空间有限,大约可容纳六七个人,原本只有陆楚他们几个人,人数刚刚好,现在又抓到五个俘虏,车内就挤不下了。 怎么安置他们,是个问题。 被抓的五个人也明显发现了这个问题,为首的男人立刻道:“大哥大姐们可千万别让我们都爬在车顶,我们五个大男人,目标太大,暴露在空气中,太不安全,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被人用远程武器搞死啊!” 他的队员也赶紧说道:“是啊是啊,我们还有很有重要的秘密要告诉大哥大姐们,没有将秘密告诉你们,就等于没有尽到自己的义务、没有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其他人都附和,语气慷慨激昂。 宋规看向袁珂洁:“算是见到比你更会拍马屁的人了。” 第113章 第八局 在那五个人的强烈要求, 以及陆楚他们自己的考量下,他们并没有把那几个人绑在车顶。 在车顶呆着确实危险, 又被人射击致死的可能。 这几个男人明显知道什么, 但是他们想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当做底牌,握在自己手中来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所以暂时不会将秘密全盘托出, 完全告诉陆楚他们。在这种前提下,陆楚几个人不仅不能直接将他们解决了, 还要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以保证那个消息的安全性。 能在局中活这么久的人都不是傻子,脑子大多都是非常活络的。 宋规将目标转向了这五个人之前开的越野车。 袁珂洁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辆越野车,忽而灵光一闪, 提议道:“既然如此,那不如你们那队派两个人出来, 还开着你们那辆越野车,我们这里派三个人出来,跟在越野车里面。” 宋规颔首附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们五个人中留下的三个人就留在坦克里, 双手必须都带着手铐;另外两个人一个解除双手, 负责开车,另一个带着手铐坐在后座,便于监视。” 那五个人都侧耳认真听着。 罗琪和钱镇在这种事上一般都不发言,完全相信自己的队友。 7也是输出担当。 陆楚看向为首的那个男人:“我们这队,一致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你们觉得怎么样?” 为首的男人先是点了点头,忽而想起什么一般,立刻问道:“可是我们都拷上手铐了,万一遇到危险了,或者需要跟人打架了,大哥大姐你们都出去战斗了,把我们留在车上,我们既不能帮你们冲锋陷阵,还有可能被敌人控制或者搞死,不是挺麻烦的……” 陆楚闻言与7对视。 罗琪鄙视脸:“事真多,烦得要死。” 宋规笑了笑:“这确实是个问题。” 袁珂洁伏在宋规耳边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转头对这几人扬声道:“确实挺麻烦,要不直接把他们杀了得了。” 那五个男人立刻求饶:“别!别!有话好好说,我们提出这个问题,这不是为大家考虑吗,我们总不能拖大哥大姐后腿是吧……” “条件你们可以一会儿再提,我现在需要知道的是——”陆楚认真道,“你们在床单上写的字是什么意思,‘它’是谁,是什么?” 宋规笑着附和:“没错,如果你们口中的‘它’和我们想知道的不是同样的东西,那么我们就要重估你们的价值了。到时候,你们可没有提这么多要求的权利了。” 虽然宋规这样说,但是那五个人知道,如果自己提供的消息不是他们想要的那个,何止是没有提要求的权利,有没有活下去的权利,都是个未知数。 为首的男人闻言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是——关于‘规则’和‘局’的事情。” 宋规挑眉:“可以,是我们想知道的事情,你们的初试通过了,接下来进入复试。” 那几人诧异:“还有复试?” “那是当然,”袁珂洁补充解释道,“你们总要告诉我们点什么吧,好让我们知道你们不是在诈我们,万一你们给我们的是空头支票,我们不就亏大了。” 为首的男人道:“如果是空头支票,你们大可以杀了我们。” 罗琪切了一声:“到时候知道是假的了,再杀了你们?我们何必要费那个功夫,浪费自己那么多时间和生命,还要带着你们五个废物上路,抵达终点再了结你们?如果是假的,现在杀了不就好了。” 说着,她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电锯,嘴角翘起,明显对杀了他们这件事情跃跃欲试。 罗琪字字在理、令人信服,字里行间都是对他们五个人的鄙视,令人无法反驳。 被手铐铐起来的几个男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为首的那个男人站了出来,说道:“告诉你们是应该的,我是我们队伍的队长,我叫戴成功。但是我们也要为我们的性命考虑,要不这样吧,我们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一半消息,等这局快结束,再告诉你们另一半消息,各位兄弟觉得怎么样?” 宋规和袁珂洁眼中露出认同的神色。 陆楚点头:“可以,先说来听听。” 戴成功一说起这事,总是不由自主压低声音,仿佛被人在监视一般小心翼翼:“我们无缘无故都牵连进这种永无止境的游戏中,不知道那一天就死在某一局中了,想必所有人都渴望从这里脱离出去。但是,你们知道,怎么从这种游戏里……脱离吗?” 宋规之前的确和他们谈过这个事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在“二十四小时”这个节点上寻找逃脱的机会。至于其中细节以及如何逃脱,还需要一边为了“二十四小时”这个时间而努力,一边从局中发现探寻。 但是此时,他们当然不能直接承认。 于是袁珂洁佯作讶异:“什么?!还有这种操作吗?!” “当然有,”见她不知道,戴成功心中终于有了底气,“这也是兄弟几个为什么来这一‘局’的原因。” 陆楚闻言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脱离的方法和这一‘局’有关系?” “对,”戴成功肯定道,“其实有一个说法是当脱离这个游戏手环上至少有二十四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的时候,可以利用幻境转换时的空间裂缝,寻找逃出去的机会。但是二十四个小时?讲道理,我觉得没有人能活到那个时候,除非他不是人。” 陆楚余光悄悄看向“不是人”的7。 7立时便捕捉到陆楚投来的目光,与他对视,唇角微勾。陆楚被抓了个正着,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好表现在脸上,只将目光移了回来,面上微微发热。 另一边,罗琪听着戴成功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犯了火,她抄起一旁的电锯举到了戴成功眼前,将电锯开关打开,电锯齿轮开始快速转动,发出“嗡嗡嗡”的声响。罗琪举着转动的电锯在戴成功眼前晃了晃,不耐烦道:“烦不烦?能不能一口气讲到重点?” 戴成功赶紧举起被手铐靠在一起的双手,投降状:“小姑奶奶别生气!我得把该说的都说的,才能避免你们误入歧途是吧……不过我马上就讲到重点了,你先别急先别急!” 罗琪闻言依旧没有关上电锯的开关,任由它“嗡嗡嗡”响个不停:“快说!” “我这就说!”戴成功赶紧道,“是这样的,二十四个小时这个前提条件太难达到,所以这个前提是不明确的,与其说重点是二十四个小时,不如说是‘空间裂缝’,不只是在幻境进行交替的时候,会出现这种突破口,如果有什么超脱了‘规则’制定的世界观之外的生物引导,也可以出现这种突破口。” 宋规挑眉:“超脱‘规则’制定的世界观之外的生物?” 戴成功解释道:“这个很好理解,就是那些崩坏了的、没有按照自己的剧本走剧情的npc啊!” 那岂不就是自己,陆楚心里想着,面上不动声色道:“找到这些npc之后呢,就可以直接脱离游戏吗?” “当然不是,”戴成功摇头,然后商量似的嘿嘿笑道,“至于具体应该怎么做,能不能让兄弟几个当自己保命的底牌,等这局快结束的时候再告诉你们?” 宋规与陆楚对视后,点点头:“可以,不过你还要先告诉我们,为什么你之前说脱离的方法和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一‘局’有关。” 戴成功斟酌了一下利弊,开口小声道:“因为我听说,这一局里,可能会有一个脱离了剧本的npc。” 其他人闻言,脸色皆变。 袁珂洁立刻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那个npc是谁?你又是听谁说的?” 宋规则用余光看了陆楚一眼,心中纠结的思绪万千。 罗琪也重新举起了刚刚才放下去的电锯,虚着架在戴成功的脖子边上,眉头一挑,霸气道:“快说。” “诶呦,小祖宗,悠着点……悠着点……”戴成功非常害怕罗琪手一抖,自己就身首异处了,立刻解释道,“那个npc据说叫张鑫,家住在城市中心,所以我们正准备去找那个人。” “至于我们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这种人,他和我们这些普通玩家不太一样,他说自己的身份是——” 戴成功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几人一眼,这才继续说道: “清除者。” 陆楚讶异的瞪大双眼,不着声色与7对视,眼中都有一丝困惑。 难不成,除了7之外还有其他的清除者。 第114章 第八局 与陆楚和7的诧异不同, 宋规几个人在听到“清除者”这个词后,则露出了完全茫然的表情。 袁珂洁几乎是立时便疑惑问道:“‘清除者’……那是什么?” 戴成功见他们都是一脸茫然, 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件事的样子, 心中更有了底气。他知道自己的底牌必然会让俘虏了他们的人在意,如此一来,至少在这“局”结束之前, 他们五个人的安全有了保障。 之所以说是“结束之前”,是因为戴成功要将一半的消息留到最后再告诉他们, 但是他不能保证宋规这几个人在得知了最后那一半消息后,会不会突然反悔,杀了他们灭口。 从投降开始他就一直在赌。 这一次,他赌的是这几个人会言而有信。 于是戴成功解释道:“你们应该也知道, 这里有无数的‘规则’,而每个‘规则’中又有无数的玩家。但是, 其实每个‘规则’中能容纳的玩家的数目并不是无穷无尽的,它是有所限制的。当一个‘规则’之中容纳的玩家数目达到饱和,这个‘规则’里面就不会再有新的玩家加入——即使里面的玩家一个一个任务失败、消失死去,也不会再有新的人员注入。” “这个我倒是知道, ”袁珂洁说道, “我记得我刚进入游戏的时候,幻境中能遇到很多人,后来每重新更替一次幻境就会消失几个熟悉的面孔,人只见少不见多。” 时至如今,他们所在的“规则”加上他们这五个人在内, 也只剩下二十多个人了。 “对,就是这样。”戴成功继续补充着,“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规律,那就是‘规则’和玩家是同时存在的,如果玩家都消失死去了,‘规则’也会跟着消失。” 宋规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但是他并不觉得太过惊讶:“关于‘规则’和玩家共生的问题,我早以前就自己推测设想过。你说的话这里为止,都和我想的差不多。” 戴成功称赞:“兄弟厉害!” 罗琪挑眉看向戴成功:“所以呢?” 戴成功真的害怕这个容易动怒的小萝莉,除了那个可以单挑机甲坦克的强悍男人,他总觉得这里最凶残的就是这个才到他胸口高的小女孩。 此时戴成功听她这么问,立刻恢复了正色,神情严肃继续解释道:“其实,‘清除者’和我刚刚说的那条定律是有关联的!” 罗琪问:“什么关联?” 戴成功:“这事也是那个‘清除者’告诉我的,他说当某个‘规则’里的玩家死的只剩下一个人之后,这个人就有可能成为‘清除者’。所谓‘清除者’的任务,就是清除每一局中那些脱离了自己剧本的npc的存在。” 宋规摸摸下巴:“也就是消除bug存在的人……看来级别比我们这些普通玩家高了不少。” 袁珂洁则抓住了其中另一个重点询问道:“有可能成为‘清除者’……意思是要成为‘清除者’有前置条件吗,这个前置条件是什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戴成功摇头,“他没和我说这么多。” 看他神情不似作假,袁珂洁没有追问,而是兀自思索起来。 陆楚听完了全程,心中基本肯定戴成功口中的那个人的确是清除者了。因为从戴成功口中说出的事情,和7告诉他的差不多,那个成为“清除者”的前置条件,想必就是将所有单人副本通关。 片刻后,袁珂洁又说:“‘清除者’怎么听着和养蛊有点像。” 宋规摇摇头:“不一样,养蛊是蛊虫自相残杀最后剩下一个最强的蛊王,而‘清除者’是好不容易活到了最后,还要继续孤军奋战的人。” 几人聊到这里,戴成功搓了搓被手铐铐住的手,笑着商量道:“你们看,我都告诉你们这么多了,也没剩下多少重要信息了。咱们良好的合作关系,还是要建立在我们这边有底牌的前提下,剩下的消息是不是能等这局快结束的时候,再告诉你们比较合适?” 罗琪耸肩,表示她只负责打架,不负责做决定,做决定的事交给其他人就好。 宋规与其他几人交换了个眼神后,点了点头:“可以。” 这时,戴成功又讨好地笑着举起了双手,让他们看到自己手腕上的手铐:“咱们现在也是合作关系了,大家应该互利互惠、互相帮助,对彼此多一点信任多一点爱,这个手铐……可以解开吗?” 戴成功队伍里的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已经是队友了,更何况大哥大姐们那么强,我们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带着手铐真的不安全,还拖大家后腿,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是不是……” 陆楚几人闻言,低声交谈了两句,同意了戴成功他们的请求。 解开手铐后,两方队伍互相认识了一下,记住了彼此的名字。然后按照之前说的,混了队伍分为两队人——待在坦克里的人和待在越野车里的人。 7自然要待在坦克上,因为这两队一共十一个人,只有他会操纵装甲车。陆楚和袁珂洁也待在装甲车上,宋规、罗琪、钱镇三人去越野车上。戴成功那一队,戴成功和两名男人留在装甲车里,其他两个人一个负责开越野车,一个坐在越野车后座接受监督。 一切准备就绪后,陆楚道:“接下来,就边去找戴成功所说的那个叫张鑫的人,边完成这一局的任务。” 无论发生什么,当前的任务不能不完成,否则死在局中,生命停滞,就什么都没有了。 转移到越野车上之前,宋规忽然想到,戴成功说当一个“规则”中的人死到只剩一个的时候,这个人就有机会成为比玩家等级更高“清除者”。 那么,祁黎呢? 没记错的话,祁黎在加入他们队伍的时候,曾经说过因为他没有可以一起战斗的队友,所以才会找上他们。既然如此,祁黎是不是也有可能成为“清除者”,更或者,他已经是“清除者”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陆楚知道吗? 宋规不自觉将目光投向了7。 意外的,他发现7也隐隐观察着自己,眼神幽深戒备。 宋规诧异——戒备? 其实,从戴成功开始提到脱离了既定生命轨迹的npc,7就一直暗暗警惕着宋规。 这个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知道陆楚是局中人,那就是陆楚本身、救陆楚脱离原本世界的7,以及恰好经历过全城失感那一局并遇到了另一个“陆楚”的宋规。 如果说局中人真的是离开这个游戏的关键,那么受此诱惑的宋规会不会对陆楚做出什么事,会不会将陆楚的身份宣之于众,会不会对陆楚的造成威胁……思考到这些,7不得不将宋规监视起来,以保证他没有机会做不利于陆楚的事情。 发现宋规从没有生出对陆楚不利的心思,7也没有将戒备卸下,他不会拿陆楚的安全开玩笑。 宋规看懂了祁黎对自己戒备警惕,竟然放下心来。 无论祁黎的身份如何,是不是所谓的“清除者”,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对陆楚,是绝对真诚的。 正因如此,这个强大如斯的男人会站在他们这一边,永远不会与他们为敌。 这就够了。 —————— 城郊宽阔的马路上,一辆越野车在前方行驶带路,车里四个男人一个小女孩,一个男人开车,小女孩抱着□□坐在副驾驶,另外三个男人坐在后座,手中都拿着一把小的□□。越野车后面跟着一辆重型装甲坦克,坦克上方有一架□□,后方露出一个男人的脑袋,他正学着使用枪支,坦克里有几个人则不得而知。 这个学习使用枪支的男人就是陆楚。 他们这个队伍光用看的就知道实力不可小觑,不能轻易招惹。 在清剿日还会出来活动的人,除了有仇要报,就只剩下趁机发泄病态欲望的杀人狂和无聊把杀人当做游戏的上层阶级的人员了。这些人也不是不要命的,不可能会轻易招惹有装甲坦克的队伍。 所以陆楚他们从城郊一路行至市区边缘的位置,都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更没有遇到挑衅的人。 将要行至市区之时,路被一辆轿车堵住了,宋规他们立刻下车查看。 “怎么了?”看到越野车停下,陆楚通过坦克中找到的对讲机联系宋规,如此问道。 宋规回道:“有车堵住了马路,可能需要推开。” 于是陆楚和戴成功也下了车,来到堵在马路的那辆轿车之前。 轿车的前窗和车门侧窗上溅满了鲜红的血液,使得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这种车门,不用找袁珂洁撬锁,直接砸窗户就好,于是罗琪二话不说,提起棍子就将车门的侧窗砸坏了。 轿车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男人的尸体,被人生生开膛破肚,肠肚外翻,鲜血溅的哪里都是。 男人死相残忍,最重要的是,陆楚他们还见过这个男人,正是这局一开始的时候,那六人小队中的三四十岁的那名中年男人。 男人右手中还握着一张纸条,陆楚将纸条拿了出来,展开来看,发现上面写了一行字: ——你永远不要感到羞耻和自我厌弃,因为做错事的不是你,是这些肮脏的东西。 第115章 第八局 戴成功啧啧两声道:“死得真惨, 会是谁干的?” 宋规抱臂,笑道:“明显是仇家。” “啧——”罗琪鄙夷, “还用你说, 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陆楚看了看四周:“先把车移开到路边吧,方便我们的车通过。一定要保持警惕, 凶手可能就在这附近。” “好,”戴成功点头, 对自己的两个队友道,“来,一起帮忙推车。” 没用多少时间,几个大男人很轻易就将轿车推到了路边, 而后他们各自回到了车中,驱车继续朝着市区方向前进。 陆楚回到坦克中, 和其他人说了这事。 袁珂洁疑惑道:“死者只有那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吗,其他人呢?” 死者死在了这里,他的队友应该走不远,如果凶手对这个男人有恨, 那么至少那个妖艳的女人也该是凶手的目标, 她现在在哪儿?而且凶手应该不是一个人,不然中年男人身处六个人的小团体中,怎么会轻易就被如此惨烈地杀死。 她这么想着,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陆楚听过她的疑惑后,摇了摇头道:“如果凶手就在他们六个人之中呢?” 袁珂洁恍然:“确实, 也有这个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只有一两个人也能完成作案,由内瓦解、出其不意罢了。” 戴成功闻言说道:“不过这跟咱们也没啥关系不是吗?管他谁杀的,为啥杀,只要不是其他玩家干的,不骚扰到咱们头上就行。” 袁珂洁:“就你话多。” “……” 戴成功无言,扭头问自己队友:我话多吗? 陆楚伏在7身侧,看着眼前的仪器问道:“附近有活人吗?” “有,”7道,“都在屋门紧闭的房子里。” 也就是说,无法分辨里面是藏起来想要安然度过清剿日的普通住户,还是潜伏在那里伺机而动的猎人。 不过正如戴成功所言,那些人不来招惹他们,他们也暂时不会与那些人对上。 之所以说暂时不会,是因为如果后来发现那些人是他们的猎物,那么,自然就要先下手为强。 . 没多久,越野车和装甲坦克便一前一后驶入了市区的范围。 市区高耸的建筑物很多,为了在清剿日这一日保证各家各户的安全,建房初时无论是墙壁还是窗户都采用了非同一般的材料——墙壁里埋有铁板,窗户采用钢化玻璃,且外层还有铁窗门可以从内上锁。 此时,市区绿化建设完好,干净宽敞的马路上空荡荡,宛若一座空城。每一座高耸矗立的大厦,从顶到底部,所有的窗户的铁窗门都关的严实,从下方往上仰往一幢幢高楼,只觉得它们仿佛铜墙铁壁的庞大怪物。 陆楚看向戴成功:“那个清除者有告诉你‘张鑫’的具体特征吗,比如给了你照片、描述了他的长相什么的。” 戴成功摇摇头:“没有,他只是告诉我有个叫‘张鑫’的npc,住在市中心,找到他才可能有脱离这个世界的方法。” 陆楚又问:“市中心哪里?” 这整个城市繁华地区都可以叫市中心,不管怎么说,范围都太大了,在他们不知道“张鑫”此人长什么样子的情况下,找到这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个他倒是有说,”戴成功立刻点头,“明德街,明安小区,A座一单元302。” 袁珂洁听到后有点生气:“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刚刚不说?” 戴成功赶紧摆手求饶:“这不是即使知道了地址,我们也不知道这个明安小区到底在哪里吗……所以我自己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听了他的解释,袁珂洁明显不信,但是又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对着他冷哼了一声。 听戴成功说完,陆楚便拿出了对讲机,将这个消息传达给宋规那边的人:“张鑫家住明德街,明安小区,A座一单元302。” 宋规闻言挑眉:“戴成功刚说的?” “嗯。” 罗琪也听到了,立时在对讲机中反问:“怎么不早说?” 戴成功只好再次在对讲机中解释,表示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 陆楚拿过对讲机,问宋规:“能确认地址吗?” 不等宋规回答,7直接接过了话头:“我可以。” 众人看向了他。 7言简意赅地解释道:“GPS定位系统。” 众人:“……” 戴成功尴尬挠挠头:“哈哈……我忘了,竟然还有GPS定位可以用……” 袁珂洁:“仿佛是个傻子。” 对讲机对面的宋规等人也听到了这边的对话,宋规打开了越野车上的定位系统,语气平静道:“越野车的定位系统也可以用。” 袁珂洁闻言看向戴成功:“越野车是你们的吧?” 紧接着,罗琪冰冷不屑的鄙夷声夹杂着扰乱的电流传来:“说什么忘记了,别是在骗我们。” 戴成功忙道:“我哪儿敢啊……我们兄弟几个的命可都在大哥大姐手上呢……” 且不论陆楚他们信不信戴成功所言,这之后,他们根据车上的导航,很快便找到了明德街明安小区。 一众人下了车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奇怪……”袁珂洁一下车就看着A座的楼如此说道。 宋规询问:“怎么了?” “你们看,”袁珂洁指了指A座楼下的门,“进入大厦的门居然是开着的。” 陆楚几人也看向了A座那幢楼——果然,A座一单元的门是开着的。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清剿日这天,大家在自己谨慎不出门的前提下,也会用最安全的防盗设施设备来防止不法之徒进入自己家中。正因如此,市中心一幢幢的高楼大厦除了窗户外侧都有铁窗,更别说进入大厦的单元门口,更是好几层铁门严严实实都上了锁。现在这楼一单元的门大开着,只有两种可能——或者有人突破进入其中;或者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可以没有关上门。 无论是哪一种,都证明附近并不安全。 袁珂洁谨慎道:“要留几个人在下面看车和车上的东西,防止有隐藏在周围的人偷走我们最重要的武器。” “应该的,”宋规道,“武器和车可是我们决胜的关键。” 几人分了分工,最后决定陆楚、袁珂洁、罗琪,以及戴成功团队里的两个人留下来看着车子和武器,其他人去到楼里找人。 他们这些人中,只有7会开装甲车,但是在来的这一路上,陆楚几乎一直伏在他身侧,看他操纵装甲车。7也有心让陆楚有些保命的技能,便边操控车子,边教他。如此一来,就连旁听的袁珂洁都会简单操控装甲坦克了。 进入大楼找人的过程很危险,而7作为他们中间的最强输出,他的助力必不可少。所以,才会让对装甲坦克稍有了解的陆楚和袁珂洁留下看车。 如此分工后,7那一队人拿着武器谨慎地进入了大厦;陆楚和袁珂洁以及一个叫张亮的男人看守装甲坦克;罗琪和另一个叫刘泽兵的人看守越野车。 302是三楼,电梯不能使用,7他们爬楼梯很快就走到了三楼的楼层。 片刻后,通过对讲机传来7的声音:“302门敞着,里面没人。” 陆楚心下了然,看来,这位脱离了主线的npc十分不安于现状。 “轰——砰!” 就在陆楚想要和7他们说先撤离的时候,陆楚这边忽然受到了攻击,停在前面的越野车晃了晃,差点翻车。 那边传来7带有急切的询问声:“怎么了?” “我们被人攻击了!”陆楚说完就立刻看向监控,在小区门口不远处发现了一辆和他们这辆差不多的装甲坦克。然而还未等他多想,对方便再次朝着他们发射了炮火。 7几乎是立刻便道:“等我。” 然而,这里出现了不止有一辆敌对装甲坦克,从A座后方的道路上又冒出来一辆同样的装甲坦克,冲着一单元门口不停射击,使得那门口没有安全的可以出去的区域,牵制住了从楼中下来准备走出大楼的7和宋规等人。 陆楚在努力操控装甲坦克,抵挡外面攻击着自己的那辆坦克。他们情况这边还好,罗琪所在的越野车已经不堪重负,玻璃都被打碎,罗琪和刘泽兵下了车,躲在车两侧,手中抱着枪,找着机会射击,却不能伤害到那尊庞然大物。 陆楚按照7教授他的方法,操控坦克的炮筒朝着那辆坦克射击,敌对的装甲车也开始攻击陆楚。 突然,袁珂洁惊叫了一声:“小心!” 原来地方坦克上探出一个人头,往陆楚这边扔了几根捆在一起的□□。 “砰!”的一声巨响,十数根□□绑在一起的威力巨大,陆楚这边的车终于不堪重负被炸得破损倾倒,与此同时敌对的坦克也被陆楚操控炸毁。 陆楚、袁珂洁以及张亮艰难从车的残骸中爬了出来,罗琪掩护着他们,与他们会合。陆楚身上各处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看起来十分狼狈,袁珂洁受的伤比他更严重,装甲车被炸毁倾倒的过程中,有几片铁片穿进了她的心脏。 “卧……卧槽,嘶……可真他妈疼……”袁珂洁头顶不住冒汗,浑身颤抖,疼的龇牙咧嘴,不禁痛呼出声。 她咧开唇角,对着其他人艰难笑道:“我不行了,真不行了……八成得挂这儿……你们赶紧先走……” 陆楚和罗琪皆皱眉。 陆楚将她扶起来:“坚持住。” 袁珂洁艰难抬手抹了把头上的汗,呼吸都费力,她推开陆楚,摊平直接躺倒在了地上,嘴角沁出鲜血道:“琪琪,陆小楚,走吧,不用管我。” “我们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这么远了……所以,不能停止,不能后退,不能回到原来的地方,更不能……都死在这儿。” “我还等着你们赢了,然后原地满血复活呢。” 第116章 第八局 袁珂洁动作缓慢, 撩起了自己衣袖,陆楚顺着她的动作看向了她小臂的位置——那个荧光蓝条已然变成了警告的血红色, 并且不再是盈满的状态, 只剩下底部一丝极薄的光芒。 这时,袁珂洁还有力气开玩笑般地说道:“唉……血线都没了……如果攻击我们的是玩家,咱们这边算是被敌方ko掉一个人了, 你们要赶快把对面干掉,扭转局势, 不然……不然可怎么赢……” 絮叨完,袁珂洁彻底没了力气,艰难忍痛瘫倒在地上,小臂上的荧光忽明忽灭, 生命已在垂危之际。此时,必须有所取舍, 幸而这一局的性质与众不同,即使队友死亡,只要最后他们的评定合格,已死亡的队友就可以复活。 陆楚道别般紧紧握了握袁珂洁的手, 然后对其他几人道:“先离开这里。” 平时行事果断的罗琪却僵直着, 蹲在原地,好似在跑神,目光没有焦距。 陆楚皱眉:“罗琪?” 罗琪充耳不闻,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就在陆楚疑惑罗琪如何了的时候,被他们弄毁了的那辆装甲车内爬出来三个人。那几个人看到陆楚他们, 立刻掏出手-枪,接连朝着他们射击。 张亮和刘泽兵反应迅速,俯趴在地上躲开了扫射。陆楚推开了尚在发愣的罗琪,让她躲到侧翻的车后躲避,自己则翻滚几周,勉强躲过了射击。翻滚的过程中,他身上的伤口与地面细碎的砂石尘土摩擦,阵阵生疼,使得他的额上不停冒下冷汗。 陆楚拿起跌落在地上的手-枪,在车子的掩护下朝着敌方三人射击。他的手臂受伤,准头不太稳,当然,对方也没好到哪里。陆楚找到空隙杀死了对面一个人,双方战斗持续胶着、僵持不下。没过多久,对方便急了,扔过来一颗手榴弹,正正砸在张亮和刘泽兵的方向。 “张亮!”刘泽兵大叫一声。 陆楚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见张亮被手榴弹炸了个正着,直接昏死了过去。 敌方那个人手中又拿出了第二颗手榴弹。 千钧一发之际,陆楚后方忽然射出几发子弹,将那两个人击毙。陆楚回头,看到7和宋规他们跑了过来。 7那一边本来不需要耗费这么多时间,如果战斗区域足够宽阔,他一个人就可以单挑那一辆装甲坦克。但是攻击他们的那辆装甲车却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它一直在朝着一单元唯一的出口发射炮火,导致他们被囚困在狭小的楼道中,无法出来。 远远地,7看到陆楚这边的车被敌方摧毁,生生冒着枪林弹雨冲了出来。7的腰侧被击中,另有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肩膀,鲜血瞬间染透衣衫,他却像没有痛意一般,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那辆装甲车,便朝着陆楚这边跑来。 在7和宋规他们的帮助下,陆楚这边也脱离了危险,他们这才有余力去看袁珂洁和张亮。 袁珂洁二人已经没有呼吸。 在其他几个人的注视下,他们的尸体缓慢透明,直至最后完全消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与此同时,与他们敌对的人的尸体也开始逐渐变得透明,消失在了原地。 所有尸体凭空消失后,陆楚突然感受到小臂的位置一阵灼热。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胳膊,他的衣服已经破烂的遮不住手臂,小臂上那血条下了一半多,血条上方,出现了“9”的字样——敌方人员的数目正好是九个人。 看来,攻击他们的确实是玩家。 罗琪看着袁珂洁消失的位置,又有些怔愣出神。 宋规道:“他们会回来的。” “就当他们是副本里的挂机老板,现在在屏幕前面休息,等我们这些打工的通了关,就是他们回来的时候。” 这是说给罗琪听的,也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戴成功言语犹疑:“万一,评定不合格呢?” 陆楚笃定:“我们一定会合格。” 他们将装甲车里还能用的医疗物品以及武器都拿了出来,决定先去附近找个安全的地方稍作休整。罗琪扛起自己的武器,背着一大包物资,神情坚定,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7本准备走在陆楚身侧查看他的伤势,却见陆楚落后几步与宋规并排行走,他不自主握紧了手中枪-支,听到陆楚的话后,才压下心底杀意。 只听陆楚低声询问宋规道:“罗琪刚刚情绪很不正常,你知道原因吗?” 罗琪看似与宋规不对盘,陆楚却能从他们的对话中读出他们之间非敌对的熟稔,陆楚觉得宋规应该知道罗琪异常的原因。 宋规就猜到他会问自己:“她应该是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事。” “那个时候?” “记得我当初和你说过的一件事吗——我曾经和罗琪一起进行过多人任务,在那场任务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活了下来。” 陆楚点头:“当然记得。” 当时,宋规给他举例了多人任务的危险程度,陆楚听闻后印象深刻。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总是针对我吗?” 结合罗琪在之前袁珂洁死时的表现,陆楚略一思索便说:“你阻止了她救什么人?” “不愧是陆小楚,头脑转的很快。”宋规勾唇,他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那次和我们一起进行多人任务的,还有罗琪的妈妈。” 陆楚诧异:“妈……妈?” “嗯,她当时是和她的妈妈一起进入游戏的。那是个三十多岁,知性要强的女人。”讲到这事,宋规表情渐渐严肃,“那局任务很难,因为急于获得更多的时间,我们没有做很多准备,队友能力良莠不齐,有战斗能力的只有我、罗琪和罗琪的妈妈。在最后的关键战局中,另外的队友全灭,罗琪的妈妈为了救罗琪,腿被断壁残垣跌落的巨石砸中,后方有怪物穷追不舍,前方就是通向‘规则’的门。” 陆楚闻言皱眉:“罗琪妈妈体力不支了?” 宋规点头:“是。我本应该背她的,但是当时我的一只手也被怪物拽断,身上到处是伤口,失血过多,头晕目眩,连走路的力气都快要消失,别说背起她,自己走向那道门的能力都没有。当时能够活着抵达终点的只有罗琪,然而罗琪因为她妈妈的缘故,哭着闹着死活不肯跑到终点。那个时候,怪物已经迫近了我们——” 宋规讲到这里顿了一下,将当时胆战心惊生死一线的过程一笔带过:“罗琪的妈妈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瘸一拐冲向了朝我们跑过来的怪物,引起它的怒火。我拦住了想要冲过去的罗琪,告诉她如果想要对得起她的妈妈,就好好好活下去。然后她咬着牙朝着门跑了过去,我挡在了怪物面前。” 那时,罗琪的妈妈已经被怪物彻底吞噬。 陆楚听着,依稀能感觉到他们当时的绝望和疼痛。 宋规笑:“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活了下来。” 陆楚颔首承认。 宋规解释:“我一辈子的运气可能就用在那个时候了。那时,我被怪物咬住了腿,它摇晃着头部,企图将我撕裂。它的确做到了,却是咬断了我的小腿,将我的身体狠狠甩了出去,刚好落在通向‘规则’的那道门前。哭着的罗琪刚刚跑到那里,看到我她应该也吓了一跳。”“然后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拖麻袋一样,将我残缺不全的身体拖进了那道门里。” 宋规表情仿似追忆,眼中却没有庆幸。 从进入这个游戏开始,就没什么事是值得庆幸的。 说完原委,宋规笑了笑:“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本来也应该是个活在家人羽翼下,无忧无虑的好孩子。” 陆楚闻言,看着走在队伍最前面,身材娇小、面上神情异常严肃的罗琪。 或许,罗琪之所以喜欢扛着那么重的武器,力气也在一次次生死历练中变得越来越大,只是想当再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能有扛起两个成人逃跑的能力罢了。 陆楚如此想道。 —————— 城市另一边。 两辆改装的越野车停在了路中间,从上面下来八个人。 装甲车前面的路上,躺着五六具尸体和一辆被摧毁的坦克,一名活着的青年站在尸体后面,被吓得瑟瑟发抖。 青年今天和女朋友约会,忘了时间晚回了家,路上忽然遇到一群开着装甲车的人冲着他们疾驰而来,他们有武器、有装备,一看就是来末日取乐的上层阶级。那些人嘲笑愚弄他们,然后还将自己的女友羞辱致死,青年不敢说话,不敢动弹,以为下一个被羞辱致死的就是自己。 然而,却有另一队人出现,救了他。 青年头上全是汗,结结巴巴开口道:“你们……你们救了我……谢……” “砰!”青年的一句谢谢没有说完,就被一个男人开枪直接爆了头。 其他人疑惑:“张鑫你做什么?” 被叫做张鑫的男生笑着回答:“怎么了?” 其余人不解:“为什么杀他?” “因为他不反抗。” 张鑫笑,蹲下身来,用手将青年尸体前额的头发拨开,动作温柔。青年眉间子弹穿过的位置湍湍地流出温热血液,染红了他的手:“为什么不反抗呢,为什么要保持缄默?这个世界终究是由我们这些被他们瞧不起的人撑着的,正是因为他们站在我们的尸体上狂欢,践踏我们、鄙夷我们,我们才更要挣扎不是吗。” “好让他们明白,我们才是根基。根基开始动摇的时候,那些原来踩在我们头上的人一个也跑不了,都得摔死。” 第117章 第八局 A座一单元那幢楼的门开着, 几个人却没有进入那里休憩的想法。 直觉告诉他们,那里并不安全。 有一件事令陆楚感到很在意, 那就是刚刚那些与他们敌对的玩家, 为什么这么肯定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什么如此肯定他们就是玩家并二话不说直接对他们发起了攻击。而且,陆楚认为设备齐全的装甲车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东西, 他们也是运气好恰巧碰到了,才有了现在这一辆装甲坦克, 对方玩家却能拥有两辆。 无论从哪一方面看待刚刚那场恶战,都怪异的很,似乎有谁在操控着事情的发展。 将心中思虑说给其他人听后,陆楚嘱咐大家, 从现在开始要倍加小心。 . 之后,陆楚集中精力倾听周围动静, 终于找到一处无人使用的门面房,作为暂时躲避修整的场所。 虽然袁珂洁不在了,但是她曾利用间隙教过陆楚一些简单的开锁方法,这时派上了用场。陆楚开锁速度没有袁珂洁快, 但还是顺利敲开了那闲置的门面房前面的卷帘门。 众人得以进入其中, 暂时有了庇护所。 所有人的样子都十分狼狈,刘泽兵问道:“你们怎么样?受伤严重吗?” 宋规摇头:“我们倒还好,只是点小伤。祁黎看到你们有危险,直接冒着枪林弹雨冲出了重围,中了两枪, 恐怕情况不太好。” 陆楚闻言,立刻担心地看向7。 所有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受了些伤,衣衫破乱,7身上也有血迹。陆楚一开始还以为那是敌人的血液,此刻听宋规这么说,他走到了7身前,看向他的肩膀和腰腹,发现那两处各有两个弹孔。 陆楚想碰碰7的伤口处,却又怕自己弄疼了他,只好仰头担忧地问他道:“要怎么将弹片取出来?” 如果不取出来,伤处的肉会渐渐腐烂,伤口只会越来越疼。 7将背包里的医疗用品拿了出来,看着陆楚身上几处伤处道:“不急,只有腰侧有弹片嵌进去,我先帮你包扎。” 肩膀的位置,子弹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没有留下弹片。 “我身上都是些皮外伤,”陆楚坚持,“先处理你的伤口。” 陆楚坚持要比他晚处理伤口,无法劝服。 7见状,怕自己耽误了时间,让陆楚身上伤口感染,于是动作干脆利落地将匕首、打火机、医疗用品拿了出来,准备快速处理好自己的伤口。 他撩起衣服下摆,露出了自己健硕的腹肌和精壮完美的腰腹线条,以及腰侧那正溢血的弹孔。紧接着,7拿出一把匕首,用打火机烧红匕首,将酒精浇在自己伤处简单消了毒,便用刀刃切进自己侧腹肉中,直接将卡在里面的子弹连着肉生生剜了出来,随着黑色弹片一起流淌而出的,还有殷红温热的鲜血。他用干净的纱布堵住湍湍流出的鲜血,然后用长纱布沿着腰线缠了一圈,就算包扎完成。 整个过程速度很快,7面色不改,一声闷哼也无,仿佛只是在做一件散步一样稀疏平常的事情。 陆楚看着他如此,心疼地皱眉。 7见状,安慰他道:“不疼的。” 这种伤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陆楚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他接过7手中的酒精和纱布,边帮他处理他肩膀上的伤口,便道:“祁黎,你不能将受伤当做理所当然的事情。” 陆楚语气格外严肃认真:“我会担心。” 7心中涌起热意,伸手抚平陆楚眉间沟壑,沉声应道:“好,我以后注意。” 他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他有陆楚,所以他不能让自己受伤,不能让陆楚担心。 即便受伤,也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陆楚为7处理完伤口后,7立即拿过医疗用品,动作轻柔将他身上伤处也处理好。 其他人也各自处理着自己的伤处。 神奇的是,当他们将伤口简单消毒包扎后,小臂上的血条就会有一点上升,代表他们的生命值有所回升。 宋规看着自己包扎伤口后,手臂上慢慢涨起来的生命值,以及那个“9”的字样,陷入沉思。 之前他看到陆楚的手臂上也出现了这个字样,想来代表的是他们歼灭的敌人的数量。对此,宋规心里有些疑惑,于是他抬头问其他人道:“我想确认一下,所有人的胳膊上写的都是‘9’这个数字吗?” 其他人都点头,并将自己的小臂露了出来,果然,包括戴成功那边的四个人在内,所有人胳膊上的数字都是“9”。 宋规扬眉:“‘规则’还要真是智能,能知道我们两个队伍是暂时组队的状态,杀的人个数都算在了一起。” 戴成功闻言赶紧说道:“这哪里是暂时组队,我们可一直都是队友!” 开玩笑,这几根大粗腿,他们怎么可能不抱。 宋规笑:“合作愉快。” 戴成功:“相当愉快!” . 他们这一番折腾,稍作休憩修整后,终于恢复了些气力。 此时,外面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暮色降临,夕阳西下,属于“清剿日”中那些猎人真正的狂欢正式开始。 几人分析着目前的情势,商讨着接下来的对策。 如今,他们的车子全都毁了,没有代步工具和最强劲的武器,幸好各种医疗用品和武器都还在。 陆楚想了想,忽然道:“一开始在抢过我们的装甲车的时候,或许应该脱了那几名男女死者的衣服。” 宋规故作惊讶状:“你是这样的陆小楚?” 其他人也看向了陆楚。 陆楚摇头:“只是想看看有没有防弹衣。” 宋规笑:“每一个玩家都有实力,战斗经验不是虚的,打人只喜欢爆头,有了防弹衣也防不过什么。” 说着,宋规看向一旁的7:“你信不信,祁黎能赤手空拳隔着防弹衣把人心脏打到骤停。” 陆楚闻言,与坐在自己身侧的7对视。 他当然信,在他心底,7是无所不能的。 于是这个话题便如此不了了之。 几人继续商讨现状,戴成功忽然开口问道:“诶,你们说,那个叫张鑫的家伙,是不是想搞事?” “局中人在自己的剧情崩坏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我们很难想象得到。”宋规说着,余光看了陆楚一眼,这才继续道,“那个npc性格、人品如何,对自己的身份了解到了什么地步,我们都还不知道,所以很多事情无法判断。但是,我觉得我们刚刚遇袭的事,和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我也觉得,”陆楚道,“恐怕是敌非友。” 宋规看向戴成功:“你说的需要npc才可能脱离的方法,需要那个人本身的配合吗?” 戴成功想了想,回答道:“需要废人。” 宋规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说道:“需要本人配合吗……这就很难办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陆楚插话,意有所指。 宋规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戴成功一脸茫然 . 就在他们聊谈之时,外面忽然出来了轰鸣声,几人都被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随着一阵震动,身处一楼的门面房的铁卷门被炸开来一个巨大的豁口。众人立刻拿起武器,站起身朝外看去。只见,门外不远处停着两辆改装后的越野车,有几个人下了车,扛着枪支对准了他们。 宋规立时道:“先跑出去!”如果被堵在屋子里,空间窄小,无处可逃,只有死路一条。 屋内几人立刻从窗户跳了出去,此时外面只有两辆越野车。敌方虽然武器很好,但是他们也是每个人都拿着枪支弹药,并不逊色于对方。只是有一点对他们不利,那就是他们这一方的人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双方靠着附近建筑物和车辆的遮掩,陷入激战,枪林弹雨漫天飞舞。 戴成功边打边骂道:“他们这群龟孙是在我们身上按了跟踪器吗,怎么阴魂不散?!” 罗琪也嗤之以鼻:“他们是狗还差不多。” 到底是他们战斗经验丰富,还有7这个人型武器,很快,对方的人就死了好几个。 正在此刻,天空忽然传来螺旋桨转动划破空气的“嗡嗡”声,陆楚几人趁着躲避的间隙抬头向声源处看去,正看到天空中两架直升机从远处缓缓飞来,离他们越来越近。看到敌方那些人脸上忽然轻松的表情,就知道这两架直升机是对方的援军。 戴成功爆粗口:“直升机?卧槽,对方什么路子?武器玩这么高端的?” 因为两架直升机的接近,众人的注意力被分散。 这座城市高楼和高楼之间的距离很宽阔,意外的适合直升机飞行。因为地理上的优势,上面的人朝着下方射击、投掷手榴弹,他们却无法回击,情势对他们极其不利。陆楚边应付着敌方的攻击,边想着如何解决天上的东西。 倏然,地面上越野车里的人朝着他们扔出了两颗烟雾弹和催泪弹,陆楚几人的视线被阻挡。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陆楚头部被重击,剧烈一痛使他有须臾恍惚,就在这个恍惚的间隙,有人将他擒住塞进了越野车里。 天空中的直升机还在攻击地面上的人,地面上茫茫烟雾仍未散去,越野车疾驰,驶出了烟雾的范围。 . 陆楚摇了摇头,驱赶走脑部的钝痛,他抬眼看向自己身旁——擒住自己的是一个带着眼镜的高大男人。他们两人在越野车的后排的座位上,男人坐在他身侧,一直盯着他看。男人虽然高大健壮,但是长相清俊,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大学生,身上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这个人陆楚见过,正是一开始他们遇见的六人组合中那个高壮的男生。 陆楚语气平静:“你是谁?” 男人笑:“张鑫。” 陆楚看他:“你就是张鑫。” 张鑫摘下眼镜,笑着点头:“你叫陆楚,那个人告诉我了。” 他唇角衔着笑意,低头拿出干净的布动作仔细将眼镜擦了擦:“我知道我们是一样的,所以我来接你了,我们不应该是敌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戴成功:怎么办!陆楚被抓了! 宋规:不方,您的人形武器祁黎十分钟后即将抵达现场。 第118章 第八局 陆楚始终从容不迫, 不急不躁,完全没有被人擒住挟持的感觉:“来接我?我并不认为我们是同一种人。” “我们当然是同一种人, 被他们愚弄的局中人不是吗。”张鑫笑, “因为‘规则’的设定,我们是普通平民,在灾难到来到来的时候, 被其设定为‘上层阶级’的人愚弄;走投无路的时候,被那些自称为玩家的人随意虐杀。我们本身没有做错任何事, 为什么要服从这样的人生,循规蹈矩地死去?” 对于他这个说法,陆楚不置可否。 陆楚问他:“你是怎么发现的?” 张鑫挑眉:“嗯?” 陆楚平静:“发现你自己的身份。” 张鑫向后背靠座椅道:“相信我,如果你每天醒来都是同一天, 然后在这一天不同的时间被不同的人杀死,你也会发现的。” 陆楚闻言, 眼底闪过诧异。 张鑫的情况明显与他的不同,他是自己一个人脱离了原本的命运轨迹,而张鑫更像是整个世界的开始和结束出了差错。一般来讲,一局如果结束, 那么那个世界就会消失, 因为同样的平行世界还有无穷无尽个,可以供后来的玩家进入,已经“使用”过的世界没有废物利用的必要。 但是张鑫的情况明显不同——他的人生在不停循环。这说明,这一局也在不停循环,而不是被弃置。 而张鑫本人成为了第一个, 也是唯一一个发现这件事的人,成为了清除者口中所谓脱离主线的npc。 本身错误崩坏的不是张鑫的个人线,而是世界线。 “所以从第三次开始,我就告诉自己,我不能成为任人宰割的猎物,我才是狩猎者——”张鑫顿了顿,看向陆楚,“狩猎局中人,也狩猎玩家。” “所以,这次的事情是你引导的?” 张鑫坦然承认:“那个人告诉我,有一个和我一样的人,一样被‘规则’和‘玩家’愚弄的可怜的局中人,将会以玩家的身份来到这次的循环里。所以,我来接你了。” 紧接着,张鑫又道:“当然,我会来找你,是因为我有更好奇的事,那就是你是怎么从局里脱离出去的。怎么样,介意告诉我吗?” 虽然张鑫的话语是讯问的语气,但是他却没有真正要寻求意见的意思,他只是在告诉陆楚,他想知道,而陆楚,必须要说给他听。 然而事实上,陆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脱离原来的世界,以玩家的身份穿梭在其他的各个局中。是7救了他,是7让他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看到了这个世界,帮助他脱离原本的命运。陆楚不知道7做了什么,但是他知道,7一定为他付出了许多。 陆楚言语坦然:“很遗憾,我自己也不知道。” 张鑫见他不似说谎,挑眉:“总该有些契机。” “契机自然是有的,但这应该是告诉你我是局中人的那个人应该和你说的,”陆楚道,“如果他只告诉了你‘陆楚是局中人,是和你一样的人’这一条信息,那你为什么相信他的话,只是因为你自己不停地循环着‘清剿日’这一天,而他恰巧出现?” 张鑫笑:“我不是傻子,不会无缘无故相信谁,我们和那个人有交易,这需要你的配合,所以我将你请过来了。” 陆楚耸肩:“我不觉得你的行为叫‘请’。” 陆楚话音刚落,他们身后远远地传来了摩托车奔驰的轰鸣声。 张鑫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对陆楚无奈道:“你的朋友很强,我留下来拖延时间的人都被弄死了,你要知道,那两辆直升机很贵的。” 陆楚也扭头往后看,正看到7骑着摩托车在夜色中疾驰,很快就要跟上他们乘坐的越野车。 7离他们越来越近,在离越野车还有几米的距离站起了身,直立飞驰的摩托上,猛地向前一跃,就稳稳地跳上了越野车的车顶。车顶的人只觉得车顶一阵颤抖,还没来得及掏枪射击,就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7从车顶滑到前方挡风玻璃的位置,脚下用力一踹,特地改装过的钢化玻璃就被踹的稀碎。开车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7提着扔到了窗外,此时车没有了驾驶,疾驰的速度不减,歪歪斜斜飞奔在宽阔的马路上,副驾驶座的人立刻掏出了枪支,企图控制7,却被他先一步反手躲过了枪。7动作利落,一枪解决了那个人,将他的尸体也扔出了窗外。 此时,陆楚也突然动了,他从腰侧掏出一把小型手-枪,趁着张鑫不注意的时候,快速反剪他的双手,将枪抵在了他的腰间。 “别动,”陆楚笑的温柔,“子弹不长眼。” 张鑫泰然自若,称赞道:“你们都不错。” 此时,7坐在驾驶座上,驾驶着越野车,通过车前的后视镜看向后面:“受伤了吗?” 陆楚弯起眉眼回视,摇头:“我很好。” 前方的越野车此时也发现了不对,车上三个人,一人开车,另外两个人掏出了枪支,从车窗探出头来,朝着后面越野车中驾驶座上的7射击。 7的车技极好,控制着方向盘拐弯漂移,轻松躲过了每一次射击。 7已经救下了陆楚,陆楚也活捉了张鑫,他们本可以直接驾驶越野车离开,与宋规他们会合,但是陆楚在自己身边被人挟持而走这件事让7的愤怒到达了顶点。 那时,烟雾还未散去,7就感觉到了身边忽然没有了陆楚的气息,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胸腔的暴虐疯涨。直升机在他们几米高的地方戏弄着他们,7几步攀上一旁的建筑物,弹跳力爆发,跳到了直升机的尾翼上,冒着螺旋桨卷起的狂风一拳打碎了直升机的玻璃窗,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里面的人,并击毁了另一架直升机。然后,他开了一辆路边的摩托车便疾驰而来。 没有人能将陆楚从他身边带走。 他要杀死所有参与这场声东击西的挟持活动的人,他更想杀的是张鑫,但是他还不能这么做,张鑫还有用。 所以,前方那辆车里的人,他不准备放过。 这辆越野车上还有几颗未使用的手榴弹,7拿起一颗,用嘴将上面的线咬掉,掐着时间将它扔向了前方的越野车。手榴弹在接触到前方那辆车车顶的瞬间爆炸,里面的人无一存活。 此时,7才将车速降了下来,一个急转弯,开着越野车往与之前相反的方向开去。 . 宋规几人看着7骑着摩托车疾驰而去,因为没有代步工具,他们便待在原地等着。 戴成功担心道:“不会有事吧?” “不会,”宋规勾唇,“我唯一害怕的是祁黎会情绪失控,失手杀了张鑫。” 钱镇摇了摇头:“他不是这样的人吧。” 祁黎强悍,拥有绝佳的体格和以一敌百的变态能力,更为重要的是,他一直都很冷静,从未惊慌,更未怕过什么,钱镇一直对这个人有着从内心深处升起的敬畏。 “为什么不会?”宋规这么说着,也不解释,而是反问,“如果有人要抢走你的命,你会怎么样?” 钱镇茫然,不知如何作答。 宋规双手插进口袋,神情自若,陈述着事实:“他的愤怒足以摧毁一切。” 他们谈聊之际,远方驶来一辆越野车,正是敌方的那一辆。此时已是夜晚,如此远的距离根本看不清车上的情况,宋规几人立刻举起枪支,进入戒备状态。 “自己人!”随着越野车的靠近,刘泽成看清了驾驶座上的人,立刻如此大声喊道。 其他人也看清了车上的陆楚和7,都放下了枪支,解除了戒备。 越野车在他们身前停下,7和押着张鑫的陆楚下了车。 宋规询问:“陆小楚你没事吧?” 陆楚摇头:“我没事。” “这是?”戴成功看着张鑫问道。 “张鑫,”陆楚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然后道,“先找个隐蔽的地方。” “好。”宋规道,“刚刚我已经看到了一处适合暂时躲避的地方,跟我来。” 戴成功疑惑:“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宋规笑:“要时刻关注周围的一切。” 宋规引着他们去的地方,是一处小门诊,在清剿日这一天,小门诊中自然不会有人看守,确实适合躲避。 陆楚让其他人押着张鑫,自己上前,将门诊的门撬开,众人进入其中。 关上门,几人终于有时间看这个名叫张鑫的男人。 罗琪走到张鑫跟前:“我们见过这个人。” 宋规点头:“隐藏的很深。” 张鑫扬眉看他:“感谢夸奖。” 宋规问道:“与你一路的中年男人是你杀的。”陈述的语气。 张鑫供认不讳:“没错,是我。” 宋规:“为什么?” 张鑫笑:“他们这种有权势有财富的人,没有几个好东西。” 陆楚不赞同他的说法:“面目可憎的人到处都有,恶人从来不分阶级、不分贫富、也不分贵贱,只不过有钱有势的恶人有条件和背景去作恶。权势和财富可能引出人心中本来就存在的阴暗面,却不应该是衡量善恶的标准。 张鑫,你太偏激了。” 所以,即使同为局中人,我们也果然不是同一种人。 第119章 第八局 张鑫听闻陆楚的话, 先是微微一愣,而后神情恢复正常, 勾唇笑道:“好像很有说服力。” 但是他绝不会质疑自己。 “不是好像很有说服力, 这就是事实。”宋规说道。 张鑫不为所动:“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你看到的,”宋规反问,“你看到了什么, 又能看到多少?” 张鑫:“呵,什么意思?” 陆楚接着宋规的话补充:“没有人可以拥有上帝视角, 因此,没有可以用双眼窥探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你所看到永远不会是全部。” 宋规看向张鑫,问道:“如果在清剿日这一天, 有一个贫穷艰难度日的人试图抢劫谋杀一名富翁,企图夺走他的财产, 你准备帮谁?” 张鑫挑眉:“平民。” 宋规反问:“那个你所谓的有钱人做错了什么?他没有杀人没有犯法,热忱又循规蹈矩地度过每一天,但是只是因为觊觎他的财富,你口中所说的平凡善良的人却意图在清剿日这一天杀了他。” 没有人会追究清剿日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无论杀了多少人, 做了多少罪恶的事,只要是这一天做的,就是符合规定的。 二十四小时内,你犯得所有罪孽都会在法律上被原谅。 “再那以后,富人死亡, 他的钱财被掠夺。而抢夺了他资产、杀了他的凶手会富裕地度过接下来的日子。”说到这里,宋规语气中掺杂了浓浓的讽刺意味,“这时,你意图保护的平凡人也成为了你口中人人得而诛之的上层人民,然后你又会说,‘啊,有钱有权的人果然都是恶人,看看他们钱财得来的方式吧,真是令人作呕’。” 张鑫沉默,无言。 说完这些,宋规没有再与他对话。宋规潜意识中不太喜欢这个叫做“张鑫”的npc,尽管他和陆楚一样,是脱离了原本剧情的局中人,但是从见第一面开始,宋规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将后背安心交给这个人。张鑫很聪明,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但是与他的聪明相对的,是他身上散发的虚假气息。 若是与他合作,风险太大。 这时,罗琪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副手铐,准备铐住张鑫的两只手。 宋规笑:“你居然还拿了这个,非常厉害了。” 罗琪轻切一声:“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蠢。” 张鑫勾唇,伸出双手,任由这个比自己矮了不少的小女孩给自己拷上手铐:“你们‘玩家’很有意思,连未成年人也收。” 罗琪闻言,没有立刻做什么,而是等到给他拷好手铐后,一言不发直接一脚用力踩在张鑫脚上,用鞋跟狠狠碾压他的脚背:“你应该学学什么叫做礼貌。” 罗琪力气极大,张鑫的鞋被碾的开裂,脚背被碾的青紫,脚骨几乎断裂,他颤了颤,额上冒汗,令人不喜的微笑却未消失。 宋规提醒道:“罗琪,再踩下去,他走不了路,会拖我们的后腿。” 罗琪闻言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松了脚,走向了一旁坐下休憩。 陆楚则趁此间隙,向其他人说明了这个一局的异常之处——这一局会不停地重复“清剿日”这一天,迎接着一批又一批新的玩家。张鑫本人成为脱离了剧情主线的局中人的原因,实则是因为他存在的世界整个错乱了。 宋规听完后被勾起了兴趣:“一个重复使用的世界吗……” .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在高楼大厦林立的现代化都市中,却没有一点霓虹灯光。 整座城市恍若一座荒凉的墓园,那一幢幢矗立的高楼便是一座座萧索肃穆的墓碑。 不开灯,是所有人不谋而合做出的决定。清剿日这一日,打开家里的灯,就仿佛在告诉别人“我很安逸,我什么都不怕,快来杀我”一样猖狂张扬。大部分市民,都恨不得在这一天消失,不被任何人看见,不被任何人记起,以安然地活过这一天。 陆楚几人躲避的这个地点,实在是个不错的庇护所。 门诊室里有不少药物和处理伤口的消毒药水、干净纱布,恰好几人身上之前带着的药物已经用完,方才与敌方又是一番激战,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此时正好可以补给药品,将伤口消毒处理一下。 想起7刚刚飞檐走壁的强悍模样,陆楚有些担忧,他坐到了7身侧:“受伤了吗?” 7见他坐到了自己身边,唇角不自觉微弯,摇首道:“没有。” 陆楚闻言仍旧不放心,于是亲自将7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幸好,除了之前的枪伤因为太过剧烈的打斗而撕裂渗血,真的没有其他新的伤口。 7任由陆楚检查自己的伤口,等陆楚终于放下心后,他将陆楚按在了座位上:“我帮你清理手臂上的伤。” 陆楚这才注意到,之前的战斗中,自己胳膊上被飞起子弹擦着肌肤射过,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这样的伤口并无大碍,但是在7的眼中依旧是不能容忍的、碍眼的存在。7将他的袖子裁掉,准备给他简单处理伤口。 然而,撩开衣袖后,陆楚首先看到的是血条上方的数字——由“9”变成了“21”。 7眼中最先看到的陆楚的伤口,其他的一切都排在这之后,在陆楚小声的提醒下,他才发现了数字的变化。 陆楚见状,询问其他人,宋规等人闻言也捋起了袖子,查看胳膊上的数字,果然,数字都变成了“21”。 陆楚将目光移向被他们拷在角落的张鑫,语气笃定:“看来,刚刚那些人,也全是玩家。” 他起初还以为那些人是听从张鑫差遣的局中人。 “当然,”张鑫耸耸肩,笑道,“怎么样,给你们送了不少人头,你们应该很高兴才是。” 陆楚皱眉。 宋规将视线投向张鑫:“你手中有什么筹码,能让那么多玩家为你所用。” 张鑫回视他:“你们是为了什么来找我,他们自然也是为了什么。” 陆楚闻言,和7对视一眼,看来,那个告诉戴成功他们张鑫是bug的清除者,还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其他人。 陆楚不解,那个未曾露面的清除者,究竟有何目的。他的出现十分突然,做的事也让人难以捉摸,如果说他是出于好心提醒了戴成功几人,那么他为什么也提醒了其他人。再者,从张鑫的话中可以得知,有个神秘人从对他说过很多人,这个神秘人,毋庸置疑,便是那个清除者。 陆楚隐约觉得,无论是张鑫还是那个神秘的清除者,与其说是在帮助他们,不如说在引导他们的矛盾,让他们彼此敌视和战斗。 然而,在未真正遇到那个清除者之前,一切的猜想都只能是猜想。 陆楚再次问张鑫道:“那个人还告诉过你什么?” 张鑫扭扭脖子:“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因为你的命在我们手里。”戴成功如此恐吓一般说道。 张鑫闻言笑了:“你觉得我会害怕死亡?刚刚没有听你的队友说吗,这一局是无限重复的,重复‘清剿日’这个独特的时间。我隐约有记忆以来,迄今为止,已经重复了十三次了,每一次我都是不同的死法结束轮回,然后进入下一个‘清剿日’。就算现在我死了,无非就是闭眼睁眼又一个新的轮回。我的命不在你们手里,它在‘规则’手里。” 戴成功被他的话弄的一愣,无言以对。 随后,张鑫看了一眼7,又道:“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你们比之前所有的玩家都强。” 这种实力相差的悬殊,到了可怕的境地。 . 陆楚不知道这一局进来的玩家一共有多少组,然而二十一人的杀敌数量,等于剿灭了四支队伍,比可以合格成绩只会多不会少。 宋规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我认为,我们即使在这里藏一晚上,等第二日清剿日结束,评定成绩的时候,也会是合格的。” 戴成功点头:“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抱着大腿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如果他们这一支小队没有在机缘巧合之下与陆楚这队合作,恐怕早在一开始遇到装甲坦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伤亡惨重了。 “所以,”宋规似笑非笑看着戴成功道,“我想你现在就可以告诉我们另一半消息了。” 戴成功微愣,另一半……现在? 一旁的刘泽兵闻言立刻道:“当时说好了,这一局结束的时候再告诉你们的,虽然知道你们不是阴险狡诈的人,但是咱们手里还是有个底牌比较好吧……” 戴成功赞同点头:“你们放心,等这局快结束,哥几个一定将那个清除者告诉过我们的信息一字不落地告诉你们。” 陆楚听见几人的对话,用余光看眼一旁眼中浮现兴味的张鑫,读懂了宋规此时的意思,于是顺势而为对戴成功说道:“可是我们不想等到明天了。” 戴成功不知如何作答,这个消息,说与不说,都对他们不利。 此时,张鑫突然带着笑意开口道:“你们想知道的无非是如何脱离游戏世界,为什么不问我,或许我可以告诉你们,带这些无用又拖后腿的人做什么,杀掉不好吗,还能增加最后评定结果的评分。” 戴成功气极:“张鑫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张鑫道,“只是想告诉他们,想要脱离‘规则’,回到他们原来的世界,就要想办法让脱离主线剧情设定的局中人,去到没有那个局中人存在的他曾经生活过得世界,找到他出生的地方而已。” 此话一出,就是等于将所有人最在意的问题说了出来。 这下,戴成功等人对陆楚他们来说,就真的没用了。 张鑫便笑等着戴成功一方和陆楚一方的矛盾进一步升级,然而他一扭头,却见宋规和陆楚满面原来如此的表情。 张鑫心一沉,被诈了。 作为信守承诺的人,宋规本就没有问戴成功他们的意思,只是突然想起旁边的张鑫似乎喜欢看他们这些玩家彼此猜疑不合,就随口问了问戴成功,造成摩擦犹疑。没想到真的引起了张鑫的兴趣,张鑫见他们产生了矛盾,为了使矛盾升级,让宋规他们以为戴成功这些人没有用,可以舍弃甚至杀掉,就直接把他知道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宋规视线落在张鑫身上,脸上还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陆楚则朝着张鑫礼貌道:“谢谢你的情报。” 头脑组的胜利。 第120章 第八局 通过简单一诈, 陆楚和宋规一齐从张鑫的口中套出了话。 不知道张鑫这边的信息和戴成功他们得知的是否一样,但是能先从张鑫口中得到些什么, 总是好的。 只是, 张鑫说的那句“让脱离主线剧情设定的局中人,去到没有那个局中人存在的他曾经生活过得世界,找到他出生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意思, 尚需考虑。 作为玩家,他们这些人都知道这样一条死律:同一个人进同一局中的机会只有一次。 此时, 且不论他们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怎么把那个局中人从局中带离,先假设他们这次这局结束后,成功将张鑫带离了这个世界——值得一提的是,这样做的前提是他们这几个人都经历了清剿日这个世界。如此一来, 将张鑫带离成功后,他们会遇到两个几乎无解的难题——一是要怎么找到那个没有“张鑫”存在的关于“清剿日”的世界;而是他们要怎么再次进入同一局中。 陆楚如此思考过后, 发现他们仿佛又走到了死路。 另一边,张鑫被诈,愣了半晌后,才回过神来, 换上了一如既往的笑容:“是我输了。” 逊人一筹, 自认倒霉。 陆楚则看向戴成功:“张鑫说的消息,和你们从那个清除者口中得知的是一样的吗?” 戴成功几人这时才意识到,刚刚宋规和陆楚不是真的要逼他们说出另一半的秘密,不过是在诈张鑫而已。 于是戴成功坦言:“倒是差不多,比我们知道的消息, 只是还差点了什么。” 差的,可能就是陆楚想知道的那两个难题的解决方法。 没想到,还没等陆楚他们有所思考和疑问,戴成功便叹了口气道:“其实也没剩多少消息了,也别等到这局结束了,我还是直接告诉你们吧。” 宋规露出兴味,挑眉道:“你可以不勉强自己。” 罗琪听了宋规的话,鄙视他:“虚伪。” 戴成功摇了摇头:“没剩多少消息了,而且,经过几场战斗,咱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我选择相信你们。” 刘泽成等人也附和着点头。 罗琪闻言嗤笑:“相信我们?那你刚刚那么纠结做什么。” 戴成功苦笑:“我那不是在想该不该说吗,刚刚想通,准备告诉你们,张鑫就傻不愣登地说出来了。” 张鑫:“……” 戴成功继续道:“我所知道的信息,前面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带着局npc去到没有这个人存在的、他曾经生活过的世界。” 重点在后面,其他人洗耳恭听。 只听戴成功紧接着说道:“除此之外,那个自称为清除者的人还和我说了两点比较重要的信息,一个就是只要这个npc回到了自己生活过的平行世界,那个平行世界中原本存在的另一个npc的复制人就会凭空消失;第二点是在找到了npc出生的地方后,要让npc站在正确的出生时的位置上,空间会产生裂缝,从裂缝出去,就是现实世界。” 陆楚颔首,若有所思。 戴成功说的这两点,只解决了他所思考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找到那个没有局中人存在的“局中人生活过”的世界。 陆楚道:“以张鑫为例,我们如果将张鑫带离了这个世界,那么只要他再次进入‘清剿日’的平行世界中去,那个世界中的另一个‘张鑫’就会消失。” 宋规背靠墙壁:“那么问题来了,我们该怎么再次进入相同的‘局’中?” 戴成功挠挠头苦笑道:“这几个人问题,我们兄弟几个也讨论过,得出的结论是,我们连怎么把张鑫带离局中都不知道,再远的事情还是先别想了……” 事实上,他们甚至都没想到过自己可以将张鑫带离“局”中世界。 “那你们一开始的时候还准备直奔市中心,要找张鑫这个人。”罗琪不屑。 刘泽成嘿嘿笑道:“我们这不是想着万一嘛……” 他们在这里讨论了半天,张鑫一直边旁听着,边在心底自我批评自己刚刚的冲动。 宋规看他:“你难道不想逃离这个地方?” 张鑫抖了抖手上的手铐:“你觉得,会有人不想脱离这种虚假的世界吗。” 他们这些局中人的一生,明明只有清剿日这一天可活,可是“规则”给他们设定的人生轨迹却如此真实,家人、朋友、宿敌,从小到大各种或大或小的事件,都如此真实,就像他们真的经历过一般。但是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那不过是在他们脑海中植入的虚假记忆罢了。 从出生到死亡,整个过程中留存在脑海中的那些喜怒哀乐、爱恨嗔痴都是假的。 生平不过海市蜃楼。 想到这里,张鑫冷笑嘲讽:“你们谁又懂这种感觉?” 陆楚懂。 但是他和张鑫遇到这些事后,处理的方法不一样,他们一个厌世想着靠杀戮来解决心中愤恨,一个则无时无刻不在用最认真温和的态度努力生活着。 而且,陆楚最幸运的是,他遇到了7。张鑫明显没有这么好运,那个告知了他一切的清除者并没有舍弃自己救他出去的意思。 “规则”中有千千万万的局中人,其中不乏众多偏离其既定生平轨迹的人,但是在这些人中,双目失明的陆楚只有一个,能遇到7的陆楚也只有一个。 . 几个人边吃东西喝水补充营养水分、储蓄体力,边讨论分析着刚刚得知的信息,试图再抽丝剥茧寻找一些其他的蛛丝马迹。 倏而,门诊室外传来打斗的声响。 陆楚与7对视一眼。 其余人都戒备地拿起了武器。 这时,只听外面传来有人谈话的声音:“头儿,他们是在这儿吗?” “当然,我刚刚远远地看到有直升机飞到了这附近,不久之后,又看到有人开着越野车出去又回来。你看不远处有明显被枪林弹雨洗礼过的痕迹,越野车被放弃了停在了战斗现场附近,这群人应该是步行躲到了附近哪处地方,错不了的。” 过了片刻,被称为“头儿”的人发话道:“所有的门面房,让六子撬开,我们一个一个找。” 听到这里,陆楚压低声音道:“等他们撬别的门面房的门锁时候,我们冲出去。” 宋规点头:“杀他个措手不及。” 陆楚又道:“罗琪,钱镇,你们两个看着张鑫。” 张鑫这个人十分狡猾,太不老实,此时若是帮他打开了手铐,恐怕他会搞出不少幺蛾子,所以他们要在保护他性命的前提下,好好拘着他。 简单分配好每个人的任务,接下来就是等外面那几个人去撬他们隔壁门面房门锁的时候,攻其不备。 陆楚仔细倾听着外界的声音,等到时机刚好之时,轻声道:“就是现在。” 戴成功打开了门,几人全都冲了出去。 罗琪和钱镇压着张鑫,跟在陆楚几人后方——留在狭小的门面房内,可能会让他们陷入被围困的境地。 外面一共六个人,很好对付。 几番交锋,对面的人已经死了一半。 就在这时,意外忽然发生,张鑫忽然冲出了罗琪和钱镇的保护圈,进入到了战斗范围内,并且躲都不躲地被数发枪弹射中了身体。 此时,张鑫身上中了无数枪,衣服上都是血染的破洞,他的嘴角溢出血来,死之前,看向陆楚的方向,笑的癫狂,用口型说道:“我不会那么轻易被你们抓到,我会重生,会循环清剿日这一天。在这一天中,无论是玩家还是npc,都是愚昧的被规则戏弄的人,只有我是清醒的,我会主宰他们的命运。” 陆楚皱眉,这才意识到,张鑫从来没有想过要脱离他生活的这个虚假的世界。 因为在这个世界中,张鑫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是唯一“清醒的人”。这个世界中除了张鑫之外,其他局中人的生命轨迹是固定的,因此张鑫每一次重生,就会知道更多关于“清剿日”中其他局中人会发生的事情。看着其他npc和玩家被自己玩弄的团团转,甚至被自己恣意虐杀,张鑫得到了病态的满足与快感,并自以为自己成为了这一局的主宰,主宰着世界线的走向和所有人的性命。 不过自欺欺人。 张鑫最后合上眼之前,陆楚对他道:“你以为你循环重生的这个世界,可以存在多久。” “规则”怎么可能允许有某一局一直脱离自己的掌控,毁灭只是迟早的事。 张鑫惊恐地睁着双眼死去。 . 对于张鑫的死亡,其他人怅然,总觉得错失了脱离这个游戏的方法。 知道陆楚真实身份的人则并不着急,没有张鑫也无所谓,陆楚也是局中人——只是现在还不是将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的时候。 此时带入了自己,陆楚再去思索从张鑫和戴成功那里得到了信息。 如今,对他们这些人而言,离开这里回到7他们这些玩家生活过的现实世界的方法实际上是——回到没有“陆楚”这个人存在的“全城失感”的世界中。 第121章 第八局 张鑫死去, 陆楚几人没了顾忌,快速解决掉了敌方剩下的三个人, 准备撤退回小门诊中。 撤退至小门诊之前, 罗琪弯腰一手拽起了张鑫的一条腿,一手将自己的枪支扛在肩上,想要将张鑫的尸体一起拖进屋内, 宋规及时阻止了她:“扔了吧,我们不用他的尸体。” 罗琪闻言撇了撇嘴, 满脸嫌弃地将手中张鑫的腿扔到了一边,甩了甩手腕,将那只手插进兜里,走进了屋内。 等人陆续走进屋内后, 陆楚拉下了铁卷帘门,看向众人:“有人受伤吗?” 其他人摇头。 他们比对方人多, 还比对方实力强,这是一场必胜的战斗,战斗过程自然轻松而游刃有余,7甚至连汗都没有出。 确认没有人受伤后, 陆楚拉开自己袖子看向了自己的小臂, 果不其然,血条上方的杀敌人数由“21”变成了“27”。 刚刚那六个人,也是玩家。 这时,戴成功叹息了一声道:“张鑫死了,我们好像也没目标了一样……” 他们进入无数局中, 进行了那么多的任务,可能只有这一次抓住异常npc的机会。如今张鑫自杀,前面他们耗的几番力气感觉都像是白白浪费了。 钱镇抱歉道:“是我没看好他。” 罗琪也开口自我检讨:“这次是我的错,接受任何批评。” 戴成功赶紧摆手,开玩笑,他哪里敢骂这位脾气火爆、输出爆表的小姑奶奶。 陆楚安慰他们二人:“别太自责,张鑫在‘清剿日’这天重生循环了那么多次,对这一‘局’里的人会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他在这一‘局’中如同拥有预知能力的先知,他本人如果一心想死的话,总是能钻着空子,不是刚才,也会是之后的某个时间。” 宋规坐在椅子上翘起腿,接着陆楚的话说道:“而且,刚刚讨论的那个回到现实世界的方法,需要npc本人的配合不是吗?张鑫可不是会老老实实配合我们的人,放他在我们身边,就等于是在自己身上按了个定时炸弹,什么时候都有可能引爆,玉石俱焚。规则中的‘局’有千千万万个,只要我们还活着,总能找到合适又自愿的npc。” 这不,眼前就有一个,这句话宋规没有说出来。 戴成功等人闻言,若有所思地点头:“是这个道理。” 就在戴成功思考之际,他感觉到一道带着莫名笑意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令他无法集中注意力。他朝着那道视线的方向望去,只见宋规正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被他这么看着,戴成功心里发毛,语塞道:“怎……怎么了?” “我刚刚在想——”宋规刻意停顿两秒,等戴成功脸上露出疑惑焦急的表情后,才继续笑着说道,“我们或许可以在这里分道扬镳了。” “啊……什么?”戴成功没反应过来。 宋规笑着解释:“我们共同的目标是异常npc‘张鑫’,现在张鑫死了,你们也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告诉我们了,所以,我想我们还是在这里分开比较好。” 他说完,看向了陆楚,陆楚认同地点了点头,他也有这个意思。 他们毕竟不是一个队伍的人,因为暂时的利益牵扯才结成了一支队伍。如今,他们共同的目标死去,暂时的交易牵扯消失,也是时候分道扬镳了。其实,在这种情况下,假如陆楚他们不是守信用的人,恐怕戴成功几人早就没了性命。 此时,就要看戴成功几人如何选择了。 在对己方无害的情况下,宋规不介意做个诚实守信的人,但是如果危及到了他们的生命安全,他也很愿意去做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戴成功很快想通其中关节,低声和自己的队友交谈了几声,就对陆楚几人道:“那好,那咱们兄弟几个就此别过了。” 陆楚点头:“你们身上的武器要药品还是你们的,都可以拿走。” 武器和药品基本都是靠着7的强悍输出得来的,允许戴成功几人带走自己手上拿着的武器药品,已然是十分仁义之举。 戴成功几人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你们,我们走了,再见。” 说完,他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言的7,他们就要失去这条金大腿了。 想想还有点小悲伤。 陆楚笑:“最好再也不见。” “嗯,再也不见,”宋规拍了拍戴成功的肩膀,“毕竟下一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于是,戴成功几人动身离开了小门诊,不多时四个人的身影就都消失在了都市高楼林立的夜色中。 . 戴成功几人走后,陆楚将自己的装备整理好,道:“我们也该出发了。” 7在陆楚整理东西的时候,便拿起了自己的武器,站在了陆楚身侧。 宋规站起身活动了下身体:“走吧。” 罗琪和钱镇不问他们也要动身的原因,直接收拾好了武器准备出发。 尽管如此,陆楚还是神情温润,笑着解释道:“我们需要换个据点,我们的藏身地点已经被人知道了。” 宋规补充:“戴成功他们几个,不能完全相信。” 时刻保持警惕心,才能避免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罗琪切了一声:“走吧,废话那么多。” 宋规摇头:“还是一点都不可爱。” 罗琪闻言立刻就一脚踹了过去,宋规闪身轻巧躲过,一行人走出了小门诊。 .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连续遇到了几波人的攻击,都被他们轻易解决。遗憾的是,这些攻击他们的人都不是玩家,只是普通的局中人而已。 一直到第二日天光乍亮,他们都没有再遇到其他玩家。 等到第二日正午,象征着“清剿日”结束的广播响彻空荡荒凉的大街小巷之时,街道上已经不复一日前的整洁,隔着一段距离就有躺倒的尸体、满地的鲜血以及损坏的树木与建筑。至于那些看似铜墙铁壁的房间中是什么景象,还需等别人去发现。安然度过这一日的人们打开了门窗,如获新生般呼吸着外面的空气,上面的人开始派遣清扫人员清洁死去的人的尸体,不过几个小时过去,整座城市恢复了阳光与生气——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至于那些死去的人,便永远的葬在了清剿日这一天,很少再被人提起。 新的一年,美好平静的生活开始,所有腐朽的、阴暗的邪念都被隐藏在了安恬的日常之下,悄然蛰伏滋长,等待着明年再次冲出身体的那一日。 然而陆楚知道,那一日永远不会来到,因为这本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很快,他们就会迎来新一轮的轮回,活着的人继续苟活,死去的人大都死在相同的手法下。 直到“规则”毁灭了这个异常的世界。 . 陆楚几人站在都市中心的街道上,等待着评定结果。 倏而,手臂上传来一阵灼热之意,陆楚立时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小臂——灼热发烫的位置还是那个血条在的地方,此时血条上的杀敌人数的阿拉伯数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合格”二字。 合格是必然的,和他们预想的一样。 与此同时,他们眼前闪过几道荧光,荧光逐渐聚集在一起,隐约变成一个人形。那荧光聚集而成的人形逐渐凝实,不过几息时间,就变成了袁珂洁的样子。 袁珂洁原地满血复活,好奇地上下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眼中带上了笑意:“诶呦我去,我就知道你们不是盖的!” 宋规问道:“躺尸老板,感觉怎么样?” 袁珂洁嘿嘿一笑:“说实话,什么感觉都没有,睡了一觉一样。” 她刚说完,罗琪便道:“好了,我们该回到去了。” “没毛病,我们走!”袁珂洁说着,将视线转向了7,“大佬,咱们下次见!” 然而还不等他们朝着门的方向走去,就听7淡声说了一句:“等一下。” 所有人都停住了步伐,将目光移向了7,面露疑惑。 陆楚看向7,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袁珂洁说话声音中气十足:“大佬有何贵干!” 宋规则挑眉,心中有了猜想。 只见7卷起手臂的衣袖,露出自己肌肉线条好看、浅蜜色肌理的小臂——小臂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血条,也没有“合格”二字。 这个强悍的男人,不是玩家。 此前7受伤,陆楚在为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刻意挡着众人的视线,不让他人看到7的手臂。所以其他人都没有发现,7的手臂上并没有和他们一样的象征玩家的荧光血条。此时,忽而得知一路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人竟然不是玩家,其余几人心底或多或少都有些讶异。 罗琪和钱镇很快收敛了表情,抱臂等着下文;袁珂洁眼中有沉思,却没有防备。 宋规心中早就有猜测,此刻发现7有意坦白,他眼中燃起兴味:“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 7眸中清冷凌厉,颔首道:“清除者。” 其他人恍然。 宋规笑:“果然如此。” 说完,宋规看向陆楚,清除者和局中人,可真是非常有意思的一对。 啧,自己心底这股羡慕是怎么回事。 “局”外 第122章 “局”外 宋规眼中的兴味越来越浓:“你现在忽然告诉我们这个做什么?” 问完问题, 宋规扭头看向了没有任何讶异的陆楚,明白陆楚已经知道了祁黎的真正身份。 如此一来, 祁黎会和他们一起行动的原因, 宋规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无非是为了陆楚而已。或许……陆楚能脱离原来的世界,这其中也有祁黎的帮助。 袁珂洁脑子也不笨, 思索片刻,也大概理清了其中的关系。 “我有预感, ”7抬头,如狼般深邃孤狠的眼神看向湛蓝天空,“我们很快就可以知道一切。” 宋规耸肩:“但是,这和你告诉我们你的身份没什么太大关联, 不是吗?” 在宋规看来,只要祁黎不对他们下手, 即使他是所谓的“清除者”,也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结队合作关系。当然,以祁黎的战斗力,如果真的想对他们下手, 他们也活不过多长时间就是了。 清除者的前身也是玩家, 祁黎完全可以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继续和他们一起进行任务。 只不过他们的任务是活命,祁黎的任务是保护陆楚罢了。 7的回答简练:“因为我任务我的身份,可以帮助我们更快找到那个答案。” 宋规闻言愣了一瞬,而后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按照戴成功和张鑫他们几个人所言, “清除者”似乎是可以随意进入不同“局”中,否则不能解释那个“清除者”为什么可以与戴成功和张鑫他们这两个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面对面交谈。 如果祁黎也是“清除者”,那他应该也拥有穿越不同“局”中去的能力。 真是如此,的确对他们会有极大的帮助。 陆楚见7已经坦明了身份,便直接问道:“你认识戴成功和张鑫口中那名清除者吗?” 7看向他,摇头:“从我进入‘规则’中开始至今,只知道自己一个清除者。” 想来也是,“清除者”的形成条件太难,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只身通关了所有单人副本,然后安然活下来。7的名字由来是他所属的规则的编号,“7”号是非常靠前的编号,如此看来,在这个死亡游戏中,7已经可以是元老级的人物了。如果那个“清除者”是7不知道、也没有听说过的存在,那么,他或许只是个新人。 “不过,我觉得我应该见过他。”7顿了顿,纠正自己的话,“确切的说,是曾经感觉到过那个人的存在。” 陆楚诧异:“什么时候?” 7伸手,动作轻柔将陆楚耳际碎发撩到而后:“校墓那一局。” 其他人茫然。 陆楚微瞠双目:“行动被局限在学校范围的那一次?” “嗯,”7点头,“那一局,我们站在实验楼下向上看的时候,我感觉到实验楼的五楼,有人在看我们。” 陆楚闻言,蹙眉沉思。 随即,陆楚便想了起来,在那一局中,他和7确实有一起去过实验楼,想必就是那时7发觉了五楼有人。但是没过几天,实验室的五楼就发生了命案,被杀害的那名学生死的很惨,7大概便以为那时的视线是来自于凶手本人。 7又道:“是我大意了。”他当时发现五楼有人身上有着跟他一样危险的气息,但是却没有往清除者的方向想,只以为是凶手站在那里踩点。 宋规听到这里,听懂了两人的谈话:“你们是说,那名‘清除者’早就盯上你们了?” 陆楚颔首:“我觉得,这可能性很大。” “敌在暗,我在明。”宋规摸了摸下巴,“有点危险啊……” 罗琪抱臂:“你想那么多有什么鬼用,他敢来,怎么来就直接怎么打回去不就好了?” 钱镇还没有消化刚刚得知的消息,正皱着眉努力理清头绪。 袁珂洁此时倒是十分支持罗琪的说法:“既然知道敌暗我明,就只能等他有了动作我们再反击了。” 宋规叹息,看向7:“这么看来,就体现了祁黎身份所带来的便利之处了。” 袁珂洁疑惑:“怎么说?” “既然清除者的任务是清除异常npc,那么祁黎应该知道哪里有异常npc才是,而那个清除者肯定也会继续去找像张鑫这样的npc,如此一来,说不定能碰上。”宋规如此解释道。 袁珂洁认同,微微点头。 罗琪皱眉,插话道:“可是我们现在最主要的的问题,难道不是找到异常npc以及让我们进入同一局的方法?” 宋规笑:“兼顾、兼顾。”只可惜陆小楚的身份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好了,先别说了!快没时间了,有事下次咱们见面再说!”看到眼前的门逐渐变得透明,袁珂洁忽然大喊着说道。 迫于时间,他们只能将聊谈暂时中止,接连走进门中。 陆楚落在队伍最后,他冲着7笑了笑,双眸氤氲着温柔清澈的亮色:“待会儿见。” 7眼中深藏溺宠:“嗯,待会儿见。” . 踏入门中之后,不过一晃神的时间,陆楚就站在了纯白色的空间内。 这是陆楚进行的第二个多人副本,犹记得上一次的多人任务,他手环上自由活动的时间增加了六十五分钟。这一次,陆楚一回到规则之中,就立刻看向了手环上的时间——204′59″。 时间再次增加了六十五分钟。 或许,每一次多人任务增加的时间都是一定的?陆楚这么想着,便开始整理自己得知的信息,将它们串起来。 时间很快过去,在陆楚不知不觉的思考之中,他的身旁再次出现了那道熟悉的通往幻境的门,手环上的时间也变成了199′59″。 陆楚活动了一下在无知无觉的时间流转中变得有些僵直的身体,进入了幻境之中。 这一次,罗琪比陆楚要先进入幻境,已经抱臂在那里等着。 奇异的是,这次的幻境世界是室内——陆楚现在站立的地方富丽堂皇,看起来像是某个高级酒店的大厅。陆楚抬头向上望去,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离他大约有三层楼的距离,大厅正中央是一座人工水景喷泉,微型景观的山水中的植物生机勃勃,底座的水池里几尾橘红锦鲤恣意地游着,景观后方不远处是前台。往远处看,入眼是盘旋而上的玻璃楼梯,另一侧则是两处电梯。 观察完这次的幻境,陆楚如往常一样,站在门的不远处,和罗琪一起等待着其他人的出现。 没多久,所有人都到齐了。 袁珂洁一夸出门,就夸张地说道:“哇塞,这尼玛是五星级酒店吧?” 说完她就跑向了那座人工水景喷泉:“啧啧,想不到我一个普普通通、勤勤恳恳的公司小职员也有进五星级酒店享受的时候!走,咱们去总统套房玩儿去!” 宋规提着她身后的领子将她拽了回来:“冷静点。” 袁珂洁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吗,万一总统套房被别人占了呢……陆小楚啊,除了咱们几个,你还见到几个人出来啦?”她得打探一下敌情先。 陆楚想了想:“三个人,两男一女,坐电梯上楼了。” 袁珂洁震惊:“他们上楼去了?!我的总统套房……” “你对总统套房的执念还真是深。”罗琪如此评价。 袁珂洁有点不好意思:“这不是没啥见识吗。” 宋规走去前台的位置摸了摸,找到一张房卡,拿在手中扬起给大家看了看:“走吧,总统套房,大家一起去。” 于是他们乘坐电梯一路抵达了顶楼。 这座酒店的走廊都是富丽堂皇的样子,处处都是花纹精致、干净到反光的大理石,走着路能从脚下深棕色的古典地板中隐约看到自己的模样。 袁珂洁见状,忍不住道:“这要是穿裙子,岂不是都被人看光了?” 陆楚:“……” 宋规笑她:“你放心,就算你穿裙子,我们这里也不会有一个男人看你。” 钱镇十分配合,目视前方。 袁珂洁:“……你牛逼。” 几人谈聊间,已经来到了总统套房的门前,宋规刷了房卡。 推开门,宋规绅士一般做了个“请”的动作。 罗琪走进去,路过宋规旁边,切声道:“做作。” 总统套房内极为宽敞舒适,客厅是米黄色调的柔软沙发,六十五英寸的液晶电视,精致唯美的花瓶摆设,只可惜巨大的观景落地窗外只有一片黑暗与混沌。 他们找了位置坐下,陆楚简单跟袁珂洁讲述了她死后,他们遇到的事情。 袁珂洁听后若有所思,忽而问道:“话说你们这次得到的时间是多少?” 陆楚几人都问答:“六十五分钟。” “我只有三十分钟,”袁珂洁总结道,“看来,大家的分数不是一定的,至少中途挂掉会影响最后的分数。” 交谈中,总是安静地待在一旁不说话的钱镇终于忍不住,问了一个让他憋得不行的问题:“你们知道,为什么祁黎这个人会帮我们吗?” 明明是那么强悍的男人,还有着“清除者”的身份,为什么会帮助他们这些普通玩家? 宋规和袁珂洁闻言,立刻将目光移向了陆楚,罗琪则满面茫然。 陆楚听到这个问题,先是一愣,随后弯了眉眼,笑得温和:“因为,他是我男朋友。” 伥鬼 第123章 第九局 钱镇呆若木鸡:“什……什么?” 宋规立时笑得前俯后仰, 拍手大乐。 罗琪则是似懂非懂,茫然地看向了袁珂洁, 袁珂洁拍了拍她的后背:“乖, 小孩子不用知道那么多。” 如此一番玩闹之后,钱镇终于明白了陆楚和祁黎的关系,并在最初的震惊之后, 给以最虔诚的祝福,并坦言他真的有个十分厉害的男朋友。 宋规闻言又是一阵笑。 “好了, 情绪收一收,”宋规抹了抹笑出的眼泪,“我们继续谈要事。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做, 你们有想法吗?” 袁珂洁摇头:“完全没有。说实话,我们现在面临的最重要的两个问题, 都不是短时间可以解决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宋规手指敲了敲桌面:“现在先确定一个问题,然后解决它,那就是我们应该怎么进到我们已经进行过的‘局’中去。” 其实这一个问题, 并不针对所有人;又或者说, 这个问题,只是针对陆楚和宋规而已。 原因很好理解—— 对他们而言,陆楚就是那个关键的“局中人”。以此为前提,宋规本来就已经进入过“全城失感”的世界中,并且因此得见另一个“陆楚”, 得知了陆楚的真实身份。而陆楚以玩家的身份从“全城失感”的世界中脱离出来,其实就代表着他已经进入过了他自己生活过的世界,并且不能再从“规则”中选择那个世界。 如此一来,他们二人就都不具备进入“全城失感”那一局的条件了。 反观罗琪、袁珂洁、钱镇三人,他们没有进入过“全城失感”的世界,将来也不用专门进去将目标人物带回来,所以并没有违反规则中“每一个玩家只能进入同一局中一次”的定律。 即使是祁黎,也有随意随时穿梭任意一局的能力。 所以这个问题局限的,只有宋规和陆楚两个人。 局限住宋规还好,其他人还是可以继续踏上回家的路。然而,局限了陆楚,就等于局限住了他们的希望。 陆楚也明白这个道理,现在他还不便坦明自己的身份。不是他不相信袁珂洁几人,而是目前为止,他们不知前路,还有一名是敌非友的“清除者”在暗处盯着,陆楚不知道那名“清除者”对自己有多了解,无论如何,他的真实身份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等找到了解决刚刚宋规提出的那个问题的答案时,他自然会对另外几人坦白。 宋规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从未提及。 几人又讨论片刻,没有得出什么结果,陆楚手环的时间就要悄然用尽。 陆楚看向宋规:“要进行其他的多人副本吗?” 宋规摇头:“暂时还没有发现合适的。我再慎重点比较好,上一局袁珂洁意外阵亡……幸好是可以复活的副本,下一局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幸运了。” “好,我知道了,”陆楚点头,“那我先回自己的房间,接受下一个单人任务。” 即使知道了其他回去现实世界的方法,该做任务时,他们也不能有所松懈。因为如果真的没有能让已经完成了某一局的玩家再次进入那一局的方法,他们就只能试试宋规一开始说的“二十四小时”的方法了。 无论如何,都要搏一搏。 宋规叮嘱:“一切小心。” 袁珂洁等人也与他道别。 . 陆楚在时间将要结束之际回到了属于自己的白色空间中,看着半空中漂浮着的十三块方形屏幕,他毫不犹疑,开始挑选合适的单人任务。 每当这时候,陆楚总在想,如果他是个选择困难症,一定会很棘手。 很快,陆楚的目光被其中一个任务吸引住—— “要求:存活 线索:伥鬼游戏 提示:第一个被它杀掉的人,会成为它的奴隶” 伥鬼? 陆楚小时候有听说过关于它的传说和故事,据说伥鬼是指被老虎吃掉之后,变成老虎仆役的卑劣鬼魂,常常引诱自己的至亲,使其被老虎吃掉。 基于自己对伥鬼略有了解的缘由,陆楚思考片刻,便选择了这个任务。 选择好任务,陆楚从善如流地走进忽然出现的门内,经受过突如其来的失重和迷茫后,渐渐融入到如今所处的场景之中。 看清所处的场景之后,陆楚有些许讶异地微瞠双目。 只见他如今所处的位置仿佛是一艘轮船的甲板之上,船身随着蔚蓝无际的大海上时不时卷起的波浪轻微摇晃着,墨蓝天空中一轮圆月明亮,星子点缀,身后是亮着灯的豪华船舱。 而他的面前,有一名双腿被利器不规则锯断的男人,坐在甲板边缘,背倚着船侧栏杆。那男人似乎是被人活生生锯断双腿,头上都是疼出的冷汗,嘴唇发白紧闭,看起来在竭力忍受剧痛。他被锯下来的一双腿,则被规规整整地摆放在了他的身体两侧,细碎的肉合着温热的鲜血溅了满地。 他其中一只被切下的腿上,还竖起插着一把尖锐染血的长匕首,想必男人就是被这把匕首缓慢地切下了双腿。 “陆楚……你……杀……杀了我……”那个男人忍着剧痛,睁开猩红双眼看向陆楚一字一句说道,眼中是痛苦的煎熬和对凶手的恨意。 陆楚闻言蹙眉,心有不忍,看来这个男人一定是不死不活的太过痛苦,才会请求自己给他个解脱。 那人见陆楚恻隐同情的神色,越加挣扎颤抖,用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指冲着陆楚,绝望道:“你……杀了我……” 这时,船舱内跑出来一男一女,两人似乎是陆楚此局这个身份的好友。 看到眼前的场景,他们倒吸一口冷气,那个一个满头金发的外国女人恐惧道:“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濒死的男人闻言,指着陆楚的手没有放下,有气无力喃喃重复着:“杀……杀了我……” 那三个人见状,不忍地背过身去。 方才说话的女人掩面:“他太痛苦了,一定是想让你给他一个痛快。” 陆楚闭目,祛除眸中恻隐,终是拔出那条断腿上的刀子打算给那人一个痛快。刀子插入肉中的感觉令陆楚身体微震,而那原本痛苦至极的人终于咽了气。 做完这一切后,陆楚深呼吸一口气,转身看向他身后的船舱。 船舱从外朝里看,灯火通明金碧辉煌,想来里面本应该是歌舞升平的颓靡景象,如今却无端蒙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 “楚,”那名外国女人看向陆楚,“我们先回去吧,这里太吓人了……” 陆楚点头,随着那三个人走进了船舱中。 这辆豪华轮船进入之后,首先看到的是堂皇华丽的大厅,数十名穿着西装礼服的人,打扮精致、谈吐高傲,或是举着高脚杯交谈浅笑,或是在舞池中优雅地转着圈。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托着银色的盘子穿梭其间,一旁的台阶上,有古典乐队演奏着舒缓的隐约。这些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船舱外发生的事情,仿佛即便到了末世,也要在纸醉金迷中醉生梦死。 那名外国女人看不下去了,她走到一旁,拿起一只高脚杯,狠狠地摔在了一旁的铁墙上,玻璃杯摔碎的声响在舒缓的古典乐中显得格外刺耳。原本在跳舞和交谈的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就连一旁的乐队都停下了演奏,将目光转向金发女人。 这其中,一名认识金发女人的男人疑惑道:“爱莉,你怎么了?” 名叫“爱莉”的外国女人激动道:“刚刚,在甲板上,又死去了一个人,这已经是这趟旅途中的第三个人了!” 这话一出,舞池中炸开了锅,人们开始慌乱,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什么,又死了一个人?!不是说之前的凶案查明了原因,是情杀吗,凶手都自杀了!” “天哪,这艘游轮会不会是被人诅咒了……” “一定是下面那些肮脏的平民做的!我就说不要载他们了……” “船长呢!我要找船长!” “……” 一番嘈杂的喊叫中,这些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死亡阴影弄得失去了他们引以为傲的礼仪。甚至有人专门去了甲板,在看到那名男人的死相后捂着嘴退了回来。 慌乱中,服务生赶忙退下去寻找船长。 不过时,一名身着船长制服,身形修长英挺,面容深邃俊毅的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沉稳开口,安抚众人:“我是这艘游轮的船长,沈铭逸,游轮上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们会用最快的速度就出凶手,请大家稍安勿躁。另外凶手可能就在我们之中,在这里,我只能很抱歉地请大家中止娱乐活动,回到各自的房间内,以保护好自己的性命。” 其他人听到他说凶手可能就在他们之间,都吓了一跳,顿时开始猜疑起身边的人,有的人害怕极了,便听从了船长的话,步伐匆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不多时,方才还热闹华丽的宴会厅就变得空荡起来。 陆楚挥别了爱莉,留在了宴会厅。 船长看到所有人都撤离后,吩咐身后跟着的保镖去将案发现场先封锁起来,便阔步朝着陆楚走了过来。 陆楚笑:“沈船长,晚上好。” 7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你是我的船长。” 第124章 第九局 陆楚将7放在自己头顶的宽厚手掌拉下来, 与他十指相扣,彼此对视:“出去吧, 我想再去看看案发现场。” 7自然随他。 于是两人再度来到了游轮甲板上。 游轮船头的灯都打开来, 甲板上比刚刚明亮的多,一眼就能看到远处躺靠在船边坐在血泊中的死者。 陆楚对那个人的死状很在意,方才自己突然出现在那个场景之下, 尚且来不及思考太多。后来爱莉和一个男人走了过来,更是打断了他的思绪。于是待到其他闲杂人等都散了, 陆楚越发在意起了这名被分割了双腿的死者。 游轮请来的安保人员都是专业的,见过血光、舔过刀刃,此时看到如此血腥可怖的死亡现场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按照沈船长的吩咐, 有条有理地将案发现场用黄色警戒带围了起来,封锁了那一片区域。 “知道你想会再看死亡现场。”所以7才会让人将死者的尸体以及他周围的区域都封锁了起来, 以免有人破坏了案发现场。 陆楚心底触动。 7总是这样,善于发现关于自己的一切,却不会说出来,而是帮他把路铺好, 将超脱自己能力的困难清除, 但又不会限制他的能力,而是引导着他学步,朝着正确方向行走。 陆楚紧了紧握着7的手,片刻后才松开,走到了尸体前, 蹲下身。 被切下双腿的男人身上最后一刀是陆楚补上的。 那时,男人已经被疼痛和失血折磨的不成人样,已然救不回来。即使陆楚不被他求着补这一刀,男人也会渐渐死去,只是过程缓慢煎熬,磋磨苦痛,还不如一刀来个了断,痛痛快快干干净净。 陆楚边检查着男人的伤口,边问7道:“听爱莉说,这个人已经是游轮上第三个死于非命的人了,前两个人是怎么一回事?” 照理说,陆楚和7应该是同时抵达这一局的——确切来讲,是陆楚前脚刚到,7后脚就会利用自己“清除者”身份的便利,追寻他的步伐到达同一局中。但是7对每一局的了解,往往比陆楚知道的要多得多。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为这些单人副本7早就通关了;另一方面就是他和普通玩家的不同之处——他可以拥有自己成为的这个人的记忆。 7简单陈述了前两名遇害者的遇害时间和方式:“第一个死者的死亡时间是昨天上午,一名法国女士,在自己的房间中被割破了手脚动脉,放干了血而死;第二名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午饭时间,法国男士,在大家为第一名死者的死而恐慌的时候,自缢在了房间中。” 陆楚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想起方才有些人的窃窃私语,陆楚又问道:“前两名遇害人是情侣?” 因为之前晚宴上那些人慌乱之下低声谈聊的时候,有人说过,已经证实了那两名死者的死亡原因是情杀了。 7点头:“听说前一日两人感情不睦,发生了口角。” 所以大家便简单地理解为男人控制不住感情杀了女方,然后畏罪自杀了。 “这样一来,情杀倒是也说得通。”陆楚继续分析着,“不过,那两个人之死是意外也说不定。一般来讲,‘局’中的重要剧情都是玩家进入之后才开始进行的,正式死人也是在玩家到来之后……” 理不清头绪,陆楚干脆先放下了心中的疑惑,继续勘察现场,这么想着陆楚就要伸手去碰那具尸体。 7见状,及时拉住了他的手。 陆楚不明所以地看向7,只见他从制服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了一副手套,认真替陆楚双手都戴上,言语平淡:“别弄脏了你的手。” 陆楚笑:“刚刚我都赤手握刀,亲手给了他一个了结了。” 7凝视他,轻抚他鬓角碎发:“那是因为我不在。” 陆楚闻言,止不住眉眼间弯起的笑意,乖乖戴着手套,俯下身去继续观察尸体。倏而,陆楚定在了原地,他睁眼确认了一下自己看到的东西,随即便将手探向了死者的尸体下,抽出来一条用黑色油性笔写了字的布条。 那布条已经被暗红的血液浸泡透彻,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上面的隽秀的笔迹却还是能看得很清楚。 看着上面的字,陆楚皱眉读出了声:“饥饿的大猫将会带着它的仆从,吞噬所有人。” “大猫”二字浅显易懂,是老虎的意思,结合这一局的线索与提示,这里的“仆从”说的应该就是“伥鬼”。伥鬼是被老虎吃掉后,变成老虎仆役的魂魄,引诱他人,尤其是自己熟识之人,为虎所食。 一开始陆楚看到这一局的线索提示的时候,还以为会真的遇到老虎和伥鬼,如今看来,这里的“老虎”和“伥鬼”或许只是一种指代——“老虎”指的是那名凶残暴虐的凶手,“伥鬼”则是被“老虎”加害后,成为它的奴仆,为它所用,帮它寻找虐杀对象的帮凶。 这么想来,伥鬼可能不止一人。 如此按照陆楚的假设进行下去,如果想要完成“存活”任务,就应该要找出真凶和帮凶,在他们朝自己下手之前,先行杀掉他们。 陆楚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7听。 说完,陆楚补充道:“不过也不能肯定,目前信息不全,我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一些事情。” “不急,”7接过他手中布条,递给了一旁的安保人员,然后帮他摘下手套,将手指擦拭干净,“按照你自己的节奏去调查事情的真相。” 陆楚被他的动作弄得不好意思,面上微醺,目光羞涩闪躲看向别处,只好转移话题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这具尸体应该怎么办?” 如今他已经搜查完,尸体如果继续封锁,不让其他人观看,也不挪动位置,恐怕没几日就会发臭生虫。到时,无论从视觉上看,还是从嗅觉上看,都不是一副好景象。 “总不能任由他在这里腐烂。”陆楚担忧。 7道:“处理掉就好。” “等等……”陆楚思索状,不由咬了咬自己淡色下唇,“这艘游轮上乘坐了多少人?” 7目光暗沉盯着陆楚被自己咬至微红的下唇,回答道:“加上我,一共有543名船员;加上三名死者,一共有2132名乘客。” 果然是豪华游轮,陆楚心中如此想着。 随后,陆楚将自己的建议提了出来:“既然船上有这么多人,其中应该有对案件感兴趣,或者能帮得上忙的警察、侦探、法医之类的人。我们可以询问一番,看有没有愿意一起破解谜题,抓捕凶手。” 7闻言,招手叫来数名船员,吩咐下去,让他们去询问是否有以上几种职业且愿意帮忙的人。 船员离去,终于算暂时完成了一件事,陆楚这才再次看向游轮船舱。 见他有些好奇,7便指着游轮船舱的各层解释道:“这里一进入是宴会厅,你刚刚看到过。宴会厅一旁还有高级餐厅和各种高档娱乐场所,尽头是船长船员居住的地方以及控制仓。下面两层是普通房间、餐厅及其他场所,最下面是货物仓。往上两层是高级住所和豪华套房,配备船上泳池。” 陆楚闻言从自己身上摸出了自己的房卡,看上面的数字,便知道自己的房间应该在上层的位置。 7拿过陆楚的房卡,牵起他右手:“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陆楚顺着他的力道,任由他拉着自己往游轮的的上层走,那里是游轮上豪华小套间的地方。游轮不似地面上的建筑,本身空间便不足,普通的房间大概只放下床铺之类就满了,豪华套间空间较大,一共只有寥寥几间,价钱极其昂贵,不是一般人住得起的。 陆楚这个身份大概是个有钱权人。 然而现在这种情况,乘坐轮船漂浮在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上,在危机到来之时,有钱或者有权并不能给他什么好处。 7拉着陆楚往上走,却没有停在豪套间的楼层,打开了一个需要指纹与虹膜解锁的小隔间,里面是一道继续向上走的楼梯。 陆楚看了看附近房间门前的号码,又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的房间号,确定自己的房间应该就在这附近,于是询问道:“我们是要去哪里?” “游轮顶层,船长专用休息室。” 陆楚诧异:“不是要去我的房间吗?” 7牵着陆楚的手往上走,目视前方,勾起唇角:“沈船长的房间,就是陆先生的房间。” 陆楚闻言耳根发烫,心底温热,一言不发任由7引着自己走到了船长专用休息室前。 7再度识别了指纹和虹膜进入了屋内,陆楚好奇地想探头去看里面的景象。然而他一踏入门内,还不来及看清眼前房间的构造与格局,便被直接压在了门板上,随意,一道高大英挺的身影压了下来。 带着克制珍惜的意味,7轻轻吻了吻陆楚侧颈:“我这里是两个小时五分十六秒。” 陆楚一手环住他宽阔的脊背,一手抱住他轻靠在自己肩侧的头,语气疑惑:“嗯?” “你回‘规则’中,我们没有在一起的时间。” 7将陆楚整个人环进怀中,头埋进他的颈窝,呼吸着他身上温润如朝日的气息,沉声道:“想你了。” 第125章 第九局 7的声音低沉好听, 如醇厚的酒酿,氤氲着动人心弦的特质, 总是令陆楚无比安心, 让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强悍的,是无所不能的。 陆楚笑了笑,回抱他, 安慰小孩子一般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也想你。”想念时牵挂担忧,心中滋生恬淡蜜意。 7沉声:“哪种想?” 陆楚疑惑, 侧头直视他双眼:“哪种?” 7抬起头,一双如狼深邃的双眸凝视陆楚,声音暗哑道:“我是这种。” 说完,7倏而俯身, 整个人笼罩住了陆楚。 陆楚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他含抿住了双唇。 霎时间,陆楚微怔, 眨着清澈双目,感受到唇上的温热气息和7轻柔克制的舔吻,面上缓缓染上了绯红。7眯着眼眸,轻缓地舔吻着陆楚的唇瓣, 却并不深入。陆楚回过神来, 缓缓探出了自己的舌尖,正好与7吮吻他的舌尖相触,那一刹那,他的脑海深处升起一股死亡一般的颤栗快-感。 7怔住,下一秒, 他眼神瞬间变得暗沉无比,固定着陆楚身体的双手青筋暴起,仿佛在隐忍克制着什么。然而不过须臾的挣扎,他便放弃了压抑心底疯狂暗涌的占有欲,直接将舌头探入了陆楚口中,拦住他企图离开的舌尖。 唇齿相含,吸-吮缠绕。 疯狂痴迷地深吻着身下这个人。 他是自己的。 没什么比身体的接触更让7感受到这个事实。 7眼底的幽深暗沉越发集聚,在唇齿相触中逐渐发酵沉淀成为毁天灭地的渴望和欲求。 既然如此,那就,将他揉入自己的身体好了。 陆楚是他的名,是他的命,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浮沉于无穷无尽的地狱中见到的唯一光亮。 身体叫嚣着,想要彻底拥有他,进入他,吞噬他。 陆楚被7啃噬一般铺天盖地袭来的深吻弄得气息不稳,头脑发昏,他用抵在7胸前的手轻轻锤了一下,7这才松开了他。就在陆楚倚在7胸前喘息的时候,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被7把整个人扛了起来,等他再度回神的时候,自己已经仰躺在了休息室中间的那张巨大的双人床上。 床上铺着的垫子厚且软,陆楚刚被被放倒在床上,周身的床榻便深陷了下去。 陆楚刚刚被吻得双眼迷蒙,此时面颊烧红,平日里干净透澈的眸中有点点莹亮,眼波流转看向站立在窗前的7。 7被他的这样的眼神看的腹部一紧,眼中沉积的暗沉欲-望越发汹涌,无法抑制的痴迷渴求令他心尖儿颤抖发疼。他一步上前伏在了陆楚身上,双手撑在陆楚身侧,再度俯身摄住了陆楚双唇,如同追捕猎物的猛兽,周身都是沸腾的荷尔蒙。 一吻毕,7抬起头,眼中是无法满足的渴求和溺宠。 他用拇指指腹轻柔抹去陆楚眼角清润,声音暗哑温柔:“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陆楚茫然中直视7的双眸,微微点了点头。 7又问:“真的知道?” 陆楚晃了晃头,让自己从迷乱的亲吻中渐渐清醒过来,他仰头看着7眼中的欲念,弯起眉眼,勾起唇角笑了,语气坚定温和:“我知道。” 下一刻,他便被7炽热的吻再度封住了双唇。 …… 压抑与低沉的叹息。 迷乱之中,有谁执迷而不知餍足地说了一句—— 我爱你。 —————— 第二日,陆楚在早七点左右悠然醒来。 身体像被碾过一般,酸疼不适。 昨晚7为陆楚做了清理,然后抱着他,盯着他安恬睡颜一直看到了现在。如今察觉陆楚醒来,身体似乎有些不适的样子,他低头轻吻了一下陆楚额前,伸出来为他揉着腰部。陆楚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俯趴着,任由他帮自己按摩腰部。7手法很好,按得极为舒服,陆楚身上酸疼感渐渐消散,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然而,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等陆楚觉得自己腰不再那么酸软,行动已经完全没问题的时候,他便收拾一番下了床。 7一直跟在他的身侧,半跪下身子,为他穿好鞋袜。 陆楚有些不太敢和7对视,藏在碎发下的耳廓一直染着薄红,7见状,嘴角不经意上扬。 . 两人先去了游轮的餐厅处吃了早饭。 陆楚不知道平时高级餐厅这么的人多不多,但是今天餐厅内十分寂寥。 餐厅里的厨师如往常一般做了精细美味的食物,摆放在精致的摆盘上;服务生穿着干净礼仪得体站在一旁,时刻准备为游轮上尊贵的客人献上最周到热情的服务。但是,却不见几名客人过来。 陆楚疑惑,问向一旁的服务员:“其他人的用餐时间是什么时候?” 服务员毕恭毕敬回答道:“大部分人客人是集中在七点到八点半之间进餐的,小部分客人要晚一些或者没有进食早餐的习惯。” 陆楚听后,点了点头,此时是早上七点四十多分,照理来说应该是客人最多的时候……想必昨天死人的事情,对大家的冲击很大。 简单吃完饭后,陆楚对7道:“我们去普通餐厅那里看一看。” 这艘船上有两千多名乘客,其中,贵族乘客不过占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普通消费群众还是占大多数。不知道昨天有人遇害的事有没有在他们之中传来,或许已经传开,毕竟甲板甚至宴会厅都不是只有贵族才可以上去的。 7自然同意,于是领着陆楚去了下面那一层。 说是经济舱普通消费区,其实条件也是不错的,只是没有贵宾区那边奢华而已。 这边餐厅倒是没有贵宾区那边人数寥寥,几乎每张餐桌上都有人在用餐,他们看到陆楚和7过来也没有太过惊讶。7作为船长,不是谁都要会见的,此时穿的也是常服,所以没有人认识他们,自然也没有引起任何躁动。只有角落里偶尔传来几句女人的低语,笑着说这边的两个男人还真是优质,看起来也像上面那一层的有钱人,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 陆楚目光扫过餐厅中的一众人,观察是否能找到有嫌疑之人。 所有人都表现的很正常,吃饭聊天甚至打闹,交流着接下来的航程和路线,计划着要做的事。 看着如此祥和的场景,陆楚一时间不能判断他们是没听说昨天的事,还是不把那事当做回事——毕竟死的三个人都是上面那一层的有钱人。 就在这时,一名船员匆匆忙忙地跑了下来,找到7,然后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7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让那名船员先回去。 那名船员走了,陆楚疑惑道:“怎么了?” 7牵着陆楚的手走出了餐厅,边走边说道:“有人在闹。” 陆楚闻言就立刻想通了原因,随着7走到了宴会厅的位置。 有人跟着他们一起去了高级宴会厅,二人察觉自己身后悄悄跟着几名好奇地普通人,他们并没有在意,也没有驱赶。 此时宴会厅堂皇奢华的装饰全都退了去,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高级大厅,没有纸醉金迷的意味。一群穿着得体,端着气质的人聚在那里,围着两名中年男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 看见7过来,那两名中年男人立刻迎了上来:“沈船长。” 7点头:“船员说你们找我有事。” 两名中年男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道:“是这样的,我们想要提前结束游轮行程,回程上岸。” 另一个人附和道:“对,我们想要回程上岸。” 7道:“原因?” “是这样的,昨天沈船长说如果有相关职业的人愿意帮助调查的,可以去查看死者的尸体。”中年男人说着看向了自己一旁的几个人,“事实上,我和我朋友是两名刑警,另外,乘客中还有两名医生和一名侦探,我们一起去查看了尸体。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是一名熟练的罪犯,他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在甲板上悄无声息地锯掉了一个人的一条腿,如果前两名死者的死也与他有关,那么,他说不定是个连环杀人犯。所以我们想,还是上岸找有专业侦查工具的专业团队来排查一下船上的每一个人为好,否则,下一个遇害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事关人命,我希望沈船长尽快做决定。” 其他人立刻应和,他们只是出来玩一趟,可没有葬在这里的打算。 7只是稍作沉吟,便点头答应了这件事,提醒其他人吃过饭后就回各自的房间,不要乱逛,并嘱咐船员将这个消息告诉下面那一层的人。之前跟着陆楚和7过来的人在一旁听闻了事情的全部,惊恐地捂住了嘴,向船员询问经过后,立刻跑回去告知了其他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如临大敌,乖乖呆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回程上岸吗……陆楚则无奈摇了摇头,这事是不可能成功的,身处死亡游戏之中,魔鬼怎么可能在它玩腻之前便放你回去。 果然,进入操控室后,7和陆楚发现,船上的导航突然失灵,无法使用。 此时,远方升起雷雨黑云,随着海风,渐渐朝着游轮的方向移动,几十分钟后就会笼罩他们。 7打开广播,用低沉平稳地声音宣布道:“各位乘客,由于游轮导航失灵的原因,游轮不能判断正确定位和方向,且几十分钟后有可能有暴雨将至,我们更加无法贸然起航返程,请大家尽量待在自己的屋子中,稍安勿躁,等候通知。我们会尽快解决问题,对这趟旅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全体船员表示深刻歉意。” 第126章 第九局 全船上下两千多人霎时间全都陷入恐慌之中。 众人惶恐之余纷纷猜测, 游轮的导航会坏,是不是因为那名凶手做的?那名凶手为什么要杀死被害者, 因为恨意, 还是仅仅为了满足施虐的快感?如果是后者,那他们岂不是也非常危险…… 陆楚已经想到船上的乘客和船员肯定都会陷入惊慌惶恐之中,但是如果任由他们继续害怕, 岂不是正中了凶手的下怀。 于是,等7说完话后, 陆楚接着俯身凑到话筒前,用温润若春日的声音缓缓说道:“请大家冷静,不要慌乱,也不要过度地彼此猜疑。在找到凶手前, 除了用餐,所有人都尽量不要出自己的房间门。稍等片刻后, 我们将会一个个排查全船的船员和乘客,以便搜查证据,查出凶手,届时还请大家配合。” 说完, 陆楚又重复了两边7和自己的通知, 这才关了广播。 做完这一切,陆楚呼了一口气,对7道:“走,我们去排查一下船员和乘客。” 7闻言,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船员制服, 递给陆楚:“换上这个,跟着一起调查更方便。” 陆楚笑:“好,还是沈船长想的周到。” 7揉了揉他的发顶。 . 陆楚换好衣服,发现衣服的尺码刚好,简直像是为他量身定做,舒服柔顺的面料紧贴身体,勾勒出身体流畅的线条。陆楚的身材比例极好,腰比寻常人削瘦一些,此时穿着这套制服,显得修长挺拔,十分好看。 7看着他,眸底闪过几分暗沉的光芒,不过转瞬便被他自己压了下来。 “很合身。”7陈赞。 陆楚笑着摇头:“是你选的好。” “好了,一切准备就绪。”陆楚接着道,“我们出发吧,两千多个人,一个一个仔细排查,还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去。” 7点头:“嗯,先从船员排查起。” 陆楚赞同:“船员算是我们自己人,如果凶手出在这些人里,事情会变得相当麻烦和危险。” 于是,二人便将所有船员都集合了起来,一名一名搜过身后,又去他们的休息室继续搜查——并没有发现可以的作案工具。 而进行完这一步,就已经到了当天晚上。 中途的时候,远方的黑云迫近,果然下起了噼里啪啦滂沱大雨。 游轮随着风浪摇摆,船员忙活起来,所有人都待在自己的房间中,看着外面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感受着船只跟着风浪摇晃摆动的幅度,心情陷入前所未有的沉闷郁结之中。 因为乘客人数实在太多,搜查乘客的时候,陆楚和7从船员中选出了几名人,一起进行搜查,这样一来速度倒是快了一些,却也没有快到那里去。普通区域的乘客还好,贵宾区域的乘客有几个不太配合,声称他们是绝对清白的,用不着排查,几番如此一番折腾,等到排查完所有乘客后,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陆楚跟着7和船员一起检查过了船上所有人,从船员到乘客,无一遗漏。他凭借远超常人的嗅觉记忆能力,大致记住了所有人身上独有的味道,以便之后再遇到受害者时,可以从气味上辨别凶手。 这其实才是他们排查最重要的意图。 如果某一局中的凶手真的能通过“搜查”这样的手段找出来,那这一个副本未免也太好过了。 “规则”是有智慧和规律的,它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这一次搜查的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查出凶手,而是给陆楚机会记住所有人的气息。凶手的杀人取乐不可能就此终止,之后肯定还会陆续有人遇害,到那时,陆楚的能力便能派上用场。 然而,这次陆楚的能力却遇到了瓶颈。 以往,不管凶手是人是鬼,陆楚都能从被害者身上或四周问到其他有嫌疑的味道。昨日那名受害者身上,陆楚也闻到过陌生的气息,但是等他排查完那二千多名船员及乘客,确认了他们的气味后,便得知受害者身上的其他气味的来源是他的朋友,是和他相约一起游轮七日游的人。 而那几个人,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很棘手。”陆楚揉着太阳穴说道。 此时已是凌晨,两人忙活了一天,连饭都是匆匆吃完,7仍旧没有疲乏的情态,陆楚有些疲惫。 7握住陆楚的手,代替他为他揉着太阳穴:“不要急,真相会慢慢浮出水面。” 陆楚叹息:“可是这一局的任务是‘存活’,如果不知道所谓的‘老虎’和‘伥鬼’是谁,也不去追踪他们,还能存活到最后吗?” “当然可以。”7笃定道。 听着7简单明了却坚定沉稳的四个字,陆楚心中倏而大定。 “早点休息,你今天太累了。”7道。 7已经习惯了像个机器人一样不睡觉,但是陆楚不行,太过劳累会使他的身体机能急剧下降。 陆楚点头:“我先去洗澡。” 7勾唇:“需要我帮忙吗?” 陆楚耳根悄然染红,温和笑着摇了摇头:“不用,我很快就好。” 陆楚洗完澡后,7也洗漱了一番,二人相拥躺在床上。 今天确实太累了,即便外面依旧下着大雨,游轮摇摆,左右晃着。陆楚还是很快便沉沉睡去,7始终保持着清醒。 . 一觉天明。 外面的狂风暴雨稍微停止,不再像昨天一样昏暗阴沉,如同吞噬众人的怪物。但是阴云依旧密布,太阳仍未出现。 陆楚刚刚睡醒,尚且迷蒙,整个人缩在雪白的棉被中,只露出一双通明双眼,时不时眨眨眼,看起来十分乖巧。 7一直看着他,见他这样,忍不住低头轻吻他眉眼:“再休息会儿。” 陆楚将双眼也藏进了被褥之中,微微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外面隐约传来了人们争吵的声音,下一刻,7床头的通讯设施响了。 7接通,对面是船上的一名船员,船员说了些什么,7表示知道便挂了电话。 陆楚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外面有事发生?” “嗯,”7的语气很平静,仿佛说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又有人遇害了。” 闻言,陆楚精神了,他坐起身开始穿衣:“我们去看看。” 7也起身穿衣。 一番洗漱过后,为了便于被识别,两人一人穿了船长制服,一人穿了船员制服。 . 听船员说,许多人都集中在了宴会厅的位置,等待着船长给他们一个说法。 陆楚和7到达宴会厅后,立刻便被人围住了,船员们想阻止却阻止不能。7一个眼神扫过全场,所有人都背脊一凉,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呆站在原地,再不敢往前多走一步。 “先告诉我事情的原委。”7如此说道。 这时,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双眼红肿,哭着道:“我弟弟和弟妹被杀了……” 这次的受害者是两个人。 陆楚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就在刚刚,”妇人说到这个顿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去叫他们一起用早点,却发现里面没人回应,我本来想着他们可能先去了,正准备往餐厅走,就看到屋门下面正往外渗血……” 陆楚闻言皱眉,受害时间应该是今天凌晨。 妇人继续说:“我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旁边住着的人出来用餐,他们一起帮我撞开了门,然后……然后我就看到……” 说到这里,妇人再也说不下去了,瘫坐在地上,眼泪不停往下掉。 陆楚见状并不勉强她,而是将她扶了起来,托付给其他人暂时照看,然后看向知情船员:“带路去案发现场看看。” 7则对在场的人道:“请乘客们先回自己的房间,我和船员将前往现场查看。” 这时,昨天那几个警察、医生和侦探自告奋勇道:“我们也一起吧,或许能帮上什么忙。” 陆楚自然同意,有人愿意帮忙再好不过,总能对案件进展有些帮助。 这次死亡的人是住在普通区域的乘客,陆楚几人跟着知道案发场地的船员抵达了目的地,门被人撞开,锁已经损坏,门便虚掩着,下方溢出来粘稠鲜血。 带路的船员上前一步打开了屋门。 晒时间,刺鼻的血腥味和肉糜烂的味道扑面而来。 血肉糜烂的气味?今天凌晨被杀的人,早上尸体应该还是新鲜的,怎么会有腐烂的气味。 陆楚往里望去,明白了原因,那两具尸体关节扭曲躺倒在床上,脖颈处的动脉被切开,放了满地的血,而他们的皮肤被滚油浇过,早就看不到原本的颜色和形状。 第127章 第九局 大部分乘客都听从安排回了自己的房间, 除了可能对案件有所帮助的刑警等人,只有受害者夫妻的姐姐跟了过来。此时, 姐姐站在门外, 再度看到屋里自己弟弟和弟妹的惨状死态,立刻就蹲在地上边吐边害怕一般哭了起来。 陆楚见状,觉得她在现场帮不上太大的忙, 就让一旁的船员先将死者的姐姐带了下去,准备等她情绪稍稍稳定, 而自己这边又调查出一些具体情况后,再去询问她。 安排好被害者的姐姐后,陆楚等人踏入了屋内,开始勘察现场。 死者夫妇被人杀死后, 关节被折断,摆成了奇怪的形状, 从门外往里看并不能看出来他们究竟是被摆成了什么造型。然而等到进入屋中,站在侧上方俯看,才发现,两名死者的身体竟然被拼接摆放成了一个“死”字。其中, 两人的一条胳膊甚至被用血腥的手段拆了下来, 用来充当上面那笔“一”。 而因为他们全身被油浇过的缘故,身体烂的不成样子,差点要辨认不出来原本的样子。 陆楚接过7递过来的手套,蹲下身查看尸体。 不得不说,近距离接触, 这两具尸体的味道简直称得上“沁人心脾”,臭味直击心灵。 陆楚嗅觉比常人灵敏,感觉更甚。 但是陆楚不能戴上口罩遮挡气息,因为他需要用嗅觉去分辨受害者尸体身上残留的其他人的气味。 他们处于海上这么一个封闭式的场景下,游轮审查严格,不会让不相关人口和未购买船票登记在册的人偷溜进来,这么看来,凶手只能是这艘船上的船员或者乘客。 记住了死者夫妇身上和房间里较重的其他人的气味,陆楚在脑海中与昨天记住的气息相互比较,最终只将范围锁定在了五个人身上。 那几名跟着过来的医生、刑警以及侦探也在勘察现场。职业因素,医生在调查尸体的死因死状,而刑警和侦探则对案发现场的布局构造、物件摆放调查的更为仔细。 陆楚将自己在死者身上闻到气息的事情告诉了刑警等人,这几个人明显不信,用质疑的眼光看着陆楚:“怎么可能用气息分辨杀人凶手,你别是来捣乱的吧?!” 陆楚听到他们对自己的质问和不信任,也不生气,而是挂着温和笑意,走到其中一名刑警面前,微敛双眸轻嗅了一下,便肯定道:“你昨晚和136号房的女人发生了关系。” 那名刑警浑身一震。 昨晚他确实136号房间的女人发生了关系,他们在前两天就看对了眼。因为游轮上有杀人犯的缘故,昨天夜里,那女人害怕极了,便去他的房间找他寻求安慰,一来二去半推半就间,两人就上了床。 说完自己坚定的结果,陆楚不等那名刑警回应,就走到了另一名侦探面前:“你今早和217号房间的男人一起用了早餐,早点吃了面包片加胡萝卜。” 面包片里夹胡萝卜的吃法是那名侦探的特殊癖好,而且他有早餐后再刷一次牙的习惯,这是一般人猜也猜不出来的。 接下来,陆楚走到另一名刑警面前,嗅了一下后,挑挑眉道:“你出……” “别说!”那医生赶紧喝止。 陆楚笑着吞回了嘴边的“轨”字,他在这名刑警身上闻到了两名女人的新鲜气息,这种深度的气味沾染,只有经过交-合才能做到,看来这名刑警的“业务”十分繁忙。 医生问陆楚道:“你是什么时候记住的船上的人的气息。” 陆楚如实回答:“每个人的气息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像我们的指纹和虹膜一样,我的嗅觉一向比普通人灵敏许多,能记住这些味道。昨晚,我跟着沈船长以及其他船员一起排查了游轮上的船员和乘客,顺便记住了所有人身上的独特气味。” 这下,在场的几个人都相信了陆楚的能力。 比之陆楚嗅觉上的能力,更让他们惊讶的是,陆楚的嗅觉惊人就算了,他居然还能在一天的时间里记下所有人的气味特征,并将这种独特气息与他们居住的房间一一对应起来……可见他的独特能力,在侦查方面已经逆天到不像人类的地步了。 于是,侦探询问道:“那你说说,你刚刚在死者身上嗅到的气味都是谁的?” 陆楚将自己嗅到的,尸体身上带有的新鲜气息相对的人一一说了出来。 令众人诧异的是,其中一人就是死者的姐姐。 侦探闻言摸了摸下巴:“如果是死者的姐姐的话,经常和死者夫妇接触,最近一段时间在死者身上留下气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确实是正常的,”陆楚随即便道,“但是,如果死者夫妇身上最浓重气息是他们的姐姐呢?” 最重的,自然就是最晚留下的。 医生也质疑道:“但是,也可能是今天早上去案发现场的时候留下的,不是说死者夫妇的姐姐是他们尸体的第一发现人吗?” “这不太可能,”陆楚断然否认后,对一旁的船员说道,“你去将当时帮着受害者姐姐撞开房门的人带过来,再挑几名船员看管住死者的姐姐。” 船员点头离去。 就在这时,医生忽然小声低叫一声:“呀,这是什么东西?” 其他人听见动静,全都围了过去。 只见那名医生拿着镊子,从男性死者被割断放干血的脖颈伤口中抽出了一张布条。 陆楚定睛看去,确定了那布条和他之前发现的布条一样,被血液浸染成了红褐色,上方用黑色油性笔写着隽秀的字——你们猜猜,我拥有多少伥鬼? 医生一字一句读出了声,片刻后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伥鬼么……这个我倒是知道。”侦探如此说道,而后便给几人解释了一番伥鬼的意思。 两名医生摇摇头,愁眉苦脸:“搞不懂。” 刑警们若有所思。 侦探讲完后,想起什么扬声问道:“另一名死者呢,她的身上有没有相似的布条?!这可是相当重要的线索!” 医生闻言赶紧去检查女性死者的尸体,果真从她被割开的喉咙中取出一块小布条,几人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他们,就在你们之中呢。 这种留言的语气,陈述中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味,令人毛骨悚然。 陆楚蹙眉看着那两块布条,陷入沉思之中。 侦探扭头看向陆楚:“你刚刚通过气味,是在怀疑死者夫妇的姐姐就是凶手吗?” “并不是,”陆楚摇头,“我没有说过她是凶手。” 两名医生疑惑:“那是什么?” “我只是怀疑——她是‘伥鬼’而已,”陆楚指了指布条,解释道,“也就是传说中的帮凶。” 被老虎“吃掉”的人,有两种结局,一种是死去,另一种就是成为伥鬼,做老虎的忠心奴仆,然后诱惑自己的朋友乃至亲人,被老虎所杀。 这个“老虎”的气息陆楚没有闻到,但是这名看似因为弟弟与弟妹哭的痛不欲生的姐姐的气息却是如此的清楚——被害者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他们的姐姐留在他们身上的气息最近,根据陆楚的判断,大约就在这几个小时之内。 以上种种,再联系起伥鬼诱惑至亲为老虎所食的传说,陆楚猜测,这个女人,就是其中一只“伥鬼”。 确认了方向,几人退出了房间,准备去审问被害人的姐姐。 “楚!原来你在这里!” 就在此时,陆楚听到一道嗓音柔软甜美的声音,他朝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爱莉穿着小洋服提着裙边,踩着十多厘米的高跟鞋“哒哒”从走廊远处朝着陆楚小步跑来,并轻跃投入了他的怀中之中。 陆楚被吓得摊起了双手,手足无措,微愣着任由娇小可人的爱莉抱住了自己的胸膛,娇声抱怨道:“楚,这几日你怎么不在自己的房间里?我找了你好几次,你都不在……” 一旁的7皱眉,周身萦绕低气压,一只右手微合,似乎下一秒就会将爱莉撕碎。 回过神来,陆楚连忙将埋首在自己胸前的爱莉推开,道:“我这几天在跟着船长一起调查这次的杀人案,就没回自己房间。” 爱莉闻言拨弄了一下自己金色的波浪长发,眨了眨眼:“好吧,我还以为楚你出事了。” 爱莉旁边跟着一个人,就是陆楚目睹甲板上受害者被砍腿的时候,一直在爱莉身边的男人。此时,爱莉指了指这个男人,对陆楚道:“彼尔德也很担心呢。” 彼尔德中文不太好,带着浓厚的外国口音,一字一顿地开口:“是的,楚,我们,都,很担心。” 爱莉呵呵的笑:“噢,彼尔德,你还是别说话了,你的发音会笑死我的。” 彼尔德闻言耸肩,继续结结巴巴的表示要想学好一门语言,就要常常和别人对话,所以他不会放弃用中文和大家聊天。 7走到陆楚跟前,将陆楚拉至自己的身边,强势的眼神扫过爱莉。 爱莉见状却并不害怕,而是目光狡黠调皮道:“嘿,朋友。目前,我们可是同一条战线上的。” 第128章 第九局 爱莉与上一次陆楚见到的时候有些不太一样, 似乎变得变得更黏人了一点,也更爱笑了点。 彼尔德在一旁她也不理会别人, 只围在陆楚身边喋喋不休的说着话。看到一旁死者夫妇房间的门大开着, 她便立刻说想要进去看看,幸好陆楚及时阻止了她。 爱莉面露疑惑看向陆楚:“怎么了,楚, 那边的房间不能看吗?” 爱莉毕竟是女人,上一次看到那具被截断了双腿的男人的时候, 就被吓了一跳,这次难免不会再受惊吓。正因如此,陆楚才阻止了她去查看案发现场。 陆楚指了指那边的房间,对爱莉解释道:“那里刚刚发生了命案, 死亡现场太血腥,你一个女孩子, 就不要去看了。” 彼尔德听到这话,顿时十分好奇:“刚刚我,就听说,又有两个人, 被杀害了, 怎么样,你们查出来,什么,了吗?” 陆楚摇头:“没什么线索,只有凶手留下来的两张布条。” “布条?”彼尔德惊吓, “那上面,写了字吗?” 侦探插嘴道:“写了。” 彼尔德:“笔?” 侦探点头:“黑色油性笔。” 彼尔德断断续续夸张地叫道:“噢,我的上帝,你们,不能根据,字迹,查找凶手吗?”因为中文不好的缘故,他此刻的言语情态颇有些滑稽可笑。 侦探嗤之以鼻:“凶手又不是弱智,他既然敢用油性笔写下字迹,就说明他是有备而来,不怕我们去比对笔迹。如果凶手真的是可以随意改变自己字迹的家伙,我们没有专业的仪器,单凭肉眼很难从笔锋线条处的细节找出凶手。” “我只是说,万一呢……”彼尔德声音弱了下来。 “好了,”陆楚打断了双方的谈话,“别为了不重要的事情浪费太多时间,抓紧找出凶手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应该先去审问被害者的姐姐。” 爱莉闻言,立刻表示:“楚,我也要去!” “爱莉,我们不是在玩耍。”陆楚耐心劝服。 “不是的,楚,”爱莉坚持,不依不饶地抓着陆楚衣袖,“我想我可以帮上楚的忙,你要是不让我跟着,我就不放手了。而且,楚经常说我是最聪明的女人,不是吗?” 陆楚当然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想必是这局中,自己身份角色的某一项人设。因此,陆楚不能否认,而是礼貌地将她抓着自己的手拿开,无奈说道:“那好吧,你尽量在一旁坐着可以吗?” “当然可以。”爱莉笑的妖媚,十分开心。 7伸出结实手臂将陆楚揽了过来,警告的眼神看向爱莉。 就这样,一群人进入了受害者夫妇姐姐的房间。 几名船员站在那名女士身边,看起来像是在保护,实则是听从陆楚的话,对她加以监督管制。 那名女士看见陆楚等人走了过来,立刻擦了擦红肿的双眼,站起身来,语气仍旧有些哽咽道:“怎么样,船长先生,刑警先生……查出来杀害我弟弟弟妹的凶手了吗?” 陆楚摇头:“身处游轮上,我们没有相应的勘察工具,对案件的调查极为不利。你先坐下,我们有些话想问你。” “好。”那名女士乖乖坐在了窗边。 因为房间内空间太小,所以船员都退了出去,留下空间给陆楚等人询问调查。 侦探拿出一个小本子,问被害者夫妇的姐姐道:“夫人贵姓?” 女士态度谦和:“我姓何。” 侦探点头:“何女士。” 这时,一名医生说道:“何女士,经过我和另一名医生的尸检,推测受害者的死亡时间是在据此五至六个小时之内,也就是凌晨三至四点之间,请问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 何女士回答道:“我那时候睡的正熟。” 刑警插口询问:“没有听到你隔壁的房间传来异样的声音吗?” 何女士摇摇头:“没有,外面雨下的那么大,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游轮也跟着晃来晃去,就算是有,我也听不到。” 询问她的人彼此对视,侦探再度提问:“那最后一次见你弟弟和弟妹是什么时候?” “晚饭的时候吧,”何女士回忆似的说道,“那之后,我有点乏,就先回房间了。” 侦探边写着边说:“也就是昨晚八点左右?” 何女士肯定:“嗯,是这样。” 陆楚侧眸:“那么你知道死者夫妇在那之后还见过谁吗?”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陆楚问话的时候,何女士回答问题时的态度不自觉小心谨慎了一些:“有,321室的人,他们一起打了麻将。” 陆楚直视她:“确定?” 何女士点头:“确定,他们本来还准备邀请我一起,但是我拒绝了。今天早餐的时候我碰到321房间的人,问了他们之后,他们说他们一起打麻将到了深夜十一点多,还一起拍了照。” 这不可能,关于何女士说的321室的人的气味,陆楚的确在死者尸体上闻到过,但是那气味停留的时间,绝对比何女士的气味在尸体上停留的时间长。但是,她却说自己比他们更早和受害者夫妇分开。 很明显,她说谎了。 其他人的眼神都变得严肃。 陆楚温润表情不变:“何女士?或者叫你——伥鬼?那么,现在请告诉我们,‘大猫’到底是谁?” 话从陆楚口中说出来,何女士目瞪口呆,一时忘了言语,片刻后才嗫嚅道:“你……你说什么呢……” 医生见状,当机立断,编造谎言诈她道:“我们在死者的房间里发现了死者死之前打开的摄像机,虽然只照到了房间一角,但是清楚地看见了你在凌晨走进死者房间的身影。” 何女士本来就已经慌了神,此时根本无从分辨医生口中话语的真假,只以为自己真的被一架摄像机暴露了行踪,颓然跌坐在了地上,喃喃开口道:“老虎,老虎……” 陆楚看着她,轻声问道:“你是被他胁迫的吗?别害怕,如实回答我们,我们会帮助你的。” 她看着陆楚面露惊恐:“你骗我……你骗我……帮我?谁帮我……我不能说!不能说……不会放过我的……不会……” 说着她痛苦地哭了出来,比自己弟弟弟妹过世时,哭的还要真实,还要悲痛欲绝。她一步一步后退,直到背靠背后的窗户,而后她趁着众人不注意,猛然打开了窗户,突然纵身跳了下去。 这是游轮船舱的上几层,下面不是浩淼海水,而是船身两侧坚硬的地板。从高处坠落,女人摔得姿势难看,腿骨骨折,尽管如此,她依旧挣扎着,惊慌失措地拖着疼痛残缺的身体朝着游轮边缘爬去。 “阻止她!”侦探激动地大声喊道。 陆楚见状,明白了她想自杀守住秘密的意图,立刻攀住了窗边,想要从这里直接跳下去阻止女人的行动,却被7抓住了胳膊,7凝视他:“这里太高了。” 说完,7挥手示意,几名船员立刻冲了下去,就在那几名船员急速狂奔下楼,试图接近阻止女人的时候,何女士已经攀上了船边。 跳下去的之前,她抬眼看了一眼这边的方向。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陆楚似乎从她绝望惊恐的眼中读出了一丝求饶。 她看着的是他们这边的方向,那么,她在向谁求饶。 或者说,是什么样的存在,会让她在已经决定要寻死的情况下,还要害怕惊恐到要求饶的地步? 这个答案陆楚不知道。 而何女士也在下一刻,纵身一跃跳入了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中。 侦探等人情绪瞬间低落:“这下,线索断了。” 此时虽然暴雨已停,但狂风却不止,天色依旧昏黄,海面上波涛汹涌。人若是跳进海里,下一刻就不知道会被卷到哪里去,更何况下海捞人。 于是何女士这条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断了。 一名医生叹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又不可能真的也跟着从这里跳下去,我很惜命的。” “现在怎么办?”刑警问道。 侦探打了个响指:“去隔壁继续研究死者尸体吧,说不定还能有什么新发现。” 众人认同,陆续走向了隔壁房间,不多时,这里便只剩下了陆楚和7两个人。 陆楚双手扒着窗边,目视远方,自我疑惑:“‘老虎’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闻不到它的味道……” 他虽然这么问了,却没想7真的会给他答案,因为这是他要独自完成的任务。7早就知道了所有单人副本的攻略方式和谜题答案,他一直都是以引导的姿态为陆楚保驾护航,却不会直接告诉他正确答案,因为那看似是帮助,实则是在溺杀。 于是陆楚继续猜测。 “或许只是某一种诱惑也说不定……放大人心底的贪念,利用这一点,吞噬那个人的灵魂,然后让他或她成为必须绝对服从于自己的仆从,也就是伥鬼。”陆楚说着自己先笑了,“怎么听着跟邪教洗脑仪式似的,真不知道这只老虎究竟拥有几只伥鬼。” 7闻言勾唇,将陆楚环进怀中,低声道:“我不会让这只大猫拥有第二只伥鬼。” 陆楚闻言点了点头,脑海中却浮现何女士纵身跳海前看向这边的眼神。 她在害怕什么,又在向谁求饶? 那只“老虎”,可能就在他们刚刚这群人之中。 第129章 第九局 几人又花了几个小时去查看受害者夫妇的尸体和房间, 却再没有了发现其他线索。 除了被扭曲成奇怪形状的尸体以及被塞进尸体脖颈中写了字的布条,案发现场十分干净, 很整洁, 甚至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 陆楚很好奇,那只凶残的大猫,是怎么将这些人在痛苦中无声无息杀死的? 因为案件没有新发现和新突破, 时间一晃又到了中午用餐的时候,众人只好暂时解散, 先去用餐,留下几名船员守着案发现场。 从何女士死后、几人再度进入案发现场勘察到他们用餐的这段时间里,陆楚一直在观察着与他一同调查这件事的每个人。 他肯定,当时何女士在看的人是谁, 一定是这场案件的关键。 然而,所有人的表现都极为正常, 没有疑点,这令陆楚无从深入追究。 见陆楚用餐时一直不在状态,心绪纷乱,眉眼尽是愁绪, 7将一块瘦肉添进他的碗中, 而后用手捏了捏他柔软的耳垂。 陆楚立时回神,抬头看向7,眼中澄澈。 7勾唇,再度轻轻捏了一下他耳垂,这才道:“先吃饭, 总会有线索的。” 陆楚摸摸了自己被捏的微热的耳垂,点头笑道:“遵命沈船长,我立刻集中精力吃饭。” 7勾唇,又为他添了些菜。 . 用过餐后,陆楚等人一起去拜访询问了居住在受害者夫妇附近的乘客,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人再凌晨的时候听到异响。 倒是那两个和受害者夫妇一起熬夜打麻将的人给了些线索。 那两个人说,他们在打麻将互唠家常的时候,受害者曾偶然之中提到过,他的姐姐这两天经常凌晨去他们夫妻的房间,说是害怕,不敢一个人住一个房间。还解释说她之所以经常在凌晨过去,是害怕影响他们夫妻的正常夜生活。 陆楚闻言,略一点头。 这条信息更加强有力地指明了受害者姐姐之前的证言是假,但是他们早已经将何女士锁定成为了嫌疑人,并审问结束,而何女士也已经畏罪自杀,这条看起来很有用的信息也就作废了。 这期间,陆续有乘客过来询问案件进展;也有不少人不停询问着导航是否修好了,什么时候能返航上岸回家。 所有乘客都忧心忡忡,生怕下一个被悄无声息杀死的人就是自己。 然而,根据恐怖片基本定律,这时候的导航必然是修不好的。他们虽然不是在演恐怖片,却身处比恐怖片更加恶趣味的“规则”之中,这是一场游戏,“局”的发展走向如何,全看“规则”这个意识体觉得好不好玩。 所以,游轮上的乘客注定要失望。 这日晚饭的时候,大家都像约好了一样,同一时间出现在了餐厅现场,挤挤攘攘地用完了饭。 陆楚去普通舱位的餐厅查看,发现也是相同场景。 匆匆吃完饭,众人便立刻快步回到了自己房间中,死死关上了门,各自躲着。 陆楚见状,对7道:“看样子,今晚应该暂时不会有人遇害了。” “或许。”7道,“别太焦心,静等船到桥头。” 陆楚点头:“嗯。” 当天夜里,陆楚依旧睡在7的房间中。 无论白天发生了什么事,只要7在身边,必定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风平浪静,没有人被杀害。 虽然是预想之中的事情,但是陆楚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因为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为压抑骇人。 今天仍然有许多乘客前来问是否能返航的问题,得到否定答案后,顿时神情灰败,各自再度躲回了自己房间中。 另一边,负责管理货舱的船员前来寻找7。 7看向他:“发生了什么事?” 那名船员跟7报备道:“船长,因为游轮货舱空间有限,且我们原定的计划是为期五天的游轮海上旅行的缘故,我们准备了约十天的食物。前几日游轮刚刚启程,为了给大家提供最好的游轮之旅,我们的餐厅采用的是自助制,尤其是贵宾区的餐厅,食物的供应远大于食用,导致食物消耗速度很快。如今若是再不返航,即使努力节省,我们的食物也只能支持十一天了。” 陆楚闻言,立时询问那名船员道:“‘十一天’是最长时间吗?” 船员回答:“保守估计。” 陆楚沉思,在食物不够的情况下,返航之事迫在眉睫。 然而没有导航,现在又日日都是阴天,连太阳都看不到,处在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上,实在无法确定方向。如果冒然启程,很有可能会走错方向,前往更远的大洋深处,也可能发生触礁等危险之事。 7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声音沉稳冷静,对那名船员吩咐道:“嗯,我知道了。你去广播室,把这个消息告诉船上的乘客,并告知大家节省食物,我们会尽快解决导航问题。三天后,即使导航和其他探测仪器仍旧不能用,乌云仍旧没有散去,我们也会起航,试着凭借老水手们的经验寻找回去的航线。” “是,船长!”船员领命退下。 不一会儿,广播室响彻了游轮上的每一间房间、每一处角落。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即便没有命案发生,游轮上乘客的恐惧更上了一层楼,一时间人心惶惶,没有一开始的时候陆楚见到的欢声笑语,歌舞升平。所有奢靡华丽全都褪去,这一艘原本为了放松取乐而起航的豪华游轮仿佛就这样变成了幽灵的古堡,肃萧宁静,死气沉沉。 那几名刑警、医生和侦探一起来找过沈船长和陆楚,彼此交换心得和猜测。 下午的时候,爱莉硬是托着彼尔德来见陆楚,抓着陆楚的手臂问他为什么还不回自己的房间,她都找不到他了。 陆楚好一通劝服,才将爱莉哄了回去。 7一直隐忍杀意,等爱莉离开,才将陆楚抱进怀中,沉声道:“你离她远一点。” 对于爱莉总是黏自己的行为,陆楚自身也十分无奈:“我一直离她不近,怎么,吃醋了?” 7轻咬陆楚耳垂,毫不掩饰道:“嗯,吃醋了。” 陆楚本来是想调戏一下7,没成想却被7的直白干脆弄得面红耳赤。 这晚,陆楚再度睡在7的船长休息室,7以吃醋为名,将他按在床上把浑身吻了个遍,直吻的陆楚浑身透着薄粉。7自己下腹那个部位硬的发疼,却没有对陆楚做什么,而是抱着他一起睡去。 一觉醒来,陆楚发现缩在7的怀中。 陆楚抬头就见7正低头凝视着他,两人对视,下一秒,陆楚便被他封住了双唇,掠夺了呼吸。 唇齿相触,酥麻快感传至大脑。 良久,7放过陆楚,看着陆楚躺在自己怀中气息微乱,温和眼神水润迷蒙的样子,心底一阵柔软。 两人相拥躺了一会儿,看了看时间,便穿衣起身,准备去吃早点。 然而两人刚刚到达餐厅,就听到一名船员冲着他们跑来,气喘吁吁地停下,而后惊慌道:“船长,我早上出来的时候,闻到隔壁两间房间里传来刺鼻的血腥味,房间从里面上了锁,我们只好撞开了屋门,只看到……看到两间屋子里八名船员,全部被杀了!” 在场的其他人闻言,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震惊地瞪大了双目。 就在这时,又有两名女人跑了过来:“沈船长,我们隔壁的房间门下渗出血了,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您快去看看吧!” 7问:“撞开门了?” 女人摇头:“还没有,我们女孩子撞不动,几名男人说什么都不敢去撞门!” 7转头叫了几名船员去帮忙撞门。 不一会儿,又有几名乘客跑过来跟他们说自己隔壁出了事,7立刻派船员去排查每一个房间,看还有多少遇害的人。 一天的宁静过后,果然是更猛烈的风暴,好一番混乱后,确认死亡人数为八名船员,十三名乘客。 令陆楚感到惊讶的是,其中一名死者是和他一起查案的一名刑警——那名被陆楚说中和136号房间的女人发生性-行为的刑警。这名刑警的死亡方式和前几起命案一样古怪,他的上下两片嘴唇以及双手十根指头都被人切了下来,整齐地码放在被血液泡的殷红的床榻上。他的尸体则被人随意扔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块,看起来死的时候极为痛苦。 其他几名协助调查的刑警医生等人立刻赶到,和陆楚他们一起调查案发现场。 出乎众人意料,这次,通过气息确定,导致那名刑警被杀的伥鬼很快就被找到——就是陆楚之前说的,和刑警发生关系的136号房的女人。 这名女人晚上的时候总是以害怕的理由去敲刑警先生的门,之后他们二人发生了关系,彼此更加亲密暧昧。每晚或是女人去刑警那里,又或是刑警去女人那里,两人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关系。因此,这名刑警对136号房间的女人可能说是毫无防备。 由此可见,伥鬼诱惑的不一定是至亲,还有对他们信任的人。 因为信任,便会听从,且对其毫无防备。 第130章 第九局 另一名刑警看到自己同行死得如此凄惨可怖, 顿时极为愤懑。在得知凶手是谁以后,他立刻动身将136号房间的女人捉了过来。 136号房的女人长的极为好看, 是典型的东方美人, 柳眉朱唇鹅蛋脸,体态小巧丰腴。她被刑警反剪双手,押着过来, 披散下来的头发垂在眼前,看起来娇小柔弱, 但是透过她黑密长发露出来的双眼中,却没有半丝害怕或者惶恐。 那女人非常冷静,即使面对如此多将要审讯她的人,仍旧神情平静, 毫不在意。 这下,陆楚更加好奇, 那只“大猫”到底是怎么把这些人心甘情愿收做自己的奴仆的。 刑警直接压着女人走到了尸体跟前,语气狠厉道:“说,人是不是你杀的?!” 女人被他掐的胳膊红肿,却未露出疼痛的表情, 而是神色寡淡看了一眼尸体, 又看了眼尸体被切下来、整齐摆在床铺上的两瓣嘴唇和十根手指。 而后,女人忽然冷笑了一下,言语嘲讽道:“还有其他被切下来的东西呢,你们没找到吗?” 陆楚闻言,还以为她说的是脚趾, 但是他们已经检查过了,受害者尸体的两只脚都是完整的。两名医生听闻女人的话,立刻再度去检查尸体,为了查明尸体身上还有那个部位缺失,他们二人对视一眼,脱下了尸体的衣服。 其中一名医生小声咕哝道:“切下器官,还专门给尸体穿上衣服,也不嫌弃费事……” 医生小声说话间,已经将受害者的衣服扒了下来,而后在场的人都傻眼了,围观的女士全都背过了身去,男士则是顿感下体一凉。 还好两名外科医生是见过更血腥的手术现场的人,没有被死去刑警被切下来后揣在裤裆里的性-器官吓到。 侦探见过不少凶杀现场,但是男性被切了下体、放在档里藕断丝连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侦探脊背发凉,艰难吞了口口水:“活着割下来的?” “当然是活生生割下来的。”小巧娇弱的女人于散落长发中抬起黝黑双眼直视他,阴测测地说道。 刑警皱眉:“他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女人神经质地摇头,呵呵低笑,“好玩,呵呵,多好玩……” 因为职业相同,再加上这两天一起破案对彼此颇为惺惺相惜的缘故,刑警对另一名刑警的被害感到极为气愤:“他对你那么好,这两天游轮上不太平,每天都在想着要怎么保护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对我好?”女人再度神经质地仰头大笑,“什么叫对我好?他有老婆了你知不知道?他连孩子都有了,是个男孩,难道对我好就是告诉我回去以后可以给他当情妇?!” 这实情刑警并不知道,被堵的一时语塞。 陆楚等人目睹了整个质问过程。 可以确定“刑警被杀案”和前几起凶杀案有些不一样。这一次凶手明显并非那只藏在伥鬼背后的“老虎”,而是136号女人——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情杀。 尽管如此,若说这背后没有所谓的“大猫”的挑拨怂恿,陆楚是不信的。 于是,陆楚走到女人面前,直视女人的双眸道:“告诉我,你背后的那只‘大猫’是谁?” 女人看他,咧嘴笑道:“‘大猫’?呵呵,什么‘大猫’,哪儿来的‘大猫’?这游轮上没有这种生物,有的只是一副副虚伪丑陋的人类嘴脸。” 医生摇头:“这女人已经疯了。” 今天发生的命案不止这一桩,136号女人这里暂时问不出什么,他们又不能对她严刑逼供。商讨之下,只好将她绑了起来,口中塞上布条,再派了几名健壮的船员好生看守,避免让她有自杀的机会。 陆楚道:“走吧,去其他的案发现场看看。” 众人点头,起身前往其他凶杀现场。 连续看过几名受害乘客的尸体后,随行调查的医生确认死者的死亡时间和致命伤,侦探和陆楚负责调查其他细节。在这个过程中,陆楚的表情逐渐变得慎重。 每一次,除了几个觉得可能作案的人,他都没有闻到其他可疑气息。 但是,陆楚清楚地知道,这些人都并非真凶——作为“伥鬼”,他们不过是被诱惑利用的帮凶罢了。 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才能让陆楚可以闻到鬼神气息的嗅觉屡屡失灵? . 看过这些乘客受害者后,几人马不停蹄赶往了下一个令人十分在意的案发地点—— 船员们休息室。 和乘客卧房不同,船员休息室较小,且是四人一间的格局。窄小的房间中往两侧墙内嵌进去两架上下铺,房屋中间有桌子和板凳。发生命案的两间休息室是挨着的,在走廊的最里面,八名船员受害者死亡的方式相同,脖子上被勒进一条极细的钢丝线,生生割破了喉管,红色血液溢出;另有一根长木棍从每一名受害者的右耳插了进去,再从左耳捅了出来,整根穿过了脑子。 陆楚见状叹了口气,他们已经快要对受害者的各种离奇死法感到麻木。 几人询问了一番周围居住的船员,又得到了相同的口供——没有在夜里听到任何异样声响。 刑警已经开始进入暴躁状态:“死了那么多人,每个人的死法都这么凄惨,怎么可能一点争斗尖叫的声响都没有?!你们是被人下了迷药睡死过去了吗?!” 医生闻言,认真想了想道:“或许……还真的有这种可能,只是我们现在没有相应的仪器设备,不能抽血检验分析。” 侦探查看了一番案发现场后,说道:“说不定凶手只准备杀死一寝室的人,后来吵到了隔壁,就一起解决了?” 医生摇头否认:“如果能听到声响,那之前那些死者的邻居都干嘛去了?” 侦探无从作答。 案件再度走入了死胡同,船员被杀事件中,陆楚甚至连“伥鬼”的气息都闻不到了。 侦探闻言笑道:“你真的没有闻到其他气息吗?” 陆楚坦然摇头。 侦探的神情变得高深莫测:“我觉得,我可能知道了一点什么?” 其他人闻言,顿时全都扭头看向他:“什么?” 侦探眼神扫过在场众人,指节轻轻敲击桌面道:“还不确定,我要回去休息一会儿,整理下思绪。” “说的也是,”医生看了看表道,“已经下午两点十八了,我们中间不少人连早饭都没吃,先去用过餐休息一下再探讨吧。” 众人认同。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厨师专门为他们做了热腾腾的饭菜,吃饱之后,他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稍作休憩。 回到休息室,坐到床边,陆楚沉思状,无意识轻抚自己下唇:“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 7的目光落在他的唇上,问道:“哪一点?” 陆楚回答:“这次的局中人很奇怪。” 7凝视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陆楚继续说道:“不奇怪吗?以往每一局中的局中人对玩家的帮助都不大,甚至有拖后腿的嫌疑,“规则”的目的必然是阻挠玩家找到正确答案,可是我怎么觉得这一次的局中人这么靠谱……” 7无声点头,并不打扰陆楚的思考。 正当陆楚沉思之际,7的通讯器响了。 7接过通讯器,听完对方讲话后,沉声道:“我过去看看。”说完,便挂了电话。 陆楚赶忙问道:“怎么了?” “出事了,”7拉住陆楚的手,引着他朝外走去,“休息不了了。” 两人赶往宴会厅,便见一名医生步伐急切地跑了过来,停在陆楚跟前,告诉他们道:“侦探死了。” 陆楚惊诧蹙眉:“死了?” “对!”医生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显然也被这个消息弄得措手不及。 看来那“老虎”或者“伥鬼”就隐藏在他们周围,对他们了如指掌——前脚侦探刚说自己有了头绪,后脚便趁着分离之际悄悄杀死了他。 陆楚询问:“死因呢?” 医生回答:“食物中毒。” 陆楚微瞠双目,诧异反问:“食物中毒?” “嗯,确确实实是食物中毒。”医生条理清晰地解释道,“他死在了自己房间的门口,有乘客发现,立刻来敲了我的门。随即我和另一名同行立刻去查看了他的尸体,得出的结论是他死因是由于对某样食物过敏导致。我们吃的午餐的菜中加入了少量的过敏源食物,一般过敏症患者对自己的过敏源是极其敏感的,然而这次因为菜十分麻辣的缘故,麻意辣意掩盖了过敏源食物本身的异常味道,他就无知无觉地把饭菜吃干净了。” 医生说完,刑警和另一名医生匆匆赶到。 刑警问道:“怎么样?” 医生摇头:“线索又断了。” 刑警忍不住爆了粗口:“操!” “不过,”医生回忆一般说道,“我倒是记得侦探曾透露过一句话,可能和案件有关……” 陆楚疑惑:“什么话?” “只缘身在此山中。” “只缘……身在此山中?” 霎时间,陆楚脑海中闪现过什么。 第131章 第九局 那一闪而过的思绪消失地太过, 陆楚没能成功抓住。 暂时想不起来便索性不去想,陆楚转而问医生道:“是谁发现了侦探是因为那盘麻辣的炒菜而食物中毒的?” 一直沉默的另一名医生哑声开口回答道:“是我。” 陆楚闻言, 目光微动, 转头与7对视,然后才对医生他们说道:“带我们去看看尸体。” “好,跟我来。”医生连忙点头, 转身朝着侦探的住处快步走去。 陆楚和7跟在他的身后,刑警和另一名医生则走在了最后。 不多时, 几人到达侦探的房间的走廊中。离得较远,陆楚就看到了躺倒在了地上的侦探,他的身体周围隔开一米远的距离,零零散散站着几个围观的乘客。 围观乘客看见船长带着几人走了过来, 立刻闪身让开了一条路,并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者—— “沈船长, 又发生命案了,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返航?” “是啊,是啊,每天晚上睡觉, 我都恨不得用床抵着门……” “你们还能睡着, 我睡都睡不着了……” 7挥手,示意大家冷静,并说道:“天气恶劣,导航失灵,贸然返航并不安全, 但是如果四天后导航等设备仍然不能用,我们会直接起航返程。” 等众人冷静下,医生接着说道:“请大家都回避一下,我们要对尸体进行更细致的尸检,场面可能比较血腥。” 乘客们闻言,赶忙相互推拉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紧闭上门。 侦探居住的地方是贵宾区域,条件很好,房间也宽敞,然而他还没有走到自己的房间中享受片刻的轻松,就突然死去了。 陆楚等人蹲下来查看尸体。 陆楚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说起来,今天死的人身上都没有发现写了字的布条。” 医生猜测:“可能是——没什么可说的?” 正在几人推测案件发展之际,同样住在贵宾区域的爱莉不知为何听到了消息,穿着小高跟步伐欢快寻了过来。 陆楚见状疑惑:“爱莉,你来这里做什么?” 爱莉眨眨眼,语气俏皮:“我来找楚啊。” 陆楚劝说她:“我们在审查案件,爱莉先回房间好吗?” “不要,”爱莉眯着漂亮若星子的蓝色双眼,想上前攀住陆楚的胳膊,却被7挡住了视线,只好站在原地娇笑,“听我说,楚,我可以帮上忙的。” 刑警嗤笑:“你能帮上什么忙,你恐怕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吧。” 爱莉斜睨他:“我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都听说了我才过来找楚的。” 刑警闻言道:“那你说说,你有什么线索和看法?” 爱莉拨了拨自己大波浪状的美丽金发,露出脸侧浅小的梨涡,笑着说道:“侦探住的地方是贵宾区域,我们这些人花了高额费用居住在这里,受到的各方面的服务都是顶尖的,游轮方面的人会提前确认乘客的喜恶、身体状况,以便奉上最细致的服务。我说的对吗——” 说着,她一顿,目光转向7:“我们亲爱的船长大人。” 7神情淡然:“诚当为我们的乘客献上最真诚的服务。” 爱莉闻言,笑容中夹在了一点诡异。 医生闻言猜测:“莫非是厨师干的?” 陆楚若有所思:“不排除这个可能。作为游轮主厨,一定要切实了解每一位贵客的进餐爱好和忌讳,令他们对长达五日的游轮之旅感到宾至如归。侦探死于吃了用麻辣遮盖过敏源味道的菜,不论怎么看,都与那厨师脱不了干系。” 7吩咐船员:“去把贵宾餐厅的主厨叫过来。” 不一会儿,一名微胖的白人厨师被船员押了过来。那名厨师尚穿着纯白的厨师服,短棕微卷的头发被塞进厨师帽中,由于过来的匆忙,步伐急切,几撮微卷的毛发从厨师帽中露了出来。 主厨来到众人面前,首先向7躬身问好:“沈船长。” 7点头:“今天的我们几个人吃的午饭,全都是你做的吗?” 主厨回答:“是的。” 陆楚问道:“没经过他人之手吗?” “有些工序是助手做的。” 陆楚又问:“你知道侦探对什么东西过敏吗?” “知道,”主厨点头,“所有乘客的忌口食物都有记录在册,作为厨师,我们不敢在这方面上有丝毫不慎。” 医生闻言诧异:“那为什么侦探会死于过敏,你们做好菜后没有对食物进行复查吗?” 主厨点头:“有的,但是过敏源被辛辣的味道遮住了,所以我并没有察觉出异常。” 陆楚闻言,目光变得犀利,语气笃定道:“你在说谎。” 主厨一惊,立刻辩解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你无凭无据说我说谎,是在污蔑我!” “证据自然是有的,”陆楚直视他,条理清晰地说道,“第一,我们只说了侦探是食物过敏而死,并没有说他是因为使用什么食物而死,你大可以说他自己单独吃了其他东西而不是你做的饭菜导致的过敏,但是你却直接清楚明确地说出了是那一盘带辣的炒菜;第二,对于厨师而言,拥有绝佳的味觉是必要的,大多数厨师都可以分辨食物中九成的调料,更遑论这种档次的游轮上聘请的主厨。” 主厨被他说的冷汗直流,却见陆楚紧接着看向了那名沉默话少的医生:“而我以上所述的第一条,同理适用于作为医生,没有相关检测仪器,就能准确说出侦探因为什么而死的你。” “如果我没猜错,”陆楚眼神通透,扫过主厨和沉默寡言的医生,“你们两个,都是伥鬼。” 另一名医生和刑警闻言大骇。 沉默的医生不言,很顺从地承认了,任由船员将自己抓了起来。而主厨则是反抗两下,就突然像被什么恐吓到了一般,不再挣扎,认命被绑。 如此,他们已经抓了三名伥鬼——136号房间的女人、医生以及主厨。 刑警早已满头是汗:“这艘游轮上,谁都可能被杀,谁都可能是伥鬼,我们还能坚持到回程返航吗……” 另一名医生想着侦探和他说过的“只缘身在此山中”的话,浑身冒起了冷汗。 同样的,问及“大猫”的事情,作为“伥鬼”的医生和主厨守口如瓶,无奈之下,只能将他们一齐暂时关了起来。 刑警叹气,挫败地蹲在了地上:“现在该怎么办?” 陆楚道:“那凶手总在凌晨,也就是我们熟睡的时候杀人,完成作案。这一次,我想通宵,不睡了。守株待兔,等‘大猫’现身。” . 接下来的两日陆楚按照自己的计划熬了两夜。 然而,出乎陆楚意料的是,他接连两天都没有熟睡,只偶尔小憩,认真蹲着点,躲在暗处的凶手仿佛知晓一般,这两日再也没有出过手。熬夜过程中,7一直陪着他,两天下来,陆楚熬夜熬得有些恍惚,7却神情自若,丝毫不见疲乏之态。 将陆楚如此,7眉头微皱,心中疼惜,于是一把将他打横抱起,一路抱回了休息室,将他轻放在柔软床榻上,为他盖上暖软被褥道:“睡吧。” 着实是累的很了,陆楚疲惫地阖上双眼,片刻便进入了梦乡。 . 第二日陆楚醒来,被告知又出现了四名死者——医生、主厨、136号房间的女人以及爱莉。 死因是自杀。 医生、主厨、136号房间的女人的死亡,陆楚尚可以预见,但是爱莉忽然的自杀,令他陷入迷茫之中。 莫非爱莉也是……伥鬼? 如此一来,疑点越来越多:为什么自己一睡去就会有人死亡;为什么死去的船员那里连“伥鬼”的气息都没有闻到;何女士看向的又是他们中间的谁…… 恍惚间,陆楚倏而忆起7曾说过,他不会允许大猫身边出现第二只伥鬼。 陆楚想起,那名“何女士”跃海自杀的时候,先是从自己的房间跳到了船一侧的甲板上,而后才拖着残缺受伤的身体跳进了海中。 当时为了节省时间,陆楚曾想要也从窗户那里直接跳下去,却被7阻止了,只是挥手让几名船员下去拦住她,却最终让她成功跳海自杀——明明以那时候船的高度,无论是他还是7,都可以毫无顾忌地跳下去,顶多受一些擦伤,就可以顺利阻止何女士的自杀行为。 如此一来,陆楚不得不将现如今已知的线索和事件套用在7身上,去深入思考。 这么一想,死者身上闻不到“大猫”的原因似乎也有了解释——因为7和自己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的缘故,他身上即便沾染上了其他人的气味,也会被陆楚自己的气息所掩盖。而当他们身处案发现场时,因为7本人在尸体旁边的缘故,7遗留在受害者尸体上的气息就会被他自身的存在覆盖混淆…… 不对。 完全不对。 陆楚清楚地知道,7是不会对自己隐瞒他的真实身份的。之前的某一局中,身为“连环凶杀案凶手”,7依然毫不避讳,直接告诉了陆楚自己的身份。 这一次,陆楚依旧坚信7没有隐瞒自己他的身份。 7曾经告诉过他,从生到死,不要相信任何人,甚至不要相信自己,但是可以相信他。 等等。 甚至……不要相信自己吗? 第132章 第九局 此时陆楚才意识到, 刚刚他一直在思考的所谓“气息”论的一切,放在自己身上也同样适用。 陆楚脑海中思绪凌乱。 他拉着7步伐慌忙, 一路走回了船长休息室。 7知道此时陆楚心中对这一“局”的真相有了更深的思考, 便沉默着,没有打乱他的思路,而是任由他拉着自己一路走回去。 回到属于两个人的休息室, 陆楚神情恍惚,坐在了床边。他低着头, 让前额的碎发遮住双眼,在脑海中将自己所推理出的一切串联整合,再将这些证据一环一环提取出来,套用在自己身上。 原来, 这才是最正确的答案。 陆楚保持着坐在床边的姿势,抬起头来, 用透澈明晰的双眸看向7,缓缓开口道:“我才是‘大猫’,对不对?”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陆楚浑身一冷, 只觉得寒意彻骨, 冷至了心底。 原来,那些他一心想要为他们查出真凶的受害者,都是……“陆楚”杀死的。 7闻言,上前两步靠近陆楚,单膝跪地, 轻触他的脸颊,然后动作轻柔地将他环住,眼底是无法掩饰的疼惜:“你迟早会发现的。” 是啊,迟早会发现的。 陆楚忆起来他刚刚进入这一局的时候,那名双腿被切断的死者曾痛苦愤恨地怒视他,不停地重复说着“你杀了我”、“陆楚,杀了我”。 那时,陆楚还以为那个人是想让自己杀了他,让他不必再受疼痛的折磨煎熬。 现在想想,那个人并不是在祈求陆楚给他一个痛快,而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那就是——是你,杀了我。 是陆楚,杀了他。 7抱着陆楚,声音轻缓低沉:“这一局的游戏规则,是当游轮上除了‘伥鬼’外的所有乘客和船员都成功被杀死时,“老虎”才能得知自己的身份。与此同时,作为‘老虎’的玩家成功通关副本。” 经过方才的遍身寒意,陆楚已经稍稍平静,他接着7的解释继续推测道:“所以,‘规则’会颠覆以往阻碍玩家寻找答案的行为,让这一局中的每一个局中人都发挥了自己各自的长处,一步一步推进事件的发展,最后成功推理出真凶是谁。” 一旦那些人调查出了线索,有了目标,抑或者伥鬼打算泄密,那么身为“老虎”的玩家就会在无知无觉中陷入危险的境地之中。 陆楚叹息:“这一局玩家的对手不是神鬼,也不是凶手,而是玩家自己。” 这一局最困难的地方,其实是玩家一心一意追缉凶手,一点一滴将关键证据搜集,再绞尽脑汁将细节串联拼凑,最后忽然发现原来历经千辛万苦搜集的证据指向的凶手,居然是自己。 作为一名凶手,自己为找出自己奉献了那么多新历,最后下场是被船上其他得知真相的仍然存活的人杀死——任务的失败,这是玩家自己造成的。 果然是“规则”的恶趣味。 有什么比自己呕心沥血和其他受害者一起探案,最后发现自己才是凶手来的更有意思呢。 难怪每次陆楚一睡觉,第二天醒来就会有人死亡,想必是这具身体被“规则”设定的特质。 “我已经明白了,”陆楚的神情冷静而又清醒,“这一局中,要么身为玩家的‘大猫’无知无觉杀死了游轮上所有人,过程中没人查出真凶,玩家成功通关;要么就是和与他一起侦查案件的人发现了事情的真相,最后玩家被幸存者愤怒反杀。” 当游轮上幸存者极多的时候,由于寡不敌众、双拳难敌四手的缘故,玩家的死亡就成了必然事件。 关于自己曾在睡梦中杀过人的事,陆楚没有一丝印象。 于是,他看向7,疑问道:“‘规则’给进入这一局的玩家附加的设定是一入眠就会成为‘大猫’,然后收服‘伥鬼’作为自己的奴仆,并杀死相应的局中人,我在这个过程中是在梦游吗?” 7点头,解释道:“类似梦游,但是看起来是清醒的。可以理解为玩家的第二人格,但是这个人格与玩家本身无关,它由‘规则’操控。” 原来如此。 “规则”还真是给玩家下了很大一盘棋,这令陆楚对“规则”的恶趣味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它总有办法让你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在了游戏中的某一个陷阱里。 一艘游轮上有多达两千多名乘客,五百多名船员,在其中找出“大猫”似乎不难,尤其在游轮上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线索越来越多的时候。但是在正常的情况下,人类总是有着对自己的绝对信任,并且下意识地将自己排除在一切不好的事件之外,会产生猜疑的一定是其他人。这时,光是承认“原来是我杀了人”这个真相,就要进行不少心理活动,耗费不短的时间——死亡却不会给你这些时间。 幸好有7在自己的身边。 “那名侦探好像发现了真相,”陆楚问7道,“是你杀了他吗?” 7轻抚陆楚头顶软发:“我给主厨下了命令。” 陆楚闻言,疑惑道:“那些人或是猎物或是伥鬼,7呢?” 7勾唇,捏着陆楚软热的耳垂,淡声道:“伥鬼。” “伥鬼?” “嗯,伥鬼。” 陆楚恍然:“这个我倒是没有想到。” “记得我说过什么吗,”7凝视陆楚双眸,眼底幽深氤氲无限情意,“我说,我不会让那只‘大猫’拥有第二只‘伥鬼’。哪怕他要借刀杀人,要利用别人去帮自己引诱猎物,要一把能为几用的利刃,那把利刃也只能是我一个人。” 所以,何女士,136号房间的女人,医生……乃至爱莉,都没有存在的必要。 7执起陆楚的左手,轻吻他的手背:“陆楚,我会成为你手中锋利且唯一的那把刀。” “你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担心,放手去做就好。” —————— 经过与7的一番对话,陆楚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万幸的是,这事也仅仅只有他和7知道真正的“大猫”是谁。 脑海中不断地思考着之前游轮上发生的各种事情的细节,陆楚忽然想起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去过自己的房间,而作为“伥鬼”的爱莉,曾不止一次和他说,为什么不回去自己的房间看看。 这令陆楚有些在意——总觉得爱莉想告诉他一些什么。 于是,他便和7两个人一起前往了自己应该居住的房间。行至房间前,陆楚用自己身上的钥匙打开了房间的门,推门走了进去。 推开门的刹那,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冲击着陆楚本来就比常人敏锐许多的嗅觉。因为血腥味异常刺鼻的缘故,陆楚原以为自己会在房间中看到尸体,却没想到屋中有的,仅是满地满床的血液。那些血液已经干透了,成为了深红色的固体凝结物,不复原本的殷红色泽,阴沉的色调使整个房间看起来昏暗又可怖。 陆楚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此时神情平静,面不改色地抬脚走进了屋内。 里里外外查看了一番房间,陆楚意识到了爱莉的动机:“看来,她是真的将我当成了人格分裂患者,在发现我和你走的更近后,就打算告诉我实情。” 当然,在爱莉看来的实情与现实有些出入。 只见房间的床铺上密密麻麻堆满了各种长短的纸条,上面写满了字—— “楚,白天的你和深夜时分的你是一样的温柔迷人,我情愿为你献上我蒙昧的灵魂。” “楚,你再不回来这里的房间居住,我就要在你的房间擅自放满我自己的血,然后告诉你那个秘密了哦。” “楚,你果然不回来,那爱莉就告诉你吧,那些死掉的人,都是我们听了你的话,去杀的呢。” “……” “楚,我也是你的伥鬼,可是,为什么你只相信他?” “……” 陆楚叹息,为爱莉的真情错付——第二人格真的不是他,是“规则”而已。 7伸手从背后遮住了陆楚的眼睛:“我不喜欢她。” 陆楚顺着7的动作与他一同出了这间房间,并再度将房间锁了起来,这才扭头对7说道:“没有钥匙还可以进入我的房间中留下这些东西,看来爱莉会撬锁。” 说罢,陆楚兀自轻笑:“我说这个干什么,又是没什么用的发现。” 如果自己房间中的这些东西被人发现,船上的人就会立刻意识到自己就是幕后真凶。 “当‘大猫’杀死除了伥鬼以外的所有乘客和船员的时候,就是这一局获得胜利,成功结束的时候,”陆楚小声道,“也就是说,还要等我在睡梦中,‘规则’控制着了我的身体,再杀死两千多个人吗?” 做这种设想的时候,想到那几千条命都是葬身于自己手中,陆楚双手微寒。 转而,陆楚想起来7是经历过所有单人副本的人,就有些疑惑地问他道:“7当初是怎么取得的胜利,有被人发现并捅出真实身份吗?” “在船上幸存者还有1932名乘客并378名船员的时候,我调查出了凶手是自己,然后——”7说话的语气平静淡然,“我用了一夜的时间,将这些人都杀了。” “局”外 第133章 “局”外 一夜之间, 都……杀了? 听到这里,陆楚本应该被吓一跳的, 但是他的心中只有心疼。 他的爱人, 该是为了生存走到了何种围困的绝境,才能忘却了姓名,忘却了时间, 甚至忘却了活着的意义,麻木地杀戮, 迷惘地行走,一次又一次如同一个杀人机器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刀剑。 然后在某一天,他带着满身的孤寂与荒芜,来到了自己面前。 . 陆楚上前一步, 抱住了7,语气坚定:“我们一定会活下去。” “嗯, ”7搂住他,冷冽的眉眼逐渐柔软,“我和你,我们会离开这里。” 他的陆楚, 本应该过着安恬幸福的生活。 他性格温润, 他喜欢所有生物的运动轨迹和色彩;他不用经历失明,却依然养着像萝卜一样偶尔听话偶尔调皮但是忠心耿耿的狗;他的四周有心善多嘴的邻居,经常路过街道有熟识的小店老板,这些人对他的谦和和才气赞不绝口;他会每天按时上下班,跟路上的人笑着打招呼, 周末的时候便牵着狗去散步,悠然自得;他在太阳出来的时候最高兴,感受着阳光洒咋脸上的暖意,就可以待一天;…… 他本不应该经历如此多的残酷和血腥,见证到各种不同的阴暗面,接触那些在暗处滋生的晦涩黑色。 所以,7会带着他离开这里。 7碰了碰陆楚的脸颊:“接下来几天的时间,船上每日死人的数量会以几何的速度增长——从几个、几十到几百。你什么都不要做,只要等着‘规则’操控着睡梦中的身体完成任务就好。” 陆楚点头:“嗯。” . 接下来的几日,果真如7所言,每一天船上死去的数量都比前一天多好几倍,个位数、十位数,到百位数。一开始,陆楚不知道“规则”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进,他渐渐地发现,死去的人数增长的同时,被收为仆从的“伥鬼”的数量也在急剧生长。很多时候,那些死去的人,都不是“陆楚”本身杀的,而是身为“老虎”的他诱惑着“伥鬼”心中的阴暗面,引导他们杀死了自己身边的人。 当然,第二天的时候,相应的伥鬼也会以各种方式自杀而亡。 就这样,在陆楚发现真相的第七日,船上只剩下了四个人——他、7、刑警,以及医生。 陆楚大概能猜到“规则”为什么要最后留下医生和刑警二人。 无非也是它的恶趣味罢了——看着身边的人逐渐死去,凶手迟迟未能落网,等到山穷水尽之时,才发现,原来真凶就是自己身边一起查案断案的伙伴。 游轮的甲板上,萧索而寂寥,医生抱着自己的背包,既惊又怕,颤抖着嗓音说道:“是你对不对?” 陆楚点头,坦然承认:“嗯。” 刑警闻言暴躁开口:“你这个可怕的杀人凶手,你是在故意逗我们玩吗?!” 7闻言挡在了陆楚身前,冷冽双眸看向刑警,刑警顿时被骇的闭了嘴,背脊发凉。 陆楚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如实道:“非我本意。” 医生似乎认命,只是苦笑:“能不能,给我一个体面的死法,我想留个全尸。” 刑警本已绝望,闻言再度急的暴跳如雷:“你什么意思?!你就这么认命了吗,他们只有两个人,我们也是两个人,为什么不去反抗?!” “反抗?反抗什么……”医生神情恍惚,“你知道吗,从坐上这艘轮船开始,我就一直有一种感觉,我们,迟早要死的……” 刑警以为他已经被吓傻了,刚想对他的话表示质疑,却发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有着某种自己理解不了的洞悉,顿时迟疑道:“什……么?” “很奇怪,”医生自言自语,“为什么,迟早要死呢?” 说着,他摇摇晃晃地走向了游轮边缘,看向广阔大海与湛蓝天空的交接处,指着那里,扭头对众人说道:“那里,就是那里,我总觉得它是假的……水天交接处是假的,海岸线是假的,回程,也是假的……” 刑警看着已经有些疯癫的医生,神色复杂:“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知道,”医生神情迷惘,但是他觉得自己的大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清醒地像是他现在才算是真正的活着一样,他继续说着,“我总觉得,好像在登上这艘游轮之前的生活,都仿佛……仿佛是虚假的。它们从来没有存在过,仔细去想那些本该属于自己的‘经历’,却像是在看别人的人生,你知道‘自己’发生过什么,却又游离于那之外。就在神明或者恶魔摆布的娃娃,他按照‘它’的设定完成了一场名为‘人生’的有趣游戏。” 陆楚闻言蹙眉,这名医生,显然已经意识到什么了。 他们本都同是局中人,生命的轨迹却完全不相同,此刻,陆楚竟然希望医生能反抗。 医生沉默片刻,忽然又自语道:“死的体面吗?算了,算了,我自己来吧……” 说着,他坐在了船侧的边缘上,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重复了一遍:“对,我自己来。” 而后便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陆楚短暂地闭上了双眼。 这么多天过去,原本的阴云散去,狂风和暴雨停止,太阳已经悄然挂在湛蓝的天空中,不时有洁白海鸟掠过天际,稳稳当当,热热闹闹。海面上一片平静,偶尔吹拂而来的海风在那片蔚蓝上荡起潋滟的亮色,波光粼粼,在阳光的折射下晃得人眼睛都疼。 医生的死荡起的波纹如此浅淡,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刑警目睹了医生自杀的举动,良久回不过神。 从彼此坦白真相到医生死亡,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侦探仿佛苍老了几十岁,原本挺得挺拔的脊背驼了下来,声音嘶哑:“游戏吗?或许是,不然,怎么可能有人能以一己之力在几天夜里就悄悄杀死了几千人。” 无解。 侦探抹了一把脸,看向陆楚:“如果可以的,让这些游戏停止吧。” 陆楚默然,然后眼神通透看向侦探,笃定点头:“如果我做的到。” 如果可以,谁不想让所有的生存与杀戮不过是一场梦境,所有人都安好地活于世。 侦探在自己上衣的口袋里摸了摸,半晌终于摸出了一盒香烟,颤抖着手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再掏出火机点燃,他深吸了一口烟,顿时被烟气呛得咳个不停。咳到浑身颤抖,眼眶发热的时候,他冷静了下来。 “就这样吧,”侦探说,“有机会再见。” 而后他平静地走向了船边,掐灭手中香烟,单手撑着船侧,完成了自己人生中最后一个潇洒的越栏。 荡然无存。 这局中,陆楚如此清楚地认识到,在这个游戏中,总有人要死亡——或者局中人,或者玩家。 —————— 这一局结束,陆楚回到了“规则”中,席地而坐良久。 时间流逝不知几时,陆楚终于回过神来,低头看向自己手环上的时间——209′59″。 预料之中的十分钟。 他轻呼一口气,想着这只值十分钟的人生,可真是跌宕起伏。 他在白色空间中又坐了良久,直到眼前出现那道通向幻境的门,手环上的时间变为了“205′59″”,他才站起身,抬脚朝门中走去。 跨出门的刹那,他如往常一样首先看向四周景象,确认这一次幻境的类型。 洁白的墙壁,曲折的长廊,瑰丽又含义深远的画作…… 陆楚疑惑,轻声自语:“这是,画展?” “是啊,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确实在画展中。” 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陆楚循声看去,嬉笑着的宋规正背着手站在他身后。 宋规看向四周的画作,摇了摇头,一脸不情愿,抑扬顿挫地说道:“这次的幻境居然是画展,哎,这么大一点地方,未免要遇到那几个我不喜欢的玩家,还没有稀奇的事物,美味的食物……我对这次的幻境,很失望。” 俨然一副考据的教授学者的派头,虽然说出的话一点都不学术。 陆楚见状,轻笑出声,他倒是很喜欢这些用不同色彩勾勒出来的世界。 宋规也笑。 倏而,宋规笑意敛去,上前一步靠近陆楚,直视他的双眼。 陆楚疑惑,却没有退缩,任由他审视自己。 须臾,宋规叹了口气:“陆小楚,你上一局的任务,很困难吗?” 陆楚诧异于他的细致:“为什么这么说?” 宋规回答:“你的眼中,有一点疲惫。”和一丝雪愿一般的苍茫。 转而,宋规又说道:“陆小楚,我不知道你在上一局中遇到了什么,但是幸好,你身上的感觉没有变。” 陆楚闻言,抬眼看他:“什么感觉?” “温润的气质,”宋规笑,“温暖、柔和,不强烈,但是充满希望。” 陆楚自己自然没有感觉。 “陆小楚,你有想过吗,我们离开这里,中止一切游戏,甚至有幸帮助别人脱离死亡的轨迹和命运的时候,你的愿望?” 我的……愿望? 陆楚目光悠远。 他希望,希望他爱的那个人,今生不用再背负杀戮。 魔女的迷藏 第134章 第十局 陆楚轻声说出心中所想, 而后看向宋规:“你呢,你有什么愿望?” 宋规笑了笑:“我的话——希望回去还能找到工作吧哈哈哈……”说着, 宋规开始笑个没完。 “呵, 一点儿都不好笑。”罗琪嘲讽的声音从两人身后方悠悠传来。 陆楚扭头看去,正见到罗琪和袁珂洁站在那里,抱臂看着他们。 不一会儿, 钱镇也到来。 这过程中,有一名膀大腰粗的男性走了出来, 刻意擦着宋规走了过去,带的宋规踉跄了一步,便快步走开,消失在走廊弯折处。 宋规站稳身体, 耸肩,一脸无所谓:“我就说了, 这里空间这么小,难免碰到不喜欢的人。” 陆楚诧异:“你和刚刚那个人很熟吗?” “不算,”宋规解释,“就是一起进行过一局双人任务, 虽然任务成功了, 但是谁也看不惯谁,就分道扬镳了。” 袁珂洁一听来了兴趣:“怎么个看不惯法?” 宋规陈述实情道:“我不认同并且试图阻止他进入局中看到合眼的npc,就直接强上然后虐杀的行为,他觉得我虚伪。” “……”袁珂洁闻言沉默一瞬,直接破口大骂道, “操!那个人渣!” 罗琪和钱镇对那人也是一脸鄙夷。 陆楚也皱起了眉,刚刚那个人的行径已经不能单单用“人渣”来形容了。 宋规又道:“但是由于‘玩家不能伤害玩家’的规定,我不能把这个渣滓怎么样,他人精明得很,我也没找到机会让他受困被‘局’中危险所解决,所以那局一结束,我们就解散了。” 袁珂洁气愤:“他这种渣渣,迟早死的很惨。” 陆楚等人点头赞同。 “好了,不说他了,”宋规安抚气愤的袁珂洁和浑身冒杀气的其他众人,“我们先看看这附近有没有比较僻静的角落,谈一谈接下来的事。” 听到宋规如此说,陆楚等人就已经知道,他又找到了新的、合适的多人副本。 这次的幻境是一个完整的画展场地,但是出口入口处的门打不开,所谓的“僻静”的地点就只剩下画展本身的休息室和厕所等地了。 看了看画展的地图,几人注意到刚刚那名虎背熊腰的男人去的正是休息室的方向。 如此一来,休息室就从目标中剔除了。 袁珂洁拍案决定:“走,咱们去女厕所!” 宋规摸摸下巴:“有道理,我还没去过女厕所呢。” 袁珂洁一听迟疑了:“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没去过男厕所……那我们到底是去男厕所,还是去女厕所?” 钱镇:“……” 陆楚在短暂的沉默后,看了一眼罗琪,道:“女厕所吧……” 宋规几人闻言,瞬间眼神发亮看向陆楚,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没想到你是这种陆小楚?” 陆楚无奈摊手:“我是想着,罗琪没成年,还是个小孩子,去男厕所不太好。” 罗琪:“……” 袁珂洁闻言点头:“应该的,不能给小孩子纯洁的内心留下永恒的阴影,走,女厕所走起。” 说完,她大手一挥,气势豪迈地指向了厕所的方向。 罗琪斜眼切了一声:“你们才是小孩子。” 尽管如此,她还是乖乖地跟着众人去了女厕所的所在地。 幻境中,“厕所”这样的地方很少有人会去,因为尽管不知原理,他们这些玩家在幻境中是不用吃喝与排泄的。因此,厕所成了相较而来比较僻静、无人打扰的地方。 画展的厕所不算大,但是装修精致华丽,墙壁四周贴着红褐色的精美瓷砖,再加上没有玩家会用的缘故,干净得很。 五个人站在干净华美的女厕所洗手池边,身后是巨大的一尘不染的洗手台和镜子。 宋规叹息:“原来女厕所没有小便池。” 陆楚:“……” 袁珂洁嘿嘿一笑,对宋规道:“兄弟可以的,你这样子,搞得你好像真的刚刚才知道一样。” 宋规耸肩。 罗琪看了看自己手环上的时间,催促道:“赶紧说正事,我还要去吃东西。” 陆楚闻言轻笑:“这里也有东西吃?” 罗琪点头:“当然,有人出现的地方,就会有食物。” 袁珂洁闻言拍了拍罗琪的肩膀:“没想到琪琪一个小姑娘,说起话来倒是挺有哲理。” 罗琪用看智障的眼神扫了袁珂洁一眼,袁珂洁摸摸鼻头,一脸无辜。 宋规道:“这次我确实又找了一个可以一试的多人副本。” 说着他将那个任务的信息说给了几人听,众人记下后,又在此处彼此谈论了片刻,就各自散去。 宋规有些事想和陆楚确认,便和他走了同一条路。 两人走在画廊上,陆楚侧头:“有什么问题吗?” 宋规点头问道:“我想确认一下,你还记得自己的出生地吗?” “记得。”陆楚笃定点头。 他的父母曾经不止一次对他说过,他出生在城镇中心的第一医院中,生产科403室。他们还曾领着当时尚且双目失明的他沿着城镇的街道,走去过那所医院,并详细地告知了他医院的构造,以“检查”双眼的理由,带着他走遍了医院内外的每一个角落。 宋规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心中稍定:“那就好,这样一来,我们现在的任务只剩找到进入同一局的方法……” 宋规说着说着,话音渐消,陆楚诧异,看向宋规,又循着他的目光朝着画展前方看去,正见到刚刚故意撞宋规的那名虎背熊腰的男人站在那里,仰着头看着眼前的一幅画作。 他已经察觉到了宋规和陆楚两人的到来,忽而勾起了唇角,看着他眼前那副赤红为主色调的画作,开口道:“真好看,不是吗?” 说着,他转过身,看向陆楚二人。 陆楚这才看清这身材虎背熊腰的人长相,与他健硕的体型不相符的是,他的相貌竟有种意外的儒雅,只是双眼深处却蕴含着令人作呕的淫邪和贪欲。 宋规啧啧一声,摇头道:“王简家,你以前的眼神还没有这么暴露,至少还能骗过我。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已经完全是一个令人恶心的变态了,特别找打的那种。” “我是变态,那你们这类人是什么?”王简家满面嘲讽,“一群懦夫,可笑愚笨的蠢蛋。我们这些人来到这里,得以在‘规则’中存活,是因为我们被选中了,被‘规则’选中,成为主宰每一局世界中人类性命与人生轨迹的神。我们不老不死,穿梭在大千世界中,就应该以上帝的视角是看待那些被我们支配的家伙,恣意快慰地完成每一局的任务。而你们,居然认定‘规则’赋予你们的使命,是一种惩罚?” 宋规闻言扭头对陆楚道:“这家伙已经疯了,我们不用管他,去别的地方吧。” 陆楚点头:“走。” 于是二人将王简家视若无物,一起转身离开了这里,王简家见状并不气恼,而是看着他们的背影,露出嗜血笑意。 . 陆楚又和宋规谈了谈,他手环上的时间便要用尽,与宋规作别,陆楚回到了自己的空间之中。 按照宋规告知的,他找到了那个多人任务—— “要求:破除诅咒 线索:魔女的洋房 提示:小心些,要知道,诅咒早已使这里危机重重” 这个任务看起来很有趣,光是看要求线索和提示,便能看出它与以往陆楚经历的富有东方色彩的神鬼传说截然不同,看起来是西方玄幻的恶魔与诅咒为主体背景的一个世界。 陆楚来了兴趣。 选择任务,没有任何犹疑地踏进了出现的门中。 一阵头晕目眩过后,陆楚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处巨大的庄园中。 天色昏暗,深蓝夜空星幕低垂,四周安静无人,静谧无比,空气鼓噪,偶有清风吹过,令人心中沉静。修剪的精美无比的花园中迷宫一样的灌木丛在夜色中墨绿到透着些青紫。中间是开放着争奇斗艳芳花的巨大花坛,花坛后面是如古堡一般的堂皇洋房,色调萧索而灰败。 “陆楚!原来你在这里!”这时,旁边传来有人的呼唤声。 陆楚寻声看去,一名男生站在这座庄园的华丽铁门外,朝着他挥手道:“你怎么进那里了?快出来,大家都还等着你一起烤肉呢!” 陆楚闻言,看了看上了锁的巨大雕花铁门,后退几步,躬身一个助跑,几下便攀上了三米高的黑漆铁门,潇洒利落地翻了过去。 那名来找陆楚的男人见状,“啪啪”拍掌赞叹:“牛!真的牛!” 陆楚笑:“走吧。” “好,咱们走。”说着,男生便带头领着陆楚往前方不远处的聚餐地点。 远远看去,陆楚便见着不远处空旷的草地上架着三架小型烧烤架,摆着一张巨大的桌子,四周围聚集着将近二十多名年轻人。 这其中,7在。 宋规,袁珂洁,罗琪,钱镇也在。 陆楚觉得规则的时间节点真的是十分奇特的存在——明明他先其他人较长时间就回到了属于自己的白色空间中,而后便马不停蹄地选择了任务进入其中,最后他们却都能在这一局的开头聚集在一起。 第135章 第十局 一众年轻人看到男生和陆楚一齐走过来, 调笑道:“咱们班好不容易出来聚个餐,陆楚你怎么还一个人跑走了, 去哪儿跟谁私会去了?” 陆楚笑着摇头:“这儿这么偏僻, 哪有私会的人和地方,我就是等你们烤肉等了半天没有烤熟,于是在这附近随便看看。” 将陆楚找到带过来的人拿拳头锤了一下陆楚:“得了吧, 随便看看都看进大宅子里了去。” 其他人来了兴趣:“什么宅?是那边那个洋房吗?” “可不是,”那名男生道, “陆楚他都从锁着的铁门上翻进去了。” 在场有女生闻言惊呼:“天哪,陆楚你胆子真大!” 陆楚刚刚进入这一局就已经在那小庄园里了,去哪儿不是他的本意,而是“规则”的安排, 但是此时他自然不能说出来,而是保持着温和的笑意与众人谈聊道:“就是好奇。” 在他们说话其间, 7已经悄然走到了陆楚的身边,并递给他几串烤好的烤串。 陆楚接过,然后将烤串递到7面前,7会意, 勾唇咬了一口, 陆楚眼中漾着柔意,开始吃烤串。 宋规本来准备过来凑热闹的,结果被他们闪瞎了双眼,嘶了一声,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回去原来的位置站定, 找袁珂洁他们斗嘴。 这时,一名戴眼镜的男生边串着切好的玉米,边说道:“你们大部分不是本地人,可能不知道那栋洋房的传说,说起来还挺玄乎的。” 袁珂洁闻言,立时十分好奇的样子,接话道:“啥啥啥?!哪儿玄乎?!” 其他人也被男生吸引了注意力,纷纷问道:“孙昊然,你倒是说啊,别吊人胃口!” 名为孙昊然的男生动作不停,穿好玉米,放在烤架上刷上油烧烤起来,然后才继续说道:“据说那栋洋房,最开始是属于十九世纪中期的时候,一家来自现在俄罗斯,也就是前苏联移民而来的贵族的。他们很富有,找人按照他们给的图纸建造了那座庄园,一家三口并十数名管家、仆人、花匠居住在了那边。” 女孩子们闻言,纷纷流露出向往的神情。 孙昊然见状,笑了声,又说道:“谁知道,就在那洋房建成,那家人住进去之后没过几年,这一家子全部暴毙,死于了非命。从主人到仆人,无一幸免,全都死的很惨。” 女孩子们顿时骇然。 袁珂洁抓住了重点:“一家三口,一对夫妻还有个孩子吗?” “嗯,”孙昊然道,“他们有一名女儿,据说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 陆楚疑问:“有查到他们的死亡原因吗?” “没有,他们死的太离奇,最后调查出来,杀死妻女和仆从的凶手竟是那家的男主人。”孙昊然详细解释着,“有人说是他们的死亡源于男主人的邪教信仰。男主人因信仰陷入癫狂,肢解了家里所有人,将他们献祭给魔鬼,以求获得永生。” 陆楚闻言,问道:“所以,他获得永生了吗?” 孙昊然摇头:“他们一家人都死了,包括男主人,尸体被找到时尚且看得清样貌,于是便被他们的亲戚安葬了。” 他们班级出来野炊,专门选择了这么一个树木稀疏,绿草如茵的偏僻地方,此时天色昏黑,随着孙昊然的讲解,一阵清风吹过,即使是夏日的夜晚,也凭空添了几分诡异渗骨的凉意。 女孩子们团坐在了一起,男生则起哄道:“继续讲继续讲,然后呢?” “然后?”孙昊然便真的顺着男生的疑问继续讲了下去,“后来那家人的亲戚就想把房子卖了。过了二十年,有人买下了这里,结果住进去不到半年,家里的人疯的疯了,死的死了。有人说这里有阴灵存在,当年那男主人请来的恶魔仍旧留在洋房中从未离去,它会杀死每一任住户。但是总有人不信邪,贪图低价和房屋的奢华买下这里的洋房,新装修然后住进去——当然,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在半年之内死了。” 众人搓搓胳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有人疑问道:“这没道理啊,即使这样,也没人将这座洋房拆迁吗?” 孙昊然道:“不是没人拆而是不敢拆,大家都怕撞上邪,多次命案后,他们连接近都不敢接近洋房。距离洋房的上一任主人去世,已经是五六十年前的事情了。很奇怪的是,在那之后洋房明明无人照看,里面的花圃草坪却都像是每天都有人精心修剪过一般,这么多年都是如此,所以周围的居民更觉得怪异,渐渐地都搬走了。至今这个树林周围,只有这么一座小庄园。” 听完故事,有人胆颤害怕,有人激动兴奋。 但是无一例外的是,无论害怕还是好奇,他们都只当这是一个活跃气氛的鬼故事,并不当真。 “其实也没什么新意啊,就是情节非常老套的旧房子闹鬼的灵异故事。”袁珂洁听完整个故事,无趣地总结道。 罗琪抱臂点头:“嗯,千篇一律。” 袁珂洁闻言哈哈大笑,拍了拍罗琪的肩膀:“不得了不得了,我们琪琪居然会用‘千篇一律’这个成语了,不错不错,没放松学习!” 站在袁珂洁旁边的女生也笑道:“珂洁,你带过来的这名家属小表妹,真是又可爱又有意思。” 没错,这一局中,罗琪的身份是暂时寄住在袁珂洁家的表妹。因为今天家里没人的缘故,袁珂洁不得不在班级聚餐这天将她也带了过来。 不得不说,“规则”在玩家身份细节上的安排是很合乎常理的。 这局的背景是大学同班同学的聚会,“规则”若是没有改变罗琪十三岁的身体年龄,就一定会给她一个解释的通的身份——或是十三岁就读了大学的神童,或是某个人不得不带来的家属。 对于袁珂洁和其他人的调笑,罗琪始终冷着一张嘲讽脸,但是由于她面容尚未长开,个头矮小的缘故,即使她脸上的嘲讽是真,却还是有些稚气可爱的味道,惹得其他人纷纷七嘴八舌地调笑起她来。 就这样,关于洋房的故事被众人暂时抛在了脑后。 在彼此畅快的谈聊之中,越来越多的食物被切好烤好。聚餐渐入佳境,众人高昂的情绪渐起,几名男生哄闹着开了两箱啤酒,豪迈道:“来,今天不醉不归,是男人就喝起来!” 女孩子不被强制喝酒,大多都端着果汁,看那些男生说着场面话彼此敬酒,班长被灌得最惨,没一会儿就七荤八素,走起路来都打飘儿。女孩子见状,便嬉笑着拿着果汁去敬男孩子,且要求敬酒比例一比三——她们喝完一杯果汁,被敬酒的男孩子就要喝三瓶。 他们专业女孩子稀少,历年来男女比例平均三比一,所以珍惜女同学,女孩子敬酒不能推辞且比例要一比三便成了他们专业历年来的传统,若是女生提出了这个要求,男生就不能拒绝。 男孩子们已经喝了不少,此刻闻言知道自己逃不过,但还是挣扎道:“咱们专业是有女生敬男生酒要一比三的传统,但那不是敬酒吗,你们喝的是果汁……要不这样,你们喝一口果汁,我们喝一杯啤酒,怎么样?” 女孩子敬酒只是为了炒热气氛,并不是真的要将男生喝吐,于是,一口果汁对一杯啤酒的提议得到了她们的赞同。 之后,烧烤聚会上又一轮敬酒开始。 一圈下来,酒量好的男生尚且坚挺着,酒量不好的早就酒劲上头面色通红,撸起袖子就开始吹牛皮。 7不言不语喝了不少,但是却没有丝毫不妥,仿佛喝进肚子里的都是白开水。 女孩子敬的酒,陆楚一概没有推脱,男生敬的酒他则是能推就推,其中还不少被7挡了下来,实际上到了陆楚腹中的酒水并不算多。 罗琪作为未成年人,还是小女生,受到了所有人的呵护。 令陆楚瞠目的是袁珂洁和宋规的酒量。 宋规也就罢了,袁珂洁作为女生本来是不用喝酒的,但她那具身体的设定好像是“我们班同学都知道我作为一名豪迈的东北妹子是千杯不倒的”,于是不管男女全都起哄让她喝酒,袁珂洁没推脱得了,只好把自己当成男人和他们拼起了酒。 不知道是袁珂洁这一局中设定的缘故,还是她本来就能喝,几旬下来,她喝的不比男生少,但是神情却丝毫没有什么异常。 于是喝高了的男生纷纷拱手叫她“大哥”。 吃饱了,喝多了,尤其是酒水喝多了,就会想上厕所。 一名男人问孙昊然:“兄弟,这附近哪儿有厕所,酒喝太多,我快憋不住了!” 另有好几名男生附和,说自己也喝多了,必须得上厕所。 袁珂洁旁边的女生虽然没喝酒,但是饮料喝了不少,她偷偷拽了拽袁珂洁:“珂洁,我也想上厕所,你一会儿陪我一起去吧。” 从设定上来讲,袁珂洁不得不从。 此时,孙昊然回答那名男生的问题:“这边沿着树林走出去看到一条小路,沿着小路走到头,看到大路,再沿着大路往南走,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向东拐,再走几百米,有一处公共厕所。” 男生:“……” “不行,实在喝太多憋得不行了,”另一名男生道,“这路太远,我怕我走不到就尿裤子了,有近的吗?!” 孙昊然点头:“近的?有啊,附近那座洋房有厕所。” 众人闻言先是愣了一瞬,然后彼此稍稍讨论了一下,因为他们人多,尿急,且不信鬼神的缘故,他们决定一起搭伙去洋房那里找厕所。 因为喝高了的缘故,男生走路有些飘,他问其他人道:“天乌漆嘛黑的,大家还都喝多了,还有谁想去,咱们一起搭个伴儿!” 又有四名男生举手表示要一起去。 袁珂洁也被他旁边的女生拉着站起身,跟在了男生们身后。 袁珂洁跟着队伍离开之前,对陆楚等人小声嘱咐道:“卧槽,作死要开始了,我跟你们说我有预感我这一去凶多吉少,你们可千万要立刻赶过来救我,尼玛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陆楚:“放心。” 宋规笑得欣慰:“安心上路吧。” 第136章 第十局 五男二女的小队相互推嚷着朝着洋房的方向走去, 因为醉酒的缘故,有好几个人走着路东倒西歪, 嘴里还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间或大手一挥慷慨陈词。 陆楚目送那几人远去。 他们几人清楚地知道,按照“规则”的尿性,这几个人一会儿必然会遇上点什么。 前去寻找厕所的几人拐过最后一处拐角, 挥别了袁珂洁依依不舍的眼神,那几人总算没了身影。 罗琪走过来:“总算走了。” 宋规笑:“‘总算’?你这幅嫌弃的语气, 袁珂洁听到该哭了。” 罗琪看他:“是谁先嫌弃的?” 陆楚声音温润:“你们两个都嫌弃。” 钱镇和7在一旁,并未加入谈话。 那几人的离席并未让聚餐的氛围冷下来,在场的众人仍旧烤肉喝酒聊天吹牛皮。 等众人都吃的极饱,并再也喝不下的时候, 他们忽而发现之前说要去上厕所的一伙人,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有人担忧道:“不是出事儿了吧?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 大号都能蹲完了……”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担忧起来。 陆楚原本坐在草地上,此时站起了身:“我去看看吧。” 有心细女孩子听到,急忙说道:“你别一个人啊, 找几个人陪着一起吧, 他们要是遇到坏人了,咱们去的人少就打不过了……” 这时候,信奉科学的众人还没有将那几个人的去而不返,往怪力乱神的方向上思考,只以为他们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孙昊然停下了一直烧烤的动作, 开口道:“这样的话,我也跟着去吧,是我提议他们去洋房那里找厕所的,如果他们出事了,这里面有我的责任。” 又有人猜测道:“会不会是看管洋房的人发现他们偷摸摸溜进去,就把他们逮住教育了?” “不会,”孙昊然摇头,“洋房早就没有管理者了,至少我们市里的人没有见过洋房现在的管理者。记得我说过的吗,即使没有人打理庄园,里面的草木花圃仍旧像每天用心精细修剪过一样。” 陆楚闻言,看向孙昊然:“你为什么提议他们去洋房,我记得那里的铁门锁着。” 虽然按照这一局的线索和提示,“进入洋房”是必然事件,但是进入其中的提议是孙昊然提出的,这让陆楚不得不猜测孙昊然在这一局中扮演的角色。 孙昊然坦然:“铁门是锁着,但是洋房的门没锁,里面肯定有厕所,刚刚李一鸣说不想去远的厕所,我就随口提了一下,他们就去了。我也没想那么多,都二十一世纪了,谁还这么迷信,相信鬼神,我觉得他们大概是遇到其他事了,就像刚刚于越说的,被谁发现或者为难了。” 陆楚点头,看似认同了他的说话,实则在脑海中沉思着孙昊然身份的可能性。 孙昊然说的其他人信,他们这些玩家是不信的,因为身处“局”中,神鬼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每一个“局中人”从表面上来看,好似都只是铺垫与炮灰,实则不然,他们都在一定范围内站在自己相应的位置,完整着“局”中的世界观。 考虑到如今的情形,陆楚先将对孙昊然的猜测放在了一边,转头问向众人:“我们需要多一些人手,有谁自愿一起跟着去吗?” 想象之中,7、宋规、钱镇,以及罗琪都在同行行列。 除了他们这些玩家外,一同前去的,还有身为局中人的孙昊然、王恒。 剩下的人守在原处,看管着他们的财物和烧烤架等物件。 原本,孙昊然等人不让罗琪通行,觉得她只是个小孩子,就算担心自己表姐,也不好贸然跟着他们一起去找人,还是等在原地比较好。几番挣扎不被认同,最后罗琪嘴一瘪,脚一蹬,眼皮一耸搭,一副要哭闹的样子,吓得这些拿小孩子没办法的年轻人立刻摆手表示——跟着就跟着吧,别走散了就成。 考虑到可能真的会遇到难缠的危险,他们从随行的背包中找到了几把小刀,带在了身上,罗琪则直接把往烧烤架中盛放煤炭的小铲子揣在了身上。 众人起身,朝着洋房的方向走去。 落在后面的宋规靠近罗琪,低声道:“没看出来,你还会这一套,是我小看了你了。” 他指的是罗琪刚刚为了进队而装哭的事情。 陆楚听力敏锐,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也压低了声音轻笑:“是个小孩子的样子。” 罗琪被他们两个说的神情不自在,抱着小铁铲,双眼飘忽看向别处,“嗤”声道:“你们是傻瓜吗?我这是顾全大局。” 如果她不经过这些人认同,强行要跟着去,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磋磨。 宋规闻言故作惊讶状,拍了拍手称赞她:“不得了不得了……” 罗琪忍无可忍,一记扫堂腿朝着宋规踢了过去,宋规早有准备,轻巧躲开,笑着走到了队伍前列。 孙昊然听到动静,扭头看过来:“怎么了?” 陆楚面容如常,眼角温和,摇头:“没事,罗琪想表姐了。” 罗琪:“……” 7一直守在陆楚身侧,此时见他如此狡黠的一面,眼中深藏溺宠。 . 几人行至小庄园前,停住了脚步。 陆楚之前已经见过这里的庭院,其他人确实第一次看见。 宋规穿过雕花的黑漆铁门往里看了看,说道:“如果真的像孙昊然所说,这里没有人打理,还能保持现在这番干净整洁的样子,确实很玄乎了。” “你们看!”王恒指着他们脚下的土地忽然说道,“好几个脚印,看来他们是从这里翻进去了!” 陆楚微眯双眸,看向较远处的洋房——因为夜色较深、洋房那边又没有灯光的缘故,他并不能看清那洋房的门是否打开。 宋规拍案决定:“走,翻过去。” 于是他便第一个翻了过去。 孙昊然和王恒看向罗琪,面露犹疑。 王恒半蹲下身子道:“小妹妹,要我帮你翻过去吗?” 罗琪目露鄙夷看了他一眼,然后将小铲子别在自己腰间,后退两步,抬头看向铁门顶端。她微弓着身体,倏而弹跳出去,瞬间便攀上了铁门一半高度的位置,紧接着她三两下爬到了顶端,往下看了一眼,便利落地翻了进去,安稳落地。 罗琪将小铲子重新掏出来,抱在胸前,扭头看向王恒。 王恒:“……” 失敬失敬。 而后王恒特别尴尬地爬门爬了快一分钟,这才成功翻进庄园内。 紧接着,钱镇、宋规、陆楚、7依次动作矫健翻进了庄园内,引得王恒频频拍手鼓掌,赞叹不已。 孙昊然落在了最后。 孙昊然翻门的时候,看起来也有些吃力,动作不那么顺畅,费了一番功夫总算爬了进来。 7盯着他的动作,目光锐利。 几人一同往洋房的方向走的时候,7走在陆楚身侧,小声道:“孙昊然的动作是装的,他原本应该身手不错。” 陆楚闻言,看向孙昊然的背影,朝着7点了点:“我们谨慎些。” 而后陆楚不着声色地将7发现的事情告知了宋规等人。 他们一行人穿越庄园迷宫一样的灌木丛,越过一处小喷泉水池,走近了洋房。 陆楚几人定睛看向洋房——洋房的门果然开着,只是里面一片漆黑,墨色如绸,什么都看不清晰。 众人面面相觑。 王恒打开手机手电筒,往里照着,却不起什么作用,仿佛灯光全被黑夜吞噬了一半。其他人见状也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然而还是全然无用,门外面被照射的亮若白日,门内却一片黑暗。 王恒心里有点虚,扬声朝里面一个一个名字轮流喊着:“袁珂洁,刘佳,杨天,董浩……你们在里面吗?” 无人回应。 如此一来,即使王恒嘴里说着相信科学,此时心里也有点打怵。 陆楚道:“还是进去找吧。” 王恒:“好……好吧。” 几人相继抬脚跨入了漆黑的门内。 令他们惊异的是,从外往里看,里面明明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的样子,但是踏入门中,一切都变了——洋房内干净明亮,竟不似夜晚。 更诡异的是,袁珂洁他们一众人,正好好地待在洋房大厅的正中央,一个个面露凝重。 王恒顿时疑惑,既然他们就在离门不远的地方,那么为什么刚刚他喊得那么大声,还是没有人作答? 看到陆楚几人,袁珂洁面露喜意,她的队友终于抵达战场了。 其他人则面色更为凝重:“你们来了?” 孙昊然解释:“你们这么久不回来,我们担心你们出事,所以就叫了几个人一起来找你们。” “你们来了,可怎么回去……”王一鸣苦恼道。 “回去?!”王恒闻言疑惑,“走回去啊,不然呢,爬回去?” “不是,”王一鸣解释,“我们一进来就发现,进来的门消失不见了。” 王恒闻言哈哈笑了:“消失不见?怎么可能,你逗我吧,门不就在那边……吗?!” 他们进来时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第137章 第十局 王恒傻了, 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全然懵逼的状态。等他终于再度回过神来,立刻就跑到了他们几个人进来的位置不停用手摸索。 只见他摸索的位置, 是一道完整墙壁。 墙壁上没有任何缝隙, 更遑论是一整扇门。 看着王恒的举动,原来本囚困在这里的五男二女都没有劝阻,他们刚被困住的时候也是如此, 被吓了一跳后,就立刻一齐摸索墙壁寻找着出口, 最后当然无果,只能认命。 摸索了半晌,终于意识到现状的王恒看向王一鸣,神情呆滞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一鸣不语, 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他身边的另一个男生则说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我们的三观要重新刷新了。作为相信科学的二十一世纪单身狗好青年,我坚守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被彻底颠覆了。” 王恒闻言,吓得浑身一抖:“一鸣,你别吓我……” 王一鸣和他旁边的男生同时道:“叫谁呢?” 王恒朝他们两个扑了过去:“叫你们两个呢!快, 给爸爸一点安全感!” 对于王恒和王一鸣两人的对话, 陆楚起初有些不明所以。须臾,他突然想起来,王一鸣旁边的人,正是当时问孙昊然“附近哪里有厕所”的那个人,犹记得当时陆楚问孙昊然为什么要给他们指路洋房的时候, 孙昊然曾提到过“李一鸣”这个名字。 如此看来,他们这里有两个叫“一鸣”的人,正是与王恒对话的那两个人——一个李一鸣,一个王一鸣。 李一鸣和王一鸣名字叫的像,关系看起来也很好,一直挨在一起。 李一鸣推开了朝着他和王一鸣扑过来的王恒:“别闹,眼看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咱们应该赶快讨论一下要怎么离开这里,你看看陆楚他们,多冷静,没一个像你这样大惊小怪的,连人家小孩子都比你沉稳。” 他口中的小孩子罗琪闻言,沉默地活动了一下手脚腕。 宋规见王恒害怕也害怕过了,此刻终于安静了下来,这才转头问了袁珂洁他们几人一个他关心了良久的问题:“所以,你们最后上厕所了吗?” 几人都淡然点头:“上了。” 陆楚:“……” 王恒目瞪口呆:“这种宅子里,你们竟然还敢去厕所这样的地方?!” 袁珂洁一脸无奈:“没办法,人有三急嘛,急起来什么牛鬼神蛇都不如上厕所重要。” 陆楚笑着点头赞同:“倒是很有道理。” 王恒哭丧脸:“你们是怎么做到这么冷静轻松的,想想这栋洋房的传说啊同学们,我们这次怕别是凶多吉……” 王一鸣赶忙捂住他的嘴,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呸呸呸!你个乌鸦嘴,凶多吉少个鬼啊,咱们肯定能找到出去的路!” 王恒无辜地看向他:“怎么找?” 宋规开口回答:“分组分头去找。” “分组去找?!”王恒诧异,“那岂不是很吓人……” 宋规闻言,对王恒说道:“肯定不能十几个人一起都往一个方向找,一方面人数太多,不好进出各个房间;另一方面速度太慢,不利于早些找到出去的线索。我是想我们十四个人分成三个组行动的,如果四五个人一组去搜查这栋洋房你还是不敢的话,那你大可以留在客厅等我们回来。” 宋规所说的分组,肯定不是一组只有一两个人的分组,那样的做法必然是在找死,他的意思是他们十四个人,分成三组,四到五个人一组分别去各楼层寻找线索。如果这样,王恒仍旧觉得吓人,那就只能让他一个人留在客厅了。 王一鸣恨铁不成钢地拍了王恒脑袋一下:“你怎么这么怂?我觉得宋规说得很对,咱们四五个人一组去找出口是最好的办法。你要真害怕,就在这里待着好了,反正这里灯火通明,亮的不行,肯定吓不到你。” “吧嗒——” 王一鸣说话声音刚落,一道清脆古怪的响声过后,整个的客厅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王一鸣:“……” 王恒语气哽咽:“兄弟们,我还是跟你们一起上路吧。” 他们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亮了他们所占据的角落,并大致分了一下各自组别。因为对孙昊然十分在意的缘故,宋规和钱镇刻意与孙昊然分在了一组;罗琪作为袁珂洁名义上的表妹,自然要和她一组。 最后的分组情况是——陆楚、7、袁珂洁、罗琪、王恒一组,钱镇和宋规跟孙昊然、王一鸣、李一鸣一组,剩下的其他四人一组。 陆楚嘱咐众人:“现在没有灯光,我们唯一的照明工具就是各自手机上的手电筒。然而,手机的电量是会耗尽的,所以三个组,每组最好同时开一两部手机就好,以防出现所有人的手机都没有电的情况。” 其他几人都慎重点头,将他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转而,陆楚看向孙昊然,问道:“你知道这栋洋房有几层吗?” 孙昊然点头回答:“三层,二楼和二楼每一层都有十几个房间。除此之外,三楼以上还有阁楼,一楼的下面是地下室。” 宋规挑眉:“你倒是很清楚。” 孙昊然不以为意,态度十分坦然:“因为那些似真似假的传说,我们市的人对这栋洋房十分在意,所以大家都对它挺了解的。” 在场众人中,除了孙昊然,再没有第二个本市人,这致使陆楚几人对他的话无从考证。 不过陆楚对宋规的智商还是很放心的,于是他暂时不再在孙昊然身上多做纠结,将监视他的任务,全权交给了宋规和钱镇。 先将阁楼和地下室放在一边,进行主体的三层楼的搜查。 一楼的房间较少,之前袁珂洁他们上的厕所就是在一楼寻找的,这个难度较低的楼层就交给了有一名女生的四人小组。 所有人都有一种隐隐的预感,那就楼层越往上,危险度越高。 在这个前提下,陆楚本想将三楼的探查留给自己这一组,因为他们这组除了王恒全都是玩家,无论是从战斗力的角度上来看,还是从反应能力来看都是最合适的。然而两个“一鸣”坚持认为他们组有两个柔弱的女孩子,还有一个女孩子甚至都没有成年,还是不要太往上走比较好,硬要自己的组别去扫荡三楼。 陆楚扭头看了“柔弱”的罗琪和袁珂洁。 不要说罗琪,就是在他们的团队中武力值最低的袁珂洁,也能轻易撂倒在场的任何局中人,两个一鸣一起上都不是她的对手。 袁珂洁也知道这点,她刚想说自己是练家子,从小到大一直在学截拳道,就听宋规说道:“那就陆楚这组去二楼,我们去三楼好了。” 说完,他朝着陆楚几人露出一个安心的眼神。 陆楚等人意会。 宋规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想来他是想借着三楼的危险性来试探孙昊然,好看看他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决定好“谁去三楼”这一点后,十几人立刻做好细致的分工,每组各有人拿着一个手机用来照明,便朝着各自队伍要搜查的方向走去。 负责一楼的四人很快便与几人分了头,负责二三楼的十个人则小心翼翼踩着木质的楼梯往楼上走去。 很快,陆楚便发现,随着他们攀升的台阶的增多,他们脚下的木质阶梯逐渐从棕漆崭新变得陈旧斑驳,等到走向二楼的时候,甚至有一块楼梯的木板已经塌陷了下去。与之相对的,是空气中逐渐浓重刺鼻的腐朽与灰尘的气息。 这一阶又一阶的台阶登上来,颇有种从凡世走向地狱的感觉。 到了二楼平台,陆楚他们朝着二楼里走去,宋规几人则拐了个弯,小心翼翼地顺着楼梯继续往三楼走。 这洋房大且复杂,结构也与普通房屋不大一样,不是寻常的一眼看去就能明了房间位置的设计,倒有点像迷宫。在没有房屋构造图的情况下,很难确定哪里会通向哪里,再加上此时没有灯光,漆黑一片的缘故,要想完全搜查二楼,他们只能一步一步自己摸索。 陆楚几人朝二楼里面走去,没走几步就遇到一处分叉口,左右分别有两间房门,房门之间正对着他们的墙上挂着一副油画,油画上画着一名蓝眸红发的漂亮女人。 正当他们停下脚步,想要观察一下油画,看其中是否有关于这种洋房的重要线索的时候。一道一头红发满身漆黑的魂灵倏而从油画中冲了出来,掠过众人便兀自朝左侧的房间闪了进去。魂灵带风,碰到了一旁的花瓶,在寂静的空间中发出了响亮刺耳的声音。 王恒被吓得虎躯一震,尖叫着闭上了眼。 7立刻挡在了陆楚身侧。 袁珂洁则指着魂灵消失的地方低声兴奋地叫道:“哇!哇哇!哇哇哇!” 陆楚好笑:“怎么突然反应这么大。” 他们这些玩家好歹都是见过各种恐怖场面的人了,没道理会被一闪而逝的鬼魂吓到。 袁珂洁闻言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那啥,鬼虽然是没少见,但我这不是第一次看见外国的鬼吗,所以有一点点激动……” 说着,她立刻伸手,用拇指与食指比了极小的一段长度,急忙道:“就一点点啊,一点点!” 陆楚:“……” 罗琪白眼:“蠢货。” 第138章 第十局 王恒听了袁珂洁的话, 心情由本来的害怕不已变成了震惊无比。 看了眼淡定的全员,王恒嗫嚅着问袁珂洁道:“你……都不怕的吗?” 他更想说的是——都这个时候了, 是中国鬼还是外国鬼很重要吗?! 袁珂洁闻言, 指了指那副油画:“怕谁,怕它吗?” 王恒顺着她手指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随着刚刚那道红发魂灵的飘走, 原本正冲着他们,挂在墙壁上的油画之中的女人也消失不见了。 看着只剩背景的油画, 王恒心底又是一凉,他深深地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可能就要心脏病猝发猝死在这里了。 身处比恐怖片还吓人的现实之中, 他本想要尖叫、捂眼,甚至逃跑……他转身看向其他几人, 发现在场的人全都直直地看着自己——陆楚唇角勾起清润笑意,袁科面带鼓励和信任,祁黎满面冷漠淡然,就连十三岁的罗琪都是一副嘲讽面瘫脸。 莫名的, 王恒感觉自己仿佛一个智障。 片刻后, 陆楚开口打破了此时的尴尬:“我们该继续搜查楼层了。” 几人看向面前的两扇门。 左边那扇,是刚刚那红发幽灵飘进去的门,里面可能危机重重;而右边那扇,或许能让他们处于暂时安全的环境中。 按照“规则”的尿性,那幽灵既然跑去了左边那扇门中, 就说明跟着她飘去的方向,一定能得到部分相应的线索——这就是游戏一开始的时候,“规则”给予他们的希望。当然,即使不从“规则”的方向考虑,此时他们也应该跟从魂灵消失的方向才对。 袁珂洁指了指他们面前的两扇门,对王恒道:“来,大兄弟,由你选门。” 王恒闻言呆愣,指了指自己:“我?” 袁珂洁点头,眼神中满是鼓励:“嗯,不要大意地上吧!” 王恒吞了口唾沫,试探着指向右边:“那我选这……” 陆楚挑眉:“嗯?” 王恒立刻将手伸向左边那扇门,双眼瞪圆,语气坚定无比:“这边!就左边这边!咱们走!” 袁珂洁哈哈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可以的,有勇气。” 说完,便转身第一个朝着左边的门走了进去。 罗琪跟在了袁珂洁身后,王恒走在中间,陆楚和7断后——这么做的原因是,无论让王恒在队首还是队尾,都有可能扯了他们的后腿,还是中间稳定些。 走在队首的袁珂洁拿着手机打着灯光,踏入门中,后面的人陆续进入屋内,打量着屋中的情景。 越往里走,陆楚鼻尖闻到的墙壁地板的腐朽气息越加浓重,仿佛他们一点点往里探索这层楼的同时,也在一点一点回溯这栋洋房历经的时光——从堂皇光鲜到被时间腐蚀。 这间房间不算小,但却并非用来居住的卧室,看起来像是中间通用的客房,房间中央摆着一套已经积了很厚一层灰的棕黄色皮质沙发。沙发有的部位已经烂掉,露出里面黄色的海绵和生锈的弹簧支撑。 除了沙发背倚着的那面墙,这间屋子的其他三门墙壁上各有三扇门,其中一扇是他们进来的入口,另外两扇门中只有一扇是开着的。 7走向关着的那扇门的位置,拧了拧把手,回头告知陆楚:“上了锁。” 王恒颤颤巍巍地问道:“刚刚那鬼魂是朝开着的那扇门跑进去了吧?” 罗琪语气不屑:“那可不一定,你见过幽灵会纠结门的开关的吗,那还要能穿墙的身体干什么?” 王恒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袁珂洁扭头看向陆楚:“陆小楚啊,能确定哪扇门吗?” 陆楚微微点了点头。 可能是魂体寄托在油画中的缘故,红发幽灵的灵体带有极为刺鼻的水彩的气味,陆楚本就可以凭借气息寻找人与魂灵,这刺鼻强烈的水彩味自然逃不过他的嗅觉。 他靠近两扇门,鼻翼微动,轻蹙眉头确认了一番,然后指了指上锁的房间,语气笃定:“这间。” 罗琪闻言,挑眉看向那紧锁的门:“直接踹开?” 袁珂洁摇头,迟疑道:“直接踹开确实比较快很准,但是并不合适……” 罗琪看她:“有什么不合适?” “琪琪,我们可是在一百多年前的古宅子里啊!”袁珂洁解释,“这里面不知道住了多少奇怪的生物,随便什么物件都有可能是幽灵附身的容器,随便什么声响也都可能是打扰它们的契机,万一砸了门之后,招来一堆亡灵可怎么办?” 袁珂洁的想法也在陆楚的思考之内,他们才刚刚进入这栋洋房之中,面对的对手又是与之前他们在局中遇到的阴魂不太相同的幽灵,还是不要太早打草惊蛇为好。 若是真的被幽灵大军围住,他们作为身经百战的玩家,也不是没有安全脱身的能力,但是身为普通人的王恒可就难以幸免了。再者,他们如果触动惊醒了大批幽灵,它们可能也会攻击其他楼层搜查的同伴。 如此思考下来,还是小心为妙。 罗琪问几人:“不砸门的话,我们要去哪里找钥匙?” 陆楚断然:“在这附近找。” 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一间屋子,作为小客厅一样的存在,理应留有另两间房间的屋门钥匙。 袁珂洁也想到了这茬,拍手点头:“好,咱们分头在小客厅的边边角角去找!” 陆楚打开了自己手机的电光,对其他人道:“找钥匙的时候,暂时打开自己手机的手电筒吧,尽快找到。” 其他人都点头:“好。” 然后他们便各自开始在房间的不同角落寻找钥匙的踪影。 房间里灰尘积的很厚,寻找的过程中难免要将有些柜子摆设打开或者挪动,因为这些动作扬起的灰尘荡满了房间,用手机明亮的电筒灯光照射过去,颗颗粉尘粒粒分明浮动于充满腐朽气息的空气之中。 他们被呛地咳了几声,而后便用衣袖掩着口鼻继续寻找。 半晌后,袁珂洁抹了把汗:“没找到……” 王恒绝望:“同没找到……” 7淡声道:“找到了。” 其他几人闻言,立时把目光投向了他。 7颔首,冷冽目光看向摆在房间正中的真皮沙发的破口处:“那里面。” 王恒好奇地凑了过去,举着手机,朝海绵外翻的破洞处看去——海绵破碎的很彻底,更像是被人故意撕裂,又混乱塞回了洞口的位置。 确实像藏着什么东西。 王恒也没多想,只以为钥匙就在海绵之中,想到自己之前的行为也太怂了,必须要做点什么,于是就半蹲在沙发前,徒手将那些堵住了洞口的海绵一点一点细细扣了出来。 扣了一大半,指尖仿佛摸到了什么东西,王恒察觉不对,斜打着光往已经掏了大半海绵的裂口看去。这一看,他立刻“哇”地惊叫一声,弹跳起来,往后蹦了好几步,躲在了陆楚身后,哆嗦着身子,紧闭双眼,手盲指着沙发的位置:“陆楚!那儿有骷……骷……骷髅!” 陆楚无奈。 7见状,将陆楚拉到了自己身边,一个眼神都未给王恒。 王恒身前顿时没有了遮挡的人。 袁珂洁走过来,一巴掌拍在了王恒的肩膀上:“大兄弟,小声点,是你自己要去掏的,现在怎么反应这么大,是想吵醒‘它们’吗?” 王恒平时也没有见到骷髅的机会,此时是真的吓到了,被袁珂洁这么一说,怕惊着这里的其他幽灵,立刻闭了嘴。 罗琪关了手机的灯光,将手机插进口袋里,借着其他人的灯光走上前,将剩下的海绵扣了出来。做完这些,她又拿了两块破碎的海绵垫着,面无表情地将骷髅头掏了出来,抱在双掌之间,转身给其他人看。 王恒见状,整个人都不好了。 陆楚见到那骷髅的样子,顿时来了兴趣。 只见那骷髅的上眼眶的位置,凿出了一个小的圆洞,一道红绳穿过,上面串着好几把不同尺寸的钥匙。反观骷髅本身,与寻常死者死后化为的骷髅又有些不同,它仿佛被人精心打磨过一半,这么多年过去,依旧圆润,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更令几人觉得奇异的是,那骷髅没有下颚骨。 陆楚道:“我想,我可能知道这骷髅的用途。” 袁珂洁诧异:“什么用途,不是普通的骷髅吗?” 陆楚摇头,缓声解释道:“记得孙昊然之前说过的话吗?他说这座洋房最早是由俄罗斯人建造的,尽管经历过几代主人,但都是装修后就住了进去,不到半年就因为各种原因去世了,真正占有洋房的时间并不长久。如此一来,洋房的大体构造想必还是沿用着俄罗斯人最早设计,与之相同的是,洋房里最早存在的魂灵,也应该是与俄罗斯相关的,包括恶魔的召唤方式以及召唤过程。” 在之前的几“局”中,陆楚有时并不仅仅只是去执行那一局的任务,偶尔还会上网搜索许多世界各地的灵异事件与诡秘风俗,此时,他当初查到的知识便排场了用场。 其他人闻言看着陆楚,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陆楚看向骷髅,继续说道:“据说在俄罗斯的亡灵法师眼中,骷髅头是与死灵联系的媒介,他们往往都会随身携带一颗自己打磨注入灵力的骷髅头。而切断骷髅的下颚,就等于切断了与阴界的联系,‘媒介’失效。” 袁珂洁恍然:“所以,这颗骷髅曾经是一个‘法器’?” 陆楚点头:“嗯,我想是的。” 第139章 第十局 其他几个人听完陆楚的解释, 都睁开双眼直直盯着那颗骷髅,露出了思考的神情。 袁珂洁疑惑道:“你说这颗骷髅是最早建造洋房的主人留下的, 还是后来住进来的人留下的?” 陆楚说出自己的猜测:“我认为是最早建造房子的人。只是, 为什么在经历了几任主人后,它会被断掉下颚深藏在破洞的沙发里,或许才是我们最应该弄清楚的事情。” “会不会——”袁珂洁认真地思考着, “是房间的最后一任主人在某个地方发现了它,那主人也因此发现了这房子真的如传闻中那样有古怪, 因为害怕惹祸上身,就找了其他法师切断了骷髅下颚,结果还是死于了非命?” 陆楚想了想,摇头:“虽然这个猜想是有可能的, 但是有一点我不太确认,那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房间的景象, 是处于哪一个时间段的?是二十一世纪吗,还是过去的某个时间?” 闹鬼的凶宅想给他们看到什么,他们就会看到什么。 但是那些都不一定是现实,大部分是幻境一样的存在。 “具体是什么情况, 不到最后关头, 还无法下定论。”陆楚接着道,“我们还是用钥匙先打开房间门,进去看看有什么新的线索比较好。” “有道理,但是陆小楚啊,”袁珂洁说完指了指骷髅, “这颗头咱们要拿它怎么办,扔掉还是带着?” 罗琪配合着袁珂洁的话,捧着那颗头转向了陆楚的方向,让骷髅挂着钥匙的黑洞洞的双眼对着陆楚。 陆楚与那骷髅对视,莫名感觉在自己脊背升起一阵寒意的同时,脑海中仿佛掠过什么东西。 他拧眉,走向了骷髅。 罗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将手中的骷髅捧得更高了些,好让陆楚能看清骷髅的样子。 陆楚看着眼前这颗经过某位亡灵法师处理过的通灵媒介,遵从着心中的念想,伸出右手,虚空放在了骷髅头的上方。他合眼,察觉到隐隐有什么讯息从骷髅上传来,传至了自己脑海深处。 感知到这一点后,陆楚干脆直接赤着手摸向了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骷髅,手与骷髅相触的刹那,那传至脑海中的讯息顿时更清晰了些。 片刻后,陆楚睁开眼,看向众人:“它的下颚骨在上了锁的房间里。” 做完这些,陆楚直接将罗琪手中的骷髅接了过来,赤裸着手抱在了自己胸前,一手托着骷髅的下方,一手放在骷髅头顶,确认了一边,这才笃定道:“如果把下颚骨粘回来,这颗通灵媒介就还能用。” 骷髅被陆楚拿去,罗琪扔掉了手中原本用来垫着骷髅的两块海绵。 袁珂洁瞪大了眼睛:“陆小楚会通灵吗?!” 陆楚摇头,笑道:“不会,至少在此之前不会。” 袁珂洁语结,指了指陆楚,又指了指骷髅:“那……那为什么能用这颗骷髅?!” “可能和体质有关,”陆楚阐述着自己的猜想,“想想我们国内的风水师、道士之类的大师,要练成一身本领,虽然经过年岁的磨砺,但是磨砺成功的前提是你有相应的通灵潜力。” 袁珂洁恍然。 陆楚继续解释:“外国的通灵和我们道家的通灵原理差不多,想要通灵成功、成为法师的前提是你的身上有相应的能量场,能量场越强大,能力就越强大。” 袁珂洁越听越兴奋:“所以,你的身体或许有强大的能量场?” 陆楚点头:“这种能量场是天生的,虽然后天不经过学习就无法熟练使用,但是如果遇上特殊的情况,或者碰触特殊的道具,就能够体现出来。” 在这里,正是因为“骷髅”这个特殊的通灵媒介,才让本身能量场强大,有通灵潜能的陆楚产生了共鸣,出现了刚刚的一幕。 而且,陆楚有感觉,他的能量场、或者说通灵能力,与他本身有关,不仅只局限在这一局内。 袁珂洁闻言跃跃欲试,搓搓双手道:“来来来!快给我也试试,万一我也是被选中的孩子呢!” 罗琪翻了个白眼:“你试过之后,如果中邪了,我们不会管你。” 袁珂洁瘪嘴:“琪琪,别这么狠心,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罗琪挑眉:“你是谁?” 陆楚勾唇轻笑:“你可以试试,不过最好不要直接与骷髅相触,确认自己脑海中有了它传递给你的信息之后再用手触碰。” 袁珂洁闻言,小心翼翼问道:“如果不确定就碰,会出现什么事?” 陆楚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对他国的通灵体系还没有了解到十分深入的地步。” 袁珂洁权衡了一下利弊,摆手道:“那我还是算了……” 罗琪将一节铁棍扛在了肩膀上,鄙视袁珂洁道:“浪费时间。” 袁珂洁看着她的武器,诧异道:“你什么时候找的铁棍,你的小铲铲呢?” 罗琪冷然:“刚找的,铲子扔了。” 袁珂洁抱拳:“琪琪,论对武器的执着,我就服你。” 罗琪不想理她,扭头对陆楚道:“我们拿钥匙开门,进房间吧。” 陆楚将穿在骷髅下眼眶上的一串钥匙取了下来。 一旁的7接过那串钥匙,走到要打开的门前,比对那串钥匙和钥匙孔的大小,找到三枚大小合适的钥匙,他便一一插-进去钥匙孔中,转动着试了试。 “咔嚓——” 门被成功打开。 门敞开,里面陈旧腐朽的气息传出来的一刹那,陆楚明显感觉到手中的骷髅莫名雀跃了一些。 袁珂洁看向那颗骷髅,不确定的询问道:“我们要一直带着它吗?” 陆楚低头看了一眼骷髅,点头道:“我有感觉,即使找回下颚骨,它成为一个完整的通灵法器,我的能量场也能压制它。带着它,在我们接下来的搜查中,想必能派上不少用处。” “你觉得稳就行,我们相信你,”袁珂洁道,“那咱们走吧,进屋里面看看。” 陆楚:“好。” 罗琪一手扛着铁棍,一手举着手机打着光,率先走了进去,陆楚托着骷髅紧随其后,几人陆续走进屋中。 这间屋里是一间非常大的卧室,有着独特的装修风格。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华美的壁纸和铺着羊绒地毯的地板都已斑驳不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的纹路,巨大的窗子上也满是凝结成块的灰尘,灰蒙阴沉,看不到外面的场景。 王恒看到窗子,好似恍然大悟一般指着窗户说道:“窗——窗——窗户!” 袁珂洁疑惑地看向他:“是窗户,那又怎么了?” “没有门,咱们可以从窗户里爬出去啊!”王恒激动地叫道。 这次不用等罗琪翻白眼了,袁珂洁直接语重心长地说道:“大兄弟,多看看电视,多出去走走,多涨点见识,你会发现,这个世界还是非常精彩的。” 王恒茫然:“什……什么意思?” 见袁珂洁不回答他,他扭头向陆楚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陆楚笑而不语。 袁珂洁道:“你自己去窗户那边看看就知道了。” 王恒闻言,走向了窗户,怀着激动雀跃的心情推开了窗门。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璀璨的夜空和远处灯红酒绿的城市高楼,没想到窗户外是一片混沌粘稠的黑暗世界。在那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涌动着,发出了奇怪沉重的鼻息声。 王恒呆了。 就在王恒怔愣间,罗琪几步走上前,“啪”地一声关上了窗户门。下一刻,就有几只像蝙蝠一样的生物扑了过来,狠狠撞在了玻璃上窗户的。 袁珂洁安慰王恒:“兄弟,根据基本定律,恐怖片里的凶宅的门和窗都是摆设。” 说完,袁珂洁扭头对罗琪说道:“琪琪,我有点想念宋规和钱镇了。” . 在他们做这些事的期间,陆楚走到了房间正中央的床边。 床上的水彩气息最为浓重,那幽灵就在这附近,只是没有现形罢了。 7问他:“发现了什么?” 陆楚回答:“那红发幽灵应该就站在床榻附近,不过她没有现形,也没有攻击我们的意思,我在想她引我们过来的意图。” 一旁的袁珂洁闻言,往床的方向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发现,于是说道:“要不先把你手上抱着的通灵骷髅的下颚骨找到?既然是通灵媒介,说不定能有些帮助。” 陆楚正有此意,他阖上双眼,将右手再度放在了那骷髅的上方,轻轻摩挲几下,便跟从着它的意念缓步走向了房间的角落。 见他如此,其他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惊扰了他。 陆楚走到房间角落后,并没有立刻确认位置,而是在墙角的地方逆时针转了几圈,这才停住了脚步,低下身子,指着一块木质地板,扭头对其他人道:“谁能给我一把合适的武器,可以把这一层地板撬开的那种。” 在场唯一又武器的罗琪早把小铲子扔了,换成了铁棍,那铁棍钝的很,显然并不适合用来撬地板。 罗琪道:“你等等,我回去把铲子拿回来。” 说着,就要独自沿着原本的路去拿回铲子。 7忽然道:“不必。” 罗琪停下了脚步。 只见7走向了陆楚身旁,蹲下身,伸出手,徒手将陆楚说的那一块木板捏碎扣了出来。 第140章 第十局 看着徒手撬地板的7, 一旁的王恒已是目瞪口呆,一夜之间这么多怪力乱神的事情发生在他身边, 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一般——如果真的是梦就好了, 这样他一觉醒来,就会高兴地发现所有吓人恐怖的事情都不过是一场幻象。 另一边,陆楚看着被7弄开的地板, 笑的温润。他感知着头骨传递给自己的信息,伸出手在木板下摸了摸, 很快便摸出了一块下颚骨。 其他几人诧异地看向那块下颚骨,原来真的能找到,看来这通灵媒介确实可以使用。 陆楚拿起那下颚骨与自己手中的骷髅比对,发现尺寸正好, 完美嵌合。他本以为自己还要找一些什么粘连的东西来让下颚恢复原位,没想到在他比对大小的过程中, 那下颚骨一碰到骷髅,便自动粘合在了一起,且顽固无比,难以拔下来。 通灵媒介变得完整, 陆楚闭上了双眼, 抚摸着骷髅的头部,感受它传递给自己的信息。 7在一旁注视着他。 片刻后,陆楚睁开眼,抬脚走向了床边。 原本他只能凭借嗅觉感受到那红发女幽灵就在床榻附近,如今, 凭借着完整的骷髅通灵媒介,他隐隐看到了此时平躺在床上的红发女人。 那女人的幽魂感受到了陆楚的注视,侧头看向他,将嘴角裂向了耳边,露出一个怪异狰狞的微笑。 随后她飘了起来,语气温婉贤淑对陆楚说道:“孩子,你手里拿着的,是我的东西。” 陆楚看向其他人,发现他们都没有听见女人的话。 7察觉到异常,朝陆楚投去询问的目光,陆楚摇了摇头:“没事,不要担心。” 随即,陆楚转而看向幽灵女人,态度尊敬:“您的意思是说,这个通灵媒介,是您的吗?” 见陆楚忽然开始自言自语,王恒疑惑:“他这是……” 7冷冽的双眼看向他:“闭嘴。” 想起这人刚刚徒手开地板的样子,王恒立刻识相的闭上了嘴。 另一边,陆楚和幽灵的谈话并没有受到王恒的干扰。那幽灵女人听了陆楚的话,又笑了笑,变形怪异的嘴显得比刚刚更加可怖了些,但说出的话却十分亲和温柔:“有礼貌的孩子,我很欣赏你,你手上的头骨确实是我的。” 陆楚听到她肯定的回答,看着她一头漂亮顺滑的头发,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听说过一句话——生而红发,灵力极强。 如果这头骨真的是女人的,那么她生前或许是名能量场强大的女巫。 “孩子,你很令我惊奇,”女人说道,“我本来只是想引导你们寻找出去的契机,没想到你竟然有通灵的天赋,能使用我曾经用过的媒介,这样一来,你们倒是可以出去的快一点。” 陆楚善于观察感知人的情绪,她讲这一番话时的语气和情态,让陆楚确认了她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 于是,陆楚礼貌问道:“请问您所说的出去的方法是……” 陆楚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那红发的幽灵女人忽然惊恐地大叫道:“它来了!它来了!我要离开这里,离开!” 陆楚诧异:“‘它’,‘它’是谁?” 幽灵女人已经来不及说更多的话,只对陆楚道:“这通灵媒介由你随意使用,但是记住,孩子,不是每一只鬼说的话都是真的,千万不要被它们欺骗!” 说完,她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处。 看见陆楚面色凝重,不再与空气对话,袁珂洁小心问道:“你和‘它’谈完了?” “还没有,”陆楚摇头,“有突发情况,那位女士没有说完话就离开了。因此,我们要小心。” 袁珂洁疑惑:“小心,小心什么?” “咚——咚——咚——”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的巨物走动时发出的沉闷脚步声,“咚咚咚咚”渐渐逼近了这间屋子。 陆楚当机立断:“躲起来!” 罗琪立刻关了手机的灯,凭借着身材娇小的优势,在陆楚提醒的瞬间,便钻进了一旁的床头柜中;袁珂洁拉着尚在懵逼的王恒一齐躲进了床下;陆楚则和7一同躲进了积灰的衣柜中。 “咚——咚——咚——” 沉闷厚重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多时,那声音的发出者便进了屋内。 从那沉闷的声音上可以听出,“它”似乎托着一副沉重的身体,走得极为缓慢,步伐沉重。 陆楚试图用怀中的通灵头骨感知外面来者的身份样貌,却失败了,看来,外面那东西并不是“亡灵幽魂”这一类的存在。 既然如此,身为幽灵的前女巫为什么要如此害怕它? 或者,外面那东西就是将女巫的法器毁坏的始作俑者,也是这座洋房陷入如今诡异境地的缘由也说不定? 如此种种猜测,在陆楚脑海中盘旋不去,使得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一旁的7见状,忽然伸手将他拥进了自己的怀中。 陆楚微惊,在惊呼出声前,7低头封住了他柔软的双唇。 与此同时,外面那怪物缓慢地绕着屋子巡视了一周,片刻后,“它”便拖着沉重的身子出了房间。 良久,确认它不会去而复返之后,众人才从各自躲避的地方钻了出来。 陆楚摸了摸自己烫红的耳根。 罗琪打开灯光,众人看向了四周。 地面上的木板原本就已经有些老旧,积灰都在岁月的沉积中变成了顽固的土块,他们进来屋子的时候,由于脚步轻盈的缘故,并没有在地面上留下什么痕迹。然而此时,地面上却明显出现了一块块分不清原状的脚印和重物钝器拖地划过的痕迹。 袁珂洁神情也严肃了起来:“这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感觉‘它’会对我们发起物理攻击?” 王恒闻言一脸懵圈:“物理攻击?” 袁珂洁解释:“幽灵属于魔法攻击;其他能碰到实物的,譬如丧尸之类的就是物理攻击。” 王恒恍然:“哇,袁珂洁,你这方面的事知道的真多,一点都不像个女人。” 袁珂洁:“……” 算了,不生气,袁珂洁告诉自己,王恒是他们的队友,不能打,本来就傻,再打傻点就更拖后腿了。 就在他们看着地面上的痕迹,猜测刚刚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的纷乱的脚步声。 几人立刻严阵以待,就在袁珂洁他们正准备再次躲起来的时候,就听陆楚开口道:“没事,是宋规他们。” 每个人的脚步声的节奏和轻重都是不同的,对声音和气息敏感的陆楚立刻便听出了钱镇和宋规的脚步声。 袁珂洁几人闻言,放下了心。 果然,下一刻,宋规和钱镇压着孙昊然便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跟着一脸不明所以的王一鸣和李一鸣。 陆楚见状翘起唇角:“露出狐狸尾巴了?” 宋规点头,挑眉笑道:“这家伙,明显是在逗我们玩,翘上天的狐狸尾巴连隐藏都不想隐藏。我们这一队才上了三楼没多久,他就忽然凑过来问我经历过多少任务副本了,我想了想,先把他解决了再做任务也不迟。” 陆楚闻言,看向孙昊然:“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孙昊然被宋规和钱镇压着,双手被反剪,微弓着身子。听到陆楚的话,他抬起头来,看向陆楚,将陆楚从头打量到位,忽然勾唇笑的邪气:“陆楚,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陆楚拧眉:“什么意思。” 孙昊然不回答,看向陆楚怀中抱着的那颗头骨,用赞美叹息的语气说道:“陆楚,你果然是不同的。这一局中,我还没有见过哪个玩家能使用这个通灵媒介。” 说着,他将目光再度移向陆楚,舔了舔自己的下唇,眼神精亮,语气中带着不务正业的调笑:“亲爱的,或许你需要一枚黑色的镜子,它可以帮助你召唤死亡阴影。” 下一瞬,宋规和钱镇只觉得压着孙昊然的手臂传来一阵剧烈的压力,下一刻,孙昊然便被7一脚踹到了房中央的床边。 7步伐稳健,走到了被打的晕头转向的孙昊然面前,拽着他的领口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孙昊然双脚离地,嘴角渗出血来,他却仿佛并不在意一般,“呵”笑一声后,再度将邪气调戏的目光移向了7后面的陆楚身上。 “砰!” 孙昊然的身体再度被用力甩了出去,7出拳狠厉打向了他的腹部,在他痛的蜷缩起身子的时候,挥手将他头用力砸进了腐朽陈旧地板中。 脑袋陷进地板中的孙昊然终于没了嘲弄与说话的力气。 7踩着他的胸膛,脚压迫着他心脏跳动的地方,沉声道:“收起你恶心的眼神和语气。” 第141章 第十局 亲眼目睹了7这种暴力打人的方法, 一旁的王恒已经看到吓傻了。 至于李一鸣和王一鸣,两人早在宋规和钱镇忽然压着孙昊然下了楼来找陆楚他们的时候, 就已经处于一种全然懵逼的状态了。 虽然不知道祁黎跟孙昊然动手的缘由, 但他们仍想着要不要上前劝架,当然,在这个想法出现的下一刻, 他们就被7凶厉的眼神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7下手狠决,但是他的力道保持在能让人感受到极痛, 却不会轻易将他击毙的范围中。 良久,自脑袋被按进地板里后就一动不动,看似快要死了的孙昊然忽然发出了几声沉闷的笑声,沉闷的声音从地板处传出来:“果然是第一位成为‘清除者’的男人, 实力不容小觑。” 虽然已经从自己所属的“规则”那里听说了这个男人的事情,但是当时的他仍然抱着一种他们同为清除者, 即使实力有差距,也可能只是些微而已,他还是有一战之力的。然而,没想到此时这名强悍的男人只是用简单的格斗手段对付自己, 自己就已经全然没有还手的机会。 陆楚闻言, 拧眉:“果然,你也是清除者。” 孙昊然继续阴测测的笑:“是。” “所以,‘校墓’那一局中,是你在监视我?” 陆楚记得,之前7和他说, 在那一局实验楼的五楼,曾经感受到了来自另一名“清除者”的威胁。 知道陆楚要和孙昊然进行重要的对话,7提着孙昊然的衣领,将他的头从地板中拉了出来。孙昊然确实被打的狠了,狼狈得很,一脸鼻青脸肿,面上都是灰尘,鼻腔和嘴角都淌下了一道血迹。 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不会好看,孙昊然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狼狈,十分大方地点头:“是我。” 陆楚闻言,对他越发戒备:“理由呢?” 孙昊然双眼穿过凌乱的额前碎发,直勾勾笑看着陆楚:“什么理由?” “不要装傻,”陆楚神情严肃,“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一旁的宋规也说道:“你跟着陆小楚总是有原因的,那么,你的动机是什么?” 孙昊然闻言,表情邪佞地舔了舔自己开裂的嘴唇:“这个原因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当然是因为——我看上他了。” 他刚说完这话,就被7整个举起来,狠狠砸向了墙壁。 7用力巨大,墙壁被砸的开裂,墙壁和砖石碎裂脱落,孙昊然被砸进墙中颇深的距离,然后顺着墙壁躺倒在了地上。他疼痛到蜷缩起来,五脏六腑仿佛都挤在了一起,用力地咳嗽着,似乎要将心肺都咳出来。 宋规几人也直觉不那么喜欢这个人。 明明已经痛苦不已,孙昊然却蜷缩在地上猖狂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很好,很好……咳咳咳……你很好……” 陆楚觉得,这个人八成是个疯子。 身处在这个病态的游戏中,他们四周最不缺少就是疯子。 孙昊然好像在刻意激怒7。 陆楚走向躺在地上的孙昊然:“像你这样的清除者还有多少人?” “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说着,习惯了剧痛,孙昊然仍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向7,说道,“看看,你面前这名男人作为始祖,不也不知道这游戏中还有多好清除者吗?” 7不知道的原因与孙昊然所以为的不同,作为第一位“清除者”,他经历的生死远比后来的清除者多得多,也因此得到了成为第一任“清除者”的机会,所以他早就忘去了太多东西,姓名、生死、情感。孙昊然虽然也经历过诸多世界的洗礼,却远远没有7经历过的事情来的更加残酷和难熬。 “那我换个说法,”陆楚道,“你还见过第三名‘清除者’吗?” 孙昊然盯着他看,笑道:“有,不过很遗憾,后来他就死了。” 陆楚疑惑:“死了?” “死的很惨。”孙昊然舔了舔唇角,“双腿被碾成了肉泥,然后在还活着的时候,被浸在了水泥里。” 宋规等人蹙眉,而王恒他们三名局中人早已经被现在事情的发展走向搞的满头雾水,此时听到孙昊然说的话,虽不知道他们所说的“清除者”是什么,却还是被吓得浑身直冒冷汗。 双腿碾成泥?活着埋进水泥里? 这种死法,只是想想都教人毛骨悚然,浑身难受。 王恒看着这些原本应该是自己“同班同学”的同伴,忽然对他们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甚至,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他们真的是同学吗?他们当初出来聚餐的目的是什么来着?为什么全想不起来…… 另一边,袁珂洁憋不住了,问孙昊然道:“‘清除者’怎么会死?” 孙昊然闻言勾起唇角:“小姑娘,不要太天真,即使是身为‘清除者’,在进行清除任务的时候也是有身亡的可能性的。‘规则’是会力保我们,但是‘局’中的危险性从来都不是开玩笑的,你以为我们遵从‘规则’,为它服务,就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了吗?” “啊,不对,一开始我确实是这样以为的。”孙昊然说着,不等任何人回答,就自嘲地笑了一声,自言自语起来,“还以为成为了‘清除者’就可以刀枪不入,就可以掌管局中人的生死。没想到,只不过是冒着生命危险为‘规则’做白工罢了。” 宋规闻言笑道:“看来,你过得不好,所以感慨良多。” 孙昊然阴测的视线投向宋规。 宋规回以挑衅的微笑。 陆楚左思右想,孙昊然会盯中自己的原因,必然只能是一点——那就是他知道自己是局中人。否则“规则”千千万,不同的“规则”中累加起来的玩家更是数不胜数,他没有理由无缘无故地就对自己这么一个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玩家产生兴趣。 于是陆楚对孙昊然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笃定的语气。 孙昊然勾唇,目光如炬:“当然,陆楚,你是与众不同的,和我看到的所有脱离了原本轨迹的局中人都不一样。” 袁珂洁,罗琪以及钱镇闻言,顿时大骇,全都震惊地看向陆楚。 袁珂洁惊异地问陆楚道:“陆小楚,你……你……” “嗯,没错,”陆楚点头,没有否认,“这件事迟早会详细和你们说,我们先解决眼下的麻烦。” 袁珂洁几人见他直接承认,又说之后会详细提及,便没有过多询问——对同伴信任是维持队伍凝聚力和战斗力的最基本要求。 陆楚又看向孙昊然:“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孙昊然舔唇:“清除‘局’中不合理存在的任务并不是只发给一名‘清除者’的。” 宋规闻言挑眉,来了兴趣:“你们还有发榜揭榜的规则?” 陆楚则看向7,7思考了一番,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这件事,从来都是他所属的“规则”发放任务给他,然后他便习以为常地进去相应的“局”中,沉默果断地杀掉目标人物或动物,然后再回来无边空旷的“规则”中。 那时,已经成为人型武器的他,早就没有了疲乏,没有了疼痛,也没有了思考。 孙昊然从地上坐了起来,背靠着墙壁,艰难地喘着气,笑道:“至少我能看到每一‘局’中的异常存在。” 说着,孙昊然将目光移向陆楚:“当初我所在的‘规则’中也显示了关于杀掉你的任务,但是身为第一位清除者的人已经去了,我当然不会再过去。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等到后来我再去看那条任务的时候,发现上面显示的信息变了,‘陆楚’作为玩家成功脱离游戏,而上面也出现的死者的名字——” 孙昊然看向7:“是你,7。” 宋规听到“7”这个词,微愣,然后便猜测这个数字应该和“祁黎”一样,都不过是这个强大男人的代号罢了,至于他真正的名字,从目前的状况来推测,恐怕是忘了。 就在众人尚且在审问孙昊然的时候,陆楚耳侧微动,忽然听到了其他细微的声响。 陆楚伸出食指:“嘘——” 其他人顿时噤声。 陆楚侧耳听了片刻,神情凝重对其他人道:“‘它’又来了。” 袁珂洁等人闻言瞠目:“躲起来?”他们现在人增加了这么多,这个房间已经没有更多可以躲避的地方了。 “不用,”这时,7平静开口,“来了,就杀掉。” 其他人闻言心中大定,祁黎既然这么说了,他们的安全就没了顾虑。 不一会儿,陆楚以外的人便也听到了脚步声。 “咚——咚——咚——咚——” 声音越来越近。 片刻后,房间的门锁被扭动,房门打开,巨大的身影几乎遮蔽了门口的全部位置。 众人看向门口的方向,只见,那走路缓慢,脚步声沉闷的家伙,居然是一只巨大的玩具熊。 玩具熊几乎与成年男人登高,直立行走,原本璀璨玻璃做的眼睛被用力扣了下来。里面塞着破烂肮脏的布条,嘴部的位置破烂不堪,已经染成了红褐色的棉花外翻着,用针线缝着,像是参差不齐的锯齿。它手中托着一把染着暗色浓稠液体的电锯,电锯的顶端拖行在地面上,与地板摩擦时,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在其他人被玩具熊被人惊呆的时候,陆楚却诧异地发现,这只凶残玩具熊似曾相识。 几乎是看清楚玩具熊相貌的瞬间,陆楚脑海中出现了一行字—— 洋娃娃与小熊跳舞。 第142章 第十局 那巨型棕色卷毛的玩具熊肚子上沾了红黑色的污迹, 身上各处都有棉花外翻。它看着陆楚他们这无处可躲的十个人,阴测测地勾起了自己用针线随便缝合出的狰狞嘴角, 塞着破布的眼睛中渗出血来, 好似非常兴奋。 随即,它开口说了话。 与狰狞外貌不同的是,它的声音十分憨厚:“找到你们了。” 说完, 它举起了手中的电锯,朝着离他最近的罗琪用了挥了下去。 王恒见状下意识发出了一声惨叫。 而罗琪则轻巧闪身躲开, 厉声对一旁傻站着只会尖叫的王恒三人道:“别站在屋子中间,给我滚到角落里去!” 王恒三人原本就已经吓得面色发白,此时听到罗琪的怒吼后立刻虎躯一震,连滚带爬地躲到了离门口最远的窗边的墙角下。他们三个人蹲下身, 瑟缩地簇拥在一起,抱着低下来的头, 捂住了耳朵,不敢看向玩具熊的方向,嘴中还战战兢兢地说着祈求保佑的话。 而陆楚,这时已经确定, 这只玩具熊就是他当初在“洋娃娃与小熊跳舞”那一局中见到的那一只。 那只杀了受虐待的小女孩的父母, 然后将小女孩分尸的玩具熊。 遇到玩具熊的时候,陆楚刚刚从一个平凡了二十年的盲人变成一名玩家,身体各方面的机能完全比不上现在,几次三番差点死在玩具熊的电锯之下,最后还是靠脑力多过靠体力, 才成功闯过了那一局。 那时的陆楚面对凶恶的玩具熊时都没有退缩,如今,他更不会惧怕。 罗琪和钱镇已经与巨熊缠打在了一起。 陆楚也蓄势待发,时刻准备攻击,他对其他人道:“我发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关乎重大,我们速战速决。” 其他人闻言皆点头。 正当他们准备围攻杀死巨熊的时候,7淡声道:“我来。” 说罢,他拿过了罗琪手中的铁棍,以迅雷闪电之速冲向了玩具熊,一脚将玩具熊狠狠踹倒在了地上。玩具熊愤怒至极,觉得这个人类在小瞧自己,它提起手中的电锯站起身,刚准备攻击,却被7一个闪身就将铁棍插进了它的一只眼中。 “扑哧——” 玩具熊明明没有眼球,在铁棍捅进它的眼睛之后,却发出了眼球被捅坏时的扑哧声,蹲在角落的三个人闻声,更是瑟瑟发抖。 7神色平静,用手微微用力,铁棍就顺着插进玩具熊右眼的方向,捅穿了玩具熊的头。铁棍的末端从它的后脑中爆出,与之一起溢出的,还有脑浆一般的灰白粘稠。即便如此,巨熊依旧没有死亡,7反手将铁棍抽了出来,趁着玩具熊没有反应过来之时,铁棍直接穿破了它的左胸膛,搅烂了它的心脏,霎时间,鲜红散发铁锈腥臭味的血液喷涌而出,洒了满墙满地。 玩具熊口中发出疼痛挣扎的怒吼,最后摔倒在地,一抖一抖,扭曲着,挣扎着,鲜血直流。 最终,它还是没了气力,彻底失去了呼吸。 令众人讶异的是,巨大的玩具熊没了气息后,倏而消失在了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几十厘米大小的棕色毛绒玩具熊。这只真正的“玩具熊”的卷曲棕毛上沾染了鲜血,身上满是刀子留下的划痕,腹部被扯开,玻璃眼珠被拔掉,样子狰狞。 袁珂洁赞叹道:“大佬不愧是大佬,几下就解决了玩具熊,不过话说回来,这玩具熊就算变回原样怎么还是这么吓人。” 陆楚点头表示赞同,这玩具熊身上的狰狞可怖的伤痕,想必就是当初陆楚附身的小女孩留下的。 宋规看向陆楚:“你刚刚说自己发现了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确认,确认后再告诉你们比较好,”陆楚这么说着,回问宋规道,“你们在三楼搜查的时候,那里有奇怪的房间格局构造吗?” 宋规毫不犹豫地点头:“有。” 三楼房间的格局确实令宋规看不懂,一般的房间不会这么设计,令人不由深思,当初建这座洋房的人到底在想着什么,又在计划着什么? 当时的宋规还想探索一下房间,寻找更多线索,孙昊然就突然靠近了他,在他耳边低语,问他做过多少副本任务。 孙昊然自己露出马脚,他们探索搜查楼层的事情暂且搁置,他和钱镇就先将孙昊然压了下来。 宋规见陆楚忽然问他这个问题,仿佛很重要的样子,不由也严肃了起来:“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是有点,”陆楚说道,“先带我去三楼看看。相信我,这会是个好消息,但是为了不让大家空欢喜一场,我要百分百确认后,再告知你们。” 他要确定当初那一局中,自己被囚困的地方和这个地方是不是同一个地点。 宋规隐隐猜到了什么,立刻道:“好,我们去三楼。” 要去当然是一起去,王恒三人再害怕还是抖抖索索站了起来,跟在了众人身后。至于被打到鼻青脸肿的孙昊然,则由钱镇和罗琪一齐压着往楼上走。 顺着楼梯来到三楼,众人先看到一条短小的走廊,顺着走廊走进去,能看到三楼被分成了两大块区域。一块区域是普通的房间构造,一间一间并排在一起;另一块从外面看看不出什么,极长的墙壁上只在最边缘的地方有一扇门。 宋规推开这扇门,对陆楚道:“就是这里。” 几人抬脚走了进去。 进入门中,众人首先看到的是能容四人并肩经过的直角走廊。他们打开手机,让强烈的灯光照射走廊,好仔细观察。 只见直角两边走廊的长度目测一样,在尽头处则又是一处直角弯折。陆楚借用罗琪的铁棍,在原地的地板上用力刻画了一个“叉”,便和其他几人一齐沿着右侧的走廊走了过去。 走过一个直角转弯,弯角墙壁一侧处有一扇门。继续走,又是一处转弯,同样的,这里的墙壁一侧也有一扇门。再走,还是同样的状况,只是这里,除了外墙角落的门,内里那面墙的墙壁正中央又多了一扇门。 内墙上那扇门的墙上还挂着个陈旧的钟表,这钟表似乎过于老旧,早已无法使用,尽管它的表针与秒针一颤一颤地动着,还发出了“嚓嚓”的声响,却始终没有走过一个刻度。 陆楚几人在拐过四个直角弯又数了另外四个门后,便赫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原地。 其余的人早就被这房间的奇怪构造弄得晕头转向,摸不着头脑,陆楚心中却越来越有了底气。他没有管这扇门,而是沿着走廊继续行走,果然没多久就再次走回到了刻下“叉”的原点。 此时,陆楚已经确定,这走廊的构造就如同一个“回”字。 令人觉得无比熟悉的“回”字,陆楚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同样的,经历过所有单人副本的7心中也隐隐有了答案。 这时,一旁被人压着的孙昊然忽然低声笑了一声:“你看,你还是发现了,我就知道,只要你活着,迟早会发现这件事。” 陆楚神情复杂地看向孙昊然。 听孙昊然的语气就能猜到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那么他忽然出现在这里,等着他发现这个事实,究竟有何目的? 袁珂洁十分不解地问道:“什么东西,发现了什么?” 陆楚语气笃然,回答她的问题:“发现了让玩家进入到同一‘局’的方法。” 袁珂洁闻言倒吸一口冷气,罗琪和钱镇也微瞠双目,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至于宋规,尽管他早在陆楚有如此异常的时候,就隐隐猜到了陆楚说的“重要信息”是什么,此时听陆楚亲口说出了,心中还是一阵不可抑制的激动欣喜。 宋规双眸微亮:“确认了吗?” “嗯,确认。”陆楚点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露出了一抹柔和温润的笑意,“与其说是进入同一‘局’中的方法,不如说是进入同一个‘世界观’中的方法。” 袁珂洁被绕的有点晕,疑惑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陆楚解释:“这一局,我曾经经历过——一模一样的玩具熊,以及一模一样的‘回’形走廊。” “什么?!”袁珂洁大骇,忍不住惊呼出声。 “先别激动,听我说完,”陆楚安抚袁珂洁激动的情绪,思绪清晰地叙述着事情的原委,“我当初经历的是一个单人副本,经过刚刚从玩具熊到回形走廊的一系列事物,我已经可以确认,我经历的那个单人副本,就是这个多人副本的一个小缩影。它独立出来,却又被包含在多人副本之中。” “也就是说,”宋规闻言补充道,“想要进入到同一‘局’中,可以去寻找与那个的世界观相通的多人副本?” 陆楚颔首:“理论上是这样。” “是个意义重大的突破口。”宋规若有所思,“只要‘全城失感’这个单人副本还有相应的多人副本,那么我们就可以进入其中,去寻找局中人的出生点。” 而现在在场的所以人都知道,局中人,就是陆楚。 于是宋规的话一说完,袁珂洁几人就都扭头,目光灿灿看着陆楚,仿佛看见了回家的希望。 第143章 第十局 袁珂洁激动, 问陆楚道:“陆小楚啊,你是从哪一‘局’中脱离出来的?” 陆楚回答:“全城失感。” 袁珂洁闻言摸了摸下巴:“全城失感?我没听过诶……” 说完, 她看向其他几人。 罗琪否认:“没经历过。” 钱镇摇头:“我也没有。” 宋规则坦然点了点头:“我去过。” 顿时, 其他三人都将视线移到了宋规身上。 袁珂洁目瞪口呆:“你经历过那一‘局’?!” “嗯,”宋规点头,笑道, “所以第一次看到陆小楚的时候,我就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 并不停地邀请他和我一起做任务。” 陆楚看向宋规:“你那时候很热情,也很虚伪。” 宋规拍了拍陆楚的肩膀:“别这样,陆小楚,我现在真诚的我自己都害怕。” 袁珂洁闻言夸张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我信了。” 罗琪嗤笑:“切。” 宋规无奈摇头:“你们都针对我。” 孙昊然一手被钱镇压着, 一手抹去嘴角的血,勾唇道:“恐怕要打断一下你们的美梦了。我们现在还在这一‘局’中, 没有脱离出去,专注眼前的事比较好。而且,就算脱离出去,你们要怎么样去寻找和‘全城失感’有关的多人副本任务?我想大家都知道, 副本任务千千万, ‘规则’给的线索提示和要求不一定全面,也不一定会提到和‘失感’有关的信息,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找到你们想去的那一‘局’,无疑等同于大海捞针。” 宋规挑眉。 陆楚看向孙昊然:“所以?” “所以——”孙昊然余光看了一眼7, “我本来是准备找你们来谈条件合作的,以我‘清除者’的身份,帮忙寻找,也要简单得多。” 袁珂洁摊手耸肩:“那就抱歉了,你要和我们谈的条件,前提就是不成立的,因为我们的队伍中本来就有清除者,用不着你。” “呵,是,他是‘清除者’。”孙昊然轻笑一声,继续说道,“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是完整的‘清除者’了,只不过身上还有相应的‘规则’存在,挂了这么个名头而已。我想这位强大的‘清除者’肯定没告诉过你们,他如今的状况,每陪着你们进入一‘局’,等陆楚离开后,都会挨上一天皮肤撕裂、血肉模糊的剧痛。” 陆楚闻言皱眉,立刻看向了7。 7从未和他说过这些。 7安抚地摸了摸陆楚的柔软发顶,然后冷冽双眸直视孙昊然:“你管的太多了。” 孙昊然举手双手,作投降状,染血的唇角勾起的弧度却也越大:“我知道你不在意,据我所知,你现在的状况已经不仅仅是每当‘陆楚’这个人存活一次,就会忍受一次血肉撕裂愈合的疼痛了,而是发展成为只要进入‘局’中,再离开的时候都会痛不欲生。是,你强悍,你不惧疼痛,你能忍下去,但是你旁边的这位陆先生可是会心疼的。” 陆楚听着,心中沉闷绞痛,他握住7的手,抬头凝视7英挺的侧颜:“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7回看他,他从不会对陆楚说谎,于是此时选择沉默。 陆楚蹙眉,看着7俊毅的面容,脑海中浮现他每一次站在原地,等自己转身走后,身上肌肤就会撕裂流血,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疼痛传至全身,如此撕裂又不停愈合的画面。 “为什么?”陆楚轻声自语,“为什么会这样……” 孙昊然插嘴道:“当然是为了救你。” 他说完这话的下一秒,就被7提起衣领按在了墙上,7一拳狠狠打向了孙昊然的腹部,他顿时呕出血来。 7松手,孙昊然干呕着趴倒在了地上。 7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说过,你管的太多了。” 孙昊然闻言,跪在地上捂着腹部,嗤嗤地笑。 这时,陆楚也意识到了7将自己从“局”中带出来,再附以玩家的身份,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以7的能力,他可以在“局”中来去自如,本来是不用受到任何伤害的,且身为清除者,他对“局”中万物向来俯视,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仔细想想,或许在遇到陆楚之前,他已经很长时间再没有因为什么而受过伤,流过血了。 但是因为自己,这些都化作了虚有。 因为救出了自己,所以他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身上总是伤痕累累,血肉模糊,独自忍受着强烈的疼痛和苦楚。 想到这些,陆楚眼中氤氲雾气。 7见状,当着众人的面,牵起陆楚的手,对其他人道:“我处理点事,你们看好地上那个人。” 说着,他便拉着陆楚走过了直角拐角,消失在众人面前。 王恒三人从一开始的惊吓变为了现在的沉默,什么清除者,什么局中人的……他们已经完全跟不上眼前这几个人说话的思维和内容了。 此时,看到7把陆楚拉走了,王恒呆木着脸,指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问袁珂洁道:“他们这是干嘛去了?” 袁珂洁摇摇头,叹息:“家务事,小孩子别管。” 王恒:“……” 李一鸣则抱着王一鸣的胳膊,胆战心惊地问宋规几人道:“你们是其他世界来的驱魔师吗?” 宋规默然,然后说道:“可以这么理解。” 袁珂洁闻言带着兴味,中二无比地补充道:“对,没错,我们是驱魔师,是正义的化身,勇气的凝聚!等我们帮你们把这里的妖魔都收服了,我们就会离开了!” 李一鸣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孙昊然:“那他呢?” 袁珂洁理所当然道:“他是潜伏在你们中间的魔王,我们走的时候会把他一起带走。” 李一鸣闻言点了点头。 袁珂洁本来是说着玩的,此时看他们三名局中人都深信不疑的样子,忍不住想哈哈大笑。然而她刚“哈”了一声,就被宋规严厉的眼神制止住,只憋得她满脸通红,背过众人面对着墙壁,抽搐着双肩。 宋规走向孙昊然,附身看他:“你想和我们合作?” 孙昊然保持着躺着的姿势,并不多动弹,声音嘲弄:“当然。” 宋规挑眉:“理由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教唆过npc来杀我们。” 孙昊然嗤笑:“只是想试试那名npc罢了,如果他可用,我就不必非要找你们合作,直接带上他就好。谁知道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知道宋规指的是哪一局,袁珂洁气顿时升起来:“都杀了我了,还想和我们谈合作?幸亏那次队友可以原地满血复活……” 孙昊然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欠揍模样:“不动点真枪实弹,怎么判断到底和谁合作。” “那你等着吧,”宋规笑道,“我们队里最重要的人和武力值最高的人,可都不怎么喜欢你。” . 另一边,7牵着陆楚径直走进了“回”形走廊中间的那间屋子里。 直到进入屋中,陆楚都尚处于得知真相的茫然之中。 因为自己,他的爱人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又忍受着多少他不知道的痛苦? 7将陆楚抵在门上,低头看他,然后用手捧起了陆楚的脸颊:“看我。” 陆楚闻言抬眼,与7对视。 7低头凝视陆楚,眼中是刻骨铭心的幽深与爱意。他看着陆楚清俊的面容和透澈双眸,低头吻住了他的双唇,轻轻触碰含吻,温柔舔舐。片刻后,7微微撤离他柔软的唇部,两人离的极近,呼出的热气交缠融合,令陆楚有种陷于温情的融融醉意。 7开口,声音低沉:“我一直没有对你说这件事,是因为我觉得它并不重要。” 陆楚看着他,眼神坚定:“对我来说很重要。” 7轻叹了一口气,将陆楚拥入怀中,收紧怀抱,低沉暗哑的声音中满是溺宠和柔情:“我知道你会心疼我身上的伤,并觉得那是你带给我的,并且产生自责。可是,对我来说,这些伤口不算什么,” 陆楚皱眉:“可是你会疼,不是吗?” “是,会疼,”7侧头轻吻他的耳廓,“但是这也是我活着的证明,从灵魂上活着的证明。” “‘规则’带给我的这些疼痛,正如你忽然闯进我的眼中,微笑着赋予我的光亮,温暖和缺失已久的情感。在我看来,它们是一样的。” 7一手揽着陆楚的腰,一手轻抚他光洁的后颈:“陆楚,只要是为你而做的事情,都是我活着的证明。” 陆楚沉默良久,将头埋进7的怀中:“我们马上就可以脱离‘规则’,我不会让你一直忍受这样的伤痛。” “嗯,很快就可以脱离。” 第144章 第十局 就在宋规几人和孙昊然大眼瞪小眼的时候, 7牵着陆楚走了出来。 袁珂洁看见他们两个人,立刻摆出手刀冲着二人, 神情严肃:“是人是鬼?!” 陆楚:“……” 其他几人都拿看智障的眼光看着袁珂洁。 袁珂洁嘿嘿一笑, 摸了摸脑袋:“好吧,我这不是有戒备心吗,万一有幽灵混进我们中间呢?” 宋规看着她说道:“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少看点电视剧。” “哎,瞧你说的, ”袁珂洁叹了一口气,“我感觉我起码有好几百年都没看过电视剧了,上一次看电视剧,还是我在现实世界的时候。” 至于处在“局”中的时间, 光是忙着活下去还来不及,谁又有精力去看电视。 “你很快就有机会看电视剧了。”陆楚开口, 然后他转而问躺在地上的孙昊然道,“我可以考虑和你的合作,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是什么?”孙昊然躺在地上, 变得猩红的双眼透过沾了灰尘和血色的黑发, 看向陆楚,“还能是什么目的,当然是我也想回去。” 陆楚询问:“就这样?” “就这样,”孙昊然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坐在地板上, 低垂着头,“不然呢,你以为有人会想在这样的世界中过一辈子吗。” 陆楚想了想,还真有这样一个人,就是上次在幻境中故意撞向宋规的男人。 那个男人享受着他如今拥有的一切,享受着窥探别人人生,掌握其他命运的感觉。他认为自己是被选中的人,是每一个他去过的世界中的主宰,因为,他任性妄为地夺取着他们的生命,给局中人带去屈辱,以此来获得自己内心的满足。 这只是陆楚碰上的一个人,想必,无数的玩家中,抱有这样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 果然,孙昊然刚刚回答完陆楚的问题,就自嘲地嗤笑了一声道:“就算有想在这样的世界中长生不老,支配左右他人人生的人存在,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也一定会后悔。” 就比如他自己。 陆楚闻言点头:“好,我个人答应和你合作。” 陆楚说出这话,宋规他们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陆楚的说法。 宋规在陆楚同意合作后,对孙昊然说道:“好了,既然是暂时的队友了,那么,你现在应该告诉我们怎么快速通过这一‘局’了。从你之前看到陆楚手里的骷髅时说的那一句‘你果然与众不同’可以得出结论——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这一‘局’。” 坐在地上的孙昊然背倚着墙,耸了耸肩,斜看着宋规:“是,加上这一次,这是我第三次进入这一局。” “让我猜一猜,”宋规摸了摸下巴,“一次是你作为‘玩家’,进行任务的时候;一次是你作为‘清除者’,清除异端的时候;一次就是现在,你刻意跟随着陆楚的脚步,来到了这里。” 孙昊然从鼻腔中发出一声漫不经心的轻哼,认同了宋规的猜测。 确认了合作关系,任是孙昊然再不羁,再不合群,也还是回答了宋规的问题:“想快速通过这一局,就要超度这里最厉害的那一只幽灵,超度完它,这栋房子的诅咒也就解除了。” 袁珂洁闻言,反问:“最早的时候,建造房子的男主人为了获得永生,肢解了家人,去献祭的那只恶魔?” 孙昊然摇头:“不是。” 袁珂洁好奇:“那是什么?” 陆楚说道:“我想我可能知道。” 袁珂洁惊叹:“哇!” 陆楚笑道:“我之前不是说自己曾经进入过和这一‘局’相同世界观背景的‘局’中吗,虽然那一次的活动范围有所局限,且‘规则’所提出的要求并不是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但也隐隐窥探到了世界观的一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的幕后boss应该是一名六七岁的小女孩吧。” 宋规诧异地看向陆楚:“玩具熊的主人。” 陆楚点头:“嗯,玩具熊的主人。” “说的没错,”孙昊然勾唇,笑的邪气,“是她。” 袁珂洁不解:“为什么不是当初男主人召唤的恶魔,这小女孩是房间的第几代主人?是第一代主人的孩子吗。” “不是,”孙昊然摇头,“小女孩的父母是房子的第三代主人,孩子的怨气永远更加直接和执着。因此,原本被第一代主人召唤出来的魔女都被她和玩具熊的怨念所吞噬。” 袁珂洁恍然:“嗯,是这样没错。孩子的怨气往往最纯粹,所以他们聚集而成的怨灵也最可怕,最难以对付。” 宋规道:“她死去的原因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怨气?” 陆楚猜测着分析道:“以我当时的经历来看,这名小女孩长期经受母亲家暴。一开始,只是她的玩具熊因为被小女孩分尸,感受到了她绝望的情绪,所以沾染着这栋房子本来就有的恶灵之气,变成了一开始我们见到的那副样子。后来,那玩具熊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它遵从自己小主人的想法,杀掉了家里的所有人,将小女孩也分了尸,想必那之后,小女孩纯粹的怨念就化作了这栋房子里最强大的存在。” 孙昊然呵笑了一声:“完全正确。” 听完这些,几人都在消化脑中讯息。 袁珂洁则将注意力转向了其他方向,她看着陆楚的双手,疑问道:“话说陆小楚啊,你的通灵神器呢?” 陆楚语气平静道:“可能被偷走了。” 在听到7为他受伤的时候,他就全副心神都放在了7身上,以至于不知不觉将那骷髅放在了一旁,等他再意识到的时候,通灵媒介已经消失不见。 想来,是那名小女孩做的。 第145章 第十局 听说头骨被偷走了, 袁珂洁犯了难,她觉得陆楚拿着那颗骷髅进行任务有奇效, 这么不见了, 有点小可惜,于是她小声咕哝道:“咱们还把可爱的小头骨找回来了吗?” 宋规直接回答她:“既然是被那名小女孩拿走了,那等我们找到了头骨的时候, 其实也就是我们也就要离开这一‘局’的时候。” 袁珂洁叹气。 另一边,陆楚回忆了一番之前的场景, 问孙昊然道:“你之前说我或许需要一面黑色的镜子,它能帮助我照射死亡的阴影,那是什么意思?” 孙昊然早已扶着墙站了起来,站在离7较远的位置。他为人再轻浮不屑, 被7打成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还是有点心有余悸。7是什么样的人孙昊然心里大致已经有了底, 所以他不再继续作死,而是完全配合着众人。否则,这个强悍的男人真的有可能把自己杀死在这里,要知道, 陆楚会担心7的身体, 但是7本身并不惧怕疼痛。 自己捅出这个事实,已经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极限了。 此刻,孙昊然听到陆楚的问话,指了指“回”形走廊中间的房间:“就是这间屋子,床下面有一面黑色的镜子, 也曾是女巫通灵的媒介。如果按照这一‘局’通常的提示和步骤,一步一步解开这里的谜团的话,我们会在这栋洋房里被困到弹尽粮绝,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才能得到最终答案。但是,作为过来人,我可以直接明了地告诉你们——拿出屋子里那面黑色的镜子,用镜子看到那名小女孩,和她对话,我们就可以破除诅咒脱离这一局。” 说着,孙昊然嘴角不由挂上一抹轻嘲笑意:“你们刚刚不是从那里出来的吗,怎么什么都没碰到?”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孙昊然斜眼看了一眼7。 陆楚坦然回答:“刚才在谈私事。” 一旁的王恒闻言,傻乎乎地又问道:“啥私事?怎么还敢跑鬼屋里单独谈了?” 陆楚弯了眉眼,笑道:“谈感情。” 7周身的气息柔和了一瞬。 “原来是谈感情,”王恒恍然,然后又忽觉不对,“感情?谁和——呜!” 王恒还没说完,就被身后两个“一鸣”捂住嘴架着胳膊脱离了“案发现场”。 李一鸣压低了声音训斥他:“少说点儿话,多活点儿命!” 王恒赶紧闭了嘴。 袁珂洁嚷道:“好了,兄弟们,别扯别的了,咱们一起去屋子里找镜子吧!” 宋规点头:“走吧。” 因为想要立刻脱离这一“局”,去寻找与“全城失感”世界观一样的任务副本世界的缘故,大家变得比以往更加认真。 以前认真,是为了活着;现在,是为了回家。 他们努力存活了那么久,熬过杀戮,忍受孤寂,就是在等待那几乎微乎其微的渺茫希冀。 如今,这个希望就存在于他们触手可及的地方。 . 于是,一众人沿着“回”形走廊走向了有门的那扇内墙前。 陆楚推开门,第一个走了进去。 因为知道他们即将脱离这一局的缘故,他们并不吝啬自己手机的灯光,十个人拿了五部手机,调出了手电筒。充足的灯光使得他们几人四周的视觉死角大大减少,众人心中因此更有了底气。 陆楚往里走去。 之前被7拉着进入到了这间屋中,满脑子都是关于7的事情,没来得及仔细观察这间房子的构造。此时,他往房间中看去,发现这间房间的构造和当初自己经历的那一局的房间构造果真一模一样。 而那名小姑娘,就是在这间屋子里,被母亲长期虐打,然后性格变得阴郁又天真。 她用剪刀剪开了自己最爱的玩具熊的身体,用粗糙的针脚为它缝补丑陋的痕迹,用破旧的布条堵住了它的双眼,用温柔的话语请求它救救自己。后来,那只玩具熊聚集了整栋洋房的怨气,化为了杀人不眨眼的凶恶巨熊,然后如小女孩所愿,在这房间中的那张床上,将她分了尸。 十个人都挤进房间中,显得稍稍有些拥挤,但是却为这里添了不少人气。 袁珂洁搓了搓胳膊:“咱们人多应该阳气旺盛的,我怎么还是感觉到有一阵阵的凉气呢。” 王恒三人赶紧疯狂点头认同,小声道:“我也是我也是!” 陆楚在房间中逛了逛,却没有急于去寻找床下的镜子,而是对其他人说道:“这房间的格局构造建设成这个样子,建造它的第一任主人究竟是怎么想的……这种格局好像非常聚阴灵之气,看来传闻中,洋房最初的男主人信邪教的事或许是真的。” “是真的,”孙昊然看着天花板冷笑,“专门建造了这样的房间,一家三口睡在这里,男主人偷偷开始布下召唤恶魔的阵法,他的妻子和孩子浑然不知。就这样,在某一天,男主人所信奉的邪灵告知他‘可以了’的时候,他肢解了妻女,杀光了所以仆从,将他们献祭给了恶魔,然后自刎在了天花板上。” 陆楚几人闻言,看向了天花板。 随即,他们便听到孙昊然继续解释道:“正是因为这样,这间屋子的亡灵之气才是最重的,小女孩和玩具熊因此化为怨灵,但是令原本积聚在这里的幽灵的惶恐的是,小女孩和玩具熊化作的怨灵怨力比它们还要强大,竟然犯事了它们。” “所以,也就是说,”宋规摸了摸下巴道,“这间屋子的其他幽灵都已经让小女孩吞噬了?” 孙昊然漫不经心地点头:“嗯。” 孙昊然话音刚落,陆楚几人手中的手机灯光忽然闪了闪,便尽数熄灭。 与此同时,小女孩清脆稚嫩的烂漫声音在王恒身侧响起—— “大哥哥,让一让,你压到我的头了。” 第146章 第十局 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 王恒浑身汗毛竖起,冷汗瞬间布满全身。他的喉咙中像是哽着一团棉花, 明明想要大声呼喊, 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房间中的其他人也都被这道天真烂漫的清脆童音骇到。 因为手机的灯不知为何关了的缘故,整间房间都陷入到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静谧中,不知是谁心跳的鼓动声, 如此清晰—— “扑通——扑通——” 一声又一声,心脏声咚咚咚地响着。 混沌黑暗中, 王恒喉头滚动,艰难地吞咽口水:“咕咚——” 众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中,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弹。 就在房间内的人都静止在原地, 一动不动的时候,那道童稚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次她的语气,天真中带着一丝阴郁的质问:“大哥哥,我说了,你压到我的头了, 为什么你还不让开呢?” 王恒终于反应过来, 吓得整个人直哆嗦,慌乱中赶紧握紧了一旁人的手,并立刻挪了个位置,颤声道:“对……对不起,太……太黑了, 我没看……看清……” “是吗?”小女孩呵呵笑了笑,“太黑了,看不清吗?那就亮起来吧。” 她说完这句话的刹那,十个人的手机屏幕都不受控制地亮了起来。随即,他们手机上的软件自动打开,跳到了手电筒模式,下一刻,整个房间变得明亮起来。 黑着灯,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王恒还会竭尽全力睁大眼,试图在浓稠的黑暗之中,寻觅到一丝光亮。如今,他们手机的灯光全都自动打开,光线交接处明亮到了晃眼的地步,王恒反而不敢睁着眼了。大概是知道自己睁开眼,一定会看到让自己承受不来的景象,王恒紧闭双眼,眉眼皱在一起,整张脸都拧巴在了一起。 陆楚他们几人自然不怕,几乎是在灯光亮起的同时,他们就立刻趁着光亮看向了王恒的位置——声音是从他那里的方向传来的。 这一看,几人都愣住了。 袁珂洁叫了一声:“王恒。” 王恒紧闭着眼,用力抓着身旁人的手,此刻听到袁珂洁叫他,他声音着发抖问:“怎……怎么了?” 袁珂洁神情复杂地回道:“你抓错人了。” 王恒不解:“啥?” 宋规叹气:“兄弟,你睁开眼看看。” 王恒闻言,尽管十分害怕,却还是将自己的双眼小小地睁开了一条缝。因为袁珂洁的那句“抓错人”,他首先看向的就是自己紧抓着的手—— 小巧的,青灰色。 王恒心中一沉,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上移,只见一名穿着破旧可爱洋裙的无头小女孩正站在自己身侧,她浑身青白,身体的关节连接十分不自然,自己看还能看到关节连接出丑陋的针线缝补的针脚疮口。没有头的小女孩漂浮在空中,任由王恒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 另一边,王恒之前站立的地方,一颗头颅安静地躺在那里,她那张脸长相精致可爱,却同样的肤色青白,双眼浑浊,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直勾勾地盯着王恒。 “啊啊啊啊!!” 王恒瞬间尖叫出声,将自己一晚上积蓄的恐惧和害怕都竭尽全力喊了出来,声音之大,令袁珂洁都受不了地遮住了自己的耳朵。 王恒已经吓傻了,光顾着叫,也不知道松开紧紧抓着的手,离开自己待的位置。罗琪翻了个白眼,看不下去了,直接将王恒整个人直接拽了过来,冷眼看着那名身首异处的小女孩。 罗琪嘲讽王恒:“不知道躲就算了,自己握住的手的大小冷热也分不清吗?” 暂时脱离了魔掌,王恒感谢罗琪还来不及,听着她此刻的训斥,心中热泪盈眶百感交集:“刚刚太害怕了,没来得及分辨那么多,还以为是李一鸣或者王一鸣……” 李一鸣和王一鸣紧紧靠着彼此,躲在陆楚和7的身后,此时听到王恒提起自己,便探出头了,不出看那小女孩,瑟瑟发抖道:“咱们一进屋就分走开了!” 王恒是被吓傻了才思考能力直线下降,迟钝成刚刚那副样子,现在他从惊吓中反应过来,才想起自己刚刚紧紧握着的手有的多么冰凉和瘦小。 想想当时的场景,王恒后怕极了。 那名六七岁的小女孩并没有因为王恒被拽离自己身边而动怒,而是身体僵硬地走到了自己的头颅面前,将那颗头捡了起来,动作轻柔地拍了拍脸上和头发上沾染的灰尘,然后就把头按回了自己的脖子上。 然而不过片刻,她的头就又滚落到了地上。 “哎……” 皮肤青白的小女孩叹了口气,俯身将地上的头颅又捡了起来,这次她没有选择把头按回脖子上,而是将它抱在了自己身前,让脸面对众人的方向。 被抱在胸前的头颅浑圆,青白面上是为难的情绪,她直勾勾地盯着众人,好似娇气的小姑娘在抱怨一般说道:“大人都不是好东西呢,你看你们,随便闯进了别人家里,还杀了人家的仆人,害的朱莉现在没有熊熊帮忙缝补身体了。” 说着,她举起自己的头,面朝着陆楚的方向,拿给陆楚看:“哥哥你看,头掉下来,没有熊熊,朱莉不会用缝补的针线,现在,它装不回去了。” 陆楚看着眼前这名自说自话的小女孩,陷入了思考之中。 小女孩的形态与其说是幽灵,更像是僵尸,但是她却又拥有幽灵一样控制物体以及让普通人看不到的能力,否则她不会如此无声无息地忽然出现在他们的身边。 孙昊然则眼中满是兴味,看了一眼陆楚,又看了一眼小女孩,开口道:“有意思,现在我们恐怕用不着黑色的镜子了。” 因为想要召唤的“死亡的阴影”已经凝结成实体,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第147章 第十局 “哥哥?” 小女孩见陆楚没有回答她的话, 就抱着自己的头往前走了两步,想要靠近陆楚, 一旁的王恒顿时被嚇的直退了好几步, 李一鸣和王一鸣哆嗦着跑到了宋规身边站定。 陆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小女孩抱着她的头靠近自己,神色不变, 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小女孩捧着头往前递了递,声音甜美, 语气宛若撒娇:“哥哥,你看,按不上去了。” 陆楚与她手中抱着的头上的双眼对视,发现她眼中满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仿佛真的只是在询问他该如何将自己的头按回脖子上这样一个不符合常理的问题。 见陆楚和自己对视,小女孩将自己的头抱回怀中, 难过道:“大哥哥不理朱莉,是因为朱莉拿了哥哥的头骨吗?朱莉只是想引起哥哥的注意而已……” 陆楚明澈双眸看着她,缓声道:“你知道怎么把自己的头装回去吗?” 小女孩点头,指了指床头的位置:“那里有人的恐惧凝结成的针线, 熊熊平时都是拿它们帮我缝补身体的。现在熊熊不在了, 哥哥,你能帮我缝一下吗?脖子上的针线不能用了,头掉下的感觉很难受,朱莉不喜欢。” 陆楚不再犹豫,点头:“嗯, 我帮你。” 王恒惊恐地叫出声:“陆楚?!” “闭嘴!给我安静点。”罗琪呵斥他。 王恒立刻闭上了嘴,眼中却还是恐惧至极的神情,为鬼缝补身体?想想那副场面,王恒就有要吓昏过去的冲动。 自称为朱莉的小女孩听到陆楚同意了帮自己缝补头颅,顿时开心起来。她欢呼着,愉悦地转着圈,破旧染血的小洋裙转出了一朵灰败好看的花儿来。她将自己的头颅抛起又接住,然后满眼无邪地走向陆楚,一手将自己的头抱在腋下,一手拉住了他,将他朝着床的方向引去。 7没有阻止陆楚的决定,凌冽双眸却始终跟从着他们的方向。 如果陆楚有危险,他不会手下留情。 陆楚任由朱莉拉着自己走向了床边。 两人在床边站定,朱莉神情雀跃地指着床上:“看啊,哥哥,可以将朱莉的头缝补起来的针线就在那里,还有好多呢。” 陆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床上空荡荡,除了灰尘,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陆楚坦诚:“朱莉,针线在哪里,我看不到它们。” 朱莉闻言露出恍然和失望的神情:“朱莉忘了,哥哥是人类,看不人类的恐惧。” 说着,她将自己的头递给了陆楚:“哥哥,你拿着,比那个女巫的头骨好用多了。” 朱莉说这句话时,语气中满是小女孩的自傲。 陆楚不解,看着小女孩递过来的青白可怖的头颅,伸出手接了过来。他拿的很小心,两手托住小女孩脸颊的位置,尽量避免触碰到她尚且有黑红血肉的脖颈处,怕她作为亡灵仍旧有痛感。 若说小女孩刚刚说这句话的时候,陆楚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等待他将她的头拿在手中的一刹那,就明白了她的意图——原来小女孩的头也可以当做是通灵媒介,被能量场强大的人使用。陆楚作为拥有奇特能量场的人,很轻易地便通过小女孩的头颅看到了床上那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的黑色的线。 “哈哈,”朱莉笑了笑,伸出青白灰败的手臂指着那边,问陆楚,“哥哥,看到了吗?” “嗯,看到了。”陆楚动作轻柔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声音温润,就像在安抚夸奖淘气的孩子,“朱莉,告诉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朱莉闻言拍了拍床上的被褥,荡起了一阵灰尘,她摸了摸,从床榻下摸出一根血红色的骨针,递给陆楚:“哥哥,拿这根针,帮朱莉把脑袋缝上吧!” 朱莉说着,把自己的头抱了回来,方便陆楚动作,陆楚本以为她将头抱离自己,自己就无法再看到床榻上那缠绕密集的黑色线条了。事实是,即使朱莉拿走了头颅,陆楚还是能看到那些纠结的“恐惧”。 想必,是朱莉的灵力极强,所以才使得自己只是触碰了她的头颅而已,就能长久地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陆楚接过朱莉手中血红色的骨针,伸出另一只手去触碰床上漂浮着的,团在一起的黑线。那黑线仿佛活物,触感很奇特,钢韧中带着柔和,它们在陆楚伸出手触碰的刹那,便自行缠绕上了陆楚的指尖,如同贪婪的细虫,蠕动着企图钻进陆楚的身体里。 陆楚并不在意,将那些针线一根一根缕好,穿过血红骨针,对朱莉道:“我们开始吧。” 朱莉开心,抱着自己的头上下晃了晃,做出点头的动作:“嗯!” 然后小女孩搬出一个小木凳,乖巧地坐在上面,并将自己的头放在脖子上,示意陆楚拿着骨针在自己的脖颈上穿针引线。 陆楚触碰她冰凉的脖颈,用血红色的骨针,刺破了她的肌肤。 朱莉调皮可爱地翘着脚尖,在陆楚帮自己缝补脖颈的时候,开始对着陆楚碎碎念地讲着话:“哥哥,你知道吗,朱莉一见到你,就觉得我们以前一定见过……不对,不是见过,啊,朱莉只是想说,我们或许在某个不同的节点上遇到过……好吧,朱莉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很温柔,很熟悉的感觉……哥哥,你能听明白了吗?” 陆楚边小心认真地用针线缝补着她断裂的脖颈,边点头回答她的问题:“嗯,我明白。” 朱莉说的语序凌乱,陆楚却大概能猜到她在说什么。她讲的,应该就是自己作为玩家第一次进行游戏,在那一局结束的时候,灵魂寄托在小女孩身上,感受她母亲的打骂施虐,最后被分尸的过程。 因为他曾经与她感同身受,所以她才会觉得亲近。 “熊熊说,我的身体要用很多活人的恐惧编织,才能保证完好,一直活下去。可是,这样活着,好无聊啊。” 陆楚不语,一针一线穿过她的肌肤,神情认真。 “那些线是会过期无效的,所以熊熊会杀很多人,很多很多,他将那些死前的恐惧织成了线,堆积在床上,为朱莉缝补身体,”朱莉笑了笑,纯真可爱,“我知道是你们杀了熊熊,我不怪你们。” 陆楚手上动作不停,声音沉着:“为什么?” 朱莉晃晃脚尖,脸庞削瘦:“这世上有很多人吧?应该是有的。朱莉以前听人说过,这个世界上的人有几十亿,‘亿’是什么朱莉不太清楚,但是朱莉知道那一定是很多很多,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那么,肯定会有比我和熊熊厉害的人,我们杀了人,人也会来杀我们,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吗?” 朱莉说话的时候,总带着一份天真童稚,但是她的话语却又总带着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深意。 陆楚缝好最后一点血肉,黑色的丝线自动断裂,朱莉的脑袋被成功缝合。 朱莉见状立刻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兴高采烈地提起了自己黑红破旧的洋裙裙摆,动作优雅礼貌对着陆楚行了一个公主礼:“我感觉好多了,谢谢哥哥。” 陆楚淡笑:“没事。” 满足了朱莉的愿望,陆楚正准备询问小女孩解开诅咒的方法,却她肤色青白的身体倏而开始变得透明。 房间中众人见状,起初还以为她要隐了身体,消失在他们面前,然而过了片刻,他们发现并不是这样,朱莉在经历真正意义上的“消失”。 那是灵魂的泯灭。 朱莉漆黑双眸盯着陆楚,惨白可怖的小脸上带着满足轻松的笑意:“大哥哥,永别了。” 说完,她的身体彻底消失在了原地,化为淡淡光点。 与此同时,这栋洋房仿佛被解除了什么禁锢,周围气场徒然一松。 . 恍惚间,陆楚在一阵难以忍受的头晕目眩后,似乎又有了当初灵魂寄托在小女孩身上的感受。 他清除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缝补,针线穿过身体,不疼不痒,却能明显地感知它们的触感。断开的关节上满是丑陋密麻的针脚,“她”安静乖巧地坐在木质的小板凳上,仿佛在跟谁说着话。 “只有我可以缝补你的身体,如果让其他人这么做,主人,你会死的。” “熊熊,朱莉已经死了。” “不,主人,你还活着,好好地活着,这叫永生。” “那如果这样,熊熊也要活着,不然朱莉就活不了了,而且一个人,好无聊啊。” “嗯,我是为了拯救主人而存在的。” . 建造这座房间的男主人废了那么大的力气,建造了阵法,设下了禁锢,到死都没有做成功的事情,玩具熊成功做到了。 它献祭了所有人,为朱莉获得了永生。 第148章 第十局 小女孩朱莉彻底消失的刹那, 陆楚等人就意识到,这栋洋房的诅咒解除了。 四周阴郁的气氛倏而消散, 原本令人脊背发寒的阴森感觉也消弭殆尽, 恍惚间,浓郁的黑暗似乎也渐渐褪去,透过积满灰尘的窗子, 似乎也能隐隐看到闪烁着星光的夜空。 孙昊然发出一声低笑:“很好,这一局竟然如此轻易就结束了, 陆楚你果然不一样,或者说身为‘局中人’的你果然不一样。” 陆楚不言。 诅咒已破,他的心中却没有太多相应的欢欣雀跃,反而隐隐有些说不上来的沉重。 这游戏中还有多少这般惨烈的人, 而他们惨烈的原因并不是他们自身的原因。他们被“规则”擅自创造出来,又擅自决定了生命的轨迹, 一生的始终,或许到死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活,为什么而死。 而王恒三人,早已在朱莉消失死亡的刹那, 进入到了半定格的状态, 他们的人生已然到此为止。 孙昊然见状,余光瞄了一眼7,而后看着陆楚:“这世界上,和你一样幸运的,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但是, 现在我们只能为自己而活。”宋规打断孙昊然的话,“自己先活下去,该有的希望才会有不是吗。” 陆楚闻言,弯了唇角:“嗯,所以,我们应该先来讨论讨论怎么寻找‘全城失感’的世界。” 袁珂洁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孙昊然:“我们负责筛选有可能的任务,把任务相关的‘局’告诉你,你负责一个世界一个世界去查看那一‘局’究竟是不是‘失感’的世界观。” “听起来很有趣,”孙昊然挑眉,“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告诉身在‘规则’中的你们,哪一个是正确的任务副本?” 宋规闻言笑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孙昊然:“这个时候还和我们打马虎眼?怎么告诉我们,你本人不应该最清楚吗?” 孙昊然神色不变,笑的邪气:“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袁珂洁说,“在‘清剿日’那一局中,你既然能告诉那几名玩家许多信息,还让不少人来攻击我们,没道理现在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兄弟,说清楚,你是装不知道,还是一开始就不打算告诉我们?” 陆楚也看着孙昊然,等他的解释。 7则周身气场冰寒,握紧了拳头,裸露出来的胳膊上肌肉隆起,整个人蓄势待发,仿佛即将厮杀分裂食物的猎豹。 孙昊然嗤笑一声:“开个玩笑而已,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激动干什么。” 罗琪朝他翻白眼:“废话再多点就给我去死好了。” 孙昊然走到静止的王恒身边,状似无聊拔了他一根头发,这才对其他人道:“每一次幻境出现的时候,你们在幻境的随意一处边缘等着我。” 宋规看他:“就这样?” 孙昊然耸肩,撇嘴笑:“就这样。” 袁珂洁闻言道:“如果是这样,那祁黎岂不是也可以?” “他最好不要,”孙昊然言语间轻描淡写,“每一次进入‘局’中再出来的惩罚就已经够他受了,进入其他‘规则’所管制的幻境之中的方式虽然和进入‘局’中差不多,但是对他的身体产生的负荷就会更大。” “这个不用你担心,”7冷声道,“告诉我方法。” 孙昊然直视7片刻,倏而笑的不羁:“可以,反正受苦的不是我,你只要和你身上绑定的那个‘规则’谈谈就可以,它会告诉你方法。” 7闻言,只颔首。 陆楚明澈双眸看向7,7回看他:“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嗯。”陆楚点头,没有阻止7的决定,他相信他,7是无所不能的,他不会被任何阻碍所囚困。 就在几人谈论的时候,一扇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几人身前。 袁珂洁看到那扇门,目光扫过众人总结道:“所以,我们现在回去,首先要停止自己任务的进行,各自埋头从茫茫任务中记下所有可能与‘失感’相关的任务副本,再在‘幻境’出现的时候,一起前往秘境边缘,将这些任务告知两名‘清除者’。之后,他们去每一个世界中查看,我们进入自己的房间中,继续寻找任务副本,直到找到有关‘全城失感’的副本任务。” “嗯,”陆楚点头,“是这样,放弃继续做任务,除非有人手环上的时间消耗殆尽,我们就随便去做几个任务,积攒了时间后,就继续寻找目标任务副本。” 宋规若有所思,想了想,看向众人道:“大家各自手环上剩下的时间还有多少?我认为,我们这群人中,最后进来的玩家是陆小楚,我们按照他手环上的时间作为基准来看比较合适。” 袁珂洁闻言举手:“附议。” 其他人都点头。 陆楚回忆了一下,开口道:“我上一次手环上的时间还剩二百分钟左右,这次任务结束,保守估计会增加六十五分钟。” “每一次进入幻境会扣除五分钟,那就是可以什么任务都不接,进入幻境中五十几次。”宋规算着,沉声道,“够了,次数不少了。” “既然这样,我们赶快快去吧,”袁珂洁情绪高涨,“爸爸看到了回家的希望,简直热泪盈眶!” 陆楚也道:“嗯,走吧,时间不多了,再不走,门该消失了。” 于是他们陆续走进了门中。 陆楚仍是最后一个,他进入门中之前,深深看了7一眼,他知道自己踏入这道门之后,一直在他身后注视着他的7就将会承受无比的苦楚。 而这些,都是为了她。 正因如此,他才更不能软弱和优柔寡断。唯一能解决7痛苦的方法,就是脱离这个游戏,现在所有人都在为此而努力,而陆楚知道,他一定要成功。 这么想着,他与以往一样,温和笑着与7道别,转身毅然踏入了门中。 门外,孙昊然看着满身撕裂流血,却无动于衷神色平静,眼中甚至有隐隐柔意的7,眼中闪过一丝深意,轻嘲:“啧,真好啊,是吧?” 他话音刚落,就被7一脚踹倒在了地上,本就狼狈不堪的身体更加破败,看起来比被规则惩罚的7好不到那里去。 “少说废话,如果你还在乎自己这条命。” “ 局”外 第149章 “局”外 回到干净纯白的“规则”之中, 陆楚看向自己手环上的时间——270′59″,时长增加了六十五分钟。 二百七十分钟。 按照每二十四小时进入一次幻境, 时长减少五分钟来计算, 这就相当于他有几十天的时间不用做任务,可以全神贯注地将自己的精力灌注在寻找目标世界这件事上,只是与此同时停留在幻境中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时间上的空余性, 暂时足够了。 这么想着,陆楚走向了那存在于异度空间中的方形屏幕, 不敢浪费时间,直接开始低头筛选可能的任务,并将任务相应的代码一一记了下来——幸而早前的时候,他听从了宋规的提议, 往这片白茫空间中运了一些幻境中出现的东西,在那其中能找到书写的纸笔。 “规则”中的任务何其多, 即便只是寻找和“全城失感”世界观共通的多人任务副本,其难度也如同瀚海寻针。 身处规则和幻境之中,玩家是不老不死,不食不眠的, 于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陆楚几乎一直都保持着一个姿势,侧头看着方形屏幕上的讯息 。“要求 ”、“任务”、“提示”,一个不错眼地筛选着。 与此同时,其他几人也在埋头奋力地寻找着相关讯息的世界。 . 人全神贯注做某一件事的时候,是感受不到时光流逝的。 不知过了多久, 一扇门出现在了陆楚的身后。 门出现的毫无声响和征兆,陆楚在筛选记录的缝隙,偶然看见自己手环上的时间减少为了“265′59″”,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幻境出现的时候。 他轻呼一口气。 幻境中不知有他和宋规他们,还有其他玩家,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陆楚将写好的两页纸撕了下来,叠好塞进自己口袋里,这才抬脚跨入了门内。 踏出门,入眼看到的是一所医院的高楼。 陆楚四处望了望,发现这一次的幻境正是那种市内的大医院,几栋高耸的楼遮天蔽日,楼宇一侧挂着“某市第一医院”的字样。隐约间,陆楚鼻尖似乎闻到了若有似无的消毒水的刺激气味,他不适地皱了皱眉头。 不稍片刻,其他几人都陆续来到了幻境之中,无一例外,大家都没有把写好的纸条直接拿在手里,而是塞在了身上某个口袋中隐蔽地藏了起来。 袁珂洁看了看众人:“去幻境的边缘处……我们该往哪边走?” 宋规闻言看向陆楚:“陆小楚,你决定,我相信你的直觉。” “我吗?” “嗯。” 袁珂洁嘿嘿笑:“来吧,我觉得你来决定比较好,说实话,这四面八方不管往哪边一直走,都能走到边缘,但是我们去的‘边缘’的方向,不一定和祁黎他们两个人出现的方位一样,错了到时候两方人还得乱找一通,浪费时间。这时候不就要看运气了吗?陆小楚,你可是咱们队里的福星。” 陆楚闻言,只轻笑了笑,而后看了看四周,凭着感觉指了一个方向:“那儿边吧。” 袁珂洁举起拳头:“咱们走起!” 众人便一起往那边走去。 这次的幻境并不大,走了不过十分钟,就走到了幻境的尽头,眼看着对面有看起来如此真实房屋楼宇,却无论如何都走不过眼前这一道虚幻的透明屏障。 袁珂洁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楚门的世界了。” 宋规评价她:“没想到你会看这种电影。” 袁珂洁白眼:“不然呢?” 罗琪补刀:“看脑残偶像剧。” “別了,”袁珂洁揉了一把罗琪的头,“你还是看动画片的年纪呢!” “切——”罗琪鄙夷道,“几百年没看过了。” 几百年……按心理年龄来计算,罗琪这话说的也没什么太大的毛病。 宋规清了清嗓子,提醒几人:“还没看到他们,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陆楚。”正当陆楚打算让众人沿着边界线找找人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声音插入了他们的谈话之中。 陆楚扭头看去,正是7。 孙昊然也站在那里。 陆楚勾唇,看着7:“你来了。” 7点头:“嗯。” 脱离了上一局,孙昊然的身体恢复,身上的伤口也全都消失不见,此刻安然无事地抱臂,唇角一如既往挂着厌世的轻嘲:“你们找的怎么样?” 陆楚看了眼宋规他们:“每个人都把各自找的线索的拿出来,对比看看有没有重复的部分,然后将那些世界分给祁黎和孙昊然,让他们进入到副本世界中去查看。” 宋规几人自然认同,拿出了各自记下的任务。 他们分工对比,将几人找出的重合的部分删去,总结成了一份。再将这些任务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拿给7,一部分拿给孙昊然。 7看了一眼任务副本,就将那纸条塞进了口袋里。 孙昊然啧啧两声:“可以,你们效率不错。” 罗琪轻哼一声:“用得着你评价。” 宋规面色正经道:“既然已经交接好,那么会面就到此结束,我们各自去做各自的任务。祁黎你们两个赶快去这些有可能的世界中查看,我和陆小楚他们继续筛选有可能的世界,如此一来,进度会快很多,减少了许多麻烦。” 7深看了陆楚一眼,然后朝着宋规颔首,对跟在他身后的孙昊然道:“走。” 两人便穿越了对于陆楚几个人来说犹如天堑的透明屏障,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陆楚甚至没来及叮嘱他一声小心。 “陆楚?” 陆楚看向宋规:“嗯,怎么了。” “没事,以为你在发呆,”宋规道,“我们回去吧,继续寻找线索。” 陆楚点头:“好,我们走。” . 下一次会面,陆楚几人又寻找到了不少可能的副本,而7和孙昊然带回来的消息,是上一次的那些“局”中,没有符合“全城失感”设定的副本。 “局”的存在太多繁多,寻找“全城失感”的世界,果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之后的时间,7和孙昊然来回穿梭于“局”与“幻境”之中,陆楚他们埋头筛选“规则”里的任务。陆楚手环上的时间一点一点地减少着,几人的面上都开始有了凝重的神色。 终于,不知是第几十次会面的时候,7峰眉微展,一双如夜狼般深沉的眸子看着陆楚,沉声道:“找到了。” 归途 第150章 归途 “要求:找到出口 线索:你最容易忽视的地方, 是出口最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提示:健全的感知是你获得安全感的最基本要求” 这个任务,就是7他们二人找到的, 符合“全城失感”的世界观。 寻找的过程比陆楚想象中要快得多, 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手环上的时间用完,要再去进行任务补充时间了。 一番商讨之后, 几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选择了任务。 . 陆楚跨入进行任务的门, 在一阵头晕目眩后,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自己身处的城镇,心绪纷飞。 眼前的一切,自己切切实实地生活过, 却从未亲眼见过。然而此刻,看着那些不算高大的房屋建筑, 整齐的街道,往来友好亲切的行人,即便生活在这座城镇的时候,陆楚的双眼看不到任何东西, 现在的他, 依旧能从自己未见过的这些色彩中感觉出一丝亲切。 那些街道,街边的商店,交叉的路口,曾经眼盲的陆楚每周都会走过一遍。 “嘿,陆楚, 我们在这儿!” 就在陆楚陷入回忆中时,他耳边响起了袁珂洁的呼喊声。 陆楚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袁珂洁和罗琪二人正站在他右侧不远处的对街上,罗琪满脸不耐烦,袁珂洁则兴奋地挥动着手臂,朝着陆楚摇个不停。 陆楚笑,等绿灯后,走过去与二人会合。 袁珂洁道:“陆小楚,有看到其他人吗?!” 陆楚摇摇头:“还没有,可能要等会儿。” “那好,等大家到齐,咱们就出发!”袁珂洁边说边握紧了拳头,一脸亢奋。 罗琪鄙视她道:“这么激动干什么?” 袁珂洁拍了拍罗琪的肩膀:“琪琪,振奋人心啊,咱们就要回去了,你难道不激动,不雀跃,不欣喜若狂吗?!” 罗琪肯定是高兴的,但是她依旧对袁珂洁过于亢奋毫不冷静的行为嗤之以鼻。 等了片刻,钱镇和宋规也就了位,只剩下7和孙昊然。 宋规看了看这城镇,状似熟稔地和过路的局中人打着招呼。 袁珂洁古怪地看他:“你认识?” 宋规耸耸肩:“当然不认识,但是怎么说我也是第二次进行‘全城失感’这个任务了,这些人也算是我的老朋友了。” 罗琪闻言道:“我想他们并不想拥有你这个‘老朋友’。” 就在宋规和罗琪拌嘴之际,7和孙昊然出现在了几人不远处。 远远地,陆楚看着7英挺的容颜,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七人会和,就可以去寻找局中人,也是陆楚的出生地了。 陆楚尚且生活在这座城镇的时候,双目失明,但是由于他父母的教导,他自小便对这城镇的街道十分了解,能独自一人摸索着走完所有街道。因此,即使他不知道那医院到底长什么样子,却可以在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后,沿着街道找过去。 宋规知道了陆楚的这项能力,啧啧称奇:“陆小楚,你的父母一定有先见之明。” 说起父母,陆楚恍然。 每一局中,只会存在一名相同的局中人,既然这个世界没有另一个“陆楚”,那么,他的父母应该也会随之消失。 陆楚深思中,7悄然握住了他的手。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暖热与分量,陆楚忽然想起来他和7初时遇见的时候,没过几天就遇上了“全城失感”。当时的7为了保护他,让他在屋子里待了七天,然后他们二人和如今这时一样牵着手,在那座被失感而统治的可怕城镇中逃亡。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本的地方。 这一次,他们依旧会一起逃亡,离开这个游戏。 宋规看着街道上来往的人群,笑了笑:“我们马上就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了,不是吗。” 袁珂洁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说的对。” “好了,”陆楚开口道,“我先确认一下我们现在的位置,然后顺着街道找到第一医院。” 袁珂洁拍手:“走起!” 陆楚看了看四周的街道,分辨着街边的商铺,然后站在自己熟悉的街边,闭上眼睛,寻找着当初在黑暗中行路的感觉。 看见他闭上眼,其他人都不敢再说话,生怕分了他的神,然而于陆楚而言,其他人的谈话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于是他笑着睁开眼,对其他人说:“大家不用这么沉默。” 袁珂洁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陆楚继续,她绝不多话,绝不打扰。 陆楚无奈,闭上眼,循着感觉往前走。 7站在陆楚身侧,为他除去路上可能阻碍到他的人或物。 陆楚领着众人走过了一条街,拐过一道十字路口。 看着陆楚闭着眼都能如此熟练地走过这些街道,有时还能伸出手指告诉众人,那边是个小商店,袁珂洁震惊不已,孙昊然则唇边挂起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街上的人看见这里一众人一起往前走着,其中最前面的男生还闭着眼,只以为他们是群出来玩耍的大学生,纷纷笑着让开了路,让他们能够更加畅通无阻地往前走去。 “汪——汪汪——” 就在陆楚全副心神走路的时候,他的耳边忽然传来的一声熟悉的叫声。 陆楚心下一惊,立时睁开了眼,看着不远处一只金毛寻回猎犬。 那只黄金猎犬似乎是流浪狗,身上的皮毛上沾染着泥土,看起来不像被驯服的猎犬,黝黑的眸子中没有令人安定的温驯,而是带着些猎人的审视与警惕。 陆楚看向一旁的7。 7点点头,这只狗,无论从品种、体型还是从叫声上来看,都与陆楚那时养的“萝卜”无异。 只是这个世界中的萝卜,没有被驯服,也不是一只温驯导盲犬。 陆楚起先心绪有些满意平静,后来便渐渐冷静了下来。 同样的金毛寻回猎犬,身处在同样的世界观中,却不是原本陪在他身边数年相依为伴的那一只。 就当陆楚这么想着的时候,那只原本警惕心极强的猎犬动了动鼻子,缓步朝着陆楚走了过来。 其他人见状,立刻做出战斗的动作,陆楚挥手表示没关系,便任由那猎犬走向了自己。 猎犬先是嗅了嗅陆楚的气息,喉咙里发出熟悉的呜咽声,然后便翘着尾巴绕着陆楚转起圈来。那熟悉亲切的动作,和过往许多年,萝卜撒娇时会做的动作,一模一样。 这时,旁边一家门面店的老板看见了全过程,边拿着蒲扇扇着风,边笑的憨厚淳朴:“这狗浑身泥土忽然之间出现在这街上,已经有好几天的时间了。这段日子,好多人给它投喂食物,它闻都不闻,模样凶悍,饿了就自己去刨东西吃,整的大家都不敢靠近,现在它见着小兄弟居然这么温顺,我看你们是有缘分啊。” 忽然之间,出现在街上吗? 陆楚看着猎犬看向自己的顺从天真的眼神。 它或许,就是萝卜。 第151章 归途 心底涌出难以言喻的欢欣, 陆楚毫不介意猎犬身上沾染的泥土,用手用力揉了揉黄金猎犬的头部, 试探着叫了一声:“萝卜?” 猎犬闻言, “汪汪汪”叫了三声,正是以前陆楚呼唤它时,它会做的反应。一模一样, 毫无偏差。 这就是他的萝卜。 虽然不知道它是怎么样死而复生,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但是陆楚就是可以如此肯定, 这就是他的萝卜。 陆楚蹲下身,将萝卜抱入怀中,萝卜喉咙中发出低哑的呜咽声,仿佛受了委屈一般, 蹭了蹭陆楚的胳膊。 其他几人看到陆楚抱着一只流浪狗,眼中动容, 都不明所以,7则侧着头看着他,开口道:“可能是穿过了‘规则’的漏洞,被视为了其他生物, 因此存活下来, 被放到了这一局。” 动物比人更不受规则的限制和掌控。 听了7的解释,陆楚更加坚定了这这黄金猎犬就是萝卜的念头。 这时,却听孙昊然嗤笑一声,道:“我觉得只是个意外,长得像而……” 他话没说完, 就被7转身一脚狠狠踹到了腹部,内脏纠结到一起的痛楚令他捂住腹部,眉头拧了起来。 一旁的商铺的大爷见状,被吓了一跳,宋规对着老大爷摆了摆手,笑道:“大爷,没事,我们这闹着玩儿呢,大家都是练过的,皮实着呢。” 孙昊然即便不愿,也只能咧着嘴赔笑:“嗯,闹着玩呢。” 大爷闻言哈哈笑道:“年轻就是好啊!” 抱着萝卜的陆楚并不被孙昊然影响,因为,感觉不会骗人。 无论是细微的动作,撒娇时喉咙间呜咽的叫声,触手抚摸到的猎犬的皮毛和身形,还是彼此熟悉的相处模式,都让陆楚坚信,萝卜回来了。 这时,那摇蒲扇的店铺老板从店内提出了一桶温热清水,对陆楚道:“这狗亲近你,我看你也挺喜欢它,你要是想把它领走,刚好先帮它洗洗澡。我们是亲近不了它,前两天我一靠近它,它就叫个不停,警惕心很强,也不随便吃别人给的食物,是条好狗啊!” 陆楚看到老板提出来的一桶清水,向他谦和有礼笑着道谢。 老板极为豪爽,摆摆手:“一桶水而已,不值当什么。” 陆楚再三谢过老板后,挽起袖角,用塑料水瓢舀着水,为萝卜清洗着身体。清洗过后,萝卜站在阳光下,用力抖动全身,晶莹的水珠四处飞溅,折射着明亮的光芒。 老板见状拿了条毛巾,递给陆楚,笑了开来:“我就是它和你有缘。” “嗯,谢谢老板,”陆楚面上挂着温润笑意,“我会照顾好它。” 帮着老板把水桶倒了,清理干净,这才与他挥手作别。 袁珂洁看着萝卜,知道这只狗必然与陆楚有着什么亲密的关系,想起刚刚的老板,她叹了口气道:“好人啊!” 陆楚摸了摸萝卜的头,萝卜动了动脑袋,在他掌心磨蹭。 片刻后,陆楚看向7:“我想去‘家’里看看。” “嗯,”7握了握他的手,“我们先走就去。” 袁珂洁闻言,讶异:“家里?” “嗯,我想回去看看……”陆楚顿了顿,“我的父母是否健在。” 听闻陆楚说到了自己的父母,其他人立时明了。 宋规道:“好啊,说走就走,你家,啊不,或者说,‘陆楚’家在哪里?” 陆楚抓了抓萝卜身上的毛发,指了一个方向:“那里,跟我走。” —————— 半小时后,一行人抵达了“陆楚”的家,敲了敲后,一名少女打开了房门。 见女孩子看到这么多人,吓了一跳,身为女生的袁珂洁赶紧上前,笑的亲和,问道:“那什么,小姑娘不要怕,我们是来找亲戚的。请问一下,有没有一户姓‘陆’的人家住在这里。” “‘陆’?”少女想了想,摇头,“我没听说过这个姓。” 袁珂洁:“……” 陆楚疑惑:“这附近都没有姓‘陆’的人家吗?” 少女皱眉努力想了想,再度摇头:“我确实是没听说过这个姓,你可以去城镇中心的警局里问问看。” “好,谢了。”陆楚与她道谢后,几人一起离开了此地。 萝卜安静地跟在陆楚左右。 陆楚心底,隐隐有些猜测。 果然,去了警局,那边的警察先是说不会随便提供他人信息,听说他们想找姓“陆”的人家后,查找了一番,告知陆楚几人,他们这座城镇中,没有姓“陆”的人家。 没有。 对着这个早有预料的消息,陆楚不知道该不该失落。想一想也能理清其中关窍,既然因为他的到来,这里的“陆楚”已经不复存在,那么“陆楚”的父母也就没有了存在的理由。 只是令人讶异的是,城镇里竟然连一户姓“陆”的人家都没有。 不过这就不是他们该考虑的问题了,陆楚的视线看向东南方向,城镇第一医院。 凭借着对这里路线的绝对了解,陆楚领着几人朝第一医院的方向走去。来到这里的过程非常顺利,但是如何进入陆楚当时所出生的产房,倒成了难题。 宋规摸摸下巴,将视线移向了袁珂洁的腹部。 袁珂洁浑身发毛:“你想干什么?” . 半个小时后,袁珂洁捂着巨大的肚子,头上直冒着冷汗,由宋规和钱镇扶着,连声喊着“疼——嘶啊——肚子疼——”。 宋规满面焦急将她扶进医院里:“医生!医生!快来看看,我老婆要生了,羊水已经破了!” 尽职尽责的医生与护士听到宋规的呼唤,立刻推出移动担架,将袁珂洁安置在上面,推着她便往电梯中走。其他人紧随其后进了电梯中,电梯容乃不了这么多人,其他人则走楼梯跑上了楼。 就连萝卜都趁着混乱,从楼梯跑了上去。 袁珂洁演技爆发,彻底入了戏,不停喊疼,也不让任何人碰她的肚子,只不停喊叫,现场十分惨烈,就像真的要临盆一样。 当袁珂洁被推进产房后,陆楚抬眼看去,门牌上的号码正是陆母说的那一间。于是他趁着医生被袁珂洁的喊叫声分了心吸引了视线的时候,跟在他们后面走了进去。 陆楚踏入门中的刹那,产房内部散发出了耀眼灼目的白光。 四周的一切霎时间静止。 无论是焦急的医生与护士,还是院外晃动着的树叶,甚至中空气中漂浮着的尘埃,都永恒地停住,反物理地静止在了原处。 扑通——扑通—— 袁珂洁因为卖力表演,而精疲力竭,心脏颇有节奏感地跳动着。 果然,陆楚及其他玩家都没有被静止。 其他人也都跟着进了产房,正看到陆楚面前,有一个两米多高的椭圆形纯白光洞,散发着微热的光。 这个光洞,或许就是他们脱离此处的通道。 在其他人难以掩饰的激动目光中,陆楚伸出手,触碰那光洞——温热,柔和。 那舒适不已的感知令他不由自主地将半边身子都探入了光洞中。 就在这时,袁珂洁发出一声尖叫:“祁黎!” 陆楚蓦然回头,看向7,却见他裸露在外的手背上忽然青筋暴起,甚至渗出了血来。 白光仿佛有生命一般,竟是趁着陆楚晃神,自行往前挪了些距离,快要将陆楚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与此同时,7的肌肤开始皲裂,胸膛仿佛被无形的武器刺穿,滚烫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衣衫瞬间染成了红色。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7的生命在毫无预兆地飞速流逝,如同被移植荒漠的雨林的植株。 陆楚立即反应过来,奔至7身前,抱住了他颤抖的身躯,两人一起倒坐在了地上。 陆楚的声音哑然,眼眶微湿:“7……7……这是怎么回事……” 萝卜也凑了过来,喉咙中发出呜咽声。 7的喘息变得沉重微弱,面色苍白,浑身几乎不得动弹,但他声音如常,仿佛无事一般,对陆楚道:“进入光洞,离开这里。” 陆楚摇头,拼劲全力想要给他止血,想要让他好受些,却无能为力。 “是因为我吗?”陆楚为7止血的手臂颤抖着,“是不是因为你救了我,所以只要我踏出那个光洞,你就会出事?” 孙昊然看向那光洞,眼中是深沉的渴望,他空出时间扫了一眼陆楚这边,轻笑一声道:“都说了,‘规则’是讲究守恒的,救了一个人,就必然要有另一个人覆灭。所以,你活了,而他,没救了。” 陆楚拿起一旁的手术刀扔向孙昊然:“滚。” 孙昊然身上虽被他刺伤,表情却惬然,他抬脚,走向了光洞,留下一句话:“没救了,就是没救了。想活着还是赶紧穿过光洞,毕竟,谁能知道这光洞有没有时效性。” 说完,他消失在了原地。 其他人都关注着7的状况,没有人分神去拦住孙昊然。 陆楚抱着浑身是血的7,始终不肯放弃为他止血。 “孙昊然说没救了,是真的吗?”陆楚听到身边的宋规这么问道。 陆楚神情恍惚,喃喃道:“怎么会呢……” 是啊,怎么会呢。7一直是如此强悍的一个人,自始至终都沉默地守在他身边,给他最安心的守护和支持,在陆楚的心底,7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 现在,有人告诉他,7要死了,没救了。 原因,还是因为他。 不知不觉中,陆楚的眼角湿热更甚,干净通透的澄澈双眸中第一次出现了迷惘无措的情绪。 他抱着7的身子,看着他逐渐苍白的脸,言语哽咽:“他说你没救了……可是,7怎么会出事,7是无所不能的不是吗?” 陆楚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却迟迟忍着不肯落下,他祈求一般抓着7的衣袖,按住他皲裂渗血的伤口,用那双明澈眼眸看着7,柔和了声音道:“你是无所不能的,你告诉他们,你是无所不能的,对不对?” 7的身体正遭遇着噬骨的疼痛,血肉仿若正在一层层剥落,生理性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滑下,他却像无事人一般,没有痛呼,没有颤抖。 他伸手,轻抚陆楚的脸颊,拇指轻柔逝去陆楚眼角湿意,眼中带着一如既往的溺宠笑意,像在哄年幼调皮不愿承认自己心爱的玩具丢了的孩子,嗓音暗哑轻柔:“嗯,我是无所不能的。” 陆楚再没有忍住,眼泪顷刻间淌了满面。 没有谁是无所不能的。 他的7也是。 7的软肋和弱点,就是名为“陆楚”的存在。 第152章 归途 陆楚抱着肌肤撕裂、伤口处鲜血湍湍直流的7, 面上湿润一片。 孙昊然走后,光洞的光芒似乎真的黯淡了一些, 然而眼前几人, 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7忍过了刚开始的痛意,即便疼痛依旧彻骨,身体却终于有了自主控制的能力。他从陆楚的怀中缓慢起身, 随意抹去脸上的血迹,幽深双眸看向陆楚, 眼中满是溺然。 随后,7看向宋规,皱着峰眉,言语低沉暗哑:“带他走。” “他”自然指的是陆楚。 然而陆楚一旦踏入那个光圈, 7会发生什么,几乎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宋规一脸肃穆, 没有动作。 陆楚已经擦干净了脸上的湿意,他看着身上仍旧血流不止的7,拿起一旁的纱布与棉球,为他擦拭包扎伤口, 言语坚毅:“你如果踏不过去这个地界, 那我们,就不出去了。” 陆楚从没有见识过什么是所谓真实的世界,他只知道,是7将他从虚假与死亡中带了出来。因此,只有当他和7在一起的时候, 才算是活着。如若不是这样,当他的记忆、他的至亲,早已随着“全城失感”那一“局”的终结而消失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如果只有他可以离开这里,那么所谓的“逃离”,所谓的“自由”,也就失去了意义。 陆楚看起来温和朗润,总是清浅笑着,心性却格外坚定果断,至柔则刚。 他若是决定在此陪着7,不踏入那光洞之中,那么,除了敲晕他,将他强行带走,别无他法。 但是宋规不想下手。 因为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和他们一起离开了“规则”的陆楚,清醒之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恐怕不会比他选择留在这里,要好到哪里去。 袁珂洁见状,眼中也是焦急:“难道,就不能我们一起出去吗?” “或许可以。”7道。 如果他不出去,陆楚也将泯灭在此处,那么,为什么不一起踏出这道门。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或许他可以从“规则”的惩罚中剩了一口气,活下来。 陆楚闻言,霎时看向7。 由内而外撕裂一般的痛苦和血液悄然流逝的无力感都已经习惯,7的脸上没有任何疼痛的神色,除了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他眼中含柔,捂住了陆楚的手:“我和你一起回去。” 这时,萝卜凑了过来,往陆楚腿上蹭了蹭。 陆楚一只手与7相牵,一只手摸了摸萝卜的脑袋。 时光好像回到了他与7最初相遇的时候,7失去听觉与视觉,为了避免两名目不能视的人走散,他将自己和7的手缠上,两人的手相牵,萝卜警惕地跟在他们身侧。 他们两人一犬,扶持着穿越了荒凉混乱的城镇,在绝望中寻找一线生机。 那是一切的起始,而如今,他们走到了最终的时候,陪在身边的,都没有改变。 真好。 陆楚笑:“嗯,我们走。” 如果他们携手踏过了这个光洞之后,最后出现在那个“现实世界”的只有自己,7不知所踪。那么,自己便扭头,随他一起去了。 罗琪与袁珂洁见两人决议已定,彼此看了一眼,先走向了光洞。 近乡情怯。 知晓这个光洞的那一边,就是现实,就是他们一直为之努力存活的归处,站在光洞前的几人,除了难以抑制的心潮澎湃与动容,竟还有些胆怯。 袁珂洁拉住了罗琪的手,扭头看她,撇嘴笑了笑:“琪琪,来,怕了吧,姐姐跟你一起进去。” 罗琪翻了个白眼,鄙视道:“白痴。”虽是这么说着,却没有挣开袁珂洁握着自己的手。 见到别人都牵手成功,宋规看了一眼人高马大的钱镇,钱镇感受到宋规的目光,转头与宋规对视:“咋啦?” 宋规浑身一抖,摆手笑道:“不,没事,完全没事。” 这时,袁珂洁突然发现什么,对其他人道:“你们看,光圈的颜色淡了点,别真和孙昊然那乌鸦嘴说的一样,是有时效性的吧,那我们得赶紧行动!” 其余人见状,也不敢再浪费时间。 袁珂洁拉着罗琪,首先进入光洞。 陆楚与7并肩向前走。 随着陆楚越发地靠近光洞,7身上迸溅而出的鲜血也越发的多。此时的疼痛比之前强烈了何止数倍,但是7已然可以忍受这份痛楚,若不是能清楚地看到他撕裂的肌肤,血红的血肉,根本无法知晓他正承受着什么,仿佛一开始因倏然而来的痛苦而痛苦木然、浑身无力只是个幻觉。 宋规再次叹息,这个男人,强悍到不像一个人类。紧接着,他不再多想,和钱镇相继跟在袁珂洁与罗琪的身后,踏入了光洞。 萝卜紧紧贴着陆楚,昂首看着眼前的光圈,一双黝黑双眼似乎有灵性一般。 它拱了拱陆楚的腿,喉咙中发出呜咽声。 陆楚揉揉它的头:“我们走。” “汪——” 萝卜率先走进了光洞之中。 7紧了紧包裹着陆楚的手掌,牵着他,先后走进了光圈之中。 一阵眩晕后,脑海中一阵白茫茫的虚无,而后,再没了意识。 —————— 神魂不知在无尽的茫然中飘游了多久,终于,陆楚有了灵魂归位,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晃了晃脑袋,看向自己身处的地方。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现代化的大都市中高楼耸立,宽敞干净的马路上车流往来,川流不息。身侧无数来来往往,穿着打扮精致的男男女女,看起来行色匆匆。 陆楚独自一人站在其中,茫然四顾。 明明是如此繁华的地界,却没有人注意到忽然出现在此处的陆楚。 “汪汪汪!” 几声犬吠吸引了陆楚的注意。陆楚转头看去,果然,萝卜就在他不远处的位置,看见他就边叫边朝他跑了过来。 陆楚蹲下身,抱住萝卜,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望着耸立高楼与往来人群,找不到一丝熟悉之感。 这就是——现实吗。 那么其他人在哪里? 第153章 归途 “汪汪汪!” 萝卜几声喊叫, 唤回了陆楚漂浮远走的思绪。 四周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繁华至极, 陆楚站在其间,徒生茫然。 7呢。 陆楚惶然扭头,环顾四周, 来往陌生匆忙的行人繁多,却终究不见心底那人的身影。 陆楚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呼唤7的姓名。 冷静下来。 陆楚告诉自己。 找不到7, 也找不到其他人,说明他们从光洞中走出来之后,并没有降落到同一处地点。这意味着,7并不一定是出了事, 而是可能像其他人一样,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 如今, 他们已经不是身处“局”中的人,7也不再是强悍的清除者,掌握着自己的动向,可以随意穿梭不同的世界, 然后来到自己的身边。 这个世界, 是陆楚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完整”的世界。 它广袤而浩大,不像“局”中,天空与大地有着所谓的边界,每一局的世界观都被局限在一个明确的范围内。 这里是现实世界。 自然万物全须全尾地轮换更替,人类与社会循环连接成完满的圆。这个世界处处迥异, 相对和平安定,却并非毫无战争,当人们不再受到死神的追逐和压迫,利益与贪欲促使了复杂人性的滋生,对自然的弱者的掠夺由此开始。 但这一切庞大而又复杂的东西都与此时的陆楚无关,他满心满眼,想的都是,他的爱人身在何处,是否安好地随着他一起回到了这个“现实世界”。 “汪汪!”萝卜动着鼻子,声声叫着。 其他人的地点都有所分散,萝卜为什么和自己出现在相距不远的地点? 陆楚的心归于平静,思考片刻,认为是这由于他和萝卜并不像其他人,是被“规则”选中的玩家。萝卜与自己,都属于被规则创造,顺着每一“局”既定的剧情发展与走向完成自己的一生,从生到死。 如此一来,陆楚想,若是其他人都是被选中作为玩家,然后被投入到了“规则”中历经生死的,那么,他们被拘泥约束在“规则”中的,是完整的躯体,还是仅仅只是魂灵…… 如果是完整的躯体,他们应该会和自己一样,倏而出现在某个地方;如果是灵魂或者精神力,他们原本的身躯又是何种状况? 思绪千丝万缕,所遇问题繁复,陆楚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不论宋规他们几人作为玩家,是如何进入“局”中进行任务的,他们如今逃脱出来后,最可能出现的地方,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中原本各自生活的城市所在。 遗憾的是,他们彼此之间还未能分享过各自在现实世界的出生地。 不能说未曾分享,其他人陆楚不甚清楚,至少对于7来说,别说是现实世界的住址等详细信息,在与生死的漫长较量中,他甚至已经忘却了自己的姓名。 陆楚站在人潮繁多的街头,一动不动思索良久,却未曾引起过路人的在意。 这时,萝卜忽然汪汪叫了两声,探头咬住了陆楚的裤腿。 陆楚低头看他,揉了揉它的脑袋:“怎么了?” “汪汪!” 萝卜又叫了两声,朝前跑了几步,然后回过头来,又朝着陆楚汪汪叫着。 陆楚与萝卜相伴多年,此刻自然明白了它的意思是让自己跟它走。 想到萝卜可能有了什么发现,陆楚立刻抬脚跟着它朝前走去。 虽然陆楚嗅觉灵敏,能区分不同气味,或者说,能区分识别比萝卜更多的、不同种类甚至种族的气味,但这种能力只在彼此距离不那么远的时候最为有效。如果距离过远,除非味道刺激过重,陆楚便无法准确感知。 在寻人这一点上,萝卜才是权威。 萝卜一路狂奔,陆楚也跟着一路小跑,在这座陌生而现代化的都市中穿梭。 终于,萝卜停了下来,看向前方的巷道。 陆楚顺着萝卜停止的方向看去,心跳逐渐加快,心底隐隐有些猜测。 他顺着狭窄阴凉的巷道向里走,鼻尖隐隐闻到了若有似无的淡淡血腥气息。 陆楚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往里走的深些,外面纯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全部被忘却在了脑后,两旁是顶多五六层楼高且并不整齐的青砖搭建的楼房,破旧爬了青苔的阳台上是简易的晾衣杆。抬头往上望,两边楼房直接互相串联搭建的主干上稀稀落落挂满了衣物,使得这个本就狭窄的小巷头顶的天空被分割成了不同形状大小的蔚蓝色块。 这个时间,工作的工作,上学的上学,两旁楼房的屋内几乎无人在家,只偶尔有一两个阳台中传来里面有人看电视的吵闹声。 很难想象,刚才那么繁华现代化的都市之中还隐藏着如此市井的街道人家。 陆楚走到了一处极狭的弯折道路,鼻尖的血腥气息渐浓,他心跳愈快,在不甚平坦的小路上跑了起来。 终于,他看到了那个坐在深巷墙边,捂着腹部,浑身是血的男人。 是7。 尽管狼狈,这个男人依旧浑身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强悍气场,倚着脱落的墙皮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就是一个世界。 萝卜似乎也有所动容,“汪汪汪”叫个不停,围着陆楚不停地转圈,晃着尾巴。 陆楚缓步走向受伤的男人,蹲下身,将他抱在了怀里。 7的气息微弱,显然是承受了巨大的磋磨与苦痛。幸而,即便他的身体暂时没有知觉,无法自如行动,却并没有生命危险,肌肤撕裂的伤口也已经愈合,只余还未干涸的暗红血迹留存于衣衫与皮肤。 “没事就好。” 陆楚唇边带着柔和笑意,双眸温润,说话的声音中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萝卜安静地蹲在了原地。 7费力地伸出右手,在衣物上小心蹭去血迹,缓缓握住了陆楚的手。 他唇角勾起,声音暗哑,如狼般摄人的眼眸中是极致情深。 “祁修鸣。” “我的名字。” 番外 第154章 定居 7被“规则”抹去了在现实世界中的身份。 陆楚早有预料, 自己作为局中人,在现实世界中可能是没有身份的,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 7也没有身份。 犹记那日,陆楚在狭窄的深巷中找到了7。 他帮7将身上的血迹擦了擦,然后便抱着他蹲在角落, 安静地等待着7的身体恢复知觉。深巷中偶然刮过的风冰凉刺骨,陆楚抱紧了7, 企图将自己身上的热度传递给他。 萝卜静静地蹲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朝着陆楚“汪汪”叫了两声,便起身跑了出去。 陆楚知道萝卜这几声的意思是它要去找人帮忙,他本想阻止萝卜, 因为这里对他们来说如此陌生,哪里又能找得到人来帮忙。况且, 7的身上虽然没有伤口,却满身是血,这种状况让哪个普通人看到都会吓一跳,不要说帮助他们, 直接报警才是真的。 到时, 他和7两个人,一个没有身份,一个自己身上没有伤口却浑身是血,恐怕会被认作是不法分子。 然而萝卜跑的飞快,才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陆楚没能叫住它。 谁知片刻后,萝卜又跑了回来,嘴里还叼着一张传单一样的纸。 萝卜将纸张递到陆楚面前,陆楚将其拿出来,发现这是一张“寻犬启事”。 寻犬启事中里面没有贴出要选找到狗的照片,只说了它的大致特征——黄金猎犬,聪敏而凶悍,之后又大致描述了狗的毛色与体型。最后写着,爱犬“萝卜”丢人,主人万分焦急,如有人找到,请尽快联系主人,必有重谢。 最下方写了联系电话,联系人是——宋规。 陆楚没有手机,身上也没有现实世界的通用货币,只好整理干净衣服,去街上找行人借用手机,拨通了宋规的电话。一般街上被人借用手机,都不会有人搭理,幸而陆楚长的清俊温润,怎么看怎么不像坏人。 电话里,宋规问清了地址,开车来到这里,接走了两人一犬。 “我真是聪明,”车上,宋规如此说道,“如果直接找你们,把你们两个的样貌特征写在寻人启事上,恐怕会被人误以为你们两个人是通缉犯。相反,写‘寻犬启事’就没事了,安全又可靠。” 说着,他看了看浑身血迹的7:“幸亏是出现在人少的深巷里,否则祁黎这一身血,再见面恐怕是要去拘留所里保释你。” 7道:“祁修鸣。” “嗯?”宋规疑惑。 陆楚解释道:“修鸣是真正的名字。” 宋规闻言,大致猜到了缘由,没有多问,只道:“我张贴寻犬启事,其实只是为了寻找陆小楚,因为作为局中人,他恐怕没有现实世界的身份。” 没想到祁黎……祁修鸣也在这里。 “嗯,在这个世界,我确实没有身份,刚刚突然出现在了商业街上,修鸣则是躺倒在刚刚那条巷子里。”陆楚问宋规,“你呢,脱离游戏之后出现在了哪里?” “在我自己家里,”宋规回答,“就像我当初忽然出现在‘规则’之前一样,时间似乎没有走动,我消失的时候,和我再度出现的时候,都是同样的场景。” 和陆楚想的一样,从“规则”中逃离的玩家,回来之后会出现在自己曾经生活的城市。 宋规没有驱车离开闹市,而是在商场里为两人买了新的衣服换上,又去顶楼餐厅吃了饭。 之后,三人坐回车中,宋规问道:“现在去哪里?” “南河路126号。”7沉声道。 陆楚扭头看向7,发现他似乎已经不再那么痛苦,大概是身体中的伤痛已经渐渐消散。 “南河路?走起。”说着,宋规便驱车朝和道街走去。 然而,当抵达目的地之后,7看着那条街道,陷入了沉思。 宋规摇下车窗,往外看了看:“这里是你家?” 7摇了摇头:“是我的公司,不过现在不是了。” 陆楚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宋规挑眉:“有人将你的公司收购了?也不对,按理来说,我们应该是一样的,什么时候被进入局中,回来后就是什么时候,没人有时间收购你的公司,除非……” 很快,三人便知道了原因。 正如7为了陆楚,差点脱离不了“规则”一样,最后挣脱游戏回到现实世界的他,尽管摆脱了身上捆绑的编号为7的“规则”,也成功活了下来,这个世界中却几乎找寻不到他生活存在过的痕迹。 7已经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同时想起了现实世界的所有过往,但是现实世界中,却没有人记得他。 这座城市就是7被“规则”卷入生死游戏之前,最后生活居住的城市。 7在现实世界中有自己的住所,也有自己的公司,然而他印象中的公司已经变成了另一栋建筑物。至于住所,那小区内的一套房子自建成起确实是被名为“祁修鸣”的男人买下来,但是周围的邻居,包括门卫、物业都说从没有见过有人在这里居住过。 将车停在路旁,宋规拿出手机发送信息,半个小时后,他转头告知陆楚和7:“我刚刚找人查了,传说中是有‘祁修鸣’这个人,身份上应该也是存在的。‘祁修鸣’在这里买了房子,但是没人见过他,就连售房处也说没印象。” 陆楚:“……” 忽然,宋规想起什么一般,笑的奸诈,怂恿他们两人道:“据说那个高级小区的住所是一梯一户的,可以指纹识别进入房间,咱们去试试呗。” 陆楚:“小区大门怎么进去?” 宋规:“刷脸。” 陆楚疑惑:“刷谁的?” 宋规带上墨镜,笑道:“我的,我有朋友在那里有房产。” 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三人进入那个高级小区。 令人惊讶的是,7真的用指纹识别进入了那栋楼。 三人进入屋内,发现屋中显然是有人居住过的,桌子上的杯子中的水都还温热着。可是即便如此,宋规查得的消息,确实没有人见过这里住着的人,哪怕门卫都说没有印象。难不成买下这栋屋子的“祁修鸣”住在这里,都不用交水电费,下楼买食材,上班工作,纯靠光合作用活着吗? 宋规开玩笑般说道:“我们别是私闯民宅了吧?” “没有,”7道,“那杯水是我倒的。” 说完,7环顾四周,继续说道:“这里所有的布置,都和我被卷入‘局’时,一模一样。” 随后,7根据记忆,找到了放着各种证件的抽屉——各种证件照上的人,都是7的模样。 如此,他们确定了这里就是7的家。 7的身份问题好解决,既然指纹是正确的,世界上又确实有“祁修鸣”这个人存在,房间里,身份证房产证各种证都有。哪怕他像个透明人一样,没有人见过,也没有人对他有印象,只当他曾经是个足不出户的人就好。只有7曾经的公司,确实不再是他的了,找不到了任何存在的证明。 至于陆楚的身份,宋规托着关系给他编造了一个。 后来宋规又利用自己的人脉,陆续找到了袁珂洁三人。 . 两个月后。 在现实世界安定下来之后,陆楚发现自己的生活似乎并不平静,他偶尔会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将这个情况告知了7,随后就得知原来7和自己一样,有时能窥探到非科学事物的存在——尽管知道了7的姓名,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陆楚大部分时间都还是会习惯性地叫他“7”。 这件事十分诡异,陆楚猜测是不是所有从那个“规则”中脱离出来的人都能够看到灵异现象,于是他拨通了宋规的电话。 宋规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不是在“局”中进行任务时,那副刻意做出来的嬉笑,而是切切实实的惬意:“喂,陆小楚,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陆楚开门见山:“宋规,你这段时间,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奇怪的感觉……”宋规问道,“比如?” “比如,有时候会看到灵异景象。” 那边的宋规闻言,立时站了起来:“什么?你还能看见?” “嗯,有时候不太清楚,有时候却非常清晰。”说完,陆楚又补充道,“修鸣也能看到,只是比我看到的模糊一些,我还以为你们应该也可以。” 宋规沉默片刻,摸了摸下巴:“我们再联系一下其他人,看看这种情况是不是个例。” “嗯,我先联系袁珂洁,罗琪也在袁珂洁那里,你联系一下钱镇。” 宋规应道:“好,那我一会儿再联系你。” 说完两人挂断了电话。 陆楚低头给尚在工作的7发短信:宋规说他没有发生什么异常,也看不见灵异现象,我再打电话问问袁珂洁。 很快,7就回了短信:不要太在意,你没事就好。 陆楚面上露出笑意:嗯。 随即,陆楚给袁珂洁打了电话。 “喂!是我,袁珂洁,哇,陆小楚你居然主动联系我!”电话接通的刹那,袁珂洁响亮的嗓门几乎要穿过手机冲到这边来。 幸好陆楚早有防备,将手机拿远了些,片刻后才移到了面前:“罗琪在你那里吗?” 那边立刻回道:“在啊,怎了啦?” “你们回到现实世界之后,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比如忽然通灵。” “诶——啥?这么牛逼?!”袁珂洁声音满是亢奋,“我没有诶,你等等,我问问琪琪。琪琪——” 那边的声音小了些,隐约能听到时袁珂洁在问罗琪有没有碰上什么灵异事件,片刻后,袁珂洁的声音传来:“琪琪也没有遇到过,宋规他们呢?” “宋规我问过了,也没有出现这种情况,钱镇那边,他还在问。” 袁珂洁闻言沉思片刻,问道:“大佬呢,是不是也能看到?” “偶尔可以,”陆楚道,“不过比较模糊。” “会不会……”袁珂洁猜测道,“这种情况只有你们两个出现,就像当初只有你们二人在这个世界没有身份一样……你们,是被选中的孩子啊大兄弟!” 陆楚自动忽略了袁珂洁最后一句抑扬顿挫的吐槽,沉思:“可能是这样。” 那边袁珂洁激动后叹息:“可惜了,本来大佬也是个壕大腿来着,没想到居然被‘规则’抹去了身份。” 随即便又听袁珂洁叹息般道:“算了,人不能贪心,大腿目前有宋规一个就够了,而且我相信大佬迟早还是会成为土豪的。” 陆楚:“……” 第155章 上新闻 结束了和袁珂洁的通话, 陆楚就收到了宋规的来电。 陆楚接通电话:“喂?” “喂,是我, 宋规, ”那边宋规言简意赅地说道,“钱镇那里我刚刚问过了,他没有出现类似的现象。” 陆楚沉思:“没有吗……” 宋规确定道:“嗯, 他说自己的一切正常,袁珂洁她们呢?按照这个规律来看, 应该也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吧。” “的确没有,”陆楚道,“我感觉,这是不是从‘局’中出来的后遗症。” 宋规疑惑:“后遗症?” “我刚刚就一直在想, 我作为局中人,没有这个世界的身份, 是不是意味着,在某种方面,我其实还是属于那个世界的。”陆楚解释,“因此, 会拥有只有在‘局’中的人才能拥有的视角, 比如看到非科学的事物。” 宋规闻言,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祁修鸣差点被完全抹去身份,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讲, 也可以看做是‘那个世界’的人,因此也能看到相似的灵异现象,虽然可能没有你看得清楚。” “嗯,我是这么理解的,”说完,陆楚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道,“如果只是能看到灵异的东西,不出什么大事,倒是没什么关系,世界上或多或少有些通灵能力的人不在少数,我可以当做没看见。”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宋规道,“实在不行,我介绍几个大师给你们认识认识。” “大师?” “嗯,灵异方面的大师。你知道的,越是有权有势的人,就越信这些。我倒是有些朋友,认识些大师,虽然不清楚水准,但是总应该有点用处。” 陆楚闻言,想了想,道:“先不用了,我觉得没什么事。” “也是,”宋规语气轻松,“说真的,就算真的遇上点什么,我也不觉得那些大师能派上什么用场。我们这几个人,那个不比不比现实世界的人经历的多、懂得多吗?” 陆楚笑:“说的也是,那就先这样吧。” “好,如果有事,记得通知我们。” “嗯。” 挂断了与宋规的电话,7刚好工作结束,回到了家中。 他们刚刚在现实世界定居之时,7虽然失去了原本的公司和所有的人脉,但是各种银行卡都还在,7也记得密码,各种资金都还是属于他自己的。基于对以前合作伙伴和商业对手的了解,7利用这笔钱重新开了一家药膳馆,但是他并没有自己全权管理药膳的想法。 至于陆楚,准备开一家宠物店,目前位置已经选好。 萝卜有些奇异,和普通的犬类似乎不同,陆感觉不到它身上生气,却也没有在它的身上感受到死之气。 或许,萝卜的出现,只与他有关,当他消弭之际,也是萝卜消失之时。陆楚想要开宠物店,也和萝卜有关。 他和7能够活着来到现实世界,有了平安的下半生,没什么做大事的想法,只想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相守过完余下的岁月。钱财与外物,够用就好。于是,他决定开宠物店,7准备开个药膳店,多的便不再用心。 他们的前半生,也不能说是前半生,在“规则”中穿梭的日月,生死难料,如今终于从那个世界脱离,只想要彼此好好的。 7看见陆楚挂了电话,眼神关切:“讲完了?” “嗯,讲完了,除了我们,其他人并没有这方面的困扰,看来这是个别现象。” 7脱下外套,轻拥了拥陆楚,用脸庞蹭了蹭他的脸颊,沉声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陆楚笑,回抱他。 在一起就好。 —————— 自从那天陆楚就“后遗症”这件事问过了宋规、袁珂洁他们,之后的一段时间,过的还算平静,尽管偶尔眼前会飘过些影子,倒是没有影响到正常生活。 药膳馆和宠物店也慢慢办了起来。 这过程中,钱镇在自己家乡那里办了个武馆,袁珂洁和罗琪听说后,积极表示他们可以过去当武术指导,条件是包吃住并高薪。 袁珂洁和罗琪打架的能力自然是不弱的。 他们六个人毕竟与平常人经历不同,哪怕是袁珂洁这个在他们几个人中,算是武力值最低的,那也是刀风剑雨里冲出来的人。所谓的“武力值低”,只是和7他们相比较而言,现实世界里的普通人,她一手能撂倒好几个人。用她自己的话,怎么也算是个女中豪杰,人中龙凤,给武馆当个指导那是绰绰有余的。 她们厉害,钱镇是知道的。 但是他更加清楚的是,袁珂洁和罗琪两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孩子——聘用女指导倒还好说,但是聘用童工是不可能聘用童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聘用童工的,犯法又不会,只能聘用一下袁珂洁这样子。 罗琪的妈妈在“局”中过世了,现实世界中,她也成了“众所周知”的从小就没有母亲的人,这段时间一直是跟着袁珂洁混的。两个人关系本来就不错,现在更是越来越像拜了把子一样,袁珂洁听说罗琪不能被聘用,也就歇了应聘钱镇武馆武术指导的想法。 正所谓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能一起浪,那还有什么意思? 陆楚听说了这事,只劝说罗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宋规听说后,毫不遮掩地表示了对二人的嘲笑,然后送了一批参考资料和考卷试题到罗琪那里,又送了四六级的学习资料到袁珂洁那里,并附言陆楚说得对。 罗琪震怒,拉着袁珂洁离家出走,浪迹天涯去了。 听说她们离开了,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连联系方向都换了,其他人倒是没有多大担心,毕竟她们两个在一起,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 过了几日,陆楚能感知到的灵异之感越来越清晰。 他和7所居住的小区是前两年建好的,还算是新。他们这一栋隔壁的楼,陆楚每每路过,都会听到几声似乎是婴儿的啼哭声,有时啼哭声大到刺耳,路过的人却没有丝毫反应,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陆楚听着那声音一日比一日清楚,心中有些莫名的在意,好像那声音日日夜夜的出现,是专门让自己听着一样。 怀着这样的心思,某一日傍晚,忙完了宠物店和药膳馆的事,陆楚和7带着萝卜,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隔壁楼,想要顺着声音看看,究竟是哪里来的声音。 以后他们都是要一直住在这里的,就怕他们不管闲事,而闲事却自己找上了门,这道啼哭声音的缘由,还是了解一下的好。 二人跟随别人一起进了单元楼,陆楚便又听到了那声婴儿的啼哭声,正欲随着声音寻找声源来处,就在这时,“叮叮”几声,宋规发来了信息。 ——快,看消息,我给你发了点东西! 陆楚虽然疑惑,却仍然打开了通信软件,正看到宋规给他发了一段视频并一堆新闻的截图。 7见他顿住了动作,也凑过来轻轻捏了捏陆楚手心,看发生了什么事。陆楚笑了笑,边打开那段视频,边对7说道:“不知道宋规怎么了,突然发了些东西过来……” 正说着话,视频开始播放,视角俯视,看起来是路边安装的监视器,整个视频有些模糊,大概能分得出男女老少,脸却看不大清楚。只见视频里,能看到一处十字路口,还算宽敞,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行人行色匆匆很少驻足。 宋规给自己发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是什么灵异事件的视频? 7和陆楚抱有同样的想法,却见下一刻,那视频中出现了一个持刀的男子,强了一名女性的包就跑了起来,街上的人都挺住的脚步,就在这时,一名女生并一名身量不高的女孩子冲了过来。较矮的女孩子速度极快,一脚上去就踢翻了歹徒,另一名女生顺势抢下了包,将持刀男子翻身压在身下,擒住了他的脖子,较矮的女孩则过来打了一下男子的手腕,便拿下了他手里的刀。 附近围观的群众反映过来,纷纷拿出手机拍照,有人则报了警。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却十分惊心动魄,跟演电影一样,一高一矮两名女生动作灵活敏捷,出手迅速,一看就是练家子。 陆楚:…… 陆楚打开了宋规发来的其他截图,不管是纸质的报纸,还是网络新闻,都相继报道了此事—— 《行侠姐妹花,十字路口勇擒盗贼!》 《当代女大学生与初中生见义勇为,勇斗小偷,追回被盗窃钱财!》 《震惊!一小偷持刀偷窃,竟被两个女生……》 《……》 宋规看了热闹,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叹息,表示现在的女大学生和初中生真是厉害,然后把这一堆的新闻都发送给了陆楚。 陆楚看着信息陷入沉思,指着视频和图上的人,问7道:“袁珂洁?” 7:“嗯。” 陆楚:“罗琪?” 7:“嗯。” 陆楚放下消息,叹了口气,只希望她们低调点,顺便同情了一下即将遇到他们两个的人。 第156章 奇怪的女人 袁珂洁和罗琪那里似乎玩上了瘾, 在现实世界里一直都是放飞自我的状态,出了这么个事, 罗琪还好, 袁珂洁是已经完全亢奋到了极点。 她们两个人换了联系方式,满世界的乱跑,各种找不到人影, 这会儿做了件上热搜的事,才兴冲冲地想到要跟陆楚他们分享。 于是陆楚, 刚刚才看完了宋规发来的一堆关于袁珂洁和罗琪勇斗歹徒的截屏,就接到了一个异地打来的电话,显示的是陌生的号码。 一般来讲,这种异地的电话号码都是诈骗、推销、认亲戚, 以及我是你儿子我被绑架了赶紧拿钱来赎我的。对于这些电话,陆楚大多都会看一眼就直接挂掉, 但是这一次,他下意识就想到了袁珂洁和罗琪二人,于是按下绿色电话键,接通了电话。 果然, 对面就是袁珂洁与罗琪二人。 电话接通的瞬间, 对面袁珂洁刻意压低却依旧隐含压抑不住的兴奋的声音就清晰地传了过来:“喂,您好,先生您买避—孕—套吗?断子绝孙,居家必备。” 陆楚:“……” 紧接着那边的袁柯洁似乎被罗琪踹了一下,惊呼出声, 然后立刻改口道:“啊!不不,其实我是推销保险的!这位先生你需要上人寿保险吗?!” 陆楚温和一笑:“不用套,不买保险,手机套餐够用不用办理,没买新房不用装修,不要特殊服务,家里没孩子求救电话肯定是假的……还有其他问题吗?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这回换成袁柯洁那边沉默了。 良久,袁柯洁长长地叹了口气:“哎……陆小楚啊……” “是我。” 以为这回两人对话总该正常了,谁知袁柯洁只正常了一句,就又抽风一般压细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细声细气,跟在对暗号一样,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如果我是双曲线?” 陆楚:“……” 很遗憾这个暗号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正当陆楚在思考要不要干脆挂掉这个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便传来了袁珂洁的痛呼:“好啦好啦!我不玩了行吧,诶呦琪琪你别踹我啊!疼!疼!” 说着,袁柯洁终于正儿八经起来,却仍不忘咕哝道:“你们都没听过《悲伤双曲线》这首歌吗,高中有认真学习过双曲线吗?多么朗朗上口啊,学数学必备啊!” 说完,她还兀自哼唱了几句:“如果我是双曲线,你就是那渐近线,如果我是反比例函数,你就是那坐标轴,虽然我们有缘,能够生在同一个平面……” 陆楚被这首歌学习的氛围感动哭笑不得,故而觉得连眼下因为婴孩莫名的啼哭声而本来有些紧张的氛围都消失了,只得把话题往正途上拉:“出什么事了?” 听见疑问,袁柯洁停止了歌声,激动道: “陆小楚你看新闻么?!” “少女与女孩武术高超,制服歹徒?” “是啊!是啊!” 陆楚笑:“嗯,刚刚看到了。” 那边激动道:“我们成英雄了!” 罗琪的声音终于悠悠地插了进来:“别带上我,脑残。” “琪琪!” 陆楚:“你们两个倒是很是乐在其中。” 袁珂洁嘿嘿笑道:“过奖过奖,一点点一点点。” 陆楚:“有回来的打算吗?” “暂时没有,”袁珂洁激动道,“陆小楚你知道吗,我感觉自己找到了人生的价值!” “就经过一次制服歹徒?” 那边袁珂洁用力点头:“嗯嗯!我和琪琪决定从此走上打击犯罪的康庄大道了!” 罗琪:“我不是我没有。” “梦想远大。”除了这个,陆楚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袁柯洁。 “陆小楚啊,大佬在你身边吗?!”袁珂洁问道。 陆楚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7,回道:“嗯,一直在。” “哈哈我就知道,简直形影不离我的天,陆小楚啊,你可以问问大佬有没有和我们一起行走天下劫富济贫的想法,有了他我和琪琪就有安全多了,虽然我们并不觉得世界上还有谁能够打得过我们。你要知道啊,像宋规那样没什么追求,整天守着自己的公司不知道干什么,空有钱,根本没有一点点其他的内涵,钱是万能的吗?!很明显不是啊我年轻兄弟们!……” 对面袁珂洁说个不停,陆楚只默默将手机拿远了一些。 回到现实世界后,可能是因为身上的压力消失的缘故,袁珂洁有变成话痨的趋势。在“局”中的时候,袁珂洁就已经有了话很多苗头,如今更是变本加厉。 当然也可能是袁珂洁本身就是一个停不下来的话痨,脑洞奇大,不过是因为被死亡的阴影所束缚,之前一直压抑自己,尽管依旧幽默,却又在细枝末节处难掩穷途末路的悲凉。如今重获新生一般回归了现实世界,自然就慢慢地恢复到了原本的性情。 又或许是在看过生死之后,单纯地想要热闹一写,连带着一直跟着她的罗琪都有了些活泼气。 不过这性情有时候着实是有点让人难以招架就是了。 等那边袁珂洁的滔滔不绝结束以后,陆楚才重新听回电话。 手机那头,结束了长篇大论的袁珂洁轻嘘一口气,颇有点意犹未尽,陆楚干净利落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我这边有情况。” 那边停了一秒,接近着就传来袁珂洁略带兴奋的低呼:“我去!真的吗?!什么情况!我跟你讲陆小楚,上次你打电话问我身边有没有特殊情况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快说快说!出现什么事了,我们能不能帮上忙!” “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有其他异动我会和你们几个人说的,你和罗琪在外面玩的时候也要小心,不能大意。” “好好!我们知道,陆小楚你等着,我们马上赶到你那里视察情况,我把宋规和钱镇也给叫上,正好咱们也有段时间没怎么聚过了!” 陆楚想了想,道:“也好。”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马上回去!到时候见,不聊了不聊了,占用你太长时间我怕到时候大佬把我给削了,回见回见!” 陆楚闻言轻笑出声,道一句“再见”后,挂断了电话,看向一旁听完了全程,却始终默不作声的7:“他们倒是一如既往地挺怕你。” 7将他手中的手机放进他的口袋,轻握了陆楚的手一下:“你不怕就好。” 陆楚眉眼越弯,直接道:“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7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喉头轻动,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将陆楚抵在墙边,低头轻吻他眉眼,轻轻一点,一触即逝。 短暂的触碰后,7后退一步,触碰着陆楚眼角,凝视他道:“继续看这栋楼的情况?” “嗯。” 于是两人便又往上走了几层。 因为怕遗漏了什么情况,两人上楼并没有坐电梯,而且选择爬楼梯。 住在小区的人,大部分即便上二楼也会想要坐个电梯,因此楼梯间走的人极少。里面看起来很干净,空气中却漂浮着一股压抑沉闷的尘土气味。 等走到第六层的时候,陆楚停住了脚步。 7问:“这里?” “嗯,”陆楚点头,“这里的阴湿之气和断续的哭声最为明显。” 也就是说怪异之事,就发生在这一层的四户人家某一户之中。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电梯清脆的“叮——”的响声,有人在这一层停下了。 随即电梯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位看起来像三十多岁的女人。 女人穿着随意,面色青白,双目无神,即使看到了站在走廊的陆楚和7两人,眼神也没有停顿一秒,而且径直向前走去,步伐虚浮,停在602门前,掏出钥匙,开门,走进了屋中。 整个过程看起来极其缓慢,却又一气呵成,带着耐人寻味的机械化。 与此同时,陆楚耳边响起激烈的婴孩尖叫啼哭之声,冲击着耳膜,又仿佛有一团黑气,极速地朝他聚拢过来,令他有些不适地抬手揉了揉眉心,试图抵抗这种突然而来的晕眩。 7见状,立时走上前,撑住他的身子:“难受?” 陆楚摇摇头:“还好,不过算是有一点进展。” 他看着602的门,眼中镇定:“至少确定了第一个有问题的目标。” 第157章 婴灵 陆楚与7所在的小区属于中高档小区, 里面住着的人大部分都有些身家,真要调查起谁来并不轻松。 这件事究根结底并不用陆楚他们来处理。 只是一来陆楚刚刚发现自己和7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正需要通过一些灵异的事情来证明自己的猜想。二来, 这事就发生在陆楚身边,他们又暂时找不到真正有这方面功夫和能力的人来解决,所以便自己来查看了。 再者, 且不说那啼哭声为何在陆楚靠近后越来越大,是否有故意引起他注意的嫌疑, 单单只这小区里有不散的阴怨之气而言,一直这么放任阴气汇聚强大下去,迟早会发生血案。 阴怨之气影响的可不仅仅是被它缠身的人,只要离阴灵体近的人, 都有可能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然后触发各种不合常理的事件。 陆楚在小区居住的这几个月, 并没有听说过最近有发生什么命案或者悬案,说明那鬼魂目前为止对旁人的影响还没有那么大,或许是只道行极浅的阴魂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陆楚扭头看向7:“看到刚刚那个女人, 你有什么感觉?” 7道:“她身上围绕的阴气极重。”他大概只能看到这么多。 陆楚点头:“没错, 她身体周围的黑气已经浓郁的快要溢出来了,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啼哭的魂体缠上的人就是她了。” 说完,陆楚又看了602的门一眼,便对7道:“我还有些猜测, 我们回去说。” “好。” —————— 两人回到家中,陆楚走进书房,站在书架前。 书架里的书是他和7在发现彼此与众不同的异状时,专门去收集的,大部分是各地的志怪传说,想着对此了解一些也好,或许有能用到的时候,没想到这天到来的这么快。 陆楚扫了书架几眼,便从中抽出一本书来:“找到了。” “有什么发现?” 陆楚问7:“刚刚那个女人,你除了看到她周身环绕的黑气,还有看到其他什么吗?” 7回想了一下,摇头:“没有。” 陆楚看着他道:“我倒是还看到她身上的黑气是从哪个部位散发布满全身的——是腹部。” “腹部?” “是,那阴气的本源溜寄居在他的腹部,然后不断散发着阴气,萦绕住她的全身,所以——”陆楚说到这里顿了顿,扬了扬手中的书,然后将书放在书桌上,打开其中一页,指着某段给7看,“我怀疑阴气地缘由和啼哭声的本源是因为这个。” 7顺着他的指尖看去,便看到两个字——“婴灵”。 7念出声:“婴灵。” “没错,就是婴灵,”陆楚继续说道,“理论上,人们将还没能出生就死掉的孩子称做是婴灵。” 7想了想那女人的异状,认同陆楚的观点:“如果说阴怨之气汇聚在她的腹部,那么的确有可能是是婴灵作祟。” “其实是与不是,只要查一查那名女士有没有刻意堕胎或无意流产过就可以,但是这毕竟涉及到别人的隐私,我们不好窥探。” 流产或堕胎,不是别人家有几口人,家乡在哪里这样的问题,恐怕除了本人,没几个人知晓,陆楚目前只是怀疑,如果真要查下去,恐怕要那个女人自己配合为好。 “而且我怀疑,她不止流掉了一个孩子,”陆楚接着分析,“如果只是一个孩子,孩子或许会有所留恋,但过不了几天,便会重新投胎。而如果同一个婴灵连续投胎但都被人为或是意外导致他没能够顺利来到人间,它会积聚怨气变成恶灵。还有一种情况是母体连续怀胎却均未生出,那么婴灵多次的怨念累积,也会凝聚成恶灵。” 7帮陆楚把看完的书放了回去,问:“能确定婴灵的存在对人的影响吗。” 陆楚摇头:“暂时还不能,不过以我来看,积攒在女人腹中的阴怨之气连她都伤害不了,顶多让她看起来沧桑些,短时间内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先吃点东西,然后好好休息,”7道,“你累了。” 陆楚笑:“也好,将问题先放一放,我们一起休息。” 这时,在他们讨论问题时,一直乖巧跟随默不作声萝卜这时才出声,“汪汪”了两下,吐吐舌头。 陆楚弯腰摸摸它的头:“吃东西自然有你的份。” —————— 第二日,早上五点多的时候,陆楚的手机铃声疯狂地响了起来。 这几个月处于安逸的环境中,陆楚已经没有了当初那份警觉,此时听见手机铃声响起,也没有立刻清醒过来,而是坐起身来,迷蒙着双眼看向前方,满面的睡意朦胧。 他头发柔软,即使睡相极好,睡觉的过程十分安稳,清晨醒来的时候发梢还是会蓬松翘起。 比起陆楚的睡意朦胧,7则几乎是立即便清醒,眸中凛然,然后他却没有立刻去拿手机看究竟是谁早上打来了电话,而且伸手将陆楚蓬松的头发向下压了压,又轻轻托住他的后脑,凑上去轻吻他的唇角。 铃声还在持续不断地响着,住在别屋的萝卜听到声响,知道是有人来了电话,还以为两个主人没有醒,便自己跑过来,想接个电话。它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咬着门把手开了门,却正巧看到7亲吻陆楚的画面,立刻二话不说叼着门把手又默默地将门拉了回去,好好关上。 过程中只有关门时轻微的“咔嚓”声响起。 萝卜回到自己的卧室后,站在阳台上眺望了一会儿远方,然后缩回了自己窝里,开始浅眠。 终于,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停止了响动,随之而来的是“砰砰”的敲门声和急促的门铃声。 小区管理严格,晚上门口也有人值班,,户主进出小区都要刷卡进门,进入各自的单元时也要SHUKASHUAKACAI刷卡才行,因此,一般有人来访,都会提前跟户主打招呼。现在这个时间点,能过来敲门的,不是同一栋的邻居,就是用特殊手段非法入侵的人。 陆楚此时终于清醒,7则放开他,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嗯。 已经确定了非法入侵者。 陆楚也伸头看了一手机上显示的未接来电,看罢笑了笑,起身道:“我去开门。” 7拦住他:“我去就好。” 说罢穿上衬衫,一颗颗系上扣子,遮住结实精壮的身体,起身朝客厅走去。 陆楚跟在了他的身后。 敲门声还在继续,7按住门把手,准备开门,门外的人可能是听到了脚步声和转动把手的开门声,停止了自己按门铃和敲门的动作。 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正是提着行李的袁珂洁和罗琪。 袁珂洁一脸兴奋,罗琪则带着口罩,依旧是那副永远都看起来十分不屑的模样。 开门的一刹那,袁珂洁立刻激动开口:“陆小……” 然后她就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7,顿时傻掉:“大……大佬……早……早啊……” 说罢,她往罗琪那边蹭了蹭,小心翼翼看了眼7身后的陆楚,注意到他蓬松微凌乱的头发,愣了愣:“你……你们还没起床啊……” 罗琪:“你果然是傻的,我不是说了晚点再过来。” 袁珂洁:“……” 沉默后,她哭丧着脸:“琪琪你只是提了一提,怎么不严厉凶狠地阻止我……” 罗琪翻了个白眼,走进了屋内。 陆楚笑,对袁珂洁道:“进来吧。” 罗琪自顾自坐在沙发上,看向袁珂洁:“是你自己要大早上扰民的。” 袁珂洁连忙辩解:“不是啊,我看过了,这个小区户与户之间隔音很好的。而且,想咱们当年的时候,别说早上六点钟的太阳,就是凌晨三点的太阳,那可都是见过的,直到现在我都还有凌晨两三点的时候会自然醒的习惯啊!” 罗琪:“凌晨三点没有太阳。”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袁珂洁看向陆楚和始终没说过话的7,声音渐弱,“重点是……我以为陆小楚你们也还没有适应现实世界的生活,晚上睡不了两个小时……” 陆楚闻言皱眉:“几个月了,你现在还是睡不好?还是去看看医生,调理一下吧。” 袁珂洁赶紧摆手:“没事没事,就是心理作用,我觉得这就像倒时差一样,得我自己慢慢调整,比起这个,吵到你们睡觉了,真是不好意思!” 说完,袁珂洁双手合十,重复道:“抱歉抱歉!” 陆楚给两人倒了杯热茶,笑道:“没事,这个时间点确实也该起了。” 袁珂洁觉得歉意,埋头沉默喝茶。 罗琪斜了她一眼,对陆楚道:“我们过来,是为了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也比较一下你们两个人和我们四个在离开‘局’后,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嗯,一会儿慢慢和你们说,”陆楚走向厨房,“我去简单弄点早饭,我们你们还没吃吧。” “没呢。” 陆楚道:“那好,你们稍等下,很快就好。” 7将萝卜从屋内带了出来,为它准备好早饭,而后去厨房和陆楚一起早饭。 袁珂洁看着厨房的方向感叹:“老夫老妻就是不一样啊,觉都睡得香。” 罗琪斜眼看她:“你的意思是和我一起所以睡不着觉?” “不是!”袁珂洁投降般举起双手,“琪琪你别老吓我,你应该更像个正常的青春期小女孩才对,不能这么冷漠暴……” 罗琪:“暴什么?” 袁珂洁突然低叹一声,笑着摸了摸罗琪脑袋顶:“算了,你很正常,我们都很正常,不用改变。” 第158章 黑猫 陆楚早上吃饭习惯吃的清淡些, 对肠胃好,比较容易消化。 因此, 今天为几个人准备的早饭也是这样。 香糯的米粥, 不同馅的包子,以及几种小菜,做起来到也快。 早饭吃的悠闲, 袁珂洁不正常了一早上,到这个时候才稍稍正儿八经了一些, 满脸严肃地问陆楚:“你和大佬从‘局’中脱离后出现的异状,对你们日常生活有影响吗?” 陆楚摇头:“暂时没有,不过是比普通人多看见了点东西。” “那你之前在电话里说的‘啼哭声’又是怎么回事?” “关于那件事,我怀疑是婴灵作祟。” “婴灵?”袁珂洁闻言放下了筷子, “在哪儿?” 看她这幅样子,似乎对“婴灵”很有了解, 陆楚疑惑:“就在这小区里,不远处那栋的六层,听你的语气,你之前有遇到过婴灵?” 如果是在“局”中遇到过, 那就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果然, 袁珂洁点了点头:“是,之前有一次的任务,就是婴灵作祟,想起来还有点瘆得慌。” 陆楚:“好解决吗?” 袁珂洁歪头想了想:“要我觉得,这事放任不管肯定是不行的, 不说别的,就是事发地点离家这么近,就不是好事,所以我们还是要主动出击。” 她刚说完这段话,就被罗琪无情的鄙视了:“问你好不好解决,没问你要不要解决,‘决定去解决这个问题’,已经是我们现在谈话讨论的前提条件了。你仿佛活在平行宇宙。” “那是因为我还没说完就被你打断了呀!”袁珂洁抗议。 这时,7忽然开口:“继续。” 袁珂洁立刻正襟危坐:“这东西处理起来,说简单也简单,只要让它,或者说它们去安心并成功投了胎就好。说难也有些困难,因为婴灵都是还未出生的孩子的魂体聚集而成,孩子不能分辨是非善恶,做事完全随性,不好交流,想让它们听话,并不容易。” 罗琪闻言,反问道:“既然是怨气结成的,那自然会有怨气的源头,知道它们为什么停留,不就可以解决了。\\\" 袁珂洁啧啧两声,摇摇头:“琪琪你果然还是太年轻,把消除怨气想的太简单了,怨气的源头还不好找吗?既然已经知道了闹事的是婴灵,那么它们所怨所恨肯定就是它们的父母没有选择让他们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啊。不过说起来也是可怜,为什么会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怀孕又堕胎呢,既然不愿意承担一条生命的责任,那一开始就做好保护措施啊,光顾着当时一时爽,和野兽有什么差别?” “就你懂的多。” 陆楚:“……” 沉默片刻,陆楚才说道:“罗琪还小,说这些话的时候不要那么直接。”不过袁珂洁的话确实是正理,人与野兽最大的区别,就是人应该有最基本的责任心,不会服从于本能与欲—望。 袁珂洁倒是不怎么在意:“别担心琪琪,其实她什么都懂的。” 罗琪不置可否。 “好了,现在大概知道怎么一回事了,处理起来也就有些想法了,咱们……”袁珂洁搓了搓手,眉毛贼兮兮地上挑,“咱们认真吃饭怎么样?我要饿死了……” 陆楚失笑:“别聊了,快吃吧。” 袁珂洁豪迈怒吼:“吃!” 袁珂洁和罗琪想必是都有点饿了,一声令下就开始埋头吃,一碗接一碗,三碗过后,袁珂洁捂着肚子打了个饱嗝,满脸幸福地感慨:“舒服!想吃烤鸭了!” 罗琪擦擦嘴,看向陆楚:“我也想吃。” 罗琪很少提出什么要求,或者向别人表达自己的喜好,现在突然听她说也想吃烤鸭,陆楚立刻敲定:“好,中午带你们去御临家吃烤鸭。” 罗琪毕竟年纪小,即使共同战斗时,大家都把她当值得信赖的踏实的队友,可是回归生活中,还是会将她当做年幼后辈来看待,希望她能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有的天真和一点点骄矜。无奈她却过于成熟,懂得太多武力值又高,浑身是刺,有时甚至有点沧桑,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除了外表,没有哪点像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这一点,让几个老人家操碎了人。 正因如此,对她偶尔才会有的提议,众人大多都是回认同满足的。 袁珂洁也拍了拍罗琪的脑袋:“可以的琪琪,从今天开始做个有主见的好孩子吧!” 罗琪闻言嗤笑,拍来她的手:“这不叫有主见,这叫有意见。” “一样的一样的,”袁珂洁死心不改,上手捏了捏罗琪带有些婴儿肥的脸蛋,“我们琪琪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罗琪嗤笑扭头,不想理她,站起身收了餐具进厨房刷碗。 袁珂洁见状哈哈大笑:“琪琪别掩饰了我看到了,你刚刚肯定是脸红了!” 说着跑了过去帮她端碗筷。 陆楚跟着走了进去,将碗筷放进水池:“我来就好,你们刚过来,旅途奔波,好好休息会儿吧,客房一直有打扫,可以直接住人。” “好,”说着袁珂洁伸了个懒腰,“你这么一说,我确实觉得有点累,但是也不一定睡得着。” 罗琪问陆楚:“你们要去上班吗?” “是。”陆楚道,“不过还不是现在,大概七点多些的时候出发。” 罗琪闻言点头:“那好,我眯一会儿,和你们一起去吧。” “不想多睡会儿吗。” “我想和萝卜玩。” 萝卜听到罗琪叫自己的名字,便晃着尾巴走到了她跟前,嗅了嗅她的气味,然后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裤腿。 陆楚开的宠物店,店名就叫萝卜,他只所选择开宠物店,一方面是因为喜欢动物,另一方面就是想和萝卜有更多相处的时间——毕竟大部分工作都是不可能允许宠物跟随的。 而且自己开店,在时间上会比较自由,平时雇了几名店员,人手基本够用。聪敏至极的萝卜已经成为了宠物店的门神兼吉祥物,每个来店里的客人都喜欢逗弄它,虽然大多数时候是被它逗弄,许多店里的熟客来了之后,看到萝卜说的最常说的话就是“说好的建国后不许成精呢,小萝卜你违反规定了”。 时间长了,认识的人都叫萝卜叫“犬神”。 一传十十传百的,萝卜不知不觉就因为聪敏过人,在这座城市里出了名。陆楚上班的时候,萝卜会跟着去上班的,若是下班晚了,萝卜便若同一个雕塑一样,直起身子蹲在门口眺望远方,店员见状就会调侃萝卜:“诶呦,我们犬神又加班呢!” 足以见得萝卜的人气。 罗琪和萝卜意外的投缘,袁珂洁说那是因为他们都姓“luo”,被罗琪狠狠鄙视了。 如今听到罗琪想跟着萝卜一起,陆楚点点头:“嗯,那一会儿我去宠物店的时候叫上你,现在先休息会儿吧。” 袁珂洁举手:“还有我!也把我叫起来!” 陆楚笑:“好。” 第159章 宠物店中 于是袁洁和罗琪便跑去客房了。 客房面积不小, 摆的也是个一米八的双人床,躺下袁珂洁和瘦小的罗琪, 绰绰有余。 两个人进了屋就直奔着床扑了过去, 抱着枕头翻滚几周。 袁珂洁:“浑身舒坦!准备睡了!” 虽然不一定睡的着,却至少可以休息一会儿,养点精气神。 . 八点的时候, 陆楚敲了敲客房的们,准备将她们叫醒了, 他已经给她们两个人准备了新的洗漱用品,让她们可以去收拾洗漱,很快就要出发。 结果“叫醒”的这个过程省略了,因为当陆楚敲门后又进入房间的时候, 袁珂洁正在睁大眼睛直直的望着天花板,十分专注的发着呆, 罗琪则坐在一旁,低着头,看着床边床单的花纹发呆。 陆楚:“……” 他想了想该怎么样评价,才开口说:“你们休息的方式, 确实……别具一格。” 袁珂洁这时才回过神来, 看向陆楚,双目无神,像个失去理想的咸鱼,傻笑道:“嘿嘿,不用夸奖, 一点点就一点点。” “走吧,既然去工作,”陆楚道,“萝卜也已经准备好了。” 罗琪闻言利落翻身下床。 袁珂洁伸伸懒腰:“走起!话说会给我们发工资吗?“ “如果你干了活,当然要发。”陆楚笑,“我不是压榨员工的吸血虫。” 袁珂洁竖起大拇指:“完美!给几块钱?” “你想要几块?” 袁珂洁故作苦恼后,伸出一个巴掌:“最少五块,再少不就给你罢工!” “成交。” —————— 几个人坐着7的车去了宠物店。 7开车,陆楚坐在副驾驶,罗琪he袁珂洁坐在后座,萝卜蹲在他们两个中间。 这段时间以来,都是7开车送了陆楚,然后再去自己公司,原因无他,只是在现实世界里,陆楚还没来得及考驾照,当然原本的世界里他也没有考过驾照,没有人会让一个盲人去学习如何开车的。 不过也快了,前些日子陆楚报考了驾校,目前已经考完科二,科三就在几天后,马上就可以拿证了。 陆楚这么和袁珂洁说,袁珂洁在后座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以的,老司机,你很有自信。” 罗琪道:“怎么,你曾经失去过信心?” “哎,往事不堪回首,”袁珂洁说完叹了一口气,哭依旧54丧着脸,揉了揉萝卜的脑袋:“我科目二考了两次都才过,科目三到现在都还没过。” 陆楚:“……” 罗琪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女司机。” “但是我现在开车贼溜!”袁珂洁立刻辩解,“我跟你们讲,有一局我是入了末世,手里头打着大锤子的人一天到晚地四处找人杀,跑的又贼快,必须要开车才能跑过它们,我灵车漂移的技巧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现在要是让我去考试直接能把副驾驶座的安全员给吓傻!” 听她说完,罗琪顺了顺萝卜的毛,问它:“你信吗?” 萝卜:“汪汪!” 罗琪看向袁珂洁:“两声,连萝卜都不信。” 袁珂洁挫败,:“好的,我差不多可以回炉重造了。” 就在几个人说笑间,就抵达了宠物店。 店里已经有一名店员开了门,看见陆楚便大声喊了一句:“老板早!” 说罢他俯下身对萝卜也说了一句:“犬神早,今天依旧器宇轩昂地来工作了啊!” “嗯,早,”说完,陆楚指向袁珂洁和罗琪,对他介绍,“这两位是我朋友,今天会在店里帮点忙。” 然后又转向袁珂洁两人:“这是小赵,一会儿还会有两个店员过来,一个是兽医,叫小李,另一个是个女孩子,叫然然。” 袁珂洁:“哈哈哈红红火火恍恍惚惚陆小楚你这语气怎么跟交代后事一样!” 陆楚:“……” 萝卜冲着袁珂洁“汪汪”叫了两声,袁珂洁立刻摆手:“我错了犬神!” 不一会儿,另外两个店员陆续到来。 宠物店其实还是比较清闲的,尤其是工作日的时候,因为许多养了宠物的人,都是工作党。小孩子也不少,但是他们工作日的时候同样要上学。 因此,宠物店比较忙的时候其实是周末。 今天也照常人流不多,罗琪在宠物店门口和萝卜玩的时候倒是招来不少路过的人观看。 中午的时候,店门口的风铃摇动,有客人走了进来。 袁珂洁第一个迎上去,展开虚假的营业式微笑:“您好,‘萝卜’宠物店,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来人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声音细弱,待着丝丝干哑:“没……没事,我就是随便看看……” 袁珂洁闻言笑的更加热情:“没关系,只是看一看,我也可以为您做个引导,毕竟您是我们尊贵的上帝!” 笑容如春天般温暖,态度如熔浆般炽热。 总而言之,做作的过了头。 罗琪站在一边有点看不下去,想要干脆带着萝卜去别的地方浪一会儿,却发现萝卜忽然从蹲着的动作站起身开,十分警惕得看着眼前进屋的女人。 一时间,罗琪也将戒备起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袁珂洁见状,面带笑容,手却不动声色地伸进了口袋里,给陆楚打了个电话。 此时陆楚正在内间和小李一起帮一只刚刚被主人送过来的萨摩耶洗澡。 手机响起,他扭头看了看上面的名字,知道是袁珂洁后,放下手中的事,将其交给小李,就立刻走了出去。 内间外间通着,有什么事大声喊一声就能听到,袁珂洁却选择打电话,想必是遇到了什么事,打电话不是重点,重点是在提醒他,有情况。 果然,陆楚一回到外店,就看到一名看起来三十左右女子现在门口,面色苍白憔悴,黑眼圈浓重,眼袋下垂,双目无神,一副没有灵魂和血气的模样。 然而最令陆楚在意的,不是她的面容沧桑,而且她从腹部延伸而出的萦绕了全身的浓浓黑气。 几乎化为实质。 那股浓郁的黑气,比之昨天见面的时候强了不止一分半点。 没错,她便是昨天那个女人,在昨日之后,她应该是又做过什么,才会让自己身上的阴怨之气一夜之间变得如此浓烈。 陆楚虽然认出了她,她却显然对陆楚没什么印象,昨天的匆匆一遇在她精神恍惚的情况下被完全遗忘在了角落里。 这么想着,陆楚对她温和笑道:“您好,我是这家宠物店的老板,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女人闻言,眼神躲闪片刻,然后哑着嗓子问道:“请……请问你们这里,有……黑猫吗?” 第160章 张蕊 黑猫本为镇宅、辟邪、招财之物。 古时, 黑猫其实寓意着吉祥,有古书记载其“玄猫, 辟邪之物。易置于南。子孙皆易。忌易动”。 古人认为黑猫可驱除邪灵, 事实也正是如此有邪灵、恶灵的地方就会有黑猫的身影,久而久之,人们就误会黑猫是带来这些不详东西的罪魁祸首。 而黑猫一般会主动的去压制不干净的存在, 所以有邪气比较重的地方总有黑猫出现,因为这样世人才会误以为碰到黑猫是大凶。其实家里养只黑猫可以起到大大的辟邪的作用。 欧洲中世纪黑猫被当成女巫的宠物, 在''猎杀女巫''的时代,就有大量的妇女及猫只被杀害。 而孟亦这里,还真有两只黑猫,都是它们自己忽然有天, 跑来宠物店门口的。 这两只黑猫,一只通体漆黑, 双眼是澄明的黄色,晚上的时候双眼似乎会放光,身姿矫捷走位灵活,聪明的很, 名叫墨墨。另一只不知为何, 身子其他部位都是不掺一点杂质的纯黑,左后脚的脚跟却是纯白色的软毛,眼睛则是透澈的浅绿色,比较懒惰,成日里不是吃就是睡, 总是团成一团趴在窝里一动不动,脑袋也不露出来,名叫白花。 这两只黑猫午夜的时候都喜欢睁着眼在宠物店内走两圈,然后再爬回窝里,店里有监视。陆楚无意中看监视的时候,发现了他们这个习惯,录像里,漆黑一片的夜色中只能看到两对宝石般的眼瞳折射着月光与街外灯光,诡异的很。 两只黑猫性格迥然不同,不过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是大爷。 这个宠物店里,除了萝卜,没有任何能治住他们两个的存在。 人们买猫时,大多更偏向于布偶、橘猫这种类型的或可爱或蠢萌的种类,很少会有想要买黑猫的,就算有,也会被它们两只睥睨天下,一副“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的注视下节节败退。这两只主子也是谁都不亲近,只有在陆楚过来逗弄的时候会给些反应,其他人包括店员在内,全都免谈。 当然,除此之外,它们很怕7。 黑猫灵敏之处可见一斑,7身上杀伐之气太过浓重。 来过店里的不是没有即便被它们狠狠鄙视了,也依旧想养它们两只的人,每当这时候,陆楚就会对他人歉意的笑笑道:“动物是有灵的,如果它们特别排斥和某位主人走,我不会做这个生意。“ 事实上,大部分的宠物是温顺的,适合被人类驯养,且易和主人培养感情。如这两只猫一样,这么自由散漫,不和人亲近,又极为聪明,简直像成精了。 陆楚如今已经基本可以肯定这女人的周身是有怨灵的,也能猜到她来宠物店买黑猫的意图,正因如此,他才更不会随意将黑猫给她。黑猫也分年龄等级,店里两只黑猫仍属于幼猫,估摸着只有一岁多的样子,尽管那婴灵也非极其强大的存在,两相对上,还是无法估计胜算。 于是他礼节性地微笑,对那女人道:“黑猫我们店里确实有,不过请问……” 女人道:“我姓张。” 陆楚笑:“张女士,您想养黑猫的初衷是什么呢?” 女人被问的一愣:“我……我……” 陆楚看了袁珂洁和罗琪一眼,几人一直以来并肩作战,默契十足,虽然陆楚没有直接说什么,她们两个人却立刻理会到了陆楚眼中的深意。再结合先前陆楚和他们说的事,关键人物的描述和年前的女人逐渐重叠,两个人都不傻,马上就猜到了眼前的女人就是陆楚口中被婴灵所缠的女人。 于是罗琪默默退到了一边,袁珂洁则现在陆楚身侧,扮演一个合格的店员,顺便也看看形势。 陆楚继续温声道:“您别在意,来我们宠物店的人都被问过这个问题,是对它们负责,也是对我们负责。” 袁珂洁趁着这个时间端了一杯热水,递给陆楚:“老板,给您。” 陆楚接过递给那个女人:“我看张女士面色有点憔悴,不如先喝点水,我们一会儿再谈猫的事。” 袁珂洁面上露出百分百营业式微笑:“是啊,我看张女士你面色不太好啊,是不是最近没有休息好,这可不行啊,您自己如果一直是这种状态,那怎么能养好宠物呢。” 她当然不用养好宠物,只是想过来找个辟邪的东西。 但是这话她肯定不能直接说出来,于是只好踌躇着接过了杯子,双眼茫然,思绪迟钝地想着一会儿还是去其他宠物店看看。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行人的窃窃私语声,附近行走的行人有许多都停下了脚步,站在宠物店门口附近不知看着什么。 陆楚笑着对张女士说了句:“抱歉,我出去看看。” 说完,就准备抬脚往外走,才走了两步,就看见有两个气场强大的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最前面那人穿着骚–包的酒红色西装,嘴角含笑,后面那人则一言不发,看着颇有些凶神恶煞的模样。 几人朝外看去,只见路边停了一辆更加骚–包的红色敞篷跑车,车身流畅,锃光瓦亮,浑身散发着很有钱的气息。 而刚刚在店门口窃窃私语的人,就是在看这辆车。宠物店临近马路,车来车往的刹车声不断,因此即使在外间,几人也没察觉有车停在了门口。 陆楚几个人可以肯定他是故意的,原因可能就只是想让他们跟着一起丢丢人。 宋规一见到陆楚,就状似热情的招手:“嘿,陆小楚,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罗琪白眼:“骚。” 袁珂洁摇头:“骚不过。” 说完,袁珂洁还朝着钱镇招了招手:“来,过来我们这边,在那边呆着,智商必不可能会高。” 钱镇一言不发地走向了袁珂洁他们。 之前宋规对钱镇说他安顿好了,袁珂洁和罗琪已经在陆楚那里了,他则过来开车来接钱镇。钱镇没多想,就答应了,直到看到车和宋规本人,他差点决定慢跑过来,反正在他看来也不算远。 就在这时,原本在角落的窝里睡觉的白花突然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迈着优雅的步伐,朝着张女士走去。 它晃着尾巴,舔了舔自己自己的爪子,低头嗅了嗅宋蕊的脚腕处,然后迅速转身,朝着孟另一只黑猫的方向跑去,嘴里喵喵叫了两声。 白花的这一番举动,令在场的人的目光全都转移到了张女士身上,宋规自然也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到了她。 宋规静默片刻,皱眉看向那女人,摘下墨镜,皱眉:“张蕊。” 陆楚几个人听到后微愣,原来竟是认识的人? 袁珂洁小步蹭到宋规身侧,神秘兮兮道:“原来你就是孩子的爹。” 宋规:“???” “这是我表妹,亲大姨生的。” 第161章 三胎 宠物店楼上的休息室内, 陆楚五人与张蕊坐了下来。方形的桌子,张蕊自己坐一边, 其他几人坐在他对面, 宋规则在正中间。 场合十分严肃,众人表情十分正经。 宋规单手摘了墨镜,一脸严肃地看着躲在他们五人对面的女人:“你怎么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这就已经涉及到家务事了, 其他人都遵守着一个旁听者的基本守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张蕊似乎有些踌躇, 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她看了看陆楚几个人,抿了抿嘴。 宋规后仰,靠在沙发上, 对张蕊说道:“自己做的事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说吧, 你身上发生的灵异事件,只有他们能解决。” 听到“灵异事件”四个字,张蕊浑身一震,看向陆楚他们。 她虽然看起来比寻常人憔悴苍老的多, 但是旁人最多也只当她是生活不顺, 才会这么疲惫,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她明明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什么事,更别说过任何超出科学范畴的话,为什么这些人可以如此轻易地说出“灵异”两个字。 想到这里,张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开口:“我……” 张蕊刚一开口,宋规就打断了她:“我记得,你才二十三岁吧。” 原来才这么小,不过大学刚刚毕业的年纪,但是由于婴灵的影响,在外人看来,她怎么也应该有三十的样子了。 “当初你跟他走的时候,多少岁?” “二十一……” “两年了,你自己觉得自己过的怎么样。” 宋规学着罗琪讽刺人时的模样,“啧啧”两声,看着张蕊道:“二十一岁离家,出来闯荡两年,感觉怎么样?” 他说完就被罗琪在桌子下狠狠踹了一脚。 张蕊闻言,嗫嚅着说不出话,红了眼眶,半晌才哑着嗓子低声说:“表哥,我错了,我不该离家出走……” 袁珂洁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离家出走吗?” 宋规侧了侧头,对袁珂洁道:“自己问她原因,她要是想活命,肯定会告诉你。” 听见“想活命”三个字,张蕊咬了咬嘴唇,准备摊牌道:“我……我……” “还是我来,事情是这样的。”宋规开口,干净利落地打断她的话,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这下,陆楚几人也算看出来了,宋规是故意屡屡打断张蕊的话的,看得出来,他似乎不太喜欢自己这个“表妹”。 他不着急,听的人却心里刺挠,袁珂洁踹了宋规一脚,小声催促道:“所以说究竟是哪样的,你赶紧说,你说话开个头最让人心痒了,究竟是想急死谁……” 宋规勾唇轻笑:“理由很简单,因为追求真爱。” 不顾父母亲朋劝阻,一意孤行,携款出逃。 俗称——私奔。 张蕊虽然和宋规是表兄妹,但是他们关系并不好。 他们家中都是条件优渥的,小时候也经常见面。 张蕊从小被宠惯了,要什么有什么,几乎被溺爱到了娇纵蛮横的地步,在外面也始终端着千金小姐与众不同的高贵模样。如果只是这样倒也还好,可以忍忍,但是她又太自私,以自我为中心,仿佛全世界都该围着她转,她高兴的时候,大家都该是高兴的,她不高兴的时候,全世界都有错。 而宋规就是看不上她这点,觉得她太不懂事,已经不是几岁的小孩了,做什么事还是全看自己,丝毫不顾虑别人感受,骨子里自我孤高到了自私自利的程度。 宋规对她的这种看不上,在知道她因为父母质疑她男友的人品而多加劝慰,她却觉得父母是嫌弃男方没钱,就拿了家里的银行卡和不少贵重物品,然后跟男方私奔,把父母弄的住了院之后,就更加强烈了。 一开始她离家逃跑的时候,他们找到过她,对她说你父母因为这件事被气到住了院,其实他们对你的感情一开始就没有完全阻拦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们还小,不能定性,对彼此可能也没有那么了解而已。回家看看吧,他们愿意接受王德远。 那时的张蕊闻言却只扬声说:“听听,听听你们勉为其难的语气,怎么,让他们接受德远是这么委屈和勉强的事情吗?而且我自己的眼光自己清楚,我也不小了,终身大事可以自己做主,用不着你们管这么多。告诉他们,就算他们住院了,愿意接受了,我也不会回去,因为我和德远的爱情却受不了这个委屈!”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没去看她的父母一眼。 那时候,张蕊都二十一岁了。 身份证都领了好几年了,居然还像个傻子一样,被人哄几句就跟着跑了,还觉得宠她爱她的父母多管闲事,住院也是自作自受。 后来张蕊父母寒了心,再没去找过她,当然也没有封了她带走的银行卡。 之后就是两年过去。 . 知道事情大概的来龙去脉,陆楚问张蕊:“你知道缠着自己是什么吗?” 张蕊闻言,神色变得怪异:“是……是我的孩子……” 陆楚点头:“你说的没错,但是‘他们’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婴灵’。” 眼前的人一句话就说出了“他们”这个字眼,证明他知道缠着自己的,不止一个孩子。而他同时又能够说出“婴灵”这样的名字…… 张蕊瞬间对陆楚越发信任了几分,她激动地看向他,低哑的嗓音颤抖:“请……请救救我……” 陆楚没有正面回答她的求救,而是反问她:“你知道,婴灵是在什么情况下凝聚而成的吗?” 即便亲身经历了灵异之事,张蕊依旧对自己的处境似懂非懂,于是她摇了摇头。 陆楚便把之前给7讲过的,关于”婴灵”的事,重新复述一遍。 张蕊听着,手指微微颤抖,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 宋规拧眉:“你是几次?”指的是流产的次数。 “我……我……”张蕊嗫嚅半晌,才继续声音低若蚊蝇道,“流了两次……” “两次。”陆楚低喃,若有所思。 袁珂洁看向陆楚:“陆小楚,你现在要不要试试能看出什么问题。” 顺便试试自己从“局”中带出来的能力,究竟不合常理到了哪种地步。可惜了大佬不在,不然肯定也是要让他一起装装神棍。 其实在场几人中,除了原本被婴灵缠缚的张蕊之外,只有陆楚是真正能够感受到婴灵存在的。然而其他人也都或多或少有解决这个问题的能,之所以这么说说,是因为他们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非科学的本事了,可是应付这种事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有时候盲打也是一种能力。 陆楚和宋规换了位置,坐在了张蕊对面。 他感受着张蕊身上源源不断从腹部扩散开来的黑气,简明说:“按照我说的做。” 张蕊点头。 陆楚观察片刻阴怨黑气的轨迹,又说道:“现在,闭眼,想着你的几个孩子。” 张蕊听话地闭上了眼。 她心中万分害怕惊恐,潜意识里其实是在抵触那些画面,可她的眼前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几团红色的血肉的影像——那是她还未来得及成就人型,就被人抛弃的孩子。 原本在白日里十分安分的婴灵开始暴躁起来,黑气瞬间扩散至整个房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阵的凉意从脚底升腾而起,而跟随着陆楚上来的萝卜与两只黑猫则眼中泛光,兽瞳跟随着阴气的轨迹转动。 张蕊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青白,头顶冒汗,她刚想睁开眼甩开这些可怖的画面,就听到陆楚温润的声音传来:“别怕。” 陆楚的声音醇和清冽,仿佛蕴含着抚慰人心的能力,直达心底。 瞬间,张蕊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平静了下来,依旧害怕,却觉得有所依托。 “别害怕,”陆楚温声重复,“没事,只是一个试探。” 等到张蕊平静下来,陆楚伸出手,虚空放在了她身前,试图与婴灵产生共鸣。 普通人看不见的浓郁黑气如同发丝缠绕在了陆楚指尖,缓缓聚集成团。 萝卜喉咙间发出低吼。 两只黑猫轻盈地跳上了桌子,抬起爪子,拍散了一团阴气,诡异地喵了两声。 他们在帮陆楚建立通感。 下一刻,激烈的啼哭声响彻耳际,蕴藏着强烈不甘、怨恨、与疼痛的情绪扑面而来,冲击着陆楚的大脑。 陆楚闭上眼,眼前弥漫着的,唯有两种色彩。 炽热流动的红色,与冰冷浓稠的黑色。 在一片片涌动的血红与墨色的交织中,陆楚看到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墨色的眼神澄明,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就迅速跑开,消失不见。那之后,小孩待过的地方又出现了三个长的一模一样的孩子,他们看不出性别,眼睛却是可怖浑浊的血红色,没有眼白,直直地看向陆楚,扯着嘴角笑的狰狞。 霎时间,陆楚只觉得太阳穴刺痛,他立刻切断了连接,浑身一震,额头沁出点点汗水。 半晌后,陆楚睁开眼,看着张蕊:“是三胎。” 听见这句话,张蕊再也控制不住,痛哭起来。 袁珂洁疑惑:“什么意思?” 陆楚看了一眼痛哭的张蕊,面色沉重:“第二次流掉的孩子,是三胞胎。” 那几个孩子,还未来得及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所谓是非观,和善恶心。他们只知道,自己被放弃了,而放弃的过程充斥着痛苦而煎熬,血肉拉扯,痛不欲生。 于是他们不甘,愤懑,继而化为婴灵,不愿离去。 张蕊哭的悲恸,婴灵耗尽了她的气力,再这么一哭,顿时有点上气不接下气,险些背过气昏过去。 陆楚递给她几张手纸和一杯温水:“冷静点。” 宋规转而看向张蕊:“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不要这几个孩子?” 缓了许久,张蕊开口,慢慢讲述起她和王德远的故事—— 张蕊十七岁的时候认识了王德远,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在校学生,王德远大她五岁,早年就辍了学。张蕊当时正值高三,对所谓的“社会”和“爱情”有着盲目和不理性的憧憬,再加上王德远长的也是不错,符合她心里叛逆不恭的男主形象,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慢慢熟了。她那时候就常常瞒着父母跟学校请病假,王德远会骑着他改装过的摩托车,载着她在街道上疾驰,也会带她去酒吧和夜店,尽情颓废。 那时候,张蕊认为这才是青春,什么父母朋友,她都不需要,她享受张扬和恣意,一个骄傲的公主和她的骑士一起过着与众不同的生活。 等到上了大学,张蕊还在自己读高中的那座城市,依旧同城两人正式交往了。 那时候张蕊满心满眼都觉得自己就是故事里爱上骑士的公主,他们会摒除一切障碍和试图拆散他们的人,走向完满的结局。 事实是他们确实遇上了很多阻碍,张蕊也不管不顾的冲破了所有的阻碍。 他们私奔了,最后还结了婚,正是故事里说的那样。 但是现实告诉她,故事的主人公结婚后,并没有永远的幸福生活在一起。 故事的开始也算是典型的富家千金和穷小子的故事,不过后来这穷小子,既不努力,也不上进,哄骗了走了富家千金之后,就如愿以偿地过上了不事生产、花着女人的钱到处放荡的生活。 结婚大约半年后,王德远开始出轨、外遇,而她怀上了第一个孩子也在那段时间因为意外流掉了。 孩子流掉后,王德远对她好了一段时间,不久又故态复萌。 他们争吵,甚至大打出手,最终无济于事。 后来张蕊又怀上了,小三则闹上了门,王德远听说后也赶了过来,在那次争吵中,王德远的情人伸手一推,她跌倒在地,再次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被推进医院的时候,她才被告知,这一胎,是三胞胎。 医生背着她摇头轻叹,可惜了。 张蕊痛不欲生,王德远则和情人搬出去住,再没有回家。 自那以后,她就被婴灵缠了身。 张蕊讲完众人迟迟未语。 许久,陆楚开口:“你说谎了。” 张蕊一慌,站起身:“我,我没有!” “先不要急着否认,”陆楚道,“如果真的像你所说,两次怀孕都是因为和王德远争吵而流产,那么婴灵的哭声中,哀意应该是大于怨恨的,但是围绕在你身边的婴灵,显然是怨恨更多。” 他没有说的是,第一个孩子大概真的是意外,所以他虽然也因为后面三胎的原因,成了婴灵,但是他的眼睛却依旧澄清,而那三胞胎,明显是憎怨着的。 宋规看向张蕊:“说实话。否则这次我不会帮你,早在你当初自己和这个家恩断义绝的时候,我就没有了帮助你的立场和必要。” 闻言,张蕊双眼空洞,跌坐在椅子上,放空了片刻,才开口:“第二胎的孩子,是我故意流掉的。” 陆楚早想到是这样,默不作声,听着她接下来的话。 张蕊哑着嗓子,缓缓说道:“因为他那时候有个固定的情人,很要好的样子,他不想要我了。所以当我知道自己又怀孕了的时候,我故意吃了点堕胎药,跑过去,想装作被她撞到所以流产了的模样……” 说到这里,张蕊的面目忽然狰狞痴狂:“我爱他啊,我想挽回他!可是他看都不看我一眼,他不要我们的孩子,我大出血了,他连字都愿意给我签,他……”说着说着,她狰狞的表情又变得痛苦起来,“我算好了的!我明明算好了量的,我的孩子不会没有的!我不知道那是三胞胎啊,我不知道啊……为什么?为什么?肯定是那个贱人,是那个贱人害的!我的孩子……” “行了,”宋规打断她,“事情我们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剩下的感慨你就不用说了,对解决事情没有任何帮助。” 不能怪宋规不懂得体恤人,实在是张蕊自身就有太多的问题。 自己做出了某种选择,不听关心的人的劝阻,执意前行,那么当出现问题的时候,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不用对你负责。 陆楚一直觉得人追求真爱是没有错的,但是你追求的是否盲目,是否为了忽略了身边所有在乎关注你的家人,而你选择的共度一生的人又是否值得你付出一切,都是需要好好思考的问题。 而为了所谓的真爱,拿孩子做筹码,又能得到什么? 陆楚愿意相信,张蕊痛哭的时候,在某个时刻一定是悔恨的,然而她的初衷是错,所以不值得被同情。 情绪平静后,张蕊擦了擦眼泪:“你们……现在就可以帮我恢复正常吗?” 陆楚摇头:“婴灵道行还不够深,在如今这个时间还现不了身,这会让我难以抓住‘他们’的原身。而且,我们现在所处的地点也不太对。” “那……我们要等晚上吗?” “嗯,晚上,去婴灵‘被死亡’的地点。” 所谓“被死亡”,也就是流产的地点,这个地点也就是张蕊家中——根据她的描述,她前后两次怀孕,孩子都是在家里因各种原因流掉的。 陆楚想了想,问道:“孩子的父亲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张蕊摇头,脸上泪痕未干,“这两个月我只见过他一次,就是我……我故意堕胎那一次。” 陆楚闻言,看向她:“那你希望怎么处理这件事。” “什么意思?”张蕊十分不解。 “解决鬼怪,一般都是有这两种办法。其一是最快速让你解决当前问题的方法,就是直接找到他们,然后毁灭他们,只要你配合我们,可能只需要一小会儿的时间,你就再也见不到纠缠着你的几个孩子。” “另一种方法,就是超度。解开他们心中的怨恨不甘,让他们能够好好地转世投胎,”陆楚详细地解释道,“但是这个方法有些弊端,一是耗费的时间要更长一些。二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你始终要和‘他们’相对,毕竟‘他们’是依附你而生。” 张蕊闻言脸色苍白,呆愣愣地出神了片刻。 陆楚不着急,静静等着她的答案。 终于,张蕊双眼空洞灰败,嗫嚅着开了口:“能……能用最快的办法吗……” 闻言,宋规站起来,看向陆楚:“既然如此,我们选择超度婴灵。” 听见这个决定,张蕊惊叫着站起身:“表哥!” 陆楚朝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笑着示意外面有人,小声些。 “我们不管你不选择超度,是因为害怕鬼,还是因为害怕面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又或者是愧疚到不敢面对自己的孩子,”罗琪则晃着脚,面色冷冷地看着张蕊,“只是有一点,你需要弄清楚——想不想活命,是你做决定;而怎么解决婴灵,由我们来决定。” 第162章 终章 张蕊本来就被婴灵所缠, 精神萎靡不振,进过一上午的对话, 途中屡屡精神奔溃, 这会儿已经在楼上的隔间里沉沉睡了过去。 午饭是陆楚遣店员给她送上来的,她醒来吃过后,又昏睡过去, 一睡就是一下午。两只黑猫在陆楚的安排下,爬在了她身边, 有了黑猫的压制,原本因为通感而在白日苏醒的婴灵又潜伏在了张蕊的腹部,不敢喧闹。 而陆楚这边,中午的时候, 陆楚想到从“局”中脱离之后,他们这几个各奔东西的人难得有机会重聚在了一起, 必须要一起去吃点好的。 于是究竟该去哪里吃饭,成了几个人探讨不休的问题。 因为早上的时候,袁珂洁和罗琪说过想吃烤鸭,陆楚记在了心里, 中午饭点前就说要请大家去吃烤鸭。宋规一听, 看向袁珂洁:“是不是她提的建议?” 袁珂洁白他一眼:“什么意思,有意见怎么着?” 宋规肯定:“有。” 袁珂洁:“……”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说‘不敢’吗。”说着,袁珂洁摇了摇头,“果然,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罗琪难得附和袁珂洁:“嗯,大猪蹄子。” 宋规勾唇:“你是说陆小楚和祁黎吗?” “卧槽!”袁珂洁跳脚,瞪大了眼睛,“不带祸水东引的啊!你这个骚包!” 宋规:“啧。” 就这样,两人就“究竟谁才是大猪蹄子”这个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直到罗琪默默跑出一句:“我想吃烤鸭。” 战局戛然而止。 宋规耸肩:“行吧,吃烤鸭。” 陆楚道:“走吧,这附近就有一家不错的烤鸭店。” 走去烤鸭店的路上,袁珂洁忽然停下脚步,对其他人贼兮兮地笑道:“哎呀不对啊,大佬不是开了药膳馆吗,为啥咱们不去那儿吃,高级药膳料理诶,而且去了必然不用掏钱,还能体验一把当大款的感觉,还不是爽歪歪。” 陆楚笑着点头:“晚上去。” 快到达烤鸭店之前,陆楚给7发了信息。 菜上了片刻的时候,7赶到,坐在了陆楚旁边。 袁珂洁雀跃:“大佬我们晚上去你那儿吃吧!” “嗯,可以。” 袁珂洁打了个响指:“Yes!” 吃烤鸭的过程中,陆楚大致跟7讲述了上午宠物店里发生的事,同时表示今晚在张蕊家的时候,准备超度婴灵。 7听着,边点头,边将鸭肉沾了酱递到嘴边,陆楚张口吃下。 他们两人的动作太过自然,明明无比亲密,却又不黏腻碍眼,过了好一会儿,袁珂洁才反应过来,哀嚎道:“卧槽,单身狗又做错了什么?!” 不怪她反应慢,陆楚都快吃饱了,她才意识到自己被虐了,实在是他们两个人太自然了,自然到做了异常亲昵的举动,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似乎他们本来就该是一体的,有着旁人无法打扰插入的气场。 那是多少人一辈子求之不得的东西。 —————— 下午不算忙碌,五点半的时候,陆楚准时下了班。 7已经开着车提前过来接人。 宋规开着他的骚包跑车,刻意摆出骚包的动作,站在店门口:“来,让我看看,是哪位幸运的观众要坐上我的车。” 袁珂洁和罗琪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径直走向了7车的后座。 钱镇没有丝毫犹豫,跟着袁珂洁一起挤进了后座,袁珂洁推他:“别!兄弟可千万别!你去宋规哪儿,咱们不能挨得这么近,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琪琪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袁珂洁表情夸张地过了头,仿佛他们一起野外露宿,轮流守夜,睡一间屋子的经过没存在过一样。 钱镇沉默,坐在那里,不动如山。 宋规表示自己受伤了,可怜巴巴地看向陆楚:“陆小楚,你来吧,来安慰我支离破碎的内心。” 7走过来,余光扫了宋规一眼,拉着陆楚的手,一言不发地将他牵到了自己的车的副座,低头为他系好了安全带,然后回到主驾驶,启动车子:“出发。” 宋规搓了搓胳膊:算了,惹不起。 其实如果宋规只是开了一辆红色的跑车,不说别人,单说袁珂洁,就会非常激动地冲上去坐一坐,感受一下土豪的洗礼。然而可怕的还是宋规本人穿的太骚包,换了发型就可以直接去给洗剪吹做代言了,袁珂洁表示她的脸皮再厚,也承受不来。 于是,最后,萝卜和两只黑猫便坐上了陆宋规的车。 几个人一起来到了7的店中,中途的时候陆楚接到电话,是张蕊打来的,她已经睡醒了。 于是宋规又去把她接了过来。 张蕊脸色依旧不太好,她来了以后,餐桌上的气压顿时低了下来。索性陆楚几人也不是寻常人,面对山崩地裂依旧可以面不改色,因此即使旁边有个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张蕊,他们依旧可以不被氛围同化。 吃饭的途中,陆楚抽空给张蕊夹菜:“放轻松,不会有问题。” 张蕊点头,却仍然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一顿晚饭,就在几人的笑谈中过去,吃过饭几人直接开车去了张蕊家。 —————— 他们市的房价很高,这小区也在极好的地段,价钱不会低。而张蕊却在和王德远跑到这里后,买了这么一套两百平米的房子,可以看出张蕊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带走的卡里,钱不少。 打开门,屋内看得出来曾经经过悉心装饰的痕迹,只是如今,那些精致的相框、花瓶、家具都凌乱地摆放着,桌子上满满的都是泡面盒以及用过没有刷的碗筷,桌面摸上去是厚厚的一层尘土。 地上快没有落脚的地方,衣服和垃圾混在一起,堆积起来。 屋内弥漫着一股灰尘与食物混杂的气息。 宋规捏了捏鼻子,对张蕊道:“你住猪圈吗。” 张蕊尴尬地抱起地上堆积的衣服,咧了咧嘴却笑不出来:“抱歉,有点乱。” 陆楚看了看客厅:“收拾一下吧,不然一会儿施展不开。” 袁珂洁撸起袖子:“搞起。” 半个多小时后,在几个人共同的努力下,房间焕然一新,窗户早在打扫之前就打开,此时屋内的气味也散的差不多了。 陆楚抱着白花,顺着它的毛,墨墨则趴在萝卜背上。 今夜月光很好,适合阴灵出没。 陆楚关上窗子,却打开了窗帘,好让外面的月光照射进来。客厅的其他东西都被搬进了卧室、客房里,只留下一组沙发和一张圆形的小矮桌。 陆楚和张蕊围绕着小圆桌面对面坐着,其他人有站着的,有坐着的,将陆楚和张蕊两人围了起来。 陆楚问张蕊:“平时大概什么时间,你被婴灵缠的最厉害。” 张蕊回忆了一下,回答:“后半夜。” 陆楚闻言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张蕊有点害怕:“我们要守到后半夜吗?” 陆楚摇头:“不用,一会儿就可以开始了。” 陆楚绕着房子走了两圈,然后在客厅靠近阳台的那一边站定,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月光,是个适合聚阴的地方。 他在月光下站了一会儿,坐回原处,开口:“开始吧。” 张蕊攥了攥手心,有些紧张。 陆楚看着张蕊的眼睛,低声道:“现在,看着我,像白天的时候一样,感受‘他们‘。’’” 张蕊虽然害怕,仍旧照做了。 这次通感的过程很顺利,几乎是立刻,陆楚便感知到了那四个孩子的存在。和白天的时候见到的一样,最前面的孩子眼神清澈干净,后面三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却如同鬼魅,没有眼白的眼睛浑圆,都咧着嘴角看着陆楚。 白花和墨墨跳上小圆桌的桌面,墨墨舔了舔爪子,仰头凄厉地叫了一声,那几只小鬼便感受到了威胁,想要逃跑。 陆楚看了白花一眼,白花趁着这个时候和着墨墨的叫声,也低声喵喵叫了起来。 婴灵开始挣扎,张蕊捂着腹部躺倒在床上,陆楚压低了声音:“出来。” 小鬼们发抖,第一个孩子就要抬脚走出幻境,却被后面的三只拦住。 陆楚再次压低声音,他的嗓音向来温朗,就算是低下来,也依旧有种莫名的温柔,他说:“出来,我不会害你们。” 婴灵到底是还未成形的小孩子,自身没有是非曲直的三观,却还是和普通的小孩一样,能感知到他人的善恶之意,他们确实没有感受到陆楚带来的威胁。 在陆楚通感和两只黑猫的作用下,四只小鬼最终还是从张蕊的腹部中飘了出来,团团坐在了小圆桌上。 与此同时,森森阴气也布满了房间。 婴灵在桌子上坐定之后,陆楚看向其他人:“看到了吗?” 宋规四人摇头。 陆楚看向7。 7点头:“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 陆楚:“我看到的十分清楚,分毫毕现。” “看来只有你们两个有些不同,通灵的程度也不一样,应该是因为陆小楚是局中人的缘故。”宋规道。 陆楚点头:“嗯,应该是这样,不过不刻意去在意,对平时生活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说完,他看向两只黑猫:“有办法让所有人看到婴灵吗?” 默默和白花闻言,蹲了下来,一起喵喵低叫了起来。 它们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奇特,比普通的猫叫似乎还多了些规律。 片刻后,婴灵的样子逐渐出现在几人面前。 袁珂洁:“哇!排排坐吃果果?” 再说张蕊,她刚刚感觉到自己一直不太舒服的腹部似乎已经被解脱,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一睁开眼就刚好两只猫喵叫结束。于是她睁眼就正好看到四只婴灵围成一圈坐在小圆桌上,个个都扭过头来,睁着浑圆的眼睛看着她。最靠近她的婴灵,因为背向她的缘故,脖子甚至转了一百八十度,嘴角几乎裂到耳根,阴测测直勾勾地看着她。 “啊————” 张蕊一阵尖叫,几乎快昏过去,宋规走上前,稳住她的头,不让她昏厥,也不让她乱动,在她耳边说道:“怕什么,这都是你的孩子,是你不要他们,他们才变成这样的。” 可能是“孩子”这两个字触动了张蕊的心弦,她在短暂的怔愣之后,忽然双手捂脸大声哭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喊着:“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是妈妈错了……错了啊……” 四个孩子见她忽然痛哭,都歪着头,不解地看着她,最靠近着她的婴灵嘴角的弧度没有消失过,他们想朝着她恶作剧,却因为黑猫和陆楚的压制,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客厅的门忽然传来响动,钥匙转动声音在寂静到落针可闻的房间中显得格外清脆阴渗。 门打开,居然是王德远——陆楚几个人之所以能认出来他,是因为现在客厅上还挂着他和张蕊的大幅结婚照。 王德远进屋,没看清屋里面的状况,刚想说什么,便顿时感到背后涌起一阵阴森凉意,一股骇人的战栗感遍布全身,激的他脸侧与脖子上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他抬头,就看到屋内的家具全被清空,只剩下一组沙发和一张矮桌,桌子旁围了一圈人,还有一只狗两只黑猫爬在圆桌边上,场景看起来诡异的很。 王德远进门的时候本来理直气壮的。 他已经转移走了除了这座房子之外,张蕊离家出走时带过来的大部分财产,和张蕊的感情也已经完全消磨,只剩下厌烦,他今天过来,就是要带着张蕊去离婚的。 谁知道一打开门,就看到这幅场景,他的气焰顿时灭了一半。 宋规便是再不喜欢张蕊的性格,此时也还是要护短的,更何况,这男人确实也是渣到了极致。 几个人不用言语就默契非常,钱镇两步走上前堵着了王德远的退路,袁珂洁和罗琪各守一边。 一屋子的人加两猫一狗将他团团围了起来,找不到一点退路。 宋规则抱臂走了过来看着他,挑眉:“王德远?” 王德远被这阵势吓得有点口吃:“你,你,你们是……” 陆楚声音温和,笑着回答道:“我们是张蕊的朋友,你来的正好,我们恰好有些事想找你。” 王德远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进入屋内之后,原本将让他感觉阴森森的房间温度似乎降得更低了,多站了两分钟,甚至觉的有些手脚发凉。 两个月没有上门,一上门便被他们碰到,是王德远运气差。 不清楚事情经过的王德远此时有些呆愣,陆楚伸出手,想牵引着目光呆滞的王德远走向小圆桌,刚刚伸出手,还没有碰到王德远,就被7伸手握住,阻止了他的行动。 7道:“让他自己走。” 陆楚收回手:“好,我不拉他。” 白花十分通人性,它接替了陆楚的位置,拍了拍王德远的脸,他就跟着陆楚走到了屋中间,面对面朝着张蕊坐了下来。 可能是血缘的关系,即使没见过,婴灵们还是因为王德远的到来变得狂躁起来,指甲疯长,利齿开合,一时间,陆楚和黑猫有些难以压制。 这时,一直隐藏了自己气息的7忽然不再压抑自己,走向了婴灵,抬手朝他们伸去。 刹那间,四只原本还在狂乱状态的婴灵瞬间发出惊恐的叫声,齐齐躲到了陆楚身后,排成一排,老鹰捉小鸡一样探出头来看向7的位置,小心翼翼十分害怕。 鬼会害怕和躲避煞气重的人。 陆楚再度想起了7的曾经,有些心疼。 7抚平陆楚眉头:“我压制他们。” 陆楚点头:“嗯,好。” 白花和墨墨不知何时分别跳上了王德远的两个肩膀,深处爪子两边试探着挠他的脸,吓得王德远一动不敢动, 王德远此时还看不见桌子上团团坐着、像在过家家的四只婴灵,只觉得自己坐下后,那骨子阴森的感觉就更重了,让他有些头部发沉,手脚冰凉 张蕊本来情绪就不稳定,此时看见王德远,瞬间万般愤怨涌上心头,她扑向了王德远,掐住他的脖子,嘴里一声声叫着“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四只婴灵大概是觉得好玩,见7和陆楚等人没有反对的意思,也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笑着扑上去掐住了王德远的脖子。 瞬间,王德远只觉得自己像是溺在冰冷水中,呼吸不畅,面色涨红,耳边耳鸣不已,似乎能听到一堆孩子的笑声。 片刻后,陆楚出声:“可以了,他现在还不能出事。” 张蕊如今对陆楚他们已经极其信服,听见这话,即使心里面还有太多不甘、委屈和愤懑,也还是听话地松了手,坐回了原位。 宋规也坐了下来,看着王德远:“王德远?你还没正面回答我。” “嗯……咳咳……咳咳……”王德远虚弱回应,还没有从刚刚的窒息感中挣脱出来。 宋规笑:“来的正好,见见你的孩子们。” 王德远怔愣:“孩……孩子……什么孩子?” 宋规和陆楚对视,点了点头。 陆楚牵着萝卜,拍了拍墨墨的头,墨墨便跑到王德远身前,诡异的眼瞳收缩,喵叫出声。 一阵晕眩之后,王德远再定睛看屋内的时候,一切全都变了模样。 原本来看起来空旷的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黑气,四个皮肤青白,眼瞳怪异的婴孩正在他面前的圆桌上,蹲在他跟前看着他。 王德远面露惊恐,因为惊慌过度,刚刚又差点被掐窒息的缘故,尖叫声被堵在了嗓子里,发不出声,只能干嚎,从沙发上跌落下来,又被钱镇提着脖子拽起来。 王德远想问问,眼前这些都是什么人,怎么会这么阴邪的招数,就又听宋规说:“这,是你的孩子们。” 王德远张了张嘴:“你……你在开什么玩笑……” 张蕊阴恻恻地笑了:“确实是你的孩子,我们流掉了四个孩子,他们疼啊,他们不甘心,所以化成鬼来找我们了,我过得不好,你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听见这话,王德远震惊的同时,心里面恐慌更甚,他扭头就想逃跑,却被几人堵的死死的,根本无所可逃。 宋规笑,扭头问陆楚:“可以让这些孩子去他肚子里吗,有些人,就应该亲自感受一下生育流产的痛苦,才能明白尊重生命。” 陆楚看向婴灵:“我也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无论想要将婴灵流掉的人是父还是母,甚至于不过是意外流产,它们会缠着的都是母体。如果说这是被动的,那么,我们主动让他们去父方体内呢?” 说完陆楚看向婴灵道:“不过,还是要看他们愿不愿意。” 袁珂洁插嘴:“我看,他们倒是很愿意。” 鬼怪折磨所怨恨的对象,本身也是一种消磨怨气的方式。 小的那三只婴灵果然跃跃欲试,兴奋地嘴角止不住上扬。目光清澈的那一只,则无辜地看着王德远,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黑猫的引导下,婴灵进入了王德远的腹部。 王德远试图挣扎,最后却只能惊恐地看向他们进去自己的身体。婴灵潜入腹部的瞬间,他的肚子就像吹气球一样鼓了起来,仿佛女人十月怀胎的大小,仿佛要撕裂身体的痛苦传来,疼的王德远脸都皱在了一起,头上直冒冷汗,他左右扭动,却不敢翻身,因为肚子只要稍稍一碰,就会疼到像要死去。 婴灵大概是觉的好玩,过程中将自己被流产堕掉时的苦痛也让王德远感受了一番,不过几分钟过去,王德远就像是死过一次。 又是十分钟后,陆楚道:“出来吧。” 在7的协助下婴灵听话地脱离,脱离他的身体的时候,像女人人—流一样的疼痛席卷了王德远的大脑。 事后,王德远瘫倒在地上。 四只婴灵再次到小桌子上蹲着排排坐。 陆楚拿出一枚在古董市场上淘到的铜板,让他们四个轮流穿过铜板,留下自己的气息,黑猫叼着铜板,递给张蕊。 陆楚道:“王德远现在已经思维混乱,等他清醒后会以为今天是一场梦,但是每天深夜的时候,怀孕分娩和流产的痛苦就会再度出现在他的身上,夜夜不休。” “至于你,”陆楚看向张蕊,“给他们摆好祭台,祭拜铜板,每天早晚燃香祈愿,虔心超度。等到四十八十一天之后,他们就能消了怨气,转世投胎了。” “那……”张蕊迟疑,“那他们……还会回来我身边吗?” 陆楚闻言,看了她一眼:“不一定。” 或者说一定不。 婴灵会对记忆力曾经绞肉般的疼痛记忆深刻,最单纯最一尘不染的,也是最懂得趋利避害的。 他们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在张蕊腹中时,支离破碎的疼痛,他们没有在这里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爱意,又谈何归来。 之后,王德远和张蕊离了婚。 宋规利用王德远转移财产一事,将他告的倾家荡产,最终一穷二白地住在老房子里,每天深夜体会分娩流产的痛苦,日渐消瘦下来。 张蕊则虔心地为她的四个孩子超度。 —————— 张蕊的事过后的三天,宋规他们几个人都没回去,而是在陆楚家挤下了,白天宋规带着袁珂洁、罗琪整天放荡兜风,四处玩乐,晚上就回来就摊倒在沙发里。 活的相当惬意。 但是他们各自还有各自的生活和想做的事,再怎么舒服也不能一直这么待着。 于是就在他们准备各自归家的前一晚,他们一起在陆楚和7家里包了饺子。 不得不说,宋规、钱镇和袁珂洁包的,难看至极,意外的是,罗琪做的居然不错。 宋规赞扬罗琪:“可以的,看不出来啊,我都想给你去报个烹饪班了。” 罗琪面无表情地将菜刀架在宋规脖子上:“你敢自作主张试试。” 宋规摊手:“冷静。” 灯光橙黄,气氛温馨,几个人谈着近况,忽然谈到罗琪以后去上那个高中的问题,产生了分歧。 袁珂洁拍桌:“一中,必须一中,师资力量雄厚,学习氛围浓重,清华北大不是梦!” 宋规不同意:“我认为应该去外国语学院,课余活动丰富,培养多样化的学习与生活技能,开拓眼界,认识新世界。” 钱镇挠头:“关于学校,我不太懂。” 7因为在局中的时间过得太久,如今回来的时间也不长,每天都有要忙的事情,不太了解高中学校的信息。 陆楚笑:“你们不问问罗琪本人吗。” 于是众人眼巴巴看向罗琪。 罗琪:“我准备去少林寺修行。” 众人:“……” 桌子上开了几瓶酒,陆楚喝了点,有些上头,走到阳台上吹风。 一直注视着陆楚的7跟着他走了出来,帮他揉着太阳穴,问:“怎么了,不舒服?” 陆楚摇头:“没,只是喝了点酒后,就忽然不可抑制地在想,‘规则’究竟是什么呢?” 明明已经脱离局中几个月的时间,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真实感。 “一个梦境。”7回答。 梦里扭曲且恐慌。 陆楚叹息:“就当是一个梦境吧,幸好我们现在的人生不再受到‘规则’左右。” 7将他揽入怀中。 “你说,孙昊然如今怎么样了。” “或许活着。” 陆楚回抱:“我在想,像我这样脱离了‘规则’的局中人,或许还有许多。” 7轻揉了揉他的头顶:“嗯。” 酒精作用,陆楚面颊和耳根微红,晕晕乎乎之间,心底忽而涌起无限的动容:“可是像我这么幸运的,再也没有了。” 在千千万的局中,或许有仍有像陆楚一样的局中人,脱离了原本既定的轨迹,甚至隐约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但却再也不会出现第二个7,穿越满是杀戮与残骸的荒野,背弃一切为他披荆斩棘,浴血而战。 然后跨过千山万水,带着遍身累累伤痕与温热鲜血,如狼的眸中满是温情,将他抱进怀里。 “我爱你。” 陆楚在7怀里蹭了蹭:“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口气把番外完结啦! 撒花花! 之后的故事中,陆楚和7共度白首,而其他人,或许袁珂洁会遇到个完美的男朋友,宋规被催婚头脑发胀,钱镇武馆开了连锁,罗琪最终没有去成少林,也或许有更多其他的可能性,但是一定会是很好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