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雾III 作者:洗尘的细雨 文案: 这是化雾第三部。以邹清荷和柳下溪为主角的破案故事。 首篇《魅影》,故事发生在异国他乡,凶手隐身暗处如同死神,干净利索地连续夺走数条人命。 因公出差的邹清荷卷入案件中,凭着他敏锐的直觉,发生凶手的踪迹,被凶手追杀…… 内容标签: 惊悚悬疑 搜索关键字:主角:邹清荷,柳下溪 ┃ 配角:齐宁,柳逐阳 ┃ 其它:化雾三 编辑评价: 邹清荷和柳下溪的破案故事进行到了第三部,诡异的凶案依然如迷雾般笼罩着他们,重重杀意无处不在。 离奇的死亡,缜密的推理,喜欢侦探破案的故事吗?请看夫夫情侣档如何解读迷案。 延续前两部的风格,作者讲故事的功力越来越强,将一个个复杂的案件单元故事叙述得游刃有余,极具可读性。 第1章 魅影-01 2001年4月13号上午8点,邹清荷从吉隆坡出发,租了一辆可坐四十多人的旅游大巴,沿着西马(马来西亚)东海岸高速前往彭亨州首府也是东海岸最大的城市关丹市。与他同行的人很多,有柏纯姐旗下假如服饰的一群男女模特儿和跟他们随行的工作人员;有清荷自己从国内带来一组的同事加上一名马来语的翻译。 与假如服饰的模特儿同行本不在清荷的行程内,他们是在吉隆坡偶遇,得知假如服饰的模特儿们随后几天要在直落尖不辣海滩取外景,需要在关丹市停留几天。想着大家的目的地相同,为了节省开支,清荷决定两路人马合在一起前往关丹。 清荷对假如服饰有一份割舍不了的感情,当年它的前身某服装厂濒临倒闭,是他接过来由柏纯姐投资改组,柳逐阳与柳下溪这对兄弟也出了不少力。这一二年来,有强力资金作为后盾的假如服饰发展极快,已经走出国门进入东南亚市场,订单多前景好。为了适应国外市场,假如服饰在国外新设立了数家印染、成衣加工厂,只有宣传方面由国内总公司统一调度。为了宣传新产品,这些模特儿们从国内派过来,在东南亚拍宣传片和目录,同时也是为各地服装节参展作准备。跟随模特儿们一起来的还有印染师傅,他们冲着关丹闻名于世的白眉印染技术而来。 假如服饰经营上了轨道后,清荷脱手没管。来的这些模特儿除了伍文光都是陌生面孔,找他打听古筝这一次为什么没跟来。伍文光告诉他,古筝遇到好男人结婚去了,可能会退出模特儿行业。俩人久别重逢,回想起孤岛历险的那一次唏嘘不已,在异乡重逢多了一份患难至交的味道。 这次邹清荷出国游走东南亚各地采风,是他们投资公司在上个月接到一份来原籍汕头现加入澳籍的客商委托,对方出资想在东南亚投资大型酒店。选址、买地、建酒店以及酒店管理全权由清荷的公司负责。对方投资额大,清荷受理委托后,3月21号离开北京,带着公司最出色的精英们对东南来各国的旅游业、酒店服务业,进行市场调查。 分析各国经济发展状况与旅游业前景,最后敲定在马来西亚选址。清荷认为1997的东南亚金融危机使大马经济受到重挫,本地政府出台救助政策到99年已有转机,现在入资这个经济初有起色的国家是好时机。吉隆坡与关丹都是预定的选址城市,从成本预算来看关丹比吉隆坡占有优势。 清荷是第二次来关丹,这一次他打算跟当地官员见面洽谈兴建酒店的计划。到关丹市后,清荷一行人下车住进当地赫佳大酒店,而假如服饰的模特儿们继续往北去了直落尖不辣海滩。 口渴,清荷放下行李没喝水直接倒在床上。累人啊,连饭都不想吃,体力再好也受不了连续二十天的奔波劳碌。他跟彭亨州苏丹府官员约好明天下午三点进行会谈,为了跟上假如服饰模特儿们的行程,昨夜通宵工作把时间挤出来,特意提前一天来到关丹。这些天穿梭五个国家十六个城市已经让他筋疲力尽,正好只借多出来的半天休息。其他同事都在路上睡觉,他强打精神跟伍文光一路闲聊没去睡,到了酒店,实在撑不下去想睡了。 “邹总,不出去逛逛?”跟他住同一房间的助手王南华放好行李后问他。 清荷翻身,把被角盖在身上,有气无力地道:“你去吧,有水没?给我一瓶。” 王南华翻包,只剩下半瓶水,推了推眼镜,笑道:“我去隔壁拿。” 他们这一行人共有十三人,四女九男,包了五间标准双人房与一间三人房。清荷的左右房间都住着同事。 王南华刚出去就有人来敲门,清荷懒得起身,出声招呼道:“请进。” 进来的是他的女助手彭小凤,一个高度近视眼年近三十的已婚女人。她进来后无视躺在床上的邹清荷,直接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翻了几页,喃喃有词:“今天四月十三又是黑色星期五,我们的人数刚好十三……邹总,很不吉利啊。” “啊?”清荷翻身坐起来,无奈地轻拍自己的额头。又来了,彭小凤的命运论。无力地靠着床头哭笑不得,他这位助手工作很出色,有独到的市场分析能力,会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只有一点不好,就是太迷信。相信星座、手相、凶吉之兆,认为人的命运不可违逆,出门要看吉不吉利。这次来东南亚,清荷精选了十人跟随自己,彭小凤硬说十一人出门不好,特别增加了一位会说广东方言的同事(东南亚各国有不少华人,在马来西亚华裔超过百分之二十,不过这些华人大多数讲粤语与闽南话)。反驳道:“这些天常常是十三个人一起行动,没出任何小意外。”他们每到一个国家必定会临时聘请翻译兼向导,加上原有的十二人,刚好凑足十三。 彭小凤撇嘴,把书本合拢,站起来认真地说:“邹总,不能大意啊。几个不吉利的数字凑在一起,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要特别小心才行。我决定了,今天不离开房间!” 清荷笑了起来,说:“不下去吃饭?” “你们帮我带吃的上来。”她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返回来说:“邹总,一定记住,这儿信仰伊斯兰教,宗教信仰的力量很强,发生任何神秘事件都不奇怪。” 出国前清荷查过伊斯兰教的资料,摇头笑着说:“没听说过伊斯兰教忌讳黑色星期五跟13。” 彭小凤一怔,扶住差点跌下来的眼镜。没错,她忘记了黑色星期五源于西方耶稣基督死在星期五,而13是不吉利的数字,两者的结合令人相信当天会发生不幸的事情,这是西方信仰与伊斯兰教无关。心一松,觉得今天不会发生超级不幸的事,高兴地转身,没料到撞上刚进门的王南华,令他手里的几瓶矿泉水掉在地上。她弯腰捡起来,一一查看,确定完好无损便递回给王南华。再次决定今天不出门,留在房间里,对五南华说:“小王,帮我带午餐回来。” 王南华丢了一瓶矿泉水给清荷,问:“彭姐怎么啦?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下去吃饭?” 清荷接过矿泉水,咕噜连喝了数口,解了渴才回答他:“累了,不想动吧。”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些年轻男女都不相信黑色星期五之类的禁忌,没必要跟王南华说出彭小凤的顾虑。 王南华看表,见邹清荷无意起床,为难地说:“去吃午饭吧,大家都等着你。” “你们去吧,帮我带一份上来就行了。”清荷把被子往头上一罩,闭眼睡觉。 王南华无奈地抓头,拿自己的上司没办法。他也很累,却不想把时间花在睡觉上。想到今天下午不用工作,吃完饭后可以悠闲地逛街,干劲就来了。当然他与上司分担的责任不同,压力没他那么大,累的程度不一。 等他离开,清荷很快进入梦乡。不知过了多久,他被手机的铃声吵醒,睁眼一看,室内光线昏暗,按了床头灯看表,快七点了。陌生的来电号码,按了接听键传来焦急的声音:“您是邹总吗?” 听不出是谁打来的电话,清荷回答:“我是邹清荷,您哪位?” “我是摄影师小曾,伍文光溺水了,我们送他过来太匆忙,没带齐证件和钱,您能不能来一趟医院帮他办理住院手续?” “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伍文光溺水?他的水性很好……清荷抄下医院地址,立即起床翻看自己的钱包,麻烦了,钱包里没剩下多少令吉,但愿管钱的出纳还在房间没出门,希望翻译也在。迅速穿上外套拿起钱包,瞄到床头柜上搁着两个饭盒,他还没吃东西,感觉不饿。看了一下给王南华留下纸条,扫视一下房间立即出门了。 第2章 魅影-02 邹清荷敲响同事的房门,大家不在,只有彭小凤在房间里。听说有清荷认识的人溺水住院,发誓不出门的她立即跟邹清荷一起走了。 清荷走得快,一边走一边用电话连络出纳老金赶去医院汇合。清荷调查过直落尖不辣海滩,那儿游客极多,有完善的溺水急救措施,溺水不严重的得到急救当场就会没事,伍文光需要住院想必情形不妙。海滩离市区不远,大约有4公里的路程,他被送到市内的医院。 清荷与彭小凤出了酒店招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到了医院看到门口徘徊着略有些面熟的青年,年龄看上去跟清荷差不多。他看到邹清荷立即迎上来,脸上浮现着不知所措的表情,略带着哭腔地说:“邹总,怎么办,伍文光失踪了。” 清荷一惊,知道他就是跟自己电话联络的摄影师小曾,抓住他的胳膊急问:“失踪?怎么回事?” 小曾惶恐地摇头,两只手抱着脑袋,难过地说:“我不知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突然不见了,先前还昏迷不醒,我只出去打了几通电话,怎么人就不见了呢?” 彭小凤比他们冷静,抓住两人的胳膊,用力摇了摇,说:“别急,我们进去再找找,现场的医生怎么说?” 小曾叹气,“医生讲什么我听不懂。” 清荷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才说:“我们再进去找找。彭姐,给翻译打电话。小曾,说一说伍文光怎么溺水的。” 彭小凤点头,立即松开抓人的双手,拿出电话拔打。清荷让她留在医院门口等人过来,他和小曾边走边谈。 小曾说:“我是摄影师匡家平的助理。大家到了海滩休整了一下,夏导演和匡摄影师觉得今天海边的光线很好,海滩上的人也不多,便吩咐模特们做好预拍的准备。模特们儿经验丰富,拍摄的过程很顺利,夏导演很高兴,吩咐大家休息一下,等夕阳西下时再拍一次。大家解散后分开行动,有人去了海角处的公园玩,有人往北朝直落尖不辣山间森林保护区走去,也有人在海边游水。有两位女模特儿游得太远,被水母螫伤,腿上的伤口红肿没办法继续接下来的拍摄。夏导演担心大家,吩咐我把人叫回来。 等大家到齐清点人数发现不见伍文光,有人看到他去了山间森林,我和几位同事去找他,在Pelindung海滩发现他俯身倒在海里,来的同事中有人懂得急救,但伍文光一直昏迷不醒,我们慌忙把他抬回到直落尖不辣海滩,由专业的救生员急救,他吐出腹内的积水后终于清醒过来。夏导演不放心他,也不想耽搁接下来的拍摄,空闲没事的同事不多,便叫我开车把他送来市里的医院,想不到在路上他又昏迷过去,到了医院把他送进急救室,医院的人找我办理手续时,我才发现忘记带证件和钱了。夏导演他们在工作时都会把手机关上,联络不到他们,我急得团团转。 后来在伍文光换下的衣服里找到你的名片,想起你就在市内,便走出去打电话给你,可是你一直没接,按了很几次,等联络到你,我又给夏导演他们打了电话,他们说拍摄完了,大家正准备回市区来医院看伍文光。我松了一口气,回急救室找伍文光,但他却不见了。” 清荷皱起眉头,喃喃低语:“伍文光的水性很好。” 小曾没听清楚他的话,问:“你说什么?” 清荷重复道:“伍文光的水性很好,想不到会溺水。等等……Pelindung海滩,他为什么独自去那里?听说那个海滩很少有人去。” 有了熟人在身边,小曾冷静多了。见清荷提问,认真想了一下,猜测道:“可能是听说当地人说起,那边巨大的黑色礁石下生长着许多肥大的牡蛎吧。” “是吗?听说那边的海浪很大……胆子小的人不敢在那边游水。”清荷认为伍文光不胆小,却也没理由有工作还没完成的情况下独自去戏浪。 俩人在医院找了将近二十分钟,跟医生护士沟通不良,问不出伍文光失踪时的详细情况。正好彭小凤带着懂马来语的翻译过来,经过他转译,从医生嘴里得知,小曾出去打电话时,伍文光已经清醒了,突然出现一个年轻女人把他接走。对方付了医疗费,说是要给伍文光转院,而他本人也同意了。 彭小凤疑惑地问:“重度溺水的人能随便移动?” 医生回答:“他体内积水已经清除,只要好好调养不会有事。” 得知伍文光没事,清荷紧崩的心得到放松。有些疑惑接走伍文光的女人为什么不留下口信。 他们走出医院,公司的同事都到齐了,正站在医院门口等着。不一会儿,夏导演带着模特儿们过来。“有个女人接走了小伍?”夏导演也很吃惊,回顾自己队里的人,大家都跟在他身边没有单独行动。同车而来的两位印染师傅留在市内没跟去海滩,但他们是男人,以前并不认识伍文光,也不知道他溺水,没理由招呼也不打把伍文光接走。何况伍文光的行李与证件都在车上,能去哪儿?清荷这边的女同事,除了彭小凤留在房间别外三位跟同事一起逛街,也没可能来医院接走伍文光。 是谁接走了伍文光?只能确定是他的熟人。 清荷带着同事们跟夏导演他们一起吃晚饭,大家担心着伍文光有些食不知味。为了打破沉重的气氛,匡摄影师开玩笑地说:“小伍自己答应转院,我们用不着担心。说不定是他的神秘女友一直跟着我们,得知他溺水住院,担心他,跑去医院接人。” 清荷咬着炸鱼片,坐在一边闷不吭声地扒着饭,听他这么一说,摇头道:“伍文光既然清醒过来,自愿跟她走,明知同事会担心,为什么不打电话联络你们?如果是他女朋友,没理由招呼也不打直接带人走。” 坐在清荷旁边的彭小凤,取下眼镜细心擦拭,接口对清荷说:“这事应证了今天大凶。” 清荷没理她,问小曾:“给伍文光施急救时,他口鼻中的泥沙多不多?” 给伍文光急救过的同事说:“没有泥沙。” 没有泥沙?奇怪,小曾说伍文光俯身倒在海里,表示淹他的水不深,口鼻朝下怎么会没泥沙?放下筷子,捏住自己的鼻翼,随后弹开后指,想到另外一个可能,伍文光倒在被海水淹没的礁石上,需要到现场看看才可以解开他口鼻没泥沙的疑团……继续问:“你们当时看到他俯身倒在海里是不是?” 小曾等人点头。 “找到他时,他身上穿着怎样的衣服?” “牛仔裤、T恤加一件黑色的单衣。” 清荷沉默下来,心里感觉不安,没有人穿着这身衣服下水游泳,口鼻中没泥沙——就算他身下是礁石也不可能完全没泥沙啊……伍文光溺水很可能不是意外,也许先被人打昏再抛到海里,但伍文光身手不错,要暗算他也不容易。除非是熟人或者亲近之人突然袭击他……如果被人暗算落水,动手的又是谁?在医院他为什么会自愿跟人走?继续问:“能确定他溺水的时间吗?” 急救过的同事想了一下回答:“应该泡了一阵子,具体时间说不好,当时他的体温很底。” 彭小凤戴上眼镜,插嘴说:“你们计算时间差可以大约估算出一个时间。从他离开你们视线到在海里找到他,得出的数值就是他溺水的最长时间。” 小曾不安地看着邹清荷,回答道:“大约有一个半小时。” 清荷继续追问:“身上有其他的伤吗?” 接触过伍文光的人摇头,“没注意。” 清荷的询问令大家都不安起来。他们中不少人见多识广,明白清荷询问中藏匿的意思,只怕伍文光的溺水不简单,另有蹊跷。如果真是这样,前去医院接他的人目的不明,但是伍文光为什么要跟对方走? “出事前,他有没有异常表现?” 大家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模特儿领队率先说:“伍文光表现一直很好,今天也跟平常一样没发现他有失常的地方。” “有人跟他一起去山间森林吗?” 大家摇头,一个模特儿说:“夏导当时说了,要我们在附近休息,不要跑得太远,不要在拍摄时找不到人。” 夏导演放下筷子,扫视着众人,说:“报警,伍文光的事交给警方来处理。” 有人提出异议:“我们的行程很紧,不能在此地久留。” 夏导演回答道:“留人下来处理这事。” 王南华说:“他自愿跟对方走,警方很可能不会受理。” 彭小凤说:“人在医院弄丢的,找医院要人!” 清荷想了一下,接着又问小曾:“伍文光在海滩时曾清醒过来,当时他说了什么吗?” 小曾回答说:“他只说了‘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那时黄昏快要降临,夏导演吩咐模特儿们准备拍摄,留下小曾照顾伍文光。守在一边的救生员认为伍文光虽然脱离危险,最好送医院观察一下。他们早就叫了救护车,但迟迟没来。小曾借了救生员的车子,开车送伍文光去医院,想不到伍文光又昏了过去…… 第3章 魅影-03 整件事透露着古怪的味道,到底是哪里不对?清荷突然站起来,左手捂住半片脸,右手托着左手肘垂睑沉思。他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短暂休息期间独自离开大家视线的伍文光穿过很少有人去的山间森林,一个半小时后被人发现俯身倒在海里,溺水被救接着清醒过来后送到医院,途中昏厥急救后清醒,出现神秘女人接走了他。这过程中发生的事有太多种可能性,反而让人抓不到方向,唯一能确定的是伍文光自愿跟着那女人走的。仔细回想与伍文光认识的过程,发觉自己并不了解他,最初对他的印象并不好,认为他很有心计,不动声色算计人。后来上了孤岛见他全心全意帮助别人,才对他的印象改观。清荷相信,一个人在危难时的反应才是他本来的面目。这次重逢,俩人说了不少话,察觉到原本孤僻的他改变了许多。 陷入思考中的他没去注意同事们关切的目光。 彭小凤对王南华使了一个眼色,王南华会意,站起来走到清荷身边,低声对他说:“邹总,我们明天有公事,不易节外生枝。” 清荷一怔,展颜笑道:“我有分寸。” 他既然这么说,王南华也不好再多讲。 清荷微笑着打量众人,夏导演与众模特儿们带着困惑、担忧、焦急等复杂表情;自己公司这边的同事与伍文光不熟,脸上的表情更坦然一些,显然不以为伍文光会出什么事。清荷与夏导演的视线汇合,他对清荷打了一个手势,带着模特儿的领队过来,仨人走到无人的角落商量怎么来处理这事。 “报警,我看得报警!”夏导演主张由警方处理,他担心伍文光溺水不是意外。 模特儿领队担心地说:“伍文光自愿跟对方离开,只怕警方不受理这事。” 清荷小声问模特儿领队:“他以前来过关丹吗?” 模特儿领队摇头,“不清楚。我们这队模特儿是假如服饰临时外聘隶属于众彩模特儿公司,跟假如服饰签的是短期合同。他是假如服饰的专属模特,不归我管。以前在国内的服装展上接触过几次,交情并不深。我个人觉得他很敬业,工作态度诚恳,配合度高,根本不需要别人在旁边说什么就能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 清荷把目光转向夏导演,对方苦笑着说:“我们在工作上合作过几次,我欣赏他。至于他的个人私事,完全没头绪。这次来东南亚拍宣传片由我全权负责,我有责任带他一起回国。” 清荷问:“这里谁跟他交情比较好?” 夏导演和领队异口同声说:“你!” 清荷愕然,没想到伍文光还是老样子,融不进集体中。 夏导演想了一下,说:“我去跟匡家平商量一下,把他的助理小曾留下来等伍文光。小伍是主秀,后面的行程不能少了他,希望他早点健复归队。小邹,你看这事怎么办?” 清荷说:“找私家侦探寻人。” 夏导演击掌,然后紧握清荷的双手,摇动数下,连连点头说:“一语点醒梦中人!没错,这个法子好。我马上去找人。”说完匆匆忙忙走了。模特儿领队见他走了,急忙跟在他身后,只有邹清荷被留在原地。瞧着夏导演回到餐桌立即叫人结帐,随后招呼也不打一声,被一群俊男美女簇拥而去。他耸耸肩,扁扁嘴,眉头高高挑起,等待自己的同事围过来。 彭小凤笑问:“瞧那个姓夏的像是放下千斤重担,一副舒心样,找到解决方法了?” 清荷双手插进裤袋,微笑着看她不说话。 彭小凤拧眉,不屑地道:“扮神秘。” “晚了,走吧。”王南华打着呵欠,一边看表一边催促大家早点回酒店休息。 快十一点了,清荷见大家面容憔悴,也没多说,领着他们回到酒店。经过彭小凤的房间,听到她在门口合掌低语:“谢天谢地,平平安安度过大凶日……” 王南华听到,嘴角带笑跟清荷进房,对他说:“彭姐,每天都这样,不觉得累么。” 清荷笑而不答,今天还有事没做,没给柳大哥打电话,不知道他睡了没有。见王南华去了浴室,走到窗边翻看手机信箱留言,晚上九点正有一通柳大哥来的信息,上面写着:“有空打家里的电话”。弯唇一笑,拔号,响二下,电话通了,传来柳下溪的声音,他问:“忙到现在?很累吧。” 清荷咬了咬嘴唇,轻声说:“昨晚通宵,今天下午睡饱了,现在精神很好。” 柳下溪笑道:“是吗?一直没来电话还以为你被工作绊住了。” 伍文光失踪的事,清荷想听听柳下溪的意见,问他:“还记得伍文光吗?” “伍文光?谁啊?”柳下溪的记忆力带选择性,不相干的人和事忘得快。 清荷提醒道:“世纪之星选美大赛,伍文光就是那时的五位男选手之一,后来夺得男子组冠军,在假如服饰当男装的专属模特儿。” “他怎么了?”柳下溪回想起来,好象有那么一个人。 “溺水后送到医院,被陌生女人接走了,也没跟他的同事联络。”清荷把今天发生的事一股脑地说出来。 在他的叙说下柳下溪慢慢想起伍文光这个人。听完整件事,柳下溪严肃地说:“清荷,到此打住,你别管伍文光失踪的事。”知道不给清荷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不会乖乖听话,便继续说:“那次前往孤岛的十名选手,只有伍文光目的不明。他跟想凭自身努力出人投地的古筝不一样,我不认为他参加选美大赛是想做冠军。 你和三哥没去度假村时,他在男选手中根本不显眼,直到他跟三哥比赛游泳才被导演看中临时加入孤岛活动者的名单中。发生第一桩命案后,我对他有所怀疑,一直盯着他,没见他有异动,上岛后他主动帮助人,命案也跟他没关系。我调查过他的来历。你等我一下,我在翻当时的资料……家乡水灾——家园被毁——家人全部遇难——他承受不住打击精神进了精神病院——精神稳定后无法正常融入社会。清荷,他的身手很好,肯定受过专业训练,以他当时的表现,不像精神状态出过问题的人。” 清荷沉吟不语,他明白柳下溪的意思在说伍文光的来历有假。 见他不说话,柳下溪继续说:“我觉得他这一次失踪是早就策划好的,应该不会再回来当模特儿。” 清荷倒吸一口凉气,反驳道:“柳大哥认为他为了在大家面前消失假装溺水。我觉得他没必要这么做,不想当模特儿直接辞掉工作,嫌辞工麻烦也可以直接失踪,没必要弄出溺水事件引起周围的担心。” 柳下溪回答:“清荷,不要用常理分析异常事态。揣测他人的心思和想法时,可以逆向思考,可以违背常理。” 清荷仔细回忆了一下,推敲柳下溪话的意思,眼睛亮了起来,轻快地说:“好吧,我按你的思路来分析,只研究他的行为。首先,他独自离开大家的视线来到人迹罕见的海滩,他的水性很好,溺水时身上穿着休闲服,证实他并不是要下水游泳;找到他的人没发现他身上有明显外伤;口鼻中没有泥沙,说明他没在海水中挣扎。 有同事给他急救,他没有清醒过来,抬回海滩经过专业的救生员紧急处理后随即清醒,没对同事解释溺水的原因,只说对不起。救生员建议把他送医院观察,但救生员却没跟着过去,表示他认为伍文光没有生命危险。 送去医院急救的途中他昏厥过去,送去急诊室抢救等同事离开后才清醒过来。分析以上的过程,你得出结论是他假装溺水假装昏厥。其次,医生说有个年轻女人替他付了医疗费接走了他。如果他溺水垂危,医生肯定不会放他离开医院,再次说明他溺水不严重,没有危及生命。当时小曾守在医院门口打电话,伍文光离开医院肯定会看到他,却没跟他说一声悄悄走了。溺水的他,身上带的电话肯定不能用,来接他的女人是从哪里得知他溺水,知道他在哪家医院?除非她当时就在海滩上,看到伍文光溺水,随后跟踪小曾的车来到了医院 。如果她担心伍文光,不必跟踪,直接可以上小曾的车一同来医院。如果她要对伍文光不利,有医生在旁边伍文光可以求救。伍文光跟她一起离开出于自愿,并且绕过小曾的视线。所以你认为他策划好溺水事件,并且算准了会送来医院,说不定来接他的女人早在医院等候。” “没错!”柳下溪笑道:“完全正确。” 清荷也笑了起来,“算了,没出意外就好。我想通了,如果他自动失踪,夏导演肯定会报警,他溺水后自愿离开也就没有报警的理由。他跟假如服饰签有合同,身为主秀工作中想离开,夏导演肯定不会放人,想走,走不了。” 王南华洗完澡出来,见上司又在小声煲电话粥,无法理解他怎么每天都有那么多的话跟女朋友讲,幸好工作时不啰嗦。 第4章 魅影-04 柳下溪在电话里对清荷叮嘱:“清荷,不管伍文光是不是自愿跟人走,他的同事都应该报警,越早报警越好。否则团队负责人与公司领导需要背负法律责任。” 难怪夏导演一直坚持报警,看来自己的阅历还远远不够……“我去问问夏导演。” 见清荷打算挂电话,柳下溪追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的商谈如果顺利,后天就能到家。” “嗯。”得到回复,柳下溪放心地挂上电话。 结束与柳下溪的电话聊天,邹清荷翻找名片夹,找出夏导演的名片。刚准备打过去手机响了,陌生的来电号码。见同室的王南华在睡觉,不想惊扰他。清荷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带关房门。走廊里静悄悄的,各客房的门都紧闭着,他一边接听电话一边走到走廊尽头。这儿有弧形的落地玻璃窗,可以欣赏城市夜景。 “邹总吗?是我,小曾。你的电话一直占线,真难打。”电话里小曾在埋怨。 “对不起。”清荷认真地道歉。 “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你。呵呵,今天发生的意外太多,把我脑子搅得一团乱,忍不住抱怨了两句,不是冲着你来的,别在意。”小曾连忙解释。 他打电话过来到底想说什么?清荷问:“夏导演在吗?” “夏导演让我跟你说一声,伍文光回来了。” 清荷皱眉,惊讶地反问:“伍文光回来了?!”伍文光回来,表示他跟柳大哥的推理出错。推理出错没关系,伍文光平安回来是好事。 “是啊,他被夏导演骂了。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跟夏导演已经到了警察局的门口。夏导演原本打算报警后再找私家侦探调查他的下落。” “伍文光在你身边吗?请他接一下电话。” “他先回酒店了。啊,我要挂电话了,夏导演叫我上车,我要回酒店去了。”小曾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邹清荷看着手机发呆,随后嘴角翘起,伸手轻拍自己的脑袋。继续盯着手机屏幕,想着该不该把伍文光回来的事告诉柳下溪。就在这时,有人打开房门走了出来。清荷抬头一看,是彭小凤。 率先打了声招呼:“彭姐,还没睡?” 彭小凤朝他走过来,靠在窗户的另一边,笑道:“下午睡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想睡。” 清荷把手机放进裤袋,朝窗外望去,低声说:“担心明天的商谈?” 彭小凤摇头,“想家了。” 清荷转过头看她。没错,他也想家了。这次出差的时间长,行程紧张,大家都疲劳了。明天的商谈虽说只是初步接洽,却也不能轻轻忽大意。跟本地政府官员连上线,保持友好交往,可以侧敲出当地政府未来的开发计划,咨询地价的底价与外资注入的优惠条件。只能准确的信息收集,才能恰当评估出今后十年的市场价值。 如果收集来的信息错误,造成投资决策偏向,对公司发展不好。他们公司还很年轻,这一次机会难得,项目决策成功的话,可以昂头走出国门,使公司发展得到飞跃。越是紧张不容有失的工作,越不能给同事们增加无谓的心理压力。想到这儿,清荷刻意用轻松的口气说:“彭姐,回房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打好最后一仗,然后高高兴兴回家。” 彭小凤眉骨耸动,她不喜欢年轻上司使用“最后”这个字眼。开口想说些什么,见到邹清荷那张爽朗的脸,话又说不出来。她认为,自己的上司还很年轻,心不够硬,容易被旁事分心。以他的个人能力来说发展空间很大,却容易被有心人利用进而受到攻击。身为他的助手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他,溜到嘴边的话,停顿了将近一分钟还是说了出来:“邹总,您呐,缺少警惕心容易被人利用。心,要硬一些。” 清荷转身走了两步,他正打算回房睡觉,听彭小凤这么说他,认为她说这话是针对伍文光失踪的事自己过度深入,希望自己以公事为重不要失去主次。她的劝诫其出发点是为了自己好,便停下脚步展颜笑道:“谢谢,我知道了。”身为经营者,一名商人,天真地以为单靠待人以诚,坚持本我,挥洒热血就可以立足商界,那是愚蠢。 不狡黠不变通不冷酷不懂得算计,很容易被商潮吞噬,这些道理他都明白。只是,人不是孤立的个体,商人更不能只顾自己,互惠互利才是商道,一昧只追求已方利益必定会被抛下。 他从自己的经历中悟出人道,那就是一颗富有弹性的心远比坚硬冷酷的心更能自保,更能拓展属于自己的天空。除了亲情、友情,得到他人的帮助以及帮助他人可以构建隶属于自己的强大人际关系网。用钢铁铸成的心,不怕一般攻击,拒绝帮助他人也得不到他人援手,一旦遭受重击很难恢复,这样的人生他不要。如果明知伍文光需要帮助,却冷漠地置身事外,他办不到! 不了解清荷的过去,以为他真的是大老板柳承秉的表弟。彭小凤继续以一个年长者的口气对他说道:“邹总,你出身好,名校毕业,走出社会有亲戚提携,人生过于一帆风顺,对他人没有防备心也算正常。国内市场你有强硬的后盾,工作顺遂没受过挫折。国内的那一套在国外行不通。人啊,很复杂,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善良……” 清荷继续挂着笑脸,认真聆听彭姐的说教。他并不天真,他的经历超越同年人。经历过贫穷,感受过绝望;被人袭击,子弹也擦脸而过;遇上谋杀案,体会人性中的各种形态;也曾被人出卖过,亲人身临险境。当年因为母亲的病让他看到人情冷淡,这一路走来,早就阅历了人性中各种的阴暗面。有他这样经历的人,怎么可能天真地相信人性本善?他绝对不会对自己不认可的人伸出双手。他觉得自己只是求知欲、好奇心过强了一些,不喜欢混沌、含糊的局面,遇到疑惑、难解的事无法当作看不见。 “噫?!”一直在说话的彭小凤突然住嘴,隐藏在镜片后面的瞳孔无端放大,呆立不动。 清荷起先没注意,等了一会儿没听她开口说话,抬头见她惊诧地望着窗外,脸极度苍白找不出一丝血色。好奇地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离窗户只有几步远,立即掠了过去。 彭小凤张大嘴,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别看!” 可惜已经迟了,清荷已经站到窗户前顺着她的视线往下望。 这时整条街上的路灯全部熄灭,就连对面五星级大酒店的门口也是黑沉沉的。定睛细瞧,隐约看到对面酒店门口停着几辆车围着一群人,再仔细看,好像有人受伤了,下面的人乱成一团,有数人朝自己住的酒店跑来…… 下面出事了!清荷扭头低声对彭小凤道:“彭姐,回去休息吧,时间不早了。” 彭小凤没动,瞪着窗外不出声。 “彭姐!”清荷稍稍提高音量。 彭小凤受惊地动了一下,她的身体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哆嗦个不停。清荷知道她刚刚目睹了一桩不单纯的事故。抓住她的胳膊,轻声道:“我送你回房间。” 彭小凤的双腿不听使唤,她完全被清荷拖着走的。清荷带着她回到自己房间,让她坐在床上,关上门后递给了她一瓶矿泉水。把王南华弄醒,拿出文件夹塞在俩人手上。刚醒过来的王南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揉着惺忪的眼睛,脸上堆满疑惑却没提问。 “彭姐,别害怕也别紧张。说说你刚才看到什么。” 彭小凤左手抓着矿泉水瓶,右手捂住胸口,蠕动嘴唇盯着对面床上的王南华,过了半晌才喃喃自语:“不能说,别问我,不能说出来。” 清荷诚恳地劝道:“彭姐,最好说出来。独自闷在心里更加害怕,说出来让我们了解怎么一回事才好应对。” “应对?”彭小凤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坐在身边的清荷。 “有几个人朝我们酒店跑过来,肯定是在找目击者。” “目击者?!”彭小凤提高音调。 “嘘,小声!”王南华警告她。 彭小凤颤抖地拧开瓶盖,昂着脖子猛灌了几口水。惊恐地说:“他们——他们开枪——还击,子弹——子弹朝我——射——过来。” 清荷回想一下,说:“没见到子弹击破玻璃,也没听到枪声。” 彭小凤闭上眼睛喘气,等气息平稳才睁开眼睛猛地站起来,不安地在室内走动。她的情绪逐渐稳定,接着说:“有几个人从对面酒店走出来,其中一个突然脑袋开花倒了下去,围在他身边的人马上掏出手枪还击。这时路灯和对面酒店门口的灯突然熄灭……我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晓得了。”对她而言,那瞬间发生的事根本来不及反应。 “当时你在哪里?”王南华问她。 清荷替她回答:“我们就在走廊落地窗那边聊天,彭姐靠着窗站着。” 王南华皱眉,说:“落地窗?那儿的玻璃完全隔音。” 清荷叹气,抓着资料夹荷摇晃,说:“狙击手从我们住的这家酒店狙击对面酒店走出来的人,跟被狙击人走在一起的人看到呆在落地窗边的彭姐和我,以为我们是凶手。” 王南华捶打床铺,“真糟糕!” 清荷摇动手指,安慰道:“别担心,狙击手开枪后,现场与手上会留有射击残留物,经过检验就可以查明。” 第5章 魅影-05 彭小凤的不安并没有因邹清荷的话得到完全消除,总觉得身在异国他乡任何风吹草动都带有异变来临的预兆。她的心高高地悬着,找不到安定感。不过,把看到的事说出来心里轻松了一些。 清荷翻看手里的文件夹,眼睛并没去看里面的内容。轻声问彭小凤:“有没有看清中枪人的面貌?” “没看清。”彭小凤摇头,她只是随意张望,正跟邹清荷说话,注意力没集中在窗外。无意中瞄到有人中枪才刻意望过去,接着又被对面射过来的子弹吓住。虽然子弹并没击中自己,那一刻吓得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王南华没看到事发经过,感触不深,听邹清荷一说,知道不会受牵连,也就没太在意。打着呵欠说:“彭姐,不会有事,别担心,我送你回房去。” 彭小凤不想回自己的房间,跟男同事在一起胆子会大一点,只要平安度过今晚,等明天处理完公事,不管有多晚,她都要离开这儿回国去。 清荷看了一下表,凌晨一点四十九分,他记得拉彭姐回房的时间是在七分钟前。从对面酒店冲过来的人应该到了这层楼。他们看到这层楼的窗边有人,肯定会过来察看。这时打开房门出去很不理智。制止王南华送人,小声对他说:“南华,找出跟我们碰过面的官员联络电话,一旦有事,马上打电话给他们,请求出面处理。彭姐,你别站着,坐在沙发上拿资料看。” 王南华指着自己的大脑说:“不用找,号码都在脑袋里。”他的话刚落音,传来“嘭嘭”大力敲门声。 清荷站起来顺便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在彭小凤手里前去开门,刚把门打开,就被两把手枪指着头。彭小凤吓了一跳,手里的资料夹掉在地上,却不敢弯腰捡起来。 见对方拿枪对准邹清荷的脑袋,王南华冲上前大声抗议道:“你们干什么?” 清荷举起双手,慢慢地扭过头来,用眼神制止他别冲动。其中一个男人把枪口移向王南华,用纯正的普通话喝道:“别吵,都出来!” 面对枪口,王南华立即住嘴,有些害怕地靠近邹清荷,学他的样子举起双手,跟着他来到走廊,靠着墙与其他同事站成一排。他们出来后,另有两个拿枪的人冲进房间搜查。 他们面对着墙站着,不一会儿,其他房间的客人也被武力请出房间。没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等全楼层的人到齐后,立即粗鲁地给大家搜了身。客人们背对枪口,敢怒而不敢言。 清荷偷偷扫视了一下这些拿枪的人,认为他们没第一时间出示警员证应该不是警察;瞧他们动作放肆不把这些客人放在眼里,不像普通的私人保镖;虽然穿着便装,但他们拿枪的姿势,凝重的表情与粗鲁、简洁的搜身手法都表明他们是职业军人出身。想到对面酒店是市内唯一的五星级大酒店,被人簇拥着走出酒店门口中弹,随行人员立即开枪反击,也不怕误伤普通人,可以确定这位倒霉客人来历不凡。 “把身上的行动电话交出来!”带队的是一个皮肤深棕色,五官极为突出的三十多岁男子,他分别用马来语、英语、汉语重复了上面那句话。客人们都是从床上被叫起来的,只有邹清荷一个人带着手机,乖乖地从裤袋掏出来交给对方。对方不理会清荷的隐私,旁若无人地翻看他的手机。看完后也没把手机还给清荷,指着彭小凤、王南华还有邹清荷说:“你们三个人跟我来!” “邹总!”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同事表情慌张地看着邹清荷。 清荷展颜一笑,说:“大家别担心,回房睡觉,不要出门,安静地守着。”转头跟这个带队的男人说:“能不能给我纸笔?” 这名男子粗声粗气地说:“干什么?” 清荷微笑着解释:“我们明天,哦,说错了,应该说今天下午三点跟苏丹府预约见面商谈,如果到时回不来,需要给对方一个解释,不能无故缺席。我想留下口信,告知苏丹府一声。” 带队男子拧着粗眉瞪着面带微笑的邹清荷。邹清荷甩出一张好牌,表明他们是苏丹府的客商,请对方不要乱来。大马是议会君主制国家,由九大州的世袭苏丹和另外四州的州元首构成统治者议会。彭亨州又是大马最大的一个州,世袭苏丹有极大的自治权。大家都知道,大马九大州的苏丹都是皇族,跟他们挂上钩的客商身份不一样。大马因九七年的金融风暴陷入经济危机中,为了振兴经济出台多方面的优惠政策吸入外资,对外国投资者很礼遇。 搜查房间的人没有任何收获,把带队男子拉到一边低语了几句。带队男子走到正在检查弧形落地窗的人。他们聊了一会儿,带队男子走过来问本楼住客:“一点三十分,谁站在窗边?” 清荷拉着彭小凤的手臂说:“我们。” “其他的人回房关上房门,你们俩个留下!” 等大家离开,清荷和彭小凤站到先前的位置,各自描述了自己见到的情形。带队男子抓住清荷的双手翻来覆去地瞧了瞧,紧握一下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接着放开。接着走到彭小凤面前,彭小凤心里害怕,颤抖着伸出双手给他检查。检查完毕,对他带来的人扬手,用清荷听不懂的马来语说了几句话,那些人跟在他身后走了。 “请把手机还给我。”清荷叫道。 那男人回头,朝清荷招手。他那队人立即散开留出一条通道,他们一齐盯着邹清荷看。 彭小凤不想节外生枝,压低声音对清荷说:“手机别要了,买台新的。” 清荷轻声说:“手机里有许多客户的号码。你回房去吧,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都别开门。” 第6章 魅影-06 也没等清荷走近,对方就把他的手机抛过来,清荷心里不满,脸上却没表露出来,扬手小心接住。微笑着说:“谢谢。” 那男子多看了他两眼,扬手带着自己的人马走了。 等这些佩枪的人离开,清荷的同事们打开房门一窝蜂似的涌进他的房间。 彭小凤擦掉额头的冷汗,拍着胸口说:“真怕他们不由分说随便逮人交差。” 清荷笑道:“怎么可能。大家不用惊慌,都回自己的房间去。这只是第一波调查,等一下还会有警察过来问案。” “啊?还没完?真不讲理!扼杀别人的睡眠。”众人哀嚎,磨蹭着不肯离去。睡眠中被人惊扰,睁开眼睛即面对携带武器的横蛮陌生人,过惯了平安日子的他们受到惊吓,怀疑大马的治安不好。 “邹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觉得Boss邹知道些什么,大家瞪着好奇的眼睛想从他这儿打探消息。 清荷耸肩,摊开双手,作出一个不知道的手势,笑着说:“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别问我,自己去打听。”想了想,觉得这话说得不妥当,真要有人好奇心过旺,涉足踩进去,更加麻烦。这群同事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十岁,阅历不深不浅,正是多事好事热血沸腾精力过足的年龄段。加重语气叮嘱他们:“收起你们的好奇心,这儿比不得国内,少说话,不要乱打听!” “去,没意思……”最初的惊恐消失,打听不到八卦,大家嘟嚷着不甘心地离开。彭小凤本不想走被她的同屋强行拉了回去。 房间内只省下邹清荷跟王南华。清荷拿着换洗衣服走进浴室,打算洗澡,想了一下又拿着衣服塞进行李袋中,也不洗澡(他怕洗澡后被人怀疑消除射击残留物),瞄了一眼被人翻乱的行李,想着接下来还要应付警察,懒得整理直接倒在床上。 王南华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布往外瞧,倒吸一口凉气,回头冲着清荷说:“下面好多人,我们住的酒店被包围了。总觉得发生的一切不真实,跟电影情节一样。” 清荷正在想事情,听他这么一说,问道:“你们下午逛街,有没有听到什么传言。” 王南华走到他睡的那张床边一屁股坐下,盯着邹清荷说:“传言?你是指某个大人物来到此地,苏丹府宴请谁之类的小道消息?”回忆了一下,摇头又道:“没有听到这方面的传言。看刚才的阵仗吃了铁花生米的家伙来头极大,这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完结,只求别耽搁我们接下来的商谈。这事闹得大,有可能不抓到凶手,不放我们离开酒店。” 倒在床上的清荷翻身坐起,走到窗边往下望,果然停了不少车,远处街道还有不少警车朝这边驶过来,酒店的出入口被堵住。回到床边坐下,托着腮沉吟:“不知道中枪的人是谁?他们认为狙击手还在这家酒店里。” 听他这么讲,王南华打了个冷噤,如果凶手逼急了朝普通人乱放枪,或者抓一个人质强行突破人墙……先前那些拿枪的人不理会普通人加以还击,枪林弹雨……见邹清荷走回来,脸上还是挂着微笑,不由得吁出一口积郁在胸的废气,恭维道:“邹总,你真冷静。” 清荷扫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发青,猜中他的心思,取笑道:“怕中流弹?你想得太多了。狙击手通常比一般的枪手更冷静,他们善于伪装,个性沉稳,很少会击中目标后拿着枪无谋闯关。这类人除了目标之外不会故意惹事,成功击杀目标人物后会混入普通人群中消除自己的踪迹。你和彭姐不用担心,不会被当成凶手。” 王南华好奇地追问:“怎么说?” “你们近视。当狙击手的,除了心冷、手稳外还需要视力好,视力不好的人很难练成为神枪手。据我所知,常玩枪械的人手上有厚茧,腕力不差。枪法不是一两天能练成的,需要长时间练习,而且开枪射击时会有振幅,腕力、握力不强的人,很容易弄伤自己。” 王南华明白了,连连点头,冲着邹清荷竖起拇指,笑着说:“邹总,你懂得真多。也就是说只要把酒店的人全部集中起来,检查双手就能找出凶手。” 清荷双腿盘坐在床上,双手交叉手肘撑着膝盖,指背托着下巴,扁嘴苦笑。常玩枪的齐宁手上就没有枪茧,柳大哥说过可以用药把厚茧软化掉,检查双手并不能判断谁是凶手。想了一下,轻声对王南华说:“世事无绝对,检查双手未必能抓到凶手。我们住的酒店正好处于十字交叉路口,酒店大门和我们房间的窗户对准撒罗街,只有走廊窗户对准出事的繁星大酒店(虚构)。 如果走廊尽头的两间客房没有对准繁星大酒店的窗户,狙击手只能埋伏在走廊窗口边对外射击。为了住客的安全,走廊窗户玻璃都是封闭式的,根本打不开。走廊常有人出没,我认为那里不适合狙击手埋伏。某人中枪后,他的随行人员立即朝我们这层还击,表示射过去的子弹,方向与角度跟我们这层楼接近。我们住在七楼,阻击手很可能埋伏在六、七、八楼,临窗的两间客房里。” 王南华一怔,惊讶地问:“凶手有可能是我们七楼的客人?这层楼除了我们公司的人,另有六位住客,一家三口与一对情侣和一个单身游客。临窗的两个房间没人住……看不出他们六人谁是凶手。” “我跟彭姐就在窗边谈话,临窗的两间客房紧闭着,刚刚那些军人搜查了那两间房没发现异状,凶手应该不在我们这层楼。” 听清荷这么说,王南华放心了,再次恭维道:“邹总,你懂得真多。” 清荷苦笑,他曾经和三哥在一起被人狙击过,如果不是三哥发现情况不对,齐宁派来的保镖身手好,自己未必还活在世上。有过那样的经历,他当然会缠着齐宁询问有关狙击手与狙击步枪的知识。总觉得今晚的案子有些奇怪……据齐宁讲,狙击手在城市猎杀目标,选择射击地点多数在角度开阔的顶层或很少有人出没的空房间,一般不会混在住客多的楼层。原因是狙击步枪体积不小,虽然装有消音器,子弹射出时也会有不小的动静,容易被人察觉。彭姐看到中枪者脑袋开花表示射击距离不远,子弹威力大。据目测,走廊窗户离对方酒店门口的距离不足一百米,狙击步枪的射程一般超过500米,很少有人近距离狙击目标。距离近,凶手逃脱的时间短,这是不明智的举动。还有一点也很奇怪,为什么击中目标后,街灯与对面酒店门口的灯一起突然熄灭? 他正在胡思乱想,房门又被敲响。这次来的是关丹市的特殊刑事搜查科的刑警,他们先拿出警员证,说话彬彬有礼。一个是四十多岁的男子,姓魏叫魏伟雄,看他的五官和名字就知道是华裔。跟他同行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名叫加米尼尼,很沉默,进来后一句话也不说。 第7章 魅影-07 清荷他们出示了护照,魏伟雄看过之后递回给他们。他脸上浮出抱歉的表情:“对不起,打扰你们的休息。” 王南华见他的态度好,不反感这个人,摇手笑道:“理解,职责在身嘛。魏Sir,可以问问你吗?今晚几拔人来折腾我们这些住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坐在一旁的邹清荷听到,暗中为王南华叫好。王南华是他从别家公司挖过来的,外表看起来颇为老实,其实鬼点子很多,说话圆滑,很懂得人情世故。平时没事装笨扮傻自愿当小弟,把恭维他人的话当成口头禅随便乱甩,其实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奇怪青年。 清荷暗自观察魏伟雄的脸色,认为王南华的问话令他为难,可惜他没有正面回答的打算,直接忽略装成没听见,转过头对邹清荷说:“需要检查你们的房间和行李,请见谅。” 邹清荷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他心里有底了,这案子要求办案人员保密,不能随便泄露受害人的身份。 魏伟雄没亲自动手搜查,全是加米尼尼一人在做。 看着别人翻自己的行李,清荷心里不高兴,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魏伟雄靠墙倚着,视线落在邹清荷脸上。别看他脸上的表情温和,视线却像锋利的刀子,清荷觉得自己被当成嫌疑人正被他解剖分析,不甘心被他的视线压制住,站起来拿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笑道:“魏Sir,请问一下,明天上午我们能离开酒店外出吗?” 魏伟雄没回答,接过他递来的矿泉水,转手把它放在电视柜上。垂下眼睑,从口袋里拿出香烟叼在嘴上,打燃火机,点烟,满足地深吸一口,这一连串动作跟尹九月平时做的相似。抬眼见清荷瞪着他,挟着香烟问:“介意?” 清荷摆手,笑道:“不介意。” 魏伟雄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空白公用信纸,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圆珠笔,在纸上写道:“别出声,能聊聊吗?” 清荷点头。不开口说话用笔谈,魏伟雄这位刑警在搞什么鬼? 魏伟雄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加米尼尼,继续写道:“阿明拉吉拿过你的手机,可能在那上面动了手脚。” 清荷一怔,他又没在现场,怎么知道的?立即拿出自己的手机查看。没错,手机后盖被人动过。想了一下,站了起来用力把手机抛在地上,手机裂开,电池上附了一个陌生的金属片。正监视加米尼尼翻看行李的王南华听到动静,回头愕然地看着清荷,见他的手机摔坏,摇头,邹总不能煲电话粥了。清荷小心取下电话卡装进钱包,一脚踩在电池上,用力踩,还是不解恨。把手机残骸捡起来丢进厕所的马桶里,按了冲水按钮,看着它们消失在水的漩涡里。接着关上厕所门,坐在马桶上发呆。他想不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要在自己手机上动手脚,难道他认为自己是狙击手? “呯,呯!”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两声枪响。魏伟雄立即手握佩枪准备冲出去,加米尼尼跳起来动作比他更迅速,抢先一步冲了出去。 王南华吓得坐倒在地。 清荷立即从厕所跑出来,见魏伟雄正打算离开,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魏伟雄道:“别出门,锁好门,留在室内!” 过了几分钟,门又被敲响了,清荷开门,来的是魏伟雄,对他说:“枪手已经抓到,不会有人惊扰你们了。”嘴里说着话,却不动声色地塞了张纸条给清荷。 看着凌乱的行李,王南华有骂人的冲动,这种琐事不可能推给上司来做,只得认命地重新收拾。 清荷进了厕所关上门,看魏伟雄留给他的纸条,上面写着:十点,春来茶餐厅。把纸条撕碎丢进马桶冲掉。走到洗手台用冷水冲脸,轻拍面颊,对着镜子瞧自己的脸,表情有些憔悴,下巴冒出胡茬很没精神的样子。涂上刮胡液,仔细地剃掉胡茬,拿着毛巾擦去脸上的水迹。嗯,变得神采奕奕了。从厕所走出来,听到外面有说话声,朝开着的房门望过去,几个同事聚集在外面正热闹地聊着天。搜查他们房间的警察都走了,听说犯人已经抓到,松了一口气,彼此打探小道消息。 自毁手机令清荷的心情很不好,不想搭理人,关上房门,走到电视柜前,拿起魏伟雄曾经写过字的信纸看,写字的那一张被魏伟雄撕掉了。搞什么鬼?感觉很不好,他往床上一倒,脱掉鞋袜缩进被子里蒙头睡觉。 王南华收拾完两人的行李,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布往下望,围着酒店的车子都不见了。看表,不到四点,想不到这儿的警察工作能力很强,不到三个小时就抓住了凶徒。 不到八点,邹清荷被闯进来的同事吵醒。他们一大早打听了不少小道消息,正兴奋地议论着。从他们嘴里,清荷得知狙击手是八楼住客,是一个来自阿富汗的青年小伙子。那个叫阿明拉吉(拿了清荷手机的那位)的男人在八楼逃生梯口的垃圾桶内找到一套男服务生的衣服和一个装着M21狙击步枪的木箱,衣服上面沾有射击残留物。他以这套男服务生的衣服为线索,找到被人打昏躺在五楼杂物间的晚间客房服务生(男),救醒这名服务生后,他指证打伤他剥了他衣服的人就是那名阿富汗青年。阿明拉吉立即抓住阿富汗青年,对方反抗当场被击毙,尸体被抬走了。 “住在八楼的客人真倒霉,幸好我们住七楼。”彭小凤后怕地嘀咕。她喜欢八这个数字,前台服务员给他们七楼的房间时,她还为此生过气呢。 王南华的电话响了,室内人多嘴杂,大家的情绪高昂,很热闹怕听电话内容,便到走廊去接。不一会儿返回来对邹清荷说:“苏丹府把商谈的时间改了,约在上午十点。” “十点?”魏伟雄的纸条也是约他十点。 “怎么了?”王南华问他。 “时间有点紧。”清荷回答他。转头对同事们说:“各位,停止闲聊,大家赶快把商谈需要的资料重新整理一下,不要出疵露,九点半给我。我出去一下,九点半回来。” “去哪儿?”彭小凤跟在他身后追问。 “昨晚手机摔坏了,我出去买个新的。” “别去,我的手机借你用。” “酒店里空气压抑,我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清荷执意要走。 第8章 魅影-08 清荷拿着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碰到口袋里的钱包,想起里面的钱不多,找随行来的出纳员预支了一些钱,放进钱包里后立即出门。 他本想去八楼瞧瞧,有身穿制服的警察在站岗。改变主意搭乘电梯来到酒店大堂,大堂里人很多,每个人的脸色相当凝重,有几张眼熟的面孔,其中一位是跟他们接触过的苏丹府区域发展部兼对外交涉的官员散姆宁,他分明看到邹清荷却装着不认识。大堂的空气弥散着一股诡异味,清荷挑眉,自嘲地扁嘴,越发好奇被狙击者的身份。他眼尖,扫视大堂后发现刑警加米尼尼靠着柱子站着,身前挡着一盆观叶型盆栽,正偷窥集在一起谈话的人们。清荷觉得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反而更引人注目,标准的一叶障目。看来,那位来自阿富汗的青年当场被击毙,官方并不认为狙击事件到此结束。 清荷抓头,很想弄清整件事,强行压制好奇心,觉得有些辛苦。他认为狙击手只是用来行凶的兵器,使用这人形兵器的一定另有其人,觉得把嫌疑人当场击毙,太草率了,有杀人灭口的嫌疑。再说,狙击手刻意去抢服务生的衣服,只打晕他留下一个指证自己的活口,这事显得很不自然。极有可能那位阿富汗青年被陷害当成替罪羊,被打晕的服务生口供有问题。当然,也有另有一种可能,狙击手与狙击目标有私怨,击中目标后心愿已了无意脱逃,与搜查的人员进行拚死对抗,被对方错手枪杀;由于狙击目标身份特殊,官方才无法结案。就算这样,他没必要去抢服务生的衣服并打晕他,甚至让他认出自己。疑问很多,这案子不是一个人能独立完成的,是谁泄露了狙击目标者的行程?是谁弄熄了街灯? “邹。”有人在叫他。清荷立即扭头寻声望过去,是散姆宁。 见清荷回头,散姆宁脸上堆起热诚的笑容朝他走来。 清荷也走过去,俩人亲密地握手。 散姆宁先开口说:“真主保佑你平安无事。Sorry,让你遭遇到这事。” 清荷笑道:“No,没关系,另类经历可以丰富人生。” 散姆宁诧异地盯着,旋即笑了起来。爽朗地笑道:“怠慢了贵宾,是我们失礼了。走,去吃点东西。”他会多国语言,普通话讲得很好。跟他打交道,清荷特聘来的临时翻译根本派不上用场。当然,收集市场资料时,翻译还是很有用处的。毕竟,并不是所有的原住民都会讲汉语,这儿的华裔多数是用广东话来沟通。 俩人走出酒店,没人来拦阻他们。横过马路时,清荷朝繁星大酒店望过去,那边的门口也聚集了不少人,有穿警服的,也有穿军装的。清荷想,狙击目标可能是军人,身居高位的军人。 他们进了一间清雅的餐厅,店主替他们安排了一间无人打扰的房间。散姆宁点了拉茶和馕(在油炸煎饼,可以醮各种汁吃),俩人边吃边聊一些风土人情与各地的饮食习惯。散姆宁三十四岁,相貌英武,传言他与皇族颇有渊源,很受彭亨州现任苏丹的器重。清荷觉得散姆宁小心地避开自己想要探听的话题。也对,他们没有私交,由本地的华人商会牵线认识。初次见面时,自己的行程很紧,没机会坐下来闲聊加深彼此的印象。他们还是陌生人,不可能突然推心置腹成为知己。 散姆宁见他吃几口东西后停下,笑问:“不合口味?” 清荷笑而不答,他确实不喜欢吃馕。国外的美食虽多,他更喜欢吃自己亲手做的。 见他沉默,散姆宁盯着他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看,无法理解一个在商潮中翻滚的青年还能保有如此纯净的眼神。 清荷诧异地回看他,他脸上有什么吗?糟糕,忘记了,被同事吵醒后忘记刷牙洗脸直接出门……难道眼角糊有眼屎?啊,被对方瞧出自己没刷牙洗脸就吃东西……丢人呐……年龄增长,动不动脸红的习惯却改变不了。心里意识到这一点,越发感觉到自己像是做了亏心事般脸在燃烧…… 瞧见邹清荷的脸红,散姆宁先是愕然,随后双眼漾出笑意。正打算说些什么,突然有人敲门。 “请进。” 清荷扭头去看,脸上的温度瞬间冻结。进来的人居然是那个在他手机上动手脚的阿明拉吉。他今天西装革履,跟昨晚比起来像是换了一个人,不像兵痞像绅士。他手上托着一个精致的包装盒,看到邹清荷一点也不意外,扬手打了声招呼:“嗨,又见面了。” 散姆宁解释说:“阿明拉吉昨晚带队搜查,听说态度粗暴,惊扰了酒店的住客们。他毁了你的手机,事后觉得过意不去,希望能亲自向你道歉。昨晚事发突然,他身上担负的责任大,情绪失控,对你过分无礼,看在真主的份上,请你原谅他。” 阿明拉吉坐下,双掌合十,闭着眼睛喃喃低语了几句。接着把包装盒推到清荷面前,笑道:“赔你手机。” “您太客气了。手机是我自己不小心没拿稳摔在地上的,您不必介意。”清荷微笑着拒绝,把包装盒推回给他。手机是他自己摔坏的,对方没必要赔偿。他讨厌这个人,不想跟他打交道,更不愿接受他的赔偿。 散姆宁站起来,笑道:“邹,我有事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谈。” 清荷看表,八点五十二分。他也要走了,早点回酒店整理等下要用到的商谈资料。站起来,微笑着说:“散姆宁先生、阿明拉吉先生,我也该走了。约好十点与你们苏丹府进行商谈,现在得回酒店与同事汇合。” 散姆宁一怔,伸出手腕看表,面带疑惑地看着清荷,问:“你是说今天十点进行商谈?” “是的,苏丹府打电话过来要求更改商谈时间。”清荷见散姆宁疑惑的样子,诧异地想,难道这次商谈他不参加? 阿明拉吉张开双臂,搭在椅背上,大笑道:“邹先生,你找的借口太烂了。亚拉姆将军在关丹被暗杀,苏丹府现在乱成一团,怎么可能有心情接待客商?” 散姆宁冲着阿明拉吉说了马来语,他老老实实地闭上嘴不再吭声。散姆宁抱歉地冲着邹清荷道:“邹,我跟秘书室确认一下,看看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约定商谈的时间不对?是王南华听错了吗?亚拉姆将军就是那位被狙击者?阿明拉吉为什么要说出来?清荷朝他望去,阿明拉吉正盯着他。他的视线很冷,让人觉得不舒服。 散姆宁连打了几通电话,跟清荷道歉:“邹,对不起,商谈推迟到明天上午十点。阿明拉吉有事要跟你谈谈,我先走了。”他留给清荷一张名片后离开。 邹清荷重新坐下,盯着阿明拉吉,看不出这个人在想些什么。见对方迟迟不开口说话,便出声询问:“阿明拉吉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 阿明拉吉右手拇指擦了一下自己的鼻翼,咧着嘴唇露出古怪的笑容。接着手腕一翻,手里多了一把军用匕首,转动刀柄,刀锋发出炫人的冷光。“昨晚被暗杀的除了亚拉姆将军还有我的堂兄阿仆射·贾拉什。狙击手射出的第一枪击中亚拉姆将军的脑袋,他当场死亡。子弹从对面射过来,将军的卫士们看到对面酒店七楼窗口有人影,以为是狙击手立即开枪回击。接着街灯与繁星大酒店门口的灯熄灭,狙击手射出了第二颗子弹,轰破了将军的副手我堂兄阿仆射的脑袋。” 清荷垂下眼睑,静静地看着阿明拉吉那双指关节粗大的手舞动匕首,挑开盒子的包装纸,露出诺基亚手机盒。见他没继续往下说,问:“为什么把这种事说给我听?” “亚拉姆将军一直寻找他失踪多年的私生子。” “啊?!” 清荷惊愕地张大了嘴。 着阿明拉吉打开手机的包装盒,从里面拿出一张相片丢在清荷面前。 相片上的人清荷认识,假如服饰专属男模特伍文光。“伍文光是亚拉姆将军的私生子?” “他母亲姓吴,是华人,他随母姓,原名叫吴光耀,十六岁入伍,服过两年海军役,随后遇上海难失踪,想不到改名换姓在中国当了时装模特。亚拉姆将军得知他的下落后,特意从东马赶到关丹。昨晚伍文光就住在繁星大酒店,将军前去见他。听说父子俩重逢场面很不愉快,将军满脸怒色走出酒店立即被人狙杀,他的儿子伍文光同时失踪。将军来关丹,知道的人很少,这场卑鄙的谋杀与他儿子伍文光脱不了干系。” 邹清荷总算明白魏伟雄与阿明拉吉盯上自己的理由,他们肯定知道自己认识伍文光。不由得喃喃自语:“伍文光当了逃兵,闹失踪是怕被抓到送上军事法庭么?” 第9章 魅影-09 俩人都沉默下来,阿明拉吉收起匕首,一边观察邹清荷的脸色,一边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食物往嘴里送。从他嘴里发出“咯叽,咯叽”单调的咀嚼声。 见阿明拉吉吃得愉快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打算。邹清荷抚额,他还指望他能多透露一些内幕。想了一下,不客气地问他:“你在我手机里装窃听器,以为伍文光会联络我?” 阿明拉吉点头,并不否认这一点。“希望你跟我们合作找出伍文光,调查亚拉姆将军被暗杀的真相。” 邹清荷没有立即答应,颇有些怀疑地盯着阿明拉吉,就算有苏丹府官员散姆宁居中牵线,他还是不信任这个人。高官被暗杀扯出伍文光离奇的身世,听起来很不真实。这只是阿明拉吉的一面之词,可信度不高。就算他说的全部是事实,清荷也无意牵涉在内。他认识的伍文光不会把自己想法流露出来,更也不会向人求救,是一个心机深沉,连柳大哥也看不透的人。 阿明拉吉吃饱后拿着餐巾纸擦嘴,见清荷没应承跟他合作,便继续游说:“听说你跟伍文光的交情不错,他若想偷离国境,你打算帮助他?” 邹清荷笑着摇头,“阿明拉吉先生,我心里有几个疑问,没弄清楚前不会做任何决定。” 阿明拉吉笑了起来,带着瞧不起人的眼神盯着邹清荷,笑着说:“几个疑问?我是军人,很讨厌跟你们这些热衷于讨价还价的商人打交道。不过,像你这种喜欢思考的聪明人,我不讨厌。你想问什么?” 清荷也不客气,立即问:“你们既然想查出亚拉姆将军被暗杀的真相,为什么把嫌疑人当场击毙?” 阿明拉吉听后仰头大笑,丢下一句:“高估你了,又是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傻蛋。”站起来扭头就走。 清荷愕然地盯着他的背影,还以为他很难缠,想不到就这么简单地离开。难道嫌疑人被当场击毙只是谣传?昨晚的确听到了两声枪响,加米尼尼和魏伟雄冲了出去,没多久他魏伟雄回来说枪手被抓住,没说被打死。看来是今早同事们打探的小道消息有假。 他站起来打算离开,顺手把伍文光的相片放进口袋,目光落在阿明拉吉留下的手机盒,丢下有点可惜,拿了很麻烦。心想,亚拉姆将军在关丹市的繁星大酒店门口被暗杀,调查他死因地方与军部的人都会插手。跟魏伟雄约好十点见面,应该去吗?不想去,再跟他接触,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散姆宁是彭亨州苏丹府的官员,却为军部的阿明拉吉牵线,这里面内情相当复杂。 他邹清荷只是一个前来洽谈投资的商人,没必要卷入他国官员阴谋暗杀的黑漩涡里。如果阿明拉吉说的是事实,有着离奇身世的伍文光在服兵役期间失踪,跑去中国内陆当了一名中国籍公民,伪造了新身世。既然如此,干嘛要去参加选美大赛?干嘛要当服装模特儿?干嘛要来马来西亚拍外景?他不想回到马来西亚,可以找借口推掉工作。还有一点也很可疑,亚拉姆将军被狙杀到阿明拉吉来到七楼搜查,时间并不长,只过了十几分钟,他怎么知道自己认识伍文光?除非他们早就知道伍文光的行踪,调查过他在中国的经历。 今天的天气很晴朗。邹清荷没急着回酒店,独自在街上闲逛,随处可见身穿制服的警察在盘问路人,气氛显得紧张。 被跟踪了!街边竖着的灯箱映出有人跟着他。装着不知道,走进了一家诺基亚手机专卖店,挑选了一款手机,把电话卡接上。进了一家店面小,人少的小吃店,跟踪他的人没进来,立即打电话给王南华,找他询问与苏丹府商谈的会面时间,果然已改成明天十点。 清荷找他确认,“早上那通修改会面时间的电话,你没听错?” 王南华回复:“没听错。” “王南华,你和彭小凤留下,吩咐其他的人收拾行李和资料准备回国。” 王南华担忧地说:“我觉得他们不会放人,我们想离开酒店都不行,找他们抗议过。你快回来吧,大家都很不安。” “你联络华人商会的人,请他们来一趟酒店。做好跟苏丹府官员交涉的准备,务必请他们放大家走。”瞧见阿明拉吉走进小吃店面,连招呼也不打直接坐着他对面。清荷皱眉,挂断电话不满地对他说:“阿明拉吉先生,跟踪我没用,我不知道伍文光在哪里。” 阿明拉吉看着清荷手里的新手机,抓着自己的下巴,扮了一个鬼脸,笑道:“我们的话还没谈完,我去了一趟厕所,你居然溜了,怕我?” 清荷把手机放进裤袋,质问他:“难道说这案子不破,你们不打算放我们离境?” 阿明拉吉捏着自己的鼻梁不吭声。 清荷提出条件:“我留下,放其他人走。” 阿明拉吉站起来,双手插在裤袋里,轻声说:“这里不方便谈话,我们走。” 清荷没有异议,跟着他重新回到吃早餐的房间。房间被整理过了,桌上只留着诺基亚手机盒。清荷调整情绪,脸上堆起不甘愿的笑容,尽量放柔声音说:“你在我这儿纯粹浪费时间,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认识亚拉姆将军和你堂兄,他们的死根本跟我没关系。” 阿明拉吉摊开双手,放在桌子上,盯着他说:“我们开诚布公吧。昨夜那个枪手自杀了,在他身上追查不到任何线索。除了失踪的伍文光,所有的线索都断了。你认识伍文光,我们把希望寄放在你身上。他的事你知道多少?” 清荷对他提起选美大赛以及孤岛上的一系列谋杀案,大赛过后伍文光跟假如服饰签约,他们就没见过面了。最后总结:“我们的交情并不深,伍文光个性孤僻,不开口说自己的私事,不对别人提及他的来历。这次在吉隆坡偶遇,正好目的地相同,才一起同行。老实说,你对我提及他的身世,凭你的一面之词,我很难相信。就算你说的是事实,我觉得他并没能力布置这场暗杀,亚拉姆将军是他的生父,没理由用暗杀手段除掉自己的父亲。” “他们父子关系不好。有一个私生子是亚拉姆将军的污点。” 清荷扁嘴,心里很不以为然,生下私生子会成为污点,亚拉姆将军却偏偏要外遇生子,不能怪别人。有些不耐烦地说:“我认为你们的调查方向应该花在那些有作案动机的人身上。谁跟他们有积怨,谁是他们死后的得利者。我觉得,伍文光事前并不知道将军会来找他。这场狙击暗杀,肯定有人提供了将军的行踪,这个人很可能就在将军身边。” 阿明拉吉点头:“嗯,说得有道理。” 清荷问他:“你是将军的部下?” 阿明拉吉摇头:“我?不是。” 第10章 魅影-10 不是将军的部下?清荷吃惊地瞪大眼睛,接着又连续眨了数下。他的眼睛原本就大,现在更是轮圆了,滴溜溜的大得吓人。 阿明拉吉毫无预警地突然把手伸过来去摸他的眼睛。 清荷吓了一跳,抓着椅背往后移,闪开的速度虽快,眼睑还是被对方的手触到。阿明拉吉手腕一转,手指滑向他的脸庞。清荷怒气冲冲地伸掌为刀直接砍向他的手腕。阿明拉吉手缩得快,哈哈大笑起来。 清荷站起来,双手捶打桌面,恶狠狠地瞪着他,怒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阿明拉吉眼里邹清荷的迫力显然不够分量。无视怒火中烧的他,悠闲地把喜欢多动的双手搁在桌面上,脸上露着令人讨厌的痞笑。寒碜他:“剥掉你那层装模作样的假面,很有趣。” 这人的脸皮厚到油盐不进,清荷暗中告诫自己,不能发火,要冷静!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努力稳住呼吸,待情绪平缓后,不自觉地采用柳下溪的问案口吻:“亚拉姆将军走出酒店大门时,你就在他身边?” 阿明拉吉挑眉,似乎没料到清荷能在短短的时间内稳定情绪,也不喜欢他那种带质问的说话方式。逼视着他,反问:“你质疑我?” 清荷不退缩,果断地反击:“你把我卷入进来,我就有知情权。” “知情权?!”阿明拉吉哈哈大笑。 清荷不高兴地反击,“你堂兄被枪杀,你一点也不难过,其心叵测。”只要不是自己理亏,他绝对不是一个被人嘲笑被人欺负而不反击的软蛋。别小看了他那张诚实忠厚的脸,该出手时绝对不手软。 阿明拉吉一怔,他的普通话说得虽然很好,有些汉语名词的意思了解不够透彻,觉得清荷这话大有文章,笑容立即收敛起来,扁着嘴说:“不关你的事。” 邹清荷耸耸肩,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丢下一句:“没错,是不关我的事。”接着又说:“再见,跟你没话好些。我相信你还没权力敢私自扣押我,你想闹大,我无所谓,只要你承担得起引起国际纠纷的后果。” 阿明拉吉吃惊地张大嘴,随即拍掌:“想不到你还是一个伶牙俐齿的人。”见清荷真的要走,又说:“男人心眼别那么小,我会把知道的事说给你听。别介意,我们坐下来继续谈。我这里有两张相片,想不想看?” 相片?什么相片?清荷好奇地回头,只见阿明拉吉两只手各举着一张相片,左手举着的是俩个少年肩膀斜挎着书包,相互搂着对方的脖子笑得很开心。左边那个依稀可以认出是少年时代的伍文光,右边的那个下巴尖尖,眼睛大大,嘴唇饱满……清荷一怔,这少年酷似少年时期的自己。阿明拉吉右手举的那张非常眼熟,背景是白沙度假村,自己的视线正笔直地对着镜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表情很愉快。奇怪,不记得在白沙度假村拍过这样的照片,是谁在偷拍自己? 清荷不甘心地重新坐下,叹了一口气:“阿明拉吉先生,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您就别卖关子,说吧。” 阿明拉吉把相片推到清荷面前,笑道:“这是翻拍的相片,特搜科那边也有备份。你现在走出去等着被他们请去喝茶吧。听说魏伟雄泡的一手好潮州茶,只是杯子太小,一杯一口,喝起来很没意思。” 清荷懒得理会他的嘲讽,问:“相片是从伍文光的行李中搜出来的?” “在他的钱包里,逃跑时他把原件带走了。” 清荷想了一下,低声自语:“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伍文光在直落尖不辣海滩拍外景,发现有人跟踪他,特意绕过山间森林到Pelindung海滩等待跟踪者现身。意外的是跟踪者一直没露面,为了引出对方,他假装溺水,想不到等来的却是自己的同事。他只好一直装下去,后来被送到医院,跟踪他的人终于出现,他们有话要私下谈,他便撇开同事离开医院。他在医院失踪,他的同事准备报警,他和跟踪他的人不想警方涉入,便要他回到同事的身边……请问,你就是跟踪他的人吗?” 阿明拉吉摇头,“改名为伍文光的吴光耀,以服装男模的身份进入我国并没引起大家的注意。他的运气很差,在吉隆坡被人偷走钱包,为了追回钱包,跟一群职业扒手打了起来,漂亮的身手引人注目,随后警察赶到,他和扒手们一起被带进警察局。警察局里有位老警察没退役之前跟他在同一个营地服兵役,看到他钱包里的相片确定他就是几年前失踪的吴光耀。老警察翻拍了他的相片并向他父亲亚拉姆将军密告。亚拉姆将军立即派亲信调查来自中国的伍文光,他的行动惊动特军法。” “特军法?” “特别军事法庭。亚拉姆将军得知特军法有动作,希望赶在他们行动之前找到儿子,把他保护起来。吴光耀除了是逃兵,还犯了另外一个禁忌,与同性非法交往。这两项罪名,送上特别军事法庭绝不会轻判。” 清荷指着那张合照问:“站在他身边的少年是谁?” 阿明拉吉不怀好意地笑道:“吃醋了?伍文光没对你提及过去的情人?” 清荷皱眉,冷冷地说:“别胡乱猜测,我跟伍文光不是那种关系。” 阿明拉吉没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说:“他叫周莱椿,普通华裔家庭的独生子。亚拉姆将军察觉吴光耀跟周莱椿过于亲密,强行把儿子送去服兵役,不准他们见面。没想到吴光耀偷偷跑出营地私会周莱椿,俩人私会时被抓住,将军动用关系把事情掩盖下来。从那以后,周莱椿一家下落不明,没过多久吴光耀遇上海难失踪。” “你怀疑我是周莱椿?” 阿明拉吉笑了起来,“你不是,他的眼睛没你大。” 清荷盯着桌上的相片沉思,突然抬头直视阿明拉吉,严肃地说:“阿明拉吉先生,亚拉姆将军与伍文光见面,为什么会把你堂兄带在身边?你不是他部下,又怎么会在现场?” 阿明拉吉摆手,眉目间有了沉痛的阴暗,“错了,我堂兄回关丹度假。听说将军来了,特意去酒店接他,我陪他一起去的,想不到他被狙杀……” “阿明拉吉先生,你的调查会不会弄错了方向?” 阿明拉吉瞳孔收缩,紧盯着邹清荷:“你认为这场暗杀一开始就是冲着堂兄来的?” 清荷把椅子挪到阿明拉吉身侧,从口袋里掏出纸笔(这个习惯跟柳下溪学的),先在纸上画了一条横线标上1:30,再分别在横线偏右侧的上下,圈了两个圆点,指着线上的圆点说:“以凌晨一点半为分割线,将军中枪在一点半之前。”他接着在横线上的左上侧画出一条竖线,分成八格。一条斜线由线上圆点连到竖线的第七个格子,说“将军中枪,他身边的卫兵看到七楼窗前有人影立即开枪还击,你堂兄应该不会杵在原地当枪靶。记得他当时的位置么?” 阿明拉吉摇头,“将军中枪后,我观察了一下子弹射击的角度,第一个冲向赫佳大酒店,没注意身后的情况。” 清荷又在两个圆点的左侧画了条短竖线,指着这条竖线说:“时间来到一点三十分,街灯与繁星大酒店门口的灯同时熄灭,站在繁星大酒店门口的人,突然眼前一片漆黑,等他们适应过来,才发现你堂兄被狙杀。比起将军,你堂兄的死疑团更多。你调查的方向应该放在这里,时间与灯熄的原因上。是谁算准了他们一点三十分出现在繁星大酒店门口?” 阿明拉吉表情严肃起来,想了一下,说:“特搜科在调查灯熄的原因。” “特搜科和你们分开调查——一起合作不是更方便么?” 阿明拉吉摊开双手,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隶属处不同,特搜科的老大是联邦,我们只听令彭亨州苏丹府。” 第11章 魅影-11 清荷收起纸笔,把椅子挪开了一些,跟他保持两个位的距离,认真地问:“阿明拉吉先生,你的调查是为了查明真相还是为你堂兄报仇?” 阿明拉吉没有马上回答,头靠着椅背看吊顶,过了一会儿,嘀咕着说了一两句清荷听不懂的马来语。 邹清荷立即知道问他这话不合适,人心本来就复杂,加上身份与所处的环境不同,看待事物的目光与感受不一样。两个身居高位的军人被暗杀,阿明拉吉卷入事件中,对他而言不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答案不是单一的选A或者选B。再说,弄清真相和为他堂兄报仇,相互之间并不矛盾。 阿明拉吉的视线离开吊顶落在邹清荷脸上,再次说:“邹,我们合作吧。你很聪明、冷静、头脑好,我们联手查明真相。我可以请人安排你的随行人员今晚离境。” 清荷腹诽,先前还说他是傻蛋呢!这只变色龙,口风变得真快,不值得信任。转念又一想,不管愿不愿意,自己已被卷入事件中,不弄清真相对不起自己。说:“跟你合作也不是不行。不过,有些事我需要先弄清楚。” 见他松口,阿明拉吉脸上浮出喜色,连人带椅挪到清荷身侧,头枕着双臂伏在桌子上,侧盯着清荷看。 清荷没理会他,重新把纸笔拿出来。假装不经意地问他:“你是不是被逐出调查的团队,正在停职反省?” 阿明拉吉一怔,张大嘴蠕动嘴唇,喃喃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清荷转动手里的圆珠笔,大眼睛笑得眯成一条抛物线。猜中了!果然是这样。以这家伙粗暴的行事风格,低声下气求自己这个外人帮忙显得很不合理。知道自己对他没好感,特意请散姆宁居中牵线引见,采取这种迂回曲折的手法和他的兵痞形像不符合。笑吟吟地说:“这个啊,只要稍稍推理一下就可以得出答案。昨晚被你们抓获的那位来自阿富汗的青年自杀后,你们的搜查立即被终止。嫌疑人自杀,线索被中断。没制止他自杀,带队搜查的人你需要背负责任。以你为首的搜查行动引来酒店住客们的反感,想必有不少客人向苏丹府提出抗议,散姆宁先生早上被迫前来酒店赔礼调停,这也是你的责任。就凭这些,他们也会把你逐出搜查队伍,停你的职要求你反省。如果是在我国有一条规定,执法人员的亲人被杀不会让他参予调查、审判。” 阿明拉吉咬着牙,支起上身,双手捏成拳头,捶打桌面。恼火地说:“绝对不能放过凶手!我不相信那个自杀的小鬼就是狙击手!我摸过他的手骨,可以肯定那双手没握过狙击步枪!” 清荷收起笑容,吃惊地问:“那他干嘛要自杀?” “你去过阿富汗吗?” 清荷摇头。 阿明拉吉掏出香烟点燃,猛吸了几口,接着说:“听说阿富汗的某些山区很穷,只要给他们家人留下一笔钱,他们什么都肯做,包括他们的命。” 清荷作好笔录准备,认真地说:“阿明拉吉先生,从你冲进我们酒店开始说出吧。” 阿明拉吉右手挟着香烟,点点头,组织了一下语言,放慢语调说:“我冲进赫佳大酒店立即吩咐跟过来的人封锁酒店的出入口,严令不准放走任何人,同时要求柜台交出住宿客人的名单。当时我们的人手不多,守住门口、楼梯间与电梯出入口后根本没办法进行搜查。我一边打电话招集人手,一边拿着住客登记名单,正打算冲上楼去,想不到我堂兄的亲兵慌张地跑过来,告诉我堂兄死了。 我不相信,返回繁星大酒店门口一看,堂兄真的死了。随后,我叫来的人手也到了,夺了一把亲随带的佩枪放在身上,带着他们重新冲回你住的酒店。我吩咐部下一层层搜查,我则带着一部分人直接冲上你们七楼,查看环境后判断狙击手不是在你们这层出手的。接着我走楼梯去八楼,接到部下打给我的电话,说是在五楼的杂物间发现一个被打晕的人。我匆忙赶去五楼,那人被踢伤肋骨晕了过去,招来值班员一问,得知他是五楼的夜间客房服务生,在酒店工作了三年是本地人。 给他施急救,等了十几分钟,他醒了过来告诉我,凌晨一点左右他带着宵夜从大堂坐电梯回五楼,有个客人从外边回来跟他后面进了电梯,按了八楼却跟着他到五楼,他有些害怕,对方先按住他的口鼻把他拖进杂物间,剥他的衣服,他拼命反抗被对方猛踢了几脚痛晕过去。我们的人已经搜寻了各个楼层,没发现射击的痕迹。 听了服务生的话,我再次带队去八楼,在楼梯口的垃圾桶里找到装着M21狙击步枪的木箱和一套服务生制服,制服的袖口留有射击残留物。被人打伤的服务生认出这是他的制服,我们包围了八楼,闯进住客房间,让服务生指认打伤他的人。自杀的阿富汗青年住在813,对着繁星大酒店的走廊窗户左边倒数第二间。 我们闯进去时他正在厕所里,勒令他开门,他不肯开,我的部下撞开门时他手里拿着一把手枪射了一发子弹,我把部下拉开躲过子弹刚准备还击,想不到他对准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当场死亡。特搜科的人赶来,把我们全体扣留起来。今天早上六点才把我放进来,我被停职了,不准我插手调查。正如你推测的,特搜科的人怀疑泄露将军行踪的人就是他的亲随,认为将军和我堂兄被杀,是亲随中有人出卖了他,全部软禁起来接受调查。” 清荷问:“八楼没找到射击痕迹?” 阿明拉吉手上的香烟已经烧完,他把烟蒂丢在地上用脚踩熄,摇头道:“找到了。就在阿富汗青年的隔壁房间815。我的部下搜查时没注意,墙被挖了十来公分的方洞,用床挡着,有射击残留物,洞口用外墙瓷砖塞着,从外面的街道往上望,看不出异状。” “815无人居住?” “有人预订了,没住进来,预订者的名字叫周莱椿。” 清荷愕然,张大嘴半天合不拢:“就是那个下落不明的周莱椿?” “没人相信这是巧合。将军离开伍文光的房间后,他从窗口逃跑不知去向。特搜科正在寻找他们俩人。” 清荷不再说话,在纸上迅速写下伍文光(吴光耀)、周莱椿、亚拉姆将军的名字用线连起来,接着又写下被打伤的五楼服务生,自杀的阿富汗青年,画上两个圆圈。想了一下,又在阿富汗青年上面写下813和一点左右,周莱椿上面与下815和一点半。在亚拉姆将军旁边写上阿明拉吉的堂兄字样。 阿明拉吉凑过来看他写的东西,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清荷盯着自己写的东西,双眼突然明亮起来,“阿明拉吉先生,我觉得我们的调查应该把将军与你堂兄被杀分开来分析。你记得将军当时带有多少亲随?” “没数,十多位吧。” “你堂兄带了多少人?” “除了我,另带了五位。” 清荷在阿明拉吉的堂兄的后面写了数字6,在亚拉姆将军上面写了1?。 “你堂兄什么时候进入繁星大酒店的?” 阿明拉吉停顿了片刻,回答道:“晚上十一点半,他在酒店跟人有约,一点多出来时遇到将军,约他去家里住。” 清荷摇头,叹着气说:“你说谎了,你堂兄并不是特意去酒店迎接将军。” 阿明拉吉不好意思地搔着下巴,迟疑了一下说:“我跟堂兄欣赏的一位歌星来到关丹住进了繁星大酒店,我们去拜会她,不能说出她的名字引出丑闻,所以隐瞒了实情。” 清荷追问:“歌星是谁?” “一定要说?” “为了查明真相一定要说。” “平欣妮(虚构)。” 不认识,听名字觉得应该是华裔。清荷把这个名字也写在纸上,在上面标明了11:30。 阿明拉吉不满地说:“为什么把她的名字写上去?” 清荷严肃地说:“上面列着的是目前我所知道的涉入案件者名单。” “跟平欣妮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等查清后由事实来说话。我问你,你们去见这个歌星是临时起意还是通过预约?” 阿明拉吉的脸色凝重起来,说:“两天前预约好的,为了跟她会面,昨天中午堂兄特意从东马赶回关丹。” 清荷在他堂兄下面标上昨天中午,话题一转,接着问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伍文光是将军的私生子?” “堂兄回来后把这事当成笑话说给我听。说特军法曾为此事找上他,他调查过吴光耀。” “将军死后,如果你堂兄没被暗杀,身为将军的副手,是不是直接顶替他的职位?” “是。” “阿明拉吉先生,你请人调查一下平欣妮的生平,我希望能跟她见上一面。” 阿明拉吉为难地摊开双手,说:“她的狂热歌迷中有皇族,身后有保护者,想见她一面并不容易。” 清荷看表,十一点了,对阿明拉吉说:“请你安排我跟魏伟雄见面。” 阿明拉吉对魏伟雄没好感,不高兴地问:“为什么?” “找他探听消息。不主动找他,他也会找上门来。” 第12章 魅影-12 阿明拉吉无法反驳清荷的话,原本瞧不起的软弱小商人出乎意料地头脑灵活。觉得握在手里的主导权无形换位,心情不舒畅,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眼珠一转,把桌上的手机盒推到清荷面前:“把它带上吧,电话卡里有我的联络号码。” 清荷挑眉,把手机盒推了回去,摇着头说:“里面加装了跟踪与窃听用的东西吧,我不需要它。阿明拉吉先生,你能弄到繁星和赫佳大酒店的平面与立面图吗?”他整合一下打听来的消息,想把发生的事说过柳大哥听,却不想当着阿明拉吉的面打电话。走出这家餐厅,可能会遇到特搜科的人,被缠住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脱身;回酒店再打吧,有一班同事在,别想抽出时间聊电话。这里很安静,最适合聊电话,打算把阿明拉吉支开。 阿明拉吉愕然地问:“平面、立面图?” “嗯。815室内的墙被事先挖了一个洞;受伤服务生的证词;阿富汗青年的自杀;这些都显示将军与你堂兄之死是有预谋的暗杀。凶手在动手前肯定调查过两家酒店内部布置与周围的环境。你找图纸时,顺便调查一下以前谁找过它。你知道伍文光入住繁星大酒店的房号吗?” “T1107,平欣妮住在A1801。” 清荷连忙在纸上标明,写完后见阿明拉吉根本不行动,站起来不客气地说:“行动起来,光坐着动嘴皮子解决不了问题。” 阿明拉吉呲牙,“午餐时间到,吃完饭再干活。” 清荷懒得理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打开门走出去。这家餐厅生意很好,外面的大堂人满为患。他眼尖,发现有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朝他这里张望,瞧他们的坐姿不是军人就是警察。沉吟了一下,他对忙碌的服务生招手,点了两份套餐。 阿明拉吉见他返回来,取笑道:“怎么回来了?” “外面有人盯着。打听一下,是哪路人。”清荷托着脸颊皱眉。顾不得阿明拉吉在房间里,直接拔柳下溪的手机号码。运气不好,他的手机关了。换他办公室的座机,响了十来下,无人接听,只好给接线员留言,等柳下溪有空给他回电话。柳大哥在开会吗?腹诽,他们的会真多! 阿明拉吉打了几通电话,扬了扬手机,说:“邹,魏伟雄一点过来找你。我问过了,盯在外面的不是特搜部的刑警,应该是特军法的,他们以为你是吴光耀现任情人,等着抓你问话。放心,这家店在皇族名下,他们不会冲进来抓他。” “哈。”清荷拍额,真是一些被苍蝇屎糊住眼睛的家伙。点的套餐很快送上来,清荷心里烦燥,食不知味。 同一时间的北京。柳下溪从会议室走出来,抬头看天,晴空无云,停下脚步发呆。有人冲他喊道:“柳处长,你的午餐送来了,在接见室。” 柳下溪道了声谢,改变方向朝接见室走去。给他送餐的人一定是胡莞明,他太老实,每次送餐过来都规规矩矩呆在接见室。他在清荷的公司当保安部主任,其实是清荷的私人保镖。只听清荷的话,以前出差会把他带在身边。这一次很不凑巧,临出国前,他家里有事请假没跟着出国。销假回来,清荷不在,闲得发慌,每天从餐馆炒菜给柳下溪送来。他不怎么爱说话,总是沉默地等柳下溪吃完后把碗筷带回餐馆。柳下溪很不习惯他这个样子,说过一次不用送餐了,哪知,他第二天照样送了过来。柳下溪也就懒得说第二遍。 今天,胡莞明没老实地坐在室内等,正站在走廊朝柳下溪来的方向张望,见他过来,大步走上前,脸上挂着有话要说的表情。 柳下溪先开口说:“小胡,谢谢你。” 胡莞明刚开口准备说话,有人冲着柳下溪喊:“柳处长,你表弟要你打电话给他。” “对不起,等我一下。”柳下溪掏出手机,进会议室前把手机关了,一直没开机。翻看未接来电显示有清荷的电话号码。他有些诧异,没想到清荷会白天打电话找他,打过去接通后立即笑着说:“清荷吗?公事办完了?回来时要我去机场接你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电话另一边的清荷心里一暖,心里的烦闷散开,压低声音说:“柳大哥,对不起,明天不能回家。” “怎么了?”柳下溪一怔。 被柳下溪遗忘的胡莞明连忙插嘴说:“上午跟邹清荷一起出国的同事打电话回公司说,他们被困在马来西亚的一家酒店,那里的警察不准他们离开。董事长跟那边的熟人联络了,听说邹清荷跟凶杀案的嫌疑人关系密切,暂时不能离开。” 柳下溪愕然,清荷怎么会跟国外发生的凶杀嫌疑人关系密切? 邹清荷瞄了一眼阿明拉吉,见他坚起耳朵偷听,索性摊开来说:“我被卷入一起案件中。” 柳下溪轻声对着手机说:“别急,慢慢来,从头说吧。” “昨晚一点半左右对面酒店门口发生……”清荷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事说给柳下溪听,说完了问他:“你怎么看?” 柳下溪盯着抄录下来的资料看了一会儿说:“我想有两种可能,一是,两位死者是权力倾扎下的牺牲品;二是,周莱椿的复仇。没看到现场和尸体,无法作出正确的判断。清荷,你呆在酒店不要出门,等我过来。” 清荷高兴地问:“能请到假么?” “没问题。”柳下溪盘算坐飞机需要的时间,突然想起自己的护照过期了,需要重新办理。下午得跑出入境管理处一趟。死者是马来西亚军中现役将领,不知道齐宁那边是否知道一些内幕,等一下联络他探探口风,想了一下对清荷说:“晚上再给电话。答应我,别轻举妄动,一切以安全为上。大哥已经知道你们那边的事,他联络了当地的熟人,他的熟人下午应该会去酒店找你。不用急,等我。”想了一下又说:“万一——伍文光找上你,别理他!” 清荷搔头,有点为难,还是应了一声:“好。”打完电话,回头瞧,阿明拉吉不在室内。聊电话时太认真,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出去的。跟柳大哥说了发生的事,心里有了底气。他挺直背,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等魏伟雄过来找他。 胡莞明怕柳下溪忘记他,等他挂断电话马上说:“我跟你一起过去。” 柳下溪点头。 第13章 魅影-13 胡莞明听说他们被困在关丹,懊恼没跟着邹清荷一起出差,很想马上过去救他们脱困。可是,他没旅费。公司待他比较特殊,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掉公司的一部分借贷,余下的钱全都交给家里。上午柳下溪在开会,找不到人。借着中午给他送餐,想找他借钱。对他来说,找人借钱很难开口。不过柳下溪不同,他是邹清荷的情人(跟在清荷身边有一段时间,知道这俩人的关系),一定会借钱给他。 8号发的工资没用掉多少,还在柳下溪的口袋里。请了假,跟回去拿行李的胡莞明约好见面的时间。匆匆开车回家拿了过期的护照、户口本,拍照,送去出入境管理处。熟面孔多,也没排队,优先替他办了。忙完这一茬,偷空打电话给大哥柳承秉询问清荷那边目前的情况如何。柳承秉不以为然地教训弟弟:“一点小事,别自个儿乱了分寸。慌什么?清荷多遭遇一些事,历练一下没坏处。他好歹也算半个练家子,旁人轻易伤不了他。只要那边的官方接规矩办,把事给查清楚了,闹不大。他们不按规矩来,我们才好动手捞人。不到那一刻,脸皮脸面别随便撕破。都二十一世纪了,野蛮规则行不通。淡定一些,别一直把他当成长不大的孩子护着。” 柳下溪讨了个没趣,心里生出一股闷气找不到出口,憋得难受。 柳承秉见弟弟不出声,知道自己话讲得太重,语气一转,笑着说:“好了,知道你担心。你要去大马,我马上叫人帮你把机票订好。” 柳下溪说:“订两张。” “还有谁跟你一起去?老三?别带他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三哥不在家。是小胡跟我一起去。”三月底,齐宁工作突然调动,明面上说去新疆支援建设,容许带家属,便把三哥带走了。这事机密,瞒着柳承秉等人。柳下溪蛮疑惑的,齐宁干的都是暗活,晒不得阳光,怎么要带三哥一起走?不赞成享受惯了的三哥去新疆。齐宁解释,这次他是去当教官,不是机密任务。 柳下溪不知道齐宁有明与暗两种身份,明面上他是某特种部队的年轻上校,八面玲珑的他仕途顺畅,前景灿烂。上面承诺,他在新疆呆上十二个月,破格提升他为大校。自从齐宁和三哥去了新疆,柳下溪还没跟他们联络过。试着打齐宁的电话,居然没信号。 晚上八点五十分,柳下溪到了香港国际机场,去关丹最快的班机得等到明早八点四十五。下了飞机后,柳下溪立即打电话给清荷,手机里传来优雅的女声,分别用多种语言说:“查无此号”怎么可能?再次确认拔出的号码,号码没错,是清荷的,不死心继续地再打一次,依然是“查无此号”……清荷出事了?! 胡莞明提着行李过来,见柳下溪脸色铁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胡,你有清荷秘书的电话吧?” 胡莞明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公司员工的电话联络薄递给柳下溪。 柳下溪看了一下名单,输入王南华的电话号码,很快接通。 王南华不认识柳下溪,看到陌生的手机号码,先出声问:“您是谁?” 柳下溪说:“我是邹清荷的表哥。请他接电话。” 王南华对不认识的人相当戒备,不想多透露邹清荷的事,冷淡地说:“邹总?他不在。” 柳下溪捂住手机,悄悄对胡莞明说,“你来接听一下,是不是王南华的声音。” 胡莞明把手机接过来对王南华说:“我是小胡,邹总去哪里了?我们有急事找他。” 王南华听出胡莞明的声音,消除戒备,焦急地说:“邹总今天早上八点左右离开酒店一直没回来。九点多,他打过电话说很快会回来。我们等了很久,这中间有几拔人来找他。我打电话过去找他,他的手机一直占线打不进去。下午一点多,他的电话通了,还没说上几句话,他就把电话挂了。下午,我们跟苏丹府交涉成功,我和彭姐留下,其他的人都办好手续去了机场,乘晚上七点半的飞机离开。我送他们走,刚从机场返回酒店。守在酒店的彭姐只给我留下一张纸条,说邹总失踪了,她和警察一起去找他,要我留在酒店等消息。我打邹总的电话,显示‘查无此号’。” “清荷挂机前跟你说了什么?听到他周边有其他的杂声吗?” 王南华并不知道他讲话时,另一边的手机已经换人接听,柳下溪突然开口说话吓了他一跳,差点按到挂断键。回想下午一点多跟邹清荷的几句短暂对话…… (以下是他的回忆:听到对方的手机响了数声,终于有人接听,王南华松了一口气,说:“邹总,苏丹府的人过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交涉的事交给你处理。”邹清荷的声音有点小,嘈杂声大,可能是在街上。 王南华为难地说:“他们指名要见你。” 邹清荷回答:“我还有点事走不开。苏丹府来的官员是谁?”还没等王南华回答,邹清荷急忙又接着说:“等一下打电话给你。”接着他的手机挂断了。挂断之前,王南华依稀听到有人喊道:“邹生,闪开!”) “王南华,把你住的酒店名称与房号发在我手机里,跟酒店服务台联络一下,我和胡莞明今晚会过来。” 王南华回答:“好,我去机场接你们。” “不用了。如果到了吉隆坡没班机到关丹,我们会打车过去。” 结束跟王南华的谈话,柳下溪对胡莞明说:“我去换机票,改乘今晚去吉隆坡的,你在这儿等我。” 4月15号,6点11分,柳下溪和胡莞明出现在赫佳大酒店门口。王南华和彭小凤在门口等着他们。彭小凤满脸倦色,声音有些沙哑,愁眉不展地说:“还没消息。” 柳下溪瞧着酒店周围有不少警察巡逻,不吭声,提着行李箱走进酒店。四人进了王南华的房间,彭小凤细心,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早点。柳下溪拿出纸笔写上散姆宁的名字递给王南华:“请他来酒店一趟。” 他一边吃东西一边对彭小凤说:“找一张关丹市地图给我。” “我房间有。”彭小凤立即走了出去。 柳下溪见胡莞明不吃早餐,劝道:“小胡,多吃一点东西,蓄积体力。” 王南华连打了几个电话,跟散姆宁联络上。回头对柳下溪说:“他半小时到。” “王南华,你有夏导演的电话吗?联络他。” “好。”王南华翻出名片夹,找到夏导演的名片,立即打电话过去。接通了,把手机递给柳下溪。“夏导演吗?我是邹清荷的表哥柳下溪。” 在北京,柳家兄弟商界有柳承秉,玩乐圈有柳逐阳,公安部门有柳下溪,知道他们的人不少,夏导演对他也略有耳闻。笑着问他:“柳处长,稀客,找我有什么事呢?” “伍文光跟你们在一起吗?” “小伍?他在关丹。奇怪,连你也在找他啊。找他的人还真不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在哪儿?” “曼谷。” “听说伍文光溺水住院失踪后又回来。他当天晚上没跟你们住同家酒店?” “没有。他回来找我请假,说有事要处理。他直接打电话给大老板(指柏纯),大老板点头,我没办法强留他,请完假他就走了。十四号早上,我们正要离开关丹,有几个警察过来问他的情况,还搜了我们的行李,问他们是不是小伍出了事,他们什么都不说。” 彭小凤把关丹市地图拿来摊在床上,有两张,一张是中文版,一张是英文版。柳下溪在中文版的地图上把赫佳与繁星大酒店都圈起来,问夏导演。“你们十三号晚上住哪家酒店?” “我们?迎宾酒店。” 地图上有三家叫迎宾的酒店。柳下溪继续问:“哪条街?” “蓝色大道。柳处长,小伍犯了什么事惊动你这位刑侦处的处长?” 柳下溪道:“我刚到关丹,也没弄清楚怎么一回事。”找到了,用圆珠笔圈上。 “回北京找你喝酒。” “好。” 柳下溪挂了电话,吃完早餐对彭小凤说:“彭姐,十三号晚,你看到的事跟我说一下。” 彭小凤问:“你是邹总的表哥?做哪一行?” 柳下溪把自己的警员证掏出来,对她说:“我是刑警。” 彭小凤带他到走廊窗户边,跟他讲明她和清荷当时站的位置,把看到的事重新说了一遍。柳下溪在速写本上画出走廊与窗户,并把清荷与彭小凤画上。接着从胡莞明手里接过望远镜,观察对面繁星大酒店。看了一会儿,让胡莞明替他拿着速写本,左手持望远镜,右手在速写本上画出繁星大酒店的线稿。繁星大酒店门口离车道有一个小型广场铺着硬质地铺,除了灯柱,广场上没有任何屏障物。 柳下溪画完后问彭小凤:“中枪的人倒在什么位置?当时车道上停了几辆车?” 第14章 魅影-14 彭小凤指着他的画上离酒店门口不远的地方说:“我记得是好象是倒着这里的。车吗?停了不少辆,没数。” 柳下溪在她指定的位置画了一个倒下的人形,接着又在车道上增添了三辆车。 彭小凤看到后说:“比这还要多,应该有六七辆的样子。”她迟疑了一下,推了推眼镜对柳下溪说:“我认为当务之急先找到邹总,死人的事跟我们没关系,不用管吧。” 柳下溪一边在画上加添了几辆车,一边放柔声音说:“邹清荷失踪,跟这案子脱不了关系,摸清案子找到他的机会大。虽然他对这座城市不熟悉,但他记忆力好,方向感强,不可能迷路走失。假设他的手机和钱包丢了,他也会办法联络上你们。”他把担忧和不安的猜测压在心底,有些话不想对彭小凤等人说,他知道清荷被这桩案子困住了。盲目地上街寻找他,如同大海捞针,并不明智。 散姆宁来了,开口就说:“邹失踪了?是真的吗?” 柳下溪看表,离王南华放下电话到他出现刚好三十分钟,是一个很守时的人。他不知道清荷失踪的事?从他那张憔悴的脸上看不出在说谎。柳下溪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说:“是的,他失踪了,我们需要您的协助。” 面对柳下溪极有威慑力的眼眸,散姆宁瞳孔收缩,脸上依然带着微笑说:“您是?” 柳下溪出示自己的警员证,“我是邹清荷的表哥,是个刑警。” 散姆宁认真看过后把警员证还回给柳下溪:“对不起,令表弟失踪,我们会全力寻找他。” “散姆宁先生,请您安排让我见这几个人。”柳下溪拿出纸笔写下阿明拉吉、魏伟雄、加米尼尼三人的名字。见散姆宁接过纸条后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柳下溪接着又说:“听说昨天早上您带我表弟去了一家餐厅,我也想去那家餐厅看看。表弟失踪之前曾经跟我通过电话,他好象被贵国军方的人误会。我猜想,他是不是被军方的人带走了?请您打听一下好吗?” “军方?”散姆宁拿着纸条到走廊里打电话去了。 王南华不时偷瞄柳下溪几眼,不安地在室内走动着;彭小凤坐在沙发上双手紧握在一起,眼睛盯着房门,静候散姆宁打完电话带回好消息;胡莞明坐在床上看地图,拿了支铅笔在上面圈了几个地方。来的途中,柳下溪跟他说了这边发生的事,他认为邹清荷被绑架了,在找绑架犯藏人的地方。 柳下溪坐在床上,闭着眼睛沉思,清荷跟他说过,昨天下午一点魏伟雄会来找他。王南华跟清荷通电话时隐约听到有人在喊“邹生,闪开”,喊他的人可能就是魏伟雄。特别刑事搜查科的刑警魏伟雄,找他应该不难。他跟清荷会面后出现了什么变故?根据清荷的描述,魏伟雄办案相当谨慎,四十多岁,起码有十多年的工作经验。他的搭挡加米尼尼很年轻,能进入特搜科,表示他是难得精英或者有深厚的背景。但这对搭挡默契好象不足,彼此不信任对方,各自喜欢单独行动。问题人物,下落不明的伍文光到底在哪儿?还在关丹吗?清荷的失踪跟他有关系吗?掌握的资料太少,无法判断。清荷怀疑伍文光的旧情人周莱椿和歌星平欣妮与亚拉姆将军和阿仆射·贾拉什的被杀有关。来医院接走伍文光的女人是谁?神秘的周莱椿男扮女装或者是他生父的部下?睁开眼睛问彭小凤:“彭姐,十三号晚,伍文光进的是哪家医院?” 彭小凤说:“清真红十字会医院。”她突然很生气地说:“医院离酒店很近,就在繁星大酒店背后。我跟邹总被出租车司机摆了一道,欺负我们是外地人,故意拖着我们绕城兜了一个圈。” “绕城兜圈……”是偶然吗?如果出租车不兜圈,清荷会不会跟正离开医院的伍文光撞上?柳下溪看地图,清真红十字会医院很大,这种带有庭院的大型医院一般会有两个以上的出口。伍文光想避开摄影师助理,应该不会走正门。有趣的是,医院与繁星大酒店背对背相邻,晚上伍文光就住在繁星大酒店里,是巧合吗?应该不是。市里的医院不少,为什么偏偏把伍文光送来这一家?开车的是伍文光的同事摄影师助理……“彭姐,你马上把这边的房间退掉,住进繁星大酒店,查一查T1107与A1801房间的位置。”跟彭小凤交换电话号码。她是行动派,讨厌坐立不安的等待,立即回房间收拾行李。 王南华对柳下溪说:“我也要帮忙,让我干点什么吧。” 柳下溪从行李箱中拿出几张清荷的单人彩照,递给王南华说:“等一下我大哥在本地的朋友会派几个人过来帮忙,你跟他们一起上街去找清荷。相片如果不够,去复印几份。看看清荷昨天到过哪些地方,打听一下这几天街上发生过什么异常事。找几张歌星平欣妮的相片回来,打听一下她是怎么的人。一有消息马上跟我联络。” 散姆宁打完电话进来,难过地摇头对柳下溪说:“Sorry,特军法的人曾经跟邹接触过,有过言语冲突,双方闹得很不愉快。邹当时和特搜科的魏伟雄在一起,他们摆脱了特军法的跟踪。现在,魏也跟邹一样下落不明。阿明拉吉也不在本市,昨天中午,军部来了一份调令,他顶替被暗杀的堂兄阿仆射·贾拉什去了东马。希望您能理解,一支军队,正副官员同时被暗杀,为了安抚他们的部下不要发生哗变,只得临时起用被暗杀者的亲人。刑警加米尼尼等下会过来,协助您寻找邹先生。” 柳下溪轻吁了一口气,“散姆宁先生,我想去八楼看看狙击现场。” 散姆宁为难了,“这……” “表弟跟我联手破过很几桩凶杀案,他的推理能力很好。阿明拉吉和魏伟雄找上他,想借助他的头脑。我想,他失踪有可能跟暗杀将军的凶手有关。” 散姆宁说:“枪手当场自杀了。” “我是刑警,请相信我无意干涉贵国的事务。所做的一切只为了找到我表弟。您带着我表弟离开酒店,给他引见阿明拉吉,随后他失踪。我在关丹,人生地不熟,除了寻求您的帮助,没有其他的办法。”柳下溪的话隐约含有威胁,邹清荷失踪,跟他散姆宁脱不了干系,不全力协助,便盯着他要人。 散姆宁妥协了,“好吧,我去跟警方交涉一下。” 柳下溪戴上白手套,从行李箱里翻出鞋套,罩在鞋子上。丢了一份给胡莞明,说:“戴上它们,不要在现场留下指纹和痕迹。” 胡莞明从他的行李箱中拿出一个沉甸甸的挎包,打开,里面全是怪东西。王南华凑近一看,张大嘴合不拢,不明白这些东西怎么躲过海关的双眼?里面有数把不同尺寸的锋利匕首,黑幽幽带把手的铁管,亮晶晶的铁链,藤编的绳索。胡莞明玩了一下刀,挑了两把藏在身上。想了一下,递给王南华一把匕首。王南华连忙摆手,他不需要这种东西。 “柳下溪,你要什么?” 柳下溪看了一眼他的武器,摇头。 胡莞明把铁链圈在腰上,铁管缩在衣袖里,绳索绑在两条腿上。 柳下溪戴上特制墨镜,穿上黑色的风衣。他的风衣有四个内口袋,都很大,可以放下十六开的速写本。分别放入几支笔、记录本还有卷曲、放大镜与一些王南华从没看过的稀奇古怪东西。他把相机挂在脖子上,望远镜拿在手里。 等他俩人装备好,散姆宁走进来说:“警方通融,可以看现场。” 柳下溪问他:“酒店走廊装有监视器吗?” 散姆宁摇头:“为了尊重客人的隐私权,酒店只在电梯里装有监视器。” “八楼的住客还在吗?” “八楼被警方封锁,原有的客人安排在其他楼层居住。”散姆宁接着又加了一句:“除了确认与暗杀无关,身份特殊的客人和邹的那些同事们,其他客人都在酒店里。” 八楼的楼梯口、电梯口各自站着两位警察。见散姆宁带着柳下溪与胡莞明过来,行了一个礼,没挡阻也没搜身。柳下溪张望了一下,八楼跟七楼一样。他直接打开813,双人房,靠窗户的床,被子零乱没人收拾。死者的行李被警方带走了吧,地面、垃圾桶也很干净。打开洗手间,血迹呈黑紫色,门框上有弹痕。阿富汗青年自杀前的一枪显然打在门框上,看来他不是瞄准人来开枪或者枪法不准,无论是哪一种,都表明此人不是狙击手。 第15章 魅影-15 815房间的空间大小813差不多,只是摆设不同,放了三张床,没有床头柜。床头靠着近街道的那面墙。没人居住,室内非常整洁。 胡莞明扫视室内,问柳下溪:“哪张床?” 柳下溪观察了一下,只有靠窗户的那张床有挪动过的痕迹,说:“靠近窗户的那张。” 散姆宁只是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 胡莞明走到那张床前,弯腰伸出双手推床,把它挪到窗户下。挪开后,右侧的墙面露出一个离地面三十厘米左右的方洞。胡莞明立即伏在地上朝洞口窥去,小心地取出塞在方洞里的装饰瓷片,接着甩出右袖里的铁管,把它当成狙击步枪,架在洞口上,调整了几个角度,扭头看了一眼柳下溪。 柳下溪把手里的望远镜递给他。胡莞明摇头:“不需要特别配制,肉眼就可以命中目标。目标走出对面酒店,对神射手来说,这个距离没阻碍物,跟死靶差不多。洞口边缘有锉刀的刀痕,手工锉洞不会发出很大的噪音。” “如果是你来弄,需要多长时间?” “二小时以内可以完成。”胡莞明爬起来,看了一下白手套,地面真干净,手套都没怎么弄脏。 柳下溪拿出速写本,翻到新画的繁星酒店门前的广场,走到散姆宁身边问他:“散姆宁先生,阿仆射·贾拉什当时倒在什么位置?” “抱歉,我不知道。” 洞口太低,非得伏在地上才可以从洞口观察外面的情况。柳下溪伏下身就着洞口往外望,洞口有厚度,阻挡了部分散光,当视线集中在对面广场时,看得格外清楚。柳下溪认为以自己的枪法狙杀从对面酒店出来的人很容易。用放大镜检查了一下洞口周围,没错,是有射击残留物。 等他起身,胡莞明把床推回原位。柳下溪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这儿的玻璃窗很有民族特色,绘有缤纷的彩图,窗户也没装防盗网。柳下溪仔细地检查了窗台,只怪这儿的服务生职业操守太好,一点灰尘也不见。朝外望,对面的建筑都不高,窗外视野不错,可以远眺大海。朝下往,地面上种植着具有观赏价值的热带雨林植物。胡莞明站在他身边,蠕动了一下嘴唇说:“狙击手可以从这里逃走。” 柳下溪回头看他,摸着自己的下巴沉吟了一下,这里邻近街道,街灯熄灭的确方便逃走。 胡莞明提议:“我下去看看。”他麻利地解开绑在腿上的绳子,两段绳子加起来约五米,柳下溪看了一下说:“不够长。” 胡莞明却说:“我有办法。” 柳下溪摇头说:“算了,白天人多。” 胡莞明重新把绳子绑在腿上。柳下溪把头伸出窗外,扭着脖子打量上下的楼层,缩回来关上窗户问散姆宁:“915住的是谁?” 散姆宁摇头:“没住人。” “715呢?” “住着一家三口。调查过他们的身份,警方认为不可疑放他们走了。” 715有人住?清荷打电话跟他说过,他听同事说七楼临窗的左右两间房没人住。“一家三口……他们的年龄分别是?” 散姆宁回忆了一下说:“他们是来自泰国曼谷的商人,父亲三十二岁,高高瘦瘦带着眼镜;母亲三十岁,过于丰满;儿子五岁,跟他父亲长得很相似。” 胡莞明学着柳下溪的样子检查了窗台,轻声说:“狙击手应该不是从窗户这边逃走的。窗台上没留下抓钩的痕迹。” 柳下溪没吭声。他想,如果自己是凶手,绝对不会大意地留下出入痕迹。楼下的窗户如果开着,身手敏捷的人根本不需要辅助物就可以攀下去。还有一个可能,无人居住的915被凶手利用,有绳索从上面吊进来,凶手开枪后,顺着绳子爬进了915。自杀的阿富汗青年如果真的跟本案有关联,他和狙击手约定替他顶罪并帮对方收尾的话——凶手狙击成功后从窗户溜走,天黑,没引起周围的人注意。阿富汗青年把窗户关上,拉好窗帘,带走凶手脱下的衣服与狙击步枪丢进楼梯间的垃圾桶里,接着回洗手间洗澡,装成清洗身上的射击残留物。等搜查人员来到,假装事情败露畏罪自杀。 “去915看看。”他们走出815房间,迎面起来一位肤色深棕,五官突出的青年。上身穿着休闲蓝色夹克,拉链没拉敞开前胸露出里面黑色高领紧身衫,下身是洗得发白的Lee牌牛仔裤,脚下穿着一双耐克牌球鞋。 “柳,这是刑警加米尼尼。”散姆宁替双方介绍道:“加米尼尼,这位是来自中国的刑警柳下溪和他的搭当。加米尼尼,你带柳去915房间。” 加米尼尼先上下打量柳下溪和胡莞明一番,说着生硬的汉语:“你们好。”伸出右手和柳下溪握了一下。 九楼的住客多,有的房门打开着。加米尼尼叫住正打算清理客房的服务生,叫她拿915的钥匙过来。 打开915一看,跟815房的摆设一样,房间很干净。柳下溪直接走到窗户边,仔细察看了一下,失望地摇头,没有抓钩痕迹。 柳下溪看了一眼脸色木然的加米尼尼,认为想从他嘴里套出案子的进展很难。当然,他不会轻易放弃,试探性地问:“加米尼尼,魏伟雄刑警什么时候跟你断了联络的?” 加米尼尼听得懂汉语,说不大好。勉强回答道:“我们分——分开行动。” 柳下溪继续问:“你们找到狙击手使用过的手套么?” “手套?”加米尼尼盯着柳下溪与胡莞明的白手套,想了一下回答:“没有。” 柳下溪拿出画册,指着自己手绘的繁星大酒店门口广场问他:“阿仆射·贾拉什先生倒在什么位置?” 加米尼尼接过速写本,瞧了会儿,诧异地盯着柳下溪,从他手上拿走铅笔,广场离车道不远的地方歪歪扭扭画了一个人形。张了张嘴,突然小声对他说:“结案了,别去查。” 柳下溪眉头锁起来,收起速写本,装回口袋。在915一无所获,他们回到七楼跟散姆宁汇合,一起前往清荷去过的那家餐厅。把他们带到餐厅后,散姆宁找餐厅里的人打听到,问清楚邹清荷是下午一点多离开的,他身边有两个人,一个是四十多岁的魏伟雄,另一个是阿明拉吉的一位亲兵。仨人离开,有两个人尾随在他们身后。就在左前方三十米远的路口,尾随他们的两个人上前找他们搭话,不一会儿发生激烈的争吵。那时,停着路口的一辆车上跑下几个人,拉扯着要把邹清荷拽上车。 他们来到发生争执的路口,找附近商铺里的人打听,目睹事情经过的商铺老板用马来语讲得眉飞色舞。散姆宁翻译给柳下溪听:“吵架时邹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从车上下来的人来抓他,邹的身手很敏捷避开了他们,接着阿明拉吉的亲兵动手了,双方差点打起来,魏伟雄吹起警笛,附近的警察赶过来。乘着那几个人被警察缠住,邹他们横穿马路往东一街跑了。” 顾不得路口红灯,柳下溪立即拔腿横穿马路。胡莞明跟在他身后,左躲右闪,绕过行驶的车辆,气得开车的司机们朝他们比中指。散姆宁看了一下表,过了九点,他需要回办公室工作,跟加米尼尼交待了几句,上了路边的一辆车走了。等绿灯亮,加米尼尼才不急不慢地横过马路。 穿过东一街,前面是大型的菜市场。柳下溪和胡莞明拿着邹清荷的照片四处打听。得到证实,昨天下午一二点,他的确到过这儿,同行的人还撞翻了一个鱼挡,给摊主赔了钱。出了菜市场,就是居民集中的区域,他们再也打探不到清荷的消息。 清荷,你在哪里?柳下溪焦躁地抬头看天。 第16章 魅影-16 天空的色泽是纯净的蓝,一些酷似棉絮的白云飘过来,冲淡的蓝色,使天空看起来更轻更薄。 柳下溪的视线追随白云,静望了一会儿,混杂的思绪慢慢被倾空了,不安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他双手覆在脸上,用指头轻柔了一下眼睑,重新整理思路——清荷离开那家受皇族保护的餐厅没多久被一伙来历不明的人缠上,双方发生争吵,甚至交了手,魏伟雄招来警察缠住这伙人,带着清荷他们逃走,逃到菜市场撞翻鱼摊,赔钱然后失踪。从散姆宁的口中得知,缠上清荷的人可能是特别军事法庭的调查人员,奇怪的是,这伙人的行径不像训练有素的严谨军人反而像混黑的流氓。军方的调查人员查案应该保持低调,不能扰民,没必要行事如此张扬。蹊跷的事情还有很多,清荷是外籍客商,并不是军人,没有正当手续,特军法的人不能带走他。从目击者的叙说中,那伙人根本没出示证件。魏伟雄身为特搜科的刑警,负责狙击案的调查,完全可以利用官家身份请求清荷协助调查,光明正大地打发特军法的人,没必要跟他们直接起冲突,除非那时魏伟雄已经接到上面的命令终止调查。从案发到终止调查,才十来个小时,结案太仓促,不合常理。两位死者身居高位,被人暗杀怎么能如此草率结案?准备私下调查狙击案的阿明拉吉突然调离本市去顶替堂兄的职位,理论上说得通,情感上说不过去,至少也得等他办完堂兄的葬礼。从整个案子来讲,清荷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外籍商人,身不由已地被卷入——不对,他的卷入很不正常,好像被人刻意扯了进来。就算他因认识伍文光而受牵连,但这事只要调查就可以弄清楚,没必要带走他。总觉得幕后有人在搞鬼,为什么要针对清荷?仔细想想,先针对清荷的人是阿明拉吉和魏伟雄。这两个人找清荷,无非想从他嘴里套出伍文光的下落,他们认为伍文光是侦破狙击案的突破口。可惜他们不了解伍文光的性格,不知道他一直小心翼翼不与周围的人有太多牵扯,跑路后绝对不会找清荷联络。阿明拉吉身为职业军人,或许头脑有些简单,加上他手上握有不少资料,有理由相信清荷可能涉入案子,了解清荷的为人后进而跟他合作,想弄清楚堂兄被害的真相。让人想不通的是老刑警魏伟雄,此人在想些什么?清荷跟他一起失踪……安全系数是不是大一些? 柳下溪无意识地迈开脚步在街上走动,碰到一根圆柱上,背靠着它继续沉思——在他脑子里涌出一个奇怪的假设,将军与他的副手阿仆射·贾拉被暗杀是权力倾轧的畸形现象,这两个人分别是某个军团的正副首脑。在这个宗教信仰很浓的国度,将军不名誉的私生子伍文光是同性恋兼逃兵,抓到他和同性情人,就可以把将军从高位上扯下来,根本没必要挺而走险杀人。将军如果因此而落马,最大获利者将是他副手阿仆射·贾拉。伍文光的真实身份在吉隆坡被暴露,将军的亲信中有人出卖了他,把这事向上密告。特军法立即派人调查、追踪、抓人。特军法的人出动被将军得知,他想赶在特军法调查人员之前找到儿子,保护他,并打算把他送离国境。假设出卖将军的主使人就是阿仆射·贾拉,他想掌握整个军团,想把将军扯下马。只不过将军也有他庞大的关系网,暗算他并不容易得手。伍文光当逃兵很难定罪,他是遇上海难失踪的,只需要证明他曾因海难失去记忆,独自漂泊流浪到中国内陆就可以逃脱重罪。至于他是同性恋的传闻,周莱椿那一家人很早前下落不明,没有人证无法立案。将军寻找儿子的途中也得知是谁出卖了自己,心生杀意,想找机会除掉自己的副手。阿仆射·贾拉兄弟应该是彭亨州的名门望族,在关丹颇有势力。阿仆射·贾拉可能察觉出将军对他萌生杀机,决定先发制人,请堂弟阿明拉吉出面安排狙击手暗杀将军,又怕将军的余部骚动,特意搬出下落不明的周莱椿,制造一起复仇谋杀的假相。没料到他堂弟阿明拉吉修改了谋杀的结局,把他一起干掉。阿明拉吉故意接近清荷,准备诬谄他是伍文光的现任同性情人。借助信仰宗教的国民、军人对同性恋的反感,诋毁已被暗杀的将军声誉,清除他在军中的剩余势力。如果真是这样,伍文光可能落在阿明拉吉手上。昨天跟清荷争吵的人可能不是特军法的调查人员而是阿明拉吉的手下,这样一来,清荷的处境非常危险。只能期望阿明拉吉没达到目的之前不会杀害清荷。 欸,不——柳下溪心里哀鸣,他希望自己的这个假设是错误的,希望阿明拉吉没涉入谋杀。清荷在他面前表现得太聪明,如果阿明拉吉是幕后黑手之一,绝对不会容许他活着。他捏紧拳头,想起清荷描述中魏伟雄对军方的人很防备,甚至不信任自己的搭档加米尼尼。他的目光落到靠墙站立的加米尼尼,问他:“加米尼尼,狙击将军一案,上面是什么时候命令你们终止调查的?” 加米尼尼看了柳下溪一眼,本不想说,被他的凌厉眼神逼住,不情愿地说:“昨天中午。” 柳下溪掏出地图,察看清荷走的路线,居然与赫佳大酒店背道而驰。“小胡!”柳下溪大声招呼正拿着清荷的相片四处问路人的胡莞明。 胡莞明小跑着过来。柳下溪对他说:“你和加米尼尼去魏伟雄的家打探一下消息,拿一张他的近照过来。” 等他们一走,柳下溪立即打电话给王南华,问他在哪里和大哥的朋友见面了。 王南华告诉他,他们正在街上四处打听消息,找了不少华裔帮忙找人。柳下溪要他带人来这个吉兴菜市场找他。 柳下溪重新走进菜市场,找到清荷他们昨天撞翻的鱼摊。 鱼摊老板是华裔,面对柳下溪的询问一问三不知。柳下溪掏出一张百元的人民币找他购买了一条鱼,老板这才眉开眼笑,特别挑了一条肥大的死鱼给他,也不给他找余钱。柳下溪也不再问,提着这条死鱼离开,听到眼红的菜贩用普通话小声嘀咕:“财叔,又发了一笔小财。” 柳下溪提着死鱼左顾右盼,走进臭烘烘的公用厕所,闪进没人的厕坑,关上挡板,迅速掏出一把匕首剖开鱼肚,从里面翻出布条,布条上用油性笔写着:“提防跟踪,南尖渔村”。柳下溪的眼圈红了,是清荷的笔迹。他的手没停,迅速把布条与死鱼划碎小心地冲下水道。 柳下溪脱下手套丢进垃圾桶,站在水龙头前洗净手,也不擦干直接戴上手套。 有人朝他靠近,闪开,保持攻击距离。对方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带有杀气,令人心生警惕。柳下溪挑眉,观察了一下,有二个壮汉堵在厕所门口。瞧他们的五官,看得出是原居民,身上的装扮就像普通菜贩,只是那笔直的身躯泄露了他们的身份。有意思,来得正好,柳下溪心里冷笑,欢迎他们前来让自己舒展筋骨。摆起严肃的面孔,目不斜视地朝门口走去。背后有动静!一把杀猪的尖刀朝他的后腰捅过来。他机敏地闪过,快速扬手,准确地捏住对方拿刀的手腕,用力一扭卸下对方的腕骨。心想,这些人胆子真大,厕所里还有其他的人也敢随便动手,真是目无法纪,当天下是他们的杀戮场。 第17章 魅影-17 那男子的手腕脱臼,手上握着的杀猪刀立即跌落在地上,似乎很痛,脸色变青,眼泪狂流,嘴里哼哧着柳下溪听不懂的话。 柳下溪没料到对方会嚎叫大哭起来,偷瞄了一眼,觉得有点恶心,真是个没种的家伙。扫视了一下留在门口的两个壮汉,他们挽着袖子挥舞拳头朝他逼过来,瞧他们挥拳的架势,应该是玩泰拳的高手,偏偏装成一副地痞流氓找碴的样子。柳下溪嘴角翘起来,顺手一带,暗中手指使力把对方脱臼的腕骨归位,把他拖到自己身前,刚好挡住冲过来的两只大拳头,当了一回不用付费的沙包。可怜的家伙,右直拳击中沙包的肋骨,右勾拳打裂他的下巴,沙包口喷着血瘫倒在地,无力站起来。 下手真狠!柳下溪眼神眯了起来,后退,躲开对方的第二击,同时扬声大喊:“有人打劫我的钱包,各位帮个忙,快叫警察过来。” 男厕里原本有几个蹲坑的闲人,解完大手,蹲在一边看热闹。见那两个壮汉出手太狠,怕伤了自己,连同没解完手匆忙提着裤子的人一起跑出去,围在门口继续看热闹。其中有人听懂了柳下溪的话,马上拔打电话报警。 柳下溪身后是墙,无法继续躲闪了。拿杀猪尖刀的家伙显然是他们的同伙,误伤了伙伴,其中一个去扶他,另一个朝柳下溪逼过来。为了威吓柳下溪,一拳击向厚厚的洗手台,这家伙拳头硬,洗手台被他砸出了裂痕。 柳下溪也不心焦,墨镜遮挡住的双眼冷静地观察着,扬着手臂竖起十指如同蟒蛇游走林间,静静地等待对方继续靠近。好了,对方进入攻击距离。柳下溪右腿立即前跨,身子下蹲,形成可攻可守的弓步,晃脑闪过攻击他颈部的左钩拳。 又一拳落空,对方的情绪出现了波动。 柳下溪瞧准对方拳头落空后出现的短暂力竭。右手五指并拢,迅速出手向上攻击对方来不及收回的手肘。同时,左手捏成拳头,立即挥出连击对方的腹部。柳下溪的拳头也很重,哪怕对方的腹肌厚,弹性佳,三拳过后,也折弯了腰。 对方抗下腹部的疼痛,右手肘受到柳下溪的手指攻击,麻痹不能用。他当即立断弯曲左臂,挥起拳头朝柳下溪的头砸下来。 看热闹的人群发出替柳下溪担心的惊呼。 柳下溪比他先手,双腿快速移动,右手握着把锋利的匕首,刀尖对准砸过来的拳头。手一动,白色光芒一闪,鲜红的血飙了出来。 壮汉左拳被划伤,急忙缩回左拳。 柳下溪手腕一转,匕首落回衣袖中。双腿错开蹲成马步,伸出手臂揽住对方的肥腰,抬起,狠狠地把他朝地上摔过去。“呯!”的一声巨响,壮汉砸在潮湿肮脏的地面上。柳下溪不打算脚下留情,右脚踩在对方的膝盖上,用力转动,听到对方膝盖的骨碎声。 看热闹的人拍起掌来。 剩下的一个壮汉见势不妙,丢下同伙,扭头就跑。可惜门口围着看热闹的人太多,他身强力壮,这些人不主动让路,冲过去时撞飞了人,引起公愤动了众怒。这伙看热闹的男女中也有一些不怕邪不吃斋的,他们大声用各种语言叫嚷着,不一会儿整个菜市场哄动起来,有不少人主动帮忙追赶这个壮汉,还没等他逃出菜市场,正遇上吹着警笛赶到的警察们,立即被警察抓住了。 柳下溪也被警察带走了。他临走时从围观的人中发现了一张熟面孔,是王南华来了。柳下溪悄悄地朝他打了几个手势。王南华会意地点头,转头跟身边的几位华裔青年说了些什么,便伙同一些看热闹的人尾随在警察身后跟着来到附近的治安署。 警察也问了几位看热闹的证人口供,证实了柳下溪是自卫,对方先出手拿刀从背后捅他,这个人受的伤完全是他的同伙所为。这个治安署的当职警察很明事理,等柳下溪做完笔录,就把他给放了。 柳下溪走出治安署,王南华带着两名青年在门口等他,连声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柳下溪只告诉他:“我被来历的不明的人盯上了。找人打听一下,这三个人是什么来历。”见王南华忧心忡忡,愁眉紧锁。叹了一口气,轻声对他说:“清荷就是在这菜市场失去踪迹的,他失踪之前也被一伙人盯上。” 王南华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觉得目前的处境一团糟,一筹莫展找不到方向,心里焦急不安,像是在问柳下溪,又像是在问自己,喃喃低语道:“事情越来越复杂,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才好?邹总下落不明……今天才到的董事长弟弟又被人袭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下溪轻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会有办法的。对方找上门来,迟早会暴露他们的真面目。知道对方是谁,目的是什么,就能给予反击。” 王南华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心情重新振奋起来,点头道:“我请他们去打听了,希望能顺着这三个人找出后面的指使者。” 柳下溪问王南华:“这两位是?” “阿旺,阿权。”王南华介绍道:“他们是董事长的朋友关丹市华人商会会长刘眺洋先生的两位员工。阿旺,阿权,他是柳下溪。我们邹总经理的表哥。” 柳下溪先谢谢他们过来帮忙,接着拿出速写本,迅速用碳笔画出偷袭他的三人画像,画完后对阿旺、阿权说:“你们悄悄地守在治安署附近,等这三个人放出来后,偷偷跟在他们身后,看他们去哪里,跟谁会面。跟踪时,注意跟他们保持距离,小心别被发现。特别要注意这位没受伤的,他的拳头很硬。一有消息,请联络我。”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交给阿旺。 阿旺和阿权看了画像后,指着那两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说:“他们俩有点眼熟,好像是乌第·阿诺甚拉·亚慕伶丁家的打手。” “乌……亚慕伶丁?”外国人的名字太长,听一次记不住全名。 阿旺点头,说:“亚慕伶丁家族是彭亨河流域的名门望族,他们的势力主要集中在双溪美安。97年的经济危机后他们朝关丹市发展。有传言说他们涉黑涉毒。” 柳下溪的眉头拧了起来,涉黑涉毒的名门望族,很麻烦的对手。想了一下,继续问:“阿仆射·贾拉与阿明拉吉·贾拉兄弟是什么人?” 阿旺他们对本地的这些名门望族比较熟悉,立即回答道:“他们是彭亨州的皇族姻亲,他们的姑母就是王后,也有传言说贾拉家族原本就是皇族的分支。堂弟阿明拉吉负责苏丹府安全,管理关丹市治安,任武装部长。前天晚被暗杀的阿仆射在东马的皇家海军第三军团服役。听说他的死令贾拉家族非常震惊,对外扬言悬赏二十五万令吉捉拿凶手,不交给政府打算动私刑。贾拉家族到他们这一代人丁单薄,只有这对堂兄弟。阿仆射只遗留了两个女儿,阿明拉吉去年和柔佛州摄政亲王的女儿结婚,还没子女。” “亚拉姆将军呢?” “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是吉兰丹州人。” “吉兰丹州在哪儿?” 王南华回答:“彭亨州往南与泰国交界的一个州。”他突然拍额,有件事忘记对柳下溪说:“对了,刘眺洋先生想请你一起共同午餐。” 柳下溪点头,应了一声“好”,想了一下,拿出纸笔写道:“约他在春来茶餐厅一起吃午饭。” 王南华立即拔打电话,过了小会儿问柳下溪:“几点?” 柳下溪看表,十一点多了,说:“十二半吧,问一问春来茶餐厅怎么走。” 王南华讶意看了他一眼,还以为他熟悉这家餐厅哩。 柳下溪带着王南华重新回到菜市场,看热闹的人已把他的神通一传十,十传百,说成跟李小龙可以媲美的武功高手,大家都带着异样的崇拜目光瞧他。其中有个十几岁的小菜贩居然跑到柳下溪面前跪下,求他收自己为徒。周围的热心人告诉柳下溪,这小菜贩是孤儿,今年十三岁,叫单良明,父亲是渔村的渔民死在海上,他母亲带他在附近租了一间屋,贩卖些小菜卖,去年母亲生病死了,他没去上学也没钱交摊位税,一直在菜市场帮忙混一口饭吃,人很勤快,是一个踏实稳重的少年。 柳下溪打量了单良明一番,这少年真瘦,十三岁了,才一米三几。身上的衣服很旧,也不合身还带着一股混杂的难闻腥味,不过他的眼神倒是很清澈。他也不管柳下溪答不答应,拼命地磕头,额头都磕破了。 柳下溪为难地苦笑,没理会这少年,毅然地走开了。 “师父!”单良明在他身后大叫。 王南华扶住自己的镜框,省得它掉下来。跟他一起来到菜市场帮忙找人的华裔收搜了一些资料过来告诉他们,偷袭柳下溪的三个人昨天下午来到菜市场,一直在菜市场转悠,四处打听一个大眼睛青年的下落,那把杀猪的杀刀是他们偷了某个猪肉档老板的。他们问人的态度很不好,倚仗拳头硬横冲直撞,菜农与菜贩子都很讨厌他们。 春来餐茶厅,粤籍华人开的。茶点与菜式都是地道的广东特色。刘眺洋先生特别要了个单间款待柳下溪和王南华。先上一壶乌龙茶,点心有笼蟹黄虾蛟,接着是芋头豆椒排骨与莲蓉小笼包还有千层黄金蒸糕。想吃的点心太多,看得王南华双眼翻花,这些天都没吃到对胃口的东西,这里的点心可以好好解解馋。主食有数种荷叶蒸笼饭与煲仔饭,任挑。 柳下溪打量着刘眺洋,此人年过花甲,下巴留有花白的长须。穿着仿古风的白色丝棉马卦,平腿白丝绸裤,黑布鞋,左手拇指戴着翡翠玉班指,身边还搁着一个烟枪,有点像是满清遗老。 客套话说过之后,柳下溪对王南华使了一个眼色。 王南华借口去拿点心,把门带关,留下柳下溪与刘眺洋。 第18章 魅影-18 王南华走到门口回头望了一下,那位慈眉善目的长者刘眺洋还在漫不经心地转动拇指上的翡翠玉班指。那个傲慢的动作落在王南华眼里,让他觉得不舒服。每一次跟这老头儿见面,心里碜得慌,觉得这位长者像是一尊仿冒的伪劣假古董,一无用处,偏当自己金贵无比价值连城。 等王南华一走,刘眺洋这才缓慢地微眯还没昏花的双眼打量柳下溪。评估了一番,先开口打破俩人之间的沉默,笑道:“你们兄弟长得真像,血缘写在脸上。” 柳下溪笑了笑,没搭腔,尊重年长者,站起来恭敬地为他倒了杯茶。柳家兄弟除了柳逐阳,身形五官多遗传父辈,其中又以老大柳承秉与老六柳下溪容貌最相似。幸好大哥为人低调,并没有因生意越做越大而四处张扬。 刘眺洋对柳下溪恭敬守礼的态度很满意,赞了一句:“大陆真正的名门世家子弟的风范果然不一样。” 奉承他人的话,柳下溪即没兴趣说也没兴趣听,只是微笑。心里很不以为然,名门世家子弟,中国有这玩意儿吗?有也不过是自封或者他人的奉承加讽刺吧。所谓旧时代的名门世家、高墙大户都在风与尘中湮灭。现今这年代,新出产的二世祖们,不努力奋进也不过是时代的微粒,随狂风一吹便消散,哪可能变成可以夸耀世人的名门望族?再说,草根出生的先烈们用热血与生命改写了历史,并不是想塑造出一批新的权贵与望族。他们柳家人丁兴旺加起来是个大家族,子弟们各谋生路,选择去当兵、经商与做警察,仅此而已,并不是什么名门世家。 柳下溪的话不多,在年长者眼里显得很沉稳。阅人无数的刘眺洋似乎挺欣赏他的,继续闲聊了几句,拿出用报纸包着的一大叠东西,推到柳下溪面前说:“柳世侄,这是你大哥托我转交给你的活动经费,十万令吉,你点收一下。” “活动经费?”柳下溪讶意地挑眉,感觉有点像暗中收贿赂,十万也太多了一点吧。 刘眺洋笑眯了眼,满是皱纹的脸皮多了一份奸诈的味道:“你大哥说,你得知表弟失踪,出来得匆忙,身上没带足钱,特意为你转了一笔钱过来。世侄,我借给你的人不是免费,他们的工钱由你来付。打探消息,请人帮忙处处都需要用到钱。你不是精打细算的商人,不知道没钱的难处。” “是。”柳下溪揭开报纸一看,里面全是面额100的令吉。接了过来放进风衣的内口袋,把口袋塞得满满的,感觉有点怪。心想,等一下打电话问大哥,钱如果是他汇过来的就收下,不是,则退还给刘老先生。 刘眺洋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也不瞧柳下溪,突然说:“世侄,听你大哥说你在大陆当刑警破了不少案子。” 柳下溪不知该怎么接话,心里嘀咕,大哥跟这位刘老先生有这么好的交情吗? 见柳下溪不搭腔,刘眺洋继续说:“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找出暗杀阿仆射·贾拉的真凶。我们几代华裔在关丹曾蒙贾拉家族关照,他家这一代的长男出事,我想尽一份力。本地长大,顾忌太多,放不开手脚追查。” 柳下溪没立即答应,只说:“听说官方已经结案了。” 刘眺洋冷冷一笑,放下手上的茶杯,直视着柳下溪:“官面上的事,求稳求平衡,须懂得变通,懂装痴作哑。有些事不能深查、深究,怕查到最后大家灰头灰脑都难看。我们是商家,不方便涉入案子。毕竟这块地小,砍了大树根子还在,随便一挖,底下盘根错节扎在一起。我知道,你来关丹是为了找表弟,不想多事。邹世侄心眼灵活,面相好,是有福长寿之人。” 柳下溪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回答道:“没找到我表弟,确认他安全之前,其他的事我不想涉入。” 刘眺洋多看了他一眼,明白他是心志坚定的青年,不会轻易动摇决定。伸手摸着花白的胡须,笑道:“那是当然。听说邹世侄跟魏伟雄一起失踪的。魏伟雄,我知道这个人,正直,身手好,头脑不错,人面也广。他们失踪的事,理由不清楚。收到消息,我也很诧异,怎么会平白消失没留下丁点痕迹呢?这关丹,水比我想的还深。世侄,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你们就跟我自己的子侄一样,千万别客气。” 柳下溪微微一笑,说:“刘伯伯,有件事正想请你帮忙。” “哦?说吧。” “住在酒店很不方便,我想请您安排一个不被人打扰的安全住处。” “好说。”刘眺洋一口应承。 “还想向您要一个了解关丹各方面人物的向导。” 刘眺洋眼睛一亮,抚须笑着点头:“阿旺、阿权你见过了吧?他们熟知各个阶层的人物,符合你的要求。” “还想要一张西马的详细行政地图,越详细越好。” “好。” 柳下溪裤袋里的手机在震动,跟刘眺洋老先生说了一声,走到窗边看手机,无来电显示。心情有些激动,暗中期待是清荷来的电话。 一接听,失望了,是齐宁的声音:“柳下溪,你在大马?” 柳下溪压低嗓音,苦笑道:“是啊,你的消息很灵通。” “大马皇家海军第三军团长亚拉姆将军被狙杀,这事儿可不小。亚拉姆将军治军很有一套,在大马的军中声誉很高,可惜继承的他遗志的长子资质平平,看来素有‘海中飞鲸’之称的第三军团很快会没落,可喜可贺。” “甭说废话,我在找清荷,清荷昨天下午失踪了。” 齐宁在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了小会儿,说:“对不起。” 柳下溪打电话时,刘眺洋老先生走了出去,把门带关了。“不需要你道歉,跟你没关系。帮我弄一辆改装车。” “车可以帮你弄,人手不能借给你。” “行,车什么时候交到我手上?” “需要安排一下。那边的事,我略有耳闻,报告上有伍文光的名字也提到了清荷。我有些担心打电话回北京一问,才知道你也去了关丹。想不到伍文光居然是亚拉姆将军的私生子,还把清荷卷了进来。暗杀的详情我们这边也不清楚,只知道大马那边的统治者议会的官员们喜欢玩权谋之术,把东、西两边的将军对调,服役期为十年。第三军团的军团长如果不被暗杀,本该在今年五月份回调西边接手海防。正副两位长官一齐被暗杀,估计第三军团近期不可能调回西马了。我怀疑将军被暗杀跟这次调防有关。” “为什么?” “将军是吉兰丹州的名门。他幼年时时局混乱,父辈们庸碌无为,每天过着醉生梦死的奢华生活,鸦片更是府中的常备之物,他的父亲是一位深度毒瘾者,最后毒发身亡。将军从小非常讨厌毒品,发誓要把毒品驱离国门。海防查毒,他建树极大。世界毒品的主要产地集中在金三角的泰国、缅甸和老挝,跟泰国交界的西马常有毒品流入,对毒贩子来说海运远比路运快捷,毒品主要从海上流入大马,他如果负责吉兰丹州区域的海防,痛恨他的毒贩子不会对他客气,采取过激手段很正常。” “阿仆射·贾拉呢?” “平衡势力的棋子,没啥建树的纨绔子弟。我有事,要挂线了,马上给你安排车,你自己小心点,快点把清荷带回北京。那里的局势复杂,别随便淌浑水。真要出了什么事,鞭长莫及,没人能救你们。需要偷渡,我可以给你安排。”说完也不等柳下溪说话直接把电话挂了。 刚挂断电话,柳下溪的手机又响了,这一次是清荷的同事彭小凤来电。她告诉柳下溪,她住在A703窗户正对着赫佳大酒店七楼的走廊窗户,十三号晚,这房间没人住。住在A1801房间的平欣妮昨天早上就离开了关丹,去外地开演唱会了,跟在她身边的,有经纪人、保镖与同娱乐公司的艺人,总共有九人,包下了十八层。她的那间最豪华,普通客人不给进。从A幢到T幢需要穿越露天大堂与无国界餐厅。T幢入住别有接待大堂,大门设在另一条街道上。 王南华和服务员端着点心进来,刘眺洋也从洗手间回来。王南华见柳下溪不怎么开口说话,为了炒热气氛跟刘老先生说些北京的风土人情。年龄相差甚距的两个人谈趣高昂,这一餐吃得宾主尽欢。吃饱后斟茶慢饮,有人敲门进来找刘老先生,送上大地图一份与某幢房子的钥匙。柳下溪给了王南华两叠令吉,让他支付那些帮忙者的工钱。吩咐他回酒店结帐,把彭小凤接出来,带上大家的行李去刘老先生安排的住处。 柳下溪独自留下来,一边给胡莞明和加米尼尼打包食物;一边吩咐服务生清理桌面。桌子清理出来,他把地图铺上,用放大镜仔细察看,很失望,没找到南尖渔村。收起地图坐在椅子上发呆,拍额,招来服务生说:“请你们老板过来。” 不一会儿,有一个衣着花俏年约四十的矮胖女人过来。开口就问:“伲边位?问俄乜事?(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柳下溪在纸上写道:“魏伟雄要我来的。” 妇人一怔,旋即眉开眼笑,语调一变,轻快地说:“是阿雄介绍你来的?怎么样?合不合口味?” 柳下溪笑道:“很好吃。”站起来把门关上,严肃地对她说:“魏伟雄失踪了。” 妇人脸色没变,保持笑容,轻声说:“听说了。” “跟他一起失踪的是我表弟。” 妇人依旧回答:“听说了。” “我想找到他们。” 妇人回答:“我不认识你。” 柳下溪把自己的护照与警员证递到她面前。 她瞄了几眼,推回给他。“证件可以假造,你想要的话,三天可以交货。” 柳下溪接口道:“他们失踪不到三天。” 妇人放声大笑,肥手拍打柳下溪的肩膀,“你的笑话不好笑。” 柳下溪翻白眼。 妇人笑声突然收起,掏出手绢擦拭干净的桌面,低声说:“阿雄做了蠢事,连累了你表弟。” 柳下溪心跳加速,追问:“什么蠢事?” “他不满上头草率结案,把证物证词偷了一份出来,打算私下调查。”妇人又加了一句:“他得罪的人多,不少人想要他的命。这年头,正直过了头的刑警,保命难。”妇人又瞄了一眼柳下溪的警员证,封皮上印着警徽,接着说:“你也是警察,知道恶人喜欢放冷枪,来阴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个傻瓜,他说,有人想把杀人案栽赃给我们华人。你知道吧,在大马华人公会是仅次于巫统的执政大党,虽说是仅次,却游离在权力圈外。” 柳下溪耸耸肩,身为中国籍本土公民,他无法体会大马华人的心态。他认为对大马原居民来说,华人始终是外来者。哪怕两族通婚,混血,共同生活,对故乡的定义还是会有些差别。料不到年过四十的魏伟雄还会冲动地偷出证物证词……“阿雄躲到哪里去了?” 妇人摆摆肥手,很干脆地回答:“不知道。” 第19章 魅影-19 柳下溪目不转睛地看着妇人,觉得从她嘴里难套话,假扮悠闲地问:“你们餐厅的海鲜从哪里进货?” 妇人笑了起来,盯着柳下溪的眼睛问:“怎么,你有货源?” 柳下溪摇头,嘴角轻翘,挤出笑容说:“我觉得菜市场的海鲜价格贵。这儿是临海城市,想要新鲜,价格又便宜的海鲜不如自己开车去渔村拿货。” 妇人拍掌,不负责任的接口道:“说得真好。” 柳下溪苦笑。 妇人眼珠一转,笑着说:“听说你那失踪的表弟也是做生意的。” “是的。” 妇人突然道拍额,笑道:“瞧我这记性,忘记把你要的外带拿过来了。等一下,很快好。” 没过多久妇人提着打包好的快餐盒进来,扬手丢给他一只红通通的西红柿。走到柳下溪身边把四个快餐盒往他手上塞,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一张卡片,笑着说:“这是我们店里的叫餐卡片,收好,这里叫餐,随叫随到。” 柳下溪接过来一看,大喜,那张纸是从这里到南尖渔村的简略地图。把店里的叫餐卡片收好,由衷地感激道:“谢谢你。” 妇人笑了笑,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用打火机点燃,慢悠悠地吸着烟。 柳下溪把线路强记在脑子里,找她借了火机把纸条烧掉了。 妇人看着纸张随火焰消散,突然重重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黯然,轻声说:“九八年五月,阿雄的老婆子女都在雅加达。” 柳下溪心里头一震,抬头看她。他记得清荷来东南来出公差之前跟他说过,这辈子有几个国家绝对不去,其中一个就是印尼。 妇人吐着漂亮的烟圈不再说话。柳下溪不想吸二手烟,提着饭盒彬彬有礼地向她告辞。 她笑了笑,丢下一句:“有空带你表弟过来关照我的生意。” “好。” 走出茶餐厅,柳下溪扫视了一下四周,没发现鬼头鬼脑的窥探者。想了一下,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大哥柳承秉,一问,他果然汇了一笔钱过来,数目是十万令吉。 柳下溪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打电话给胡莞明。他和加米尼尼刚离开魏伟雄的住处,正打算回菜市场找他。约好碰面的地方,柳下溪刚打算扬手招车,手机在震动,一看是陌生的电话号码,立即接听,“我是散姆宁。柳先生,您在哪儿?我派人过来接您。”他的语气很严肃。 柳下溪心里不安,急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散姆宁说:“见面再谈。” 柳下溪说:“请说地址,我马上打车过来。” 下午二点四十二分,柳下溪按照散姆宁给的地址来到某豪宅的侧门。下车,柳下溪看到守候在门口的散姆宁脸色凝重,心里的不安迅速扩大,焦急地问:“有我表弟的下落?” 散姆宁摇头,上前低声对他说:“阿明拉吉派去保护令表弟的亲兵已经死了,今天中午在西贡废墟找到他的尸体。” 柳下溪问:“尸体在哪儿?” “跟我来。”散姆宁带他进入豪宅。宅子的庭院很大,正在办丧事,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大家都压低声音说话,随处可听到女人的抽泣声,气氛显得格外压抑。 散姆宁特意避开众人,带着柳下溪进入后院的偏屋。门口有两名持枪的士兵守着,见到散姆宁主动把门打开。柳下溪从这两名士兵脸上,看到愤怒,悲伤还有仇恨。门内,房间中央摆着一具身上盖着白布的尸体。柳下溪马上换了一双超薄的胶手套,请跟在身后的士兵把房间里的灯打开。他走上前,蹲下,双掌合十,闭着眼睛默哀十秒。轻轻揭开白布,死者五官端正,很年轻,短发,发上蛛丝与灰尘。左眼受过重击,眼睑浮肿充血。脸颊有明显的殴打痕迹,嘴角有血迹。掰开嘴唇,有三颗牙齿被打断。颈部有青紫的捏痕,蓝色的衬衣沾了很多血迹,被刀划了七条口子,前胸与腹部有七处刀伤。右边肋骨有断裂现象,致命刀伤在左腹部,刀痕宽度约九厘米,深度接近十厘米。右手腕有刀伤,手上有火药残留物。左手臂有刀伤,左手捏成拳头。尸体冷冰,手指僵硬掰不开。柳下溪吩咐士兵端一盆热水拿条毛巾过来。死者身上的牛仔裤很肮脏,有爬行痕迹。大腿有数处刀伤,两条膝盖都骨折,右腿踝浮肿充血。把尸体翻过来,背部有数处踢伤,腰侧有数处青紫血斑。 热水端来了,柳下溪把毛巾丢进盆里,拧干,把热毛巾包在死者的左拳上。十分钟内,换了三次热水,死者的手指不再僵硬。掰开手指,手掌心凝结的血块上沾着一根约十五厘米长,微黄的卷曲头发。柳下溪用小胶袋把头发装好,放进口袋里,给尸体重新盖上白布。走到院子里,看到散姆宁倚在槟榔树下发呆。 柳下溪掏出地图问他:“在哪儿发现尸体的?” 散姆宁指了指位置。柳下溪用笔圈起来,接着把地图放回口袋。 见柳下溪朝侧门走去,散姆宁追上他,轻声说:“夫人想见你。” 柳下溪摇头拒绝:“对不起,我不想涉入贵国事务。” “等一下,我派车送你。” “谢谢。不用了,搭档会过来接我。” 散姆宁陪着柳下溪出了侧门,正巧胡莞明他们到了。柳下溪上了出租车,对已经下了车的加米尼尼说:“我跟小胡另外有事。散姆宁先生,请您帮他另外招辆车。” 到了繁华地带,柳下溪和胡莞明下了车,进入优而惠广场的百货大商场。口袋里有了钱,两人随意挑选了几件外套进入更衣室。半小时后,他们戴着新买的帽子提着几袋新衣服大摇大摆地走出百货公司。走了几条街,胡莞明进餐厅买了一些食物,发现身后有尾巴,也不急着摆脱对方,招来一辆出租车在市里兜风。 等他们绕着市区兜第三个圈时,出租车被临时设的路检挡住。下了车,胡莞明丢下同伴一溜烟跑了。被丢下的那位戴着黑色遮阳帽,墨镜遮住半张脸,穿着黑风衣,身高跟柳下溪差不多的男子被人认出就是那家百货公司服饰部的男店员。他被人捉住,吓得半死,马上招供说客人付了他一笔钱,要求他穿上那套衣服当向导。 柳下溪在哪儿?他还没到豪宅之前,手机里有一通齐宁的留言,告诉他车子停在优而惠广场的地下停车场Z11,车钥匙在百货公司三楼男装部的第二个装饰植物盆里。他和胡莞明进了男装部,拿到钥匙,用钱跟人身高差不多的男店员换了衣服,悄悄溜到厕所,再换了一次衣服。来到地下车库,找到停在Z11车位的车,是一辆绿色的越野杰豹(虚构)。驾驶证、护照甚至连清荷的也准备了一份。当然,他们的名字也改了,他的驾驶证与护照上的名字叫李大有。贴着清荷的护照名字叫着李小由,是泰国华裔。俩人的护照都不是新的,还盖了几个国家的章子,到过不少地方。还有一份他们俩的生平简历……齐宁他们怎么办到的?柳下溪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佩服啊佩服。拍额,想起齐宁那厮懂改装扮容,手下能人不少。难道他们在国外活动时,曾化成自己和清荷的外貌,招摇撞骗?算了,一切等找到清荷再说。 路线图记在脑子里,配合着地图。柳下溪开了四小时零八分的车,终于打听到南尖渔村的具体位置。听说那边的路太难走,渔村太小,只有十几户人家,地图上没记载。 路真的很难走,幸好是越野车。天色渐暗,打开车窗听到浪拍打岩石的声音。车灯笔直地照亮前方,柳下溪突然踩住刹车,他看到前面有个小小的黑点朝这边移动。“清荷!”他哽咽地轻唤,立即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柳大哥!”是邹清荷,他一张热烈地摆着手臂,一边大声叫喊。 奔跑,继续奔跑。 柳下溪一边跑一边叫道:“清荷,停下来!”他发现清荷的跑姿不对,脚一拐一拐的。 清荷没听他的,继续往前跑。 近了。 距离越来越近了。 看清了脸,清荷脸上有创口贴。头发乱糟糟的,穿着古怪的衣服。 近了。 终于触手可及。 扑过来。 奔过去。 张开手臂抱起。温热的躯体,他把脸埋在清荷胸前,感受到对方激烈的心跳。 泪,无声无息地落下来。 邹清荷双手揽着他的头,哽咽道:“让你担心了。” 第20章 魅影-20 等情绪稳定下来,柳下溪就着清荷的衬衣把泪水擦掉,松开双臂把他放下,接着又打横抱起,心痛地问:“你的腿……” 清荷立即回答:“没事,一点小伤。”先前听渔村的人说有一辆越野车开过来,要他和魏伟雄躲起来。不知怎么的,他觉得来人一定是柳大哥。不顾魏伟雄阻挡,兴奋地跑了出来。紧张、期待,精神过于亢奋一时忘却了腿上的伤。果然是柳大哥!真的是柳大哥!他找来了!精神的愉悦超过肉体的疼痛。此刻被柳下溪抱起,双腿凌空,精神放松,痛楚却突然袭来,额头的冷汗滚了下来,伤腿其实很痛。 “让我看看。”天暗,光线不好。柳下溪立即抱着他往回跑,把他放在后座,看到他脸色憔悴苍白,知道他吃了不少苦头心里难过。幸好齐宁这边的同事设想周到,在车上放有药箱、食物还有矿泉水。柳下溪不是医生,一个人生了大病具体要用些什么药,用量多少之类的事完全不懂,只学过一些急救的皮毛,懂得处理一般的外创伤。他当刑警多年,接触过不少伤、病、死者,了解人体结构,明显的内、外伤症状还是清楚的,受了伤出了血一般需要用到消炎、止血、化淤、生肌,如果伤者伴有并发症引起高烧那就麻烦了。先摸摸清荷的额头,没发烧,有点潮。车厢内的空间不够大,无法让清荷平躺。先检查清荷的头,还好,没见外创伤。想了一下,动手要撕下清荷的裤脚给他检查腿,被清荷阻止。 清荷抓着他乱动的手腕不放,笑着说:“我腿上的这点小伤不要紧。魏刑警受的才是重伤,得把他送去医院,我们快回村子去。” 柳下溪挣了挣,清荷的手劲还在。裂开嘴笑了一下,柔声道:“交给我吧。” 邹清荷眨了一下大眼,快乐地松了手。 柳下溪把药箱和食物挪开,抱起清荷把他移到副驾位,系上安全带,重新开车。车开得慢,到清荷他们的临时住处花了十几分钟。 十几户渔民的住屋集中在一起,构成了一个类似贝壳状的小村落。渔民们见有车来了,带着提防与戒备围了上来。邹清荷扬着手臂跟他们打招呼,众人才散开。 不知来人是谁,魏伟雄躺在床上并没有躲起来。他的伤势很重,身上有数处创伤发了炎,导致高烧不退,虽然吃了药,处理了伤口,症状却时好时坏。听说有人找了过来,他反而清醒过来。 柳下溪进屋,要搬他上车去医院,他不肯去。柳下溪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抱起他往车上走,清荷把魏伟雄死也不肯放手的包带上车。请了一个渔民当向导,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一个镇上的小诊所。这小诊所设备相当差,也没啥好药,柳下溪便把车上的药箱提下来。小诊所的医生看到他带来的那些注射液,眼睛亮了起来。折腾到天亮,魏伟雄的病情稳定,高烧也减弱了。 清荷大腿上的两处伤也请医生妥善处理了,有柳下溪在,他睡得十分香甜。 柳下溪装着满肚子的疑问。只是清荷很疲倦,伤口处理好后很快睡着了,弄得他一句话也没来得及问出口。柳下溪看了清荷与魏伟雄身上的伤口,吃了一惊,伤口翻出来的肌肉不规则地红肿着显得格外狰狞,象是被锯出来的。看来他们遇上的对手跟死者的那位已经死掉的亲兵不一样,亲兵身上的创伤很明显是被锋利的刀划伤。 柳下溪怕小诊所的医生见伤患形迹可疑而报警,等魏伟雄病情稳定,天也亮了,便把他搬上车,叫醒了清荷。一行三人,开着车绝尘而去。 一路上,柳下溪专注着开车,清荷负责照顾魏伟雄兼当向导,俩人都不自觉地避开关丹的话题。六小时后,他们找到柏纯设在吉隆坡郊外小镇的一家服装厂临时安身。 柳下溪也不是铁铸的身体,连续两晚通宵神经一直崩得很紧,加上长时间开车,到了目的地后一沾床立即睡了。 清荷躺在柳下溪的隔壁床上,偏过头看他的睡颜。心里有些担心留在关丹的王南华和彭小凤等同事。转念又一想,对方的目的是自己,王南华和彭小凤不知情,对方应该不会找他们的麻烦。柳大哥能找到自己,肯定跟他们见过面,一定做好了妥善安排。胡思乱想了一番,也睡着了。 柳下溪是饿醒的。他睁开眼睛,室内昏暗什么也看不清楚,心里一惊立即坐了起来。侧耳细听,隔壁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拍额,嘴角一弯露出笑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夜光表,晚上九点了。起床,亮灯。走到清荷床边,他还在睡,摸摸他的额头,有点低烧。 魏伟雄在隔壁房间躺着,给他请了专人护理,一个中年女护士。柳下溪敲门时,女护士正给他解开绷带准备换药,动作虽然轻,还是弄痛了魏伟雄。 柳下溪没进去,独自出门在小镇上转了一个圈,买了一个新手机注册了新的号码,带了些吃的回房。清荷坐在床上发呆,见他进来手里提着食物立即展颜笑了。刚刚女护士过来叫醒他打针,吃了一堆药丸嘴里苦涩,肚子也饿了想吃东西。饭盒摆开,他的脸垮了下来,菜色太清淡。 瞧着他那张苦瓜脸,柳下溪很没良心地笑了。四处瞄瞄,房门也关了,没其他人在,俯下身对着他的面颊“啾”了一下。 清荷瞪了他一眼,伸掌推开他的脸。算了,先委屈一下自己的胃肠,等回家了再好好犒劳一下。 柳下溪笑道:“隔壁还有一个更可怜的,只能喝粥。”顺手摸了摸他的头。 提起魏伟雄,清荷亮晶晶的眼睛暗了下来,端起饭盒闷闷不乐地往嘴里扒饭。 柳下溪把粥送到隔壁,魏伟雄看到他有话想问,碍着女护士在场,不方便开口。柳下溪猜到他的心思,安慰道:“都平安。养好伤,回去亲眼确认。” 魏伟雄瞪着他,眼神过于深沉,显然不相信柳下溪的话。 柳下溪明白他心里的阴影轻易不会散开,支开护士,坐下来对他说:“魏刑警,事实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糟。毕竟印尼和大马是两个体制不同的国家。再说,现在跟过去的经济环境也不一样。放心吧,轻看贾拉家的那几位夫人,愚蠢贪婪的人会自食恶果。” 魏伟雄眨了数下眼睛,蠕动嘴唇问:“什么?” “沉浸在悲伤中的女人,有时比有勇无谋的战士更可怕。你、清荷还有我,都当成马前卒被人摆了一回。” 魏伟雄瞳孔收缩,问:“什么意思?贾拉家的夫人从不抛头露面。” 柳下溪嘴角一勾,露出古怪的神情:“等你伤好了后再说吧。” 魏伟雄有些激动,挣扎着想坐起来,被柳下溪按住。这一动,扯动伤口,痛得他咧嘴喘粗气,嘴里却说:“不要紧,死不了。” 柳下溪问:“案发当晚,你是从哪里得知阿明拉吉在清荷手机上动了手脚?我问过了,酒店走廊并没安装监视系统。” 魏伟雄等疼痛缓解后,说:“进邹清荷房间之前,我询问了同一楼层其他客人的口供,从他们嘴里听说阿明拉吉打算私扣他的手机,后来又还给了他。我,我怀疑阿明拉吉是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 柳下溪见他太辛苦,打断他的话说:“今晚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谈。能不能把你手上的证物证词借给我看?” “好。” 柳下溪从车上把魏伟雄的包拿回房间。清荷已经吃完饭,正在喝水。见他拎着魏伟雄的包进来,锁好门,关上窗,拉好窗帘布。笑问:“魏刑警把比他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借给你了?” 柳下溪搬开床头柜,把两张单人床并拢在一起,说:“这是官方收集的证物证词。魏刑警偷偷带了一份出来。”说完,柳下溪认真享受他的晚餐。清荷不打扰他吃饭,伸手去拿证物证词,柳下溪迅速出筷敲打他的手背,笑道:“别急。我们聊过之后再看。” 清荷不满地缩鼻翼,只好干瞪着眼睛瞧他扒饭挟菜。他腿受伤,答应了柳下溪不下床走动增添伤势,擦澡,换衣服,上厕所都由对方一手包办,享受特级贴身服务。 吃完把一次性饭盒丢进垃圾桶,柳下溪拍拍双手,笑问:“要上厕所吗?” 清荷摆头。 柳下溪爱干净,先换了自己睡过的床单铺上干净的,接着伺候清荷刷牙,洗脸,抹头,擦澡,伤口换药,再给他换上新睡衣抱到自己的床上。这一连串动作非常流畅,如同以前在家欢爱过后的程序一样。他也洗完澡,穿着干净的睡衣清清爽爽上了床,握住清荷的手说:“先说说你的经历。” 清荷先问:“我的那些同事怎么样了?” 柳下溪拍头,把丢在一边的胶袋拿过来,掏出新手机说:“忘记给小胡打电话了。来找你之前我把手机给关了。” 第21章 魅影-21 清荷乘柳下溪忙着发短信息,把他的枕头拿过来和自己的那个一起竖在身后,往后一靠,软绵绵真舒服。可惜没舒服多久,柳下溪跟大哥报了平安之后,挤过来把他身后的枕头放平,挨着他坐着,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说:“不用担心你的同事。你失踪时,除了王南华和彭小凤,其他的人都回国了。他们现在也藏了起来。” 清荷把头靠在柳下溪的肩膀上,叹了一口气说:“我啊,太愚蠢了。看阿明拉吉不顺眼,一直怀疑他参与了这次的暗杀。” “怀疑阿明拉吉……你的理由是?” “他知道将军家的私密事,知道他堂兄的行踪。他的兵来到现场的速度太快,仿佛预先知道有这么一场暗杀。你要知道,那时已经过了午夜,一般来讲大家都在睡觉。他的兵围住我们酒店最有机会放走真凶……” 清荷怀疑着阿明拉吉。十四号早晨,散姆宁引他们再次见面,清荷对他暗生警惕,以自己的方式小心地跟他周旋,交谈中清荷渐渐减弱对他的怀疑。中午跟柳下溪通电话时,阿明拉吉没跟他说一声就走了。他独自留在餐厅包间等魏伟雄。 一点还差三分,包厢的门打开了,冲进来一个满头大汗,脸色暗红的青年。见到清荷“啪”的一声行了一个军礼,喘着粗气说:“奉长官之命,肯文丁前来保护你。” “噫?”清荷愕然,“你谁呀?谁派过来的?” “阿明拉吉·贾拉上校,我是他的亲兵肯文丁,昨晚我们见过面。”肯文丁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汗,跟阿明拉吉一样粗鲁地自动坐在椅子上。随即又跳起来,跑了出去,不一会儿重新进来,右手端着一大杯拉茶,左手拿着馕,一边啃一边嘟嚷道:“饿死了。” 清荷看他吃得香,没打搅他,看表,一点过了五分,魏伟雄还没来,怎么回事?不来了吗?见肯文丁吃完满面愉悦地喝着拉茶,好奇地问他:“上校呢?” 肯文丁很不高兴地瞪了清荷一眼,好像在嫌他打搅了自己喝拉茶。不情愿地说:“上校下午要去东马。只有我的汉语说得最好,被留下来保护你。” 清荷心想,你不情愿?我也不需要。面上挂着笑容说:“我不需要保护,你回去吧。” 肯文丁扁嘴,脸上摆出一副瞧不起人的表情,不屑地说:“上校说特军法的人盯上了你,出门就会被带走。”他这个身强力壮的士兵,看不起眼前的文弱商人。 清荷想了一下,笑着说:“跟特军法去一趟也好,把事情说清楚,省得他们浪费人力盯梢。”知道特军法的人以为自己和伍文光关系密切,想从自己嘴里套出伍文光的下落,不如直接面对面把事情说清楚。 魏伟雄刚好来到门口,听他这么一说,立即把门关上,看着邹清荷严肃地说:“不行,你不能跟特军法的人走!”他对肯文丁说:“我要跟邹先生私下谈谈,请你回避一下。” 肯文丁看着魏伟雄阴沉的脸,乖乖地端着他的拉茶走了出去。 清荷觉得今天的魏伟雄比昨晚神色更阴森,布满血丝的眼睛配着青色眼圈,没剃胡子,脸显得很脏。嘴里叼着香烟,肩上掩着脏脏的黑色挎包配着皱巴巴的黑衣服显得格外潦倒。“他们认定你就是下落不明的周莱椿,在泰国整过容,入了泰国国籍,曾化名李小由在曼谷出没。认定了,亚拉姆将军被杀就是你一手谋划的。昨晚你站在七楼的窗口亲眼看着仇人被狙杀……” “李小由?”听到这儿,柳下溪惊呼。 清荷翻白眼,不满意柳下溪打断他的回忆。 继续回忆魏伟雄当时说的话:“……将军的私生子逃兵吴光耀潜往中国受到庇护,你又以中国商人的身份潜入关丹,利用吴光耀引将军前来施实暗杀计划。你如果落在特军法手里,案子对外公开。想过没有,将军的部下若被有心人煽动,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他的声音渐渐减弱,说到最后突然失神发起呆来。 清荷苦笑,这李小由又是谁?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打断魏伟雄的发呆,问:“李小由跟我长得很像?” 魏伟雄看了他一眼,突然问:“九八年五月,你在哪儿?” “在北京读大学。”九八年五月,他记得很清楚,大学马上要毕业了,他在承秉哥身边一边实习一边筹备新公司。然而他的家乡遭遇百年难逢的大水灾,他担心父亲和姐姐,想回老家一趟。只是水灾来势凶猛,沿途的公路被水淹,根本去不了。每天跟姐姐电话联络,了解情况。幸好南水县城习惯年年防洪,护城河堤一年比一年高,洪水冲过来,河堤非常稳固,县城保住了,姐姐他们平安无事,只受了些惊吓。想到那一年的水灾,便想到柳大哥调查过伍文光的过去,他就是因为那场水灾失去家园和亲人住进了精神病院。会不会是伍文光被当成印尼五月事件的华侨进入国内,辗转途中被人误以为是灾区的受难者,糊里糊涂地变成中国公民,为了不泄露身份他假扮精神有问题被送入精神病院治疗…… 魏伟雄盯着邹清荷,问:“你不是李小由?” 清荷直视着他说:“不是。” 魏伟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旧报纸递给了他。泰文版的报纸,清荷看不懂。仔细一瞧,一张黑白大图占了半版,新闻纸印刷的图片并不模糊。他愕然地看到图片上用红笔特别圈出来的一个人,仔细瞧那张脸,正是他邹清荷。连忙看日期,报纸是去年十一月九号发行的。见鬼,去年他根本没去过泰国。问魏伟雄:“报纸上写些什么?” “不是你?” “当然不是!” “他就是李小由。”魏伟雄叹气:“真相大白之前,你不能落在他们手上被利用。相信我,跟我一起走。” “不行,我不能跟你走,我的同事还在酒店,我表哥明天会来关丹,我要等他。”清荷烦燥地抓头,现而今复杂的局面变得更复杂,这一切根本不关他的事嘛。 “不能等了。我听到一个消息,今天下午阿明拉吉要把你带去东马交给亚拉姆将军的儿子。除了他外面还有特军法的人守着逮你。” 清荷皱眉,问他:“为什么要帮我?” “不管你是邹清荷还是李小由或者是周莱椿,都不能让你落到他们手上!如果你是凶手,应该堂堂正正拿出证据逮捕你,经过司法审判来定罪。我是刑警,无法接受他们的所作所为!” 清荷直视着魏伟雄布满血丝的双眼,最终点头。 走出房间,肯文丁在餐厅大堂等他们,见他们离开,也没多问便跟在清荷身边。清荷左右偷瞄着这两个人。信谁?谁值得信任?烦人的选择题。左右都是陌生人,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一时之间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 走出受皇族保护的餐厅,由魏伟雄带路,朝着赫佳大酒店相反的方向而去。 盯梢的两个人光明正大地跟在他们身后。清荷观察周围,发现除了他们还有两辆车跟着。没过多久,那两辆车先开到十字路口停下。跟踪他们的俩人立即快步走到他们面前挡住邹清荷。肯文丁把邹清荷拉到自己身后,大声用马来语说了几句,对方也回了几句。魏伟雄加入进去,四个人用马来语争吵起来。 清荷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心里郁闷,很想骂人。 停在路口两辆车上的人不耐烦起来,下车来抓人。 这时,清荷的手机响了。 第22章 魅影-22 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清荷忙着躲闪前来抓他的人,空不出手掏电话。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很烦人,又怕耽搁了急事,不能不接。清荷寻得空隙,拿起电话接听,是王南华打来的。清荷没空跟他多说,他身边一片混乱,推推攘攘拉拉扯扯左躲右闪。他滑得像条游鱼,对方捉不到他,见他还有空闲打电话,动了真怒。其中有一个人不知从哪里拿来的棍子朝他的右手臂砸过来。魏伟雄瞧见了,冲着他大喊:“邹生,闪开!” 清荷立即挂断电话闪开。他记得魏伟雄参与争吵之前曾跟他低语过“拖延一点时间”。清荷相信这个老刑警为了摆脱这些盯梢者可能做了某种安排。 彼此纠缠不休,肯文丁早就不耐烦光只动嘴,一脚踢翻拿着棍子追逐清荷的人,摆着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动手打人。他身为阿明拉吉的亲兵,习惯在本市横着走,才不管对方是那路人马,惹恼了他照打不误。他一动腿,对方也不客气地还击。 混战中,清荷机灵,滑溜溜地四处窜,躲不过时窜进商铺或者抓住路人阻挡对方的攻势。盯梢者们毕竟不敢随意出手伤了普通民众,一时之间就连附近看热闹的市民也被卷了进来。魏伟雄也跟对方混战了几个回合,偷空吹响了警笛,附近的巡逻警们很快赶了过来。他是本市刑警,熟面孔多,巡逻警很自然地选择相信他,在他的示意下,立即堵住那些盯梢者。 乘盯梢者们被巡逻警缠住。“快走!”魏伟雄招呼着邹清荷跑路。俩人一前一后拔腿狂奔,跑进了一条巷子,清荷很快追上魏伟雄,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肯文丁也跟上了,其他的盯梢者被甩掉。 魏伟雄见他脚步变慢,喝道:“别停下来,继续跑!” 他们仨人跑进了附近的菜市场。这个时间段,菜市场最清冷,难得有买菜的客人。不少菜摊在竭业,菜贩子们多数集在一起吃盒饭或者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打瞌睡。他们跑进来,招来无数的好奇目光。 魏伟雄放慢脚步挤到肯文丁身边,突然朝他的肩膀撞过去。肯文丁承受不住这股冲力,没稳住身体,侧身撞翻了鱼摊,倒在活蹦乱跳的鱼堆里,弄得衣服湿透沾上一身鱼腥味,还压死了好几条活鱼。挣扎着爬起来,抬头要骂人,却发现魏伟雄抓着清荷的胳膊先跑了,而他面前围着一群菜贩子,嚷着要他赔钱。 魏伟雄拉着清荷闪进菜市场那臭气熏天的厕所,里面有人提着胶袋等着他们。清荷打开一看,胶袋里装着衣服。 换了装从厕所出来,俩人都戴着帽子遮住半张脸,快步走进魏伟雄预先安排在菜市场附近的落脚点,是一间不到二十平方的简陋房间。 进了屋,魏伟雄松了一口气,看表,对清荷说:“在这里等几个小时,傍晚混出城。我睡一会儿,五点正叫醒我。”他很累,抱着挎包倒在唯一的单人床上直接睡了。 清荷有许多话想问,知道他疲倦,见他要睡觉补充体力,也不好吭声。这室内除了床,只有一个矮脚凳。他坐下,独自一个人苦笑,觉得完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心情烦燥,讨厌身不由已的模糊现状,一时之间,抓破头也想不出摆脱困境的好办法。这段经历古怪透顶,一堆子虚乌有的人和事全栽在他头上。他充其量只不过是一桩谋杀案的不完全目击者,认识一个与被杀者有关联的人,怎么转瞬间被当成过街老鼠,人人想捕捉。仔细推敲自己掌握的情况,觉得魏伟雄的话不完全对,他不认为阿明拉吉打算把他抓去东马交给将军的儿子。如果阿明拉吉真有这个念头,不必等魏伟雄出现直接就会动手抓人,没必要把魏伟雄找来。在关丹,阿明拉吉的势力肯定比魏伟雄要雄厚,不可能只派肯文丁跟过来。先前在十字路口肯文丁是真的维护自己,那个人怎么看都是一个单纯的人,不可能暗怀鬼胎想算计人。再说,阿明拉吉联络魏伟雄,是自己要求的。他应该是真心实意想要找出暗杀堂兄的真凶。瞧他今天上午透露的信息,不像幕后指使者。如果他是,没必要说废话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动手除掉自己。 他的手机响了,翻开机盖,小屏幕上显示彭小凤的手机号码。刚准备接听,躺在床上的魏伟雄突然一跃而起,迅速夺走他的手机用力甩在地上。 清荷瞪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残块,烦燥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魏伟雄冷冷地说:“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清荷皱眉,站起来双手抱臂,认真地看着他,不满地说:“魏刑警,我们需要沟通,请你把话说清楚。” 魏伟雄没回答他的话,走过来,弯下腰把手机的芯片拾起来,丢进装有半杯水的杯子里。重新回到床上躺下,安稳地闭上了眼睛。 清荷生气了,走到床边继续追问:“你怀疑谁是凶手?掌握证据了吗?” “闭嘴!”他翻身用被子蒙住了头。 清荷很想踢他一脚,最终克制住。负气坐下,弄不懂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心情变得更糟了,没办法安静地坐着不动,站起来在室内走动,想了一下,走到窗户边偷偷往外望,外面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在走动,瞧来瞧去,都是些普通市民。看表,时间过得真慢,离五点还有两个多小时。继续朝外张望……噫?拐角处四处张望的瘦高男子有点面熟,在哪儿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踢床,轻声问:“魏刑警,那个男人你认识吗?” 魏伟雄立即跳下来,躲在窗户的另一边,悄声说:“他昨夜跟你住同一层,715的房客,来自曼谷。” 清荷一怔,盯着魏伟雄轻声叨念:“715?王南华不是说715没人住么?想起来了,昨天我们被赶出走廊接受搜查时见过他,难怪有点面熟。当时,我记得他身边还有个孩子和一个高大肥胖的女人。奇怪,不是说酒店的客人全部被滞留不准离开,他怎么出来了?” 魏伟雄的视线紧盯着那个瘦高男人不放,随口道:“结案了,酒店没理由继续扣留住客。你不也是一清早就离开了酒店?” 清荷转过头也去盯那个男,回答道:“我是被散姆宁带出来的。” 魏伟雄一怔,追问:“散姆宁?苏丹府的对外交涉官?” “是啊,早晨他把我带出酒店去餐厅吃早餐,没多久阿明拉吉出现了。” “阿明拉吉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想跟我合作找出杀害堂兄的真凶。” “天真,他怎么会找上一个外籍商人合作找真凶?”魏伟雄冷笑。 “我表哥是刑警。” 魏伟雄不以为然地说:“这算什么理由?” 清荷争辩道:“我是业余侦探。” 瘦高男人警觉性似乎很高,察觉有人盯着他,突然扭头朝他们这边的窗户望过来,他的视线非常锐利。清荷心惊,旋即闪开。魏伟雄的动作慢了半拍,清荷觉得已被对方瞧见,心头一震,小声对魏伟雄说:“这个人不简单。” 两人交换了一下视线,魏伟雄的神色变了。 清荷心头一震,急问:“你说他来自曼谷?他住的715就在815的楼下!” 魏伟雄张大了嘴,喃喃低语:“来自曼谷的一家三口,平庸痴肥的妻子,长相肖似的父子,没人怀疑他们……看漏眼了。” 清荷问:“他叫什么名字?” “好象姓卡乍尼。” 清荷偷偷往外瞧,瘦高男人朝他们这边走来。“魏刑警,他走过来了,我去把他引进来,你埋伏在门口。” 魏伟雄从挎包里掏出配枪握在手上,点头,“小心点。” 清荷悄悄地打开门往外张望,这是二楼,门外没人。悄悄溜出来,楼下小巷子也没人。他傻眼,这不是独幢房子,门口与窗户是两条巷子,要转过去需要绕一段路。一股鱼腥味从身后飘过来,他急忙闪躲在柱子后面,一看,是怒气冲冲的肯文丁,他的样子非常狼狈。 他赤红着脸,愤怒地朝清荷伸出左手比着中指,怒骂道:“Shit!小白脸,已经看到你了,躲什么!” 清荷脸红了,魏伟雄在菜市场玩的那一手虽然有实效,但不够光明正大。面对单纯的肯文丁,有点难堪,想不到他一直在这附近找他们。 肯文丁磨拳擦掌,嚷道:“姓魏的老家伙在哪儿?我要给他一拳!” 清荷走到他身边,认真地向他道歉:“对不起。” 肯文丁扭过头,冷哼,不接受他的道歉。 清荷抓住他的手臂,扯着他往前走。他相信肯文丁不会对他们不利,说:“跟我来。对了,你昨晚搜查过我们那一层的住客,对715的住客有没有印象?” “肥婆那一家子?”肯文丁突然站住,把清荷的手拍开,抓着脑袋瓜子上的短发,“啊!” 瞧着他一惊一乍的怪样子,清荷好奇地问:“怎么啦?” “刚才我在菜市场看到他们了。总觉得有什么事给忘了,一时想不起来了。”他继续抓头,抓抓抓,突然拍掌:“啊,我想起来了,肥婆身上有多余的东西。” “多余的东西?什么东西?” “她下身有小鸡鸡,是个人妖!”扬了扬手,哭丧着脸说:“真倒霉!大家嫌她丑,都不肯搜她的身,把苦差事推给我。” 第23章 魅影-23 清荷叹气,这条重要线索,怎么被他糊里糊涂地忘了?这家伙脑袋构造也忒简单了一些,好象到现在还分不出事情的轻重。看着他,继续问:“这事跟你们上校说过了没有?” 肯文丁双手抱着后脑勺边走边跟他说:“搜查完七楼,我被上校派去其他楼层搜查,再后来我们被特搜科的人带走,关到今天上午十一点多才给放出来。特搜科真小气,连午饭都不供应。出来后,我们四处找上校,他不回电话。我们集在一起发了一阵牢骚,本想找上校商量打算给特搜科的人一点颜色瞧瞧的,后来上校回电话了,却不准我们行动。没过多久上面的调令来了,要上校马上去东马。上校打电话要我来餐厅,吩咐我要寸步不离,舍命保护你。” “你没把卡乍尼夫人是……人妖的事跟特搜科的人说?” “Shit!特搜科硬说我们逼死了嫌犯,谁屌他们!魏老头最可恶!以后见他一次打一次!喂,我说,魏老头在哪儿?” 清荷问:“你一直在这附近找我们?” “魏老头当警察起起伏伏,常常被降职,他在这一个区当巡警加起来干了十年,这边的人都认识他,藏起来很容易。魏老头脾气臭,听说他刚当警察那阵子就逮过还在读书的上校……” 这时,清荷他们已经绕过巷子。见肯文丁一直喋喋不休,连忙制止他:“嘘!别讲话。”把往前冲的肯文丁往身后一拉,躲在墙角悄悄探头张望,噫?没见到瘦高男人卡乍尼,去哪儿了?难道他只是路过?清荷抓着下巴沉思…… 肯文丁弄不清邹清荷的意图,也尖着脑袋探头张望,没看到不寻常的东西,不满地嘀咕:“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瞪了他一眼,清荷暗恼,这家伙能不能闭嘴!突然一怔,想起肯文丁刚说过在菜市场看到他们一家子……急忙问:“你在菜市场见到他们一家三口?” “喂,怎么又提他们?摸到人妖的家伙,不洁,影响心情,别再提了。” 清荷认真对他说:“他们有杀害阿明拉吉堂兄的嫌疑。” “欸?你胡说什么?怎么可能!”肯文丁哈哈大笑起来,不相信清荷的话。 清荷先是翻白眼,接着眼珠一转,编出一段谎言,假装严肃地对他说:“不是跟你开玩笑。我就是证人!阿明拉吉上校要你保护我,是怕他们杀我灭口。已经确认他们有嫌疑,可惜证据不足,希望我能把他们引出来。” 肯文丁似乎信了他的话,立即乖乖地回答:“在菜市场你们抛下我逃走,我被人缠着赔钱时,见到他们夫妇俩瞪着我,没看到他们的儿子。喂,你真的看到了……” 清荷若有所思地说:“你可能不清楚,赫佳大酒店的住客使用磁卡开门,客人进入房间后把磁卡插入门后插槽,门锁的小显示条呈绿色,如果是服务员在清理房间则显示红色,抽掉磁卡变成灰色。案发时715房间有人不在室内,当时我就站在715房门附近跟同事聊天,看得很清楚门锁的小显示条是灰色的。等你们来七楼搜查时,他们全都在房间里。” “他们睡觉时可能把磁卡抽掉了。”肯文丁还是无法相信那个痴肥的人妖或者瘦弱的男人是狙击神射手。五六岁大的小孩更加不可能,他连狙击步枪也拿不动。 “抽上磁卡房间才有电,没有人睡觉前特意跑到门口把磁卡抽出来,这样做很不方便。” “他们不是有三个人么?就算有一个去杀人,也没必要把磁卡抽出来。” 清荷想了一下,说:“在酒店里,磁卡即是房门钥匙也是住客的通行证与临时消费卡,客人可以凭着磁卡在酒店的餐厅、小卖部记帐,退房时一起付清。事实就是事实,至于理由只有他们才知道。糟糕,他们在菜市场上发现你后,可能盯上了你!”那个瘦高男人四处张望,可能是在找肯文丁,毕竟昨夜他搜身发现了其夫人身体上的秘密。如果他们真是昨夜的狙击手,肯文丁可能是他们要除掉的证人。要不然,他们成功狙杀目标,没理由继续呆在这座城市。 “盯上了我?没人跟踪我啊。” 此时,巷口空寂无声,没有行人经过。不知怎么的,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他身上突然冒出一层鸡皮疙瘩,觉得不安。扭头扯着肯文丁的手臂打算往回跑,来不及了。拐角处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肥胖女人,五官被过多的脂肪挤压变了形,只看得出浓黑的眉与腥红的唇。她大约三十来岁,一头齐肩的微黄浓密卷发,身高约有一米七三,穿着淡色的彩绘套裙衬得她体积更加庞大。清荷扯着肯文丁的手臂往后退,他们一动,她往前走了步,身上的脂肪随着她的动作颤抖起来。别看她这样,身上流露着一股令人战颤的杀气。那女人肥胖的手指抖动,只见白光闪动。清荷甩开肯文丁,纵身闪开,他的脸颊还是被刀锋掠到。他立即撒腿就跑,一边冲着肯文丁喊道:“我们分头跑,想办法联络阿明拉吉。” 肯文丁此刻不再怀疑清荷的话,去掏别在腰上的枪,嘴里嚷道:“人妖……”后面是一连串马来语,清荷听不懂。只听到一阵“叮当”声响,他边跑边回头,只见几把锋利的小刀弹到墙上旋即又回到女人手上。笨蛋肯文丁站在原地没动,他准备掏枪的右手在滴血,很显然那个女人出手比他更快。他怒吼着朝女人扑过去,那女人虽然胖,速度却不慢。扑了一个空,肯文丁这才往前跑。那女人不打算放过他,跟着追了过去。 他们跑的方向跟清荷相反。清荷转身,偷空瞄了一眼魏伟雄所在的窗户,心里发寒,他看到那扇窗户玻璃完全碎裂。难道那个瘦高男人爬上两楼窗户闯进了室内?暗恨,为什么不在窗户上装防盗网? 他决定先回去看看魏伟雄的情况。跑回巷口“啪啪啪”一条长鞭朝他卷过来。他吓了一跳,连翻了几个跟头才险险避开。耳边是快节奏的鞭声,睁眼只见鞭舞,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瞧见。不管了,先逃命要紧。一边翻跟头一边观察周边的环境,右边的小巷通道狭窄,鞭子挥舞不开。立即跑进去,哪知这是条死巷,尽头是一堵高墙。回头一看挥鞭的没跟进来,莫非对方熟知地形,知道是条死巷?可恶!他可没飞墙走壁的本事,现在怎么办?抱着头,命令自己冷静,瞧见身上的衣服被鞭子擦掉有些破烂,立即脱下衬衣绕在右臂和右手上,上身只留着件汗衬,重新朝巷口冲去。 舞鞭的人果然守着巷口,等他一冲出来鞭子朝他挥过来。清荷伸出右手臂拦挡,好痛!包裹着衬衣减弱了一部分疼痛。忍住!躲闪,继续顺着鞭子扫过来的方面往前冲,他右臂每挨一鞭,就发现鞭速在减慢。旋转身体,腿上挨了一鞭。看清楚了,挥鞭打人是个孩子,身高不到一米,体型很瘦,原来他是一家三口中的儿子。好,摸到节奏了!右手准确地抓住鞭鞘。呵呵,这鞭子舞得很可怕,抽到身上也很痛,只要掌握住它的节奏,抓住鞭子就不可怕了。用力一扯!连人带鞭一起被扯过来。这孩子体重轻,鞭子有个套环锁在他手臂上,他靠着手臂的力量舞动长鞭。这么小的孩子能把鞭子舞成那样,真可怕!难道他们一家子都以杀人为业? 捉住,把他翻过去,对准屁股拍打两下。接着用鞭子把小孩子双臂反在身后连同他的身躯一起捆了起来。这小孩子瞪着一双狠毒的小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那眼神太恶毒,真不像小孩。清荷打了一个冷噤,很快发现这孩子脖子上的皮肤跟脸上的不一样,深褐色,皱纹很多,跟头不成比例的细小。再看他的手,拇指肥大,其他的手指枯瘦,皮肤上有明显的毛孔,这不可能是五六小孩的手。他脑子里闪过一个词“侏儒”。看来,他只有那张脸经过整容看上去很嫩。 清荷把侏儒挟在腋下,遇到两个路人好奇地看着他们。清荷把帽檐压低,用衬衣遮住握着钢笔的左手,此刻笔尖正压住侏儒的颈动脉,警告他不准出声。笑着对路人解释:“这孩子不听话,又砸破了别人家的玻璃,抓他去道歉。”迈开大步朝魏伟雄的临时住处走去。 上了楼梯,清荷听到打斗声。快步冲上去,门还关着,一脚踢开,一股血腥味扑了过来。 第24章 魅影-24 血腥味里夹杂着森冷的杀机,清荷一脚踢开门没傻站着不动,立即纵身飘开。哪知从门里劈过来的刀迹跟着改变轨道,滴着鲜红的血朝他逼过来。清荷手里没武器,根本没办法挡,左臂还挟着一个人影响速度。对方从屋内冲出来,先他一步堵住前路,只能往后退。没退几步顶到隔壁家的门了。眼前,只见刀迹看不清是把怎样的刀。越逼越近,冰冷的刀光中参杂着流动的艳红,血腥得令人毛骨悚然。 清荷紧张地盯着对方,看到一双腥红的血眼配着狰狞的表情,是那个姓卡乍尼的瘦高男子。他身上溅了许多鲜血,清荷知道那些血是魏伟雄的。 清荷自认为身体抵挡不住刀的砍划,来不及多想,抓起侏儒挡在身前,下意识地认为,他们是同伙,以他为盾,对方应该会停止攻击。哪知瘦高个压根儿不收手,刀势不竭,横刀一斩。同时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切割声和尖锐的惨叫。清荷心头震颤,双目发直,手指僵硬,死死地抓着侏儒的肩膀,全身失去温度,仿佛置身于冰库。眼睁睁地看到瘦高男人狰狞地抽刀在手,血在滴,耳边响起血落在地上的“哒哒”声。他的目光无意识地盯着那把三十厘米长的古怪刀子,刀的形状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刀尖双刃,尖而细约十厘米,刀身的刀刃却有密密麻麻的锐齿,锐齿上杂夹着衣服的碎片与血红的碎块,那些碎块是人身上的肉块。 回忆那一幕,清荷心里郁闷,很难受,想吐。柳下溪把他搂进怀里,抓住他变冷出汗的双手,轻轻揉搓。清荷感受到柳下溪身上传来的体温与暖意,闭上眼睛垂着头靠紧他的胸膛。 清荷见过残忍的人,以前在山西遇到的乔治就是一个非常残忍的家伙。清荷认为卡乍尼跟乔治的残忍不同,更过份,只要瞧着他手里的武器,就清楚此人嗜血好杀,疯狂起来不是人,没有半点理智。他杀人主要攻击不容易致命的腹部与四肢,一刀掠过伤口被带走不少肉末,鲜血四溅。清荷认为此人喜欢看着对手流尽最后一滴血痛苦地死去。 瘦高男人阴冷地盯着邹清荷,手平握着刀甩了甩,刀上的血与碎屑一起跌落。 清荷盯着对方的眼睛,知道自己无处可逃。他不想死,不甘愿被这种人性丧失的家伙杀死。紧咬牙齿,小心移动有些僵硬的双腿。他视线的余光看到魏伟雄匍匐着从房间内慢慢地爬出来,他用两只颤抖的手握着佩枪对准了卡乍尼的后背。 卡乍尼动了,一刀朝清荷的右臂划过来。清荷以侏儒为盾,挡住他的一击。一直在哼哼的侏儒再次发出惨叫。 就在同一时间,枪声响起。可惜魏伟雄的伤势太重,两只手握枪也没击中对方的要害。子弹斜飞擦过卡乍尼的左腰侧,令他受了点轻伤。魏伟雄继续扣去板机,“呯,呯呯”一口气连发三弹。一颗射失,一颗击中卡乍尼的左小腿,一颗打中他的左背部。 卡乍尼象是没痛觉的人,根本不理会身后的子弹,继续挥刀朝清荷砍过来。清荷也动了,把手里的侏儒朝卡乍尼迎面推过去,以他的身体卡住卡乍尼手上的刀,右手腾空,捏拳,狠狠揍向他的左脸侧。卡乍尼左臂曲起迎击清荷的拳头。 好硬的手臂! 突然,楼下传来警笛声。 卡乍尼左手抓起侏儒,左膝盖曲起朝清荷的腹部连续猛击,清荷吃痛,跪倒在地。卡乍尼拧着侏儒,右手把刀从他身上抽出来,朝清荷当头砍过来。清荷就地一滚,伸腿横扫对方的双腿。卡乍尼立即往后疾退,跃到魏伟雄面前,一脚把他踢开,顺手对着他的后背砍了一刀,跑进室内,从窗口逃跑了。 随后,楼梯口跑过来两位举着手枪的警察。用马来语大声喝着什么,清荷躺在墙边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挣扎着抬起上半身,顺从地举起双手。其中一个警察拿枪对准他的脸,另一个去室内看魏伟雄。把他翻过来,一看,认识,连忙扶起他。魏伟雄满身是血,衣服破碎,神智有些模糊,断断续续地跟搀扶他的警察说了几句。那个警察又跟拿枪对准清荷的警察说了几句,这警察便放下枪,进了室内,跑去窗口看到正在逃窜中的卡乍尼,急忙握着枪跑下楼梯去追他们了。 清荷苦笑,他觉得这警察追卡乍尼应该从窗口跳下去追,从正门的楼梯下去,绕到另一条巷子,卡乍尼早跑得不见人影了。不过,侏儒身上的伤口流血不止,顺着血迹找到他们并不难。清荷揉了揉痛像肠子断掉了的腹部,等疼痛稍减,挣扎着走过来搀扶魏伟雄的另一只胳膊下了楼梯。 警车就停在下面。他们俩上车后,那个警察把车倒出巷子,也没等他的同事直接把车开上大街。清荷以为这位警察会把他们送去大医院治疗,接着派警察守在医院保护。哪知这警察上大街之后左拐右弯兜了数条巷子来到海边,把车停在一间平房前。车一停,从平房里走出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瞧他们的五官,看得出有华人血统。他们把魏伟雄扶进屋里,清荷跟了进去。平房里除了大厅另有两间卧室。 卧室内还有一个年约六十多岁的老婆婆,她在床上铺了层塑胶,吩咐青年男女把魏伟雄小地放在床上。她从草编的针线盆里拿出大剪刀,一边低声吩咐青年男女几句。他们说的话清荷听不懂,只能焦急地守在床边,他发现魏伟雄已经失去了意识,双手紧抱着挎包不放。清荷觉得应该把他送去医院,不能延误,他说的话屋里的三个人不懂,没人理他。 跑出来想找警察帮忙,却发现警车已经开走了。 老婆婆站在床边,用剪刀小心剪开魏伟雄的衣服……瞧到魏伟雄身上数不清的狰狞伤口,清荷打冷噤。年轻女人子从内屋拿过来一个药箱。老婆婆回头瞧了清荷一眼,对年轻女子说了几句话。随后,年轻女子拿出一套衣服递给清荷,清荷看了一下自己身上沾了不少血迹,穿在身上的衬衣与裤子破破烂烂的。接过衣服道了一声谢,走去海边绕到礁石后面就着海水清洗身体。腹部呈青色,手臂、小腿挨过鞭子的地方已经肿起来,被海水一泡,痛得他流冷汗。当然,他这点伤跟魏伟雄的比起来不算什么。疼痛的滋味只有自已知道。 穿着不合身的古怪衣服,清荷回到平房,见年轻男子在屋外用石磨磨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绿色植物,有草根、茎、叶子。老婆婆把金属医用器具泡在滚水里消毒,接着用摄子挟起来摆在干净的盘子里。年轻女子正小心地用热毛巾给魏伟雄擦身。魏伟雄的手臂上挂着吊针,100ml的药水流得很慢。清荷松了一口气,瞧他们熟练地各司其职,可能是这儿的密医。 老婆婆等器具不烫手了,拿着晶亮的手术刀走到魏伟雄身边,瞧她老人家一刀下去,快速而熟练地切除伤口的贽肉……清荷看得心里生毛,走到室外坐在木凳上,看表,五点多了。 青年男子磨完那堆东西,把残渣用纱布分成几包装起来,磨出来的汁用盆子盛好端着去了厨房。没多久出来,端着一大碗米饭,上面盖着两条巴掌长的煎咸鱼。清荷正觉得饿,接过来吃了。 四月的海边,迎面有海风吹拂,本该是惬意的傍晚。可惜,身上的伤麻辣火烤般的痛。总觉得鼻息之间有浓稠的血腥味。 清荷等了两个多小时,老婆婆从屋里出来,站在走廊里叉着双手,仰天呼气。年轻男子跟过来,细心地给她捏肩捶背。 老婆婆休息了一会儿,对清荷招手。清荷跟着她走进了室内,魏伟雄身上缠满了白色的绷带,除了头部其他位置包得像木乃伊。年轻女子端着一碗东西过来,清荷一看正是青年用石磨磨出来的绿色汁液,额头冒汗,不会要他喝吧?中国也有中医用草药疗伤,用来喝的都是用药罐子费一些时间熬出来的,不是直接磨出来生喝。虽然这一家子是好意,他可不敢喝。 料错了,不是给他喝的。老婆婆把清荷的衣袖挽起来,露出红肿泛肿的伤处。她用手沾了些绿汁擦在清荷的伤处,感觉很清凉,炎热的痛楚减弱。随后,老婆婆用手指和掌心用力揉搓着,痛得他眼睛双眼狂冒水,只能咬紧牙强忍着不出声。 擦汁,揉搓,重重复复。 腹部、伤腿,背部的撞伤位都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清荷出了几次大汗,觉得身体轻了不少。伤处都敷上用石磨研磨出来的草渣,清凉直透心底。 青年男子快步进屋对正在给清荷包绷带的老婆婆低语了几句。老婆婆快速打好结,站起来走到桌边拿着一个小布袋放在清荷怀里。 第25章 魅影-25 清荷诧异地瞧着年轻男女各背着一个大包扶着老婆婆坐上小渔船走了。天都黑了,这时出海能安全么?走到隔壁卧室,魏伟雄已经醒了。 清荷摸着他的额头,还好,温度正常。 魏伟雄问他:“他们走了么?” “走了。这时出海……” “不能连累他们。”他想坐起来,麻醉药还没失效,身体动弹不了。“他们去别的渔村先避一阵子。扶,扶我坐起来。” “不行,躺着休息吧。” “等一下有人会过来接我们,这里不能长留,很容易被人找到。” 清荷不明白,魏伟雄为什么不跟他的同事求救。只要抓到卡乍尼和他那男扮女装的假夫人,案子就能真相大白,可以从他们嘴里套出幕后真凶。他们没必要东躲西藏。“魏刑警,我们为什么还要躲藏?已经知道卡乍尼那一家有嫌疑,抓到他们就能真相大白。” 魏伟雄闭上了眼睛,低声说:“指证阿富汗青年的酒店服务生——在审讯室自杀了。他临死前吐出一个名字‘李小由’。现在,我被通缉了。” 清荷抱头发呆,“你被通缉?” 魏伟雄缓慢地开口道:“开车送我们来这儿的朋友告诉我,特搜科发了通缉令抓我。想抓住卡乍尼,以他的身手与残忍的手段,一定会造成大面积伤亡。抓到他,此人不一定会说实话。警方只能告他伤害罪,却没证据证实他就是射杀将军的狙击手,只会判断我跟他有私仇。上面的人已经认定你就是曾化名李小由的周莱椿,打算私下了结此案。你不了解我们的国情,虽然九三年修订宪法免除特权阶级的法律豁免等一系列特权,但潜规则还是存在。” “你为什么会被通缉?” “我不愿意遵守所谓的潜规则。将军和贾拉家的长子被杀,涉及到的不仅仅只有行凶的枪手。”他突然笑了一下,接着说:“卡乍尼突然从窗户闯进来,我以为他是你请来的杀手,怀疑你真是周莱椿。” 清荷被他的话给噎住了。苦笑着说:“他们跟踪肯文丁而来,肯文丁一直在附近寻找我们。我下去后,在巷子里撞到他了。” “肯文丁?” “肯文丁昨晚搜卡乍尼夫人的身时发现了她的秘密,卡乍尼夫人其实是个男人。肯文丁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一直到上午都关在你们特搜科,而卡乍尼一家也被困在酒店里。至到中午,他们才获得自由。我想,他们想杀的人是他,杀他灭口。先前在小巷子里肯文丁被卡乍尼夫人盯上,不知道平安逃走了没有。卡乍尼找上你,我被他们的儿子用长鞭困住。他们的儿子不是小孩,是个侏儒。幸好你早有布置,通知那两位警察及时赶到,否定,我可能死在卡乍尼的刀下。” “两名同事能及时赶到,不是我预先安排。他们接到附近路人的报警,说有个古怪的男人绑架小孩。我不想他们卷入进来,只对他们说卡乍尼前来找我报仇,是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突然踢门引开卡乍死,我已经死在他的刀下。” 清荷苦笑,沉默下来。一个躺着一个坐着黯然无语。 过了一段时间,魏伟雄问他:“现在几点了?” “八点还差十一分。” 魏伟雄皱着眉,自言自语道:“怎么还没来?” “谁?” “送我们走的一位朋友,你也见过。肯文丁撞倒的鱼摊摊主。” 想起肯文丁一身狼狈,以及身上飘扬着的鱼腥味,清荷笑了一下。 魏伟雄接着又说:“他们六点收市,怕被人跟踪,也许会绕道。啊!”他低呼,担心地说:“那房间留下大量的血迹……” 想起下午的经历,清荷心惊肉跳,心里发寒。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清荷隔一会儿看表,时间过得真慢。 八点半了,魏伟雄的朋友还没来。 一股浓烟味突然飘过来,清荷用力地嗅了嗅,顺着烟味扭头一看。大惊,猛地站起来,起火了,有人在烧屋! 魏伟雄也闻到烟味,“快!从窗口跳出去!把挎包带上!” 清荷把老婆婆给的东西装进魏伟雄的挎包里。顾不得他的伤势,抓起他的两只胳膊,把他背起来朝门口冲去。 “别管我!你快逃!” 清荷不理会他,背着他就往前冲。幸好,火势刚起,这平房用石块和着水泥建成,不容易燃烧。丢进来的燃油瓶刚点燃了大厅里的易燃物。大门口浇了燃油,火燃得很旺,看起来格外吓人。烟浓,熏得眼睛难受,清荷强睁着眼睛,吃力地背着魏伟雄直接往燃烧的门口冲去,他背后的魏伟雄颤抖着用双臂护住了他的头和脸。门口的大火要跨过去也只不过是一两步的距离,费不了多长时间。忍住火的灼热,奋力往前冲。好,终于出来了,还没来得及扑熄衣服和绷带沾上火星。魏伟雄突然挣扎起来,双手按住他的头,冲撞着他的身体。清荷背着他本来就很吃力,没承受住冲击,一时站立不稳,俩人同时摔倒在地。倒下去的同一时间,清荷听到“呯!”的一声枪响,子弹从头顶飞过。好险!有人埋伏在门外放冷枪!对方手里有枪,身后是火,他们在明处,对方却隐身在暗处,状况非常糟糕。清荷没时间想对策,一边推着魏伟雄在地上快速翻滚,一边借着火光找屏障物。 “你快跑!”魏伟雄焦急地说,想挣脱清荷的手,却没有力气。 “我不会丢下你的。”他知道刚才魏伟雄救了自己一命。魏伟雄先发现纵火的人拿着枪守在附近找机会偷袭他们,故意撞倒自己。危急时丢下同伴,他邹清荷办不到。跑着跑着,觉得魏伟雄越来越重,不知道他是不是中枪了。怎么办?后悔没带防身的匕首。唉,坐飞机出国,匕首也不能随身携带。太大意了,至少也该拿根棍子搁在身边。 “呯,呯!”连续两声枪响。从枪声判定,开枪的人只有一个。清荷顾不得子弹射入地面激起的碎石飞溅。他把魏伟雄推开,一脚把他踢到石磨后面。计算着枪手已经用掉了三颗子弹,只能引诱对方把子弹射完再想办法对付。有了这个决定,他弓着身,扭腰,迅速前后左右跑动起来。他对自己的双腿很有信心,教过他传统武技的师傅黎卓辉称赞他步子快,腿部肌肉弹性与柔软非常好,可以继承他的衣钵。他那双一时之间被烟熏痛的眼睛渐渐地适应了黑暗,随着跑动,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心里一凛,离他十米远处站着卡乍尼和他那身形过于肥大的夫人。手里举着枪的是夫人,瞄准着他并不急着开枪。她身边的卡乍尼提着他那把古怪地刀,冷漠地盯着他。是他们追过来了,怎么找到这儿的?难道魏刑警的同事或者那位鱼摊朋友被捉到,被这两个残忍的家伙逼着说出了他们俩的下落?卡乍尼夫人为什么不继续开枪?难道手枪里只有三颗子弹?又或者,她不焦急,等待自己露出破绽再给予致命的一枪。这平房孤立,离其他的住户有一二里的距离。等那些人看到这边起火了,赶过来救火需要一点时间。拖延时间是好事,只是他们太残忍,可能会对那些好心来救火的人下手。 要把他们引开!清荷顾不上魏伟雄,拼着命移动双腿朝海滩跑去。他先前移动顾忌着魏伟雄,没抛下他往海滩方向逃跑。 听到这儿,柳下溪说:“你往大门冲出去的决定非常正确。我想,卡乍尼一定握着刀守在窗口等你跳窗。他夫人则守大门,她手里的枪是肯文丁的,她杀了肯文丁后把他的枪拿走了。” “肯文丁死了?”清荷黯然,想不到那个单纯活泼的青年没逃掉,就这样死了。 “他的死状凄惨,死于虐杀。我想,阿明拉吉带出来的城市士兵,军纪松懈,训练量不足,既没参加过真正的战争,也没有跟人生死相搏过的经验,警觉性与反应能力相当差。”柳下溪摇头,有些后怕,抱紧清荷说:“你能全身而退很了不起。幸好卡乍尼夫人的枪法不太准。我觉得卡乍尼才是暗杀将军的狙击手,如果是他拿枪,你们只怕活不下来。” “理由呢?” “她的外貌、体型太引人注目,不方便出入八楼。815房间的狙击口不大,床与床之间的间隙不宽,不适合身材肥大的人埋下伏下。我想,她虐杀肯文丁,是受过他言语举止的侮辱。她只是卡乍尼的助手,卡乍尼成功暗杀将军他们之后,从八楼翻窗回到七楼的房间,清除身上的痕迹,等待搜查人员上门。还有,我觉得他们打算活捉你。如果有心杀你,你活命的机会非常微小。” 第26章 魅影-26 清荷不赞同柳下溪后面的话。他认为对方是真的要干掉他,如果打算活捉在市里时就不会为了砍他而伤了自己的同伙。 清荷不敢背对着他们逃跑,卡乍尼夫人手里有枪和飞刀,背对着他们就是送死。他曾瞄到卡乍尼夫人的刀子出手有一定的攻击距离,原因在于刀柄上有古怪的丝线,出手后刀子会回落到她手上。他侧着身横纵步子蛇形掠向海边。他的速度很快,想活命的念头驱使着双腿疾速移动。近几年一直有坚持锻炼身体,双腿并没因坐办公室的时间过长而生锈。他希望自己能把这两个人同时引开,希望他们能忽略重伤的魏伟雄,希望魏伟雄能找到机会逃走。只不过,他知道这个希望很渺茫,魏伟雄藏身在石磨后,位置夹在他和卡乍尼他们之间,以那俩人好杀残忍的心态不可能放过他。就算希望渺茫他也不能让俩人困在一起等待对方杀过来。坐以待毙的蠢事他不干,无论如何都要赌上一赌。大学毕业后,他掌管一家公司当了决策人,这几年颇有成效获利不少。深知,准确的判断与果断的取舍才能站在逆境之上笑看风云。身为上位者犹豫不决是大忌。他远纵,不带一丝后悔,全力逃跑,哪怕因此会送掉他们俩人的性命。 他这一跑,卡乍尼和他夫人也跟着动了。他们的速度也不慢,尤其是卡乍尼,他的速度比夫人更快,挥着那把古怪的刀子朝石磨后的魏伟雄扑过去。卡乍尼夫人丢掉手里的枪,朝清荷追过来。 变故,往往是在一瞬间发生。 清荷看到卡乍尼挥刀朝魏伟雄躲在石磨后的头部砍去,以为魏刑警必死无疑,脚步一顿,心情悲伤。虽然认识没多久,彼此不了解,面对同样的凶残敌人,有了同伴意识,不愿意见到他就这样死去。然而,就在同时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清荷定睛细看,在大火的映照下,往后仰天倒下的人是卡乍尼。他看到魏伟雄右手握着警用佩枪,子弹从他手里的枪口发出直接击中卡乍尼的额头。他记得先前在市内居屋魏伟雄对着卡乍尼连开了四枪,想必他的枪匣还留有一二颗子弹。这一枪立即打破了强弱的局面,对清荷而言,凶残的卡乍尼如同恶鬼,他害怕那个人,不敢直接跟他对上。追赶他的卡乍尼夫人也知不妙,立即回头去看。清荷心中大喜,他跟卡乍尼夫人有三十几米的距离,以他奔跑的爆发力,赶到她身前也不过十来秒。不愿意错过机会,纵身往回跑。 卡乍尼夫人警惕性很高,他奔跑过来时,她已经扭过头来。肥手扬动,两把闪着寒光的刀子朝清荷当胸飞来。 清荷后翻,双手着地,身躯倒弯成桥状,险险避过。 成功枪杀了卡乍尼的魏伟雄,扣动板机朝背对他的卡乍尼夫人开了一枪。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卡乍尼夫人体型肥大,忙着应付邹清荷,这一枪击中了她的身体,她踉跄往后退了数步,却没倒下。手里的刀子迅速收回,扭身朝魏伟雄射过来。魏伟雄手里的枪被她的刀击落,另一把刀险险掠过他的脖子,弹到石磨上发出“叮当”的声音。 魏伟雄已经力竭,翻身倒在地上。 卡乍尼夫人攻击魏伟雄时,清荷腰一挺,抬起上半身,等站稳后迈腿往前跑。他双手落地时,各抓了一把海沙在手上。见卡乍尼夫人朝魏伟雄逼近,两手一扬,手里的海沙朝她的头脸撒过去,卡乍尼夫人出乎本能地闭上眼睛,魏伟雄趁机在地上打滚,躲离她的攻击距离。支撑上半身坐在地上,着学清荷的样,左右两手抓海沙,一左一右,不间隙地朝她的脸掷去。 清荷奔近。跃身飞腿!带着卷起的海沙,狠命地朝她的胸膛踢去一脚。 卡乍尼夫人被他踢倒落在卡乍尼的尸体旁边。 对清荷而言,这是一个好机会,不愿意放过,纵身飞过来,狠踢她的下额。恨着这个人,连续对准她的腹部狠踩了几脚。 她的眼睛被海沙溅到,睁不开,双手紧握着刀子朝清荷的小腿划过来。只是她眼睛视物不准,准头有所偏差,只划破了裤子。清荷没敢大意,纵身打算闪开。没料到她右手摸到卡乍尼的那把古怪刀子,狠狠地朝清荷的双腿砍过去。清荷闪开时慢了一步,腿被砍到,忍不住发出惨叫声。跌倒在地,大腿流血不止。她的第二刀又到,又被砍中了。清荷顾不得疼痛,咬着牙,狠命地挥动着伤腿踢飞她手里的刀子。扑过来,按住她的头脸一阵猛打。确认她已经晕厥过来,用衬衣包着手,拿走她手里的刀子,解下柔软的丝线把她的手腕绑在一起。 撕破衬衣,胡乱地包扎了一下流血的伤口。清荷努力站起来,踉跄着走过去扶起魏伟雄。 魏伟雄对他说:“扶我过去。我要搜他们的身。” 清荷点头,小心地搀扶着他。每走一步,双腿颤抖,痛得想晕过去。他佩服魏伟雄,受了那么重的伤照样挺了过来。这样的同伴,带给他勇气。清荷把他扶到卡乍尼夫人面前,魏伟雄坐在地上打量着她。清荷把卡乍尼的尸体也搬了过来。 魏伟雄见清荷守在他身边,对他说:“去把她的手枪捡过来,注意别留下你的指纹。” 平房的火,烧着烧着逐渐减弱,顺着余光,清荷找到卡乍尼夫人丢掉的枪,用衬衣包手捡起。回头看魏伟雄,吓了一跳,只见他用东西包着手拿着卡乍尼那把古怪的刀子划破了卡乍尼夫人的喉管。心发寒,清荷觉得全身的力气消失,双腿发软,坐在地上,手里的枪跌落。 魏伟雄从卡乍尼身上搜出怀表,看了一会儿,对清荷说:“他们带了追踪仪器,追踪你来的。你身上被装了追踪器。” “追踪器?”清荷摇摆着身体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凑过去一看,怀表不是时钟,而是一幅区域图,上面有一个小光点在跳动。清荷打量了自己,衣服都换过了,也洗了澡。随身携带的只有钥匙、钱包、护照。想了一下,目光落到脚上,他的鞋没换。 脱下鞋,递给魏伟雄检查。魏伟雄发现他左脚鞋跟内侧沾着嚼过的香口胶,香口胶里包着一个金属粒。清荷愕然,什么时候被人弄上这个?回忆今天的经历,鞋子除了来这儿到海边洗澡一直没离过脚。瞧香口胶的成色,应该不是来海边洗澡时被人弄上去的。 “可能是昨晚阿明拉吉带队搜身,趁你不注意沾在你鞋底上。” 清荷摇头:“昨晚搜身没碰鞋子。” 魏伟雄沉默下来,继续搜两具尸体的身。清荷看到卡乍尼夫人还在流血的咽管,抓着自己的鞋扭过头不想看。他站起来对魏伟雄说:“我去把鞋丢进海里。” 魏伟雄没吭声,把卡乍尼的怀表递给他。 清荷把东西丢进海里后,坐在礁石上看海,天空挂着繁星,海面流动的波浪映着星光很美丽。他轻声叹气,抱着胳膊肘儿发呆。他觉得今夜特别的漫长,心情极度复杂,感受不到死里逃生后的愉悦。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伴随海风吹拂,他突然听到车子的声音,连忙跑回平屋。见到一辆小货车开过来,车停在平房前,有一个大汉从驾驶室下来。有些面熟,认出就是肯文丁撞翻鱼摊的摊主。他把魏伟雄抱上了车,清荷也跟着上去,接着这个人又把卡乍尼和他夫人的尸体连同他们的武器一起搬上了车。 摊主是一个沉默的中年大汉,一路上紧闭着嘴不说话,魏伟雄上车后立即昏睡过去。车开了半个小时,到了一个渔村,鱼摊摊主拿了一把大铲上车,接着又开了二十分钟,车子停在无人地带。摊主下车,在附近挖了一个坑,把两具尸体带同他们的武器一起埋了。摊主开车把他们送到一个渔村,有人借了条船给他们,摊主熟练地驾着渔船把他们送到南尖渔村。见摊主把他们送到后要返回去,清荷叫住了他。 清荷从钱包里翻出柳下溪的相片递给摊主,说:“这是我表哥柳下溪,他也是一位刑警。明天会从中国来关丹。我想他会顺着线索找到菜市场,他一定会去你的鱼摊询问你。请你告诉他我的下落。” 摊主回头看了魏伟雄一眼。此时,魏伟雄已经清醒过来,正让渔民给他重新包扎伤口。听清荷这么一说,他对摊主说:“你明天早上抽空跟春来茶餐厅的老板娘说一下我的事。邹生,通知你表哥很危险。” 清荷坚持:“我表哥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在国内破过不少凶杀案,经验非常丰富。他的身手、观察力、推理能力远一般人之上。只要给他一点暗示他就能找到这儿,他有能力摆脱追踪,不会给我们带来危险。” 摊主终于开口了:“你写几个字,用不褪色的笔写在布条上,我会把布条塞在鱼肚子里。” 清荷大喜。正好魏伟雄那舍不得离身的挎包里有油性笔,立即从衬衣上撕下一块布条,写上“提防跟踪,南尖渔村”。 第27章 魅影-27 “后面的事没什么好说的了。在渔村呆了一天,魏伟雄的伤势没处理好,发了高烧,我急死了。渔村的人听不懂我的话,不肯送他去医院。幸好你找到我们了。”说完,清荷用头蹭了蹭柳下溪的下巴,控诉他搂得太紧,有些喘气不过来。还有,他想上厕所了。 柳下溪误会了,从枕头上滑下来,捧住他的脸深情地盯着他的眼睛,嘴唇慢慢地压过来。 清荷的脸涨红了,大弑风景地吐出两个字“厕所”。 柳下溪一愕,住嘴,松开手臂,笑了起来。旋即抱起他送去厕所,他觉得很庆幸,清荷还在他怀里,会说会笑会害羞。受的伤令他心痛,心痛过后转念一想,他活着,在身边,一切都可以不计较。比起音讯全无的那段时间,现在已经很幸福了;比起重伤的魏伟雄,被虐杀的肯文丁,清荷算是比较幸运的。现在行凶者已死,没有可以怨恨的对象,这未尝不是好事。魏伟雄杀了卡乍尼夫人是打算结束这一场恶梦吧。身为执法的刑警,他这样做不妥当。在情感上,他无法原谅伤害清荷的卡乍尼夫人……如果自己在现场,也许会忍不住杀了她。 “别盯着看。”清荷嗔道。同居多年,彼此太熟悉也没啥好遮掩的,只是上个厕所被盯着,总觉得不自在。 “是是。”柳下溪背过脸去。他放心了,清荷很坚强不会被这段经历击垮。“清荷,我们明天回国吧。”留在国外,心静不下来,回到自己的家才踏实。 清荷垂下头想了一下,“我想跟阿明拉吉再聊聊。至少要告诉他有关卡乍尼一家的事。幕后黑手是谁,完全没头绪。” 柳下溪摸着他的头说:“别跟他联络,我不想节外生枝。这事交给我来处理。明天跟魏刑警聊过后我会把案子整理一下,寄回国内再由大哥出面寄给刘老先生。” “刘老先生?你是说华人商会的会长刘眺洋?” “嗯。他介绍你认识散姆宁,而散姆宁又与贾拉家族亲近。由此可见他与贾拉家族关系不错,材料送到他手上,他会转交给贾拉家族。阿仆射被暗杀,肯文丁的惨死,贾拉家族已经被激怒。我认为贾拉家族会采取行动。你不知道阿明拉吉的夫人是某个摄政亲王的女儿,他的姑母是王后,这些女人行动起来,关丹肯定有一番动荡。阿明拉吉突然调职,他的年龄与资质都胜任不了一个军团的副手,很明显有一股势力借这个浑浊的局势在背后支撑他。我认为是他夫人娘家出的面。齐宁跟我透露过,亚拉姆将军被暗杀可能跟泰国的毒枭有关。我找你时在菜市场的厕所被亚慕伶丁家族的打手缠住,这个家族有贩毒嫌疑。卡乍尼一家来自曼谷,瞧他们狠毒的行事风格太异于常人,中枪也不怕痛。我觉得他们杀人之前有可能服食了含毒品成份的药剂。” 清荷打了一个冷噤,挥刀砍人的卡乍尼真像恶鬼,双眼充血,面孔扭曲变形格外狰狞。摆头,把他的面孔赶出大脑,小声嘀咕:“想不通阿仆射·贾拉为什么会被杀。” 柳下溪没吭声,心中盘算着接下来要处理的事……首先需要知道卡乍尼一家三口的长相,掩埋尸体的地址。这三个人的凶器很有特色,人虽然死了,也应该能找出他们存在过的痕迹,追查出一些线索。有了眉目,相信贾拉家族会督促关丹官方追查幕后指使者。接下来得找齐宁打听李小由的事。拿出新手机,打电话给齐宁,联络不上。想起给胡莞明发了一封平安的短信息,他只回了一个字“嗯”字。临走前吩咐他找机会摸进亚慕伶丁家,探察一下伍文光是不是落在他们手上,不知他行动了没有……打电话过去怕惊扰了他,还是等他主动联络吧。 清理了腹中残物,清荷身心舒畅地回到床上,想看魏伟雄挎包里的东西。柳下溪拒绝了,“明天当着魏刑警的面打开。” “说话不算数,言而无信。”清荷指责他。 柳下溪解释道:“这案子,我们只是外来者,不易过深涉入。寻找你时,欠了刘眺洋老先生的人情,他希望我找出暗杀阿仆射的真凶。现在可以推断卡乍尼为狙击阿仆射的第一嫌疑人,交出他还刘老先生的人情。追查幕后黑手,不应该由我们来做。”拿出速写本轻敲了一下清荷的头,笑着说:“告诉我那一家三口的长相。” 时间悄悄溜走,窗口逐渐泛白,清荷抗不住枕着柳下溪的大腿已经睡着了。 室内的灯亮着,柳下溪握着一支2B碳铅笔,盯着绘好的卡乍尼夫人画像。心想,她太胖了,身为一个杀手胖得过了份,行动应该很不方便。过浓的妆,浅色的衣服太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不合常理。躲在暗处杀人的凶手应该更低调一些,不知道她瘦下来会是什么样子?立即动手撕下这张画像摆在一边,对照着,去除多余的贽肉,重绘他的脸部轮廓,确定五官位置与形状……第一张不满意,撕下来继续画……越画越心惊,“清荷醒醒。” “怎么了?”清荷揉着眼睛支撑上半身,抬头看他。 “阿明拉吉给你的相片呢?少年周莱椿的那张。” “钱包里,你知道去拿。”清荷打着呵欠翻了一个身,头搁在枕头上,闭着眼睛问:“怎么了?有新发现?” 柳下溪起床,从他的裤袋里掏出钱包,里面搁着几张相片,翻出少年时代的周莱椿与伍文光。两下一对照,他跌坐在床上。 床垫承受他的重量时,发出微弱的“吱呀”声。清荷睁开眼睛,瞄到他的速写本,伸手拿过来细瞧,看到纸上有一张与自己颇有三四分相似的青年头像,一怔:“这是谁?” “去掉多余脂肪的卡乍尼夫人。” 清荷翻身坐起:“你怀疑她就是周莱椿?” “不排除这个可能。” “不需要整容,不必化妆,另有一个改变容貌的办法。那就是瘦小的人增肥,肥到一般人看不出他的原貌,再把皮肤晒黑或者躲在室内养白,男扮女装,打扮得非常招摇。没人会把俊俏的少年与肥胖走形的妇人放在一起联想。” “如果她是周莱椿,暗杀将军出于私仇,为什么要杀阿明拉吉的堂兄?” “那场暗杀肯定有其他势力涉入,毒枭极有可能插了一脚。不然,在菜市场亚慕伶丁家族的打手也不会找上我。他们找上我,很可能被贾拉家利用,认为我和你掌握了暗杀的内幕。还有两个可能,一是,毒枭们与李小由有过节,他们认为你就是李小由,想杀你或者活捉你。你鞋底的追踪器可能在案发之前就被装上。二是,周莱椿对伍文光有所留恋,以为你是他的现任情人,想亲手除掉你。不过,后一种可能有些牵强,如果真是这样,小巷子里你们狭路相逢,他应该弃下肯文丁全力对付你。当然,他们在你鞋底装有追踪器,不怕你跑掉,放走肯文丁,等他招来贾拉家的士兵更麻烦,才全力追杀他。” “我觉得第一种可能性高。” 柳下溪点头,想了一下说:“赫佳与繁星两家大酒店都有他们的内应,周莱椿个人复仇没有这个力量。亚慕伶丁家族想在关丹发展,打算借暗杀将军的机会乘机剪除贾拉家族的势力,他们有充分的杀人动机。也许,阿明拉吉是因为跑得快才躲过了被杀的命运。他家的人怕他是下一个暗杀目标,才暗中动手脚把他调去东马放在军队里。卡乍尼夫人如果真是周莱椿,伍文光一连串不合理的行为得到解释。是他把伍文光引到医院,再请人出面从医院接走他约在繁星大酒店见面。我想伍文光一直在寻找他,知道他的消息后,躲开自己的同事跟他会面。他找上伍文光并不是为了叙旧,而是为了把将军引来关丹暗杀他。伍文光呆在酒店房间等他,结果来的却是他父亲,他不希望父亲跟周莱椿碰面,父子俩的谈话很不愉快,争执起来。将军气愤地离开,本该从T大堂出口离开。被正和平欣妮一起在天井无国界餐厅吃宵夜的贾拉兄弟看到。将军接受阿仆射的邀请,跟随他们从A幢大堂出来,直接走入狙击手的射程内。魏刑警怀疑阿明拉吉涉案,估计就是因为他查到将军原本打算从T大堂离开,却接受这对兄弟邀请从A大堂出来,随后被暗杀。这也是阿明拉吉搜查酒店后却被特搜科的人请去喝咖啡的真正理由。” “原来如此!”清荷恍然大悟。 柳下溪觉得思路通顺,拿着圆珠笔准备写材料,见清荷睁着眼睛,拍拍他的面颊说:“你继续睡吧,我梳理一下案子。” 清荷抱着枕头叹气,睡意跑了,怎么睡得着? 第28章 魅影-28 正在写字的柳下溪偶尔一扭头,瞧见清荷瞪着一双大眼睛看自己,笑问:“睡不着?” “嗯。我想,阿明拉吉可能跟这个案子脱不了关系。” 柳下溪停笔,摸着下巴问:“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怎么说呢……”清荷摇头:“不好形容,很复杂的一个人。说他精明能干,带出来的兵不强。说他没头脑,他一眼就看出自杀的阿富汗青年不是狙击手。他的个性嚣张,态度粗鲁傲慢,却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我觉得他那个人粗中有细是个明白人。” 柳下溪笑了起来:“呵呵,也许他是一个懂得韬光养晦的野心家。综合掌握的材料,只能推测他也许是暗杀事件的知情者,暗中援手人,应该没有直接参与。这话只能我们俩个私下议论,没有佐证,不能对外人提起,哪怕是魏伟雄。齐宁跟我说亚拉姆将军治军很有一套,在大马的军中声誉很高。他因年少时的家庭因素痛恨毒品,发誓要把毒品驱离国境。在海防查毒方面很有建树,毒枭们憎恨着他。他率领的第三军团本该在今年五月回调西边接手海防,这显然不符合毒枭们的利益。清荷,我们不妨这样假设:毒枭们策划着谋杀将军的行动计划。将军身为军团长一直在军中,身边的亲兵多,暗杀不容易得手。毒枭们不能等到五月将军调回驻地实施暗杀,那样做只会激怒他的部下加大查毒的幅度进行反击。清荷,如果你是毒枭会怎么做?” 清荷立即回答:“收买将军身边的人。” 柳下溪点头:“没错。将军的副手阿仆射·贾拉,原本就只是一枚平衡势力的棋子。齐宁说他是个纨绔子弟。假设出身显贵的阿仆射跟他堂弟一样个性傲慢与治军严谨的将军常有摩擦。加上他志大才疏,被有心人游说动了心思,不甘心屈伏在将军之下。在军中,他偷听到将军不名誉的私生子吴光耀是同性恋兼逃兵,认为抓到他和同性情人,就可以把将军从高位上扯下来。伍文光的真实身份在吉隆坡暴露后,他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即向上密告。这个消息也传到毒枭耳中,他们查了伍文光的行程,把暗杀地点设在关丹。从曼谷派来杀手卡乍尼与两名助手假扮成一家三口,由关丹的亚慕伶丁家族提供协助。特军法追踪伍文光,将军担心儿子离开军营来到关丹,他的行踪被泄露。阿明拉吉身为关丹的治安官,可能察觉异样,得知有人想暗杀亚拉姆将军,觉得这事对他们贾拉家有利,决定漠视此事,并特意嘱咐部下戒备以防变故。收买阿仆射的毒枭跟他暗中通气,希望得到他的协助。阿仆射·贾拉便早将军一步回到关丹,先将军一步出现在繁星大酒店。等将军从伍文光房间出来,见将军打算从A出口离开,刻意上前邀请他,陪着他走进狙击手的射程内。他没料到狙击手同时也收到暗杀他的指令,一是为了灭口,二是剪除贾拉家族的势力。事后,贾拉家族因阿仆射被暗杀,非常愤怒。阿明拉吉想行动对付暗杀者和他们背后的人,因他案发当晚的行为被质疑,受特军法以及特搜科的掣肘,被暂时解除职务动弹不得。他想破解僵局,决定利用你。” 清荷思考了一会儿,说:“难道他对外散布消息说我是周莱椿?是我为了报复将军策划了这起暗杀。可是,他跟我频繁接触,不就显出他参与了暗杀么?这样对他反而不利。” 柳下溪轻笑着摸他的头:“按逻辑推理表面看来的确对他不利。不过,我认为他知道你不是周莱椿,只是利用你把隐藏起来的家伙钓出来。再说,就算你真是周莱椿,事后跟你接触,嘴巴长在他脸上,在他的地头开口怎么圆话由他说了算。” “难道卡乍尼夫人就是周莱椿的事亚慕伶丁家族不知道?” 柳下溪回答:“我想,当年将军为了保全儿子,不想他因同性恋的事实被定罪,残忍地抹杀周莱椿一家。周莱椿被人救了,为了报仇改变外貌当了一名杀手。卡乍尼夫人参与暗杀有两种可能:一是,毒枭们派来的杀手之一卡乍尼夫人就是周莱椿,幕后黑手们并不知道。他们用钱在黑道上高价寻找杀人者,周莱椿收到消息隐瞒身份自愿参加。幕后策划者借周莱椿的名字隐藏真正的杀人动机,得知伍文光就是吴光耀后,再借用周莱椿的名字把他引到繁星大酒店等待他父亲将军进入圈套。二是,救周莱椿的人跟将军有仇怨。为了对付将军刻意救下周莱椿,打算利用他控诉将军。不过,计划还没来得及实行,事件中的关键人物吴光耀遇到海难失踪了。身为棋子的周莱椿顿时失去价值,被卖到曼谷遭遇一些不幸的事造成他性格扭曲变成了一位残忍的杀手。这一次实施暗杀将军的计划,已经当了杀手的周莱椿被毒枭找到,利用他套住伍文光引将军走进圈套。” “唉!”清荷叹气。这些涉案人的身后都拖着浓黑的暗影,都带有无法消散的血腥味,无法用天平衡量他们的是是非非。自言自语道:“看来真正的幕后黑手揪不出来。” 柳下溪苦笑:“揪出这只黑手,只能靠大马官方了。想必他们也不会让黑手继续猖狂下去,高官被杀,不可能就这样算了。统治者们也不会愿意看到暗杀高官成为达到目的的最佳手段,这样粗暴的手法影响政局平衡。我认为只要有庞大的利益就会滋生罪恶,瓦解、消灭一个黑暗集团,马上冒出新的集团分享这块利益。” “是啊,有市场有利润就有卖家。”清荷停顿了一下,说:“伍文光不知道在哪里。” “我想,他可能落在亚慕伶丁家族手上。至于阿明拉吉涉案程度的深浅,几年后可见分晓。” “怎么说?” “如果他几年后,他在军中迅速窜起,吞噬第三军团成为军团长,出卖将军的人就不是他的堂兄而是他。如果他一直安份地扶佐将军长子,则表示他涉案不深。” 清荷摇头,叹着气说:“军队职务的上层,居然可以子承父职,弟继兄位。什么年代了还来这一套!又不是家庭作坊,一家子们开个小工厂小本经营,父亲生老病故,儿子顶替职位。” “国情不一样。在这个国家,年龄适合者,血统有优先权。” 清荷扁嘴,不以为意地说:“血统真靠得住,世界史得重写。不过,这事跟我们没关系。” 阳光从窗户射了进来。清荷抬腕看表,七点四十了。就在这时,有人敲门。柳下溪把散开的纸张收拢起来塞进被子里。打量了一下室内,又把魏伟雄沾血的挎包塞在清荷的床底。接着又把并拢在一起的床推开。拍拍手,整了整衣服,这才去开门。 门口站着服装厂的负责人,提着香喷喷的鸡汤与饭盒。嘴里嚷嚷着说:“来来来,吃早餐。生病了,喝点鸡汤补一补。” 隔壁看护魏伟雄的护士过来,吩咐清荷打针吃药后,需要过一段时间再吃早餐。清荷的脸沮丧地拉下来,暗叹,过一段时间鸡汤凉了不好喝。 柳下溪笑道:“热一热,一样好喝。” 负责人笑道:“还有呢,要多少有多少。”大老板的兄弟过来,炖几只鸡,小成本而已,好好照顾他们,对他而言是个难得的机遇。拍马屁不是张嘴说几句奉承话就有成效,需要实际行动,小心照拂。“这一份留给你表哥,等半个小时再端一份过来。” 吃了丰盛的早餐,清荷觉得身上的伤好了很多,精神相当亢奋。给柳下溪递眼色,让他快点送走热心过了头的服装厂负责人。柳下溪知道他急着要去隔壁瞧魏伟雄,顺便看他挎包里的东西。 负责人走了,柳下溪先去隔壁看望魏伟雄,他还在睡。医生与护士都在,说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小心防止感染,除此外只需要安心静养,按时打针吃药静等伤口愈合。 柳下溪回房,告诉清荷魏伟雄没醒过来。清荷非常失望,柳下溪关好门窗,继续整理材料,突然接到齐宁来的电话。齐宁劈头就说:“你们还在大马?这一两天你的电话联络不上,你三哥急死了,嚷着要去你们那儿。什么时候动身?胡莞明已到香港,正守在机场等你们。” “清荷的其他两位同事呢?” “已经从香港转机回北京了。你找到清荷,应该第一时间回国!” “清荷受伤了,跟他一起失踪的刑警重伤,不能丢下不管。没有他,清荷……” 齐宁打断他的话:“清荷的伤危及生命不能移动?” “没生命危险,两条腿被刀砍伤了。” 齐宁果断地说:“把他背回来!” 第29章 魅影-29 齐宁这厮当惯了长官,说话不经意间流露出命令的口气。不过,这话说得窝心能让人接受,柳下溪忍不住勾起嘴角。旋即想起心中的疑惑,问他:“李小由是谁?为什么被大马官方盯上?来自曼谷的那仨杀手追杀清荷,我怀疑他们认为清荷就是李小由。车上留下的那俩护照不能用,我担心去机场会被特军法的人堵住。你帮我想个办法怎样才能安全离境。” 齐宁立即说:“李小由跟这案子没关系,等你们回来再解释。我找人安排你们离境,你们人在哪儿?” 柳下溪对他说了目前的地址,齐宁想了一下说:“把那两份护照放在车里,车子留在原地,会有人来开车它,不需要留下钥匙。清荷有自己的护照吗?” “有,他把护照带在身上。” “我跟大使馆的朋友联络一下,有大使馆出面,特军法的人不能拦阻你们上飞机。从吉隆坡到香港,胡莞明在机场等你们,立即转机回北京!” “好。”柳下溪想了一下,见齐宁想挂电话连忙说:“齐宁,我需要知道李小由的事应付可能发生的变故。” 齐宁叹了一口气:“这话说起来太长了,只能简单地跟你提一下。去年春天,我在泰国一位私交很好的朋友发生了一些事,他找我借人想剿掉一个贩卖人口与人体器官的走私集团。这集团背景深,很难撬动。我不能把正式编制的部下借给他,给他找来两位编外人员。我那朋友不相信只凭两个人就能动那个走私集团,认为我在敷衍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我们的友情把事件交托给他们来做。这两个人用了八个月的时间布局,毁掉走私集团还顺便把附近的一个贩毒集团扯进来一起消灭了。请他们做事,我答应不过问他们的手段与过程。完成任务后他们交回我两份护照,没想到他们假借了你和清荷的脸。那两份护照我留着,以为会对你们有用处。得知你为了寻找失踪的清荷去大马,我请他们带着护照去找你,安排你们的后路。” 齐宁挂断电话后柳下溪苦思,这两个人是谁?应该认识,却想不起来。把这事说过清荷听,清荷想了一下,嘀咕:“我们认识的人……被齐宁收编的人……懂易容……花八个月的时间布局毁掉贩卖人口、人体器官的走私集团加上一个贩毒集团,真厉害!估计是让这两个集团黑吃黑……这手法有些熟悉……啊!”记忆力很好的清荷想到了,拍着掌笑道:“柳大哥,他们是季佳的师姐与师弟,银环蛇他们!被齐宁收编后,他们变得更厉害了。” 柳下溪拍额,没错,应该就是他们!清荷还被银环蛇划伤过脖子,自己也被季佳的师姐晃悠过。 清荷继续说:“其实他们以前就很厉害。师姐能从齐宁父子手上偷走密码箱,虽然很快被找到,但还是能证明她很厉害。那个银环蛇居然能从开着的火车跳窗逃跑不受伤,不是亲眼目睹,没办法相信。不过,银环蛇跟我长得不一样,怎么能扮成我的样子?” 柳下溪想了一下回答:“脸,我想只有脸相似。银环蛇扮成我,季佳的师姐扮成你。我觉得跟整容的原理差不多,唯一难处理的应该是眼睛。季佳师姐的绝学,齐宁学到了皮毛,你有兴趣不如回北京后跟齐宁探讨一下。” 清荷摆手,“算了,估计齐宁也不会说。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本来就多,各种领域都有专才。我只是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没必要为了解惑一头栽进未知领域,承受不必要的风险。唉,柳大哥,你说他们为什么要假扮我们?” 柳下溪苦笑,只怕被暴露的李小由成了黑集团的追杀目标,齐宁急着叫他们回去,怕他们在东南亚被黑集团的杀手盯上,继续遭到追杀。唉,只能猜测这是那对师姐弟的恶趣味或者恶作剧,不是存心要陷害他们。刚想说点什么,齐宁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告诉他:“四小时后大使馆会派人过来。” 柳下溪可不想清荷被当成李小由继续遭到黑集团的追杀。就算回到国内也不见到安全,清荷不能总躲在家里不出门,他需要出公差,稍一不慎便有可能被丢掉性命。追问齐宁:“李小由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放心吧,那两个人自己掉的尾巴会负责收回来。” “我想跟他们见面。” 齐宁说:“我问过他们了,他们对清荷很抱歉,不愿意见你们。” 只有四个小时。柳下溪看表,他和清荷没行李收拾。唯一要做的是需要跟魏伟雄详谈,再整合材料,例举证物,分析推测关丹案件的前因后果,寄出去确定能落到刘眺洋手上。还有需要安排重伤的魏伟雄,把他丢在这里不管也不行,得找一个他信得过的人来照顾他。想到这儿,柳下溪的脑子里冒出春来茶餐厅的老板娘。走进隔壁房间,魏伟雄还没醒,护士正躺在他旁边的床上打瞌睡。叫醒护士,请她出去转悠一下。护士出去,他抱着清荷进来,放在护士躺过的床上。关好门窗摇醒魏伟雄。 柳下溪坐在椅子上问:“身体怎样?撑得住吗?” 魏伟雄动了动有些干枯的嘴唇,说:“没问题,请扶我坐起来。” 柳下溪把他扶起来,塞了两个大枕头搁在他身后,给他倒了杯水。魏伟雄手臂受了伤,手还能动忍着痛接过杯子灌水,灌得太急,呛住了,咳嗽起来,全身痛得缩成一团。 柳下溪叹气,“我想找一个你信得过的人来照顾。” 魏伟雄强忍着等痛楚平息。说:“不用,我不能连累朋友。我被通缉了。” 柳下溪把他的挎包拿了过来,放在他的床上,说:“我没打开看。通缉你的理由是带走证物证词与佩枪吧。” “没错。” 柳下溪说:“可以由贾拉家族出面交涉请你的上司收回通缉令,最多落一个提前退休的处分。” 魏伟雄摇头,固执地说:“不行!阿明拉吉·贾拉就是幕后指使者!” 柳下溪轻声道:“我跟你的看法不一样,认为阿明拉吉只隐约意识到他堂兄出卖将军,并没有深入参与此事。他堂兄的死令他非常意外,搜查时才会愤怒到失去了分寸。弄不清真相,才找上我表弟调查这案子。” “阿仆射·贾拉出卖亚拉姆将军?”魏伟雄显然没想到这一点。 “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阿明拉吉如果真是幕后指使者,肯文丁不会去搜卡乍尼夫人的身,肯文丁也不会惨死在她手上。”说完,柳下溪停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胶袋里面装了一根头发。接着说:“这是肯文丁临死前捏在拳头里的头发,上面沾有肯文丁的血迹。贾拉家有两位士兵可以作证,他们亲眼见到我从肯文丁手上拿到的。”接着从清荷手里拿出速写本,把卡乍尼夫人的几张肖像画与那张少年周莱椿的相片摊放在魏伟雄身前:“我认为卡乍尼夫人就是周莱椿,他跟将军有私仇,参与了暗杀。如果阿明拉吉是指使者或者知情者,为了自身利益,应该杀他灭口或者把他带去东马交给将军长子。” 魏伟雄愕然地瞪着他,接着垂下头颤抖着手仔细看画像,难以相信被他划破喉咙的卡乍尼夫人就是周莱椿。 柳下溪见他不吭声,继续说:“李小由跟这案子没关系。卡乍尼在清荷鞋底装追踪器,以为他就是李小由。他们狙杀将军得手后没立即撤退,是想除掉或者活捉李小由。李小由去年在泰国毁掉了贩卖人口、人体器官的走私集团与一个贩毒集团,得罪了泰国的黑暗集团。贵国官方没理由找他的麻烦。”接着他话题一转,说:“我有几个疑团需要问你。” 魏伟雄也是爽快的人,立即说:“问吧。” 柳下溪问:“你搜查过卡乍尼的715吗?” 魏伟雄摇头:“没把他们当成嫌疑人就没去搜查。我和加米尼尼还在搜查邹生的房间,听到楼上传来枪声,立即去了八楼。当时我怀疑阿明拉吉策划了暗杀,申请扣留他们,停止了对酒店客人的搜查。” “我明白了,卡乍尼抽走开门磁卡的理由!”一直保持沉默的邹清荷突然插嘴。 柳下溪问他:“理由是什么?” “储物柜!赫佳大酒店大堂左拐有个房间里面是专门存放客人行李的储物柜,开柜的钥匙就是客人的房门磁卡。他们三人的武器肯定没放在客房,一定存放在储物柜里。” 魏伟雄懊恼地拍床,又弄伤了自己,痛得直哆嗦,咬着牙说:“是我的失误,没去搜查储物柜,一心只想找出证据证明阿明拉吉涉案。现在虽然能肯定卡乍尼他们是行凶的狙击手,却没有证据证明。” 柳下溪胸有成竹地说:“证据?!我们有。” 魏伟雄的眼睛亮了,急问:“证据在哪儿?” 柳下溪抽出一张画,上面画着卡乍尼一家子用的凶器,指着那把古怪的刀子说:“卡乍尼就是用这把刀子在815墙上开的狙击孔洞。洞口还残留齿纹的痕迹,可以请专家核查。你们特搜科搜集来的证据证词里有赫佳酒店的客人入住名单及入住时间吧?我需要知道这三个人什么时候住进酒店,好推测后面的案情。” 清荷插嘴问:“有关街灯、繁星酒店门口的灯同时熄灭,你们那边查到了什么?” 第30章 魅影-30 魏伟雄指了指带血的挎包,说:“资料在里面,有你们想要的答案。” 柳下溪注视着沾满鲜血的挎包,却摇着头说:“我不能看。” 清荷讶意地盯着他。柳大哥怎么矫情了,昨天不是想看么? 魏伟雄嘲讽地笑了:“别顾忌我,再多违反一条规定也没所谓。”套在他脖子上的枷锁已经够多了,不在乎再加多一圈。 柳下溪笑道:“是我的问题,不想跟贵国官方扯上过多的关系,看了没办法对自己交待。和你打交道凭的是私谊,朋友之间相互传递情报……” 魏伟雄打断他的话:“柳刑警,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在为我留后路。没用的,已经回不了头。” “错了,人可以走的路从来就不是只有一条。你不如换一个角度重新思考,摆脱套在身上的枷锁与条例。魏刑警,我认为你杀死卡乍尼夫人是人求生的本能,不需要为此背负罪恶,哪怕你动手时头脑清醒,但根植在心底的恐慌令你做出错误的选择。卡乍尼的凶残印象太清晰,你惧怕着他们,他们不死,你大脑里的残相不会消失,你只是基于对安全的考量才下的手。” 魏伟雄苦涩地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没错,他们追到海边让我惊恐。当刑警多年,还是第一次撞上卡乍尼这类砍人为乐的狂人。平房起火,担心附近渔民们过来救火被他们杀掉。不是害怕我会死掉,只是担心他们只要有一口气就会危害他人。我经过仔细思考才决定拿起刀杀掉她。杀她,我并不后悔。错,是错了,但我不后悔。”说完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半晌,说:“我以为你无法接受这种不符合警察条例的行为,想不到你会安慰我。” 邹清荷说:“我觉得当刑警绝对不是为了送死。无论身在那个行业随机应变很重要。” 魏伟雄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不再含有苦涩味,双眼笼罩着的暗色也在逐渐变浅,“我们的话题扯得太远了。你们想知道什么只管问,特搜科的证词证言都在我脑袋里。邹生,你想知道街灯被熄的事,我们调查过,对方使用了定时装置,并不需要有人在现场守候。从这方面着手调查,只能证明对方是职业级的,定时装置留在现场,没留下指纹与痕迹。这种定时装置在黑市到处都有得买,追查不到什么。柳刑警想知道卡乍尼一家三口什么时候入住,我虽然没怀疑他们,却也下意识地记住了他们入住的时间,是在十三号傍晚七点过五分进入赫佳大酒店……” 清荷举起右手:“魏刑警,请等等……”他记得十三号快七点,手机铃声把自己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是摄影师助理小曾来的电话,告诉他伍文光溺水被送进医院,他带的钱不够住院向他求救。他和彭小凤下楼,七点过五分可能刚好在酒店大堂与卡乍尼一家擦肩而过。可惜当时没在意,没注意他们。 柳下溪问他:“怎么了?” 清荷拍额苦笑着说:“他们入住酒店时我可能也在大堂,那时,我和彭小凤离开酒店去医院看伍文光。可恶,当时没注意他们。” 柳下溪立即记录下来,一边写一边说:“彭小凤说出租车载你们去医院时还兜了个圈。” “是啊。”清荷点头,那天赶时间,没跟出租车司机理论。 “如果从那时起他们注意到你,那辆出租车载着你们兜圈就另怀有目的,不是巧合。魏刑警,815的周莱椿是什么时候订的房?” 魏伟雄回答:“十三号下午一点二十五分,柜台收到一通预订电话,对方以周莱椿的名义指名预订815。半小时后有人送上预订费,预订期为两天,并拿走了815的钥匙。繁星大酒店T1107是在十三号下午三点四十二分通过电话预订,预订电话是一位女人打过来的。七点十五分伍文光来到前台付费取走钥匙,当时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位年约二十六、七岁的华裔女子。九点五十一分,还在驻地的亚拉姆将军接到一通神秘电话,十点四十二分,将军带着一队亲兵开着小型军艇离开驻地从海上出发,十二点十一分将军到达关丹港口,征用了三辆车于十二点三十七分从T入口进入酒店,三辆车停在T出口的街道上,三分钟后走进T1107房间。当时房间里只有伍文光一个人在,陪他来酒店的女子不见踪迹。酒店服务生口供,伍文光和那位女子十一点多曾离开过,十二点半他独自回酒店。将军的亲兵们守候在门口与走廊,不清楚他们父子聊了些什么。一点零九分将军气冲冲地离开。两分钟后,贾拉兄弟突然出现,邀请将军吃宵夜并请将军去他们家作客。心情很不好的将军答应了,吩咐停在T出口的车开到A出口。五分钟后,他们开始吃宵夜,将军进餐的速度很快九分钟内吃完。等贾拉兄弟结完帐,他们于一点二十九分走出繁星酒店的大门。数秒后将军被狙击手击中,将军随行的亲兵立即给予还击。一点三十分,街灯与酒店门口及广场上的灯同时熄灭,接着阿仆射·贾拉被狙杀。将军从A出口走入狙击射程,跟贾拉兄弟的邀请脱不了关系。阿仆射已经被暗杀,我没去怀疑死者策划暗杀买凶干掉自己,所以认为是阿明拉吉策划了这场暗杀。” 柳下溪沉吟了一下,说:“暗杀的节奏非常快,时间配合得十分紧凑。” “没错,时间配合得太巧,这也是我忽略卡乍尼一家的原因。” “T出口的地理位置怎样?” “那边树木与屏障物多,不适合伏击。还有疑问吗?” 柳下溪继续问:“卡乍尼他们尸体埋藏的位置是?” “这要问我那位朋友,当时我晕过去了。” 柳下溪旋转着手里的笔,想了一下说:“就用他们的尸体跟贾拉家谈条件。” “不行,会给我的朋友们带来危险!” 柳下溪摇头,盯着魏伟雄说:“这场暗杀,背后有个谋略高手,希望你能把对方揪出来。不是阿明拉吉,他太毛糙不够沉稳。” 回到房间后,清荷躺在床上思考这个谋略高手是谁。想来想去,心里实在没底,偷瞧柳下溪,他一直埋头写材料。看表,只剩下两个小时就要离开这儿了。忍不住出声问:“谋略高手会不会是亚慕伶丁家族的人?” 柳下溪停笔,回头看他,笑着摇头说:“关丹因这场暗杀出现动荡,第一个被灭的就是亚慕伶丁家族。有谋略高手坐镇,他们应该不会傻到派打手找我的麻烦。亚慕伶丁家族跟毒枭有关联,只是协助者,谋略高手肯定另有其人。” “你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嗯,没有实证。你的看法呢?” 清荷想了想,说:“我认为,动机一般隐藏在利益中。从目前来看,这场暗杀最大的获利者是阿明拉吉,我觉得谋略高手是站在他这一边的。难道是他位高权重的岳父或者隐藏在家里深藏不露的老婆?” 柳下溪笑着摇头:“我认为出面的不是他们。这个谋略高手对时间对地形把握得很好,一定是关丹本地人。他岳父与妻子不是彭亨州人,再说以他岳父的身份绝对不能插手这件事。我觉得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不怎么关注细节处理,一是没时间二是不屑做。他们身边聚集着一群拥有各种才能的智囊团队替他们办事、跑腿……清荷,你是第二次来关丹吧?” “是啊,第一次是这个月的七号。” “也是住在赫佳大酒店的?” “嗯。第一次住的是九楼。” “谁介绍你们入住赫佳酒店的?” 清荷一怔,盯着柳下溪的眼睛说:“华人商会会长刘眺洋,苏丹府官员的联络也是经他之手。你怀疑他?” 柳下溪笑道:“我跟他闲聊时,他说了假话,我觉得那是破绽。” 清荷问:“什么破绽?” “他说‘听你大哥说你在大陆当刑警破了不少案子’。据我所知,我大哥从不跟商业来往的朋友提起兄弟和家人,更不可能对远在大马的他聊到我。我认为,他事先调查过我。他希望我查出暗杀阿仆射·贾拉的真凶。注意,他说的是暗杀者不是幕后指使者。随后,他表明了立场,交代他与贾拉家族交情不一般。他认识我大哥,知道伍文光就是吴光耀后,想必弄到大嫂名下假如服饰来关丹海滩出外景的行程表;同时也知道你来关丹与苏丹府商谈的时间,他最有条件策划这起暗杀。你失踪,我来到关丹,通过王南华找他联络散姆宁,并请他借人寻找你。你跟魏刑警在菜市场附近的居民区被卡乍尼追杀;魏刑警在临时住处流的血以及你和侏儒的巷战;肯文丁的死。我不相信他完全不知情,他却没跟我透露半个字。最可疑的是我在菜市场被亚慕伶丁家族的打手缠住,对方杀气腾腾,如果我的应变能力差,只怕活不下来。知道我的身份和来意,有能力当幕后的策略高手,只有散姆宁与这位刘老先生。” 第31章 魅影-31 柳下溪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水,接着又说:“我在菜市场被打手纠缠上,对散姆宁和刘眺洋有所怀疑。等王南华出现带着从刘眺洋那边借来的人,对方看到打手的画像立即指出他们的身份,接着受刘眺洋的邀请一起吃午饭。跟他谈过之后,我放弃对散姆宁的怀疑,认为刘眺洋跟这案子有牵扯。理由是散姆宁只是一个文职官吏,虽然跟贾拉家族走得近,没必要掺和军队的事,贾拉家族的兴衰对他的影响应该不会太大。刘眺洋则不同,他与贾拉家族有相互依存的关系。亚慕伶丁家族收拾贾拉家庭,势力扩张吞噬关丹,对他没好处,他们之间有地盘之争。” 清荷跟刘眺洋见过一面,印象中这位老先生非常和善、健谈,为人也热情。尽管言谈举止有些做作,但对方是长者,又是承秉哥的熟人,又是非义务的热心帮忙。心里感激着他,不在意他偶尔表现出的虚伪。他认为,历经过沧桑的年长商人,习惯了各种应酬,周旋各种场所,隐瞒真实性情是商人本色。“唉。”他叹气。他没怀疑过对方,但柳大哥说得又有道理,继续问他:“刘老先生难道跟毒枭有牵扯?”只要是中国人,就知道毒品这玩意儿沾上不好。 柳下溪想了一下说:“未必。毒枭并不会主动跟人介绍‘我是贩毒者’。我整理一下,认为事情发展的顺序可以分成三个阶段。一阶段为起因,起因又分三个组合。其一,亚拉姆将军查毒过严损害了毒枭们的利益,他即将调回吉兰丹州海防,毒枭们为了自身利益要铲除他;其二,将军前几年因维护私生子伍文光,残忍地抹杀他同性情人一家,留下受害者周莱椿,活下来的周莱椿成为杀手想找将军复仇;其三,将军的副手阿仆射·贾拉想取代他的地位。 “第二阶段为过程,过程有五个组合。一是,毒枭们先收买了阿仆射·贾拉,请他提供将军的动向,阿仆射·贾拉得知将军私生子伍文光在大马,向特军法告密;二是,毒枭从曼谷请来杀手卡乍尼三人组随时待令,关丹跟毒枭有牵连的亚慕伶丁家族给暗杀者提供协助,亚慕伶丁家族为自身利益想趁机剪除贾拉家族的势力,暗中跟卡乍尼三人组订了新的协议。三是,杀手周莱椿为了复仇跟毒枭合作,为了共同目的达成协议;四是,阿仆射·贾拉为了顺利地除掉将军,找来刘眺洋出谋划策;五是,刘眺洋跟亚慕伶丁家族接触,精心而周密地策划了这场暗杀。 “第三阶段为结果,结果只有一个,将军与阿仆射·贾拉先后被杀。只是结果之后另生枝节,特军法追踪伍文光,特搜科的魏伟雄独自行动,阿明拉吉私自调查以及与周莱椿、李小由长相有点相似你,还有前来寻找你的我,多方面的人参与使复杂的局面更加混沌。这多生的枝节又分为四环,其一,阿明拉吉背后的强力支撑者,借机会把他升上去,让他取代堂兄的地位;其二,卡乍尼三人组和亚慕伶丁家族收到毒枭新的指令,误以为你是李小由,打算活捉或者除掉你;其三,贾拉家族要为阿仆射报仇,请刘眺洋再次出面;其四,刘眺洋想剪除亚慕伶丁家族,把我当成投石问路的小石头。” 清荷叹气:“太复杂了。你的材料写好后给我看看。” 柳下溪看表,“嗯,等我十分钟。” 十分钟很快过了,清荷接过柳下溪写的东西。哈,复杂得要命的事他才写了半页材料纸,附带画稿十张。分别是卡乍尼三人组,一人占了一页纸。接着是他们的古怪兵器,合在一张画纸上。 第五张画稿是815房间的狙击孔洞与卡乍尼那把古怪的刀子,配有两行字的说明。 第六张画稿是肥胖的卡乍尼夫人与减去脂肪的他,用别针别着少年周莱椿的画像,配有文字说明,杀手卡乍尼夫人有可能就是周莱椿。 第七张画稿是繁星大酒店的广场,画上显示将军与阿仆射·贾拉倒地身亡的角度。在画稿写下文字解释街灯熄灭的理由:杀了将军后,狙击手担心815墙壁上的孔洞被对面的人察觉,灯熄,突然陷入黑暗,孔洞被隐藏起来,狙击手发出第二颗子弹射杀阿仆射,确认击中目标把外墙瓷砖塞了回去。 第八张画稿是卡乍尼夫人虐杀肯文丁,肯文丁临死前抓了她的一根头发。 第九张画稿卡乍尼在临时住处追杀魏伟雄。 第十张画稿起火的平房,拿刀的卡乍尼与拿枪的卡乍尼夫人,魏伟雄倒在血泊中挣扎着举起警用佩枪。写有文字说明,卡乍尼夫人手上的枪是肯文丁的,卡乍尼与卡乍尼夫人内哄,卡乍尼划破了卡乍尼夫人的咽喉,魏伟雄拼尽全力射杀了卡乍尼。 画稿与那一页材料纸,没有一个字提到邹清荷。也没提到阿明拉吉、刘眺洋、毒枭、亚慕伶丁家族以及卡乍尼他们的尸体。 柳下溪等清荷看完,把这叠东西用回形针别好,对他说:“时间没剩多少,我去拿给魏伟雄看,希望他能记住这些内容。” 魏伟雄仔细看完,纵声大笑起来。柳下溪把春来茶餐厅老板娘给的订餐卡搁在他枕边:“找个人来照顾你吧。我们要回国了。” 魏伟雄笑了笑:“帮我打电话,我知道以后要走的路。谢谢你,谢谢邹生。” 晚上八点三十五分,从吉隆坡出发到香港的飞机降落。柳下溪小心翼翼地背着清荷下了飞机,来到机场大厅。 胡莞明推着崭新的轮椅出现在他们面前。 清荷看着那轮椅,觉得金属的扶手反光太晃眼。这也太夸张了一些吧,他才不是双腿不能动弹的残废。 把清荷安放在轮椅里,柳下溪接过胡莞明递过来的矿泉水,打量了一下,还好,小胡没受伤。问他:“回北京有几点的班机?” 胡莞明小声地对他们说:“回北京之前有人想见你们。” 清荷的眼睛亮了,低声问他:“是不是伍文光?” 胡莞明点头,“除了他,还有一个自称是你朋友的人……”他一边说一边机灵地打量四周,觉得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不方便聊天,接着说:“有车在外面等着,上车后再说。” 一名男子毫无形象地坐在火红保时捷的车头上,见他们过来立即站起来。附近灿烂的笑脸,扬着修长的手臂打招呼:“哈罗。两位,好久不见。” 柳下溪望过去,有点眼熟,谁啊?上下打量一番,长发齐腰,一身不合季节的CERRUTI,喀什米尔高领上衣配深色西装外套,脖子上挂着一条米色印花的丝巾。此人看起来很轻佻,衣服穿得太厚,不觉得热吗? “章显?!”清荷大吃了一惊,见到他真让人意外。 章显笑嘻嘻地打开车门,随后走到清荷面前,蹲下身看他的伤腿:“我来接你们的。小云听说你在马来西亚出了事,很替你担心。叫我过来瞧瞧。” “谢谢。老黄最近如何?”将近四年老黄没跟自己联络,不知道他的近况怎样。 “混得还不错。”他见柳下溪与胡莞明戒备地打量四周,笑道:“放心,我没察觉到敌意。你们担心的事不会发生。”他突然张开手臂把邹清荷抱在怀里,柳下溪见到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刚打算说点什么。章显伸出右掌制止他,“我有事私下跟小邹说。” 清荷问:“什么事?”被他这样抱着,觉得很别扭。 章显对清荷耳语:“我可以令你的伤势瞬间复原。” 清荷知道他的来历不同寻常,笑着摇头拒绝:“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我觉得一旦尝试到你们特殊能力的好处,会心存侥幸继续依赖下去。” 章显松开他,站起来,笑吟吟地摸着他的头说:“真是个好孩子!我尊重你的意愿。这轮椅还喜欢吗?是鬼焱送给你的哦,上车吧。” 车开得非常快,坐在车内却十分平衡。章显虽然脸上带着笑容,却没有再讲话。把他们送到目的地后,手一扬轻飘飘地飞来三个彩色信封。清荷打开信封一看,张大嘴,贵宾票三张,票价一千八港币一张,是明天八点红馆演唱会的门票。门票上写着:歌剧“群魔乱舞”,主唱:浮云。章显轻佻地对着邹清荷送了个飞吻:“明天一定要来,不然小云会伤心的。” 清荷瞄了一眼脸色不好看的柳下溪。笑道:“肯定会去。” 他们要上去六楼,没有电梯的六楼。这儿虽然也是香港的市区,周边环境不太好,建筑古老、陈旧,显得很落泊。柳下溪背着清荷,胡莞明拿着可以折叠的轮椅在前面带路。 到了,有门铃,按了三下,门打开了一条缝。见到来人是胡莞明,门立即大开。开门的是一个少年,柳下溪觉得有点眼熟,那少年见到他后,立即激动地喊道:“师傅,您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师父?清荷不解地看柳下溪的侧脸,柳大哥什么时候收了一个徒弟? 第32章 魅影-32 单良明?!关丹菜市场的卖菜孤儿单良明怎么会在这里?柳下溪疑惑地盯着这热情的少年。少年把他们迎进来后,忙着端茶递水。他身上长期混迹菜市场特有的那股腥味没了,头发剃成短短的寸头,使他的头和脸比以前显得干净了些,T恤与牛仔裤虽然不合身看起来也蛮清爽,短短几日变化还真大。先进屋的胡莞明已经把折叠轮椅摆开,柳下溪没继续想单良明的事,小心地把清荷放在轮椅上。接过单良明递过来的水捧在手里,打量了一下室内,所谓的客厅,空间很小,不足十个平方,只摆放地柜、电视机、餐桌与四把餐椅。大门左侧摆放着人高的木制神龛,神龛里供奉着木雕的关公。供奉关公,听说香港这边的警察与古惑仔喜欢供奉他。 清荷问胡莞明:“小胡,伍文光呢?”狭小的客厅放了他的轮椅后更加拥挤不堪。他首次坐这玩意儿,操控不熟练无法把它当成双腿,需要有人从后面推着它前进。 单良明担心地盯着连接客厅的其中一扇门,不安地说:“他睡着了。” 柳下溪跟着胡莞明站起来,对清荷说:“我去看看他。” 客厅里只剩下邹清荷和单良明,彼此好奇地打量着对方。单良明先开口了:“师父去关丹就是找你吗?” 清荷微笑着点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单良明。”单良明把餐椅移到清荷身边,手指比划着自己的姓名。 清荷问:“他什么时候收你为徒的?” 单良明脸红了,捏拳,眼睛发光,“他非常厉害!被他打倒的人很坏。”这话说完,又觉得很不好意思,摸着自己的脑袋说:“他没收我为徒弟。我佩服他,善自叫他师父,他并没有答应。” 邹清荷继续微笑,他不认为柳大哥有时间带徒弟,再说柳大哥这个人非常怕麻烦,并不喜欢跟人过多接触。他们俩个都是忙人,平时很难挤出时间一起休假。眼珠一转,说:“小胡的身手也很好,不如拜他为师。” 单良明摇头,想了一下,咬着嘴唇说:“我决定留在伍大哥身边,等他的病养好。” 清荷一惊:“伍文光生病了?” “嗯,他身上本来就有伤。我们十五号晚上从关丹坐偷渡船,避开很多次海方巡查,坐了四十几个小时,运气突然变坏,眼前就要到了却遇到香港这边的海上巡逻警。我们只好跳到海里逃跑,伍大哥为了帮我差点被巡警抓到。还在船上,他的伤口就受了感染发炎了,我们又没带药,一直忍着,逃跑躲避海警,我的行李掉在海里了。上岸后没多久伍大哥昏了过去,我害怕他会死掉,真的很担心。拖着他到了跟胡大哥约好见面的地方,早已经错过会面的时间,幸好胡大哥一直在原地等我们。这房子是胡大哥替我们租的,还请了医生给伍大哥看病。我,我不想再麻烦胡大哥了。” 偷渡到香港,没有身份证件,没有担保人,租房子不是想租就能租到。胡莞明很能干嘛,他在香港有熟人?也对,他是齐宁的部下,虽然不知道他以前具体负责什么,跟着齐宁那样的长官,想必也有不能对外人提起的特殊渠道。 柳下溪和胡莞明走进内室,这房间也不大,放了张床与衣柜,余下的空间不大。伍文光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手臂上吊着针,药液还剩下一半。柳下溪走近一看,他的脸烧得通红,额头上压着冰袋,他的嘴唇干枯泛白有脱皮现象。胡莞明上前,用药棉沾了些水擦拭他的嘴唇。 柳下溪探了一下他的体温,苦笑着说:“烧得太厉害了,需要马上送他去医院。” 胡莞明为难地说:“没护照,没身份证。他去医院会引来警察,他的伤……还有,他应该被人注射了海洛因。” 柳下溪果断地说:“先送过去,其他的事我来想办法。”摸着下巴想了一下,说:“跟医院说,他来香港遭人打劫,证件行李被偷走了。我先打电话给大嫂,请她在北京给他补办护照。” 胡莞明担心地说:“他的行踪如果被大马军方知道……”若大马军方抓走,就失去救他的意义。 柳下溪苦笑着摇头:“管不了那么多。再不退烧,不死也得半残。” 胡莞明听他的话,麻利地抽掉针头,用药棉按住伤口。过了几分钟,取下压在额头上的冰袋把伍文光抱起来。两人走到客厅,柳下溪对清荷说:“你留在这里,我和小胡送他去医院。” 清荷说:“我也一起去!” 柳下溪想到清荷腿上的伤还没愈合,便把他抱了起来。点头答应他:“好吧。” “等我一下,来看病的医生留了张条子。说可以把伍大哥送去这家医院。”坐在椅子上的单良明跳了起来,冲进他住的房间,不一会儿拿出一张纸条,纸上写着某家医院的地址与电话。见他也要跟着去,胡莞明说:“你留下。” 单良明只好留下了。他知道自己是偷渡来的,跑出去被警察抓到会被强制送返大马,会给胡大哥他们惹来麻烦。 清荷回头见单良明落寞的表情,问柳下溪:“柳大哥,被香港警方抓到的偷渡者是不是会被送返回原籍?” “嗯,一般会。”柳下溪点头,他明白清荷话里的意思。打算借香港警方的手,把这两个从大马偷渡来的人送去国内。 清荷眼珠子圆溜溜地转动着,说:“伍文光和单良明没有身份证,是偷渡人口。等伍文光的伤好得差不多,由你出面跟香港警方说他们是从大陆来的偷渡者,请香港警方把他们遣返。这样一来解决了他们没通行证无法通过海关的烦恼。” 柳下溪笑道:“这事等伍文光醒来后再做决定。” 他们来到偷偷给伍文光看诊医生介绍的那家医院。胡莞明上出租车时曾跟那位医生通过电话,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那位医生已带着担保等着他们,伍文光被抬上担架推进了急诊室。清荷两条腿上的伤在彭亨州那家小镇诊所处理得粗糙,虽然没发炎,伤口缝针很丑,药效缓慢愈合程度极差(齐宁准备的药主要用在重伤的魏伟雄身上)。清荷和柳下溪两人商量过后,觉得这伤好后会留下丑陋的疤痕,跟医生商量一番,听从医生的意见决定重新处理伤口。柳下溪身上还剩有不少钱,他在吉隆坡时托大使馆的人把令吉换成人民币,有二十几万。当然,以香港物价标准高,这笔钱不算多。但对柳下溪而言,首次带着这么多现金傍身。他跟清荷不一样,舍得花钱。伍文光与清荷的医疗费用,一口气交出九万多,眼睛都没眨一下。清荷的伤口折线、清洗、切除难看的部位再进行消毒消炎,再缝线,这一番折腾令清荷虚弱了不少。小手术做完后,沉沉睡去。急诊室里的伍文光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急救,被留在观察隔菌室。 胡莞明带着食物回到出租屋,要单良明继续留下不要外出。他把清荷的轮椅带回医院,这时早已过了探视时间,护士们对长相帅气的他印象好,网开一面放他进住院部。 柳下溪没给清荷另外请看护,以亲人的身份留下来照顾清荷。胡莞明带着饭盒与轮椅过来,柳下溪立即打开门让他进来。这两个人在一起,话少,沉默不语地吃着各自的盒饭。柳下溪有话想问他,先开了口:“你是在亚慕伶丁家找到伍文光的?” “嗯。” “单良明怎么会跟你们在一起?” “他自己找上门……”(以下是胡莞明的回忆) 15号那天,柳下溪从百货公司消失,胡莞明带着假扮他的人坐出租车兜圈。临走时,柳下溪告诉在菜市场受人攻击,怀疑伍文光落在那伙人手上,要他找机会探一探。又告诉他王南华他们搬去华人商会会长刘眺洋准备的住处,要他提防小心刘眺洋,别太相信他,尽早安排王南华、彭小凤回国。柳下溪怀疑刘眺洋什么,没有详细说明。胡莞明虽然不爱说话,看起来很木讷。他身为齐宁部下,曾暗中执行过不少特殊任务。看人办事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木讷。刘眺洋,他没见过不清楚他的为人。柳下溪怀疑此人,他并不盲目地全盘接受对方的意见。他知道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活动,最好有本地人协助。他们离开百货公司,他没发现有人跟踪。为了测试刘眺洋,他打电话给王南华,告诉他,他和柳下溪被人缠上,需要刘眺洋的帮助,把他们所在的位置讲了出来。等了将近十分钟,没见跟踪的人。随后,他又打电话给加米尼尼,想跟他谈谈。上出租车后,他发现被追踪。 第33章 魅影-33 跟踪他们的人是哪路人马?刘眺洋还是加米尼尼?或者两方都有?一时之间胡莞明无法作出准确判断,只好叫出租车司机围绕关丹市转圈。出租车司机很乐意,圈儿转得越多,给他的车费也就越多。转着转着,跟踪他们的尾巴反而不耐烦了。 瞧,前方出现警方路障! 胡莞明此时可以肯定,跟踪他们的是加米尼尼那一方的警察,跟踪他的理由不明。先给司机丢下足够的路费,等车即将停下,打开车门抢先一步先溜了。他溜得快,追踪与反追踪,难不倒他。半小时后,他甩掉尾巴跟王南华会合,被带到刘眺洋为他们准备的住处。这一路他沉默不语,王南华极善察颜观色,见他不吭声,也不多问。他们同事的时间不算短,俩人的私交一般,彼此不了解对方的私事。来到异地他乡,相互之间的同事之谊并没有升温。 回到住处,见到彭小凤,他面无表情地跟他们说:“柳下溪失踪了。” 王南华和彭小凤立即惊得脸上失去了血色。“怎么办?连他都失踪了,现在该怎么办?”彭小凤急得在室内团团转,慌得手上那本星座算运气的书掉了都不知道。 胡莞明对王南华说:“带我去见刘眺洋。” 刘眺洋不是自家长辈,并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王南华跟他提起柳下溪失踪,刘眺洋才答应跟胡莞明见面。时间约在傍晚六点,他亲自过来。 离傍晚六点还差一个半小时。胡莞明要彭小凤留在住处别出门,他和王南华去菜市场附近的警署找盯梢的阿旺,阿权,他们还守着原处。柳下溪误算了,警署并没马上把那三个人放出来。胡莞明也感到意外,原告的柳下溪不在,本地警署却没因此而放人,好象存心不让人尾随他们找到指使伤害柳下溪的原凶。他想了一下,要阿权进警署问问警方如何处理这桩伤人反被伤的小案子。 阿权进去打听,没多久回来说,这三人平时招惹的人多,这一次被逮,一伙受过他们欺负的人纷纷来警署爆料。警方正式拘留他们,受伤重的送去医院,没受伤的被拘留起来。听起来觉得这儿的警署一点也不徇私,为民服务很正义。胡莞明心里冷笑,很不以为然,如果真的大公无私,这几个家伙也不会横行乡里一直逍遥法外,弄得现而今积怨深沉,一被抓便被群告。算了,这种事由不得他来管,爱怎样折腾是他们的事。他带走了阿旺,留下阿权继续盯梢。柳下溪单独去找邹清荷,估计他有了线索。他这一走,关丹这边交给他全权负责。任务有三个,一是静侯柳下溪的消息;二是要把王南华、彭小凤安全送出境;三是找到失踪的伍文光。柳下溪不发消息过来告诉他已经找到邹清荷,他就不能离开关丹。伍文光的下落毫无头绪,比邹清荷更难寻找。加米尼尼代表的警方靠不住,刘眺洋的真面目看不清,接下来该怎么行动得好好想想。 看表,跟刘眺洋约好的时间还没到。想了一下,他在清荷失踪的菜市场转悠着。菜市场现在很热闹,菜贩子们都忙着应付买菜的客人。他发现,有个少年卖青菜的小贩子盯着他瞧。不认识,没见过。他们走出菜市场,警惕性很高的胡莞明发现那少年居然偷偷跟在身后。走到走分岔巷口,他停下来对身边的两个人说:“阿旺,你去查查亚慕伶丁在关丹以及郊区有几所住处。王南华,你帮我租一辆车,还要准备几份地图,关丹市与彭亨州的。” 王南华身为邹清荷的得力助手,在公司里职位重要过胡莞明这个形同虚设的治安主任。可惜现在上司异国失踪,处于非常时期,加上胡莞明一身装备吓人,看起来很专业,不自觉地听令于他。 等这俩人离开,胡莞明一闪身躲到墙后,那少年发现跟丢了人,往前奔跑了几步,左右观望。胡莞明闪身掠到他身后,一手捏住他的后颈,把他提起来,逼问:“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 后颈被抓,双腿腾空,少年“哇”的一声叫了起来,乱蹦着两条腿不安地叫道:“放开我,我叫单良明,想跟着你们找到师傅。” 胡莞明放开他,问:“师傅是谁?” 少年落地后,急忙跑开,揉着脖子,转过身来,他的脸涨得通红,说:“他是从中国来的,快中午时在厕所里打倒那三个坏蛋的人。” 他说的师傅——是指柳下溪?没听到柳下溪提起过。 少年忐忑不安地盯着胡莞明,继续说:“师傅在找人。我看到上午你跟他来过菜市场,中午时也见到跟在你身边的那两个人。” 胡莞明不出声,继续盯着少年。少年慢慢地朝他靠近,一边小步移动一边观察他的脸色,见胡莞明一直不动,胆子大了一些,终于走到他身边,悄声说:“昨天下午,我见到那个跟在你们要找的人身边,撞倒鱼摊的人就在这条巷子被……” 胡莞明听了,立即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小声说:“跟我来。” 胡莞明身上有柳下溪给他留下的一笔钱,带着这个叫单良明的少年打了一辆车直接回到住处。王南华没回来,只有彭小凤在。她诧异地打量着胡莞明带回来的少年,不明白胡莞明带他回来的用意。不过,她没多问。胡莞明对她说:“彭姐,你在外面守着,来了陌生人立即咳嗽三声。”彭小凤的个性,他知道。平时看起来话挺多,事关机密,她的嘴很紧。 等彭小凤走出去,胡莞明盯着单良明说:“说吧。” 单良明有些局促不安,咳嗽了几声。胡莞明起身给他倒了杯,他捧在手里,盯着茶杯说:“昨天下午你们要找的大眼睛青年和另外两人一起跑进菜市场。他们跑得很急,大家好奇地看着他们。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个,我认识,是一个姓魏的警察。姓魏的警察本来跟大眼睛青年跑在一起,他突然撞了一下另外一个青年的肩膀,那个人不小心撞翻了鱼摊,摊主找他赔钱。大眼睛青年和姓魏的警察跑去了厕所。我跟着去看热闹,听到撞翻鱼摊的青年骂那个魏的不是东西。他赔了钱之后,慌慌张张地找大眼睛青年。这时候菜市场又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很瘦女的非常胖。一眨眼功夫,那个瘦个男人突然不见了,我还以为自己眼花。撞翻鱼摊的人非常生气,一直嘀咕着骂人,他走出菜市场,那个胖女人慢慢地跟在他身后。那时,我们也没生意可做,我觉得他们很古怪,心里好奇,蹲在菜市场的另一个出门往外瞧。没过多久,撞翻鱼摊的人又晃了过来,没进菜市场接着又走了,没见到那个胖女人。可能过了十几分钟,我听到有人喊救命,忍不住跑过去瞧。就在先前的那个巷口,附近都没有人,我躲在墙后偷看,看见那个撞翻鱼摊的人拼命地跑身上流着血,那个胖女人在追他。瞬眼功夫,有一辆小车开过来,堵住撞翻鱼摊的那个人。车子很快开走了,他和胖女人都不见了。我很害怕不敢出声,吓得两条腿动不了。没过多久有警车开过来,只不过警车走的方向跟他们完全相反,不知道谁报了警,警车来迟了。后来,我的腿能动了。偷偷过去瞧,那附近来了很多警察。有一条巷子警察特别多,巷口被堵住了,听说有人发疯了拿刀子乱砍人。地面上有许多血迹,很吓人。我还被警察盘问过有没有见到一个瘦高个男人抱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孩子。那些血迹到了街口便消失了,听警察说,可能有车把他们载走了。” 胡莞明皱眉,他在那边居民区打听邹清荷的下落,没听附近的居民提起这些事。地面上也没见血迹,估计使用过药用漂白水清理路面,毕竟那是居民区,不能引起居民恐慌。问单良明:“看清车牌号了吗?” 单良明迟疑了一下,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说:“K-u-S325-C。” 胡莞明立即记录下来。 单良明继续绞着双手,说:“车牌K-u尾号带C代表关丹西南方向的什明镇。” “什明镇,你知道路吗?” 单良明点头:“知道。” 屋外传来彭小凤的咳嗽声,胡莞明立即对他说:“去房间躲一躲,别出来。” 单良明哭丧着脸站起来,抖着双腿:“我,我想上厕所。” 胡莞明面无表情地说:“躲在厕所里。” 不一会儿,刘眺洋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力壮的青年走进来。瞧这俩青年走路的姿态与警惕而锐利的目光,胡莞明相信他们的身手不错。闻到室内有股怪味儿,刘眺洋撑着拐杖敲击了一下地面,眉头皱起来。跟在他右边的青年会意,上前把紧闭的窗户打开。 第34章 魅影-34 “刘老先生,您请坐。”彭小凤热情招呼着刘眺洋,急忙给来的客人倒热茶。胡莞明站着没动,静静地盯着地面。 刘老先生微笑着抬起拐杖指了指胡莞明,问:“彭小姐,这位年轻人眼生,他是?” 彭小凤瞄了胡莞明一眼,笑着说:“邹总的私人保镖,您叫他小胡就行了。这孩子话不多,老实人。” 刘眺洋没坐在舒适的沙发上,反而走去餐厅,人站在餐桌旁边,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另一位青年立即替他拖开椅子,扶他坐下。 胡莞明走过去,坐在刘眺洋的对面,双手摆在桌面上,平抬双眼看着刘眺洋。 刘眺洋眉头一皱,似乎不喜欢他的态度。 胡莞明扭过头对彭小凤说:“彭姐,你回避一下,我们有事要谈。” “好。”彭小凤爽快地应了一声,端来四杯热茶放在餐桌上,立即扭头走了出去,把门带关。 刘眺洋抬头,他身边的青年把彭小凤好心送来的热茶端走放在茶几上。另一位青年拿出一张大地图铺在桌子上。 刘眺洋打量着胡莞明,摸着胡须开口道:“柳世侄失踪,胡老弟处变不惊。” 胡莞明固执地闭着嘴不接话。 刘眺洋眉骨耸动垂着眼睑,漫不经心地转动拇指上的翡翠玉班指,突然说:“柳世侄有什么话要胡老弟传达?” 胡莞明从口袋里掏出圆珠笔,站起来盯着地图,用笔把那家菜市场的位置标出来,说:“在菜市场厕所偷袭柳下溪的人与亚慕伶丁有关联。”接着又找出单良明说的那个巷口圈起来。“昨天下午阿明拉吉派来保护邹清荷的亲兵在这里被一个肥胖女人追杀,来了一辆车把他们载走。今天在西贡废墟发现亲兵的尸体。西贡废墟在哪儿?” 一个青年在地图上指了指关丹市西边郊区的一个位置。 胡莞明立即标上,看了一下地图全境,那家菜市场处于市中心偏南的位置,居然把亲兵弄到西边郊区弃尸。他继续问:“亚慕伶丁在本市的住处有几所?” 跟他一起看地图的青年回答道:“三所。”他从胡莞明手上拿过圆珠笔,直接在地图上圈了三个位置。 胡莞明问:“郊区呢?” 刘眺洋停止转动大班指,点头,抚摸胡须,接着又站起来在室内走动,沉思了一会说:“亚慕伶丁家族的主要势力并不在关丹,胡老弟的担心有道理。不过,他们未必会把人带回双溪美安。这几年双溪美安的经济退缩得厉害,被关丹远远地抛在身后。”说到这儿,他突然住嘴,转身过来重新坐下,说:“已有人被杀了,两位世侄落在他们手上……多停留一分钟,危险也就多增添了一分。胡老弟,你打算怎么做?” 胡莞明在地图上找到了什明镇,这个镇子在关丹前往双溪美安的路线上。“今晚,我打算探探他们的底细。” 刘眺洋举起右手摆了摆:“胡老弟,别乱来。你如果出事,我没法跟柳世侄交待。”他抬腕看表笑着说:“治安署与警署已经开始联合行动了。” 胡莞明一怔,既然如此怎么不早说?难怪柳下溪会怀疑他,嘴里却问:“联合行动?” “听说警方掌握了不少情况,为了不打草惊蛇,一直按捺着。现在连柳世侄也失踪了,不能任由对方继续恣意杀人,警方只得提前行动。放心吧,警方会找亚慕伶丁家要回两位世侄。” “好。”胡莞明不知道柳下溪的去向,如果邹清荷在亚慕伶丁手里,柳下溪到现在还没回音,很可能也落到对方手上。 刘眺洋带着两位青年走了。经过彭小凤身边时,她听到一个青年对刘眺洋低声说:“厕所里有人躲着。” 刘眺洋看了彭小凤一眼,轻笑说:“不碍事,柳世侄跟我玩躲迷藏。” 彭小凤进屋问胡莞明,“谈得怎样?刘老先生怎么说?” 胡莞明正从厕所里拎出单良明,对她说:“彭姐,给他找身衣服,让他洗一洗,去掉一身臭味。我去买几个盒饭回来。” “衣服?”彭小凤心里焦急,哪有闲情管这个?一个二个三个,大家什么都不明说,只瞒着她,把她排到一边隔离起来,这也太过份了。 胡莞明看出她不高兴,焦躁写在脸上,此刻也没心思为她解惑,只说:“他身上的味道可能会惹来麻烦。” 等他买了四份盒饭回来,阿旺来过了,留下一份亚慕伶丁家住处分布图和地址,其中有一处在什明镇。没过多久,王南华弄了辆挂着旅行社牌子的中巴回来。胡莞明觉得他这事办得好,决定把他纳入自己的行动充当司机。王南华是自己公司的人,比外人靠得住。单良明仔细清洗过,身上有好闻的淋浴露味道。乱糟糟的头发整齐地梳理过,穿着不知是谁的T恤与牛仔裤,这衣服挂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牛仔裤折叠很多层才露出脚踝,整体来看比先前顺眼。见他打量单良明,彭小凤说:“没合适的鞋子。” “带他买一双,把头发给剃了。”胡莞明看表,“给你们四十分钟。” “好吧。”这时间很紧。彭小凤没在意胡莞明说话的语气,吃完她那份盒饭立即带着单良明出门了。 王南华一边盯着胡莞明一边快速扒饭。他回来得迟,大家都吃完了,只差他一个。见胡莞明盯着地图想东想西,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瞧他那样,今晚肯定有行动,好奇地问:“你打算今晚行动?” 胡莞明简洁地说:“你一起去。” “好。”干等更让人着急。想了一下又问:“邹总的表哥真的失踪了?” 胡莞明拿出手机看,没有信息发过来。“嗯。”他可没说谎,对他而说,不知去向的柳下溪就是失踪。虽说是自愿的,失踪就是失踪。他拔了一个号码,等电话响了三声,转入语言信箱,留下口讯说:“柳下溪失踪,请给予协助。” 十分钟后,他的手机响了。来电的人是他曾经的上司齐宁,“小胡,柳下溪怎么一回事?” 胡莞明说:“三小时前,他失去踪迹。有目击者看到昨天跟邹清荷一起失踪的人被一个肥胖女人杀死,尸体抛在关丹西边的废墟。” 齐宁沉默了,过了小会儿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先去探一探。”想了一下接着说:“人手不够。” 齐宁说:“你在哪儿?什么时候行动?我会安排人掩护你。” “好。”他报出目前所在的位置以及那辆租过来的中巴车号以及自己的目的地,看表,说:“七点四十出发。”关了手机,见王南华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瞧。面无表情地说:“王南华,出了市区由你来开车。” 七点半,彭小凤带着单良明回来。他穿着新鞋,头发也剃过了,也买了新衣服换上,估计没人一眼能看出他是菜市场的那孩子。王南华瞧瞧问胡莞明,“大老板的弟弟真要收这孩子当徒弟?” “这事你也知道?” “他跪着喊师傅,给人印象很深。” 出发时间已到,胡莞明没继续闲聊,要彭小凤留下,其他的人都上车。彭小凤虽然不满,却也没抗议。出发时,胡莞明从倒后镜里看到有尾巴跟着,立即加快车速,兜道。出了市区,总算成功地摆脱追踪。他把方向盘交出来,由王南华开车,让单良明带路。从这儿去什明镇是条大道,路线单一。王南华握着方向盘才开了五分钟,前面有警方设的路障。回头问胡莞明怎么办,胡莞明没料警方会来这一招。一时之间想不到对策,只能吩咐他停车,让警察上来检查。 前来带队搜查的人,他认识,是加米尼尼。加米尼尼也不开口,直接上车坐下,手一抬,警方让他们的车通过。 他上了车后,也不说话,点燃一支香烟叼在嘴上。王南华认识他,不明他的目的,也就没出声打招呼保持着沉默。这一路车道顺畅,过了二十几分钟他们到了什明镇。还在镇外,胡莞明要王南华扮成游客去找家旅店入住,把单良明留在车上,他和加米尼尼先下了车。下车后见加米尼尼一直跟着他,胡莞明回头说:“有人认识你,别跟我一起走。” 加米尼尼递给他一个警用信号弹,说:“我从正门进去,引开他们的注意。你自己想办法悄悄混进去,找到人后发信号弹。埋伏在附近的警察会过来接应你。” 胡莞明没想到警察已经预先埋伏在附近。有些后悔请齐宁帮忙,如果前来协助自己的人被本地警察抓到,这事情就闹大了。 什明镇的亚慕伶丁府,很大,伴山倚水,筑有高墙。外面有数人牵着狗在巡逻。加米尼尼手持着警员证慢慢走过去,那些巡逻的人立即朝他围了过去。胡莞明举起望远镜仔细地瞧环境,发现那高墙上铺了电网。摇头,觉得这住宅弄得跟监狱一样,真夸张。不好直接潜入,只能绕到后面试试。戴上夜视镜,悄悄绕去后宅。要爬山,山不高,这边的墙不高。不过,墙上也有电网。怎么进去? 第35章 魅影-35 胡莞明没有贸然行动,察看周边的环境,发现一棵位置不错的大树,猫着身子快速拂开杂草窜纵过去。他这一动,立即发现树丛、杂草里埋伏着不少人。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他举起加米尼尼给的警用信号弹,对准他的枪口立即收了回去。可恶,想不到他的行动全落在别人眼里。 裤袋里的手机在振动,躲在杂草里拿出手机瞧,无头无尾的警告信息,“撤,有埋伏”。应该是齐宁派过来的帮手。胡莞明立即回了一句:“你们先走,埋伏的是警察,我没事。”收好手机,解下绑在腿上的绳子,窜到被他相中的大树下,扬头一看,早有人守着那上面。胡莞明没理会,背对着树上的人,举起望远镜观察宅子,傍山的这一边很黑,房间虽然有两排却没亮灯。夜视镜下清楚地看到院子里有几条高大的黑色猎犬。视线前移,前面的宅子灯火通明,人来人往,透露着紧张的气氛。再往前移,加米尼尼还在门口跟人争执。 胡莞明心想,警方光埋伏着不闯进宅子,估计关丹那边还没找到钉死宅子主人的证据。警察不敢在证据不充分的条件下找这种有背景人物的碴儿。他们无法行动,加米尼尼才指望自己去探路。想到自己的行动被人看破,胡莞明心里头有些不舒服。转身,扬手,甩出带有特制抓钩的绳子,试了试钩抓住的树枝,弹性不错,衡量一下从这儿落到下面宅子的位置与距离。 绳子是特制的,树枝也够结实。握紧绳子往上爬,双腿凌空,曲起双膝,晃荡。不行,摆幅太小跃不过围墙。再荡,右腿凌空向上踢,随着摆动,踢中树干。无视耳边同时响起的“扑腾”声,不用回头,他知道踢中树干时把呆在树丫上监视的人给晃了下来了。一群笨蛋,怎么不先找个人摸进来探路?光埋伏不动有屁效果。 很好,摆动的幅度够了。 “嗖”他准确地越过铺有电网的围墙落到下面宅子的屋顶上。有动静!养在后院里的黑犬警惕地往上张望。他小心收回抓钩把绳子缠在腰上,伏下身,怎么解决这些狗?装备不足,没料到这里养了许多狗。 尽量避免发出声音,小心地匍匐着前移。前后左右,侧耳细听,感觉不到人的动静。数一数院子里的黑犬,共有七头。想一口气解决,不让它们发出声音很难。绕开,另外找落脚地吧。悄悄掉头打算离开,转念又一想,奇怪,宅子的主人养这么多条具有攻击力的狗放在这儿……难道,这院子里藏着什么? 所在位置离地面大约五米。还是得跳下去瞧瞧!主意拿定,手腕一动,两条特制的金属棒握在手里。纵身下跃,果不其然引来一阵狗吠。手里的金属棒立即出手,对准跃扑过来张着满口利齿的黑犬迎头猛敲。出手时他有拿捏力量,“啪,啪啪”数声,勇猛的看家狗摔倒在地。 很好,狗吠并没把人给招惹过来,数一数……七条全在。从窗户往室内一一偷窥,房间全空着没人在。这里也不是养狗处,这些狗到底守护着什么? 踢开躺在地上的狗,有石板!板上有拉环。胳膊蓄力,站稳,用力扣起拉环。找到了,石板下有通道!从通道里隐约传来血的腥味。侧耳细听,有跑步声……他没多想,扬手把警用信号弹甩了出去。 通道有点长,很黑,继续快步往前移,有微弱的光从转弯处传过来。越前前走,血腥味越浓……加快速度往前奔跑,到了通道的转弯处,探头,简略的灯泡吊在石壁上,不怎么明亮。还是能照清里面的环境,空间不算小,分割了几个空间,用木槛栏挡着,像是囚室。其中一个囚室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人,小木门开着,还在轻微的晃动,血腥味就是从他身上传过来的。胡莞明奔过去瞧,床上的人还是孩子,身边搁着条长鞭,胸前全是刀伤,伤口曾被包扎过。探探他的鼻息,没气了,死了。 其他的囚室……通道上落了一只皮鞋,地上有拖痕。 继续追赶。 狂跑。跑,拼尽全力往前跑。 听到前面的脚步声了。 看到了,一个拖着另一个人往前奔跑。他们之前还有人在跑。 通道里的灯很暗,虽戴着夜视镜,看不清被拖着的背影是谁。 追逐与逃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胡莞明甩出一把匕首,直接命中拖人男子的后腰,对方痛苦地呻吟了一下,缓慢倒下来。被他拖着的人也跟着倒地。 胡莞明赶到,拿着金属棒敲击中了他匕首的人,从他后腰取回匕首,这才抽空去看被此人挟持的另一位。瞧他伏在地上的身形,不是邹清荷也不是柳下溪。心里松了一口气,带着戒备,把他的身体翻过来细瞧,原本一张英俊的脸很憔悴落拓,瞪眼看人,眼神涣散没有焦距。认出来了,是曾经在选美大赛见过的伍文光。柳下溪的猜测没有错,他果然落在亚慕伶丁手上。 胡莞明的回忆到此结束。像他这种话不多的人,叙述这段往事非常辛苦。 “后来呢?”柳下溪忍不住追问。 “不想跟警察碰面,我带着他继续沿着通道往前跑,途中遇到几个亚慕伶丁家的打手,我跟他们打斗了一阵后把伍文光带出通道。通道的尽头在山的另一侧,那边没有警察埋伏。那时伍文光的肋骨已经断了几根,身上还有刀伤又被注射了海洛因。我联络了齐宁派来的协助者给伍文光处理了伤口,药不够用。那时关丹警方四处搜人查得很严。不想伍文光落在他们手上,我回去跟王南华汇合,立即被加米尼尼盯上了。只好要单良明躲开警察的追踪,悄悄跟他们联络送去急需的药物。只是,单良明去了之后就没回来。我跟王南华回到住处,一直受警方监视。再后来,收到你的信息,知道你们安全了。王南华跟刘眺洋交涉,我们离开了关丹,在吉隆坡转机时,齐宁派来的协助者告诉我,单明良陪着伍文光偷渡离开大马,约好在香港碰面,并给他们安排了临时住的地方。到香港后,我赶到约定地点,等了两个多小时单明良和伍文光才出现。” 后来的事: 第二天清早邹清荷醒过来,看到柳下溪坐在床边勾着头一上一下打瞌睡,两只手却没停竭继续轻捏他的腿。清荷把他摇醒,要他上床挤着睡会儿。 柳下溪打着呵欠摇头,站起来说:“我去买早餐。” 清荷叫住他问:“柳大哥,你请了几天假?” “一个月。” “这么长?” 柳下溪笑道:“我请的是婚假,上面给我一个月假期。” “婚假?”清荷倒吸一口凉气,柳大哥,你这是欺诈。 柳下溪不在意地说:“没办法啊,身为警察,请假得有个好借口。清荷,能及时方便请到假的理由有四种,一是婚假;二是丧假;三是病假;四是生孩子。” “唉。”清荷叹气,回去后柳大哥怎么圆这个谎呢? 柳下溪担心的李小由事件三天后得到解决,泰国官方突然泄露去年摧毁黑集团的李小由其实是一位女性。 邹清荷在关丹失踪,随后又在香港养伤,公司的紧急事务由柳承秉接手处理。在他的监督下,彭小凤等人写的投资策划案被澳洲客人认可,最终选择投资地点为槟城。四个月后,邹清荷陪客商去了槟城参加动土仪式。抽空去了一趟关丹,在春来茶餐厅见到了魏伟雄,他没当警察了,跟茶餐厅的老板娘结了婚当了餐厅的掌柜。亚慕伶丁家族涉及多项犯罪,有不少人入狱,这个家族彻底玩完了。当清荷问起刘眺洋时,他说:“三个月前,前华人商会会长刘眺洋在自宅被人毒杀,这案子一直悬着没找到下毒的凶手。” 刘眺洋被毒杀的事柳承秉早就听说了,只是没跟柳下溪他们提过。他们还没回北京,刘眺洋曾汇给他二十万令吉,说是给清荷他们的养伤、压惊费。这笔钱柳承秉也没对弟弟提起,自做主张把钱退了回去,回信说多谢他的照顾,这笔钱不能收。 至于贾拉家的阿明拉吉,三年后成了第三军团的军团长。 =============================================================================== 谢谢各位亲们的支持与鼓励,本篇《魅影》到此完结。 下篇正文《一夜致富之谜》,正文之前一如既往有番外,本次番外大标题是《婚假》包含几则小故事,《婚假之戒指》、《婚假之演唱会》《婚假之老家省亲》《婚假之三少的教官生涯》。 请各位亲继续支持!谢谢。 第36章 番外 婚假之戒指-01 柳下溪刚走出病房,胡莞明和单明良提着早餐过来。他们也没进来,只把早餐递给柳下溪转头去看伍文光了。 柳下溪揭开饭盒一看,是肠粉,一份牛肉一份鸡蛋。伺候着清荷刷牙洗脸清洁双手,清荷不肯让他喂,催促他自己刷牙洗脸准备吃早餐。 昨晚胡莞明把他的行李带到医院了。有点睏,柳下溪边打着呵欠边翻自己的行李,找出衣服和毛巾,打算在这儿洗个澡。摸摸下巴,胡碴长出来了。先前坐在床边打瞌睡,脖子酸涩,伸出左手揉了揉后颈。扭头瞧见清荷饿极了,正在狼吞虎咽,一份肠粉很快见底。笑了起来,把自己的那一份递给了他。笑着说:“等一下我再去买。” 清荷没跟他客气,接过来继续吃。昨天重新动手术,从检查到手术结束加起来折腾了他好几个小时,把他的体力耗尽了。一直没吃东西,到现在饿死他了。 柳下溪拿齐东西走进洗手间,对着洗手台前的镜子照了照脸。青色发黑的眼圈衬得脸色很难看,胡碴儿围着嘴唇形成肮脏的色圈。用凉水浇了一把脸,摆了一下头。用食、中两指轻按眼帘,做了一下眼保健操。觉得精神好了一些,擦上刮胡液,拿出剃刀修掉胡碴儿。用毛巾清洁了脸,再照镜子,比先前顺眼多了。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左手无名指上,想起刚才跟清荷的对话。这次能顺利申请到假期是他的请假理由非常堂皇,写着结婚。七零年(生肖属狗)出生的他,到五月五号已是三十二岁(虚数,加大一岁)的超大龄青年了。局子里关心他婚事的好心人多,每次外出参加会议会后总有人跑来给他介绍某某的女儿、侄女如何如何;年底、初春警界同仁聚餐、聚会,那些年长又热心的上司家属总喜欢拖着妙龄警花跑到他面前;有些大胆的女警还会找上门来毛遂自荐,频送秋波。遇上这些事,心里烦厌脸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常常令他郁闷不已。结婚的宣言既然被他放出来,唯一的新娘人选清荷又不能登记在结婚证上,只能制造令大家信服的证物,婚戒。买对戒指吧,假期还长,虽然国家法律不承认同性婚姻,只要清荷愿意,可以办一个亲友聚会。有了这个想法,精神焕发起来。快速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觉得神清气爽。忽又一想,觉得形式这种东西要不要无所谓,俩人从相识到现在已经九个年头了,风风雨雨一起走过来,没必要对外人给个交待。 吃了两份早餐,清荷抚着小肚子。香港这边的医院比大马那边不知名小镇的诊所医生强多了,动了刀缝了针之后伤口也不怎么痛,只是躺在床上时间太长,觉得难受很不自在,想出去兜风。 柳下溪洗澡出来,见清荷在床上扭来动去,正在寻找舒服的位置。不由得嘴角轻翘,在他眼里,马上步入二十六岁的清荷还跟初时相见一样是个纯真少年,这九年的岁月没在他身上刻下痕迹。 见他走过来,清荷张开手臂让他抱。 他弯下腰来笑问:“想上厕所了?” 清荷摇头,笑着说:“想坐轮椅。” “不行,你才重新动过手术,老实在床上呆着。” 清荷扁嘴,继续张着手臂,大眼睛里带在企盼之色:“这点伤不碍事,其实根本不需要住院。纯粹浪费钱。” 柳下溪走过来敲他的头,把他的双臂掰下压在床上。俩人正闹着,医生带着护士来巡房了。柳下溪连忙退到一边给医生让路。见医生给清荷检查,护士准备注射药液,便走出病房,打算外出买早餐。走出住院部,远远瞧见胡莞明朝这边走过来,迎上去问他伍文光怎样了。 胡莞明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还没脱离危险期,小单在隔离室外守着不肯走。医生说今天如果能退烧病情才会稳定下来。医生认为得看他的求生意识强不强。邹清荷怎样?” “他问题不大,静等伤口愈合可能需要半个月。我打算推他出去走走,困在病床上他不习惯。伍文光那边,请你多费点心。”他跟伍文光不熟,均不出情感为他操心。想到他居然把清荷的相片偷偷放在钱包里,心里涌出一股愠意。得知他有难言的身世与沧桑的往事,也无法给予很深的同情。 胡莞明点头,陪着他转到医院外,去附近的餐厅买了菜粥和油条。香港物价贵,这样简单的早餐也花了十几元。胡莞明话少,视线盯着柳下溪手里的油条,递给他一根,摇头又不要。柳下溪不喜欢吃东西时被人盯着看,这话又不好开口说。小胡没自觉,不知道自己的视线已经给别人造成困扰。吃东西斯文的柳下溪不得不改变节奏,匆忙地结束早餐的悠闲时光。 俩人回到医院,先过去看伍文光。还在走廊就见单明良正贴着玻璃往病房里瞧。柳下溪觉得这一幕挺感人,没想到只是萍水相逢这孩子却对伍文光有着发自内心的牵挂,令人感慨人和人的缘份很奇妙。伍文光这一路走来不尽人意,希望他能转换心情重新出发找到新的精神支柱。 柳下溪走了过去,望了望室内的伍文光。他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手臂上吊着针,口鼻上罩着氧气。有人走近,单良明注意到了,侧过头看到他和胡莞明,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小声唤道:“师父、胡大哥,你们来了。” 柳下溪低声跟胡莞明说:“能不能让医生安排一下让小单进隔离室?” 胡莞明迟疑了一下,说:“怕被细菌感染。” 单良明伸出双手连连摆动,争辩道:“我身上没细菌。” 柳下溪说:“伍文光知道还有人在担心他,对他的病情可能有正面影响。” 单良明抓着柳下溪的衣袖哀求道:“师父,我想陪在伍大哥身边。” 师父?!柳下溪露出苦笑,他不想收徒弟。问他:“小单,你们来香港的途中发生了什么?” 单良明一愣,不知道这跟进伍大哥病房有什么关系。既然是自己崇拜的师父询问,他老实地回答道:“还在路上,我就把吃的东西全吃完了,伍大哥把他那份全给我了。有两次为了避开海上巡逻队,我不小心跌到海里差点被淹死,是伍大哥不顾身上的伤跳进海里救了我。如果不是我,他不会病得这么厉害……快到香港,我们的船被拦截,伍大哥拖着我跳海逃生,我,我很害怕,伍大哥为了帮我差点被巡警抓到……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前两次我落海,也不会耽搁时间来到香港刚好撞上巡逻海警……” 这孩子……柳下溪无言地抚摸他的头。胡莞明听他这么说,走去找医生交涉了。没多久护士过来让单良明用消毒杀菌液清洁双手,给他戴上蓝色帽子,罩上外袍,带他进了隔离室。 处理了这边的事,柳下溪回去找清荷。半途中遇到主治医生,跟他聊了一下清荷的伤势,医生说良好。问医生清荷能不能坐轮椅外出。 医生笑着点头:“可以,我已经跟邹生说过了。” 回到病房。清荷一直望着门口,见他回来眼睛瞪得非常大,似乎在埋怨他出去太久。柳下溪抢在他说话之前开口:“得到医生许可,可以外出。” 清荷笑了起来,却说:“我要上厕所了。” 柳下溪推着轮椅走出医院,沿着宽敞的人行道慢慢走。坐在轮椅上的清荷回头看了看他的脸说:“柳大哥,你没休息好。” 柳下溪腾出一只手轻拍他的肩膀:“没事,我的精神很好。” 邹清荷回手拍拍他的手背,知道他在逞强。嘴里:“小胡去哪儿了?本想要他推我出来走走,好把床腾出来让你睡一觉。” “伍文光还在昏迷,他在那边照顾着。” “伍文光还没醒?”清荷有些意外。今早醒来得知柳下溪骗上司请婚假,想着回北京得怎么圆这个谎,一直想不出好办法,心情有些焦躁,把伍文光受伤的事抛到脑后了。沉吟了一下说:“魏刑警能挺过来,相信他也能度过难关。”比起魏伟雄,伍文光更年青力壮,应该不会有事。暗恼自己没去看他,还把他的事给忘了。 “嗯,他不会有事。”柳下溪点头,接着又问:“想去哪儿逛逛?” 清荷立即回答:“金大福。” “金大福?” 扭着头看他的清荷翻白眼,笑着说:“得为你圆谎。我们去金大福先订做戒指,把戒指戴上,回去后也算对你的上司、同事有个交待。” “假期还很长,不用今天就去吧?”柳下溪笑了起来,俩人想到一块儿了。唉,清荷说戴戒指是给别人一个交待,这理由听起来心里发堵,情感上难以接受。他柳下溪不需要为了给别人一个交待而特意戴上戒指。当然,从务实的态度来说,戴戒指可以为他挡住说媒的人,可以证实他的婚假不是一个谎言。想到这儿,他摇头,好假的伪命题,延伸出来的逻辑根本经不起推敲。 清荷没想得柳下溪那么细,以就事论事的口吻说:“你的手指骨粗,肯定得定做,谁知道需要预订几天才能拿到。再说,我们又不会在香港久呆。这儿物价太贵了,辛苦赚来的钱花得太冤枉。我啊,觉得从收入低的地方跑来香港玩太不划算。” 柳下溪轻拍情人的头,忍不住怀疑他大脑里是不是长着一副算盘。笑问:“你送我戒指?” 清荷斜视他,呲齿:“除了我还有谁会送你婚戒?金大福很有名,放心,肯定不会有水货。柳大哥,你喜欢黄金还是铂金?” 第37章 番外 婚假之戒指-02 柳下溪伸出右手瞧了瞧无名指,自己的肤色深,铂金会不会太显眼?拿过清荷的左手抚摸他的无名指,清荷的肤色浅,戴铂金很好。回答说:“铂金吧。” 清荷反手把柳下溪的左手拧过来,无名指的指骨关节真大,封口圆环的只怕不好戴,不封口的又觉得有瑕疵。“想要怎样的款式?不如我们自己设计吧,设计出世上独一无二的戒指。” 柳下溪笑了起来,收回手继续推着他缓慢前行。“好吧,设计出世上独一无二的对戒。” “对戒?”清荷一愕。 柳下溪停下,右掌勾起他的下巴,责问:“你不是为了省钱,打算只买一只戒指吧?” 清荷的确有这个打算,仰头见柳大哥的脸色阴沉下来,连忙摇头否认。马上回答:“怎么会呢?我才不会在这上面省钱。对戒,当然是对戒,不是对戒就没意义了。”他呢,对这些没啥实用价值的东西兴致不高。身为经商者,常听到也看到新兴起的商圈财神们夸耀花上天价购买昂贵的饰物去讨好姿色颇佳的小明星或者他们那些妙龄的小情儿。很难理解他们的行为,觉得那只是口袋里有了闲钱,心空了,欲望扭曲了,忍不住想夸耀一下,借用物质填补心中的空白,借此标榜自我价值。可是,这会儿,想着给柳大哥买戒指,心里想着要把最好的最昂贵的送给他,兴致勃勃地设想怎样的戒指才配得上他。 “呵呵。”他的回答令柳下溪很满意。松开捏着他下巴的手继续推车缓行。买婚戒当然得一对,只买一只?!瞧清荷也没胆子敢说出口,只买一只能叫婚戒么?现在,他迫切想知道清荷会选购怎样的戒指。俩人同居多年,清荷的花钱观,有时很让他伤脑筋。说清荷小气抠门吧,在吃的方面挺大方,家里的伙食开得非常好;电脑配置更新也快,跟得上时代;家里该添置的什物也不会为了省钱买次品。抠门主要体现在他自己身上,他身上的衣服自己掏钱买来的都是赶集时的地摊货,极没品味。商人应酬多,衣冠楚楚是常识。为了他的自我节省,大哥曾当着他俩的面抱怨公司为清荷特别付了一笔着装费,那些用公费置办的衣服被他留在办公室的小套间里,商谈或者应酬时才拿出来穿。又不是口袋里没钱,何必节省这个?清荷却振振有词地反驳:“用衣服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这也太扯了。南方就有不少成功的经营者,平时穿着打扮一副农民样,脚上还穿着廉价拖鞋,也没人会轻视他们。我看啊,北方透过衣着判断其人品与能力,反而不正常。衣服只要穿在身上舒适,自我感觉良好就行。”以清荷务实的花钱观,这对戒指只怕以价格为买点。铂金戒指,不知道价格怎样…… 清荷嫌柳下溪推车的速度太慢,问他:“知道金大福怎么走吗?” 柳下溪笑答:“不知道。” “打车去吧。” 上了出租车,柳下溪要司机开去最近的金大福珠宝行。司机却建议他们去周生生,认为这家珠宝行的服务更好一些。 清荷觉得珠宝行的名字很有趣,在国内也常听人提起这家珠宝行,信誉是不错。听从了的哥的建议来到周生生设在中禄大道(虚构)的分店。哟嗬,店内布置真漂亮。他们刚进门,热情的店员礼貌地迎上来,客气地说:“请参观。”带着他们一个一个柜台参观。清荷细瞧,那些华丽的钻石镶着精美的饰物上,透过玻璃柜台发出耀眼的光芒,吸住人的眼球。难怪世人喜爱它,想占有它。他忍不住摇头,可惜九成以上都是女式的。 见他摇头,店员立即说:“先生是不满意款式吗?我们可以为您单独设计。” 看到钻石、宝石,柳下溪远比邹清荷来得沉稳,笑着对店员说:“我们想买铂金对戒。我们自己设计请贵店加工定制,请问多长时间可以拿到?” 店员回答:“一般需要一个月时间,如果款式相对简单,二十天能送到先生指定的地址。” “一个月?时间太长了。”清荷以为一个星期能拿到成品。 店员把他们带到婚戒柜台,低声跟坐在柜台里的男子说明柳下溪他们的来意。柜台内那位年约三十的男子过来问他们:“请问你们带有设计图吗?” “等一下。”柳下溪拿了把椅子跟清荷面对面坐着,掏出随身携带的笔和纸,小声问他:“你想要怎样的?” “……”不知怎么的,清荷突然觉得有点害臊,脸红了起来。咬着唇想了一会儿,说:“款式不要太复杂,想在上面镶一颗钻石,然后在内环刻上我们的名字。” “钻石?”柳下溪相当意外。钻石的价格不便宜,清荷……你居然舍得。 清荷俯在他耳边说:“有句广告词说‘钻石恒久远’。” 柳下溪笑了,感动地摸他的头,问:“其他要求呢?” “要求说不上……不希望钻石太突出,工作时会很不方便。” 柳下溪拿着笔敲头,想了一下说:“钻石跟戒面齐平的意思吗?” 清荷不懂这个,问:“有这种戒指吗?” “铂金戒环特别加厚,应该办得到,钻石不用太大,造型薄一些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抬起手臂招唤柜台店员过来,问他:“钻石能雕成荷花造型吗?” 店员回答:“可以用碎钻拼型。” 清荷摆手:“一颗完整的,不用碎钻拼。” 柳下溪思考了一阵,在纸上画出三款戒指,拿给清荷看,由他挑选一款。第一款戒环是同心平行圆,极厚,戒面弧形内凹,凹口装着一颗钻石,属于简约风格。第二款复杂了许多,戒环好像分了两层,底下一层是圆心平行圆,戒面那一层比下一层左边要宽一点,成柳叶状,叶尖与叶梢连接处镶着钻石。第三款指环的一端包着另一端,端口加厚,戒面挖了一个圆洞,洞口的钻石由六个小花瓣包着。 怎么办?三款都很有味道,清荷一时之间无法取舍。让人脸红的是,柳大哥居然在每一款下写了创意说明,这真不像柳大哥的行事风格。瞪他,还笑,这些字不能给别人看到,太……(注:第一款写着:心连心,相交相知、无分彼此。第二款写着:命中注定的你和我。第三款写着:拥抱,至天荒地老。) “柳大哥,你自己喜欢哪一款?”清荷眼珠一转,把球抛回给柳下溪。 柳下溪耸耸肩,笑弯了眼不回答。 “快说!” 柳下溪笑道:“要不,你先问问价格。” 清荷嘀咕:“订制特别的婚戒,谁会计较价格呀。”不用问,第一款肯定便宜一些。只是第一款不奇特,很容易跟人雷同。他倾向第二和第三款,第二款的柳叶造型,他很喜欢,非得取舍……一咬牙,决定了:“就第二款!” “好。我再修改一下。”柳下溪拿过纸张,重新画了第二款。也没多修改,只是在钻石上加上第三款包住钻石的六个铂金小花瓣。清荷把他设计的最初三款图纸装回自己的口袋,心想,柳大哥不干警察也可以当首饰设计师了。 柳下溪把设计图交给了店员,设计图上写着铂金钻石对戒。 这是一张非常漂亮的戒指素描稿,居然还画了钻石的折射光。 店员讶意地打量着他一番,问:“能留下您的联络电话吗?” 清荷急忙问:“你们做不出来?” 店员笑着解释:“制作过程中可能会需要跟设计者沟通。您这是成品图,细节没有标注出来。请问,钻石需要多少克拉的?婚戒指环的尺寸是多少?” 柳下溪抓着清荷的左手,伸到店员面前,“有尺子吗?我们在这里量。” 店员陡然张大了嘴合不拢,眨着眼睛问:“是两位的对戒?” “是。” 店员可能觉得自己张大嘴很失礼,回过神来,笑道:“恭喜俩位。” “谢谢。”俩人量了尺寸,标在图纸上。 店员重复了一下问题:“请问,两位先生想用多少克拉的钻石?” 清荷看柳下溪。 柳下溪想了一下问店员,“您有什么好建议?” “您的设计不易镶嵌大颗钻石。我想,0.5-0.7克拉左右比较合适。” “能不能给我们看钻石的实样?” “钻石有无色和彩色系列。铂金有PT950和PT900两种选择,两位的意思是?” 柳下溪回答:“钻石用无色系,铂金选PT950。” 店员拿出几种切割好的无色钻石出来。清荷一看,嘀咕:“好小!” 柳下溪笑了起来。他作主选了两颗色泽为D,净度为LC,车工很好的0.56与0.63克拉的钻石。清荷希望一个星期有戒指拿,又多付了一笔赶工费。这是新款,未加工不知道需要多少克铂金,尾数部分约定多退少补。订做这一对戒指,金行还给他们送了一对18K金的领带夹,款式别致,令清荷有赚到便宜的快乐。 出了金行,清荷兴奋地伸出左手瞧着自己的无名指,说:“好想现在就拿到戒指。” 柳下溪双手抱着他的头无声笑了。想不到付出那么大一笔钱,清荷居然没表示肉痛。问他:“不心痛么?” 清荷拍打捂住自己头的双手,说:“香港虽然许多东西比我们内地贵,但金银珠宝却便宜不少。上这儿买划算一些。” 第38章 番外 婚假之戒指-03 “咳咳,咳”柳下溪被清荷的回答给呛住,忍不住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笑,清荷的价值观,他理解也喜欢。只是,偶尔会被他那出奇不意的话语给呛倒。 听到他的咳嗽声,清荷担忧地回头问他:“怎么啦?” “呵呵。”强行压下咳嗽,柳下溪笑了起来。看表,下午一点多了,难怪肚子饿了。“没事,想着中午吃些什么。” 说到中饭,清荷叹气。受了伤有许多东西不能吃,最可恨的就是不能吃辛辣食物,对他这个嗜辣的人来说是另类酷刑。来到香港,海鲜多,可惜也不能吃。人呐,不能尽情享受美食,生存的乐趣大打折扣。 柳下溪抬头四处张望,这条商业街餐厅不少。招牌的文字与门口特色装璜,多数是国外餐厅,档次虽高却不合清荷的口味。想着吃的,先闻到花香。好香,闻起来很舒服,这香味应该是姜花。左手空出来揉了揉额头,捂住半只眼睛,嘴角翘起。今天订了戒指,买一束花送给清荷吧。顺着香味看到街道的转拐处有花店,便把清荷推了出去。 清荷一怔,柳大哥会买花?给他的吗?呵呵,柳大哥不是这么浪漫的人。对了,今晚要去看老黄的演唱会,是买来恭贺他的吧。花店里,漂亮的鲜花真多,那一支都惹人怜爱。那些白色的姜花真香。再嗅嗅,香水百合的味道也不错。噫,居然瞧见粉色的荷花了。 柳下溪的目光也落在荷花上。偏头瞧见清荷盯着荷花看,笑了,掏出钱包对店员说:“帮我把那边的荷花全包起来。”他忆起九三年自己的生日,清荷为他采摘了不少荷花,准备了丰盛的生日大餐。再过十七天自己的生日,那时清荷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他会怎样替自己庆生?好久没尝到清荷亲自动手做的饭菜了…… 数支荷花用漂亮的包装纸扎在一起放在清荷手上。他低垂着眼睑,白皙的面庞悄然泛红,跟手里的荷花相映,别有一番意趣。 花是送给自己的……拿在手里有点不好意思。 走出花店,柳下溪见他一直垂着头,连脖子也红了。俯下身,笑着对他说:“把头昂起来。” 清荷空出一只手抓头,赫然道:“你第一次送花给我。”别说沉稳的男子不浪漫,浪漫起来吓得让人不知所措。 柳下溪反省,他的确不是一个浪漫的男人。 为了掩饰自己的羞色,清荷把念头转到午餐上,问他:“去哪儿吃中饭?” 柳下溪笑道:“交给我吧,由我来安排。” 清荷讪笑,继续抓头挠耳,“觉得今天很特别。”的确很特别,订了高价对戒,收到喜爱的荷花。身后的柳大哥还时不时发出傻笑声,他今天说话也显得格外温柔。 生性不浪漫的柳下溪笑着这样回答:“细心体会,每天都特别。”他推着清荷进了一家地道的本地餐厅。餐厅大,楼上还有两层。清荷坐轮椅,不方便上楼。俩人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菜单握在柳下溪手里,先叫服务生来一盅老火乌鸡人参汤……点什么菜好呢?这个清荷不能吃……来一份清炒瘦肉片吧。进餐厅才开机的旧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这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接听,手机里响起四哥柳骁骏的大嗓门:“臭小子,搞什么飞机,手机一直打不通。你在哪儿?” “四哥?!”柳下溪非常意外。 “我跟你嫂子来香港抓你回家,你在哪儿?快报上地址!” “你们怎么来了?”四哥跟四嫂程双紫来香港了?柳下溪忽然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还有二姐,二姐要跟你说话。”电话的另一头接听者换人了,传来二姐柳月盈(三少柳逐阳的双胞胎姐姐,跟三少长相有些相似,是个大美女,结婚早,丈夫也是军人,育有一子,今年十三岁。柳家的血脉盛产男丁,可喜可贺)清脆的声音,一点也不像三十大几的女人,她说话的节奏很快,让人无法插嘴:“小六,怎么一回事?过了三十年龄也不小了,还让家里人替你操心真不像话。老爷子听说你结婚,喜滋滋地跑到北京。可好,你居然不在家。也没人知道女方是谁,问爸妈,根本没听你提过,三叔三婶也不知道这事。大哥大嫂得知老爷子来了,居然敢躲出来不见面,气得老爷子血压彪高差点进了医院。好不容易逮到大哥,才知道你是为了找国外失踪的邹清荷扯谎请假出国。我就说嘛,当年你跟邹清荷当年要生要死,闹得那么大,怎么才过几年就变心乖乖地娶女人结婚。老爷子也真是,过了这么多年都不肯死心,明明说好不再干涉你们的。老三呢?怎么不在北京?这小子又晃到哪儿去逍遥了?老三找不到人,你五姐也没空。我和老四夫妻听大嫂说邹清荷受了伤,在香港,特意过来找你。敢躲我们,你找死!” 二姐这番话砸得柳下溪头晕目眩。右手握着手机乖乖地听训,左手抚额,脸上浮出苦笑。见邹清荷担忧地看着他,对他摇手指。好不容易等二姐说完住口,才问:“你们在哪里?” “刚出了海关。你在哪里,我们打车过来。太不像话了,当警察怎么可以说谎骗假……” 见二姐又开始长篇训导,柳下溪连忙报出他们所在的地址,打断她的话。 “正好,我们也没吃饭。”听说地址是在餐厅,二姐吩咐道:“添四个位。” “姐夫也来了?” “他没来。小岫来了。” “他不是在上学么?”小岫是二姐的独生子,全名叫白家岫。柳下溪私以为这个名字起得非常古怪,是二姐夫的母亲取的。也许老人家取名之意缘于“白云出岫本无心”,只是“岫”原意为山穴。白家岫,白家的山穴? 柳月盈叹气,“这孩子闹着要来香港,要去海洋公园玩,要去看演唱会。爷爷奶奶太宠他,由着他的性子胡来。” 柳下溪知道二姐跟姐夫都太忙,没时间管教儿子。小岫住在爷爷奶奶家的时间长,被两位老人宠上天,个性非常顽皮,像个多动儿。去杭州老爷子家碰过两次面。前年碰面,他还弄坏了清荷的手机。当时家里都是成年大人,懒得理他,他便拖着清荷陪他玩,清荷应付这个精力充沛的小子累得半死。提起小岫的名字,清荷的脸立即皱成苦瓜样,旋即又笑了起来,柳大哥的家人大多都接受了自己,对他很好。呵呵,有点烦恼的是他们性格各异,有时令他难以招架。 柳下溪挂了手机,叫服务员多添四位。原先的桌子小,加四个位需要换餐桌。换了后,柳下溪挨着清荷坐下,抓着他的左手说:“对不起。”俩人又无法享受自在的独处时间了。唉,早知如此不开手机就好了。兄弟姐弟多,有利也有弊。 清荷笑了,右手轻拍他的手背,说:“说起来,我也很想念老家的爸爸和姐姐他们。” “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回南水县看他们去。” “好。” 五十分钟后,白家岫手里拎着一袋水果率先冲进来,远远见到他们,大声欢呼:“六舅、小舅,我来香港看你们了。红包,红包,给我红包。去年过年你们没去外公家,把我的红包私吞了。快给我!要补双份!”这孩子身高已有一米五八,读初一了,还在装嫩当自己是幼儿园的小鬼。跑到桌边,先挂在柳下溪的背上,瞟过去见清荷坐要轮椅上,立即撇开柳下溪,蹲下身看清荷的双腿,按了按他的膝盖,小声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仰着脸怜惜地看着清荷,嘀咕道:“小舅,你残废了。” “啪!”后脑勺被柳下溪赏了一掌。委屈地抱着头,指控他:“六舅,你打我。亏我这么担心,千里迢迢跑来香港看你们。” 被他远远抛在后面的柳家姐弟过来。柳骁骏脚程最快,抢在他母亲前面拎起小岫的衣领把他提到椅子上,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老实坐下,教训道:“别耍宝装乖!”显然这一路,他被外甥耍得团团转,被他烦死了。安置了这个小鬼,才去问清荷:“小邹,你的腿以后不能走路了吗?”接着又鼓励他:“不能走路也别气馁,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强。” 清荷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看到站起来迎接柳月盈的柳下溪被他二姐揍了一拳,腹部被击中,估计很痛,痛得柳下溪抱着腹部弯下了腰。清荷忍不住抓鼻子,不知道在这个场合该说些什么好。抬眼看过去,只有程双紫结婚多年还是很文静,没受到柳家的武派作风影响,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程双紫坐在清荷的右侧,她是医生,比粗糙的丈夫和不输给男人的大姑要细心体贴,轻声询问清荷的伤势。显然他们都误会了,以为清荷下肢瘫痪再也不能走路了。 第39章 番外 婚假之演唱会-01 得知他是腿受了刀伤,昨晚重新动了手术,等伤好了后就能走路。二姐他们松了一口气。坐在柳下溪左侧的柳月盈忍不住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埋怨道:“怎么不早说?看着小邹坐轮椅,我的心都揪了起来。想着好好一青年大把的年华只能坐在轮椅上,是多么残忍的事。小邹,只管好好养伤,其他的事别多想!” 她这话让柳下溪和清荷很感动。快嘴二姐以前极痛爱这个幺弟,手里有好东西总会给他留一份。只是她所在的驻地偏远,结婚后有自己的家庭要操心,跟娘家的兄弟姐妹来往要少一些。当年,柳下溪和清荷的事在柳家闹开,二姐夫妇保持中立,不反对也不支持,嘴一向很快的她沉默着不出声。当她从大哥那里得得他和清荷在一起的前因后果立即站起来支持他们在一起。 (柳下溪的性向最先知道的是大哥柳承秉,曾采取一系列过激的手法想把他的性向导正过来,用尽法子也搞不掂,才找后母求救。然后闲置在北京的老三柳逐阳也知道了,跟后母关系密切的五姐也知道了。兄弟姐妹中只有二姐和老四柳骁骏被蒙在鼓里。柳家多数人不反对他们在一起,大哥柳承秉出力不少,他是这样去说服不赞成的亲族:老六的性向肯定是纠正不过来了,与其由他在外面胡搞闹事丢柳家的脸面,还不如让他固定一个伴,安分守己过日子。再说,柳家子孙多,也不需要他来传宗接代。这年头也有大好青年嚷着要独身,就当他独身一辈子,由他去。他选择的邹清荷是个好青年,家庭背景简单,人也上进。料理家务方面强过不少女人,头脑不错心眼也好,是他柳承秉预订的左右手。对老六也是一心一意,比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好。先别急着反对,跟他多接触就会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一个人的人品,只有接触多才能了解。) 跟快言快语的二姐出门,柳骁骏总觉得自己插不上嘴。身为哥哥,也想安慰受伤的小邹几句,话到嘴里兜一个圈出来却变成声音响亮的问话:“小邹,你这伤怎么来的?” 大马的经历在这儿细说不清,邹清荷精简过程简单地说:“碰上职业杀手,他们认错了人,遭到追杀不小心被对方的刀子划伤了两条腿。” “职业杀手?”柳骁骏倒吸了一口凉气。拳头无意识地捶打餐桌,弄得桌上的菜碟、汤盆、饭碗筷子一起弹跳。这边的动静大,惊吓了餐厅里的服务员们,招惹一堆好奇探询的目光。 程双紫嗔道:“小声点!” 柳骁骏立即缩了缩脖子,望着老婆傻笑。缩回拳头,小声问:“杀手呢?抓到人没有?” “被当地警察打死了。”柳下溪替清荷回答。 “哼!便宜他了!”柳骁骏在护短上跟老三一脉相承,认为自家人容不得外人欺负。 二姐也觉得这事令人不愉快,放言道:“这国外治安真差,居然纵容杀手横行……(以下省略N字废话)” 白家岫对大家的闲聊不感兴趣,吃饱后围在清荷身边转悠,对他搁在膝盖上的荷花很有兴趣,偷偷伸手想捏花瓣,被柳下溪拍开爪子。 程双紫柔声问:“小邹喜欢荷花?”清荷膝上的荷花她早就看到了,心里忍不住猜测今天是这对同性恋人的特别日子,这花是小叔子送给他的礼物。自己这一堆人跑过来当了不速之客,打扰了他们独处的时间。心里有些抱歉,望着清荷苦笑,希望得到他的谅解。 “喜欢。”想到花是柳大哥送的,清荷的脸泛红了,有些不好意思。 瞧清荷这模样,二姐明白了,是六弟送他的。以过来人的身份拍着柳下溪的肩膀笑道:“老六开窍了,懂得送花给人。”自家的弟弟嘛,无论年龄有多大,在老姐眼里,依然是当年光腚的小屁孩。 白家岫没掂到荷花,睨视柳下溪,刮着鼻梁,扁嘴,小声嚷嚷:“羞羞羞,六舅送花讨好小舅。” 柳下溪觉得自已的拳头很痒,看在二姐的面子上,不跟他计较。 “臭小子,懂什么,男人送花是浪漫。”常给老婆送花的柳骁骏反驳外甥。别看他讲话声音大,做事风风火火性子急,其实很懂“浪漫”。短短的时间内就抢了齐宁的未婚妻进了礼堂,靠的就是打出超速直球,不加掩饰的拼命追求,外加小礼物与鲜花攻势,直白的蜜语终于击中少女的水晶心。结了婚更加开窍,懂得使用朴素的甜言蜜语,把它常挂嘴边,外加时令鲜花与小礼物不停地换着花样讨好老婆。不是他能干也不是他生性浪漫,是他人品“好”,身边有许多铁杆哥们出谋划策,为了让他赢得美人归,抛头颅洒热血当尘泥。聚大众智慧于一体的他,终于心想事成有了家室。而他那一票损友也不必再担心凭他出众帅气的外貌,傲人的家世,急惊风似的有趣性格夺走女友们的关爱。当年他一眼看到程双紫,纯真的男人心如遭雷轰三魂六魄全飘出体外找不着北,晃晃荡荡找了个地方住,没恋爱经验的他不知道如何追求心仪的女子。没找自家兄弟姐妹求救,打电话找最佳损友吐苦水。哗啦啦,两三天内,军营里那些同锅吃饭的铁杆兄弟们来了一个排。 闲聊闲聊,大家继续闲聊,一餐饭吃了三个多小时。清荷喜欢家人多,聊得开心。柳下溪有点怕二姐(她号称曾给柳下溪换过尿片,事实如何,无法取证),干笑着陪聊。眼看就要吃晚饭了,肚子太撑再也填不下食物。柳下溪看表,苦着脸对大家说:“清荷得回医院检查了。” 二姐点头,看表:“嗯,好。清荷的伤需要住几天的院?双紫,你陪他们一起去医院吧。” 程双紫点头。 柳下溪回答二姐:“我们打算在香港再呆七八天。”伍文光的伤修养七八天,应该可以转回内地医院。 二姐沉吟了一下,“七八天?我和老四没那么长的假。最多只能呆四天,你住哪家酒店?” 柳下溪回答:“我住在医院。” 二姐说:“住医院?不方便。把身份证拿来,我给你写房间。等一下去医院找你们。” 清荷看表,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去医院检查完得立即赶去红馆,否则会赶不上老黄的演唱会。不能在这儿继续耽搁时间,也不能让二姐他们等一下去医院空跑一趟。说:“二姐,今晚你们不用来医院了,等演唱会结束我们再去酒店看你们。” “演唱会?”小岫跳过来,惊喜地抓着他的胳膊问:“浮云的‘群魔乱舞’?小舅,我要去,带我去!” 小岫怎么知道老黄的演唱会?清荷流冷汗,票只有三张,摆明是给小胡、自己和柳大哥。自己可以把票让给小岫,这样对老黄又很抱歉。不知道现场有没有票买…… 二姐拉住儿子的手臂,敲他的头,对清荷抱歉地笑道:“别理他。这孩子真是,学人家追星追到香港来了。” 小岫挣开母亲的手臂,不满她说话的口气,争辩道:“浮云的歌唱得真棒,你不会懂得呐。” 柳家老四帮二姐说话,指责外甥:“不是说好明天晚上看演唱会,白天去海洋公园玩么?” 程双紫笑着解围:“首场的票应该难买,我们明天去看吧。” 柳下溪疑惑地问:“浮云很出名?”话一说出口,知道问得太笨,不出名怎么可能在红馆开演唱会? 柳家新来的几位成员瞪大眼睛盯他。小岫抓着他的胳膊嚷道:“不知道还去看他的演唱会?把票交出来!” 浮云就是老黄吧……读大学时,周围的同学都说他的歌唱得很好,果然出名了。记得四年前他说想开演唱会,后来失去了音讯,想不到已经成了歌星。清荷笑了起来,替老黄高兴。对小岫许诺:“等着,晚上给你们送票过来。” 程双紫跟他们俩一起离开,上了计程车后担忧地对清荷说:“听说票很紧张,很难买到。” “程姐也知道浮云?” “嗯。”程双紫点头,“他的歌很好听,唱出了现代都市青年的无奈无助与彷徨。怎么说呢,他的歌仿佛有一股魔力,听着听着就被吸引了,欲罢不能。他的音域很广,能把不同风格的歌词意境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听他的歌有共鸣感。” 音痴的邹柳俩人面面相觑。 到了医院,胡莞明守在他们的病房里,见他们回来松了一口气。他不认识程双紫,颇有些讶意地打量着她。柳下溪介绍道:“我四嫂程双紫。四嫂,他是清荷公司的同事胡莞明。” 清荷躺回病床,柳下溪去请医生过来。清荷闲着没事问小胡:“伍文光怎样了?” “已经醒了。医生说脱离了危险期,再观察一晚,明天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这是好消息。见程双紫不明白他们对话的来龙去脉,解释道:“跟我一起受伤的还有一位。他伤得很重,一直没醒了。” 胡莞明掏出清荷昨天给他的演唱会票,低声说:“我留在医院里照顾伍文光,演唱会就不去了。把票给你四嫂吧。” 清荷愕然。 医生带着护士过来,程双紫迎上去跟医生询问了一下清荷的伤势,得知他的伤口长,缝的针多,庆幸的是伤口不深,恢复起来不难。 第40章 番外 婚假之演唱会-02 医生认为清荷没必要继续住院,只需要遵照医嘱,按时吃药,静等伤口愈合。清荷打算把这间病房留给伍文光,明天再和柳下溪一起搬去酒店住。 当清荷被医生、护士、四嫂围住。柳下溪闲下来,去买了一个高颈大肚的花瓶打算把荷花插在瓶里。数一数共十一枝荷花,有盛开的半开的与含苞待放的。他没有学过插花,好在有扎实的绘画基础,美感相当出色。决定把要插的花当成一幅待完成的画面。捏着自己的下巴盯着花瓶看,想了一下,思考如何来构图。极佳的构图讲究一个“破”字,打破均衡,破坏框架,破而后立,不是乱破,破中又要生出新的秩序。首先要确定花的最高点,花瓶与插花之间的比例最好运用黄金分割线的比值0.618:1,荷花的花茎修长本该为1,但花瓶的瓶颈过长,插花太高反而不美,不如让插花位占比例为0.618。抽出花蕾最漂亮的一枝与瓶子对比了一下,用匕首斜修多出来的花茎插进瓶子里,摆了一下角度让花蕾往右倾斜,不让花茎垂直重心。最高顶点确定,其余的花枝容易插了,只要注意层次,注意疏密的搭配,好的画面就会立即呈现。一口气插了三枝上去,走远瞧瞧,走近再瞧瞧。顶端的小花蕾一枝独秀,像是青涩的小公主。矮它三四寸偏左侧是一对半开含羞的姐妹花,依在它们身边的是花蕾最小的一枝,像是调皮的小妹妹。这三枝偏左,打破了左右的均衡,右边显得太轻。走过去,选了一支含苞待放的花蕾插在右边,高度仅次小公主。看了一下,觉得两边的分量还是不够。偏着头沉吟,问题在哪儿?手指敲额,独自笑了起来,明白了,不该把插花当成平面图,看花的视角是四面八方,立体视角并非平面。找出问题症结心里有底,继续插,一口气连插了五枝。转动花瓶,各个角度都不错,错落有致,疏密有度。只剩下开得最大的那枝,放在鼻端嗅了嗅花的清香,把它插进瓶里,盛开的花正对着清荷的病床。 “真漂亮!”清荷赞道。 “是啊,这花插得真好看。”程双紫附和。她频频看表,六点四十三了,时间不等人,很怕去红馆的路上会塞车。胡莞明不去,她欣然地接下了那张演唱会的票。一看,居然是贵宾票,真是意外的惊喜。这票是不是红馆贵宾室的位置呢?好想马上飞去红馆。只是,小叔他们不着急,她这个有教养的嫂子不好催促。 柳下溪赫然,看出四嫂的意图,偷偷看表,时间不早了,要去看演唱会。扫视病房,由于他插花的过程太专注,没留意医生和护士已经离开。看清荷,他正拼命使眼色,瞄他又瞄洗手间。用眼神告诉他,内急,有四嫂在,不好意思出声。 柳下溪拍额,暗中责备自己大意。立即上前抱起他去了洗手间,抱歉地说:“对不起。” “呵呵。”清荷笑了起来,抓着他的胳膊说:“没事。我知道你专注一件事时便会不自觉地忘记其他。再说,把荷花漂亮地插在瓶子里,我很高兴。” 柳下溪老脸泛红,忍不住揽住他的头,把吻印在他的后颈上。 上厕所时收到情人的吻,总觉得有些刹风景。清荷解决内急,洗净了手,反搂他的脖子,勾下他的头,偷袭他的嘴唇,偷袭得手,立即打算撤退。柳下溪遭到戏弄,哪会这样放过他?嘴唇张开立即吸住他的舌头不放,双手从他的病服下摆溜进去,抚摸着他的腰背。 清荷含糊地嘀咕:“也常肥(演唱会)” 柳下溪依依不舍地放开他。细心地整理他有点凌乱的病服,扒扒他的头发,捧着他的脸看,不由得勾嘴偷笑。此刻,清荷的双眼水波荡漾,脸色泛红,唇带玫瑰色……比这更要命的是,看着他的脸自己的下面立即半竖旗。他知道俩人很久没亲热,欲求不满,只要稍稍点火,便有了自燃自爆的焦燥感。恰在此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这一次,他非常庆幸手机响得是时候,救了他,脑子里的多余杂念立即消退。把清荷抱回病床,立即接电话。 “快点出门!我在医院的正门等你们!” 陌生的来电号码,说话声有点陌生又觉得有点耳熟。柳下溪一时想不起他是谁,还没等他答话对方已经把电话挂了。他耸耸肩,暗忖此人真有性格。 终于要出门了,程双紫松了一口气,看表,但愿路上不塞车。见清荷要换出门的衣服,提着她那精致的小挎包走出病房等他们。 柳下溪等清荷换好衣服,立即把他抱上轮椅。回头看了一下搁在病房里的行李箱,想了一下,把望远镜拿出来挂在清荷的脖子上。 他们来到医院门口,见到一辆火红的保时捷,眼熟,坐过。柳下溪脸色泛出青色,原来打电话的是章显,难怪有点耳熟。 见到他们过来,坐在车里的章显立即下车。他的衣着比昨天更不正常,阔领米白色绣彩色花朵的燕尾大衣,前襟敞开着,露出里面的深紫衬衣。这衬衣相当夸张,暗扣的两边是花俏繁复的荷叶边,远看让人觉得他胸前挂着两串深紫碎花。衬衣扎在裤腰里,系着一条铁色的金属腰带,腰带上挂满了一些铜制饰品。下身是米白色的紧身裤,包裹着他那对修长的腿,脚上是暗紫的马靴。他的长发扎了起来,用素色的丝巾结成蝴蝶结绑在头发上。燕尾大衣上口袋还插着一枝红玫瑰,让人觉得他是过了时的旧贵族。他一露面,引来路人的小声惊叹。他立即缩回车里,催促他们快上车。 柳下溪和清荷愕然,眼看有人围过来,急忙上了车。 程双紫坐在副驾位上,看着章显,眼睛非常明亮,情绪有些激动。车跑了起来,速度极快,不一会儿来到路口停下来等绿灯。她问:“您是歌舞剧里的伴舞演员吗?” 章显笑而不答。 清荷好奇地问她:“你见过他?” 程双紫扭头,兴奋地对他说:“他这身衣服是宣传剧照里扮演吸血鬼的舞者服,你们不知道吗?这衣服真好看……传说中的吸血鬼,喜欢美丽的东西……” 吸血鬼的舞者服?!好看吗?不觉得。柳下溪抚额,他跟这位文静端庄的四嫂来往极少,俩人搭不上话,有着微妙的生疏感。眼前这位双眼发光,朝气蓬勃的女人真不像平时的她。 邹清荷捏自己的鼻翼,想不到柳家四嫂是热血沸腾的歌迷,而他对演唱会的事一无所知,不知该怎么接话。幸好章显替他解了围,他笑咪咪地听她讲话,偶尔还会插几句话。但是,他不肯泄露自己在音乐歌舞剧担任的角色。 清荷看了柳下溪一眼,笑着抓住他的右手说:“我们得买花送给老黄。” 柳下溪回握他的手,笑着点头。问:“他喜欢什么花?” 清荷傻眼,他不知道。 “只有请花店的人搭配了。” 途中请章显停了一次车,柳下溪去花店买来一大棒花放在清荷的膝上。 他们到红馆,离八点还差十五分。清荷瞧见红馆的广场上站在黑压压的人群,气氛热闹,想不到浮云的歌迷如此之多。章显停好车,伏在车顶上张望,得意地对清荷说:“他们是买不到票的歌迷。希望有人可以均票。”清荷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多人,只怕有几千。 章显叹气:“唉,红馆太小了,只能容纳一万二千多歌迷。群魔乱舞是三面台,正式对外售票只有九千张。明、后两天的票都已经售完了。” “没票了?”清荷暗呼糟糕,他答应小岫的,买不到票怎么办?厚着脸皮问章显:“章显,明天我想要四张票,能不能帮我买到?” 刚接完电话的程双紫走到他们身边说:“小岫他们就在这附近,马上过来。” “噫?!”清荷头痛,不是说好了明天么? 章显摊手,无可奈何地说:“今天的票已经没有了。” 程双紫垂下头,都怪她拿到票后太高兴,忍不住偷偷打电话给丈夫说这事。柳骁骏大嘴巴,肯定转身就说了二姐母子听。二姐还好,混世小魔王白家岫怎么会甘心?缠着他们一起来红馆了。 三分钟后,小岫他们过来汇合。章显打量了一个柳家成员,外貌还行,女的漂亮男的英俊,衣服也有品味。眼珠一转,拍掌,引起他们的注意,笑着说:“这样办吧。少年跟清荷他们拿票从观众通道进去。”指着柳家老二、老四、老四媳妇说:“你们三个跟我从后台进入。” 小岫把右臂高高举起,“我赞成!” 比起小岫和程双紫,柳家姐弟对演唱会的热情淡一些。一个为了儿子,一个为了老婆,只要能进场,从哪个通道进去无所谓。程双紫非常高兴,从后台进去,意味着能近距离见到浮云。大家都没异议,事情就好办了。章显眼珠一转,加上一句话:“戴上工作证需要在后台帮忙。” 柳下溪把手里的票给二姐,说:“二姐,你带小岫和四嫂进去。我们走后台通道,清荷有朋友在里面,想亲自拿花恭喜对方。” 二姐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清荷,问章显:“坐轮椅能从后台进去吗?” 章显笑着回答:“当然可以。设计后台通道时,考虑到这一点。放心吧,里面没有台阶。” 清荷托着下巴笑了,二姐问话的重点被章显歪曲了。 第41章 番外 婚假之演唱会-03 章显带着他们三人从工作人员的通道进入红馆内,正如他所说的,这条通道没有台阶,方便轮椅进出(内容为虚构)。通道里有不少进进出出的人,大家颈上都挂着同款不同色的牌子。章显认识的人不少,挂着一张笑脸不停地打招呼。 馆内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这声势太浩大,吓得清荷手一抖,搁在膝上的大棒鲜花落在地上。柳下溪弯腰捡起来,放在他手上。 身后传来跑步声,他们连忙靠边站。有抗着摄影机的人从他们身边跑过,一边跑一边看表,嘴里嘀咕(翻译成普通话):“糟糕,迟到了,音乐剧已经开始了。没拍到浮云出场的镜头,回去一定会被修理。” 欢呼声很快停竭下来,扩音器里传来放大的清亮男声,“大家好,我是浮云(欢呼声再次回荡在馆内)。谢谢大家!今晚,有幸在红馆与大家见面,见到大家,我很Haapy!希望今晚大家与我以及我身后的所有同仁一起度过这Haapy的夜晚!我喜欢唱歌,喜欢音乐。其实,喜欢这个词不足表达我对音乐的痴爱!为了实现歌星的梦想,四年前挥别了自吟自唱,今天,我终于站在台前,站到大家面前,希望把自己的声音传达给在坐的各位!我相信只要坚持不懈地努力,梦想不是夜深人静的脑中产物!(原语为粤语,方便沟通特翻译成普通话)” 清荷这时已经进入馆内,他们所在的位置属于后台,极暗,根本看不到前面的舞台。 柳骁骏掩住耳朵问章显:“要我们做什么?” 章显笑着摇头,觉得这男子真笨。他又不想搞砸演唱会,怎么会叫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生手去后台添乱?傻子!凑到柳下溪耳边问:“这二椤子是谁?干什么的?” 柳下溪瞪了他一眼,“我四哥,军人。” 章显拍掌,“太好了,请他暗中在台下保护浮云。浮云太出色,怕偏执的歌迷有过激行为。” “暗中保护……”他跟四哥商量了一下,柳骁骏满口应承,他认为这次受到章显的照顾,对方提出要求,当然得答应。柳下溪曾经带过很几次队,负责大型娱乐活动的场内秩序。知道那些人气太大的娱乐人物,个人安全的确不容轻忽。激动的歌迷想亲近自己的偶像,有时真会失去理智,做出无法预料的怪事。他曾亲眼目睹一位去北京开演唱会的台港男偶像被蜂拥而上的歌迷撕烂了身上的衣服。他们这些维持秩序的警察又不能对热情的歌迷动粗,眼睁睁地看着偶像被压倒在地,被他们自己带来的保全人员救了。那次行动,柳下溪他们被偶像的经纪人投诉了。 章显瞧着清荷双手捧着的鲜花,俯下身对他说:“你要替小云保密,不能泄露你跟他的关系,也不能泄露他的年龄。” 清荷点头。他对娱乐圈不熟,偶尔也曾听人说起成名的娱乐圈人物想要保有自己的秘密很难,想挖掘他们秘密的人非常多,处理不好会被人恶意中伤。 见章显跟清荷一副我们很熟很友好,柳下溪心里有些不舒服。 章显属于八面玲珑的人物,感觉相当敏锐,似乎察觉到他的不悦。叮嘱过清荷后立即站起来,把柳下溪拖到一边,塞给他一只小药瓶,悄声说:“清荷的伤七天后可能结痂,你把这药膏擦在伤口上,药膏用完,他的伤疤不会留下疤痕。注意,除了清荷不能给别人用。” 柳下溪一怔。小药瓶握在手里冰凉的,像是握了一块玉石。他没出声,把药瓶塞在口袋里了。 章显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很快绕到舞台的偏左前侧。从这边看过去,舞台的一大半隐藏在暗红的帷幕里,黑黑的看不太清帷幕后的布景。清荷的目光集中在前台歌星浮云身上,没错,被白色光束照耀的歌手就是大学时的室友老黄,黄随云!只见老黄左耳戴着半边耳塞,双手握着麦克风专注地边走边清唱,唱到动情处,忍不住手舞足蹈。他的舞台造型也格外有趣,白色外袍上半身显得太紧,下摆又太大太长,胸前是夸张的大排扣,前襟到了腰部开了倒“U”型的口子,露出紧身的白长裤,裤脚处特别宽大,把鞋面都罩了进去。他一边胳膊光着,胳膊上套着金光闪闪的几个圈儿,最奇怪的是这几只臂环上蹲着一只白色的小动物,像一只幼年小狗;另一边胳膊套着长宽袖,袖子下面还吊着白色的羽毛,光胳膊单手持着麦克风时,这只空着的衣袖飘起来,仿佛可以飞起来。这白色长袍也不知是什么布料,也不知哪来的风,吹得衣服不停地飘动。三四寸长的头全竖起来,发上可能抹了能反光的东西,不时有小光点在他头上闪耀。再细看,他的衣服也在反光。清荷觉得有趣,拿起望远镜瞧,这才看清楚,他衣服上挂着一些会发光的白色鳞片。望远镜瞄上金色臂环上的动物,有些眼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绝对不是狗,是什么呢?继续瞧,清荷吃了一惊,看到那只动物朝他裂嘴呲齿。 老黄的声音的确好听。要问邹清荷老黄唱了什么歌?清荷却答出来了,只知道台上老黄在唱,台下不少人跟着哼。馆内的立体声,轰得他的耳朵麻木了,那些坐在后面的歌迷都站起来,有的手里拿着会发光的棒子跟着音乐的节奏在晃动,还有一些举着牌子,上面写着一些“浮云浮云我爱你”“跟你到天涯海角”“永远支持你”“LOVE YOU”的字样。 “各位朋友,献给大家的这一首《梦随着翅膀在飞》,喜不喜欢?”在台上表演个人秀的黄随云把麦克风对准观众,蹲在他臂环上的白色小动物突然跳到他手腕上,张开了嘴。立即得到震耳欲聋的回答“喜欢!”“再来一首!”。哪知黄随云立即把麦克风收回来,他手腕上的小动物非常厉害,一点也不受他的动作影响,继续安稳地呆在原地。黄随云说:“大声点,我听不到!”全场整齐划一的回答:“喜欢!”这次的声音太大了,清荷觉得自己的耳朵被震聋了。 黄随云说:“我的翅膀是大家给予的!” 观众回答:“飞吧。”“展开双翅膀自由飞翔吧。” 这些歌迷的情绪太高昂了。 舞台的灯光突然一暗。接着暗红、深紫、杏黄、翠绿的光束亮起来,本该站在台上的黄随云凌飞浮起,背后居然有大大的一对用羽毛编织的翅膀,他带的那只动物落在两只翅膀的中间,看起来很惬意,老黄本人让观众觉得他是真的在飞。一边飞还一边唱。清荷用望远镜细瞧,发现他身上吊着许多钢丝线。感慨,当歌手真不容易。 不一会儿台上漫起烟雾,暗红的帷幕随即拉开。无数的彩色光束笼罩着帷幕后的舞台,奇异的舞台布景立即呈现在大家眼前,有红、绿光芒的高大假山,假山顶上是白色的;泛着光芒的蓝色湖水,漂亮地泛光植物与树木,配合着或明或暗从上而下的彩色光束,交替着制造出光怪陆离的幻境。一群衣着怪异的舞者从假山、湖水、树木后跑出来,或者在半空中翻滚飞翔,相互之间即没联系也没配合,毫无章法,各自无序地在舞台上乱舞。单个来看,他们每个人的舞姿都很出色,却没有整体的配合感。仿佛他们所在的世界,就是一个只求自我的悠闲仙境。此时,飞翔的黄随云已经消失,只有他的歌声还在馆内飘扬。 烟雾迷绕的前半台,随着烟雾消散,出现了起伏的蓝色布幔。清荷心想,这个是表示大海吗?他的猜测完全正确,不一会儿,一只黄色的香蕉船从舞台的右侧驶出来。船上站着黄随云,他边唱边划着双浆慢慢地驶过来。清荷这才知道挂在他左耳上的那个也是发音扩声筒。黄随云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副流浪汉的打扮,显得很落拓,他此刻的歌声跟先前不一样,显得非常忧郁,泄露了漂泊者的心声。清荷抓不住歌词,只感慨老黄换衣服的速度。 扭头四处张望,章显与柳家四哥不见踪影,跟在他身边的柳下溪此刻正坐在地上,头枕着轮椅的扶手一动也不动。清荷凑过去细听,柳大哥的呼吸均匀。细看,他的双眼闭着。再细看,露出来的左耳里塞了东西。轻抚他的头,没动静,难道柳大哥睡着了?这几天难为他了,一直没好好睡觉,很累吧。唉,自己受伤拖累了他。对老黄感到抱歉,居然在他的演唱会上睡着了。再把目光转向情绪激昂的观众,他们知道柳大哥在睡觉,会不会冲过来扁他一顿?幸好没拿票坐在靠前的贵宾位上睡觉,否则真可能会被扁。 第42章 番外 婚假之演唱会-04 舞台上,老黄的香蕉船被空中飞翔的舞者打翻。那舞者身上有黑色的翅膀,头上戴着鹰头。老黄落在起伏的蓝色布幔上,装着一幅被水淹的样子。一边装一边哀凄地唱着。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大半个身子都是白森森牙齿的鲨鱼,这鲨鱼非常勇猛,不停地跳上窜下,想一口把他吞下肚。 舞台烟雾又起,舞台的灯光转暗,最高的那座假山上突然多了一座古怪的城堡,接着从城堡里飞出一群披着黑色披风脸带着银色面具的吸血鬼们,他们的披风如同翅膀,看上去像大型的蝙蝠,一张一合着披风,一队五人的动作十分整齐,中间的个子最高,顶着一头齐肩的红发。他们的披风里子是血红色,披风里的服装正是章显身上那一套。不过,这群吸血鬼的舞者里,他没找到章显。 烟雾散开,舞台上的场景又变了。月白光华下的舞台出现了金黄的沙滩,老黄伏在沙滩上。清荷用望远镜观察到这沙滩只是一幅平摊在舞台上的画。吸血鬼们翩翩飞舞慢慢地降落在沙滩上,个子最高大的那个吸血鬼在唱歌,他的声音相当沙哑低沉,边唱边走来到老黄面前,半跪着他把翻过来,把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灯光下,老黄的脸色真苍白。这个红头发的吸血鬼突然舔了自己的红色嘴唇(面具只遮住以眼睛为中心的半张脸)深情地朗诵道:“啊,多么甜美的血液。千年岁月,第一次闻到散发芬香味的血液。”他张开大嘴,露出四颗又尖又长的牙齿,使他看上去很恐怖,古怪的是,他突然面朝台下的歌迷狞笑,接着扭头对准老黄的脖子咬去。 “哦,不!”不少年轻的歌迷尖叫起来。 场面出现了哄动,有个别激动的歌迷离开座位想往台上冲,被维持秩序的人员拦住。 舞台上,老黄的脖子飙出鲜红的血,红发高大的吸血鬼津津有味地舔着老黄脖子上的鲜红血液。 有些激动的歌迷看不下去了,大声怒吼道:“变态!滚下去!” 也有极个别的歌迷大声叫“好”。 这场面太逼真了!明知是假的,清荷觉得有冷风朝自个儿的脖子吹来,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舞台上烟雾又起,台上的舞者们身影模糊起来,只有高大吸血鬼的歌声十分清晰。等烟雾消散,舞台上的场景变换了,这一次是室内,老黄躺在欧式的大床上,一边缓缓坐起来一边在唱歌,歌声轻快,好像在表达意外得到获救的喜悦。他身上的衣服就是章显穿着的那一套。他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张开手臂对着窗外的风景大声歌唱。节奏时快时慢,很好听。 老黄重新露面,骚动的歌迷立即安静下来。 清荷佩服他的影响力。 唱了一会儿,台上的场景又变了,这次回到幕拉开时的奇异幻景,老黄悠闲地林中走动,他的歌声吸引了那些装扮成兽类、鸟类、妖精的舞者,他们不敢靠近老黄,跟他保持着一定距离各自跳舞。 老黄独自唱着唱着突然多了一个女声伴唱。 邹清荷顺着声音用望远镜看过去,只见一颗大树桠上斜倚着身着彩色羽毛装的女子。这棵大树,树身绕着一条会发光的假蛇,不出吐出红芯。 老黄一边唱一边惊喜地朝那棵大树走出,那女子唱着唱着站起来,垂下头看他。没多久,她从树上飞下来。那身衣服真华丽,衣服后摆拖着长长的彩翎。老黄看到她,初初显得惊讶。随后他们俩人合唱起来,声音变得甜美。清荷觉得他们在唱情歌。 唱得正欢快,忽然远方传来数声大吼。 妖魔鬼怪装着的舞者们吓得纷纷倒地,随即跳起来找地方躲藏。 老黄似乎被吼叫声震晕倒在地上。惊慌的鸟装女声伴唱,本想飞走,见他倒下,哀唱着抱住他的头。她背着他想飞起来逃走,试了几次,都在不足人高的半空摔下来,倒在地面。 老黄连摔了几次,清醒过来,上前想扶她。 她看着老黄,唱了几句,终于展开翅膀飞走。老黄捡起她遗落的一片羽毛。 他的歌声变得茫然若失,透露着一股失落的忧郁味。这时,舞台渐渐暗了下来,没过多久一轮圆月挂在假造的天空中,一群吸血鬼或明或暗地在天空飞舞,慢慢地落到舞台上,老黄就在他们中间,白色光束追随着他移动。他的歌声非常哀恸,似乎在表达他知道自己成为暗黑一族的吸血鬼了,诉说着对无尽生命的厌恶,对阳光的向往。 他离开那群舞者独得徘徊,边唱边高举起手里的漂亮羽毛,哀思着短暂相遇,有着美妙音喉的美丽鸟类。 过了一会儿,场景变换回奇异幻境,老黄又来到那棵大树下,对着树桠高声吟唱着。盘着树干的假蛇对他吐红芯,似乎想赶走他。他的歌声唤醒了正在树桠上沉睡的美丽雌鸟,她冲向树梢,展开翅膀与他和唱。老黄的歌声像是在哀求她下来,哀求她看自己。高傲的雌鸟不肯再低下头。 唱了一段时间,老黄似乎承受不住阳光的照射,晕倒在树下。雌鸟立即探头往下看,见他晕倒,飞下树梢用翅膀为他遮阳,一边轻唱出心底里的忧郁与难过。 幻境里的其他舞者冲过来,吵闹着要把这个新吸血鬼弄死。雌鸟护着老黄,不肯把他交出来。她被围攻,翅膀受到损害,而被她保护的老黄一直没醒过来。清荷觉得剧情这么安排很合理,老黄唱歌的时间长,需要休息一下。就算他是职业歌手也没可能连续唱两个小时(注:此音乐剧到十点十五分散场)。他感慨舞台频繁换场景,后台的工作人员真辛苦。 舞台上,老黄没跟那些吸血鬼在一起,白天躲在雌鸟的树桠上,黑上出来低声吟唱。他很饿,他想吸食新鲜血液,他越来越衰弱。 又是一个圆月夜,古怪城堡里的吸血鬼们由红发高个子吸血鬼带队,倾巢出动来到暗夜的奇幻景界捕食猎物。沉睡各处的妖魔鬼怪被吵醒,惊慌地四处奔逃,惨叫声,哀鸣声,惊醒了树桠上的老黄与雌鸟。这时的剧情推向了高潮,捕食猎物的红发高个子吸血鬼飞到他们面前。雌鸟吓得不能动弹,老黄扑向前把她护在身后,红发高个子吸血鬼手一挥,老黄跌落在树下,高个子吸血鬼张着大嘴露出尖利的牙齿扑向雌鸟,雌鸟一边唱一边战栗着飞出树桠。她飞不过吸血鬼,很快被捉到,高个子吸血鬼捉着她来到老黄面前。老黄似乎急红了眼,朝吸血鬼扑过去。老黄不是他的对手,被揍得很惨,眼睁睁地看着雌鸟被他咬破咽喉吸尽了鲜血,可恶的吸血鬼居然餍足地舔着嘴唇。 场景转回室内,吸血鬼们的宴会。餐桌上摆着盛满红色液体的杯子,老黄作为背叛者被绑在柱子上看着吸血鬼们狂饮他们猎取而来的鲜血,他的眼睛在流血,他唱歌的声音在哭泣。边唱边瞪着餐桌两旁摆放的棺材。 舞台上灯光突然明亮,一轮红日挂在天空,显示已经到了白天。吸血鬼们纷纷揭开棺材盖躺进里面。老黄边唱边挣脱绳索,踉跄着走到棺材前,走到红发高个子吸血鬼的棺材前,掀开盖子,吃力地拖着棺材走动着。到了室外,阳光射下来,他捂着脸惨叫。棺材里的红发高个子青年也发出惨叫声。随后舞台烟雾升起,只听到凄凉的歌声不见人影,接着暗红色的帷幕徐徐下降。 落幕了?结束了?清荷看表,噫?十点零五分了?时间过得真快! 以老黄为首带着雌鸟、吸血鬼、扮妖魔鬼怪的舞者们以及一些幕后工作人员从帷幕后跑到前台,冲着歌迷们鞠躬道谢。工作人员们手里拿着礼花炮冲着他洒碎纸,还有不少歌迷拥上去给老黄送鲜花。老黄圈着数簇鲜花,一边道谢一边给大家送上一首《朋友》。 清荷看着手里的花苦恼着,怎样才能把花送到老黄手上? 章显突然出现,笑问清荷:“怎么样?” 清荷回答:“好看,故事情节紧凑,题材新鲜。” 章显听到他的回答,有气无力地说:“清荷,这不是舞台剧是音乐剧,熔戏剧、音乐、歌舞于一炉的音乐剧。光说好看会让小云哭泣的,他不愿意当演员……” 清荷瞄到他眼里亮起促狭的光芒,连忙打断他的话:“抱歉。” 章显摆手,“算了,小云不会在意你的评语。” 清荷把花递给了他,“帮我把花送给老黄。” 章显讶意地问:“你不去见他?” 清荷望向舞台,不少记者伸着话筒等老黄唱完最后一曲采访他。他不了解老黄涉足的领域……想了一下对章显说:“我想,他很累,需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准备明晚的演出。等他演出结束,我们再见面。” 章显拿出六张票和两张有浮云签名的宣传剧照:“明晚的票。” “谢谢。” 观众开始散场,不少歌迷舍不得走,希望能跟浮云近距离接触。 第43章 《魅影》解惑 上篇 演唱会结束后,清荷、柳下溪和二姐他们在馆外广场会合。他们这群人最高兴的是小岫和四嫂,身为歌迷见到了心目中的偶像,偶像的实力比预想的还要高;其次是清荷,他替老黄有今天的成就而高兴;睡了一觉的柳下溪精神不错;二姐有些头痛,现场太吵了,歌手的歌唱得不错,只是坐在身边尖叫的儿子和弟媳让她觉得郁闷;柳骁骏比她更郁闷,他接受章显的请求暗中保护老婆痴迷的歌手浮云,一直藏身在舞台附近保持着高度警惕,到最后平安无事,根本没有他的出场机会。 闲着无事找话题,柳下溪问活力过足的外甥:“小岫,你怎么成了浮云的歌迷?” 四嫂与小岫异口同声说:“写给十二岁的我。” “什么?”柳下溪和邹清荷异口同声的问。 四嫂详细解答:“他去年录制的唱片中有一首《写给十二岁的我》,这首歌很受十二三岁的孩子喜欢。” 柳家二姐订的酒店在红馆与医院之间,她自作主张替柳下溪订了双人套间。酒店住房跟医院病房条件当然不一样,舒适多了,床超大。送二姐他们回房后,柳下溪要清荷今晚住在酒店,他回医院拿行李。章显给他们的六张票,柳下溪明晚不想再去了,跟清荷商量过决定把多出来的两张票送给胡莞明与单良明,让他们看演唱会转换心情。明晚由他去照顾重伤的伍文光,清荷也要跟他一起去照顾伍文光。他认为关丹发生的事,留有不少疑问需要咨询当事人伍文光。 第二天下午过了五点,在外面吃完晚餐的邹柳二人来到医院。伍文光早已转到清荷原先住的那间病房。坐在床边啃饭盒的单良明见他们进来,眼睛亮了,慌忙吞咽嘴里的饭菜,站起来说:“师父,您来了。” 柳下溪很不习惯这个称呼,推着清荷来到床边,问他:“小胡呢?” 他回答:“胡大哥回去拿东西了。” 伍文光是醒着的,侧过头来瞧他们,见清荷坐轮椅,露出惊愕之色。 “嗨,伍文光。”清荷笑着打招呼。 “你的腿?”伍文光勉强地笑了笑,他的声音很沙哑。 清荷抓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好直接对伍文光说也许是他旧情人周莱椿,现化名为卡乍尼夫人砍的。 伍文光闭上眼睛,表情有些僵硬,接着叹了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说:“是因为我的事吧……对不起。” 这话题令气氛沉重,却方便提起当日发现在伍文光身上的事。柳下溪悄悄对单良明招手,带他到走廊,要他吃完快餐后与胡莞明汇合直接去看演唱会。 清荷他们来见伍文光之前询问过他的主治医生,得知他已经脱离危险期。幸好他以前把身体锻炼得很结实,基础好,受的伤没伤及主要器官与主要神经组织。不过,他受伤后没及时医治,伤口发炎引发的高烧差点变成肺炎,离康复需要住院一二个月,再调养半年以上。他的身体很难恢复以前的健康。 清荷观察伍文光的脸色很憔悴,眼窝内凹,双眼没有神采,整张脸瘦得厉害,没有了服装男模的风采。这时向他询问十三号在关丹的经历有些残忍。 伍文光盯着邹清荷看了一会儿,蠕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却难开口。 清荷安慰他:“别多想,早点把身体养好。” 伍文光长吁了一口气,问他:“你,还能站起来吗?” 清荷笑道:“能,我没事。等伤口愈合了就可以走路。” 听清荷这么一说,伍文光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假寐。 柳下溪送走单良明,把病房的门从里面关上,把椅子搬到清荷身边坐下,静静地打量着伍文光。 伍文光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柳下溪,嘴唇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谢谢你。” “是胡莞明救了你。”柳下溪回答。 伍文光缓缓地说:“他没理由救我,是你要他救我的。小单说,你和胡莞明去关丹是为了寻找失踪的邹清荷……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救我。” “需要理由吗?”柳下溪眉头皱起来,耸耸肩。 伍文光咧嘴笑了,笑容有些苦涩,“没错,我居然忘了,是的,你们不需要理由,看到了,会忍不住伸出手。” 柳下溪说:“你的心结太重了,别被过去束缚。” 伍文光对柳下溪说:“能扶我坐起来吗?” 清荷担心地说:“你身上的伤……” “没事,死不了。”伍文光对清荷说话的语气要柔和一些。 柳下溪站起来,小心地扶他坐起来,在他背后垫了枕头。 伍文光坐起来,目光在他们俩人脸上移动,隔了一会儿,重重叹了一口气,表情落寞,“没想过会有人来救我,获救的那一刻甚至不愿相信自己还活着……把邹清荷卷进来,我很抱歉。” 他那沙哑的声音,让听众难受,清荷安抚他:“不是你的错。” “我是一个被真主背弃的人……” 这话柳下溪不爱听,眉骨耸动,不客气地说:“没出息!难道你是因为没有活下去的欲望,才会在偷渡时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单良明?才会在他落海时舍身相救?他一孩子,又有什么错?你们的真主为什么不给他幸福的生活?难道是小小年幼的他做了背弃真主的事?别给自己找些无聊的借口,随意推托。你就是你,你身上的伤是人为制造,你经历的沧桑跟你们信仰的真主没关系,这一路走来是你的双腿在动。” 伍文光愕然,随后笑出声来,牵动身上的伤,咬着牙强行忍住。过了一会儿,他说:“你们想知道十三号发生的事吧……不从头说起,一时也说不清楚。” 清荷鼓励他:“别急,慢慢说。” 伍文光长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轻声说:“我,我是私生子。在大马,我的祖国,私生子受到歧视。父亲是一位有权势的人,母亲只是一个普通华裔女子。父亲除了不能给母亲一个婚姻,对她对我还算不错。母亲没有出去工作,全靠父亲供养,他在物质方面很大方。童年时,我过得很快乐,上学以后受到其他同学欺负、孤立,被其他大人指指点点,我才知道自己的出身不光彩。无知的我,一味埋怨母亲,非常叛逆,常惹母亲伤心。读中学时转入离家很远的地方读书,在那所学校遇到了我的初恋。别人也许无法理解,我相信你们能理解我。我早熟,爱上了同班的一位男同学。他叫周莱椿,是华裔。他父母原籍中国福建,结婚后来大马做生意,定居下来生了他。他,长得跟邹清荷有几份相似……他的个性跟外表不一样,喜欢闯祸,喜欢打架,不爱上课,成绩不好,常逃学。我们是在校外认识的,那时他跟外校的高年级打群架。认识他之后才知道我们同班,以后常结伴一起逃学,在外面惹是生非。他打架非常凶悍,想法也同龄人不一样,我们很合得来,慢慢地形影不离,彼此不愿意离开对方……在我们国家同性相恋有罪。明知道不可以,感情,无法抑制。”说到这里他沉默下来。 柳下溪站起来给他递了一杯水。个性阴沉孤僻的伍文光肯提及过去,想必他心中的阴影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 喝了几口水,伍文光把杯子递回给柳下溪。他闭上眼睛,头靠着枕头,继续说:“他跟我约好了一起去中国。他说福建有不少亲戚,到中国就自由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人会阻止我们在一起。那时,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存钱筹路费,快点长大跟他一起去中国。有了目标后,我们不再惹是生非打架闹祸,认真地上学,认真地等待长大。十六岁那年,被我刻意忽略的母亲病逝了。母亲去世,我很痛苦,责备着自己,心里非常难受,他来到我家天天守着我。察觉我们感情异样的父亲强制把我带到军队,不准我跟他见面。我恨着父亲,很恨他。每天都想着逃出去,父亲命令部下盯着我,我找不到机会。过了一年半,终于被我找到逃跑的机会。我偷偷去见他了,我存了一笔钱给他,要他先去中国等我。我们在一起时,被人撞破,我们被抓了起来。父亲闻讯赶了过来把我带走了。回到军营,父亲鞭打我了一顿,关了我三个月的禁闭。出来后,我发现没人监视我,我立即去找他。他们全家搬走了,听邻居说,他们去了中国。九八年我找到机会逃走,搭上偷渡船来到中国,去福建找他们家的亲戚,对方告诉我,几年没跟他们联络,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我四处漂泊寻找他,后来到了湖北遇上水灾,落水后被军人救了,他们以为我是家园被毁的灾民。为了隐瞒自己的口音,我假装失忆失语。医生检查我的身体没问题,以为我得了精神疾病把我送去精神病院。我学会了当地语言,离开了医院,有了新身份证,有了新国籍,靠政府发的救灾补贴生活。我打算找一份工作存点钱后继续寻找他。”他停顿了一下,看着邹清荷说:“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世纪选美大赛,你是主办单位的负责人,曾被电视台采访过,镜头只有几秒钟,他们叫你邹先生。我误听以为你姓周,以为你就是他。” 第44章 《魅影》解惑 下篇 柳下溪问:“这就是你参加选美大赛的动机?” “是啊,当时太激动,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第二天清早立即去电视播放的地址索要报名表,当场写好递交上去,那时以为只要参赛就能见面。”伍文光独自苦笑起来,眼里闪过名为寂寞的情绪,停顿了小会儿,接着说:“我以为他在电视上露面为的就是让我找到他。然而过了初赛进入预赛,半年多的时间一晃就过了,我没见到。每天都在期待,一天过去等待落空,忍不住又怀疑那不是他。终于听说邹要来了,为了早一步见到你,我跟消息灵通的严快、黄平海接触。可惜,你来到度假村也很难见上一面。我把主意打到你的同行者(指三少柳逐阳)身上,想利用他接近你。第一眼见到你,知道你不是他,也知道了你不是姓周而是邹。非常失望,觉得自己很蠢,他怎么可能会短短几年摇身一变成为社会精英。我萌生退意,认为参加大赛没有意义只是浪费寻找他的时间。本来打算参加孤岛活动,半途找机会离开,没料到陷入一连串的谋杀事件中。与你们共同度过困境,发现了自己个性上的缺陷,对周围的人太漠然,封闭了自己。回到度假村后忍不住去关注邹,关注跟他看得有几份相似的你。你们的个性完全不一样,越想在你身上找出他的影子,越发现你们的不同,忍不住想接近你。我害怕这样的自己,觉得背叛了他。其实我看出你们俩的关系,知道你是不能碰触的人。想离开又不舍,矛盾着。这时罗平飞的话提醒了我,他说决赛面对全国观众直播,踏上决赛的舞台要好好表现自己,不要错失机会。我觉得,只要我在电视上出现,他收看电视看到我,可能会自动过来找我。比赛结束,我顶着冠军的头衔签约当了模特儿,认为出镜越多,平面、杂志的宣传越广,总有一天,他看到了会找过来。” 柳下溪问:“你频繁出镜,不怕贵国特军法的人知道后找你?” 伍文光讶意地重复,“特军法?” “你父亲亚拉姆将军没跟你提过特别军事法庭抓你?” 伍文光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气:“你们已经知道将军是我的父亲……跟父亲见面责问他当年的事,没提到特军法要抓我。父亲生气地走了,说要我冷静一下,他明早再过来。可能他认为莱椿不在世上,特军法抓我,没证人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他有办法把我弄出去。” 柳下溪耸肩,“你以为那时周莱椿已经死了?就算特军法不能以同性交往定你的罪,你头上还贴着‘逃兵’的标签。” “逃兵?”伍文光苦笑,“我跟莱椿的事被人抓到,回军营后父亲在我的兵籍上动了手脚,我变成了预备役不属于正规编制。逃走那年,服役期已满,遇上海难失踪,特军法不能以‘逃兵’罪处置我。” 柳下溪垂头沉吟。清荷问伍文光:“十三号发生了什么事?” 伍文光抬起包着绷带的左手抚额,可能触动了伤口,马上把手放下。脸缓慢地偏向窗户,神态落寞地看着夕阳的余晖。过了一会儿才说:“那天我们到海滩拍摄,换衣服时我发现口袋里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想知道周莱椿的下落,跟我来’。没落地址,我很激动,以为他来了。我以前跟他一起到过直落尖不辣海滩,曾穿越山间森林到无人海滩玩,我以为他在那儿等我。穿越山间森林时隐约察觉有人在追踪。在无人海滩等了几分钟,没人出现,我故意扑倒在海里假装溺水等他露面。想不到最后只等来了同事,他们抬着我回到直落尖不辣海滩,救生员吩咐同事把我送去清真红十字会医院,并给了他路线图。到了医院没过多久一位陌生的年轻女人出现,她自称就是给我留纸条的人,说想跟我聊聊莱椿的事。她带我进了繁星大酒店,告诉我下午已经以我的名义预订了一房间。” 柳下溪见他停顿下来,问:“你不觉得她的出现很可疑?” 伍文光立即扭头看他,脸上显出怒意,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固执地抿紧嘴唇沉默下来。 清荷觉得气氛有点糟,连忙抓住柳下溪的手腕摇了摇,示意他暂时别说话。他认为,如果错过伍文光想要倾吐的心情,以后很难从他嘴里问出其他真相。轻声说:“柳大哥,那时伍文光一心只想知道周莱椿的下落,哪怕明知对方骗他,也会跟着去。毕竟,寻找周莱椿是他最关心最急迫的事。他那时的心情跟你去关丹寻找失踪的我一样。” 柳下溪苦笑,他不认为自己提出的疑问伤害了伍文光的自尊。如果当天伍文光更谨慎一些,不愚蠢地踩进别人为他设下的圈套,他的父亲很可能不会被狙杀;清荷也不会卷入此案。 很显然,伍文光把邹清荷的话听了进出,脸色逐渐缓和,说:“她手里有我和莱椿的合影照。” “是这张吗?”柳下溪准备充分,相关的资料随身携带着。 伍文光接过来,脸色大变,问他们:“这翻拍的相片从哪里来的?” 柳下溪解释道:“这张是阿明拉吉·贾拉给清荷的,特军法与特搜科也凭这张相片盯上清荷,误以为他是周莱椿。” “阿明拉吉·贾拉是阿仆射·贾拉的什么人?他手上怎么有这张相片?” 清荷说:“他堂弟。阿仆射·贾拉跟你父亲一起走出繁星酒店,被人先后狙杀。阿明拉吉想知道谁杀了他堂兄,认为你知道真相,四处寻找你。他告诉我,你在吉隆坡被人偷了钱包去警察局,有位老警察翻拍了你的相片向你父亲报告你的下落。你父亲身边有人知道你的事,暗中向特军法告密,特军法的人追踪你来到关丹。” 伍文光黯然地盯着相片,旋即甩开它,接着又拿过来想撕毁,相片过了胶,撕不动。他求助地看着柳下溪,柳下溪摇头不语。 “自称知道莱椿下落的女人手里拿着的不是这张相片,是摆放在他书桌上的另一张合影。11月7号是他的生日,T1107,我以为是他订的。进了房间,那女人却不肯立即说出他的下落,要我等到凌晨一点半,喝下她带来的酒,他就会出现。她告诉我莱椿一家人都死在父亲手上,只有他逃了出来。我不相信她的话,她留下父亲的电话号码,要我跟父亲确认。我不愿意相信……如果是真的,我怎么能见他?犹疑了很久,打电话给父亲,责问他这是不是真的。父亲没直接回答,说要跟我当面谈谈。父亲来了,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我……我才是凶手,才是杀了他一家人的罪魁祸首……” 见伍文光情绪激动,柳下溪去按墙上的呼叫按钮。 伍文光摇头制止他,喝了几口水,闭上眼睛努力克制情绪,等情绪稳定后继续说:“父亲离开房间,我立即喝下了那女人留下的酒。等我醒来,发现被人关在地下囚室,看守的人边揍我边说有人想亲手了结我的命。我知道是他,一直等他,不能死,活着等他来杀我。但他没出现,一直到最后都没出现。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惨叫声吵醒,发现隔壁囚室来了一个孩子接受抢救,他受了很重的伤,一边惨叫一边大声诅咒着……再后来,看守的人听到狗叫架着我逃走,没过多久胡莞明出现了。” 清荷抓头,忍不住叹气,那孩子就是假扮卡乍尼家儿子的侏儒,自己把他当盾牌抵挡卡乍尼的刀子,他的诅咒对方就是自己。 柳下溪揽住了他的肩,安抚地轻拍他的头。暗忖,周莱椿的家人死在情人父亲手里,侥幸逃脱的他还会对昔日的情人有爱吗?恐怕支撑他活下去的只有恨了。由此可见,参与暗杀计划的亚慕伶丁家族知道卡乍尼夫人就是周莱椿。阿明拉吉显然不清楚这一点,他涉案的可能性降低。“来找你的女人呢?你在囚室见过她吗?” 伍文光摇头。 柳下溪从包里拿出卡乍尼一家三口的素描像递给伍文光看。 伍文光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关在囚室没看清楚小孩的长相)。 柳下溪指着肥胖的卡乍尼夫人说:“他们是这次狙击你父亲以及阿仆射·贾拉的凶手,他就是周莱椿。” 伍文光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柳下溪抽出自己根据他的五官脸型抹除脂肪贽肉画出的脸部素描,递给他看。“他已经死了,行凶(柳下溪停顿了一下)后被现场的警察杀了。清荷的双腿就是被他砍伤的,原因可能是关丹有人故意散布谣言说清荷是你现任情人,甚至有人说清荷就是周莱椿(他隐瞒了李小由的存在)。你父亲以及阿仆射·贾拉被狙杀,我推测这是一起复合型综合犯罪。案件背后隐藏着几路人马,想要除掉你父亲的泰国毒枭(柳下溪相信齐宁的情报),为家人报仇的周莱椿,想取代你父亲职位的阿仆射·贾拉,跟毒枭有来往想夺得贾拉家族地盘的亚慕伶丁家族,认为阿仆射不死,查到他与暗杀有关损害贾拉家族与自己利益的华人商会会长刘眺洋(这一点是柳下溪的直觉,没有佐证)。实施暗杀计划的是卡乍尼一家三口。其中又有特军法与特搜科的魏刑警插入,案子变得更复杂。你和清荷都被人当成棋子,他们用你引来了你父亲,加上阿仆射·贾拉的协助成功暗杀他们。阿仆射·贾拉一死,贾拉家脱掉嫌疑,亚慕伶丁家族被推向前台。他们跟周莱椿有协议,把你囚禁起来……但周莱椿在见你之前先被魏刑警杀了。三名执行凶手都已经死了,关丹官方拿亚慕伶丁家族开刀平息军方可能出现的骚动来结束此案。” 伍文光认真地听着,沉默不语,再次把视线投向窗外。 这时,天已黑,窗外夜幕下的城市被各色彩灯渲染,呈现出诡异的华丽风情。 等胡莞明他们看完演唱会回来,柳下溪和清荷才回酒店。 第45章 番外 婚假之戒指-04 今晚是第七夜,柳下溪的情绪失控。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太饥渴,理智告诉他不能给清荷的身体制造负担,却抑制不住体内涌出的邪火。给清荷擦澡,碰触他,就想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做这样那样的事。不行了!已经控制不住正在熊熊燃烧着的烈焰,理智即将崩溃!他把左手食指塞进嘴里堵住逸出来的喘息,右手把毛巾塞在清荷手里,哑着声说:“清荷,下面你自己擦。”这澡不能再擦下去,否则他会做出让彼此后悔的事情。 清荷绯红着脸,亮着大眼看他,被单底下,他的身体也在燃烧。他是成年人,正是精力充沛的年龄,也有需求。柳大哥在忍耐,他也同样在忍耐。俩人同居多年,他怎么不会明白柳大哥身体上的各种变化?伸出双手主动勾住柳下溪的脖子,发现汗湿了有些滑手,附在他耳边轻语:“柳大哥,我没你以为的脆弱。” 这是有声邀请!在柳下溪燃烧的火焰上加了分量过足的燃油,他的右手不自觉地爬上清荷那光滑滑的锁骨上(于是……下面被河蟹了)。 做了就会神清气爽吗?不,这点份量对柳下溪饥渴已久的身体来说还远远不够,只能暂时舒缓对外喷射的焰火。事后,他认真地检查了清荷的伤口,还好,没裂开。令他高兴的是,清荷的伤口开始结疤。忍不住握着章显给他的药,很想直接涂在伤口上,想起章显交待要七天后使用,强忍着不甘愿又把瓶子放回床头柜的抽屉里。 清荷容易满足,很快陷入香香甜甜的梦境中。摸着他被汗浸湿的额发,柳下溪想着明天可以拿到戒指了,可以给他擦章显送的药,心不自觉地揪起来,期待着明早的太阳升起。 明天要办的事很多,得把伍文光和单良明送回内地。单良明遣送回内地需要本地警署协助,伍文光好办,他的证件大嫂在北京帮他补办好,今天收到了。伍文光的身体在恢复,病情稳定,恢复程度良好。他想回内地,医生也同意了。单良明想跟在他身边,他没拒绝。不过,他跟以前一样又成了闷葫芦,绝口不提往事。柳下溪找他询问从医院接走他的女人外貌,他不说。清荷从一本娱乐杂志上翻到平欣妮的采访照,拿去医院问他是不是她,伍文光摇头。 第八天,柳下溪五点半(注:他昨晚不到十点就睡着了,以前在家,除非被工作拖累,正常时段九点左右上床,十点睡觉,空出的一小时做成年人的运动)就起床了,围绕着附近的街道跑步,跑了足足有一个半小时,借此消耗体内多余的精力。 提着早餐回酒店,清荷还没醒。平时这个时间他都醒了,难道昨晚累着了?抚额反省,不该给他的身体造成负担。坐着床边看清荷露在被单外的腿,看了一会儿,抓抓鼻头,目光移开落到床头柜的抽屉上,想了一下,把章显送的药拿了出来。去洗手间清洗了双手,回到床边坐下,清荷还没醒。他小心地把被单揭到清荷的腰上,轻轻解开包着伤口的绷带,把伤口暴露在空气下。打开药瓶盖,一股芬香扑鼻而来,用指尖挑出绿幽幽的药膏,直接涂在伤口上。涂涂涂,涂了厚厚一层,瞧瓶子,噫?空了?应该有剩啊? “柳大哥,干嘛?”清荷揉着眼睛嘀咕。 “上药。” “什么药?伤口觉得很清凉,真舒服!噫?真香。”清荷抬头,看到搁在床头柜上花瓶里的插着的荷花正在凋谢,暗呼可惜。 “章显送的。”柳下溪垂下头看清荷的伤口,惊愕地张大嘴说不出话来。他亲眼瞧见那绿色的药膏正慢慢地渗入肌肤,它的渗入导致伤口慢慢缩小……缝过针的线还没拆,居然主动消失……伤口愈合了,红色转淡,淡红,最终与其他皮肤同色(为了让清荷早点站起来,这时玄幻了一把,不喜欢玄幻的亲,请忽略)。 “章显送的?”什么时候送的,他怎么不知道?清荷歪嘴扭唇,他原本不想借助非自然的力量。想着这是章显与老黄的一番心意,心里很感激。想跟老黄见一面……突然想起章显没留下地址,也没留联络电话,怎么找他们?问柳下溪:“柳大哥,你知道老黄是哪家公司的吗?” “异竟娱乐。”柳下溪猛吞口水,哑声说:“清荷,站起来走走。” 清荷一怔,扭头想看大腿上的伤口。扭得太急,差点拧扭脖子。惊问:“伤口好了?” “嗯。”柳下溪点头。 清荷弹了弹双腿,不痛,果然是好了。双脚立在地上,久违的踏实感涌上心头。右脚朝前跨出一步,左脚再跨,走走走,感觉真不错。 走动时清荷的身体有点摇晃,脚步有些飘,柳下溪忍不住伸臂扶他。知道他躺在床上与坐轮椅的时间太长,虽然每天给他定时按摩双腿,不让肌肉萎缩,但双腿恢复正常还需要时间复健。小声安慰他,“慢慢来,别急。” 清荷笑着推开他的手臂,说:“两条腿有点生锈。”他怎么不急?这段时间被迫躺在床上,出门得坐轮椅,他已经厌倦了。不想让柳大哥担心,不敢把情绪外露。现在借助章显神奇的药物,伤口突然好了,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希望两条腿早点恢复该有的功能。见柳下溪担心地盯着他,伸着手臂随时等候他摔倒,嗔道:“别看了,去打电话给老黄和章显,希望能亲口跟他们道谢,还想跟老黄叙叙旧。” 柳下溪点头,愉快地说:“约个时间请他们吃饭。”他忙着去查询异竟娱乐的电话。留下清荷在室内兴致勃勃地练腿。 练了不短的时间,觉得两条腿听使唤,感觉不错,想去外面走走。走到门口,回头看柳下溪还在打电话,似乎没找到人,扬声对他说:“柳大哥,我到外面转转,马上回来。” 柳下溪捂住话筒,对他说:“吃了早餐再出去。穿上长裤。”娱乐公司的电话本来就难打通,好不容易有人接了,当他问起浮云的联络电话时,对方把他从这边忽悠到那边,换了几个人来接,却没人肯告诉他浮云的电话。问起章显,说是查无此人。看来他不在娱乐公司的编制里……暗责自己粗心,没向章显要联络电话。 清荷拍头,太得意忘形了,忘记自己刚起床,下面只有一条黑色短裤衩。长裤不用急着穿,先吃早餐,肚子饿了。他转身,没料到房门突然被打开,被门一撞扑倒在地上。 柳下溪见清荷摔倒在地,连忙挂了电话,纵身急跃,奔过去扶他。 推门的是柳家老三柳逐阳,他刚准备进屋见清荷倒在地上,弯腰去扶他。柳下溪已经赶了过来,怒气冲冲地拍开他的手。柳逐阳吓了一跳,急忙退到门口,瞪着齐宁,用眼神责怪他撬开房门,以为能看到老六在床上干坏事。 齐宁左手拖着行李箱,右手取下没度数的眼镜放在衬衣上口袋,轻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你大哥不是听程双紫说清荷的腿受了伤,过半个月才能走路么?他怎么跑到门口来了?他的伤应该没好得这么快。”目光落到清荷的双腿上,左看右瞧没见伤疤。这就奇了,程双紫是医生,她判断清荷的伤势应该不会出错。瞧清荷的腿,怎么看也不像受过伤。程双紫不是一个说谎的女人,也没必要说谎(柳家姐弟加外甥在香港玩了四天,确定清荷的伤无大碍,都回去了,程双紫跟柳家老大聊过清荷的伤势,顺便转告柳下溪的话,他们要去一趟清荷的老家,清荷公司的事由老大继续帮忙处理)。 清荷被门突然撞到后背,重心不稳倒在地上。柳下溪扶起他,站稳,缓过气,转身瞧见门口站着三哥跟齐宁这两尊门神。笑道:“你们来了。” 柳逐阳见自己闯了祸,在门口磨蹭着不进来,合着双手道歉:“清荷,不好意思。” 清荷笑着摇头:“没事。” “齐宁,你应该先敲门!这是酒店,不是在家里!”柳下溪阴沉着脸恶狠狠地盯着齐宁,不高兴他盯着清荷的腿看。拦腰把清荷抱起,把他送到床上用被单盖住。 齐宁笑了起来,拖着行李箱进来。“听说清荷的伤势很重,我带了一些特效药过来。现在好像派不上用场。” “好香!”柳逐阳嗅到异香,惊讶地问:“什么牌子的香水?” 柳下溪懒得回答他们。不顾清荷的抗议,抱着他去洗手间换衣服。等他们出来,摆在桌上的早餐空了。偷吃完他们的早餐还嫌份量不够,厚颜地嚷着要他们再请。 在茶餐厅吃完早餐。柳下溪抓着齐宁去医院,要他帮手处理伍文光与单良明过境的事。清荷刚带着柳逐阳坐上出租车。 “去哪儿?”柳逐阳没问清荷受伤的事,抚着撑得太饱的肚子,打呵欠。 清荷亮着大眼,咬咬嘴唇,独自笑了一会儿才说:“去拿戒指。” “戒指?!”柳逐阳的嘴可以塞鸡蛋了。 “嗯,我们订做的。”游说他:“三哥,你们要不要也订做一对?这边的钻石和金价比我们那边便宜。” 第46章 番外 婚假之戒指-05 柳逐阳左臂曲着搭在清荷的肩膀上,左手拇、食二指叉着自己的下巴,头微侧往后仰,唇紧抿,眼狂眨,眼睫毛不停地抖动,看起来好象是在思考要不要买戒指。 他的确在想戒指的事情,好奇清荷他们订做的是什么款式,想看。他喜欢精美的东西,唯独对戒指没兴趣,从没想过自己买来戴,觉得戴戒指会让手指不灵活,手指无形之中被戒指束缚了。男人嘛,不结婚没必要戴戒指,他没想过要结婚,总觉得结婚有家庭拖在身后是件麻烦事,讨厌被束缚。不过他现在不能算单身汉,身边有了齐宁跟小黑皮,组成了三人家庭,只差注册办喜酒。再说,他跟清荷不同,真要有喜欢的东西是不会计较价格的。 清荷瞄着他晃动的左手五指,不事生产的三哥手保养得真好。再瞄瞄自己的……不跟他比较!继续游说:“我们的是柳大哥自己设计,世上独一无二的对戒。”他眼珠滴溜溜转动,笑道:“三哥,不如你要齐哥也设计一款,让他跟柳大哥比一比看谁设计得更好。” 老六被清荷称呼“柳大哥”而他这个哥哥只是“三哥”,每次听到他这样的称呼,他牙齿发痒,心里别扭。算了,不跟他计较这个。柳逐阳左手反挥,手背轻拍清荷的面颊,一下二下三下,有些解气了,嘴一歪,笑了起来。无意中瞄见前面的出租车司机除了竖起耳朵偷听他们说话,还不时从车内镜中偷瞧他们。他横眉冷眼深仇大恨地瞪向车内镜,那司机看到了,似乎吓了一跳,立即缩缩脖子专注地看前面的车道。柳逐阳俯在清荷耳边低语,轻声说:“姓齐的又不会画画,也不懂设计,怎么跟老六比?” 清荷笑着指指自己的头,接着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自豪地说:“柳大哥也不懂戒指的设计,靠的是这个。” 柳逐阳被清荷的动作给激到了,这是给他下战贴嘛。胜负心被挑起,绝对不肯承认自己挑的人比老六差,立即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齐宁,“别管老六,快来……”捂住手机问清荷地址。 这时,柳下溪和齐宁还没到医院,悠闲地坐在出租车上闲聊,从香港的现状扯到当年日不落大英帝国以及疯狂的航海大时代(先是葡萄牙后是西班牙,由皇家支持的航海家们发现新大陆,圈为已有,四处捞金,最终被后起之秀的英国给超过)正经事没扯上半句。这两个人年纪相当,心智成熟,技能上各有所长,却逃不脱男人好战的秉性,表面相处看似融洽友好,彼此之间常常暗中较劲。芝麻小事(比如同桌吃饭抢菜,一起出去玩找节目拼高低)也要比一比拼一拼,事后总是嘲笑对方很“无聊”。 柳逐阳的来电令齐宁莫名其妙,他那副七巧玲珑心肝抖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逐阳跟邹清荷都是男人,又不需要为女人置办珠宝首饰,跑去珠宝行做什么?邹清荷准备回老家,给他姐姐买礼物,有逐阳陪着没必要叫他去啊。只好询问柳下溪:“他们去珠宝行干什么?” 柳下溪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红晕,迟疑了一下,说:“清荷去拿戒指。我们订做了戒指,今天有得拿。” “戒指?!”齐宁哈哈大笑。拍打他的肩膀狂笑着,边笑边冲他竖拇指。 柳下溪火了,反肘插他的左胸。齐宁挥出右手挡住,左掌横如刀,挥向他的喉节。柳下溪左手五指向上攻击他的左手腕。两人在车里拳来掌往,招招狠毒欲置对方于死地,打得虎虎生威。吓得出租车司机连忙把车停在路边,额头流汗都不敢去擦,苦着脸冲他们说:“请你们下车,车钱我不收了。” 柳、齐二人哈哈大笑起来。柳下溪笑着对司机说:“对不起,请您继续开车,我们闹着玩,不是真打。” 出租车继续往前走。 齐宁笑着问柳下溪:“你订做戒指是为了圆请婚假的谎?” 柳下溪摇头,微微一笑,抚着下巴道:“最初是有这个意思在里面。这,不是主要原因。走进珠宝店理由不重要,想,就订做了。” “想,就订做了。”齐宁一怔,低声沉吟,垂下眼睑体会他的话。明白了,逐阳打电话给他是想订做戒指。他想要戒指吗?他弯嘴一笑,对出租车司机说:“师傅,靠边,我下车。” “喂,齐宁!”柳下溪没料到他半途离开。 车停下,齐宁准备下车,回头拍拍柳下溪的肩膀,“你这边没有我也能把事情办妥,订做戒指没有男主角怎么行?” “你也要订做戒指?” “废话!”齐宁下了车后,戴上挂在衬衣口袋里的银框眼镜,整了整仪表,往前走了一段路,扬手招车。 清荷带着柳逐阳进了珠宝店。看表九点二十分,这家店暂时没客人光顾很冷清。他们进来,店里的服务生殷勤地过来接待。清荷微笑着拒绝,直接朝订做戒指的柜台走去。 一般的珠宝吸引不了柳逐阳的眼球。感染了清荷的高昂情绪,轻快地跟在他身后,迫切想见到他的戒指。 守着柜台的还是当天那位服务生。“你好,我来拿订做的戒指了。”清荷记得对方的脸,笑着先打招呼,拿出单子递给对方。对方也记住了清荷的脸,翻看单子上的编号,查了一下货柜,抱歉地说:“先生,对不起,您订做的戒指工艺复杂,约好今天上午十点送到本店。” 清荷捂脸,还要等四十分钟……没办法,只有先等了。对了,先把送姐姐的礼物买好,还有小勇的……爸爸跟姐夫的……算一算有五年没回过老家,时间过得真快,小勇今年有六岁了。当年还是一个很小的婴儿…… “三哥,我想给姐姐送件首饰,你说买什么好?” 清荷的戒指没到,柳逐阳一点也不急,反正齐宁还没来。清荷问他,他没急着回答,拉着清荷的胳膊在店里蹓达。这店大,货全,叫得上名号的都有。女人喜欢什么?昔日很风流的柳三少略知一二,钻石为首选,其他宝石次之,珍珠也行。邹清荷的姐姐他见过,觉得她跟玉相配,便拖着清荷来到玉器柜台。品种太多,看得清荷眼花,难以选择。“三哥帮我挑。” 挑选品鉴古董、珍玩、珠宝,混迹上层社交圈的玩家柳三少很在行。玩家理手选物,先看货,不问价,货实再论价。一眼扫过去,这柜台的玻璃窗中好货不少,杂货更多,能入眼的却没几件。赏玉,得近观细品。翡翠是硬玉的代表;软玉品种繁多,有白、青、碧、黄、墨等,柳逐阳自己最欣赏青玉,最好的是和田青玉,他的卧室里就摆着用和田青玉扇子。他让柜台服务生拿出他看中的一枚翡翠镯子和一枚由绿碧玉雕成吉祥图案的吊饰。细观,确定这两件的玉质上乘。向清荷推荐翡翠镯子,“老坑玻璃种,好水,地纯,翠得好。” 给姐姐买了翡翠镯子。清荷看表,十点已过,朝订做的柜台望过去,那边的服务生朝他摇头。清荷收好手镯看门口。这时刚好有人推门进来,一看是齐宁。 齐宁过来,笑着问柳逐阳:“选中戒指了?” 柳逐阳拖着他的手臂到订做戒指的柜台,说:“你来设计我们的戒指,跟老六比一比!” 齐宁笑问:“喜好不同,怎么比?清荷,你们的戒指呢?” 清荷回答:“还没到。”他兴奋地盯着齐宁,很想知道他会设计出怎样的戒指。 齐宁见柳逐阳不满地瞪他,笑着把他压在椅子上,坐在他旁边,说:“好好好,比就比。”对服务生说:“给我笔纸。”他齐宁有什么事办不到?设计区区戒指不在话下。服务生手脚快,笔和纸立即放在他面前。拿起笔,看着纸。怎么下笔?他发呆。 清荷躲在一边偷笑。 柳逐阳不满地敲他的头。催促齐宁:“快!” 齐宁取下眼镜放进口袋里,苦着脸说:“把你的左手伸出来。” 柳逐阳左手五指叉在他脸上。 齐宁笑着把他的左手五指并拢,仔细打量他的无名指与中指。说:“戴中指吧。” “戴在哪个手指无所谓,快设计!” 齐宁好脾气地问:“你想要怎样的?” 柳逐阳翻白眼,如果知道还需要他来设计? 柜台服务生见他们烦恼,说:“本店可以为两位先生设计款式,请问你们想用什么材质……” 他的话还没说完,被齐宁制止,“谢谢,我们自己解决。”揽过柳逐阳的肩膀,嘴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一阵。 清荷好奇地瞧着三哥连连点头,不一会儿眉开眼笑。除了他,柜台服务生也竖着耳朵想偷听,可惜齐宁的声音太小,听不清他们聊了些什么。 柜台里的电话响了,服务生接听后高兴地对清荷说:“先生,您的戒指送来了。” 柳逐阳睨了嘿嘿傻笑的清荷一眼,说:“订做的算什么?我们的戒指齐宁亲自动手做,材质嘛,可以跟你说是稀有的贵金属。五月五号老六生日,我们一齐把戒指拿出来让大家评评谁的更好。之前,不准你们戴。” 齐宁笑着加了一句:“为了公平起见,我们不会偷瞧你们的戒指。”他和柳逐阳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临行时说:“我们在门外等你,验了货把戒指藏好。” 清荷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戒指来了,装在深红的锦盒里。打开它,清荷的手有些发抖。第一眼,好炫目!第二眼,好看!做工非常精致,铂金铸成的柳叶上隐约能看到细微的叶脉,雕成荷花状的铂金花瓣包裹着炫目的钻石,像盛开的闪光白荷。放在手心里,有点沉。两枚戒指,给柳大哥戴的那枚大一些,叶尖朝左。自己的那一枚,叶尖朝右,一左一右刚好是一对。戴上去试尺寸,正合适,左看右瞧,舍不得取下来。 第47章 番外 婚假之老家省亲-01 不知道齐宁会设计出怎样的款式……清荷取下戒指放进盒里,小心地放进口袋。跟服务生结好余款,走出珠宝店,忍不住拍了拍口袋,确认戒指的存在。 给爸他们买什么礼物好呢?清荷有点伤脑筋。 齐宁出主意:“老年人需要补充营养,送补品。” 柳逐阳出主意:“打电话回去问,看他们想要什么。” 齐宁的主意好,三哥的出局。打电话回去问?他们肯定说“别买,家里什么都有。” 他虽然没回老家,常打电话回去,每次爸都说,“别乱花钱,钱来得不容易。” 换个话题,找这两位当爸爸的人咨询现在的小孩喜欢什么? 以小黑皮为参照调查小孩的喜好?齐宁跟柳逐阳一齐翻白眼,他们家的小黑皮只喜欢智力游戏。讨厌被当成小孩。 齐宁的意见比较中肯:“给你外甥买礼物,衣服、玩具都可以。” 腿上的伤好了;齐宁跟三哥来看他们;期盼中的戒指也拿到了,非常满意;即将回老家见爸爸他们,这些愉快的事堆在一起,清荷今天的情绪好得过了份,花钱一点也不心痛,进入各大市场大肆采购了一番。一向喜欢剥削他的齐宁和柳逐阳,这次难得地体贴他一回,知道他的伤刚好不易过劳,主动当苦力帮他提东西。 唯一的遗憾是见不到老黄和章显。他们去了异竟娱乐公司找人,公司那边的人告诉他们,浮云去了国外,在那边排练准备二个月后的国外演出。 柳逐阳安慰他:“以后多的是机会见面。” 齐宁也说,“说不定哪天,他会去北京开演唱会。” 逛到下午,找地方吃饭,打电话给柳下溪。他还在忙,不过来了,要清荷吃完饭回酒店退房,下午四点半从医院出发陪伍文光去深圳,再从深圳那边去南水县。 没想到今天就离开香港,三哥他们才来……问他们:“要不要跟我们去南水县?” 齐、柳俩人一起说:“闲着,一起去吧。” 仨人一起笑了起来,齐宁问他:“下溪是不是正式打算跟你爸提亲?” “提亲?”清荷的大眼睛眯起来,这两个人跟去他老家,以为有热闹可以见。呵,对不起,他只是想家人了,想回去看看。反问:“你们呢?什么时候向父母提亲?” 齐宁得意地玩柳逐阳的手指,“早就提过了。” 清荷垂头,没错,他们的家人早就知道他们的事。打定主意,这次回老家,试着跟爸说说柳大哥的事。姐那边没问题,只有爸被蒙在鼓里。不能再隐瞒下去了,继续隐瞒对不起爸也对不起柳大哥。 柳逐阳豪迈地冲着清荷夸海口:“放心,你爸拿棒子打老六,我跟齐宁架着他逃跑。绝对不让老六受皮肉之苦。” 清荷脸上的笑容塌下来,争辩道:“我爸才不会打人……”想起以前柳家老爷子知道他们的关系带着大队人马……打了一个冷噤,相信爸会理解的。 医院这边,柳下溪到医院后立即安排胡莞明带着伍文光的病历先去罗湖海关等单良明,单良明由香港这边送他出境。接到单良明后去联络医院,请医院派救护车在海关等着。单良明平安到达深圳,胡莞明的办事速度很快,很快联络好医院打电话过来约好时间在海关等。 下午四点半,柳下溪和医院护理人员抬着伍文光上了救护车。清荷他们招了辆出租车跟在后面。护送病人过关受到特别通融,手续办得很快。 柳逐阳想不起伍文光是谁,清荷提示,世纪选美大赛在度假村跟他比赛游泳的那位男选手。听说了伍文光的身世和经历,柳逐阳摇头,“倒霉的事全给他撞上了。” 清荷叹气,“他很消沉。” 齐宁说:“不要紧,男人只要有背负的责任就能站起来。他身边不是有一个来自关丹吃过不少苦头的小孩么?有他在,伍文光就能站起来。” 清荷眼睛一亮,“你是说,伍文光会把单良明当成自己的责任,重新振作起来?” 齐宁点头,“伍文光年纪不大历经沧桑,承受各种不公平的待遇。耐压度很好,个性坚韧,认定什么就会贯彻到底。他受伤被囚禁,心里有罪恶感,想死。却被小胡救了,受到你跟柳下溪的照顾。你们对他无所求,却能为他付出这么多。他体会到你们的温暖,加上来自关丹小孩的依赖,他会振作起来的,那孩子就是他生存下去的契机。放心吧,他这种人不容易倒下。” 陪伍文光到了医院,有胡莞明和单良明照顾。他们四人便乘坐晚上十点的飞机去长沙。到长沙后,花钱包了一辆车直接请司机送他们去南水县。以前南水县到长沙坐长途客车需要八个小时以上,这一晚打车回去,居然只用了四个小时。数年没回来,故乡在变化,县城扩建了将近一倍。 进城了。快到了,清荷激动地把头伸出窗外张望。啊,前面的三叉路口站着的两个人,揉揉眼睛仔细瞧,是爸跟姐夫,这儿离家还很远,他们怎么站在这儿?他们听到车声,朝这边跑过来。清荷扬手大喊:“爸,姐夫,我回来了。” 被齐宁搂在怀里睡觉的柳逐阳被他的大喊惊醒了,打着呵欠坐直,问:“到了吗?” 邹父与李果停住脚步,等车开过来。 清荷和柳下溪先下车,让李果和邹父上车,他们等车子回头来接。邹父摇头,看着儿子,脸上的皱纹展开,闷声说:“我跟你姐夫走走,你们快坐车回去,你姐跟勇儿等着。” 清荷站在父亲身边,眼睛湿润了。父亲老了,背佝偻得厉害,头发白了一半。对李果说:“姐夫先坐车回去,我陪爸走走。” 这边凌晨将近四点,温度不高。柳下溪觉得邹父身上的衣服不多,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笑着说:“坐车时间长,走走更舒服。” 邹父不是多话的人,感激地看着柳下溪,他不冷,要把衣服还回给他。清荷按着父亲的肩膀,不让他把外套脱下来,“爸。一直没回来看您,对不起。” “说什么呢,这不回来了么?” 街道只有三个人的脚步声,路灯下他们的身影时长时短。清荷有许多话想说,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邹父先打破沉默,“清荷。坟起了,九八年长洪水,坟地淹了。回北京把你母亲的骨灰带去吧。” “爸!” 柳下溪说:“邹叔,清荷这次回来接您跟他一起住。” 清荷感激地看着柳下溪,他想过接父亲回北京养老。怕柳大哥为难,不好开口提此事。 邹父笑着看儿子,摇头道:“不了。秋菊和勇儿在这里。” “爸,姐姐和小勇有姐夫照顾。” 邹父不肯答应,无论儿子和柳下溪怎么劝说,都不肯离开家乡去北京居住。 走了十几分钟的路,送他们来南水县的车倒过来。司机停车,问他们要不要上车。离家已经不远了,邹父摇头拒绝。清荷知道,父亲希望自己能得陪他一会儿。快到邹秋菊家了,看到女儿和女婿站在门口朝这边张望,邹父大声说:“秋菊,客人来了,别站在外面,盛饭去。” 邹秋菊回头看客厅,盯着那两位坐在餐桌旁猛吃东西的客人,笑道:“他们已经在吃了。” 室内,柳逐阳一边猛吃一边感慨,“好吃,真过瘾!” 齐宁辣得受不了,自己的那杯茶喝完,把柳逐阳喝了一半的抢来喝了。缓过辣劲,抚着肚子说:“我们很久没吃过清荷做的菜,他姐的手艺不输他。好吃,可惜吃不下了。” 柳逐阳接口:“不可惜,还有下餐。你们军营的饭菜真难吃。” “是你嘴叼。” “不好吃就是不好吃!” 眼看这两位客人要吵了起来,李果夫妇装耳聋,给他们重新倒了茶,跑到门口等弟弟。 没错,菜的味道太好。一桌菜被这两个大胃王扫荡,桌子上梅菜扣肉见碗底,酿豆腐清盘子,酿辣椒只剩一个,剁椒鱼头去了一大半,水煮鱼片只留下汤。等柳下溪进来一看,这两个家伙满足地用牙签剔牙,桌上还算完整的只有一碗青菜与大半碗凉拌耦片。 李果笑着把空盘残碗给收了,去厨房盛来两碗饭。秋菊把炖在炉子上的辣子鸡给端了出来。 柳逐阳一瞧,眼睛红了,“清荷他姐,藏私!”可惜吃得太饱,撑不下了。 邹秋菊笑嘻嘻地回答:“你们吃的时候,鸡还没炖好。”这两个人以前来家里作客过知道他们的秉性。不藏菜,弟弟跟柳下溪没菜吃。现在天没亮,菜市场没开,重新做不可能,家里又没其他存菜,不特别留心眼只能委屈自家弟弟。 “小勇呢?” “睡了,明天还要上学。他睡前不知道你们要来。”李果回答。清荷的电话来得太迟,快十二点才打电话说到了长沙,包车回来,家里都没准备东西招待客人。 第48章 番外 婚假之老家省亲-02 柳下溪一边吃饭一边询问坐在旁边的李果,“小勇上学了?(他指的是上小学)”李果夫妇每年都有寄全家福给清荷,相片中的小勇看起来还很小。 李果笑着回答:“幼儿园,明年才让他上小学。”来的四位客人,小舅子被岳父霸占,岳父话不多,只要坐在小舅子身边看着就心满意足了。父子俩很久没见面,他这个当女婿的不好插进去找小舅子闲扯。老婆陪着柳下溪的两个哥哥(他弄不清齐宁的身份,以为他是柳下溪的亲戚)闲聊。他和柳下溪以前是同事,招待他便成了自己的责任,自动自发地坐在他身边。他们这边话题少,老婆那边聊得热闹,三个人都在笑,忍不住竖起耳朵倾听他们的谈话。 齐宁在说:“……让你见笑了。” 秋菊笑着说:“熟不拘礼嘛,自在。如果你们来到我家还摆谱,端起架子充老大,我啊,会不客气地拿扫帚扫你们出门。这样就好,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不需要跟我们讲客气。太客气了,我不自在,不知道该怎么招待来自大城市的你们。” “齐宁,把我们的礼物拿出来。清荷他姐,我们的礼物不准不收。” 秋菊笑着说:“我不跟你们客气。” “好咧。”齐宁站起来,走到他们带来的大包小包面前。李果帮他们从车上卸货,暗中惊叹过数量,觉得这几位客人的行李多得过了头。 齐宁打开他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走到邹清荷他爸面前,“邹叔,长白山人参和天山雪莲,是我送您的。” 邹父愕然,连忙摆手不肯拿。 齐宁笑道:“秋菊说了,不跟我们客气。” 秋菊走过来笑着劝父亲,“爸,您就收下,您不收,他们会不自在。” 邹父收了。清荷松了一口气,他的礼物还没拿出来,怕爸骂他浪费不节约钱。加快吃饭的速度,想跟在齐宁后面拿出礼物。 齐宁再给邹父拿来几只精美礼盒,“这是逐阳送你的西洋参、燕窝和两瓶葡萄酒。” 清荷一怔,他原本想买西洋参,三哥劝他买别的。原来三哥已经先买了西洋参当礼物。 齐宁送给邹秋菊的是一套高级美容品,逐阳送的是首饰。当齐宁打开首饰盒时,清荷手里的筷子掉了。这份礼太贵重了!铂金镶钻链子和那枚吉祥图案的绿碧玉。他在珠宝店见过,那链子的价格二万多,加上绿碧玉吊饰……拍头,三哥什么时候买的这个? 邹秋菊拿项链的手在发抖,太漂亮了! 齐宁笑道:“戴上看看。” 邹秋菊忍住华美项链的诱惑,摸了摸脖子上丈夫送的18K金链子,笑道:“先留着,等勇儿取老婆送给他媳妇。”她的话令李果松了一口气,没有那个男人想看到自己的老婆喜滋滋地戴着其他男人送的项链。 齐、柳愕然,接着大笑。清荷的外甥才几岁,现在谈论给他老婆的礼物,太早。 他们给李果的礼物只有一份,没说明是什么,只把他拉到一边嘀咕了几句。听完他们的话,李果的脸红了。 给小勇的是衣服和电动玩具。 清荷也把礼物拿出来,那堆行李大多数都是他买来送给家人的。东西太多,他爸张嘴想说话,最终没说出口。清荷见爸脸上的笑容还在,悄悄松了一口气。送给姐姐的翡翠手镯她很喜欢,立即戴在手腕上。 柳下溪见李果盯着他老婆的手腕看,笑着放低声音,劝他:“别吃弟弟的醋。” 李果难为情地缩脖子,红着脸小声问他:“很贵吧?”比起在大公司当经理的小舅子,他这个每个月只拿几百元工资的小警察太寒碜,买不起贵重东西送老婆。 折腾下来,天已亮了。柳逐阳很睏,频频打呵欠。邹秋菊对丈夫使了一个眼色,要他带客人去休息。李果会意,带着齐宁跟柳逐阳去清荷那套空置的房子。 清荷想帮姐姐收拾弄乱的客厅,被他姐制止,让他多陪父亲聊天。清荷回头见柳大哥陪着父亲喝茶,小声地谈论各地见闻。他心头一热,右手颤抖地抚摸裤袋里的戒指盒。关上大门,走到父亲面前突然双膝一弯跪了下来,头靠在父亲的膝盖上。 邹父吃惊地看着儿子,马上放下手里的茶杯,双手抓住儿子的肩膀急声问:“怎么了,清荷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吃坏了肚子?” 把碗筷收回厨房的邹秋菊听到父亲一连串慌张的询问,连忙奔过来。 柳下溪惊慌地站起来,手里的茶杯落在地上。他以为清荷双腿伤势刚愈,劳累过久腿软站不稳。不好在邹父面前抱起清荷,只能焦急地站在一边。 清荷哽咽道:“我没事。”他没抬头,抓住父亲粗糙的双手,“爸,有件事我要告诉您。” “清荷!别说!先去爸床上躺一下,熬了通宵,睡眠不足。”邹秋菊过来按住弟弟的肩膀,冲着柳下溪摇头。“柳哥,扶清荷进房。” 柳下溪明白了,清荷要向父亲坦白他们的感情。摇头回复邹秋菊,他二话不说,跟在清荷身边跪了下来。 邹父看他又看了看清荷,抽出一只手抚摸柳下溪的头,仰头,闭上眼睛,嘴里叼念,“清荷,么事要下跪(什么事需要下跪),你们说啊。” 清荷抬起头,他的双眼蒙上了水雾,看看父亲又看看身边的柳下溪。“柳大哥,左手。” 柳下溪把左手伸到他面前。清荷颤抖地掏出裤袋里的戒指盒,把稍大的那只戒指往柳下溪左手无名指上套,手抖得厉害,连套了几次也没戴进去。 秋菊左手捂住脸,右手捶打弟弟的肩膀,“叫你不要说,叫你不要跟爸说。怎么就不听话呢?” 戒指终于戴上了,清荷含着泪笑说:“很好,很合适!” “当然,我设计的独一无二的对戒,为我俩设计的,肯定适合。”柳下溪的眼眶也热了,抓住清荷的左手拿起另一枚,他的手也在抖。他右臂揽着清荷的肩膀,两只左手紧握在一起,举起来对邹父说:“邹叔,请您原谅,我跟清荷一直在一起,我们跟普通的夫妻一样生活着。” 邹秋菊擦掉眼边的泪,从后面揽住弟弟和柳下溪,“爸,如果清荷娶老婆您多了一个女儿;他跟柳下溪在一起,您多了一个儿子。女儿有我一个就够,我会连弟媳的份一起孝敬你。与其要一个妹妹,我更想要哥哥。爸,您别责怪他们。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直在一起,这份感情不输给李果待我的心意。” 邹父睁开眼睛,眨着潮湿的眼帘看着他们。叹了一口气,盯着他们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戒指太炫太时髦……有些事,他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弄不懂。儿子在远方读大学,他很高兴,知道那是儿子的梦想。读了四年大学只回过家一次,他不在意,相信儿子在远方奋斗。大学毕业后留在大城市工作,他欣慰儿子有出息了。儿子常打电话回家嘘寒问暖,不回来是工作太忙,他理解。电话里儿子从不提交女朋友和结婚的事,他以为是儿子眼界高,没遇上合适的。他知道儿子一直跟柳下溪住在一起,柳下溪这个青年他信得过,儿子一直受他照顾,算起来快十年了,心存感激对柳下溪特别有好感,当成自己的子侄辈。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谢意,感激的话一直藏在心里说不出来。这几年变化大,一些小青年离开家乡在远方奋斗,过年过节回归故里带来外面的消息。他是司机,开着客车奔跑在公路上,听过好几次车上的旅客谈论某某男的跟另一个男的好上了。起初没在意,听了几次后记了,心“咯咚”跳得快,隐约有些预感儿子跟柳下溪的关系不一般。他下意识地压住,不往这方面多想,闷在心里搁着,白头发渐渐增多。是也好,不是也好,他不想弄明白,儿子健健康康比什么都重要。事到如今把话挑明,憋在心里的硬块反而松动了。两只手分别触抚眼前的三个脑袋,儿女们……“在一起就在一起吧。去跟你妈上柱香,跟她说一声。” 清荷跟秋菊惊喜地叫道:“爸!” 柳下溪仰着头感激地看着眼前逐渐老去的男人,“邹叔,谢谢您。” 秋菊松开他们,喜悦地说:“柳哥,改口叫爸。以后,我就直接叫你‘哥’了” 柳下溪难为情地看着他们,磨蹭了片刻,才叫出一声,“爸。”叫完,他的脸居然红了。 这声“爸”叫得有些别扭,邹父笑了,多一个儿子不是坏事。扶起跪着的两个人,说:“下溪,给妈上香后,陪我去钓鱼。”他去年腰椎痛,在秋菊夫妇的劝说下,把承包的车转让出去。不当司机了。留在家带外孙觉得闲,花钱在附近郊区买了一个渔塘,外孙去幼儿园上学,他跑去自家渔塘钓鱼打发时间。钓的鱼小放生回塘里,鱼大则带回家养着,想吃时弄一条。 第49章 番外 婚假之老家省亲-03 “好啊。”柳下溪笑着答应。 秋菊嗔道:“爸,先睡一觉吧,他们也累了。” “没事,我没睡意。”柳下溪连忙摆手,“爸,钓鱼我不在行,您得教我。” 邹父连连点头,“好好。” 李果开门进来,见大家都在客厅,奇道:“你们没睡?门关着,我还以为你们睡了。” 邹父对女婿说:“小李,以后柳下溪就是你哥。” 什么意思?李果听不明白。眨着眼睛看老婆,秋菊笑着却不给他答案。 邹父带着清荷和柳下溪进了他的卧室。清荷母亲的骨灰罐就放在他床边的案桌上。俩人上了香,邹父带柳下溪出门了。清荷躺在父亲床上,一直杵在心里的事消失,倦意袭来,左手搁在胸前很快睡着了。 邹父去准备钓鱼用具。邹秋菊走到柳下溪身边,低声对他说:“哥,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别跟清荷说。” 柳下溪讶意地看着她,问:“什么事?” “清荷有一个高中同学,以前犯了事判了刑,我记得那案子是你经手的。前年他被放出来了,曾经来我们家打听清荷的下落。我担心他会找你们的麻烦,没告诉他。清荷去北京上大学,许多人都知道,我有点担心。” “他的名字是?”柳下溪拿出记录本把这事记下来,怕被自己忘记。 “刘兴旺。” 柳下溪用笔敲头,想不起刘兴旺是谁。 “李果说他受后母虐待,把后母杀了。他被抓,是在河堤那边踢死了一个受伤的人。这案子当时闹得很大,九二年十月发生的。” 柳下溪抚额,他想起来了,他跟清荷第一次见面,就因为他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目击证人。 齐宁他们睡到下午四点多才起床,跑来邹秋菊家蹭晚饭。进门一看,只有柳下溪坐在客厅悠闲吃茶,其他人都不在。柳逐阳侧耳一听,厨房有动静,跑过去视察,邹秋菊在厨房忙碌着,正准备晚餐的菜。数一数,有十二种,咽口水,期待丰盛的晚餐。 齐宁眼尖,看到柳下溪端着茶杯的左手有东西在闪光。走近,坐下,假装不在意,偷眼细瞧,挺炫的戒指!居然镶了钻石,式样也别致,喻意很好……想不到那个邹清荷会赞成他们的对戒走华丽路线……想赢他们有点难度!不过,难度越高,挑战获胜后的趣味也越高。不对,立意错了,戒指做给逐阳和自己戴,赢他们只是附带的余兴。笑着对柳下溪说:“戒指我已经看到了,输了别怪我占了你们的便宜。” 柳下溪耸肩,大方地把左手伸到齐宁面前,颇为自得地说:“看吧。”戒指比赛的事清荷跟他说了。输赢吗?他有自信不会输过齐宁。 “邹叔没给你们出难题?”齐宁见他在邹家光明正大地戴戒指,料想他们的事向邹父坦白了。手脚真快!还以为他们会缓上一二天才开口提此事。当然,时间拖得越长越不好开口。邹父是老实明理的人,估计不会为难他们。 柳下溪笑着摇头。今早他跟清荷的父亲一起去钓鱼,以为对方有话要说,哪料到邹父很认真地教他钓鱼。钓了一会儿,有鱼上钓,偏头看邹父,他老人家垂着头打瞌睡。 柳逐阳从厨房偷拿了一只酱板鸭的翅膀在啃,辣,口渴,走过来找柳下溪要茶喝。柳下溪懒得给他倒,用脚勾了一把椅子过来给他坐。 “我是一朵向日葵,向日葵……外公,快点,快点啦。”门外传来欢快的童声,随即一个小孩蹦跳着出现在门口。他见到家里出现陌生人,闪着一双超大的杏眼,菱形小嘴快乐地张开露出雪白的牙齿,嘴角两边还挂着一对小酒窝。见家里有客人,他耸动肩膀,把背上的小书包挤下来,丢在门口。嘴里嚷道:“舅舅!”蹦蹦跳跳地冲进来,跑到三个大人面前急时刹住脚步,双手背在身后,歪头打量他们。 三位大人也在打量他(柳下溪背着睡熟的邹父回来,小勇已经去幼儿园上学了,没见到面)。柳下溪见过小勇去年的相片,知道他的长相。六岁了,身高不到一米瘦瘦小小。想到小黑皮六岁时已经一米二几了,看来,身高上小勇继续了李果的基因。 齐宁跟柳逐阳吃惊地交换眼神,暗呼糟糕,送小勇的衣服买大了。想着小勇只比小黑皮小一岁,以小黑皮为参考,买来送他的衣服小一号。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小勇比小黑皮矮小很多,只是一个没脱奶味细胳膊细腿的小豆丁。顶着细软微卷的黑头发,皮肤极白,穿着胸前印有黄色皮卡丘的蓝色夹克与蓝色小喇叭裤,裤袋与裤脚都绣有一些可爱的卡通图案,脚上的小皮鞋也贴有可爱的卡通图。 “舅舅!”小勇的视线上下左右打量三个大人。三选一,扑向了还在啃鸭翅的柳逐阳。爬上他的大腿蹭在他怀里,嘴里嚷道:“小勇好想舅舅!好想,好想……” 柳下溪笑得差点翻下椅子。齐宁笑得呛住,拍打前胸,他收到逐阳的求救眼神,从口袋里掏出红包扬了扬,忍着笑说:“来,小勇,舅舅在这儿。” “又认错人了?”邹秋菊听到笑声,从厨房出来倚在门口羞儿子。 小勇立即把头扭过来,委屈地亮着杏眼,嘟起了嘴唇。回头瞧柳逐阳,又扭过头看齐宁,再望过去,见他妈妈拿着菜刀站在厨房门口,冲他刮鼻子。不服气地说:“可是,妈妈说过舅舅喜欢吃酱板鸭啊。外公也说了,舅舅来了就在家里,一进门就可以看到舅舅。”大人们的笑声似乎伤害到他幼小的心灵,不甘心地从柳逐阳腿上爬下来。固执地背靠着柳逐阳的大腿,不接齐宁吊在他眼前的红包,抬起小手指着他说:“你不是舅舅。” 邹父进来,背着双手,笑道:“勇儿,他们都是舅舅。” “爸,您回来了。”柳下溪笑着站起来给他倒茶。 小勇张大嘴盯着高大的柳下溪。 齐宁笑着对柳逐阳低声解说:“小勇听到你家老六叫他外公‘爸’,肯定会把他才当成舅舅。” 果然,小勇蹦过去抱住柳下溪的大腿,甜甜地说:“舅舅,小勇最喜欢舅舅你了。” 柳下溪笑得全身发抖,弯腰把他高举起来,笑着说:“小勇,你跟你爸真像。” 柳逐阳笑得太厉害,差点被鸭骨头卡住喉咙,擦净手指接过齐宁递来的茶,低声问齐宁:“他家的正牌舅舅呢?” 齐宁笑着摇头,他不知道。 没多久,邹清荷跟李果一起进来,手里提着东西。柳下溪放下小勇,前去接他们手上的东西,拿过来一瞧,玻璃酒杯、碗筷还有红蜡烛。 面对柳下溪疑问的眼神,清荷有些不好意思,脸悄悄地红了。假装拍打身上的灰尘,避开他的视线,接着逃去洗手间洗手。等他情绪恢复正常,回到客厅,见到外甥小勇看着他发呆,笑起来,抱起他转了几个圈,快乐地说:“小勇,长大了。” “舅舅?!”小勇要哭了,眨着杏眼,长睫毛上挂起小水珠,噘嘴回望那三个大人,小手圈住邹清荷的脖子,委屈地把头埋在他的颈上,“哇,舅舅……” “怎么啦?别哭,别哭……”清荷不安地问。他不会哄孩子,不知道该拿小勇怎么办。想不明白小勇为什么哭,排斥他?讨厌他? 李果叹气,从小舅子手里接过儿子,轻拍他的屁股,小声问:“你不是很想舅舅么?还要把新学的‘小熊扭扭’跳给小舅看……” “不跳!”小勇止住哭声,把眼泪擦在父亲身上。站稳,噘嘴,不满地看着正在笑他的大人们。突然扭身,双手抱臂,左摆一下腰,右踢一下腿,接着把手放下,叉腰,撅起屁股扭了一几下,嘴里哼唱着:“小熊,小熊,扭一扭啊……”背后的笑声太响,他不跳了,扭过头说:“不理你们。”说完拔腿逃跑。 “李健勇!”李果拿出追犯人的魄力把儿子抓了回来,小勇挣扎着不肯进屋。李果低声下气向儿子许诺,给他买想一堆由他点名的零食,小勇这才停止挣扎。进来后,走到邹清荷面前,握着双手装乖,给他鞠了一个躬,小声叫:“舅舅。” 清荷拿出早准备好的红包塞在他手里。小勇高兴地装进口袋,把小手伸出来给他牵。 清荷带他走到柳逐阳面前,按柳家侄辈的称呼,对小勇说:“叫他三舅。”又收了一个红包,小勇高兴地红脸了。 齐宁自我介绍,“五舅。”红包直接塞在小勇的口袋里。 六舅柳下溪给了小勇双份红包,小勇高兴地圈住柳下溪的脖子,“啪”很大声在他脸上“啾”了一下。 笑闹中,李果快乐地收拾餐桌。菜,一盘盘端上来。秋菊瞪着齐宁与柳逐阳,“这一餐特别,不准偷吃。” 柳逐阳疑惑地瞪齐宁,齐宁为他解惑:“邹家的一番心意,为清荷他们举行家庭婚宴。” 第50章 番外 婚假之老家省亲-04 柳逐阳回头一瞧,惊讶。清荷跟老六什么时候不见了?连邹父和小勇也不见。 “两位过来帮帮忙。”李果招呼这两个闲人。很多事要做,人手不够,只好把目光投到闲坐的两位客人身上。 “好咧!”齐宁爽快地站起来,拉起柳逐阳,投入忙碌中。 客厅对准大门的那面墙,过年贴着的年画撕下来,贴上一个大大的双喜红字。把邹父房间里的案桌搬出来摆在双喜字下,过世邹母的遗相与骨灰罐请出来,香炉两边摆着贴有红底金粉喜字的大红蜡烛。摆上几个瓜果碟,放了一些糖果、莲子、桂圆(即清荷从香港带来的干龙眼,有壳)、瓜子、花生、红枣(看到这个齐宁想笑,这不是‘早生贵子’么,柳下溪跟邹清荷过一辈子也生不出儿子来)。现在这儿没什么新鲜水果,桃、苹果、香蕉都是蜡制样品,好看不能吃。搬来一把靠背椅放在案桌旁边,小茶几搬过来,搁上茶盘,茶盘里放着两只茶杯两份红包两小包糖果。 “爸,清荷,你们好了没?”秋菊端上最后一盘炒菜(炖菜还没上),见爸他们还没出来,大声询问。 “来了。”邹父应声,牵着小勇出来。祖孙俩都换上清荷买来的新衣服,跟平常一比,像是换了一个人。邹父的衣服是柳逐阳帮忙挑的深蓝斜纹呢料西装套服,里面配着白色衬衣。这身做工精致的笔挺西装掩盖了老人家走形的体态,显得特别有精神。小勇斜戴着一顶靓蓝六角呢帽,帽子有点大,遮住了半边右耳;白色衬衣套着靓蓝色的小马甲配着暗红的蝴蝶结小领带。靓蓝色背带裤大了一些,裤脚长卷了两个圈才露出脚上的深蓝色小皮鞋。他不肯穿靓蓝色的小西装外套,邹父拧不过他,只好拿在手里。他害怕帽子掉下来,不时伸手去摸它。见大家都在看他,转动大眼睛,咬着下唇笑露出可爱的酒窝,蹦蹦跳跳地展示新衣服。哪知他担心的帽子在扭腰蹦跳中掉到地上,弯腰捡起来,戴在头上双手紧捂着。帽子压得太下连眉毛都遮住了,除了帽子大家只看到他的一双大眼不由得大声笑起来。小勇委屈地翘起嘴唇,觉得难为情,连忙躲在外公身后,两只小手始终不肯离开帽子。 这时柳下溪和邹清荷手牵着手一起走进客厅。一向从容的柳下溪表情紧张,走路的姿态看起来很僵硬。头发用清水梳过,显得特别整齐。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新西装,里面的衬衣也是黑色,打着浅紫色的领带。清荷穿着一套银灰色的西装,白衬衣配暗紫斜纹领带。他走在柳下溪的右侧,右手不自然地垂下与右脚保持平行。他的脸色艳红,垂下眼睑不敢正视大家。 齐宁带头鼓掌;李果拿起早准备好的万响鞭炮挂在大门旁边,点燃,立即捂着耳朵跑进屋,见有邻人过来,笑着把大门关上。邹秋菊回房,取下两朵儿子在幼儿园获得的小红花,走到柳下溪和邹清荷面前,含着要滚出眼眶的泪,笨拙地把小红花别在他们的胸前。抿紧嘴,含着笑,抬头看他们,鼻子深吸了一口气,把泪水咽了回去,没说话,伸出双手拍打他们的肩膀。 门外鞭炮“噼里啪啦”响,门内掌声阵阵,啥都不明白的小勇两只小手都拍红了。 红蜡烛点燃,清荷跟柳下溪各拿一柱香,对着母亲的遗相拜拜。李果扶岳父坐在案桌旁边的椅子上,拿来两个座垫放在地上,笑着对清荷他们说:“要跟爸磕头。” 小勇跟着外公过去,瞧见茶盘里的红包,伸手去拿,还没拿到手被他母亲抱了起来。邹秋菊轻敲儿子的头,见他不满地瞪她,剥了一颗糖塞在儿子嘴里。秋菊要看住儿子,腾不出手,对柳逐阳说:“三哥,帮他们倒两杯茶。” 齐宁眼珠一转,“我来。”端走茶盘把红包跟糖果放在茶几上,倒好茶,把茶盘递给已经磕完头的柳邹二人。 李果站在一边大声说:“两位新人给长辈敬茶!” 邹父接过他们敬的茶,润润唇,每个发两个红包。他老人家一直“呵呵”憨笑,什么话也不说。这仪式一完,他想把还跪在地上的两人扶起来。齐宁按住他的肩膀,笑着说:“邹叔,让他们跪着喝交杯酒。这仪式才算完。” 柳下溪偷偷横了他一眼,哪有跪着喝交杯酒的?就算要喝,也要等夜半无人私语时……柳逐阳已经端着两杯红酒过来,高吊着眉梢笑看两位新人,说:“一口尽,漏一滴,罚三杯白酒!” 满满一杯红酒……整人!两只酒杯轻碰,红酒差点溢出来……好险!清荷小心地与柳下溪的手臂相交,长吐一口气,闭眼,喝! 大家紧盯着他们,喝,喝喝。吞咽,仰着脖子,只有喉节上下移动。 嘻嘻,流出来了,酒流出来了。 罚!得罚,重罚。 齐宁跟柳逐阳的眼睛亮成千瓦灯泡。柳逐阳高兴地拍打齐宁的背,齐宁拍打椅子,力气有点大,眼看椅子要散架,连忙偷偷地弄好它。 不称职的司仪李果不想继续为难小舅子,等他们喝完酒,立即喊道:“礼成!”他把岳父扶上餐桌,坐了主位。秋菊把儿子交给父亲,进厨房把炖在炉子上的菜端过来。 这餐饭吃到晚上十点。餐桌上,两位新人被齐宁他们硬灌了不少酒。红、白、啤,数种酒交叉来喝。酒杂,易醉。今晚,齐宁和柳逐阳住招待所把清荷的那套商品房留给新人居住。这两位新人相互搀扶,头重脚轻意识昏沉,好不容易到了,进屋,可怜的醉鬼支持不住,直接摔倒在客厅。幸好中途离席的李果夫妇还在这里帮他们布置房间。见状立即把他们扶进卧室,卧室的床上用品全被他们换成新的,被褥上搁着双喜红字,很喜气。这时也管不得气氛了,把喜字拿开,帮他们脱鞋脱西装盖上被子,为他们倒好浓茶放在床头柜上,检查门窗后离开。 第二天早上八点,柳下溪先醒。坐起来扶着头,醉酒后,头很难受,口渴,看到床头柜上的茶。拿过来一饮而尽。目光落到搁在椅子上的红喜字,笑了。 九点,清荷醒了,没见柳下溪,坐起来叫唤:“柳大哥!” 坐在客厅喝粥的柳下溪急忙起身进了卧室,见他买来的醒酒药丸还在床头柜上,清荷傻乎乎地坐在床上发呆。走过去揉揉他的头发,坐下帮按摩太阳穴问:“头痛?” 清荷打着呵欠,揉了揉双眼,仰头看他,笑道:“还好。他们都不在?” “不在。” 清荷弯嘴一笑,抓起柳下溪的左手,让两枚戒指并排,“别把戒指脱下来。” “好。” “有生之年都不能脱下。” “好。” 清荷翻身,双臂搂住柳下溪的腰把他拖上床。压在他身上,笑吟吟地俯视他的脸,“只剩下我们了。” 柳下溪回抱他的腰,翻身,把他压在身下。不说话,直接封清荷的口,用的他唇与舌。 不一会儿,卧室里传来甜蜜的呻吟。 柳下溪惊喜地响应着伴侣特别高涨的情绪…… 抵死缠绵,身与心一起飞翔,这快感,胜过以往。 爱,最初只是一颗种子,悄悄埋在人的心中。以主人的血与肉为养份,随着时间前移,发芽生根长大。只要主人们用心血继续灌溉,它就会结出花蕾,然后突然盛开。爱的花朵盛开,会发出浓郁的香味,它的花色瑰丽,世间少有。独自摇曳爱之花会无声吟唱,只有它的主人听得到那美妙的音符。摘下一片花瓣含在嘴里,才知道它化主人的血肉为蜜糖,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甜。花盛开后会结下硕果,会有新的种子诞生。成功育出爱之花的人,他心会住下更多的花种,开花结果循环不息。 他们下午回到邹秋菊家,想找三哥他们算帐,没料到他们先溜了。 清荷他们在老家住了五天。一打听,当年走得近的同学都没留在故乡发展。父亲以前上班的运输公司解体变成了民营,住过的旧车站被政府出售,有人标下地,打算建成商业区。县城变化大,熟悉的面孔变少。让大家担忧的护城河,自从九八年的水灾后,水位一年比一年低。河上正在建跨河大桥,打算把县城和对岸的城镇连为一体。姐姐秋菊没出去工作,买了两个位置不错的门面出租,靠租金和丈夫的工资过日子。清荷每年寄回来的钱被父亲存起来放在银行里。 柳下溪白天由邹父带着,天天去钓鱼,他钓鱼的数量很快超过邹父。 离别时,邹父终于答应儿子,等小勇上小学,稍微懂事一些,一家四口去北京玩一趟,看故宫爬长城,住上一二个月。 第51章 番外 婚假之三少的教官生涯 长沙飞往某地的机舱内,柳逐阳懒洋洋地枕着齐宁的肩膀。他的眼睑无精打采地垂着,右手捂住自动打呵欠的嘴,觉得自己吐出的气含有浓浓的酒精味。齐宁掰着他的手指头玩,见他频繁打呵欠,拍拍自己的大腿,说:“睡会儿?!” “回家再睡。”柳逐阳挪了一下屁股改换坐姿,腰部以下很难受。他呀,硬气,身体难受咬牙挺着,在外面绝对不把情绪摆上脸。昨晚灌老六他们的酒,别看那两个人平时很少喝,真拼,酒量也不差,灌醉他们颇费了一番功夫,到最后他和齐宁也有了六七分醉意。乘着酒意,回到招待所后两人在床上嬉戏起来,本以为这次有机会压倒齐宁,哪知这臭小子警惕性比平时更高,占不到半点便宜反而把自己累得半死。不得不承认年轻人在体力上占优势。 “头痛?腰痛?”齐宁小声问,松开三少的手指帮他揉后颈。昨晚太高兴,喝酒过量……酒后理性退化,毫无节制……做得过了头……唉,和逐阳在一起过了数年,不再是当初那个初尝情事的毛头小子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虽说他们两人离多聚少,珍惜在一起的分分秒秒。上床后比以前节制,不再过份放纵。昨晚辛苦逐阳了,很想替他捏腰捶腿,不过……客舱人多,不能太放肆,有碍风化。眼珠一转,想到一个分散逐阳痛苦的话题,“你觉得他们的戒指怎样?” 捏捏捏,随着齐宁手指在后颈上的移动,柳逐阳的头不难受了。闭上眼睛倦意袭来,似睡非睡中听到齐宁提到戒指……老六他们的对戒?想了一下,说:“环,太厚了。” 齐宁一怔,“厚吗?”指环不厚包不住那颗钻石…… 柳逐阳张开眼睛,看他,“环太厚,我不喜欢,戴在手上不舒服。” 齐宁拿起他左手瞧,逐阳的手指修长纤细,戴上厚厚的戒指会不相称。 “别停,继续捏。”柳逐阳伸长脖子,催促他继续捏后颈。 这时机舱时响起,“各位旅客,你们好!本次航班……请系好安全带……” 齐宁笑着说:“到了!” 慵懒的柳逐阳立即坐正,把腰背挺得笔直,问:“他们会过来接?” 齐宁给他系好安全带,拍拍他的手背,笑道:“怎么?胆怯了?” 柳逐阳斜眼瞪他,冷笑:“胆怯?怎么可能?我是教官!” 齐宁取笑他,小声说:“哦,不胆怯,只是紧张。是是是,你是伟大的任期三个月的‘临时’礼仪教官,才教了一个半月就请假五天外出,史上最散漫的‘临时’教官。” 柳逐阳火了,“别揪着‘临时’两个字不放。别忘了,是你求我当‘临时’教官!” “嘘!禁止讨论。”齐宁捂住他的嘴。 下了飞机柳逐阳急冲冲往前走。“呵呵,恢复精神了。”齐宁拖着两人份的行李箱紧跟着他身后偷笑。嗯,不喜欢看他无精打采的样子,生气勃勃的逐阳才是他熟悉的伴侣。与其他旅客拉开一段距离后,他压低声音对三少说:“别生气,我刚才在跟你开玩笑。想到我们又要分开一年半截舍不得离开你,一时晕头,以权谋私,找个理由把你弄进枯燥的训练营……” 柳逐阳脸色瞬时变得极为难看,回身一个侧踢,被齐宁纵身跃开。痛痛痛,重心不稳差点摔倒,齐宁眼明手快,连忙扶住他。甩开齐宁的手,拿起倒在地上的行李,恶狠狠地放话,“姓齐的,从现在起,当我们没认识过。” “唉。”齐宁叹气,“你可以潇洒地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的我就惨了。” 走在前面的柳逐阳忍不住幸灾乐祸地搭话:“活该!你小丫的就是自作自受。” “唉,你的学生们都很喜欢你……我嫉妒了。”齐宁继续唉声叹气,“嫉妒中的男人没大脑啊。逐阳,你说我是不是昨晚酒喝多了,变蠢了?” “哼!”谁叫你说话阴狠,把他的虚荣小心肝给戳破。瞧他都说了些什么?好像他柳三少一无是处,靠他齐宁怎么地……就算他没进过部队,没上过一流大学,少年时代也不尊师敬道,从没想过有一天被人尊称“教官”。可是,拿着教鞭指挥着台下几十名精英士官……那感觉真爽,忍不住装B。 “逐阳,你真的要抛弃你的学员?” 柳逐阳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讥讽齐宁,“你去给他们找更好更称职的教官!” 齐宁左腋夹着行李杆,空出双手拍掌,“好办法。” 柳逐阳回头,吊起眼梢恶狠狠地瞪他。傲慢的眼神令齐宁的心热辣辣,脑子里滋生出想蹂躏他一番的念头,压住脑中的怪念头,小跑两步跟逐阳并肩走。右手腕出击,抢夺他的行李箱。涎着脸笑道:“学员不会喜欢不称职的教官。我随便说说,你真的相信了?哈,我的职位还没高到可以随心所欲任命一位重要基地的临时教官。逐阳,是我爸推荐你的。” “你爸?!”柳逐阳非常意外,齐宁他爸齐家老爷子,平时瞧不起他,看他的眼神跟自家的老爷子一样,当他朽木一块。 “爸说,(齐宁在这里仿他父亲的声音)吃喝玩乐的教官需要外聘,我们纪律部队挑不出这类腐败份子。外聘教官不可轻忽,需要嘴紧背景清白的人,我指名‘暴虎’柳老的孙子柳逐阳。” 柳逐阳翻白眼,他是“礼仪”教官却成了齐老爷子嘴里的“吃喝玩乐”教官。上任一个半月,他负责的课程是扭转学员们的军姿,消灭他们身上的军旅痕迹;出入各种场所时的衣服搭配;鉴赏识别古玩、古珍、珠宝;不同牌子名酒的区别与它们的历史和趣闻;社交舞与如果搭讪美女等置身上流圈子玩家必备的常识。 这些学习“吃喝玩乐”的学员毕业后干嘛? 情报员,俗称“间谍”。这些人无疑都是精英份子,受过严格的军训,身姿与平时的小动作,很容易被人识破他们来自军队。柳逐阳的教职就是要在三个月内把他们的习惯改变,大挑战!他喜欢,愉快地接受邀请来到鸟不拉屎的训练营。他带的那一班,共有二十七名学员,男性,年龄在二十三与二十七岁之间,都是一些长相不错的家伙。将来他们干嘛去?柳逐阳不关心。 比起其他古板严格的教官,他这个奉旨玩乐教官当然更受学员的欢迎。每晚开车跑去附近大城市的酒吧拿公费喝酒……不,特训中,学名叫品酒。去夜总夜泡妞……学名叫社交礼仪。开房……实习,把所学的知识转化为经验。玩儿嘛,就是昼潜夜出,喝喝酒,打打小架,文雅地赌小钱,见到美色搭讪几句。碰到其他有档次的玩家怎么办?不能怯场,别硬装内行让人识破深浅,不懂的事别开口;懂,只挑两三句精辟的出口,别长篇大论让人捉痛脚。别当文艺小青年,这年头,大家嫌酸。 这个教官,柳逐阳当得很有成就感,才一个半月,学员们由最初的木雕脸变成活生生的人脸。 走出小机场,门口停着一辆改装吉普,两个着装时髦的青年正站旁边的树荫下抽烟。见到他们,扬手招呼,“嗨,三少,齐哥。” 见齐宁盯着他们手上的香烟,连忙把烟蒂丢在地上踩熄。 齐宁喝道:“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一青年吓得吐舌头,连忙弯腰拾烟蒂,另一个跑过来替他们接行李箱。不看齐宁,讨好地对柳逐阳说:“长途旅行,辛苦三少。” 柳逐阳得意地瞄了齐宁一眼,哪怕姓齐的军衔高,职位高,手底下人多,在学员面前还是教官最大。 捡烟蒂的上车,坐上副驾位,车立即发动,飞快离开机场。捡烟蒂的扭头对齐宁说:“这两天上面来人视察,齐长官,您……您得小心点。” 齐宁问:“谁来了?” “您父亲。” 回到营地,齐宁立即被传令官叫走了。走进他的临时办公室,父亲背着双手站在窗前看外面跑步的士兵。齐宁大喊一声“报告!” 他父亲回头,冷冷地说:“把门关上!” “是,长官!” 齐宁关上门,他父亲坐在他的办公椅上,戴着白色军用手套的右手啪打着桌面上的一叠材料。 齐老爷子看着儿子,眼神很冷。“过来!” “是,长官!” 齐老爷子拿起桌上的一叠材料甩在儿子脸上,“免除柳逐阳临时礼仪教官一职,即日起生效!把文件签了!” 齐宁愕然,弯腰拾起飘落在地上的纸张,“爸,理由呢?” 齐老爷子的脸抽搐起来,咬着牙说:“瞧瞧他这一个半月领着二十七名士官花了多少钱!” 第52章 番外 三少的教官生涯续篇 “钱啊!”齐宁叹气。为了避免钱带来的烦人纠纷,齐宁在工作上不插手费用支出。他非常讨厌跟代表金额的数字纠缠在一起。他认为:钱这玩意儿,就像社交界里那些红翻天高级娼妇一样,定力不足的人很难抵挡它随时随地散发出来的诱惑力;明明是荡妇淫男人人可以得手,偏偏喜欢摆出一副冰清玉洁的假姿态,套着纯洁无辜的假面若无其事地挑拨离间,转瞬间能使一个向心力极强的团体变成一盘散沙。钱啊,真是罪孽深重的字眼。这叠材料纸每张贴着两张帐单收据,这张是,那张也是,这些全都是……目光落到最后的统计数字上,不由得单掌捂住眼睛,张嘴无声哀嚎“这数字也太夸张了”心想,有意思,居然没人先跟他提及这笔费用,是谁背着他越级向上密告?或者说父亲在这里埋了眼线?他把帐单收拢在一起,苦笑着对父亲说:“爸,帐单上没有逐阳的签名。”意思是说柳逐阳不需为此事背负责任。 齐老爷子脸一沉,喝吪儿子:“你越来越愚蠢了。背责任还轮不到他!” 齐宁叹气,真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唉,不想说也得说:“爸,逐阳只是有点贪玩,涉及这些大事很有分寸,并不胡涂。您推荐他来当教官,心里也清楚他的为人。我认为他教得很好,引导方式很正确,实践比理论更有效果……” “废话!”齐老爷子不听儿子的辩解,把盖有钢印的纸张递到齐宁面前,说:“你来填写免职理由。” 齐宁叹气,拿笔在手旋转几个圈儿。在父亲凌厉的视线下,停止转笔的动作,看着纸张,无可奈何地落笔,在纸上填写:“兹因外聘礼仪教官柳逐阳同志在短短的四十五天内完成计划中的九十天礼仪指导课程,经上级领导检阅,某某等二十七人全部从礼仪课程毕业,特批准柳逐阳同志提前离职。”写完把笔丢下,叹了一口气,把免职令推到父亲面前。 齐老爷子瞄了一眼儿子写的免职理由,冷漠地说:“免职令下达后他不能留在军营里。” 齐宁没说话,把免职令折叠放在口袋,走出办公室。路上遇到几位下属,被他们拉到一边偏僻处嘀咕了一阵。过了一会儿,他来到柳逐阳的住处,军官宿舍C幢二楼东一。门从里面锁着,用钥匙打不开。“柳教官,请开门。”用力敲门,没人应。从窗户(窗帘布没拉上)往里张望,只见逐阳躺在行军床上睡觉,头包着被子里只露出没脱鞋的脚。行李箱没打开,随意地横倒在地上。看来逐阳已经收到风声,心情很糟糕。 “齐长官。”有人叫他。回头看到逐阳的几名学员躲在楼梯的转角处轻声叫唤。 见齐宁回头,他们招手请他过来。 齐宁没理会,有两位跑了过来,把他架到楼梯间,告诉他:“柳教官刚才被其他教官讥笑了,心情很不好。” 齐宁问:“他们说了些什么?” 几位学员为难地彼此观望,没有一个人开口。 “很难听?你们说不出口?”齐宁笑得很温和,嘴里却说:“不能口叙。那好,你们就把事情的经过写一份报告交上来!” “啊,齐长官,非常抱歉,我们有事先走一步。”听他这么一说,对他很敬畏的学员们立即拔腿逃跑了。 齐宁重新走到柳逐阳的房门口,叫唤:“逐阳,是我,开门。” 从窗户往里偷窥,只见裹在被子里的逐阳蠕动了一下,没理他。 齐宁四处张望,确定附近没闲杂人。撬开窗户跳进室内,关好窗,拉上窗帘。走到床边,连人带被把他往里推,挪出空位坐下。扯被子,想让他把头露出来。 柳逐阳拼命回扯。 棉被拉据战,持续了一分多钟齐宁胜利,成功地把柳逐阳的头从棉被里解放出来。笑着拧他的鼻子,“我还以为你躲在棉被里哭呢。” 柳逐阳脸上挂着冷笑,翻身坐起来,不开口说话,不跟他对视,摆出一副别惹我的架势。齐宁知道他心里燃着怒火没地方发泄。轻叹一声,揽住他的肩膀,轻声细语地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受了委屈,为了我忍气吞声。”被人当面讥笑,依照三少原来的冲动个性,会立即动手打人。如果他在这里先动手,事情会闹大变得很难收拾。 “知道个屁!”柳逐阳气愤地瞪他,牙齿痒痒想咬人。他容易么,听了姓齐的花言巧语傻乎乎地跑来当教官。难得认真一回,却被人当成笑柄,还当着学员们的面被自以为是的家伙们侮辱嘲笑……如果不是为了替姓齐的着想,也怕把在场的学员卷进去,他才不会忍下这口恶气! 齐宁柔声安慰:“我怎么不知道?!哪怕只有三个月,你也是真的想当好教官,认真的教他们。难道要你拿清水代替名酒教他们调酒?他们又不是天才调酒师,看一次就会调。世界上的名酒很多,不亲口尝尝,怎么能分辨出来(酒水帐单占了总金额的三分之一)?美食,不看不吃怎么知道它的味美?名牌服装,不试穿不看不摸,怎么知道它们好在哪里?我知道委屈你了,这个教官我们不当了,好不好?” 这话听着顺耳,柳逐阳点头,“谁稀罕!麻烦死了。” 齐宁叹气,“是啊。我们不稀罕!你先搬到我那边去住。过几天,等我把戒指弄好了,我们一起回北京去。” 柳逐阳觉得齐宁话中有话抬起双手狠捏他的面颊,恶狠狠地问:“臭小子,有事瞒我?” 齐宁摆出投降的手势柳逐阳才松开手。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份免职令递给逐阳,不安地观察情人的脸色。原本以为他会发脾气,发脾气反而更好,逐阳的脾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哪知柳逐阳只是不屑地扁嘴看完后把免职令随手甩在地上。 齐宁叹气,逐阳的临场情绪不对,说:“这是我写的。” 柳逐阳推开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齐宁。他的眼神很冷,让齐宁觉得他眼里映不出自己的身影,有些心慌,抓着他的手轻唤,“逐阳,听我说。” 柳逐阳甩开他的手,冷漠地说:“无所谓,我不在乎这些。别把我当白痴,场面上的事,我懂。争来斗去,真他妈的无聊!见得多,看得多,听得也多。像你们这种人汲汲经营,到头来也不过如此。”丢下这些没温度的话。他走了几步,弯腰拾起倒在地上的行李箱。 “逐阳!”齐宁抓住他的手腕不放。 “太难看了。是个男人给我潇洒一点!别他妈的婆婆妈妈摆小女人姿态!” “不放!”手握得更紧了。他觉得男人在感情方面可以当无赖汉,别为了一点小事随便放开对方的手。一不小心,松开了手,只怕以后再也没机会抓住。 柳逐阳火了,行李箱一丢,对着齐宁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齐宁没躲没闪没招架,身体站得笔直由他打。他觉得逐阳的情绪发泄出来比憋在心里好。 “柳教官!柳教官请开门。”门口传来学员们焦急的声音。 听到有人叫他,柳逐阳一怔,立即放开齐宁。也没看他一眼直接走上前去开门。门一打开,六七名学员争先恐后地挤进来。 齐宁站在室内恼火地看着这群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喝道:“立正!” 条件反射,学员们整齐地排列成队立正敬礼,响亮地回答:“齐长官好!教官好!” 柳逐阳横了齐宁一眼,问学员们:“什么事?” “报告教官!我们听说教官被免职了。”其中一个回答。他们眼尖看到地上的免职令,脸色变得很难看。 齐宁恢复平时的表情,笑道:“舍不得你们的教官走?” 整齐划一的回答:“是!” “你们太聪明太能干,只花了一个半月学走了你们教官所有的才艺。” 学员们怔住了。 齐宁上前抓住柳逐阳的胳膊,知道他不想继续留在军营里,对学员们说:“过来,替你们教官拿行李。” 柳逐阳下了楼,见到剩下的学员们堵在楼梯口,一股热气从心里升起,觉得没白教他们。 他们见柳逐阳下来立即围上去,齐声叫道:“柳教官!”随即齐齐整整地排成两列空出通道让他通过,右手举到额边给送上最标准的军礼。 “各位,再见!”柳逐阳笑着朝他们扬手。 学员们陪着他走到营地大门处,离别的话说不出口,静静地跟着。门口,齐宁打电话叫来的敞篷吉普正等着他们。 柳逐阳没等学员替他打开车门,直接跃上车,坐下,回头,扬手,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车开动了,看着学员们跟着车追赶,距离越来越远,学员们的身影越来越小,逐渐消失。 “姓齐的,滚下车!” 双手握方向盘的齐宁腾出右手,抓住他的手腕,笑道:“我真的滚了,你又会伤心的。” “哼!” “逐阳,我们对事不对人。公是公,私是私。”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胸上,“你摸摸,我这里跳动的心脏不姓齐,姓柳,叫柳逐阳。” “恶心……”柳逐阳翻白眼。 ========================================== 本次番外到此先告一段落,下章将是正文《一夜暴富之谜》,谢谢各位亲的支持与鼓励!番外《婚假》系列还没完结,将在《一夜》正文之后继续补充。请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 第53章 一夜暴富之谜-01 2001年4月29号晚上11点,柳逐阳左肩上搭着他的银灰色西装外套,叼着香烟从勤城市(虚构)振兴路的开开俱乐城走出来。无聊,玩台球居然没人开赌,不来点金钱刺激纯技术交流有什么意思?再说,就他们那熊样能叫技术交流么?想起教过的那些学员,有一半把这儿当成玩乐天堂,真替他们悲叹……自作主张,偷偷带他们去上海感受一下真正的高消费高娱乐……没想犯了军纪被免职(注:柳逐阳并不知道他被免职是因为“钱”)。才11点,这条街连个鬼影都见不到。吐掉烟蒂,寻思着找家酒吧泡时间。左瞧右望,附近没酒吧,连像样的餐厅也没有。懒得走路,想打车,站在路边张望了一会儿,居然没有出租车过这条街,仔细一看,原来是单行道。烦人,得走上一段路转道拦车。回头瞧了瞧那些停着俱乐城门口的私家车,心情郁闷,没车代步真不方便。 这时有三个青年从俱乐城走出来,他们骂骂咧咧,说话声大。个子最高的那位嗓门也最大,他在骂人,吼着:“妈的,老子就是看他不顺眼!就一暴发户,自个儿在那边装大爷。” 个子最矮却挺着西瓜肚的那位说:“民哥,您看开点,谁叫他有钱。” 高个子不服气,“钱?老子也有!崔哥,给他一点颜色瞧!要不,咱们哥几个的脸往哪边放?俱乐城里稍有姿色的都被他包了,轮到我们吃斋面,这口气吞不下去!” 第三位比西瓜肚高不了多少,声音比他们俩小一些,嘴里说着:“民哥,小林,别惹他!他跟我家老头最近有来往。我觉得他不简单。” 高个子反驳他,“崔哥,你这话就不对了。六年前,他只是小餐馆抹桌子的临时工。出外面混了三年回来,摇身一变成了大款。出外打工哪有这么好赚?钱,肯定来历不明!” 第三位说:“没错,民哥你讲到点子上了!我听说他外去打工第一年回来还是一个穷光蛋,短短二年却突然发达了。这就是他厉害的地方!你想想,这么短的时间,他的钱从哪里来?骗的?短短两年能骗这么多?玩股票赚的?他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家伙懂股票么?再说,他有本钱玩吗?就算他走狗屎运中了头等彩票,大奖金五百万扣掉百分之二十的税也就能拿到四百万现金。两年时间他却拿出数千万的钱回来投资,才两年资产上亿……噫?”他看到了柳逐阳,立即朝他走来,热情地打着招呼:“这不是柳哥么?今晚您一个人?” 柳逐阳惊讶,谁啊?根本不认识! “不记得了?我是小崔。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柳哥。柳哥,他们是我发小,海民和王林。柳哥,您要去哪?要不,我送您。” 他很快把车开过来。柳逐阳一瞧,宝蓝色的雪佛兰。等他上车,小崔直接把车开走了,抛下他那两个发小。柳逐阳也没多问,对他说:“去侠道(本地的一家酒吧)” 小崔眼睛一亮,“那家酒吧气氛不错。您来开开玩,没尽兴吧?” “嗯。”柳逐阳漫不经心地点头 “唉,今晚开开被董老板包了。有点姿色的女人直接上他的包房,没意思。” 柳逐阳歪嘴一笑,先前他们三个人的对话,他全听到了,觉得这事有趣,笑着问:“董老板,就是那个暴发户?” 小崔冷笑,“可不,就是他!您也知道?” 柳逐阳的手机响了,一看,齐宁打来的,“逐阳,你在哪里?” “外面。正准备去侠道喝酒。” 齐宁说:“我带酒过来了,陪我一起喝吧。” “好吧。”去酒吧也是一个人,没意思。关了手机对小崔说:“小崔,得麻烦你送我去人民大道的伦南宾馆。” “好啊。”车开到下一个路口转道,没多久就到了宾馆。送柳逐阳进了宾馆,见他没开口邀请自己上去,脸色不是很好看,独自坐在宾馆大堂的接待椅上,确定柳逐阳已经上楼,他走到服务台前问值班的服务员,“刚才那位客人住几号房?” 服务员认识他,笑着回答:“302。” “他打算哪天退房?” 服务员翻了一下登记本,说“五月四号。” 小崔把车倒回开开俱乐城,他那两发小蹲在路边等他,上了车后问他:“那个小白脸是谁啊?还需要崔哥您亲自送?” 小崔冷笑,“你们啊,没眼色不会看人,那人来头才大!这年头,真正有身份的哪会像暴发户一样摆款?咱们计较的那一些小事,别人根本不看在眼里。” 王林好奇地问:“怎么说?” “一个月前他来开开玩带着几十个人,我就瞧出他的身份不一样。而且跟着他来的那群人也不是普通人,对他特别恭敬。那段时间咱们城市好玩的场子,他们都去过了。我瞧得出,他嫌咱们这地头小,玩起来没意思……算了,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懂!今晚认识他,算我运气好。” 4月30号,下午3点,勤城市的人民大道驶过来一辆宝蓝色的雪佛兰它开到伦南宾馆门口停下,从车上走下一位二十七八的男子,身高约一米七三,偏瘦,长相普通。灰蓝色的桃领羊毛衫配白衬衣系暗蓝色领带,下身穿着一条深蓝色的西裤。脚步轻盈,速度很快。他推门进了宾馆直接走到服务台前,敲了敲柜台,惊醒伏在台上睡觉的女服务员。她抬起头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一边掩嘴打着呵欠一边拿起搁在一旁的眼镜。“哈哈,小兰,你的脸……”男子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伸手捏女服务员圆圆的脸。她的脸怪有趣,额头红了一大块,左边面颊上印着衣袖钮扣的痕迹,嘴角挂着口水印。 女服务员脸红了,打落他的手,问:“崔哥,要开房?” “呵。不是,今晚我家老头大寿,忙死了,哪有闲情开房?” 女服务员嗔道:“忙,我眼前站着的闲人是谁啊?” “小兰,越来越牙尖嘴利。”小崔手痒,又去捏她的面颊。这一次服务员没拍开他的手,由他捏。两人笑闹了一会,小崔总算记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请柬,问女服务员:“302号房的客人在房间里吗?” “他是崔哥的朋友?”女服务员眼睛一亮,旋即暗淡下来,嘟起嘴唇摇头,“没注意。我打电话问问。”她拿起电话拔去302,响了一会儿,客房没人接听。 “不在?”小崔失望地皱眉,看表,把请柬递给服务员,轻拍她的脸说:“小兰,他回来后把请柬交给他。别忘记哦,过两天请你吃饭。” “好。”女服务员点头。等小崔一走,女服务员打内线电话询问三楼值班的服务员,302房的客人出去了没有。对方回答:“没呢,在房间里。” 女服务员咬着嘴唇笑了,悄声说:“下来帮我看一下前台,我要去厕所。”她把那张请柬塞进口袋,等楼上的同事下来急忙跑去厕所。对着镜子照脸,发现了口水渍急忙用水洗掉,补了一个淡妆,快乐地跑上三楼。快到302房了,她立即放轻脚步,轻咳了一下,整整衣服,把请柬拿在手里。 302房室内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柳逐阳从床上坐起来,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裸着上身,只剩下被角压在腰际。他舒展手臂伸了一个懒腰,扭了扭脖子,目光落到床头柜上,他的香烟盒下压着一张纸条,拿起来一瞧,上面写着,“逐阳,我先回去了。后天晚上过来,等我。少抽点烟!还有,注意安全。”他把这张纸条揉成一团抛上抛下,玩了一会儿觉得无聊,把纸条重新摊开,拿起香烟盒上的打火机,“啪”火机打燃了,纸条着火了,丢进烟灰缸里。拿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点火,深吸了一口。 “咕噜”肚子在叫。饿了,掀开被角起床,捏熄香烟。身上只留有一条黑色紧身裤衩,有点冷,弯腰拿起丢在地上的银灰色西裤,本想直接套上,一瞧,上面沾了尘,随手甩在沙发上。翻行李箱找衣服穿,拿出来一看,眉头纠结在一起,每条西裤都皱了,没烫,这怎么穿啊。衬衣还好,布料柔软不易起褶。穿上衬衣,也懒得扣上扣子,在行李箱中翻了半天,找出一条蓝色的西裤穿上。刚系好皮带,有人敲门,趿着拖鞋,扣好衬衣,拂了拂头发。前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圆脸小姑娘。见到他小姑娘脸红了,垂下眼睑双手递给他一张请柬。 请柬?晚上七点半,兴华美食楼……寿诞?崔兴龙五十大寿,这谁啊?姓崔,崔兴龙……想不起是谁。顺手把请柬塞进裤袋里,见小姑娘还站在门口没动,问她:“请柬谁送过来的?” “崔,崔哥。”小姑娘说话有点结巴。 崔哥?昨晚送他回宾馆的小崔?崔兴龙,是他父亲吧。 第54章 一夜暴富之谜-02 跑去参加一个陌生老头的寿宴,这种无聊的事柳逐阳从没干过,提不起兴趣。他认为酒楼里摆出来的喜庆酒席,菜名好听菜式好看却不好吃。本想置之不理,但想到他昨晚已经先欠了小崔的一个人情,加上对方诚心诚意地来邀请他,今晚又没有别的活动,闲着也很无聊,去就去吧。想到这儿,他扬了扬手里的请柬,对圆脸小姑娘点头说:“我知道了。” 圆脸小姑娘走了以后,柳逐阳继续在行李箱里翻找衣服,居然从箱底翻出一件折叠整齐的黑色羊皮马甲,拿起来丢在床上,恼怒地嘀咕,“臭小子,干嘛把衣服丢进我的行李箱里?”再翻,没找到在香港新买的新款开领银灰色羊毛衫。可恶,肯定是姓齐的穿走了!挑来挑去,找不到合适的衣服只好把齐宁留下的那套马甲套在衬衣上。他的肚子很饿,看着凌乱的房间心烦,叫来客户服务整理房间,顺便请服务员把脏了的衣服送去干洗,起皱褶的拿去烫好。办完这些琐碎的事,他看了一下表还不到四点,决定先去外面吃点东西解决肠胃问题。 今天的天气很古怪,天空像是被灰雾笼罩,阴沉沉的,摆着一副随时会下雨却又不肯爽快下下来的憋闷样。会下雨吗?柳逐阳抬头看天,觉得暂时不会。他横过马路走进斜对面那家店名叫“一味源”的本地餐馆,这家餐馆外表陈旧但店内收拾得很干净,店不大,餐厅内只摆放了八张大圆桌。听人说这家店有二十几年的历史,在本地小有名气。店里的菜式特色不足,但味道真的很不错,就算是普通的时令青菜做出来的味道跟别家就是不一样。 逐阳喜欢来这家餐馆吃饭。他今天来得早了一点还不到正常的晚餐时间,餐馆在搞卫生。见食客进了门,服务员放下手里的抹布,拿着菜单满脸挂着笑容走过来,“您吃点什么?” 柳逐阳瞄了对方一眼,觉得这服务员面生,前几次来没见过。他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目光无意中落在对方卷起来的衣袖上,看到那衣袖的缝线上缝着暗红色的小布块,小布块上有用黄色线绣着的“VE”符号,这符号表示这个服务员跟他柳逐阳身上穿着的衬衣是同一个品牌。他眉梢一挑,抬起眼睑认真打量着这名服务员,此人的年龄可能超过二十五,留着清爽的寸头。有意思的是他的两条眉头在同一平行线上,标准的一字眉,眉毛的颜色非常淡,不仔细看还以为他没长眉毛;他的眼型狭长,眼尾往上斜挑,看人时喜欢眯着,让人觉得他在笑;他的鼻梁有点塌,鼻头有点扁平;嘴唇普通不厚不薄,嘴角天然上翘;他的脸比较清瘦,颧骨有点突出;下巴也比一般人长,略微往前抬起……他笑着问柳逐阳:“请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柳逐阳没回答,垂下眼睑看菜单,点了两个喜欢吃的菜,想了一下又加了一个蛋花汤说:“多加点胡椒。” “董老板,什么时候来的?” 服务员朝门口望过去,笑嘻嘻地说:“五叔,您就别寒碜我了。” 柳逐阳惊讶地回头看门口,只见这个餐馆年过半百的老板匆匆忙忙地从载着菜的三轮车上下来,双手在灰色的围布上擦了擦,走进餐馆拍打服务员的肩膀,“你这小子,不是想收购我的店吧?听说你最近打算开酒楼。” “五叔,您听谁鬼扯?”服务员笑着摇头,“只要您开一天餐馆,我绝不踏入餐饮业。” 柳逐阳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打餐桌,提醒这两个愉快聊天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把他的饭菜送上来? 服务员听到他敲桌子的声音,才想起他点餐的事,连忙把刚才填写的菜单递给老板,瞄了柳逐阳一眼笑着说:“五叔,这是客人点的菜,您快叫马叔给他做吧,瞧他饿得脸都发青了。” 餐馆老板接过菜单看了看,随后四处张望,嘴里说:“小石和老马呢?” 服务员笑着说:“店里的饮料不多了,小石去拿货了,老马在后面打瞌睡。” 姗姗来迟的饭菜送上桌,柳逐阳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在陌生人面前,他不会随便暴露本性,那怕饿得难受也会假装斯文优雅地品尝着他的食物。那名临时充当服务员的董老板走了后,餐馆老板居然搬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笑着说:“您不是本地人吧?不认识刚才那位小董。” 柳逐阳沉默地吃他的饭挟他的菜,没理会对方。只是这位餐馆老板不看他的脸色,兴致勃勃地竖起拇指赞道:“他啊,牛人!是咱们市里的首富。” 柳逐阳挑眉,嘴角一弯,微笑道:“你们市里的首富?”他猜想这个姓董的伙计就是昨晚小崔口中的暴发户。今天亲眼见了,觉得他并不粗俗,相反,给人感觉是一个存在感不强的年轻男人,哪怕穿着名牌衣服也体现不出他的身价。 “是啊,看不出吧。以前在咱们餐馆里的当过伙计,人很勤快,嘴巴也会说话。不过啊,当年还真看不出他会赚大钱。”餐馆老板嘿嘿笑了起来,神神秘秘地对柳逐阳说:“大伙儿都没弄明白他的钱是从哪里赚来的。好奇的人很多,常跑到我这里问东问西。” 柳逐阳挑眉,挑了一根青菜放在嘴里细嚼。跟他说这些干嘛,他没兴趣听。 “有人拿这个设盘口起赌。听说赌金达到了(餐馆老板举起了五个手指)这个数。” 柳逐阳随口问:“是多少?” “五万!” 柳逐阳笑了起来,说:“换成我是他,自己来开赌局,等赌资筹到五百万以上,说出真相自己接手这笔钱。”暗忖,这都是一些吃饱钱没事干的家伙,别人口袋里的钱,眼红有个屁用。拿别人的私事打赌没有一点技术含量,有本事去赚比他更多的钱再拿出来摆阔啊。 他没想到脱口而出的话令餐馆老板眼神大亮,拍着桌子笑道:“您这话说得有道理,他发财的事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柳逐阳懒得继续跟他胡扯,吃完饭叼着烟,靠着椅背吐烟圈。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他没带伞,懒得冒着大雨过马路,不如留在餐馆跟老板闲聊。可能是因为下雨吧,快六点了,一直没其他客人上门。 餐馆老板继续说:“外面有三个传言,有人说他中了五百万彩票,有人说他跑去澳门赌博,还有人说他在外面干坏事赚肮脏钱。” 柳逐阳问:“你认为呢?” 餐馆老板摇头,“小董嘴巴闭得紧,不肯把事实说出来。” “他又不是傻子,干嘛要把自己的事四处张扬?” “也是。”餐馆老板点头同意。 闲聊很容易打发时间,等外面的雨变小,食客也陆续上门。柳逐阳看表,快七点了,这才结了帐回宾馆。打开房门一瞧,床上搁着先前拿出去干烫的衣服。检查了一下,衣服没被烫坏,想不到这里的人办事效率挺高的。先洗了澡,换上一套黑色西装。走下楼准备招一辆出租车去兴华美食楼,却见到小崔倚在服务台跟人家小姑娘打情骂俏。 见他过来,小崔笑道:“柳哥,正等着您呢。” 上了他的车后,柳逐阳指了指对面街上的一味源餐馆,问他:“姓董的曾经在那家餐馆当过服务员?” “嗯。”小崔点头,“一味源的蔡老头是他远房亲戚,以前在他手下干活没少挨那蔡老头的训。蔡老头人小气,以前常找借口克扣他的工资。他发了财跑回来,大家都以为蔡老头倒霉了,没想到暴发户居然没找蔡老头的麻烦。” 柳逐阳觉得这个小崔很有趣,脸上带着嫌恶的表情,说出的话并没有抹黑对方,笑着问:“你讨厌他?” 小崔点头,“以前跟他结过怨的,只有蔡老头没受到报复,他对其他人可没留情,狠狠地报复对方,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我那两个发小以前跟他不和,现在处处被他打压,小林前几年开了一家小公司经营得好好的,前一段时间被他挤垮了。他那双眯眯眼不显山不露水,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路上不塞车,从伦南宾馆到兴华美食楼十分钟就到了。他这车还没停稳,“嘭”的一声,被追尾的车撞上了车屁股。柳逐阳立即摇下车窗往后望,坐在驾驶室的小崔沉不住气,怒气冲天地地跑了下去,敲着对方司机的车窗玻璃喊:“给我下车。” 追尾车的司机慢腾腾地下车,立即被小崔抓住衣领怒吼:“不会开车就别开!” 柳逐阳一瞧,乐了,哟嗬,这不是在一味源见过的那位眉毛淡淡的眯眯眼临时服务员董老板么? 那位董老板笑眯眯地说:“吵什么?撞坏你的车,我把奔驰赔给你。这车新,上半年买的。” 第55章 一夜暴富之谜-03 柳逐阳听到眯眯眼说的话,乐坏了,热切期盼着热血青年小崔给眯眯眼的笑脸送上一拳头,接着眯眯眼反击,俩人上演一场轰轰烈烈的街头打斗……如果不是外面飘着小雨,他肯定会站在现场给他们加油鼓劲。可惜他的期盼落空了,眯眯眼说的话的确刺激了小崔,瞧他那张脸气通红,拳头也举了起来,揍下去啊!可是,那小子很没种地把手缩了回来。更想不到他一言不发扭头走了回来,阴着一张脸上了车,靠在车椅上发呆。 眯眯眼的车往后倒了。他停好车,左手食指甩着车钥匙,右手搂着一个腰细细的长发女人,扫了他们这边一眼,神气活现地进酒楼去了。 柳逐阳从窗口把头缩了回来,拂了拂被细雨浸湿的头发。偏过头仔细打量小崔,只见他的脸色由红转青,被雨水淋湿的脸看上去多了一层湿意。他噘起泛白的嘴唇,微眯着眼睛,鼻翼因呼吸过于急促有趣地颤动着,好像要哭了…… 他没哭。他恶狠狠地说:“我要整死他!”可惜他脸上露出来的凶恶表情配着满头密密麻麻的细小水珠,让人觉得很搞笑。 事后放炮有屁用!柳逐阳扁嘴,掏出烟盒轻弹盒底弹出两支香烟递到小崔面前。小崔也没跟他客气,拿过来一支叼在嘴上,打燃火机给柳逐阳点火,吞了一口烟后,说:“妈的,无缘无故撞我的车。这口气吞不下!”见柳逐阳不吭声专注地享受他的香烟,气愤地加了一句:“是他故意找碴!” 柳逐阳挑眉,他承认那位眯眯眼说话很气人,含有挑衅的语气。他从倒车镜里看到上个街口便跟在他们车子后面的眯眯眼开车技术很差,跟尾跟得太近,撞上车尾应该是技术问题并不是存心找碴。不过,眯眯眼说的话让人生气,是个男人就会怒火冲顶,这是事实,小崔在精神上被人给强压了。柳逐阳觉得眯眯眼是个狡猾的家伙,动口不动手的类型(他讨厌这类型的人),先故意挑衅,等对方忍不住动手再进行还击。小崔也不是傻瓜没跟他明杠,硬生生地吞下这口恶气。这两个人都不蠢,只闷坏了他这个旁观者。他把烟灰弹到窗外,强忍笑容故作冷淡地说:“七点半过了。” 小崔一怔,想起今晚的正经事。下了车,撑着伞领着柳逐阳进了酒楼。酒楼第三层的迎宾处竖着一个人高的镀金“寿”字。“寿”字旁边站着三四个红色旗袍开到大腿处的酒楼女服务员陪着几个肥头凸肚的中年男人在闲聊,他们人多把入口处可堵住了。 “爸!”小崔叫了一声,其中一个白发凸肚男人望了过来。看到柳逐阳眼睛一亮,推开身边的人朝他走过来,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逐阳世侄,来勤城也不跟叔说一声。有空去家里坐坐嘛。” 这人谁啊?根本不认识。小崔他老爸?才五十岁头发全白了?讨厌这种场合,想开溜,已经来不及了,挂在这白发凸肚男人身后的一串人把他给围住了。 有人好奇地问:“老崔,这位世侄是谁?” 白发凸肚男子红光满面地笑道:“老朋友的儿子。” 老朋友的儿子?柳逐阳嘴角抽搐,认识他家长辈的都是一些官场上的人,想不到小崔他老头是个当官的,早知道才不来这个鬼地方。应酬了几句,找借口突破人墙进了洗手间。他坐在马桶盖上抽烟,洗手间的门口有小崔守着,得想个办法开溜。烦人,他只是一个被逐出家门的不孝子,讨好他干嘛。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齐宁,哪知姓齐的手机给关了。昨晚好像听他说这两天会很忙不能过来……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冷笑着站起来。躲什么?溜什么?他想走就走,怕谁? 他丢掉烟蒂打开厕所间的档门,停住脚步,眉头皱了起来。这档门对面站着眯眯眼青年,他双臂抱在胸前背倚着墙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柳逐阳停了数秒,懒得理他,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洗手。 “哎呀。”眯眯眼突然大叫起来。逐阳回头,只见眯眯眼青年抱着肚子倒在地上。 “你怎么啦?”逐阳问。 眯眯眼青年一边冲他眨眼一边鬼叫,“好痛,肚子好痛!” 小崔冲了进来,见柳逐阳安然无事,松了一口气,嫌恶地看着在厕所地板上打滚的眯眯眼,脸上露出冷笑,走到他身边蹲下,恶狠狠地瞪着他。哪知眯眯眼赖上了他,拖住他的小脚不放。嘴里哼哼唧唧地说:“送,送我去……医院……哎呀,好痛……” 去医院?!小崔的眼睛眯了起来,“哪儿痛?” “肚子……” “好啊。我送你,松手!柳哥,我先送他去医院……噫?柳哥的人呢?”小崔怔住了,刚才还站在洗手台前的柳逐阳不见了。 眯眯眼不装肚子痛了,坐在地上,笑眯眯地说:“喂,姓崔的,你明知道我的车开得不好,故意让我撞上,想敲诈我吧。” 小崔气得磨牙,冷笑道:“没见过比你更无耻的人。”他微眯着双眼,瞄了瞄四周,没人,好极了……手握成拳头,不打招呼直接击打眯眯眼的小腹。 痛快,真痛快!打中了这王八蛋! 眯眯眼立即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拼命地大喊:“打人啊!” 柳逐阳站在酒楼门口的走廊下摸着下巴苦笑,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根本走不了。他隐身在角落里,点火燃烟,无聊地吐着烟圈,静静地等待雨停。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一辆摩托车驶过来停在酒楼门前的停车场,摩托车没熄火,骑车的人戴着头盔穿着雨衣手里提着一根棍状物下车,他走到离他最近的车前拉车门,没打开,接着又拭第二辆…… 偷车吗?柳逐阳捻熄香烟认真地关注着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他没亲眼见过别人偷车,有点好奇他怎么撬开车锁……出乎他的意料,那个人没撬车门,他继续走,边走边去拉别人的车门,大约是指望车主粗心,离开时忘记锁车了。当他走到眯眯眼的黑色奔驰前,没停顿直接挥起手里的细棍朝前车窗砸过去,“哗啦啦”声响中,钢化玻璃碎裂,成颗粒状散开。那人砸了前车窗又继续再砸旁边的车窗。他挥舞着的细棍在雨中路灯的照射下,发出金属的光芒。他砸了车窗后,手从车窗伸进去想从里面打开车门,柳逐阳看到他手上戴着深色(具体颜色看不清楚,路灯不太亮)的手套。弄了一会儿,他没把车门打开。不想放弃,继续试了几下,还是没打开。他停手了,可能察觉出有人在看他,朝柳逐阳这边望过来,可惜他的脸被头盔罩住了看不清长相。柳逐阳瞄了瞄自己的四周,他站在暗处,认为偷车贼不会发现他。这时,美食楼内传来说话声:“董老板,您忍忍,再忍几分钟,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我送他!”这是小崔的声音。 眯眯眼一边哀叫呼痛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不,不用了,我,我有车。” 柳逐阳他理会正要走出美食楼的眯眯眼,继续观察那个砸车贼,那贼似乎听到有动静,拿着棍子朝他的摩托车跑去。 等小崔和美食楼的服务员扶着眯眯眼走出美食楼来到门口,那砸车贼骑上车跑了。 第56章 一夜暴富之谜-04 服务员见外面下着大雨立即返回去拿伞。等他一走,小崔甩开眯眯眼走到一边,嫌恶地朝地下吐口水,冷冷地说:“臭死了!”没错,扶一个在厕所地板上打过滚的人,会觉得连自己也沾上了厕所里的肮脏与臭味。 服务员不在,眯眯眼也不装病了。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噫?”他看到倚在暗处身穿黑西装的柳逐阳,不由得发出轻呼。小崔寻声望过去,惊讶地朝柳逐阳走过去,“柳哥?” “嗨。”柳逐阳扬了扬手。 小崔走到他身边,靠着墙叹气,难为情地对他说:“柳哥很讨厌那种场合吧。对不起,我家老头听说你来了,一定要我带你过来。” 柳逐阳眉骨耸动,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瞧瞧那崔凸肚才五十岁就搞盛大的寿宴,怎么看也不可能跟柳家那位自命清高廉洁自许的老爹成为朋友,这事挺古怪的,怎么想也不合理。就算崔凸肚认识柳家的古板老爹也未必认识他柳逐阳啊。以老爹的僵化个性绝对不会跟官面上的朋友提起儿女们,再说他这个不孝子是柳家的耻辱,长辈绝对不会对外人提起他。崔凸肚认识他应该是从其他的途径……有可能是以前他作为上层玩圈的一份子,靠居中牵线收取中间费过日子,那时,他在北京城相当有名,官场上认识他的人不少(柳下溪从南水县调回北京工作恰逢反腐风潮逆袭,他匿身的上层玩圈被重新洗牌,后来认识了齐宁,没多久又被楼歌带去美国,经历了一连串乌烟瘴气的事跟齐宁纠缠在一起,渐渐地淡出了上层玩圈,专心经营他的几家酒吧)。想到这儿,他问小崔:“你父亲认识我爸?” 小崔回答:“听我家老头说,柳哥的父亲二十前年曾在我们这儿工作过,他跟我爸在一个办公室里办公,他们的私交很好。” 二十年前有过交情?他知道父亲不拉朋结党,行得正坐得直,在官场上口碑很好,经营人际关系由他后妈一手操办。崔凸肚如果对父亲的仕途有帮忙,狡猾如狐狸的后母可能会跟他保持一定的私交。柳逐阳微扬下巴,偷偷观察眼前的这两个家伙,发现小崔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那个眯眯眼也在看他。这两个家伙都不能轻视,小崔不像以前认识的某些只知玩乐的太子爷,眯眯眼也不像头脑简单运气好的暴发户,不小心被他们缠住很麻烦。他眨了眨眼不说话,扭头静静地盯着前方。他的前方是美食楼的停车场,停着不同牌子的私家车,其中一辆黑色奔驰被人打破了玻璃。雨下得越来越大,看来一时半刻不会停下来。逐阳心想,眯眯眼的奔驰倒霉了,雨水从窗口进入车内,那些真皮沙发被水一泡,全完蛋了。嘻嘻,这笔费数目可不少,眯眯眼,你还笑得出来吗? 服务员把伞拿了过来,见眯眯眼的病突然好了,很吃惊。小崔朝他摆了摆手,服务员把伞给他转身回去了。小崔丢了一把伞给眯眯眼,撑开手里的大黑伞,对柳逐阳说:“柳哥,您等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我们去侠道喝酒!” 柳逐阳不想跟小崔和眯眯眼打交道,可是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不跟有车的小崔一起离开,等那些肥头凸肚的老油条们吃饱喝足出来,缠住了更麻烦。比起老油条们,年轻的小崔容易打发。他点了点头答应了。 小崔立即撑着伞冲进大雨中。走廊里只剩下柳逐阳和眯眯眼,眯眯眼看着奔跑的小崔,突然开口问笑眯眯地问柳逐阳:“你爸当大官?” 柳逐阳瞄了他一眼,心想,难道眯眯眼还没发现他的车被人砸了?回答他的话:“不大。” “不大?”眯眯眼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崔家父子拼命地讨好你。难道你爸是省纪检(他食指朝天指了指天空)或者更高在上面?” “不是。” 跑去开车的小崔突然咆哮起来:“妈的!这是怎么一回事?谁把车给砸了?” 噫?眯眯眼的奔驰被砸坏小崔应该幸灾乐祸,干嘛嚎叫? 眯眯眼似乎看出柳逐阳的疑惑,笑眯眯地解释,“那辆奔驰不是我的了,已经赔给了他。可惜他的运气很差啊,这车刚到手就成了破烂,真可怜。想修好它得花上一大笔钱,丢掉又很可惜。兆头也不吉利,今天是崔部长的五十大寿。” 柳逐阳哑然,瞪着双眼瞧他。只撞了一下车尾,眯眯眼真的把那辆新款奔驰赔给了小崔?那不是一句讽刺人的玩笑话么? 眯眯眼左手食指压着自己的左边眉毛,纵声大笑起来。 这事非常古怪!不过,这不关他的事。柳逐阳摇头,扁了扁嘴。他很好奇却不愿意在眯眯眼面前表露起来,决定以后找齐宁要答案。 小崔把车开到门口的台阶前,柳逐阳拉开车门上了车,瞧见小崔的脸色非常难看,心情很糟糕,连眯眯眼跟着他一起上车也没出声制止。 眯眯眼笑着说:“小崔,要不要我借钱给你修车?” 小崔扭头怒视了他一眼,冷笑道:“董老板有心了。车停在美食楼门前的停车场被人砸了,负责看车的保安干什么去了?维修费当然得由他们美食楼出!” 眯眯眼笑道:“崔部长做大寿,包下了美食楼宴客,来的人太多,美食楼里的人手不够,连看车的保安都进去帮忙了啰。你瞧,平时站在门口的漂亮咨客今晚要陪客人喝酒不能坚守岗位。唉,如果她们和看车的保安在,崔哥新得手的车也不会被人砸烂嘎。” 小崔没跟他斗嘴,扭过头看着前面,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认真开车。 酒吧侠道是勤城最大的酒吧。逐阳听说这酒吧的前身是废弃的旧粮仓,酒吧老板以极低的价格买下它,经过一番装修,酒吧自从一年半前开业,生意非常好,吸引着城里的年轻人常来这儿消费。他觉得这酒吧的装饰从里到外都没有特色,不是纯粹的酒吧,生意兴隆在于酒吧老板采用综合式经营,同时提供高、中、低三个档次的服务。 到了侠道,小崔把车钥匙丢给泊车的小弟,带着柳逐阳走进了酒吧。酒吧内震耳欲聋的音乐砸得人头晕脑涨,中间的大舞池一群年轻男女扭腰摆臀,随着急促的节奏疯狂起舞,时明时暗的舞池彩灯不停地变幻色彩,令人觉得眼前的场景是虚幻的。 前来迎接他们的是衣着大胆,动作豪放的酒吧卖酒女。有两个朝逐阳走过来一左一右圈住他的胳膊,抖着高耸的胸部在他身上磨蹭,浓烈的廉价香水与她们身上的汗臭混杂在一起直接钻入他的鼻腔,他嫌恶地低吼:“松开!滚!”两名卖酒女吓了一跳,松开了手。逐阳从西装口袋掏出手帕捂住鼻子。跟在他身后的眯眯眼大笑起来。走在他们前面的小崔回头,左手从偎在他身边的卖酒女胸前离开,摆摆手让她们走开。 他们仨人绕过中间的大舞池来到东边的高档酒吧区,这里比较安静,有数盆高大的室内观赏植物布置在台阶下吸收室内杂音。逐阳他们登上三层台阶,挑了最右边的一组沙发坐下。逐阳发现眯眯眼盯着小崔的鞋看,也跟着望过去,发现小崔裤脚和鞋都湿了。见他们都瞧着自己的湿脚,小崔的嘴抽搐起来。 眯眯眼打了一个响指,站在吧台前的酒侍立即跑过来,勾着头打招呼,“老板,崔哥。” 眯眯眼竖起拇指,丢给小崔一把钥匙,对酒侍说:“他的鞋湿了,带他去苗二清的房间,找一双给他换换。对了,还有长裤。” 酒侍带着小崔离开。眯眯眼站起来去吧台拿来一瓶XO,用手指夹了几块冰丢进酒杯里,准备开酒瓶倒酒,被逐阳制止,他对眯眯眼说:“董老板,你的手没洗。” 眯眯眼的笑容僵住了,眯着的眼睛第一次睁开。 柳逐阳翘着二郎腿,十指交叉随意地搁在大腿上,头微微往后仰视线冷冷地盯着眯眯眼在厕所地板打滚而弄脏的衣服。 小崔只把裤脚卷起,换了一双拖鞋,回来不见眯眯眼,心情变好了。见酒侍过来倒酒,柳逐阳摆手,对小崔说:“昨晚喝高了,头痛。” 小崔没勉强他,让酒侍给他倒上一杯,喝了一口,对逐阳说:“这酒吧是董老板开的。” 逐阳点头,他猜到了。 小崔问:“柳哥来勤城做生意?” 柳逐阳摇头,“不是。” “来玩的?” “嗯。” 见柳逐阳不愿意说话又不喝酒,脸上挂着“无聊”两个大字,小崔眼珠一转,笑道:“闲坐着无聊,我们跳舞去。” 跳舞?没兴趣。朝舞池那边望过去,被前面的植物挡住视线,那边的音乐突然停了下来,闹哄哄的不知在吵些什么。小崔站起来,扒开植物观望,回头对他说:“舞池那边好像有人在打架。” “打架?”柳逐阳的兴致上来了。正想过去瞧热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掏出来一看,是齐宁打来的,按下接听键懒洋洋地问:“喂,你在哪儿。” 第57章 一夜暴富之谜-05 电话的另一头齐宁笑了起来,调侃道:“我不在身边,你觉得无聊了?” “少说废话,过来接我!我在侠道酒……”柳逐阳的话还没说完,舞池那边突然传来了各种音量的喊叫“救命啊”,“有人杀人啊”,“他疯了”,“酒疯子拿刀乱砍人”,“快跑”。那边乱成了一团,有人在奔跑,有人在喊叫。 “出了什么事?”齐宁紧张地问。 “不知道……”逐阳四处张望,这边酒吧空了,酒侍与其他几位喝酒的客人还有小崔都不见了。哎,被齐宁的电话绑住了,没去看热闹。 “逐阳,别去凑热闹,离他们远一点!叫小成听电话。” “小成?谁啊?”他身边根本没有人,姓齐的胡说些什么? “三少,我是小成。”平淡的声音,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过来,拿走了他手上的手机。对着手机轻声说:“长官,是我。……是!我知道。三少没卷入是非中……有一个喝醉酒的男人强行抱住一位正在跳舞的姑娘,跟她一起来的几位男女跟喝醉酒的那位打了起来,喝醉酒的身上带着刀子,划伤了另一位姑娘的手臂,酒吧的保安们拥上去抢醉鬼的刀子……一位疑似被误伤姑娘的男友拿起吧椅砸中了醉鬼的头……” 柳逐阳吓了一跳,手按着胸口,愕然地瞪着眼前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瘦小男人。短头发,平凡的五官,脸非常干净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一身黑,黑色的夹衣配着黑色的工装裤脚上穿着黑色的球鞋,身高不到一米六。他跟齐宁讲完电话,把手机递给了柳逐阳。 齐宁还没挂断,对他说:“逐阳,小成就是一直暗中保护你的人。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他会在你附近保护你。这两天我没时间过来找你……”“天啊!”突如其来的女人尖叫声盖过了电话里齐宁的声音。 “他流了好多血!”,“董老板,董老板!”,董老板?是眯眯眼吗?他出事了?柳逐阳立即挂断电话跳下台阶往舞池的人堆冲了过去。听到小崔大声说:“你们傻站着干什么?快叫救护车!快报警!” 挤进人群里,柳逐阳看到眯眯眼双手按着右腰蜷缩在地板上,他的指缝间不停地涌出鲜红的血。小崔跪在地上,衣服上染了不少血,双手颤抖地盖在眯眯眼的手上想帮他堵住往外涌的鲜血。柳逐阳从口袋里套出手帕,小成的速度比他更快,轻声对他说:“您把那个人拉开,让我来处理伤者的伤口。” 柳逐阳上前抓住小崔的肩膀把他往后拖,冲着那些站在客人当中一起围观自家老板倒在血泊里却不上前帮忙的傻B服务员们大吼:“快去把酒吧的所有出口堵住,不准任何人出去!” 他吼了这一嗓子,惊醒了在场吓傻的围观者们,那些不想惹麻烦上身的客人立即朝门口冲去,想赶在警察到来之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小成蹲下想察看眯眯眼的伤口,可是伤者双手按伤口按得很紧很难掰开。回头一瞧,围观的人跑了一大半,问:“谁去拿一瓶度数高的白酒过来?”有一个酒侍先醒过神来,跑到最近的吧台拿了一瓶酒精含量60度的五粮液过来递给了他。 小崔被柳逐阳拉开后直接坐在地上,傻傻地看着地面。随后用沾满血迹的手掏手机想叫救护车,手抖得太厉害了,手机掉在地上。他附近站着一个卖酒女弯腰想帮他捡手机,身子一软直接倒在地上。过来几个年轻人把小崔与卖酒女扶起来,把他们搬到吧椅上坐上。有人倒了一杯给小崔,喝了一口酒,小崔镇定了一些,接过别人递给他的手机打电话。 柳逐阳脱下西装外套折叠几下,走到眯眯眼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觉得他呼吸微弱。把他的头摆正把自己的西装外套塞在他脑下,盘着他的腿坐在眯眯眼身边,轻声对他说:“坚持住!别放弃!”他把左手掌伸到眯眯眼嘴边,“痛得忍不住了,咬我的手。”逐阳他受过伤,知道不麻醉直接用白酒洗伤口非常痛。 小成掰开眯眯眼的双手,撕开他的衬衣,冒着鲜血的伤口露了出来,小成眉头拧了起来,伤者右腰上有两处伤口,是刀伤,血的流量大,表明伤口很深。他拧开五粮液的瓶盖,用酒打湿柳逐阳递过来的干净白手帕。冲着还留在酒吧里的人说:“过来两个人按住伤者的手。” 过来两个年轻听从小成的指挥按住眯眯眼的双臂。小成用白酒快速洗理眯眯眼的伤口,痛得眯眯眼全身抽搐起来,一口咬住柳逐阳的左手掌。 真他妈的痛!柳逐阳咬牙忍住。 眯眯眼抗不住晕了过去,他的牙齿继续咬着逐阳的手不放。 清洗伤口后,小成让帮忙的青年用酒精手帕按住伤者的伤口。他摘下黑手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古怪的金属盒子里面装有针线与小剪刀,抽出一根长针穿上白色胶线用白酒擦拭过后,让青年松开按压的手,对准眯眯眼的伤口快速飞针引线缝合伤口。这时的酒吧安静得令人害怕,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小成的针线上。有些胆小的,看了第一眼不敢继续看,扭过头发呆;还有的忍不住呕吐起来;只有极少数胆大的人敢盯着看,只见他把别人的伤口当成撕裂的衣服,面无表情地缝缝缝,缝好,剪断线头,继续缝另一个伤口。伤口缝好后,再用白酒清洗,这时,两处伤口只有少量的血渗出来。他收回针线盒,从裤袋里掏出药瓶、纱布、绷带,洒了一些药粉在伤口上,把纱布贴在伤口上用绷带固定。 “救护车来之前,不要移动他。” 做完急救,小成捏了捏眯眯眼的下巴,眯眯眼的牙齿松开,逐阳的左掌脱困。 好痛!逐阳扶住自己的左手腕,他的左手掌被眯眯眼的牙齿咬出洞了正在流血。小成不吝啬白酒倒了许多在逐阳的手掌上清洗牙齿弄出来的伤口,小心地上药,接着把他的左掌全包了起来。 柳逐阳扬着痛楚还没消失的左掌,愤怒地看着酒吧里的人,“是谁伤的眯眯眼?” 大家敬畏地看着他和小成,没人吭声。柳逐阳走到小崔面前,冷冷地盯着他,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小崔沾血的手捧着酒杯,闭上了眼睛,什么都没说,把酒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柳逐阳说:“我没看到凶手。当时董老板身边有很多人,大家都在看打架。咪凤!”坐在他旁边先前倒在他面前的那位卖酒女应了一声。“你是第一个发现董老板出事的人,看清楚是谁捅的刀子吗?” 叫咪凤的卖酒女摇头,说:“我当时站在董老板的左边,他突然闷哼了一声倒在我身上,我扶住他,发现他腰身有粘液,认真一看,我的手上有血,我吓得往后一退,董老板就倒在地上了。” 小崔问:“当时董老板的右边站着谁?” 咪凤摇头,“没注意。” 小崔拍掌,“大家都过来,我有话问你们。”酒吧里剩下的人都集中过来。他问:“有没有人看到董老板出事时谁站在他的右边?” 没人注意到。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舞池打架的人身上。 酒吧的大门一直没人去关,大部分客人都走了。有人忍不住说:“暗中捅刀子的人肯定逃走了,不会傻到等警察来抓。” 小崔打量着小成,酒吧里的人都是些熟面孔,唯独小成没见过,很可疑!问柳逐阳:“柳哥,他是谁?” 柳逐阳找了张吧椅坐下,手臂撑着吧台,说:“我的保镖。” 有两名服务员把最先惹事的那个醉汉拖了过来,他被吧椅砸伤晕了过去,现在还没醒。小成检查了一下他被砸破的头,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逐阳走过来打量这个醉汉,脱口而出:“一味源餐馆的老板!” “老不死!跑来喝酒,借酒装疯占女人的便宜,真不要脸!”一个站在人群中的卖酒女朝地上啐了一口痰,鄙视地盯着瘫在地上年过半百的一味源餐馆老板。跟餐馆老板起冲突的几个年轻人还没走,缩在角落里。这时也跑过来,跟大家集在一起诅咒率先闹事的餐馆老板。 柳逐阳扁嘴,他也是酒吧老板,上了年龄的人来酒吧喝酒不稀奇,要喝多少都能提供。不过,胆敢在他的酒吧里借酒意调戏小姑娘,不用客气,一脚踢出去就行了。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这里的警察和救护车姗姗来迟。在现场的柳逐阳和小成一起被警察带走,到凌晨三点才放他们回宾馆。 小成担心他的安全,准备在他房间打地铺。这间宾馆空房间多,柳逐阳叫服务员给他们换了一间双人房。躺在床上,他睡不着,打电话去骚扰还在南水县的柳下溪。 第58章 一夜暴富之谜-06 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不屈不挠地响着,把柳下溪从深层睡眠中惊醒。他坐起来,按亮床头灯,拿起手机一看,是三哥打来的,“什么事?”他一边问一边看表,快凌晨四点了。同样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清荷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闭着眼睛小声地嘀咕几句,不耐烦地问柳下溪:“谁啊?深更半夜打电话过来。” 柳下溪也没捂话筒,直接跟他说:“三哥打来的。” “三哥?他怎么啦?”清荷的睡意立即被赶跑了,马上睁开眼睛坐起来,把耳朵凑到手机旁认真倾听。暗想:三哥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难道出了什么事? 柳逐阳右手握着手机,眼睛盯着包了纱布的左掌,情绪有点低落,说:“老六,我刚从派出所回来。去酒吧玩,有认识的人被别人捅了两刀。” 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柳下溪搭不上话。他觉得酒吧打开门做生意,有人喝醉了借酒闹事,三哥身为酒吧的老板不想把事情闹大,为了息事宁人一般不愿意报警。不过,酒客拿出刀子捅人属于刑事犯罪,就得交给警方处理。三哥刚从派出所回来,表示他已经报了警,这事做得对。可是,电话里三哥的声音听起来跟平常不一样,显得情绪很低落。难道被捅伤的酒客受伤很严重?他这个酒吧老板被牵连了?等等,自己好像理解错了,三哥说的是去酒吧玩,应该不是他在开的酒吧出事,突然被吵醒,脑袋没平时机灵,嘲笑似地轻拍自己的额头,问:“三哥,你在哪里?” “勤城。” “勤城?”不看中国行政地图,柳下溪不知道三哥口中的勤城在哪里。问身边的清荷:“你知道勤城吗?”清荷想了一下,说:“会不会是河南(借用省名)的勤城市(本地名虚构)?” 柳下溪立即问三哥:“你在河南的勤城市?” 柳逐阳应道:“嗯。” 柳下溪忍不住问:“你在那里做什么?” “等齐宁。” 柳下溪语塞。三哥他们没回北京,也没去新疆,看来齐宁前一段时间说去新疆是在骗人。竖起耳朵听他们谈话的清荷,见他们把话题岔开,敲敲柳下溪的手臂,催促道:“柳大哥,问重点,三哥在那边出了什么事?”他相信三哥不是为了打发时间才吵醒他们。 柳逐阳听到了清荷说的话,说:“出事的是眯眯眼。他是侠道酒吧的老板,右腰被人暗中捅了两刀,如果不是有小成的急救,肯定会失血过多丢掉一条命。” “说详细一点。”单凭三哥的这几句话,柳下溪没办法理清整件事。 “混蛋!”提起今晚的事,柳逐阳一肚子的火,觉得自己好像被人耍了一把,心里很不痛快。从小崔主动找他说话到眯眯眼被人捅暗刀子,整个过程很古怪,却又说不清古怪的地方在哪里。他对柳下溪说起从开开俱乐城门口遇到小崔,听他和两个发小议论眯眯眼,接着小崔送他回宾馆,第二天下午小崔送来一份请柬;他去一味源餐馆吃饭遇到眯眯眼假冒服务员,后来跟餐馆老板聊天;回到宾馆小崔等他,开车接他去美食楼参加崔凸肚的寿宴,快到美食楼了,眯眯眼撞了小崔的车尾,一开口张嘴就把奔驰赔了小崔;眯眯眼在美食楼的厕所装病帮他摆脱小崔,他独自走出来在走廊避雨,看到那辆奔驰在美食楼门外的停车场被人砸了,小崔很生气。后来他们三个去了侠道酒吧…… 柳下溪认真地听着,边听边在记事本上写重点。清荷看他在记事本上写着:崔凸肚寿宴,赔偿一辆奔驰,奔驰被人砸坏,三人悄悄地离开寿宴前往雨夜侠道酒吧,酒吧里有人闹事,受害者董老板(眯眯眼)勤城市的首富,六年前在一味源餐馆当服务员,出外打工三年,带回来历不明的大笔现金,两三年内变成勤城首富。酒吧首先闹事的人是受害者过去的老板……听完三哥叙说的过程,柳下溪问他:“小崔的父亲在勤城市担任什么官职?” 柳逐阳不知道,眯眯眼叫崔凸肚为崔部长。回头看躺在隔壁床上的小成,他还没睡,睁着双眼不知道想些什么。问他:“小成,你知道崔兴龙当什么官?” “勤城市建设局的局长。” 柳逐阳一怔,扁嘴摇头,“眯眯眼叫他崔部长……” 柳下溪听到他们的对话,问:“三哥,小成是谁?” “保镖。” 三哥的新保镖?给眯眯眼施急救的那个人?应该是齐宁派来暗中保护三哥的,他在现场……柳下溪沉吟了一下,对三哥说:“请把电话给小成。” “喂,老六,你给我来勤城找出答案!妈的,是哪个混蛋捅了眯眯眼,连累我的左掌受伤。” 清荷听到柳逐阳说左掌受伤,问柳下溪:“三哥不是没卷入打斗,怎么会左掌受伤?”柳下溪也不明白,三哥没跟他说起左掌受伤的事。 柳逐阳把手机丢给小成,说:“小成,我六弟找你。” 小成扬手接过手机,电话里柳下溪问他:“伤者有生命危险吗?” 小成回答:“两处刀伤深约六厘米,伤口宽度为2.5厘米,凶器可能是酒吧里使用的水果刀。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伤者失血过多,这一二天会持续昏迷。” “你当时在现场,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伤者受伤时,我跟三少在高档酒吧间跟齐长官通电话,没有目睹现场。” 柳下溪想了一下,说:“小成,请齐宁拔一个人暗中保护伤者,我担心凶手观望一二天,赶在伤者能开口说话之前再次行凶。还有……三哥的安全拜托你了。” 结束跟三哥的通话,柳下溪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布。这时天已经亮了,拉开的窗帘布后,天然光涌入室内。清荷顺手关掉床头灯,对他说:“我担心三哥会出事,我们去勤城跟他会合吧。” “好。”柳下溪点头。 清荷起床换衣服,回头瞄了一眼柳下溪搁在床上的记事本,说:“眯眯眼追车尾赔给小崔的那辆奔驰,我觉得那是变相的贿赂,是眯眯眼间接送给崔凸肚的生日贺礼。直接送钱送贵重物品万一被查到双方都要倒霉,以赔偿的手法送礼,这个点子很高,类似商业应酬玩麻将故意输钱给要收买的人。” 柳下溪回头,笑道:“没错。眯眯眼和小崔,这两个人都善长演戏。玩起心眼来,三哥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想要三哥乖乖踩进他们设好的圈套……呵呵,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清荷惊讶地问:“什么圈套?” “眯眯眼突然由穷变富,你不觉得奇怪吗?” 清荷摇头,“不奇怪,有许多一夜暴富的例子。眯眯眼很有头脑,在外面打工累积了第一桶金故乡做生意赚了大钱其过程并不可疑。” 柳下溪冲着他摇食指,笑道:“一夜暴富未必能做到一城首富。做生意赚大笔需要一个适合的大环境。清荷,你忘记了促使某些人成为富翁的关键原因是‘环境’。你想想,我国的经济突然飞升是在实行改革开放政策以后,是政府的大力支持的结果,沿海地带的开放型经济特区就比内陆要富裕,有许多优惠政策发展经济。勤城的经济条件远不如沿海地带,凭个人力量想要在短短两三年赚大钱,可能性极低。我想,眯眯眼应该是土生土长的勤城人,就算他的头脑比一般人好,以前他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普通年轻人,他没有背景没有人脉身后没人支持,光有头脑也没办法富起来。” 清荷眼睛一亮,笑了起来,“柳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认为他身后有崔凸肚为代表地方政府支撑着。地方富裕起来,财政收入提高了,地方官员才有摆得上台面的政绩。” “没错!他问了三哥奇怪的事,我觉得他一直在寻找跟三哥单独谈话的机会。” “奇怪的事?” “嗯,他曾经询问过三哥有关我们父亲的官职,首先提的是‘省纪检’。” 清荷噘起嘴唇,轻哼了一声,垂下眼睑叹了一口气,说:“利益一致时结盟,对利益分配的结果不满意……盟约立即破裂。看来眯眯眼被人刺伤跟小崔脱不了关系。”说到这儿,他眼睛一亮兴奋地说:“对啊,昨晚眯眯眼参加崔凸肚的寿宴,没人知道他会中途返回酒吧。知情的人只有小崔和三哥,三哥排除在外,小崔最有嫌疑。他跟眯眯眼有摩擦,有明显的杀人动机,借酒吧有人闹事的机会暗中动手。” 柳下溪走到他身边,反手敲他的头,笑道:“清荷,你小看小崔了。如果你是他,会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亲手除掉跟自己有过节的人吗?” “可是,他的嫌疑最大啊。” 第59章 一夜暴富之谜-07 “清荷,我们对勤城的情况了解不够,无法肯定小崔是最有嫌疑的人。你以小崔昨晚半途离席载着三哥与眯眯眼去酒吧,成为第一知情者而判断他最有嫌疑,想法太片面了。眯眯眼回到酒吧,目击到的人不少。首先闹事的餐馆老板……现场其他目击的口供,眯眯眼的人际关系,这些都需要深入调查……希望当地的刑警找到了凶器……”柳下溪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胡茬有点扎手。偷瞄了一眼清荷,见他懊恼地扭动嘴唇。不由得微微一笑,伸手勾起他的下巴,用手指蹭了蹭,清荷的胡茬不扎手。 清荷扬手打落柳下溪的手,扒了扒头发,沮丧地说:“看来这个案子预谋的成份少,临时起意抓住机会杀人的可能更高一些。” 柳下溪轻拍他的头,笑道:“别在这儿烦恼了,到现场去看去听才能找出隐藏起来的真相。猜测与推理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找不到证据对我们刑警来说推理只是空谈。”他拿起折叠在椅子上的干净衣服走进了浴室。 快速收拾好两人的行李,清荷坐在床上双手抱着手臂等柳下溪洗完晨澡出来对他说:“我觉得我们到勤城应该先调查眯眯眼的发财史,我的直觉认为他被杀的真相应该就在这里面。你说得对,知道眯眯眼中途返回酒吧的人不止三哥和小崔,他们到酒吧时被许多人看到。可是,不先弄清楚眯眯眼的底细,无法锁定谁最有嫌疑。我觉得眯眯眼本身的行为很奇怪,他开的酒吧有人闹事,身为老板在现场旁观却不上前阻止太奇怪了。” 柳下溪耸肩,点头说:“你说得没错,他是一个性情古怪的人,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猜测他的想法。” 他们离开南水县坐车去了长沙,到了黄花机场,发现有航班直达勤城。 同一天的下午二点,勤城的伦南宾馆501室(从派出所回来后柳逐阳换了房间,目前住在五楼)柳逐阳还在床上打滚没起床。今天早晨跟柳下溪聊完电话后他立即睡着了,现在虽然睁开了眼睛却还赖在床上。侧过头瞧了瞧隔壁床,空着,小成不知道去了哪里。吵醒他的是搁在电视柜上正充电的手机,烦人,响个不停。他不情愿地掀开被子爬起来,刚把手机拿在手上,可恶,手机却停止了鸣叫。打过去?没来电显示,肯定是齐宁打来的。翻了翻,手机里有二道留言,一道柳下溪发过来的,告诉他下午五点四十到勤城机场;另一道是齐宁留下的,说是帮他租了一辆白色的奥迪,要他小心开车,千万别把车给弄坏了。 看到最后一句,他心里有气,这时,小成推门进来,手里提着盒饭。“三少,小崔在楼下大堂等你,要不要见他?” “见。”柳逐阳边伸懒腰边打呵欠。嗅到饭盒的香味,见小成把带来的饭盒打开,有他喜欢吃的焦盐辣排骨,抚摸了一下饿扁的肚子,立即冲进洗手间刷牙洗脸去了。 小成打了一通电话给前台服务员,请对方叫小崔上楼。 小崔来到五楼,501的房门开着,他象征性地敲了敲。站在电视柜前的小成在倒茶,见到他点了一下头。等他走进来,递了一杯热茶给他。 正在吃着盒饭的柳逐阳抬起头打量他,这小子一夜之间好像换了一个人,眼红脸青唇惨白,一副衰到谷底的惨样。唉,阅历太浅,承受不起认识的人在眼前丧命。是啰,看到鲜红的人血不停地流,还溅在自己的身上,那种感觉肯定很糟糕…… “三少,来一杯果汁。” “果汁?”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未成年。想喝茶,更想来一杯咖啡或者一杯红酒。可惜小成自作主张端来一杯鲜红的西红柿果汁放在茶几上。 小崔瞧见这杯果汁,脸色大变,喉节抖动,坐不住了,捂着嘴巴冲进洗手间。门也不关,呕吐声传过来让柳逐阳咽不下饭了。他责备地瞪着小成,没料到小成那张平板的脸居然扯出一线笑意。逐阳扬手把饭盒丢进垃圾桶,觉得这家伙心眼不好,捉弄人不动声色。 小成轻声说:“喝这个有益健康。三少,你得多喝一点。” 柳逐阳的脸抽搐起来,磨牙,点燃一支香烟叼在嘴上,又是一个性格恶劣的家伙!见柳逐阳不肯喝,小成若无其事地拿起杯子把满杯的西红柿果汁一饮而尽。小崔从洗手间出来,见他嘴角挂着鲜红的汁液转身又冲回去了。 逐阳摇头,丢了包纸币给他,“把嘴擦一擦。” 小成压低嗓音小声解释:“三少,是齐长官叫我测试一下他。” 逐阳摆头,姓齐的性格太恶劣了。 “三少,左掌换药。” 纱布剪开,掌上的牙齿印很吓人。他小声问小成:“眯眯眼怎么样了?” 小成一边用碘酒小心地给他清洗伤口一边回答:“死不了,昏迷中。” “凶手抓到了没有?” 小成摇头,“没找到凶器,没有目击者。我想,不花上一两个月,这案子破不了。” 逐阳看着自己的左掌,想骂人,小成头壳坏掉了,居然把连五根手指也一起包了进来。冷着脸不高兴地说:“小成,重包!” “齐长官说了,你左手受伤不能握方向盘。” 柳逐阳忍不住大声吼道:“别拿齐宁压我!” 小崔清空了肠胃里的杂物,勇敢地挺胸抬头走出洗卫间。看到小成,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扶住门框,胆怯地张望室内,没发现可疑的刺激物。重新坐下,偷瞄了一眼小成,小成收拾他的小药箱没注意到他的视线。他缩起四肢,睁着红通通的双眼看柳逐阳,嗓音沙哑,低声说:“柳哥,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小成收好小药箱,走到门口把门关上,回头说:“为了三少的安全,我不能给你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小崔愕然,当保镖的可以比雇主更嚣张吗?为了三少的安全……怀疑他会对柳哥不利?怀疑他是捅董老板暗刀子的凶手?不行,这个误会要解开……柳哥的保镖口风紧吗?能当着他的面说吗? 柳逐阳继续抽他的香烟,没去理会小成的态度,小崔的情绪。没办法,他使唤不动小成,这家伙只听齐宁的命令。小崔的秘密,他没兴趣听,如果他想讲,听听也无妨。 小崔打破了突然出现的短暂沉默,说:“柳哥,给我一支烟。” 逐阳弹点烟灰,把香烟盒丢给了他,说:“小崔,想说什么之前最好考虑清楚,我们没有义务替你保密。” 小崔脸上的表情被冻结,手一抖,烟盒跌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来,带着苦涩的口气说:“柳哥,你说话真直接。” 柳逐阳睨了小崔一眼,不高兴地说:“眯眯眼差点送了命,你说话别再兜圈子,爽快点。”他捏熄手上的香烟丢进烟灰缸,看了看手表,才下午三点,时间过得真慢,还要等三个小时老六他们才会到勤城。 小崔点燃手上的香烟,没去吸它,看着它燃烧。微眯着眼睛悄悄地打量盯着他脸看的小成,接着又把视线投向一脸不耐烦的柳逐阳身上。他想了一下,一会儿抓头一会儿摸领带,最后咧着嘴把自己的秘密说了出来,“其实董老板开的公司我有入股,我是股东之一。我爸有官职在身,怕给我爸惹麻烦,私自投资董兴的事瞒着别人,在外面故意制造我跟董老板不和的假相。” 柳逐阳扁嘴,冷淡地说:“你们在玩借壳上市的把戏。” 小崔苦笑,话已经开了头没必要继续隐瞒,“没错,‘借壳上市’的概念出现后,我手边正好有点闲钱,寻思着做点生意。看到身边的朋友开公司,钱并不好赚,亏多赚少,钱丢进去打水漂,经营管理由于经验不足弄得一团糟。我呢,讨厌琐碎事,不想自己去经营,寻找优秀的管理人才合作。三年前,董老板在外面打工赚了钱想在市里开公司。跟他聊过之后,我们决定合作。我出一部分资金由他出面经营。他很有能力,三年的时间就让我们的利润翻了几倍。他现在倒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成好奇地问他:“你们合作签了合同吗?” “没有签。”小崔苦恼地抱着头,没注意右手持着的香烟头烫到了头发,发出焦臭味。 柳逐阳右手捂住嘴巴,盖掉了一个呵欠,晃了晃脖子,站起来踢了小崔一脚,“笨蛋,眯眯眼如果死了没立遗嘱,全部财产被亲属继承。你这个合伙人分不到一毛钱。”他闻到头发烧焦的味道,视线落在小崔右手持着的香烟上,啊,好大一坨烟灰掉在他头发上了……哈,快烧到烟蒂了,快烫到手了……嘴里嘀咕:“作茧自缚,自作自受。” 第60章 一夜暴富之谜-08 他的话令心情很差的小崔更加烦燥。就像一个跌入山谷的人,想抓住垂掉在悬岩边的藤条攀爬上去,哪知这藤条是一根荆棘,抓住它就得任由尖刺扎入手掌里。 哈哈,小崔的手指终于被烟烫到了,只见他哆嗦了一下,连忙把烟蒂丢进烟灰缸里。逐阳眨了眨眼睛,忍住笑,扬了扬右掌轻扇他的头,安慰道:“笨蛋,眯眯眼又没死,烦恼有屁用!” 小崔一怔,愕然地看着柳逐阳,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眯眯眼又没死……”重复了两次,发红的双眼闪出亮晶晶的光泽,咧嘴笑了,连连点头,“没错,他又没死,没必要烦恼。”说完,发现自己僵硬的肩膀松弛下来。心情变好,疲倦与困意一齐朝他袭来,连打了几个呵欠。手捏成拳头轻捶眉心,捶了几下,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发呆,右手无力地半悬在空中,傻傻地看着柳逐阳。 “怎么了?”柳逐阳去拿他的香烟盒,唉,只剩一根了。 “柳哥,凶手如果知道董……眯眯眼没死,会不会再次动手?” 小成看着柳逐阳,担心他会泄露有人暗中保护眯眯眼的事。柳逐阳点燃最后一支香烟,右手高高抛起手里的打火机再扬手接住,对他说:“别胡思乱想,去睡觉,七点半找你。” “好。昨夜没睡头很痛。”小崔左手托着头站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头发上的烟灰向左倾斜有一部分散落在他手背上。烟灰?他立即伸手摸头发,缩回手,瞧见手上沾着的烟灰,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难为情地递给柳逐阳一张名片,“柳哥,我去登记一间钟点房,有事打我的电话。” 小成陪着柳逐阳走出宾馆,问他:“去哪里?” “去医院看眯眯眼。”柳逐阳望向对面的街道,一味源餐馆关门了。 小成开着齐宁替柳逐阳租来的白色奥迪来到勤城市第一人民医院。搞什么?人多车多,找不到车位停车,这家医院门口跟集市一样围着一堆人,闹哄哄的。柳逐阳从车窗望过去,瞧见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押着一个女人拔开人群上了一辆警车。女人不想上警车,奋力挣扎,被警察按住肩膀强行往车里推。逐阳下了车,倚在车门前,觉得这个戴着手铐的女人有点眼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见她垂着头长长的头发跟帘子似的遮住了脸,身上穿着剪裁合身的浅黄印花连衣裙,腰很细。啊!他击掌,想起来了,昨夜眯眯眼撞了小崔的车尾,神气活现地搂着她进了美食楼。她被警察抓,难道跟眯眯眼受伤的事有关?回头问小成:“被抓的女人是谁?” 小成正专心地盯着腕上的手表,隔了一会儿才回答:“眯眯眼的未婚妻苗二清。” “噫?” “凌晨二点,警方在她的床底找到一把染有血迹的水果刀和一只沾血的胶手套。经过化验,刀与手套上的血迹是眯眯眼的。酒吧里的员工也证实了苗小清曾经戴过那只手套。” “胶手套?” “苗二清以前是这家医院的护士,跟眯眯眼在一起后,辞掉医院的工作替眯眯眼管理酒吧,平时她住在酒吧里。听说两人最近闹分手,原因好像是眯眯眼跟开开俱乐部的红牌女领班交往密切,苗二清曾扬言要杀了这对狗男女。” 柳逐阳摇头,“不对,这女人昨夜和眯眯眼参加崔凸肚的寿宴,眯眯眼跟着我们到酒吧,这女人还留在美食楼,人不在现场。” “你错了,昨晚眯眯眼和你们刚离开美食楼,她和一个男人离开。有十几个人目击到她离开。跟她一起离开的男人说,她在中途下车,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不过,警察没找到载她的出租车司机,酒吧也没有人目击到她在现场。警方检验了一味源餐馆老板喝的酒杯,发现杯底残渣含有少量的兴奋剂,推测有人在餐馆老板的酒里加了料,导致他突然发狂闹事。” 长发女人苗二清被警车带走,围观的人群慢慢消失。柳逐阳和小成走进医院,听到护士与医生们议论纷纷,他们相信警察,都认定了苗二清就是凶手。用各种难听的语言幸灾乐祸地嘲讽这位曾经的同事,笑她攀上城里最年轻富翁,飞上高枝让人眼红,现代版的麻雀变凤凰还没来得及进礼堂,转眼之间落得蹲监牢的下场。 眯眯眼的单人病房挤满了来探病的客人,柳逐阳探头往里望,人头太多,看不到眯眯眼,只听到女人的抽泣声。 倚在门口的小成见柳逐阳不愿意跟别人挤成一堆,踮着脚尖伸直脖子朝里望。嘴角一歪,把柳逐阳扯到走廊里,突然提高声音说:“噫,我好像看到市长了。” “市长?哪位市长?”,“是郭市长吗?”病房里的探病客人骚动起来,一窝蜂地往外窜,相互询问:“郭市长在哪里?”,“听说郭市长也来了,肯定是来探董老板的”,“那当然,董老板是咱们市里的一面锦旗”,“想不到董老板栽在女人手上”,“男人不风流,女人不爱嘛”。 转眼之间病房空了,逐阳朝小成竖起拇指。走进病房,眯眯眼还没清醒过来,闭着眼睛,口鼻上罩着氧气罩,手臂上挂着吊针,一个棕色卷发女人正伏在床边哭。 小成走到床边,俯身翻了翻眯眯眼的眼睛,接着又摸了一下他的手脉。 伏在床边哭的女人抬起头看他们。柳逐阳捂住了嘴,妈呀,这女人的脸上布满了抓痕。仔细打量她,立即发现她的衣服被扯破了,头发非常凌乱。 走出病房,柳逐阳问小成,“那女人是谁?” “开开俱乐部的红牌领班任开颜,眯眯眼的红粉知己。听说眯眯眼打算收购开开,捧任开颜当老板娘。” “眯眯眼的家人呢?” “他母亲死得早,跟父亲相依为命,父亲生病了,没钱住院,他外去打工凑住院费。一年后父亲病死。接到父亲的死讯赶回来,父亲已经被火化。处理完后事,把老家卖掉了,认识他的人以为他不会再回故乡,哪知两年不到他回到故乡,摇身一变成了有钱人。” “没有直接亲属……他死后遗产怎么办?” “呵呵。”小成笑了起来,“听说他立了遗嘱,死后他的所有财产无偿捐赠给希望工程。那些红粉知己与没签合同的合伙人分不到半毛钱。” “狠!眯眯眼这家伙真狠!”瞪了小成一眼,柳逐阳好奇地问:“我说小成,这些消息你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机密!”小成迈步向前走,别看他不高,走路跟一阵风似的,非常快。 柳逐阳跟在后面磨自己的牙齿。 上了车,小成看表,“三少,时间差不多了,该去机场接你弟弟。” 勤城机场在市郊,开车需要二十来分钟,他们来早了,航班没到。昨晚下大雨,今天是阴天。等了半小时,柳下溪和清荷出现了。柳逐阳左掌包着厚厚的纱布太抢眼,清荷瞧见,奔了过来关心地问:“三哥,你的手……” “没事。”柳逐阳打断他的话,揽住他的肩膀上了车,等柳下溪放好行李进来,对他说:“案子已经破了,凶手是眯眯眼的未婚妻。” 柳下溪没理会三哥,问小成:“小成,你的看法呢?” 小成回答:“我不是刑警。” 这话有点呛人,柳下溪耸耸肩,捏着下巴沉吟:“三哥,说说怎么一回事?” “眯眯眼的未婚妻从哪里冒出来的?”清荷抓过三哥的左手,翻来覆去地瞧,可惜他的视线透视不了纱布里的伤口。 柳逐阳摆动右手,“不知道。小成,把你打听来的事告诉老六。” 小成把他知道的事告诉了柳下溪。柳下溪笑了起来,“有趣,这案子变成了桃色纠纷……需要见见苗二清与任开颜,还有一味源餐馆老板。” 柳逐阳想了一下说:“让小崔去安排……我们先回宾馆。” “不,我们直接去酒吧,我想先看现场。” 侠道酒吧有警察守着,门口有警戒线拦着。他们被警察客气地堵在门外不给进去,柳下溪拿出证件对方也不通融。三十分钟后,小崔带着市公安局里的刑侦处长过来,才让他们进去。这位姓付的刑侦处长仔细看过柳下溪的证件后,叹着气说:“柳下溪同志,董老板生命垂危,上面高度重视这案子,带给我们很大的压力。” 柳下溪收回证件,微笑着说:“我理解。”他看到门口有血迹,蹲下来细瞧。付处长在旁边解说:“董老板被刺杀之前,酒吧里的客人在打闹,受伤的人不少。” 柳下溪站了起来,往里望,酒吧没人清理保持着昨晚的凌乱。 第61章 一夜暴富之谜-09 侠道酒吧的舞池很大,斜对着酒吧的大门,地上随处可以看到一些碎玻璃片和一些横七竖八的吧椅。酒吧门口左边是吧台,吧台“倒L”型,吧台外排了一长条的高脚吧椅,酒柜里摆着各种国产白酒与啤酒。付处长告诉柳下溪,一味源的餐馆老板就在这里喝酒看人跳舞,酒吧服务员声称他是晚上八点左右来酒吧,要了一瓶诸葛酿独饮。柳下溪看着凌乱的吧台,没看到一只完整的酒杯,问付处长:“你们赶到酒吧,发现这吧台上只有餐馆老板喝过的酒杯完整无缺?” 付处长一怔,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说:“吧台上没有完整的酒杯。” “听说你们从餐馆老板喝过的酒杯里查出兴奋剂。” 付处长惊讶地问:“你听谁说的?” 柳下溪反问:“没人在他酒杯里投放兴奋剂?” “我们没找到他喝过的酒杯,检测他的呕吐物时发现了里面含有兴奋剂。只能推测有人在他酒杯里投放了兴奋剂。” “原来如此……”柳下溪沉吟了一下,四处张望,舞池的北方是表演台,上面搁着乐器与音箱;西北区摆着快餐店式的餐桌餐椅,那边也有一个弧形吧台,出售饮料、小食与瓜果。东南区有一排高大的盆栽赏叶植物,把那个区域遮掩起来。指着东北区问付处长:“那边是?” “苗二清的卧室,酒库与仓库,外加男女两间厕所。” 柳下溪抓了抓鼻子,这酒吧里混杂着各种气味,难闻。细看地面能找到一些零碎的血迹…… 问付处长:“昨晚酒吧闹事有多少人受伤?” 付处长拿出记事本看了看,说:“等我们赶到,酒吧的客人走了一大半,包括董老板在内只有三个受伤的人留了下来。” 离舞池三米左右的东北方有一大滩血迹,柳逐阳告诉柳下溪:“眯眯眼当时就倒在这里。” 邹清荷跟在他们身后,瞧着地上呈褐色的血迹,叹了一口。回头瞧了瞧蹲在门外没进来的小崔正垂着头捂住肚子。低声问柳逐阳:“三哥,他怎么了?” 柳逐阳扬了扬左掌,包着纱布手很难受。回头瞧了一眼小崔,扁了扁嘴,说:“他肠胃不好,见红色就想吐。” 柳下溪听到他们的谈话,抬头看门外的小崔。付处长突然对他说:“凶手是董老板的未婚妻苗二清。” 柳下溪转头看他,问:“她认罪了?” 付处长笑了,不客气地说:“哪个罪犯会轻易认罪?会认罪的人不如先自首还能减刑。” “你们的证据是在她床底下发现了凶器与带血的手套……三哥,你昨晚在美食楼门外看到过苗二清,当时她身上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 “没注意。”柳逐阳右手敲打自己的头,当时觉得那女人的身材不错,其他的没留意。 存在感极弱,一直没出声的小成突然说:“她没换衣服,被带上警车身上还穿着昨夜的那套浅黄印翠花的连衣裙。” 柳下溪问付处长,“她的连衣裙上有受害者的血迹吗?” 付处长张大双眼,右手捂住了嘴,摇头道:“没有。也许她有两件同样的连衣裙……” 柳下溪打断了他的话,问:“这间酒吧有几个出口?” 付处长回答:“只有这一个出口。” “她不是凶手!” 付处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不满地说:“你怎么能断定她不是凶手?” “很简单,其一,她如果有时间在案发后换上同一色同一款的连衣裙,企图消除身上的痕迹,也会把凶器和手套处理掉,不会把对自己不利的证物放在床底下。其二,她如果是凶手,连刺了被害者两刀,抽出凶器时带出的鲜红会沾在浅色的连衣裙上。她如果没换衣服,身上一定带有被害者的血迹。”他指着门口倒下的木椅,木椅下堆着一些票根,说:“其三,这间酒吧需要付费,穿着浅色连衣裙的老板娘回来,站在门口验票的服务员一定知道。但是,没人看到她回来。”说完这些话,他蹲下来指着大滩血迹右边两步远的位置,那儿有带血的脚印,脚印旁边还有零星的血滴痕迹。“被害者连中两刀,没有出声呼救,反射性地用双手捂住伤口,任由血沿着裤腿往下流。由此可以判断,从他被刺到倒在左边站立的咪凤身上,经历的时间不短。他为什么不呼救?最大的可能是,他的嘴被凶手捂住了。从现场的痕迹来看,凶手站在受害者的身后,位置稍稍偏右,凶手发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打架闹事上,趁人不注意,右手握着刀子捅进被害者的右腰,左手则堵住被害者的嘴。” 柳逐阳惊讶地问:“凶手不是靠在眯眯眼的右边?” 柳下溪摇头,解释道:“凶手站在被害者的右手,容易被人发现也不方便动手,除非凶手惯用的是左手。”他把清荷拉过来,自己站在清荷的右边,右手假装握着刀子行刺他的右腰,“你看,如果站在被害者的右边行刺,需要转身,容易引起身边的人注意。而且被害人被刀子刺伤,立即会往右边看,如果被害者没当场死亡,凶手就会暴露。凶手站在被害者的身后,被发现的可能大大降低。”他转身站在清荷身后,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贴近他的右腰,做出行刺的动作。“你们看,站在这个位置行刺很顺手。” 付处长冷冷地说:“如果凶手站在你所说的位置,凶手身上溅不到血,只有袖子可能沾上。苗二清穿的是短袖连衣裙,身上没沾上董老板的血迹很正常。” 柳下溪松开清荷,手臂靠在他肩上,笑了起来,“付处长,您抓人怎么不等被害者醒来再抓?凶手如果是被害者熟悉的人,贴在身后的体温与凶手身上的散出来的气味,被害者就算没看清凶手的脸,也能猜到对方是谁。听说昨夜,你们警察与医院的救护车来得很迟,难道附近的派出所离这儿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四双眼睛怀疑地盯着付处长,他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下溪耸耸肩,独自走开,在酒吧里东瞧西望。 柳逐阳双臂抱着胸前,盯着付处长说:“喂,你们昨夜干嘛来得那么迟?” 付处长脸一沉,张口想说点什么,强行忍住,冷冷地说:“我昨夜在美食楼吃饭喝酒,酒喝得有点过有头,接到小崔的电话时正在厕所里呕吐,吐得差不多又被人扯到酒席上喝酒。这家酒吧常常有人打架闹事,没想到董老板伤成那么重差点出人命了。昨晚雨又下得很大,招集齐刑警们过来,花了一点时间……没重视此事是我的错。” “哼!”柳逐阳冷笑,竖起右手的中指,朝他比了比:“口头道歉有屁用。混蛋!随便抓个人交差……” 清荷见付处长脸色铁青,连忙伸手堵住三哥的嘴,笑道:“案子还没理清,苗二清是嫌疑人之一,被警方带去协助调查。” 清荷的话令付处长难看的脸色缓和下来,他应声道:“没错,我们请苗二清去局里协助调查。” 掰开清荷的手,柳逐阳冷笑。 小成冷不丁地插嘴:“你们把她强行按进警车,居然是请她去调查啊。” 付处长的脸抽搐起来,冷冷地看着他,不高兴地说:“你们没有权力插手这件案子。” 柳逐阳反手指了指盯着沾血吧椅发呆的柳下溪,“他也是刑警,跟你的素质不同。”接着又指了指自己的左掌,冷笑道:“别跟我谈狗屁权力,惹恼了我,大家走着瞧!” 付处长气得脸变成紫色。 这一次清荷没去堵三哥的嘴,把双手反在背后,扭过头去瞧柳下溪,假装没看到付处长气得要抓狂的脸色。 小成慢悠悠地插嘴,说着火上浇油的话:“这位付同志,三少因这事受了伤,火气很大,您就悠着点。没错,我们没权力插手这案子。不过,你们上面有省公安厅,省公安厅上面还有公安部。你觉得我们应该找上面申请一个专案小组过来调查这案子?” 清荷听了,打了一个冷噤,回头看小成,想不到看上去不起眼的他说话辣死人。付处长不是他的对手,甩着双手走了出去。 在酒吧里转了两三个圈,柳下溪朝清荷他们招了招手,说:“去苗二清的卧室看看。” 出乎意料,苗二清的卧室很大,布置得很豪华,最显眼的是那张大双人床。可惜被警察搜过,室内非常凌乱。三门大衣柜开着,衣服散落在地上,衣柜里有男人的衣服。柳逐阳没进去,站在门口往里瞧。柳下溪正在研究一双黑色皮鞋,这皮鞋泡过水鞋面有点变形。他提起来看鞋码,自言自语地说:“44码,其他的男装鞋是46码的。” 柳逐阳回答:“这鞋是小崔的。昨夜他把湿皮鞋换了,穿着一双拖鞋。” 第62章 一夜暴富之谜-10 柳下溪放下小崔的皮鞋,看到清荷正站在室内的大双人床旁边。他顺着清荷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席思梦床垫被挪开了一角,床板上沾有血迹。清荷回头对他说:“柳大哥,凶手如果是嫁祸给苗二清的人,小崔的嫌疑被排除了。我看到眯眯眼流出的一大滩血上有拖鞋印子,应该是小崔的脚印,如果拿着凶器进这间卧室,肯定会在地面上留下印迹。你瞧,地面很干净,我们来这间房在路上也没瞧见血印。我觉得凶手肯定是熟悉眯眯眼的人,知道苗二清与眯眯眼最近有矛盾,才特意嫁祸给她。” 柳下溪笑了笑,视线落在他脸上,旋即收回,弯腰仔细地检查门口到沾血床板的地面,果然没看到血迹,回头问小成:“小崔曾帮被害者按住伤口,扶过对方,身上应该染有血迹吧?” 小成点头,“没错。他当时穿着拖鞋扶着眯眯眼,手上、衣服与拖鞋都沾有血迹。除了他,扶过眯眯眼的咪凤以及我与三少身上都沾有血迹。” 柳下溪沉吟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凶手是什么时候溜进苗二清的卧室?” 小成立即回答:“可能是我正要给眯眯眼施急救的时候吧,那时大家都盯着倒下的眯眯眼。三少突然喊了一嗓子,要酒吧里的服务员关门等警察过来调查。凶手听到他一喊,慌张了,担心唯一的出口被封住,警察一到会搜身,立即朝里跑,来到苗二清的房间把凶器藏与手套藏了起来。他没想到那些不想被牵连的人往外跑,酒吧里的服务员素质太低,没听三少的话把门关上。凶手藏好对自己不利的证据过来却发现酒吧的门没关,趁人不注意逃走了。” 柳下溪走到清荷身边,细看床板和床垫,那上面沾着的血迹不多。接着又从口袋里拿出可调试的照明放大镜细看包着胶的床垫,想从床垫上找出指纹,可惜这床垫非常干净,没有任何指纹。 清荷知道他的意图,笑着说:“用脚用膝盖可以推动床垫,不需要用到手。” 柳下溪笑了笑,没说话。他转过头打量室内,看得出本地的刑警搜查得很彻底,能翻动的地方都被翻遍了。靠近一间小门的木椅子上搭着一套有点脏的男装外套。柳下溪拧起来摸了摸外套的口袋,几个口袋里都有东西!翻出钱包、名片夹、钥匙、手机与一些零钱。钱包里有一叠现金,一张身份证,几张银行卡、会员卡和名片。身份证的名字是董乐强,今年二十八岁。他把这些东西都摊在床上,问三哥:“这套衣服是眯眯眼在美食楼厕所打滚时穿过的?” 柳逐阳点头。 柳下溪推开小门,里面是浴室与厕所,空间不大有点拥挤。坐式马桶的盖子关着,旁边的垃圾桶很干净,没有任何东西。用磨砂玻璃隔开的浴室半开着,花洒没搁回架子上悬吊着,有点潮湿的毛巾斜搭在手巾架上。浴室旁边的洗手台上丢着男式内衣内裤,一瓶淋浴露横在地上从瓶口流了一些液体出来。 柳下溪走回卧室对其他三人说:“我想,被害者董乐强回到这里进了浴室洗澡,澡还没洗完,有人过来告诉他,酒吧里有人在闹事。他走得匆忙,连脏衣服里的钱包、钥匙和手机都没带走。也就是说,他出去时,这间卧室的门没关好。他走到舞池附近没去制止闹事的人,站在旁边看热闹,凶手出现在他身后行刺他。现在有几个疑问,是谁砸了他赔给小崔的奔驰?对方砸车的行为是泄愤吗?憎恨的目标是他还是小崔?是谁通知他酒吧有人闹事?谁是刺他两刀的凶手?苗二清昨晚去哪里了?餐馆老板闹事是偶尔还是预谋的前奏?三哥,你昨夜目击到一个戴着头盔骑着摩托车的人手里拿着金属细棍砸车……对方的身高、体型看清楚了没有?” 柳逐阳歪着头回忆,对方穿着雨衣看不清他的体态,唯一可以确认,那是一个男人。 小成替他回答:“砸车的人身高约一米八三,体型偏瘦,身穿墨绿色的雨衣。” 柳逐阳扬起左掌,说:“我记得小崔的发小瘦高个好像有一米八三,他很讨厌眯眯眼。小崔另外一个发小是矮西瓜,听小崔讲,眯眯眼把矮西瓜的公司给吞了。” 清荷说:“他们既然是小崔的发小,昨晚应该在美食楼参加寿宴。” 柳下溪想了一下,说:“三哥,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你去问小崔。”小崔提过他们的名字,柳逐阳没记住。 小成回答:“高的那个叫海民,矮的叫王林。” 他们走出酒吧,付处长和小崔站在门外抽烟,守在附近的警察跟他们聚在一起闲聊。见到柳下溪付处长丢掉手里的烟朝他走过来,朝他点了点头。柳下溪会意,跟着他身后离开大家的视线。付处长压低声音问他:“看了现场,你有什么看法?” 柳下溪没有马上回答,取下手套仔细叠好用胶袋装着放进口袋。 付处长瞧着他不慌不忙的动作,眉头皱了起来,接着又问:“有新的发现?” 柳下溪说:“能不能让我参与这件案子的侦破?” 付处长一怔,过了片刻才说:“我只能私下给你提供协助。” “也行。我想去董乐强的家看看。” 眯眯眼的家离侠道酒吧有十几分钟的车程。邹清荷跟柳下溪上了付处长的车,小崔没开车过来跟柳逐阳他们同一辆车。 车上,付处长跟柳下溪说,董乐强两个月前才搬进新居,那里是他出资新建的住宅小区,房子已经卖完了。他没搬进新居之前跟苗二清在酒吧里同居,后面只有他一个人搬走,外面传出两人即将分手的谣言。 清荷好奇地追问:“那是谣言吗?” “谁知道。”付处长冷笑道:“当年董老板的父亲住院,苗二清是医院里的护士,可没把他们父子俩看在眼里,呼呼喝喝态度很差。没人想得到董老板有了钱后,会拼命去追求苗二清。两个人在一起后没人看好他们能长久。” 柳下溪问:“董乐强的父亲是怎样的人?” 付处长摇头,“没见过。董老板发财之前,不起眼,认识他的人很少。” 柳下溪继续问:“听说他父亲去世,他还在外地打工,是谁帮他处理他父亲的后事?” 付处长摇头,“不知道。” 清荷说:“我想,可能是昨晚带头闹事的一味源餐馆老板。” 眯眯眼住在小区中间那一幢的七楼,这一楼只有他这一家住户。到了门口,门锁着,付处长摆了摆手,说:“进不去。” 柳下溪戴上干净的白手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胶袋,里面搁着一串钥匙。回头瞧了瞧惊讶盯着他的付处长与小崔,耸耸肩,说:“董乐强昨晚在苗二清的卧室换过衣服,这串钥匙在他外衣口袋里。”看了一下锁孔,他的右手食指旋转着钥匙圈,转了几个圈选定其中一枚去开门,插入后转动钥匙,门立即打开了。 按灯,灯亮了,灯光下的客厅很大,很空,只有一组麻黄的布沙发和摆放电视机的地柜。墙很白,墙上没有任何装饰物。客厅的东南方有一个圆弧形的大阳台,阳台外安装一米高的栏杆,栏杆内围着落地玻璃,阳台上摆着两人位的小餐桌,餐桌上摆着玻璃烟灰缸,里面装满了烟蒂,旁边还搁着一包没开封的香烟。柳下溪查看了一下烟蒂,都是同一个牌子。 清荷进了厨房,眯眯眼家的厨房很大,厨具齐全都很新,没被使用过,灶上有灰尘。洗卫间很干净,只有男式用品,牙刷只有一只。 柳逐阳进来后立即坐在沙发上,突然皱着眉头站了起来,他瞧见沙发上有许多脏印迹,这些印迹只要是成年的男人都懂。跟在他身后的小成瞧了瞧沙发,扭过脸偷笑,无意中看到小崔的脸色很难看。小崔发现小成在看他,脸上立即堆出虚假的笑容。 室内的其他房间全锁着,柳下溪用钥匙打开其中一间,里面只有一张供桌,摆放着一对男女的黑白遗照,遗照前面放着香炉与几盘水果。柳逐阳跟在下溪身后,瞧了瞧女人的遗照,觉得她跟眯眯眼长得很相似,应该是他过世的母亲,旁边那张脸带死相的中年男人肯定是他死去的父亲。左边的房间是主卧室,靠窗摆着超大的双人床,床上用品一律是深蓝色,床尾垃圾桶里丢着一些脏纸巾与套子。床头柜上搁着半包香烟与烟灰缸还有纸巾盒。柳下溪觉得床头很厚,发现床头后面有暗柜。打开一瞧,怔住了。跟在他身后的柳逐阳与邹清荷见他的表情古怪,凑过来一瞧,哈,里面的东西他们都认识,牌子虽然不同,作用相似,自家常备的某些用品。难道说眯眯眼是双插头?柳下溪耸耸肩,把床头复位。这间卧室也很大,摆放着超大的床与组合衣柜还余留很大的空间,打开衣柜一瞧,里面是清一色的男装。 第63章 一夜暴富之谜-11 柳下溪打开最后锁着的那扇门,是书房。深蓝色的组合大班桌上搁着电话与电脑还有装满了笔的笔筒。靠墙摆放着同色系的大书柜,书柜里的书籍多数是史书、金融、经济、经管管理类,最引人注目的是占据很大位置的二十四史。摆在书柜最上一栏有一本红色的证书,柳下溪拿下来一看是董乐强的夜大结业证书,发证学校在深圳的福田区,由此可以判断董乐强外去打工的地址在深圳。大班桌上很干净没有任何纸张,旁边的垃圾桶也是空的。书房里的所有抽屉都锁着,看来这位董老板是保密主义者,讨厌把自己的东西摊在别人眼前。 柳下溪看了下手上的那串钥匙,试了一下没使用过,打不开任何抽屉。回头瞧了一下,付处长正站在门口监视他,好像怕他会摸走室内的东西。柳下溪朝跟在身边的清荷使了一个眼色,清荷会意,走到门口,付处长侧身让路。清荷走到他身边笑着说:“付处长,口很渴,我对这附近的环境不熟悉,能不能请你带路买点饮料喝?”其实眯眯眼家放在厨房里的冰箱有矿泉水,这借口真烂,想支开他的借口不好找,希望他不是一个固执己见的人。 付处长不是笨蛋,知道对方想支开他,开口想拒绝,对方闪着一双吓人的大眼睛,脸上写着无法让人拒绝的真诚。回头瞧了一下坐在阳台餐椅上的小崔,收回视线时与站在客厅里的小成目光相撞,对方的视线像是冰凝成的刀尖。这视线令他打了一个寒噤,从小崔口中得知这几个人的来头很大,不要得罪他们,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他扭过头,瞧了一下书房里的柳下溪和柳逐阳,扬声朝小崔喊道:“小崔,我出去一下。” 小崔正望着窗外,听到付处长叫他,回过头来朝他点了点。 邹清荷发现灯光下小崔的脸色很差,想起自己还在老家时,把他当成嫌疑人,心里有点内疚。回头见三哥在书房里抱着手臂走来走去,闲闲地没事可做。轻声对他说:“三哥,过来一下。” 柳逐阳走过来,扬着左掌笑道:“要我陪你去?丑话说在前面,我受伤了,不会帮你提东西。” 清荷瞧着他左掌上刺眼的白色纱布,嘴无意识地抽搐起来。三哥左手受伤,他问过小成,小成告诉他三哥的左掌是在急救眯眯眼时被咬伤,幸好牙洞不深没咬断经脉,手不会废掉。很想看看他掌上的牙齿印,不知道齐宁看到三哥的左掌有什么反应……驱散胡思乱想,悄悄地指了指小崔对三哥说:“你陪他说说话。” 清荷和付处长出去后,柳逐阳瞪了一眼小崔,走了过去,把新买的香烟丢在餐桌上。小崔见他坐在对面,勉强地朝他笑了笑。 柳逐阳不高兴地伸出右手五指直接叉在他脸上,说:“别笑了,难看。” 小崔收起假笑,叹了一口气,拿起柳逐阳丢在桌上的香烟盒子,取出一支叼在嘴上,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逐阳也取出一支叼着,说道:“借火。”轻拍小崔的手背,让他靠过来一些,把头凑过去,两支烟头相碰,猛吸了几口,烟点燃了。 点燃烟后,逐阳屁股蹭着餐椅往后移,靠住墙,双腿跷起搭在餐桌上。 小崔先是愕然地看着他,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柳哥,你跟传言说的一样。” 柳逐阳挑眉:“传言说了些什么?” 书房里,柳下溪见付处长被清荷支开,小崔又被三哥拖住。立即关上房门拿出自己的开锁工具撬抽屉。电脑下的大班桌抽屉都是一些翻版的黄片;第二个抽屉都是商业合同,翻翻翻,看不出问题;第三个抽屉装着公司帐本与营业报表,第四个抽屉也是一样的东西。大班桌的抽屉都被他翻过,没找到值得注意的东西。他把抽屉复位,小心锁好。走到书柜前取下二十四史,书后的档板颜色不一样,敲了敲,回音不同,用手去推这块档板,可以推动。推开挡板立即看到后面有小型的保险箱,看了一下,发现保险箱使用的是六位数的密码锁。柳下溪掏出董乐强的身份证,以他的生日号码来开锁,第一次尝试……失败了。第二次把他的数字反过来尝试……再次失败。弯腰看了看他书柜底下的抽屉,撬开一看里面是排列整齐的文件夹,噫?文件夹下有一张过了塑的黑白照。拿起来一瞧,是董乐强初中毕业集体照。找到了,跟身份照上的相片相像的少年站在最后一排,眉毛淡淡的,眼睛狭长,表情很严肃。站在他左边手搭在他肩上的少年有点眼熟。柳下溪笑了起来,他相信自己的视力,站在董乐强左边的少年就是年少的小崔,原来他们是初中同学。 柳下溪打开房门,把小成叫进书房,问他:“能打开密码保险柜吗?” 小成摇头,上前看了看镶在书柜后面的保险箱,说:“开密码锁不是我的专长,如果你一定要我打开,只能爆破它。” 爆破?过激的手段……难道小成身上带着微型炸药?柳下溪耸肩,他能打开密码锁,需要有工具辅助,可惜那些工具放在北京的家里。沉吟了一下,对小成说:“请帮我问一下小崔的出生年月日。” 小成没表情的脸突然浮出诡异的无声怪笑,小声说:“他们……” “嘘!”柳下溪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笑着解释:“只是猜测,别说出来。” 小成扁嘴,小声讽刺他:“狡猾的家伙,跟齐长官一样。” 这个评语柳下溪不接受,他自认狡猾的程度比不起齐宁。 小成接着又说:“他的生日我知道。齐长官担心他接近三少另有目的,派人彻底地调查过他。” 柳下溪有了小崔的生日数字,看着密码锁,没有立即行动。这将是第三次尝试,如果错了,可能得采取其他的手段才能打开保险箱。思考了一下,把小崔的生日数字反过来使用……有戏,第一个号码正确……呵呵,全部正确!保险箱打开了,里面有捆扎在一起的信件,有现金,有银行存折与户口本。户口本是新办的,户主董乐强,其他都是空白页。柳下溪把捆扎着的信件拿出来,数了数,有十几封。全部是从勤城寄往深圳的信件,信封的笔迹显示这些信是同一个人写给在深圳的董乐强,信封上没标明寄信人的名字,写着“内详”。他把信封摆放在大班桌上,选了第七封信抽出里面的信纸,快速阅览信件内容。接着又从第一封信开始看,看完所有的信件后摇头微笑,“这两个人真是胆大包天!” 小成好奇地问:“写了些什么?” 柳下溪轻拍信纸,说:“凭这些信可以破解董乐强一夜暴富的秘密。小成,能不能把这些信的内容拍下来?” “可以,我带了相机。”小成立即从高高鼓起的工装裤口袋里拿出微型相机,动作娴熟地把信件内容拍了下来。 拍好后,柳下溪把信件装好,按顺序捆扎放回保险箱,锁好,把档板推回原位,放好二十四史。打量了一下书房,看不出被人翻过的痕迹。满意地对小成说:“信件的事先别跟我三哥说。” 小成点头,想了一下说:“这件事我需要向齐长官报告。” 柳下溪沉吟了一下,脱下左手手套轻捶额头,说:“齐宁应该不会干涉地方上的事……闹开了,很难收拾。” 他们打开书房的门走出来,柳下溪把门锁上。清荷还没回来,三哥在阳台上跟小崔在聊天。柳下溪朝他三哥扬手,“三哥,我们走了。” 小崔走在最后,悄悄地观察柳下溪与小成的脸色,在他们脸上没发现任何异状,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下了楼,柳下溪打电话给清荷,问他在哪里。 “柳大哥,我已经点好菜了,快过来吃饭。你们走出小区后,左边三十米,往右拐第三家湘辣园餐馆,没想到能在这里吃真正的湘菜。”光买几瓶饮料拖不住付处长很长时间。正好肚子饿了,要他带路找味道不错的餐馆。河南这边的人口味与生活习惯跟他不一样,喜欢吃面食,卖米饭的餐馆不多。幸好有付处长当向导,很快找到合口味的餐馆。 吃完饭返回宾馆的途中,付处长问柳下溪:“有收获吗?” 柳下溪摇头,想了一下,对他说:“明天上午请你招集昨晚酒吧所有当班的服务员。中午请帮我安排一下,我想见见苗二清和一味源餐馆老板。” “好。”付处长点头答应。 到了宾馆后,小崔看到取下手套的柳下溪左手无名指上戴着跟大眼睛青年同一款的戒指,把自己订的503(501的隔壁)让给了他们,他自己则新订了502(501的对面)号房。 第64章 一夜暴富之谜-12 柳下溪把小成拉到一边,嘀咕了几句;接着又悄悄地跟付处长说了一会儿话。等柳下溪说完,付处长扫了小成一眼,不情愿地带着他离开了宾馆。 放好行李,柳下溪走进隔壁三哥的房间,小崔在三哥的房间里,两人悠闲地喝着茶正聊得热闹。见他进来,逐阳笑着说:“老六,小崔以前到北京去过蓝色火焰(逐阳开的酒吧)喝酒。” “呵呵,真巧,他以前见过你。”柳下溪耸耸肩,倚在电视柜前,笑道:“原来认识你的不是他父亲,是小崔本人。” 听他这么一说,小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张嘴想分辩。柳下溪装着没看到他那不自然的表情,继续说:“小崔,今晚请带我们去开开俱乐城,叫上你的朋友海民与王林。” 小崔一怔,不明白为什么要叫上他的那两位发小,迟疑了一下点头,“好。” 柳下溪继续问他:“他们昨晚参加你父亲的生日宴吗?” “他们白天在美食楼帮忙……海民说晚上有事不过来,王林在美食楼帮忙招呼客人。” “海民有摩托车吗?” “有。”小崔认真回答柳下溪的提问,脸上挂着疑惑。他觉得柳下溪怀疑海民是捅董老板暗刀子的凶手……立即想起昨夜在酒吧的经历,董老板被人刺了两刀,鲜红的血止不住,不停地往外流……自己手上有着血的温热以及沾稠感,鼻子嗅到血的腥味;看到小成处理伤口时的冷漠,飞针引线缝补伤口,仿佛在缝补破了口子的烂衣服。他想不明白昨晚在现场为什么没吐,回家洗澡,在浴室里吐得一塌糊涂。难受感立即涌上来,忍不住想吐。捂住嘴,眉头拧了起来,站起来往洗手间跑。 柳下溪比他的动作快,拉住他的胳膊,低声对他说:“忍住!”随即扬声喊道:“清荷,拿辣椒萝卜过来。” 小崔摇头,不能说话不能张嘴,涌到咽喉处的东西会喷出来。 “来啰。”清荷“咚咚咚”地从房间里跑过来,手里捧着从老家带来的辣椒萝卜。见小崔狼狈的样子,明白他要呕吐,连忙把盖子揭开,用筷子挟了几根辣萝卜条塞进他嘴里。 小崔不能吃辣的,被清荷强行塞进嘴里,嚼了两下,辣得大口喘气。强行吞下,立即被辣味呛得眼泪与鼻水一起往下狂流。忍受不住这种摧残,如同生命遭受威胁的狂牛,不知从哪里生出的蛮力,挣脱柳下溪的手奔向了洗手间。 “我要吃。”看到辣萝卜条,柳逐阳的眼睛亮了。他很喜欢吃这个,跟市场上买的不一样,南水县出品的辣椒萝卜晒得很干,很辣很脆,还带有萝卜的清甜,口感非常好。从清荷手里夺走它,用牙签挑起来吃。 小崔走出洗手间后,猛灌了两杯茶,意外地发现,他不呕吐了。见柳逐阳津津有味地吃着辣萝卜条,想起刚才辣辣的口感身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柳下溪对他说:“去隔壁房间,我有话要问你。” 进了503,邹清荷把门关上。小崔坐下,对他们说:“你们错了,海民不是捅董……眯眯眼的凶手。不可能是他,昨夜我在酒吧没看到他。” 柳下溪说:“我怀疑是他砸了你的那辆奔驰。” 小崔皱眉,捏拳捶打桌子。 柳下溪坐在床上看着他,笑着问:“你们几个是初中同学吧。” “我们三个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 “董乐强呢?” “初中同学。他家里很穷,没钱供他读高中。” “六年前你大学毕业后回到勤城,那时董乐强的父亲正在生病,急需一笔数目不小的钱住院,那笔住院费是你借给他的吧。” 小崔愕然,这件事只有他和董乐强知道,董乐强躺在医院昏迷不醒,他又没说,柳下溪怎么知道的?想起柳下溪先前搜查过董乐强的家,不由得脸色发青,难道董乐强把这些事记下来被柳下溪看到了? “你父亲在勤城很有影响力。但是,勤城不富有,不安于现状的年青人纷纷往外跑。你也是向外发展的一员,你去了北京,而董乐强为了还那笔住院费,抛下病中的父亲去深圳打工赚钱。对你们而言,外面的世界并不好混。一年后,无所作为的你回到勤城,琢磨着如何利用父辈的关系网赚钱。你很谨慎不敢明目张胆地行动,怕给父辈惹来麻烦。你写信把自己的计划告诉远在南方的董乐强,你知道他有才能却被环境限制,劝他不要急着还钱,少打工去读夜校充实自己,学企业管理将来可以帮助你。你对他有恩,他相信你。他原本就很聪明,按照你的计划一步步行动着。你是一个很矛盾的人,有谨慎胆小的一面也有胆大疯狂的一面。后来,董乐强的父亲死了,他成了孤家寡人,为了执行你的计划,他决定抹除过去重新开始。你利用关系网,贷了一大笔无息巨款给他带去深圳,让他在那边呆上一段时间,他动用其中的一部分钱杀入深圳金融市场,小有收获。而你在勤城为他造势,故意夸大他手上拥有的金额,把他神化。等他衣锦还乡后,鼓动市里的官员拉拢他,主动邀请他投资振兴城市经济,答应给他最优厚的条件。你们玩弄着折东墙补西墙的把戏,蚕食着银行贷款与一些不明真相的小投资者,搞了一个空壳子的上市公司,短短两三年把他塑造成年轻的亿元富翁。董乐强的确很有经商的天份,短时间内,他成功地完成了你的计划。可惜,他不甘心自己辛苦经营公司赚到的大部分利润送给你;而你,也渐渐地觉得控制不住他了;你们的合作因利益分配产生了裂痕……” 小崔惊恐地盯着柳下溪,双手与膝盖在抖动。清荷摇头,给他倒了一杯水,他没握住水杯,杯子跌落在地上,他被杯子摔落的声间给吓住了,站起来,颤抖着舞动双手,“不,不是我,我没有杀他。” 柳下溪皱眉,轻喝道:“坐下!” 小崔乖乖地坐下来了,抬着慌张的脸,不安地看着他。 柳下溪问:“为了控制他,你做了什么?” 小崔摇着双手,“我什么都没做。” “不想放弃会下金蛋的他,为了修补出现裂缝的合作关系,你孤注一掷上了他的床。” 小崔的脸由白转青然后变红了。看他的表情,柳下溪知道自己的推测正确。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小成打过来的,小成说:“海民承认是他砸了眯眯眼的奔驰。他在追求开开俱乐城的红牌领班任开颜,可惜对方被眯眯眼的钱迷住,对他很冷淡。昨天晚上他跑去找对方,对方因眯眯眼没带她去参加寿宴,心里不高兴,不理他。他返回家里拿了金属棍跑到美食楼的停车场砸眯眯眼的车泄愤,砸了奔驰,心里舒坦了,回家喝了点小酒睡着了。送一个好消息给你,小崔要结婚了,女方的父亲也是当官的。” 挂了电话,柳下溪对小崔说:“海民已经承认是他砸了你的奔驰。” 小崔摇头,他没心情理那辆被砸的车子。 “听说你要结婚了。” 小崔没回答,他的双眼失去了神采,仰起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柳下溪继续说:“昨晚到了酒吧,董乐强让你去苗二清的卧室换裤子与鞋,没多久他也进去了,你们……” 话已经说开,没什么好隐瞒的。小崔收回视线,苦笑着对他说:“我们又吵架了。当时我觉得门外有人偷听,打开门,见到人影一闪。我想,偷听的人应该是小成。” “任开颜不是本地人吧?” “她是开开俱乐城从外地高薪挖来的。”小崔愁眉苦脸,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双手说:“我没有杀他。” 清荷不满地瞪他,“为什么不去医院看他?害怕别人知道你们的关系?” 小崔摇头,“你们不懂我的心情。” 清荷冷笑,“你太自私!” 柳下溪站了起来,走到清荷身边按住他的肩膀,微笑着朝他摇头,问小崔:“你们的关系别人知道吗?” “我跟他合作的事,我爸知道。其他的事……他不知道。”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你担心也害怕是你父亲派人杀他的吧。” “不会,不是我爸……”小崔猛地站起来,眼神再次露出惊惶的神色。“我爸怎么知道我们会去侠道?” “如果指使者是你的父亲,一切不合理的因素都可以得到解释。酒吧服务员为什么不马上关闭大门?因为动手行凶的人就是其中一位服务员。凶手为什么要凶器藏在苗二清房间?因为方便,凶手了解酒吧的环境,也清楚苗二清与董乐强可能会分手。警察与救护车为什么会来得如此迟?他们被你父亲拖住了。” 第65章 一夜暴富之谜-13 柳下溪接过清荷递过来的矿泉水喝了几口,盯着小崔问:“小崔,你父亲不准你去侠道酒吧,不准你跟董乐强私下接触,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小崔颓唐地坐下,抱着头说:“董老板前一段时间找我爸单独谈过。从那以后,我爸不准我跟他私下接触,也不准我去侠道。他们没告诉我谈话内容。” 柳下溪问:“什么时候的事?” 小崔没有立即回答,抬起头朝清荷伸出手,“有烟吗?” “等一下。”清荷离开去柳逐阳房间拿烟。他走过去一看,三哥正躺在床上跟聊电话。瞧他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肯定是在跟齐宁煲电话粥。他拿了搁在茶几上的香烟与火机,朝三哥扬了扬。柳逐阳看到,挥左手表示知道了。 小崔猛吸着香烟,情绪稳定下来,说:“是一个月前的事,那段时间正是柳哥带着一大群人出入勤城的娱乐场所。我以为……” 清荷坐在柳下溪身边,看着小崔嘴上的香烟飘出烟雾弥漫在他脸上给人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柳大哥说得对,小崔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即懦弱又疯狂……叹了一口气,说:“你以为三哥带来的人是针对你们来的调查小组?” 小崔苦笑,喃喃地回答:“没错。”突然在家乡看到远在北京的高干子弟柳逐阳带来一群气质迥异的年青人,横扫市里的娱乐消费场所。心里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有风吹草动就以为别人针对这个秘密。他很惊慌,忍不住怀疑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催促董乐强填补以前留下的漏洞,没想到董乐强以此相挟,要他退婚,要他向家里出柜搬去跟他一起住。董乐强比他有行动力,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直接找父亲谈话。这两个人都不肯告诉他谈话内容,从父亲的态度可以看出,他们的交涉失败了。父亲是一个老谋深算城府极深的人,而董乐强也不再是弱势者,夹在他们中间的他,很为难。董乐强不是笨蛋,为什么不明白跟父辈们撕破了脸,想要继续在勤城发展一定会遭遇强大的阻力…… 柳下溪打断他的沉思,说:“前天晚上你遇到我三哥,很惊讶,不明白他来勤城的目的。恰巧第二天你父亲生日,你以为三哥突然出现是针对你父亲。你送三哥到宾馆后回到家中跟你爸提起过三哥的事,告诉他三哥想去侠道酒吧喝酒。你父亲怀疑是董乐强在搞鬼……当天晚上你偷偷从家里溜走去了董乐强家商量对策,希望他帮助你套三哥的话。董乐强得知三哥住在他曾经工作过的一味源餐馆对面,常去餐馆吃饭,也怀疑三哥来勤城的目的。昨天下午特意守在餐馆里想找机会认识他,他们独处的时间很短,加上三哥不喜欢跟陌生人交谈,他们搭不上话,没过多久餐馆老板回来了。董乐强见失去机会,离开餐馆跟守在附近的你会面,你们约好等寿宴结束后带三哥去侠道。没想到三哥讨厌应酬,不愿意跟你父亲过多接触,你们更加怀疑他的目的。你和董乐强决定先带三哥离开直接去酒吧,董乐强进了厕所堵住三哥,装病,给三哥制造溜走的机会。那时外面下大雨,他相信三哥无法独自离开。等你们出来,看到三哥站在走廊里,你们三个人一起离开到了侠道。”说到这儿,柳下溪停下来喝水。 小崔没说话,垂着眼睑看地面。 柳下溪看了他一眼,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放在清荷手上,继续说:“你父亲觉得董乐强是他仕途上的阻碍,担心他跟目的不明的三哥联络上,早就有心除掉他。你们进了侠道酒吧,他埋下的棋子通知了他,他吩咐棋子动手。这个棋子挑中了常借酒装疯调戏女性的一味源餐馆老板,在他酒里下了药。药与酒精夹杂在一起很快生效,餐馆老板开始闹事,棋子借机把渗有药的酒杯扫落在地上,见事情逐渐闹大,棋子偷偷藏了一把水果刀跑去通知董乐强,顺手偷了苗二清的手套。董乐强赶去闹事现场,趁着混乱,走在他身后的棋子一手掩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拿着刀子连捅了他两刀。棋子得手后没有急着逃跑,从后面支撑着董乐强的身体,左手掩住了他的口鼻,觉得他不行了才松手。他一松手,失血过多呼吸微弱的董乐强立即倒在咪凤身上,被咪凤发现异常。这时,棋子已经走开了。三哥和小成赶了过来,三哥吩咐关吧门,客人往外跑,棋子乘机往里走,把凶器与手套塞到苗二清的床垫下,接着赶回现场给施救的小成当帮手。他行凶时身上应该沾有少量血迹,为了掩饰他才特意去帮忙。由于他是酒吧里的服务员在现场走动并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帮忙的过程中,沾到被害者的血迹掩盖了行凶里染上的血迹。” 小崔摇头,找不到话反驳,喃喃低语:“这……太牵强了……”他只记得有两个年轻的服务员帮助小成按住董乐强的双手,想不起他们的脸。 清荷问柳下溪,“有证据吗?” 柳下溪胸有成竹地说:“今晚凶手会自动跳出来。” “噫?”邹清荷托腮沉吟,过了一会儿问他:“你是说,凶手会再次对眯眯眼下手?” 柳下溪没回答他的话,看着小崔说:“小成跟我说过,主动给他打下手的其中一个服务员身上有血腥味。当时小崔问‘有没有人看到董老板出事时谁站在他的右边’?就是这个服务员说‘暗中捅刀子的人肯定逃走了,不会傻到等警察来抓’。我认为他就是行凶的人。” 清荷好奇地问:“小成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小成跟付处长一起离开,我曾问过他当时在现场的服务员谁的行为最古怪。” “原来如此!”清荷恍然大悟,柳大哥心中有数,已经锁定嫌疑人了。看表,快晚上十点了。瞄了一眼垂着头的小崔,附在柳下溪耳边小声问:“凶手还没跳出来,当着小崔的面把这些事说出来会不会不妥当?” 柳下溪的大头磕了磕清荷的脑袋,回头朝他笑了笑,接着也看了一下手表。 清荷明白了,柳大哥故意拖着小崔,不让他找到机会单独跟父亲联络;付处长那边有机灵的小成跟着。如果小崔的父亲真的是幕后指使者,他没弄清楚三哥来本地的目的,加上小成身为三哥的保镖,给眯眯眼施急救时露了漂亮的手法,使三哥的身份更加神秘;自己跟柳大哥突然出现,要求参与调查这桩凶杀案,其目的不明;眯眯眼又没死,威胁没有解除。所有的事情加在一起促使局面更加混沌,这样一来带给他很大的心理压力,容易作出有偏差的判断,铤而走险想彻底地封住眯眯眼的嘴。 柳下溪问小崔:“晚上医院的探视到几点?” 小崔小表,说:“医院有规定,晚上十点后探病的人不能留在医院。你们准备去看董老板?”他心情很糟,他的确担心父亲就是幕后指使者。更可怕的是,柳下溪的话绝大多数正确。昨晚警察赶到现场,并没有把他带去派出所,付处长吩咐刑警开着警车送他回家。刚进门,守在门口的母亲扬手给了他一巴掌,骂他这个独生子居然不给父亲祝寿,抛下自己的未婚妻跑去酒吧鬼混惹事上身。他在浴室吐了,差点晕了过去。回到客厅喝水,遇上刚回家的父亲,看到父亲正跟某人打电话,脸上露出阴狠的表情,见到他立即把电话挂断。顺手拿起地拖朝他丢过来。他觉得呆在家里很窒息,喘不过气来。打开门逃了出来,走到伦南宾馆,得知柳逐阳他们还没回来。心里很不安,没有睡意,也不敢去医院看董乐强,独自在街上游荡到天亮。 “咚咚咚”有人踢门,“喂!老六,干嘛把门给锁了?” 清荷把门打开。冲进来的柳逐阳扬手捶了一下他的头,嘴里说:“老六,电话。” 柳下溪后仰,扬手接住三哥甩过来的手机。齐宁在电话里取笑他:“这么早就在办事?柳老六,在外面悠着点,注意影响,那家宾馆的墙壁很薄。” 柳下溪磨牙,“甭废话!什么事?” “我明天中午过来,你们先把回北京的机票订好。对了,听小成说酒吧的杀人案你已经知道谁是凶手,等着收网……剩下的事你别理,由他们折腾去。小成已经把拍下的信件递交上去,很快会有专案调查小组来勤城。听说省里早就注意到勤城市的经济发展有异常,留意着他们。不过,没有人检举才没有办法出动调查专员。” 柳下溪抓头,扫了小崔一眼,见他盯着自己,站起来去了洗手间,关上门对齐宁说:“如果董乐强不合作,调查起来很难。” 第66章 一夜暴富之谜-14 “嘿嘿。”齐宁在电话里头让人头皮发麻的奸笑,“你不觉得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垂危者比虚假的合作者更有利于调查?听说他很鬼,心眼多,就算他不合作也没关系,我会派人协助调查小组调查。等着瞧,一定会把他们的底细全摊在阳光下晒。” 柳下溪说不出话来。心想,齐宁如此的热血沸腾,是不是因为三哥手受伤了?他不知道,齐宁因三哥带着学员们高消费实习被辞退教官的职务,心里窝了一把火,对“钱”特别敏感,不经意间心中长出一棵歪歪斜斜的“仇富”苗子,憎恨着巧立名目中饱私囊赚大笔的混蛋们。本来地方上的政事、经济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偏偏要横插一杠子,认为地方也应该跟他们一样又廉又俭。既然大家都是吃公家饭的,凭什么那些家伙肥头大肚,过一个五十岁的生日搞成市宴,而他们这些搏命站在最前线的士兵就得勒紧腰裤三餐不济? 柳下溪躲在洗手间跟齐宁聊电话,聊了一会儿,走出来把手机还给三哥,对清荷说:“我有事出去一下。” 室内,柳逐阳见小崔垂头丧气精神不振,走过来轻踢了他两脚。小崔看着他苦笑,以为柳逐阳讨厌他。 其实他误会了,柳逐阳这个动作表示认可他,对他有亲近之意。 熟悉三哥的清荷笑了,见小崔露着尴尬的笑容,知道他误会三哥了,微笑着解释:“三哥在酒吧里见你为眯眯眼担心,一心想救他,对你很有好感。”清荷觉得不轻易关心别人的三哥还不知道小崔与眯眯眼之间有着复杂难言的关系。 小崔觉得邹清荷更容易沟通,问他:“小邹,为什么柳下溪一口断定凶手就是酒吧里的服务员?其实当时的情形很可能是跟董乐强有仇怨的人动的手,行凶后栽赃给苗二清,接着逃走了。” 清荷摇头,想了一下反问他:“你进苗二清的卧室换拖鞋,房门是锁着的吗?” 小崔回答他:“是锁着的,董老板给了我钥匙。” 清荷点头,表示明白了,说:“我想,柳大……柳下溪看到现场后立即判断凶手就是酒吧里的服务员。凶手如果不拿苗二清的手套行凶,不栽赃给她,有可能你说得对。其一,酒吧鱼龙混杂,我觉得苗二清跟注重隐私的眯眯眼交往过,平时一定习惯了锁房门。凶手把凶器还有沾血的手套放进苗二清卧室的床垫下,这表示他栽赃前已经知道苗二清的房门没关。他敢大胆地栽赃给她,肯定知道苗二清那时已经离开了美食楼,以为她直接回到酒吧,这表示凶手在美食楼有同伙。凶手能拿走苗二清的手套并栽赃给她,可以推测出凶手熟悉酒吧里的环境,清楚苗二清的事,知道她与眯眯眼的感情出现裂痕,也知道苗二清曾扬言要杀掉眯眯眼。 “其二,眯眯眼昨晚受到邀请前去参加你父亲的寿宴,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酒吧,如果是跟他有仇怨的人想杀他,不会选择昨晚埋伏在酒吧里等机会;眯眯眼跟苗二清关系变差,他来酒吧的次数应该减少,想杀他不如埋伏在他最近常去的开开俱乐城。其三,这是一场有计划的谋杀。首先闹事的一味源餐馆老板呕吐物里含有兴奋剂,可以推测有人在他酒里下了药。昨晚酒吧的客人很多,凶手为什么单挑他下药?因为凶手知道餐馆老板酒品不好,容易引人纠纷;加上餐馆老板跟眯眯眼有旧谊,不会立即报警请警方来处理。酒吧里的纠纷升级,身为幕后老板的眯眯眼未必会到现场制止闹事。事发之前,眯眯眼在苗二清的浴室淋浴,并不知道有人在酒吧里闹事。综合这些情况可以推测出,是凶手把眯眯眼从房间里叫到现场,跟在他身后看到苗二清的房门没锁上,找到机会行凶,得手后栽赃给苗二清。他这一系列的行动没引起别人的注意,说明大家认为他在现场是理所当然的事,这样一来,他的身份呼之而出,是酒吧里大家都认识的服务员。他跟眯眯眼以及苗二清没有引人注目的私怨,没有人会怀疑他。” 小崔仔细听着清荷的推测,找不出疑点反驳。等他说完,问:“为什么一口咬定我爸是幕后指使者?” 清荷叹了一口气,怜悯地看着他说:“是你告诉我们的。” 小崔愕然,不敢置信地问:“怎么可能是我……告诉你们的?” “你在怀疑你父亲,很害怕这是事实。眯眯眼倒在你面前生命垂危,你们即是合作者又是……你却不敢去探病。心里累积着超负荷的压力,你的脸上写着失眠,肠胃造反抑制不住呕吐,你的身体如实反应了你的焦虑。你很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办,想逃避这一切。眯眯眼受伤,你逃到三哥身边,主动跟他提起你和眯眯眼是合作者,这本该是你极力想隐藏的事。无论你以何种身份,站在哪个立场,你的行为太失常了。” 小崔不敢看邹清荷,苦恼地抱住了头。 清荷摇头,继续说:“为什么会怀疑你父亲?理由并不复杂。先假设凶手在美食楼有同伙,这个同伙有一定的实权,巧妙地令警察和救护车迟来现场。假设与推理并不需要急着找出这个同伙是谁,我先设定这个同伙必备的条件:一,他需要有杀眯眯眼的动机;二,他一定知道你和眯眯眼去了酒吧,也看到苗二清离开;三,他在勤城握有一定的权力。眯眯眼现在是勤城的首富,在美食楼参加寿宴的人,想必其中有讨厌他的,恨他的,也有从他手上得过利的。我认为这些人当中真正想杀他的人并不多。我觉得,看到苗二清离开的人也许不少,猜出你们会去酒吧知情者可能只有你父亲。眯眯眼在美食楼装病,看到你们离开的人以为你要送他去医院,不会想到你们去了酒吧。筛选符合这三个条件的人,你父亲的嫌疑最大。” 话说得太多口渴,他拿起柳下溪喝过的矿泉水往嘴里倒。瞧了瞧小崔,见他双手僵硬地抱着头一声不吭。再瞧了一下三哥,他躺在床上根本没听自己讲话,玩着手机键钮,可能是在跟别人发短信息。他见清荷停下来不说话,视线从手机上挪开,催促道:“继续往下说。” 有了听众,清荷才觉得自己不是自说自话,笑了笑接着说:“至于你父亲的杀人动机……小崔,你父亲的杀人动机是你制造出来的。” 小崔惊愕地抬起头。 清荷继续说:“从一开始你和眯眯眼的‘发财计划’身后就有强力支撑者的影子,这个影子就是以你父亲为首的实权者。我也是做生意的,明了你们的计策。你们的计划非常大胆,想要成功需要有强大的金钱源助与缓冲环境,只有拿出大量的现金才可以取信于人。一旦公司成功上市,可以获取大量的游击资金。假设你们第一笔无息巨款从银行借出来摆在客户面前,吸引对方入股注资,再把贷来的款子抽离公司返回银行。只要银行内部的人把帐面做漂亮,巨款被挪动的痕迹可以消除。还有一种办法,不用拿出现金,直接由银行给眯眯眼制造假帐户。仅凭你,银行未必会买帐。眯眯眼能成功,其中少不了你父亲的协助。然而,你们的合作出现问题,除了利益分配产生的矛盾还夹杂着你跟眯眯眼的私情。你疑心三哥来勤城的目的,并把这个信息反馈给你父亲和眯眯眼。眯眯眼跟你们不同,他不迷惘也不害怕。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跟你在一起乘机摆脱你父亲的机会。他们摊牌了合作关系宣告破裂,由于彼此握有对方的把柄,不能直接击败对方,相互提防着。三哥再次来勤城,掩盖的矛盾再次爆发……不对呀,三哥,你上次是什么时候来勤城的?” 柳逐阳回答:“一个月前。”不满地加上一句:“关我什么事?干嘛总提到我?” 小崔直视着他问:“柳哥,你来勤城的目的是什么?” “上次来玩。这一次等人。”他说的是真话,最讨厌说谎骗人。 小崔得到意料外的答案,沮丧地拿他的烟抽。 十字路口,柳下溪上了停在路边的白色奥迪。车上小成握着方向盘,表情很悠闲,而坐在副驾位的付处长一脸焦躁,身上弥漫着火药味。 柳下溪笑着问小成:“怎么了?” 小成边开车边说:“刚才付处长想打电话,我手滑不小心把他的手机弄坏了,他很火大。我很好心地给他讲了一个故事,告诉他危船莫坐,危墙别立。柳老六,查到了,我们可爱的目标人物有杀人前科,五年前被崔兴龙保了出来。”指了指付处长,接着说:“这位付处长跟崔兴龙沾亲带故。” 第67章 一夜暴富之谜-15 “嗯。”柳下溪应道。 小成从车内镜里睨了他一眼,说:“你一定也不奇怪。” 柳下溪笑着耸肩,回答他:“董乐强被刺,小崔不打110报警,直接打电话给付处长;我们想去看现场,他把付处长叫过来;证明了付处长跟崔家走得很近。” 付处长回头看柳下溪,问:“你们是什么意思?怀疑崔局长跟董老板被刺有关?” “不是怀疑,是预防。为了杜绝一切可能性的存在。”小成抢在柳下溪前面说话了。 柳下溪笑了起来,小成灵牙利齿付处长说不过他。白色奥迪慢慢地驶向医院,小成走走停停,车速很慢,他常常去看腕上的手表。柳下溪知道他那块手表是特制情报通讯用品功能强大。眼看医院就要到了,小成把车停下,回头对他说:“目标还躲在医院门口附近的树丛里,万一他不进去转身回家,我们今晚只能先撤退。” 柳下溪笑着摇头,说:“今晚肯定会行动。” 小成问:“你的信心从哪里来的?” “为了保住儿子,做父亲的已经没有退路了。经济犯罪判刑不轻,他们触犯了多条罪名,牵涉的金额数目不小,严查严办,起码得判十年以上。” 小成摇头,“这群傻子,故意跟法律做对。明知道是错的还要以身涉险。”瞄了一眼正在抽闷烟的付处长,说:“这跟有烟瘾的人知道抽烟危害健康还是离不开香烟有点类似。” 见他把话题扯在自己身上,付处长这烟抽得更郁闷了。 小成双手包着后脑勺,靠着背椅继续说:“他们尝到甜头的次数太多,成为嗜好甜食的人,要他们突然戒掉很难。再说已经吞下肚的东西吐不出来,只能把甜食的来源抹除,装成一副从没吃过甜食的模样。” 柳下溪笑着点头。这时小成的手表发出细微的“嘀嘀”声,他瞄了一眼手表,坐直身体对柳下溪说:“董乐强醒了,接着又昏了过去。”他举起望远镜盯着医院附近,过了十几分钟,蹲在暗处的目标人物鬼鬼祟祟地移动了,乘人不注意,他溜进了医院。 十几分钟前,高级单人病房里,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董乐强突然睁开了不大的双眼,连眨了数下,似乎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手动了动,碰到了某人的头发。 “董老板,您终于醒了。”守在他床边的任开颜流着泪抓住他的手惊喜地叫了起来,连忙按呼叫铃。护士和医生推着移动病床进来,上前取下他脸上的氧气罩,把他搬到移动病床上,推出了病房。躺在移动病床上的董乐强扭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声音沙哑地问高举着吊瓶的女护士,“小,小崔呢?” 戴着蓝色口罩的女护士看了看跟在身边泪眼汪汪双目红肿的任开颜没说话。 “董老板……”任开颜黯然地停下脚步仰头看走廊里的节能日光灯,过了片刻,轻叹了一声,上前去追移动着的病床。 他们离开后,这间单人病房进来一个男人,他把门虚掩着,把关掉开关的氧气重新打开,关上病房里的灯,鞋子也没脱直接躺上病床,把氧气罩罩在脸上盖好被子。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被悄悄打开,有人探头往里望,确认室内只有床上的病人。蹑手蹑脚走进来,轻轻关上门,踮着脚尖走到床边。没开灯的室内昏暗,他在等眼睛适应黑暗,看清楚床尾搁着一个枕头,拿起来拧在手里走到床头,取下病人脸上氧气罩,拿起枕头堵住了病人的口鼻……洗手间的灯突然亮了,他愕然回头,洗手间的门口站着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无框眼镜的医生。这医生手里拿着相机正给他拍照,见他望自己,扬了扬相机,对他说:“凶手同志,你的大照已经留在相机里了。别跟我客气,请继续杀人。” 被掩住口鼻的病人突然掀开被子挥拳击中分了神的凶手,对方闷吭一声倒在床边。躺在床上装病人的男子丢掉枕头站了起来,不满地说:“长官,您怎么能鼓励凶手杀我?” 戴着眼镜的医生把相机装进口袋,走过来对他说:“我容许你自卫。” 装病人的男子转怒为喜,把十指掰得“劈里啪啦”响,见倒在地上的凶手缩成一团,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起来,恶狠狠地说:“喂,你这个想杀我的混蛋,刚才差点憋死我了,这笔帐咱们得好好算算。” 凶手惶恐地叫道:“别……”“呯呯呯”,拳头无情地落在他身上,痛得他跪倒在地。 “别见血。” “是,长官!” “问问是谁派他来的。”戴着眼镜的医生脱掉白大褂,取下眼镜拿在手里甩动着。 装病人的男子捏住了凶手的手腕,用力一扭,喝道:“是谁派你来杀我的?” “哦!不,不要动手打我,我说,我说……”凶手惨叫起来。 装病人的男子把凶手的腕骨归位,拿出微型录音机凑到嘴边大声问:“是谁派你来谋杀我?”接着又把录音机凑到凶手的嘴边。凶手被打怕了,颤声道:“崔,崔局长,崔兴龙……” 装病人的男子把录音机关上,恭敬地这个东西交在眼镜男子手上。眼镜男子戴上眼镜,击掌,门口立即冲进来几个年轻男子。眼镜男子把手一挥,对他们说:“把他带走。去逮捕崔兴龙,告他企图谋杀现役军人。” 等下属们都离开了,这位眼镜男子去了走廊尽头的病房。病房里,只有病人董乐强在,他枕着高高的枕头眺望着门口。见进来的人是眼镜男,双眼眯了起来。 眼镜男子关上门,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笑问:“需要我把小崔叫来吗?” 董乐强脸上堆起笑容,眨着一双眯眯眼问:“你是谁?” 眼镜男子嘴角一歪,眉骨耸动。没回答他的话,慢条斯理地戴上白手套,伸手捏住董乐强的下巴颌骨,令他的嘴张开,手指敲击他的牙齿,冷冰冰地说:“小心你的牙齿!”松开手,拍了拍董乐强的面颊,继续说:“眯眯眼,杀你的凶手落在我手上,主指者是崔兴龙。你是聪明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董乐强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张嘴重复:“你是谁?” 眼镜男子回答:“齐宁。” 董乐强闭上双眼,缓慢地说:“做污点证人能保住小崔吗?” “你保不住小崔,只有他父亲把所有的罪责承担下来才可以保全他。而你做了污点证人,交出全部不法财产才有机会保全自己。” 董乐强睁开双眼,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小崔现在在哪儿?被抓了吗?” “还没有,他跟你的救命恩人在一起。” “我来做污点证人,我无所谓,死刑、坐牢都可以。答应我,保全他!” “知道了。”齐宁站了起来。他走出医院,朝白色奥迪走去。坐在车上的柳下溪见到他走过来,摇下车窗,问他:“解决了?” 齐宁笑着点头。 小成下了车,让出驾驶位给齐宁。 郁闷的付处长还没闹清怎么一回事被赶下了车。小成对他说:“还不去放了苗二清?你呀,渎职罪跑不掉。只要认真调查,就可以知道苗二清昨晚离开美食楼后,中途拦了一辆出租车来这家医院找眯眯眼。听说他没来,立即去了开开俱乐城找任开颜,她们吵了一架后,苗二清去了眯眯眼的住处,守在门口呆了一夜。今天上午听说眯眯眼受伤住院,跑去医院,见任开颜守在未婚夫身边,两人又吵了起来。” 后来的事: 柳逐阳的影子保镖小成以证人的身份留在勤城协助专案小组调查。勤城特大经济犯罪案在半年后开庭,涉案的人数高达三十七位。这起特大经济犯罪案的首犯崔兴龙涉嫌指使凶手谋杀董乐强,多项罪名成立被判死刑。侠道酒吧有杀人前科的男服务员王小三,受崔兴龙指使,两次谋杀酒吧老板董乐强被判无期徒刑。勤城市公安局刑侦处付处长以受贿罪(金额不大)、渎职罪,被判三年有期徒刑。 谋杀案的受害者,污点证人董乐强从轻处罚,交出全部财产后免除罪责,开庭审判过后他离开了勤城下落不明。 首犯崔兴龙之子崔辉的名字没有出现在涉案人的名单上。他父亲的死刑执行后,他带着母亲离开了勤城下落不明。 九年后,邹清荷在广交会上意外地碰到了小崔,他跟一个眉毛淡淡眼睛狭长的男子走在一起。 ========================================== 各位亲:《一夜暴富之谜》到此结束,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 下篇正文《暗夜谋杀》,在正文之前一如既往地有番外。 番外系列有两个故事,《婚假之戒指》、《小黑皮和小狗巧巧》,请大家继续支持,谢谢! 第68章 番外 婚假之戒指-06 回到伦南宾馆,柳下溪推开503的门,只见三哥和小崔不说话玩命地狂抽烟。没看到清荷,他去哪儿了?他的眉头拧了起来,拂了拂手,呛人,好浓的烟味!后退了两步差点撞到跟在他身后的齐宁。齐宁越过他先走进室内。 “嗨。”逐阳竖起包扎得极为夸张的左掌朝齐宁招手。 齐宁笑了,把眼镜取下来插在上衣口袋里,走过去夺走了他嘴上叼着的烟按在烟灰缸里捏熄,对小崔说:“眯眯眼醒了。” 小崔惊喜地张大嘴,嘴上叼着的香烟跌落在裤子上很快烫出了一个洞。继续在燃烧的烟头与他的皮肤零距离接触,他被烫痛了,手忙脚乱地站起来,烟头连翻了几个跟头跌在地上,他连忙弯腰捡起来丢进烟灰缸里。 见小崔狼狈的样子,柳逐阳很没有同情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齐宁打开窗户转换室内被香烟污染的空气。走到柳逐阳身边,按住他的肩膀,对小崔说:“眯眯眼有话要转告你,‘答应我,保住小崔,我无所谓,死刑、坐牢都可以……’”他的话还没说完小崔已经夺门而出了。 柳逐阳惊讶地盯着他匆忙的背影,仰头问齐宁:“他跟眯眯眼真的有一腿?” 刚洗完澡穿着休闲睡衣的清荷走出来,听柳逐阳这么一说,笑道:“三哥,你很迟钝呐。我先前说过他们的关系啊。你想想,眯眯眼装病在厕所的地上打滚,小崔明知道他在装病,衣服弄得很脏还去扶他,如果没有很深的私交,用不着自己去扶,可以叫美食楼的服务员过来帮忙;你们到了酒吧,眯眯眼立即发现小崔的鞋子湿了要他去换鞋,这已经透露了眯眯眼对小崔很关心;如果他们的关系不亲密……”说到这里,邹清荷停顿下来,转头去看坐在床上的柳下溪,问他:“柳大哥,你是不是早就意识到他们之间有很深的感情?我怀疑小崔是凶手,你却否认了,难道说那时你已经猜到了他们关系?” 柳下溪倒在床上,笑着说:“那时只隐约察觉他们的关系很古怪。搜查了董乐强的家,答案才出来。” 柳逐阳扁嘴,清荷的长篇大论他没认真听。齐宁拿起他的左掌,仔细端详了一会,小心地解开他手上的绷带。清荷和柳下溪好奇地凑过来看三哥左掌上的伤。哇咧,手心手背两排弧形的牙齿齿洞。不知道擦了什么药,伤口变得乌青发黑,真可惜,三哥漂亮的左手变丑了。 捏了捏逐阳的手心,齐宁心痛地小声嘀咕:“居然把你伤成这样,真后悔没有打落他的牙齿。” 柳逐阳用右手轻扇齐宁的头,“别大惊小怪!” “我带了药过来。”齐宁牵着柳逐阳准备回隔壁房间,走到门口停下来对柳下溪说:“柳下溪,我回北京只能住一夜,四号中午出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明晚叫上你们柳家的兄弟姐妹聚一聚吧,希望你们父母能过来。呵呵,我们各自设计的对戒让大家评一评,分分高低。” “你当真了?”柳下溪笑着摇头,对戒设计有什么好比的?自己喜欢就行。齐宁智商减弱变幼稚了。 齐宁讥笑他,“怎么?你不敢比?”被他牵着手的柳逐阳仰着头,自信满满地加了一句:“输了的要接受惩罚!” 清荷走到柳下溪身边,高举着他的左手,得意地朝齐宁扬了扬,“肯定是我们赢。三哥,我们先把规则讲好,你先说赢了有什么好处?输了接受怎样的处罚?”他才不相信齐宁能做出超越柳大哥设计的戒指。 柳逐阳眨了数下眼睛,把目光投向齐宁。齐宁笑道:“赢者可以向输者提出的惩罚,输者无条件服从。” 清荷不赞同,举左手反对:“齐哥,这太笼统了,很含糊不清,规则要先摆出来……” 柳下溪用手按住了他的嘴,笑道:“我接受。”赢了他们之后,提出的惩罚是,不准他们过来噌饭! 走出门,柳逐阳问齐宁:“喂,姓齐的,有没有把握赢他们?” “当然有!相信我,百分之百能赢。谁叫他们先把戒指亮出来,我针对他们的缺点设计的。” “缺点?” “嗯,你说过他们的指环太厚。我认为,除了太厚之外还有三个明显的缺点。” “哪三个?” “太炫,太精致,太华丽。你想想,他们又不是女人,精致过了头的戒指太小家子气,戴在大男人手指上能看么?简洁、大气才配得上我们。” 听了他们的议论,室内的邹清荷气得脸发青。柳下溪不在意齐宁的废话,笑着安慰他:“齐宁设计戒指的方向错了,他们的对戒不应该针对我们而来。对戒设计代表着两人之间的情份,不是为了输赢也不是为了校正别人的缺点。” 清荷转怒为喜,他很喜欢自己的戒指,无法容忍别人说它的坏话。 这家宾馆的墙壁真的很薄!柳下溪半夜被隔壁的“哼哼啊啊,嗯嗯唧唧”声给惊醒了。看了一下表,又是凌晨三点多。抚着额头叹气,坐起来打开床头灯,扭头去看隔壁床上的清荷,他睡得很香,羡慕他倒头就睡不容易中途被吵醒。靠着床头打呵欠,他很累,想睡觉。昨晚被三哥吵醒后一直没睡,人很累,很想去踹隔壁的房门。算了,忍一忍吧,明天回家,恢复两人世界。他叹了一口气,抑制想踢门的行动,拿起纸巾揉成一团塞住耳朵关灯睡觉。 办完事,齐宁下了床穿好衣服俯身印一个吻在逐阳的眼帘上。 柳逐阳慵懒地睁开眼睛,沙哑着声音说:“给我擦汗。” “好。”齐宁嘴上答应,眼睛却盯着腕上的手表。见柳逐阳瞪他,连忙拿着搁在床头柜上的面巾纸给他擦汗,小声说:“我明天中午直接去机场跟你们会合。” 柳逐阳皱眉,不高兴地说:“现在要出去?” 见他生气了,齐宁连忙解释:“我回营地拿戒指。” 听他这么一说,柳逐阳坐起来,指着门口对他低声吼道:“又骗我!给我滚!” 聪明过了头的齐宁没领会柳逐阳话里的意思,惊愕地反驳:“我没骗你啊。” 柳逐阳伸手拧他的耳朵,抓过来对着他耳朵吼:“戒指你不是自己动手做的吗?姓齐的,你去找人订做就是在骗我!” “痛痛痛!松手。逐阳,我的耳朵快被你扯掉了。真的,我没骗你。戒指不是订做的,是我自己在做。你不知道制作戒指需要铸模,铸模需要时间才能成型,模子弄好了再把融化的金属液体注入模子中,等液体冷却成固体,再把石膏模敲碎取出成型了的戒指,接下来是抛光处理……” 柳逐阳松开了手,冤枉了齐宁,有点过意不去。心里期待齐宁费尽心血做出来的戒指,决定先给他一点大餐后水果甜点,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送上一个甜吻。 亲着亲着,两人又滚成了一团。 隔壁重新响起“哼哼啊啊”声。填住耳朵的纸巾隔音效果很不好,柳下溪烦燥地想,这两个冤家刚刚还在吵架,怎么又滚在一起去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北京。因五一劳动节学校放假,小黑皮暂时住在柳承秉家,这时他在吃早餐,问柳承秉:“大伯,爸爸和叔叔们什么时候回来?” 柳承秉快速吃完早餐,接过老婆柏纯递过来的参茶,笑着回答:“小黑皮,别担心。再等两天他们就回来了。”他本来就很忙,现在又把清荷的工作揽了过来,每天得超负荷的工作。他比小黑皮更希望清荷能早一点回来承担他的工作……唉,清荷受伤回老家养伤去了,前几天下溪打电话回来说要四号才回北京。喝完参茶,他看了一下表,走到客厅拿起搁在沙发上的公文包,准备去上班。 “叮铃,叮铃”客厅里的电话响了,拿起话筒接听,是柳下溪打来的电话:“大哥,今晚带着大嫂过来吃饭吧。清荷的父亲认可了我们……” “太好了,恭喜你们。老三呢?他跟你们在一起吗?” “是的。” 柳承秉捂住话筒,高兴地对倚在沙发上的小黑皮说:“你爸爸今天会回来。” 小黑皮咬着嘴唇转过脸去,偷偷地笑。有两三个月没见到爸爸了,很想他。 柏纯走过来,拧了拧他的面颊,笑道:“小黑皮,爸爸回来很开心了。” 小黑皮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垂着眼睑瞧自己的脚尖。 中午十二点,勤城机场。柳下溪和邹清荷坐在机场内开设的茶室悠闲地喝茶。柳逐阳烦燥地在门口走来走去,暗恼,姓齐的怎么还没来? “柳大哥,你说齐宁做出来的戒指会是怎样的?” 柳下溪摇头,“猜不出来。”他看表,再过四十分钟,飞机要起飞了。 第69章 番外 婚假之戒指-07 怎么也联络不上姓齐的,他在搞什么鬼?门外,柳逐阳发脾气,恼道:“不等了!老六、清荷,我们进去!”他一大早被老六从床上挖起来,强迫他跟散在各地的兄弟姐妹还有齐宁的妈妈打电话,约他们吃晚饭。以为会来的人不多,哪料到听说他们要比拼对戒,接到电话的人满口应承,说是一定会赶过来。柳下溪本想约大家在自己家里吃餐便饭,一看人数有十几位,想到清荷旅途劳累,回到北京买菜做饭太为难他了,打消了这个主意,决定在酒楼订席,包一间大房,自家人一起聚聚热闹一下。 柳逐阳的话音刚落,他手上的手机响了,齐宁来电:“马上到,等我五分钟。” 这一次齐宁很准时,五分钟后赶到了,是小成开着车送他过来的。 上了飞机,按座位齐宁、柳逐阳、清荷坐在一排,柳下溪在走廊对面,等飞机起飞,清荷见柳下溪隔壁没人坐,便坐了过去。 飞机升空后,柳逐阳解开安全带俯在齐宁身上摸他的口袋。齐宁抓住他乱动的右手,笑问:“干嘛呐!” “戒指。快拿出来!” 齐宁伸出双手拧住他的面颊,用力地捏扯着,“急性子!精彩的东西要留在最后拿出来,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柳逐阳翻白眼,不高兴他捏自己的脸,很痛呐。昨晚睡的时间少,今天起得太早,精神不好。等齐宁松了手,反拧他的耳朵,冲着他的耳朵狂吼:“去—你—妈—的!” 他的吼声吸引了机舱里的客人,不少乘客站起来朝这边张望。 太丢人了!柳下溪单掌堵住脸,装着不认识他们。清荷见他们在闹,哈哈大笑起来,附耳对柳下溪说:“一对活宝!” 齐宁连忙抢救自己的耳朵,双掌盖住,觉得耳朵里在打雷,轰隆隆在震响。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到了首都机场,出了机场,三哥那位放了将近三个月大假的保镖老黄开着车来接他们。 “爸爸,小爸!”小黑皮从老黄身后冲出来,朝柳逐阳扑过去,想挂在他身上。却被跟在柳逐阳身后的齐宁抢到前面单手拧住他的肩膀,空着的另一只手拍他的屁股,笑着:“你爸爸受伤了,经不起你折腾。” “小爸,放开我!”小黑皮双脚踢打齐宁,深色的脸变成酱紫色,他都这么大了,还被小爸当众打屁股。 打儿子的屁股,是他这个爸爸的特权,齐宁只是小爸,教育儿子得排在他后面。柳逐阳忘记左掌受了伤,狠命去敲齐宁的头,痛,咬牙忍住。瞧着小黑皮求救的眼神,以爸爸特有的威严喝令齐宁:“喂,不准虐待儿子!” 齐宁扫视了一下众人,见大家都怒视他。连忙松手,摆着双手干笑道:“很久没看到小黑皮,心里高兴。”他只是做做样子,下手很轻,干嘛把他当成阶级敌人? 逃脱齐宁的体罚,小黑皮咬着唇觉得很委屈,见大家都在笑他。只有小叔的微笑最可亲,连忙钻到邹清荷身后,抓着他的胳膊问:“小叔,爸爸怎么受伤了?” 柳下溪放好行李,走过来笑着对小黑皮说:“你爸爸舍身救人,英勇负伤。” 小黑皮眨着眼睛,带着质疑的眼神盯着柳逐阳,爸爸会舍身救人?他不相信! 老黄开的车坐不下五人,柳下溪和清荷自己打车回去。途中,清荷笑着对柳下溪说:“希望小勇跟小黑皮能成为朋友。小黑皮比小勇大不了多少,沉稳懂事不像小孩子。齐哥常不在家,三哥太随性,小黑皮跟着他们太孤独了。” 提到小勇,柳下溪笑了起来,那孩子很会撒娇,喜欢黏人,不太机灵,个性很活泼,他母亲把他教得很好,虽然很调皮却不捣蛋,就连贪嘴好零食的缺点也显得很可爱。自家的外甥白家岫喜欢装傻扮嫩爱撒娇,做作任性了一些,不如纯性天然的小勇来得可爱。 拖着行李下了出租车,柳下溪看着前方突然停下脚步。清荷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前面的小径上站着两个人,一位衣着整洁的中年男子和长发女人在低声说话。 柳下溪分了一个行李箱给清荷,空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嘴里叫道:“爸!” 中年男子和女人一起回头,清荷手心出汗了,他认出那男人是柳大哥的生父。以前柳下溪带他去过一次石家庄,在他父母家吃饭,从头到尾,柳父只跟他说了两句话,一句是“来了?”;一句是“做生意别坑别人的血汗钱。”那餐饭吃得很不自在,吃完的过程没有人说话,他对面坐着视线锐利的柳母与严肃沉默的柳父,那气氛令他如坐针毡全身冒冷汗。去了那么一次,以后再也没去过了。柳母来北京后会偶尔过来看他们,态度随和了许多,会跟清荷聊聊应酬客户的事,还送了他几本研究心理学的书。 柳下溪拖着浑身僵硬的清荷走了过去,笑道:“爸,五姐,好久不见。” 柳下溪的五姐有一头长长秀发的柳迎凤走过来盯着清荷的双腿问:“腿上的伤好了?” “嗯,好了。”清荷点头,偷偷地瞄了一眼柳父,对方也在看他的腿。 柳下溪叉开话题询问五姐:“你们等了多久?” “刚到。”五姐左右张望了一下,问:“三哥呢?听说他跟你们一起回来了,爸找他有事。” 柳下溪惊讶地问:“你们没碰到他?他们先走……” 清荷插嘴道:“可能回齐宁家去了。” 没逮到第三个儿子,柳父皱眉,问柳下溪:“逐阳是不是在勤城闯祸了?” “没有啊。”柳下溪摇头,惊讶地问父亲:“爸,你听谁说的?” 回到家里,清荷整理行李。柳下溪跟父亲和五姐说了三哥在勤城发生的事。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柳父放心了,站起来对柳下溪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爸,一起吃晚饭吧。”柳下溪挽留父亲。 “你妈跟我说过……别等我。” 柳父离要走了,清荷磨磨蹭蹭地从卧室里走出来送他下楼。柳父显然不知道该怎样定位眼前的男媳妇,瞄着他手上的戒指,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张着嘴,半天才冒出一句:“在外面注意安全。” 清荷紧张地回答:“是。” 走在后面的柳下溪按住清荷的肩膀,笑道:“爸,我们会注意的。” 柳家五姐坐在客厅里吃清荷从家乡带来的炒莲子,见他们进来,拍拍手,用纸巾擦了擦,笑着朝清荷招手,“过来,让我看看戒指。” 送走了柳父,清荷恢复了正常。立即走到五姐身边,把左手伸了过去。柳家众多的兄弟姐妹中,他觉得五姐最好玩,最好相处。 柳迎凤抓过弟弟的左手,细细比较两枚戒指。赞道:“不错,很好看!”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毫无装饰的黄金圆环戒子,比起清荷手上的逊色很多。好奇地问清荷:“三哥他们的戒指是怎样的?” 清荷摇头,“齐哥扮神秘,不肯拿出来。” 柳迎凤笑道:“想不明白三哥怎么跟他混在一起了。对了,清荷,妈给你稍去的人参吃了没有?晚上妈过来,你得跟她说一声谢谢。” 清荷惊讶地反问:“人参?” 柳下溪拍额,笑着问:“妈托三哥和齐宁带过去的?” 柳迎凤笑骂:“你们没收到?那两只天杀的家伙,还敢私吞不成?” 清荷抓头,不好意思地说:“送给我爸了。”是以齐宁的名誉送的。 聊了一会儿天,齐宁一家三口闯进来,小黑皮穿着爸爸们从香港买来的新衣服特别有精神,向清荷吵着要看他外甥小勇的相片。 五姐逮着柳逐阳要看戒指。柳逐阳摊手,“姓齐的不肯拿出来,要看找他去。” 柳下溪把齐宁抓到一边,逼供:“我妈托你带礼物,你干嘛不说一声?老实交待,天山雪莲又是谁托你带的?” 齐宁死不悔改,狡辩道:“别喷口水了,我又没私吞。转手送给邹叔也是一样的嘛。天山雪莲是我妈给清荷,清荷的伤已经好了,年轻力壮不需要这些补品,送给他父亲更好。” 柳下溪很想打烂齐宁的脸,这家伙太可恶了,继续逼问:“其他东西呢?” “西洋参和燕窝是你大哥大嫂送的。你别误会,葡萄酒和首饰是逐阳自己掏的钱。” 柳下溪的电话突然响了。接听,四哥柳骁骏在电话里嚷道:“老六,人在哪儿?我们已经到了酒楼,怎么没见到你们?”柳下溪看表,才下午四点多,性急的四哥怎么先跑去酒楼了? 趁着柳下溪接电话的空档,齐宁摆脱他回到客厅却被五姐堵住。她伸着手叫道:“齐宁,把戒指交出来!” 齐宁连忙窜逃,嘴里嚷道:“吆喝,打劫的来了!救命啊!” “小黑皮,逮住你小爸!” 小黑皮嘟起嘴巴不理人,他正拿着清荷带回来的相册一张张翻看。 “五姐,戒指只有在求婚的时候拿出来才有诚意。” 第70章 番外 婚假之戒指-08 “求婚?!”五姐不追了,双眼闪闪发亮,笑道:“今晚你跟三哥求婚?” 齐宁偷瞄了柳逐阳一眼,见他坐在沙发上吃炒莲子,吃得“喀嚓,喀嚓”响,应该没听他们的谈话。朝五姐招了招手,等她凑过来,对她小声嘀咕:“我跟逐阳从九五年开始在一起,到今年差不多有七年了。” 柳家五姐讶意地看着他:“你也会害怕所谓的‘七年之痒’?” “不是。”齐宁连忙摆手,继续低声说:“五姐,你是我们这一边的,我老实跟你说吧。我跟我爸有过约定,八年,我和逐阳的感情持续八年,他就得正式承认逐阳是我的伴侣。这八年之内,他也不能直接干涉,放任我们不管,但也不肯承认逐阳是我们齐家的人。不过……” 见齐宁突然不说话了,五姐忍不住追问:“不过怎么了?是不是你爸悄悄地干涉你们?” 齐宁打了一个响指,“我爸旁观了几年了,最近有点坐不住了,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噫?”五姐惊讶地叫了起来。她的叫声把柳逐阳的视线引了过来,他拿起莲子丢齐宁,“鬼鬼祟祟在干嘛?” 齐宁笑道:“我在拉选票。” “继续拉。”柳逐阳扬手,一边吃东西一边想着赢了之后怎么惩罚老六和清荷…… 齐宁继续跟五姐说:“我爸想搞破坏不会直接冲着我来。我担心逐阳……”父亲真正出招,逐阳抵挡不住。比如说这一次的突发“教官事件”,受了委屈的逐阳想要分手,这个苗头很不好,虽然把他的情绪安抚下来,却埋下了隐患。自己要出任务,也没时间天天守着他,万一逐阳不小心掉进父亲的陷阱,决然地离开自己……幸好妈妈很喜欢逐阳,请她给父亲施加压力,但愿能平安度过这一年多的时间…… 五姐怜惜地瞧着齐宁,想不到鬼点子极多的齐宁也会惶惑不安。立即说:“齐宁,你放心吧,我会留意三哥的。”柳迎凤也是一位职业军人,上个月调入北京工作。她大哥送给她的房子离这里不远,她的女儿和丈夫还留在外省,下班后回家很冷清,正好有空常过来窜门。 柳下溪打完电话进客厅,见大家散开没集中在一起,“啪啪啪”击掌,把大家的视线引了过来之后说:“准备出去吃饭。清荷,我先换衣服。” 清荷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穿着,“我也要换。” 柳迎凤看表,“刚刚过五点,时间还很早啊。” 柳下溪说:“四哥他们已经在酒楼等了。” 齐宁走到柳逐阳身边,见他的浅灰色外套沾着黑色的莲子壳,细心地给他拍掉,问:“要不要换一套?” 柳逐阳摇头。齐宁却压着他的肩膀说:“逐阳,我喜欢看你穿白色的衣服。” 柳逐阳仰头瞪他。齐宁双手勾住他的下巴,继续游说:“我要回去换衣服,跟我一起去吧。” 柳逐阳想了一下,点头。 客厅只剩下小黑皮和五姐,五姐见小黑皮还在看相册,悄悄地溜到他身后,见他盯着一张相片发呆,顺着他的视线一瞧,相片上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穿着卡通图案的浅色衣服伏在地上,仰着一张白里透红的俏俊小脸,一双杏眼溅出水汪汪的水花,可爱极了。柳迎凤笑着问:“小黑皮,他是谁啊?” 小黑皮愕然回头,见到柳迎凤立即伸出双手把相片遮住,小声说:“他是小勇,小叔的外甥李健勇。五姨,小勇为什么要哭呢?” 小孩子为什么要哭?理由五花八门,被大人打了屁股会哭,想要的东西父母不给也会哭……见小黑皮瞪着双眼找她要答案,不负责任地说:“没吃到糖果,小勇哭了。” 小黑皮的眼睛亮了,连声问:“小勇很喜欢吃糖果吗?我可以把奶奶给我的糖果给他吗?巧克力行不行?大伯母给我了许多巧克力,我把巧克力留给他。” 五姐笑了起来,这孩子真逗。问他:“小勇在湖南哦,你要把糖果寄给他吗?” 小黑皮把相册关上,很严肃地说:“留着就行了。小叔说小勇上小学后会来北京玩,我答应小叔带小勇出去玩,我不会让小勇哭的。” 清荷跟柳下溪穿着同一色同一款的蓝色休闲服下楼。五姐上前打量了他们一番,笑问:“不穿西装?” 柳下溪帮清荷翻出里面的白色衬衣领,笑道:“今天的主角是三哥跟齐宁,我们不能抢了他们的风头。” 柳下溪开出自己的车,载着他们去了春英大酒楼。路上有点塞车,过了四十分钟才到。坐在三楼包房里的柳骁骏等的时间太长,很不耐烦,见他们进来不高兴地说:“你们来得太慢了。妈和二姐已经来过了,见你们没来下去买东西了。” 柳迎凤看表,不到六点,笑道:“四哥,你太性急了,我家的那位七点多才能赶过来。大哥大嫂也要下了班才能过来。四嫂,委屈你了,有一个性子急的丈夫。” 程双紫柔柔一笑,“没关系,这里的茶很好喝。小邹,你的腿伤怎样了?” 邹清荷走了过去,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笑着说:“谢谢四嫂,已经好了。” “四叔,你家小晓呢?”小黑皮走到柳骁骏身边问。 提到小晓,柳骁骏立即眉开眼笑,摸着小黑皮的头说:“小晓在他外婆家。”(他是柳骁骏还没满三岁的儿子,听说跟柳骁骏小时候一模一样,程双紫的父母很宠爱他,害怕粗心大意的女婿带不好儿子,常常把小晓接过去住) 闲聊了一会儿,齐宁和柳逐阳走了进来。两人穿着一黑一白的西装站在一起,身高接近体型差不多,不看脸不看五官,比其他柳家兄弟更像一对兄弟。柳骁骏有点怵齐宁,不自觉地往老婆那边靠了靠。 “啊,对不起,我们来迟了。”柳家的大哥大嫂推门进来,两人的手里都提着大纸袋,不知道装了些什么。放好纸袋,柳承秉把齐宁和柳下溪拉到一边,“等一下老爷子和我爸会过来,记住,别惹他们生气!” 柳下溪惊讶地问:“老爷子在北京?” “嗯,老爷子上次来北京没回杭州,跟几位退休的老战友组团爬长城。你们运气不好,老爷子今天刚从长城回来。知道你们回北京,要见你们呢。” 五姐在接电话,抓着她四哥说:“四哥,妈叫我们下去提东西。三哥,小邹,你们先点菜。” 柳家的人真多,清荷数人头,担心一桌坐不下。柳下溪走过来,对他说:“我爸还有老爷子也会来,得准备两桌。”柳父、老爷子,清荷立即紧张起来,头痛啊,柳家的人,他最怕见这两位。 齐宁看他的手表,翻着短信息对其他人说:“我妈已经在路上了。” 这间包房摆不下两张大餐桌,他们只得临时换房,等柳母与二姐上来,齐妈妈也到了。齐宁扶着母亲让她跟柳母在一起,同一辈的女人可聊的话题很多,二姐与柳迎凤陪伴她们,齐宁拖住想逃开的柳逐阳坐在下位。柳下溪、清荷他们这一桌有四哥夫妇,大哥大嫂加外小黑皮。小黑皮很忧郁,来的都是大人,小一辈的只有他一个,不明白大伯为什么不带儿子过来。 齐宁举起酒杯对众人说:“妈妈们,兄弟姐妹们,我有话说。” 柳迎凤扯了扯他的衣服,低声说:“不等老爷子么?” 齐宁对她眨了眨眼睛,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怕节外生枝。”齐宁拉开椅子,把柳逐阳的座位移动,令他面朝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一枝红玫瑰,单膝跪下,左手持着玫瑰,右手拿着一支小锦盒,对柳逐阳说:“柳逐阳,请把你的后半生交给我;而我齐宁也把余生交付给你。” 众人哄笑起来。其中就数柳骁骏的声音最大,笑骂齐宁“脸皮厚”。 “把戒指拿来!”这里还有一个脸皮更厚的,柳逐阳听了齐宁没啥新意的求婚,脸不红,气不喘,嘟起了嘴巴,轻踢了齐宁一脚,伸手夺过他右手上的锦盒。清荷和五姐围过来,等着看齐宁设计的戒指。 齐宁把红玫瑰别在柳逐阳的上衣口袋,顺手把锦盒夺过来,笑着说:“我给你带上。” 锦盒即将打开,围观的人更多了。就连柳下溪也坐不住,挤过来看。锦盒打开了,里面竖着两枚裂开戒指……二姐先叫了声:“居然是黑色的?!”她的嘴如同机关枪,劈哩啪啦说过不停,“求婚用的对戒怎么能是黑色的?我说齐宁,你这材质用得不好,不知道有没有辐射,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齐宁不理会大家的惊讶,脸上堆着得意的笑容,小心地从锦盒里取出黑色的戒指。这戒指十分古怪,裂开的接口是古老的回纹,戒环很宽,(据柳下溪目测)宽度约1.2厘米,戒环厚度较薄,举起来对着灯光,大家发现环面上雕刻着细纹,这些细文在光的折射下发出奇异的黑光,再仔细一瞧,整枚戒指都在发光,光感有强有弱。齐宁举起柳逐阳的右手,在他手背上轻吻了一下,把裂开的戒环套在他右手无名指上,手指用力一按,戒指的裂口合上了。他吻吻了戒面,问逐阳:“重吗?” 柳逐阳摇头,竖起右手,黑光闪闪,是乌金吗?没见过这种材质。仔细地瞧着戒面雕刻的细纹,哇咧,是字,篆体字,“柳逐阳”在前面,那么后面两个字应该是“齐宁”的繁体书写。 “逐阳,给我带啊。”齐宁把自己的左手伸过来,翘着无名指催促他。 柳逐阳把另一枚戒指从锦盒里取出来,不急着给齐宁戴上,举起来一瞧,他这一枚“齐宁”两个字在前面。 第71章 番外 婚假之戒指-09 “快点快点。”齐宁继续催促。他太猴急,引得众人再次哄然大笑。 五姐抢着要看,柳逐阳偏不给,故意拿着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然后抓住齐宁的左手无名指,学他先前的样子合拢裂口,“啪”的一下戒指合住了。 “耶!”齐宁收回左手抱起柳逐阳把他举了起来。柳逐阳没料到他有这么一招,厚脸皮的他老脸没地方摆不由得涨成猪肝色,气不过,抓住齐宁的头发一阵乱揉。 “总算了结了一桩心事。”齐妈妈拿着绣花手帕擦眼睛,眼尖的柳母发现,她那是在装样子,掩饰她笑得变了形的脸。她很佩服这位齐家的亲家母,儿子是同性恋,居然不愤怒不悲苦不干涉,反而站在儿子这一边。不像她,得知唯一的亲生子只喜欢男人,偷偷的哭过,想尽办法企图引导他走入正途,甚至暗中使招拆散过他跟以前的男朋友……无计可施,绝望了,知道改变不了他的性向,这才承认他跟邹清荷在一起。 齐妈妈不了解柳母的心思,悄悄跟她说:“我家齐宁说,这戒指戴在手上再也取不下来了。” 柳母笑道:“不是由接口嵌合么?应该很好取下来。” 齐妈妈摇头,“不是,里面还有精巧的小机关。合上了打不开,所以齐宁才一直让它裂开着。” 柳母说不出话来,齐宁这小子鬼心眼太多。 举着柳逐阳在包房里游了一圈,齐宁走到两位母亲面前,拖着柳逐阳跪下。清荷机灵,给他们两个送来两杯红酒。齐宁抓住两位母亲的手,他只好把酒全给三哥。 齐宁深情款款地对两位母亲说:“两位妈妈,谢谢你们的养育之恩。”见柳逐阳没把酒敬上来,斜勾着脚背踢他的屁股。 柳逐阳跟继母不亲,自懂事起没叫给她妈妈。此时见她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心里很别扭,垂着眼睑把两杯酒举过头顶,等两位母亲自己来拿。 “叫人啊!”齐宁小声对他咬耳朵。大家都盯着他们哩,这一声“妈”怎么也得叫。 柳逐阳眨着眼睛四处张望,张着嘴,期期艾艾的“妈……”这个字总算被他叫了起来。他的兄弟姐妹都知道他跟柳母关系不好,生怕他这个关键的时候闹别扭,听到他叫了一声“妈”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情一放松,吃、喝、笑闹着。 这一声“妈”虽然叫得不太流畅,柳母却很感动,眼睛湿润了,哽咽地应了一声:“嗯。”接过他手上的一杯红酒一饮而尽。从口袋里掏出四个大红包,一人两个塞在他们手上。 齐妈妈笑着轻拍柳逐阳的头,不肯接酒,嚷道:“乖儿子,还没叫我一声‘妈’哩。” 柳逐阳豁出去了,“妈!”这一声很流畅。 “乖儿子。”齐妈妈笑咪咪地接过酒杯,用手帕掩着嘴儿,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速度不慢,这杯酒很快喝完了。她也掏出双份双人红色,一人给了一对。 众人一起鼓掌。当大哥的柳承秉站起来,笑道:“新人们快过来敬酒。”他老婆柏纯把红包拿了起来,二姐、五姐一起闹着要新人们敬酒。 见其他人都把早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柳骁骏傻眼了,悄声跟老婆说:“双紫,我们没准备红包怎么办?” 程双紫把自己的小掩包拿过来,笑道:“我有准备啊。” “啊,老婆你真聪明。” 程双紫笑着摇头,“哪里,是齐宁吩咐我们带红包的。”她很有感触,齐宁还是她未婚夫时,不拘言笑,中规中矩,很无趣的男人。到今天她才知道,恣意狂狷才是他的本性。以前的他戴着假面做人,没在她面前露出真正的性情。幸好两人有各自的缘分,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勉强在一起有可能变成可悲的婚姻。 二姐站起来冲着溜回原位的邹清荷他们说:“老六、小邹,你们也是新人,过来过来,先给妈祝酒。” 祝酒,闹酒,清荷他们收了一大堆红包和祝福,心里很开心。 闹腾了一阵子,齐宁拍掌笑道:“妈妈们,兄弟姐妹们,重头戏开始了。大家一起评评我跟老六设计的戒指,决出一个高低来。” 被齐宁的言语收买了五姐立即接过他的话题问:“怎么评?” 齐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盒,抽出其中一张纸牌给大家看,这纸牌没图案一面黑一面白。他扬了扬自己的左手说:“规则很简单,黑色代表我跟逐阳的对戒,白色代表下溪跟小邹的。你们觉得那一款好,翻出相应的颜色。为了让大家看清楚……逐阳、下溪、清荷,你们都过来。” 柳下溪个人觉得戒指比拼有点傻。转念一想,算了,今天的主角是三哥他们,由着他们闹去。他们的感情跟自己与清荷一样,只有在理解这段感情的亲人面前才可以无所顾忌笑闹。 四只手的无名指上有四枚戒指,各有各的特色。先从柳母开始,她仔细地认真地观看了四枚戒指后,毅然地举起了黑色的牌面。清荷的脸垮了下来,柳逐阳得意洋洋地拧他的胳膊。 柳下溪笑道:“妈,您得说说结论。” 柳母笑道:“下溪你这对铂金对戒,款式与众不同喻意也很好;不过,大众用铂金订做对戒、婚戒的人太多,没有齐宁这对戒指新奇。我想,齐宁和逐阳这对乌金戒指应该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胜在唯一。” “妈,你说得真好。”五姐拼命鼓掌,有拍马屁的嫌疑。 四只手伸到齐妈妈面前,她笑眯眯地抓着这四只手左瞧右看,就是不肯亮牌。齐宁很有信心,相信母亲这一票拿定了。哪知齐妈妈却翻了白色牌面,这一次轮到齐宁的脸垮了下来。“妈,理由叱?” 齐妈妈笑着解答:“两种设计都不错,很难取舍。你是我儿子,我不好意思偏袒你。” 地面上,柳逐阳狠狠地踩了他一脚,齐宁嘀咕,“踩——踩扁自己的儿子就不是偏袒了?” 二姐笑着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两票一对一,没输没赢。继续继续,大哥大嫂先来。” 柳承秉笑道:“你们那桌先选。” 二姐也不客气,打量了四枚戒指后,取出两张牌,一黑一白并排翻开,说:“两款都不错,各有各的特色。” 坐在程双紫身边的小黑皮圆瞪着双眼,惊喜地低语:“原来还有这一招啊。” 程双紫笑着小声问他:“柳齐,怎么啦?” 小黑皮小声跟她说:“我很烦恼也,选了黑色小叔会不高兴,选了白色爸爸们不开心。现在才知道两个可以一起选。”他呢,看不懂戒指的好坏,只知道不能让两对大人不高兴。 轮到五姐,她打量了一下,翻出两张黑牌,朝齐宁眨了眨眼睛,笑着对大家说:“这是我和我丈夫的票,都投过三哥和齐宁。理由跟我妈一样,觉得齐宁设计的戒指是唯一的。” 齐宁这下得意了,领先了两票,胜利就在眼前。 走到另一桌的大哥大嫂面前,这对夫妇笑了起来,对视了一下,拿出两张白牌,柏纯说:“个人喜好,觉得铂金对戒更适合情侣佩戴。” “哈哈。”柳骁骏得意地笑了起来,他们夫妇两人的票最珍贵,只有他们选定了哪款,那款就胜出了。先不要谈论戒指的好坏,比起齐宁和三哥,在情感上他当然偏向老六和小邹。装模作样地打量戒指,立即拿出白牌,大声说:“下溪这款好。双紫,你觉得呢?”扭过头一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老婆亮出的是黑牌。程双紫笑道:“齐宁他们的戒指很独特,我喜欢。”这一次轮到柳家老四的脸垮了下来。 轮到最后,小黑皮的选票才是举足轻重的。大人们都笑着看他,小黑皮也不看戒指,立即抽出来两张,学他二姨,一黑一白并排放在一起,涨红了小脸说:“两款我都喜欢。” 得,折腾了半天,闹了一个平局。回到座位上,齐宁跟柳逐阳嘀咕:“唉,为了取胜,特意把大家的胃口吊起来,到最后一刻才把它摆出来,以为能造成轰动的效果,没想到成了平局。” 柳逐阳偷偷踢了他一脚,扬着右手小声说:“笨蛋,我喜欢不就得了。老六他们的太俗,哪有我们的奇特?算你聪明,知道在材质上动脑筋,普通金银珠宝我不喜欢。喂,姓齐的,这是什么材质?”他的肤色较白,宽大的黑色戒指戴在手上非常抢眼,的确奇特。 “秘密!不能告诉你。放心,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齐宁听他这么一说,开心地笑了起来。 “小鬼们,到底在哪个房间吃饭?”关着的包房门掩不住柳家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咆哮声。 “老爷子来了。”室内热闹的气氛立即降温,二姐连忙站起来跑去开门。门外站在柳家老爷子、柳父和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 第72章 番外 婚假之戒指-10 五姐站起来走到门口笑着说:“宗详,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满脸络腮胡子(他是五姐柳迎凤的丈夫宗详)挠头,笑道:“在酒楼门口遇到了老爷子和我爸。老爷子不让打电话。” 老爷子站在门口,炯炯有神的眸子扫视着这些为了迎接他堵住去路的后辈,嘴唇在哆嗦,登山杖往前一挥,指着长孙的胸口说:“你们要当门神啊。” 柳承秉陪着笑脸对弟妹们使眼色,要他们散开。给老爷子问安后,大家立即坐回原位,安安静静地坐着。 柳承秉把老爷子接到他这一桌的主位坐下。柳迎凤移位,把位置让给父亲,跟她丈夫坐在一起。柳父看了一眼齐宁的母亲,不认识。低声问他妻子,“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饭……” 话还没说完,他妻子面带微笑制止他往下说。他心里很诧异,自已一家人的家宴,怎么会有陌生人在?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齐宁,面生,也没见过(柳逐阳和齐宁过年过节时没有联袂去杭州老爷子家露脸,柳家子弟也很少谈论他们的事。他虽然知道三儿子跟一个叫齐宁的现役军人在一起,却从来没见过面)。 另一张餐桌上,清荷见老爷子一直瞪着他,手心出汗,偷偷在桌子下抓住柳下溪的手。柳下溪偏过头,看着他微笑。 柳老爷了接过长孙送过来的茶,呷了两口,指着柳下溪说:“下溪,过来!” 清荷担忧地捏了捏柳下溪的手掌,害怕老爷子因柳下溪请婚假的事责备他。柳下溪笑了笑,回拍他的手,站起来走到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看着他脸带微笑,脸色一变,突然咆哮起来:“你搞什么鬼!突然跟人说要结婚,请婚假居然请了一个月,老婆呢,你的老婆在哪里?” 老爷子发火,大家都不敢吱声。 柳下溪脸色不变,微笑着说:“爷爷,没人规定结婚一定要有老婆吧?再说,人活着总要请一次婚假……” “还敢顶嘴!”老爷子毫无预警地拿着登山杖朝他的腿打过去。别看老爷子年龄不小了,手上的动作跟威力都不小。 “柳大哥!”清荷叫了起来柳下溪。 这一次柳下溪没乖乖站着挨打,侧身往后退到电视柜旁边,顺利地躲过了老爷子的打击。 从老爷子叫柳下溪走到面前,一直关住这边动静的柳母推了推丈夫的胳膊。盯着红酒杯发呆的柳父明白妻子的意思,站了起来,端着两只空白酒走到父亲面前,说:“爸,您别生气,别跟晚辈较真。下溪,过来给你爷爷道歉。小邹,给爷爷倒酒。” 老爷子气呼呼地看着长子,这个儿子太软弱,没把他孩子们教好,瞧瞧,一个两个跑去找男人。 清荷走到柳下溪身边,柳下溪拉着他的手一起站在柳父身后,小声说:“爷爷,对不起。” 柳父走开把位置让给儿子。回到座位上,视线盯着齐宁,猜测他是谁(这时他没想起三儿子跟男人在一起)。齐宁裂开嘴巴露出满口白牙笑,站起来拿起搁在桌上的瓶装白酒,走到柳父面前,很恭敬地说:“爸,我给您倒酒。” 柳父愕然地看着他,一不小心把自己先前盯着看的红酒杯打翻了,桌子上流了一滩红酒,滴了不少在他裤子上。他很尴尬地看着同桌的人,他家老二与老五在偷笑,老三眯起眼睛扁着嘴要笑不笑,五女婿摸不清情况在挠头……他妻子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他是齐宁,老三的伴。”柳父站了起来,半晌才说:“你是齐宁?” 柳母抚额,嘴角一弯,接着不慌不忙地拿纸币擦桌子上的红酒。 齐妈妈站起来,笑眯眯地对柳父伸出了右手,“亲家,我家傻儿子还请您多多照顾。” 柳父跟她握手。这时红酒已经渗入布料,浸入的位置越来越大,沾在皮肤上有点凉,很不舒服。他脸色僵硬地笑了一下,说:“哪里。逐阳……”卡住了,不知道下面该说些什么。 齐宁站在一旁微笑着,给他的白酒杯注满了,双手举起来恭恭敬敬地说:“爸,祝您身体健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齐妈妈用手帕掩嘴角,瞪了儿子一眼,“瞧你说些什么?” 柳父接过白酒一饮而尽,“难道今天是我生日?”疑惑地看着妻子,问她:“今天初几?” 柳母笑着回答:“初十。” “哦,”柳父继续问:“难道是老六的生日?” 他妻子无奈地摇头,她的丈夫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就连老爷子做大寿也得由她来提醒。“老六的生日过阳历,五月五号。”说了也没用,转身他就会忘记。幸好他忙完了还记得回家。 另一张餐桌上,清荷给老爷子倒酒。老爷子心里有气,教训孙子还被儿子说。这酒楼小气,白酒杯太小,一杯不够他一口吞的。存心为难清荷,等他倒一杯立即一口饮尽,把酒杯放下等他继续倒满。 清荷怕这位喜欢打人的老人家,给他倒酒时很紧张,手臂僵硬害怕洒了酒。柳下溪给他解危,拿了一只大玻璃水杯过来,接过清荷手里的酒瓶,倒满水杯,笑道:“爷爷,用大杯喝吧。” 老爷子看着柳下溪心情不好,想拿登山杖打人,伸手摸了一空。一看,登山杖被长孙媳妇藏在角落里了。叹气,挥挥手,“行了。”突然看到柳下溪和邹清荷无名指上戴着同一款的戒指。叹气声更大了。 “老爷子,您这是怎么啦?”长孙媳妇柏纯问他。 “别提了,心烦,一起登山的老战友个个都在议论儿孙们的事。” 柏纯笑了起来,“老爷子,比起儿孙的数量,您绝对不会输给别人。”儿女多,孙辈也多。 长孙媳妇的话很中听,老爷子转恼为喜。后悔啊,别人夸耀子孙时,他为了柳下溪不肯跟女人结婚而烦恼着,错过了向老战友们展示自己的儿孙多。 齐宁给柳父敬完酒,走到老爷子面前,笑道:“老爷子,您好。” 同桌的后辈担心地看着他们,生怕老爷子会发火。哪知老爷子看到齐宁眉开眼笑,站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是小齐啊。来来来,我们爷孙俩拼拼酒。小齐,你手里的杯子太小了。承秉,给小齐换大杯。” 众人没料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 清荷惊讶这两个人关系好,小声对柳下溪:“想不到齐哥居然跟老爷子的感情很好。”羡慕啊。 柳下溪垂着眼睑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他也想不透。以前老爷子见到齐宁喊打喊杀,那模样恨不得要捏死他。他只知道齐宁偷偷去杭州找过老爷子,迫使老爷子同意他跟三哥在一起。齐宁怎么说服老爷子的?具体过程齐宁没透露。 老爷子为什么特别喜欢齐宁?理由并不复杂,齐宁的老爸比老爷子小很多,两人的军衔一样,算是同辈人。齐家的老爷子以精明狡猾出了名,跟耿直的老爷子不是一路人,他们算是同一辈人。齐家的老爷子曾经嘲笑过柳老爷子的孙子(指柳下溪)跟男人混在一起。没想到张嘴说别人坏话的齐老头遭到报应,唯一的儿子居然跟自己不成器的孙子滚到一张床上去了,齐家断了后,收养的孙子姓柳不姓齐。收养一个孙子,哪比得自己开枝散叶子孙繁盛来得自豪?再说齐小子跟他发誓过,绝对不会抛下柳家不成器的孙子,齐家断后是铁般的事实。替他出了一口恶气,以前看不顺眼的柳逐阳也变得顺眼起来。 这对忘年交,不管其他人快快乐乐地拼着酒。 老爷子被绊住,包房里的气氛重新恢复热闹。 柳母塞给丈夫几个红包,冲隔桌的柳下溪使眼色。柳下溪会意,带着清荷过来给父亲祝酒,父亲喝了,给了他们红包。柳父的酒量不大,红酒白酒杂喝,醉意上来了,话多了一些,看着邹清荷说:“小邹,别人说的闲杂话不要堆在心里。人啊,少计较一些。活着,只要肯坚持自己的原则,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他这话令邹清荷感动,对柳父的惧怕心瞬间消失。他没想到柳父是感慨自己生平,他这一生有过几任老婆,被人质疑他的作风有问题,失去了几次升迁的机会,承受了不少流言蜚语;学会该听的就听,没必要听的自动屏蔽。 柳母朝柳逐阳招手,“老三,你也过来给父亲敬一杯酒。”接着低声对丈夫说:“今天是老三跟齐宁的好日子,你们父子好好聊聊。” 跟老五夫妇聊得欢乐的柳逐阳磨蹭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父亲面前。说实话,他对漠视儿女的父亲没有好感。柳父不是一个好父亲,他是一个笨拙而认真的男人,面对几个老婆留下的儿女,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相处。 这对父子,沉默地各饮了一杯。 柳母苦笑。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午夜。 柳父醉了被五女婿和老婆扶着离开。老爷子和齐宁拼酒,齐宁先倒下;老爷子得意洋洋,继续接受其他后辈敬酒,终于被灌醉。 大家喝得尽兴,就连小黑皮趁大人们忽略他,偷喝了不少酒,伏在餐桌上睡了。只有柳下溪还保持着清醒,把司机兼保镖的老黄叫来架走了三哥一家子,接着又打电话给大哥的司机、保镖,送走了其他的醉鬼。他走得最后,背着清荷走出了酒楼,也没叫出租车,慢慢地走着。 夜风吹过来,他的头也有些眩晕。背上,清荷低喃着醉话,他听着听着,裂开嘴巴无声地笑着。 第73章 番外 小黑皮和小狗巧巧-01 第二天柳下溪睡到中午才醒来。转头看自己的右侧,空着,清荷不在,他起床了吗?昨晚他醉得很厉害,醒来后会不会头痛?家里的药箱放在哪儿? 他高声喊道:“清荷!”没人回应他。抚摸着额头坐了起来,扭头看到床头柜上搁着一张纸条,是清荷留下来的,上面写着:柳大哥,我去公司了,今晚可能要加班。 柳下溪皱眉,怎么一回来就去上班?他们公司不是“五一”放七天长假吗?今天就去上班了?抬起手腕看表,刚过十二点,到中午了?惊讶自己睡眠时间长,睡得太沉连清荷什么时候起床的都不知道。心想,难道良好的生物钟被扰乱了?随即摇头否定,应该不是!回到久违的家,躺在熟悉的床上,身心得到放松才睡得这么沉。他笑了起来,觉得应该是前段时间累积太多的疲劳释放出来,借着昨晚的微醺让劳累过度的身体休整。 他走进客厅,看到茶几和沙发上堆放了很多礼物。这些东西很眼熟,昨晚在包房见过,是哥哥姐姐和妈妈带来的。黑板上清荷留了言:柳大哥,我准备了你三餐的饭菜。搁在冰箱里的菜,如果冷了,记得要热一热才吃。 他走进餐厅,餐桌上摆着空的菜盘和空饭碗,还有一堆鸡骨。看着丢在餐桌上的三只空饭碗,他的脸抽搐起来,看来三哥一家子已经噌过饭了,居然连碗筷也不收。走进厨房一看,忍不住气愤地拍打门框。清荷平时收拾得很整齐的厨房现在凌乱不堪,地上有打碎的碟盘,灶上杯盘狼藉,炒菜的锅子脏得要命,上面还挂着几根烧焦的青菜;煮饭的电饭煲打开着,洗菜盆装满水放着饭勺。唉,他的三餐被洗劫一空了。 他是成熟的男人,绝对不会为这种事记恨在心,郁闷地空着肚子,卷起衣袖收拾厨房。 送走了齐宁,柳逐阳打着呵欠回到家。进门后嚷道:“小黑皮,下午带你出去玩,想去哪儿?”噫?没人吭声,这小鬼还在闹别扭?找遍了所有的房间,没找到人。小黑皮不在家,去哪儿了?等他生日买只手机当礼物吧。摸摸鼻子,心想,小黑皮会主动跑去的地方只有两处,齐宁的母亲那边与老六、清荷家。这小鬼很机灵,不用担心。伸了一个懒腰,昨晚喝得太多,头有点痛。决定先睡一觉。 小黑皮此时双手插在裤袋里,垂着头在街上闲逛。他的心情不好,他闯祸了,打破了小叔家的菜碟。昨晚喝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家,睡到上午被小爸从床上挖起来,醒来时头很痛,还被小爸打了屁股,警告他没成年前不准再喝白酒。今天小爸又要出远门,很舍不得他离开……他觉得爸爸跟他的心情一样,舍不得小爸离开。 上午他们去小叔家噌饭,小叔家里没有人。他看到小叔留在黑板上的字,从冰箱里拿出炒好的菜,摸了一下碟子的底,很凉。厨房电饭煲里的饭插着电,里面的饭是热的。炉灶上放着沙锅,揭开盖子里面有只炖好的鸡发出香喷喷的味道。他把沙锅端到餐桌上,盛了三碗饭,洗了筷子。小爸跟爸爸忙着从家里提礼物过来,没空理会他。他把凉了的菜端进厨房,想炒热再吃。怎样才能把凉菜炒热呢?小黑皮经过一番思考,找出干净的锅子放在炉灶上,看过小叔炒菜的他觉得应该把锅子洗一洗……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小黑皮手忙脚乱,“啪啪”声,装菜的碟子掉在地上。 听到动静,他爸爸走过来,见他沮丧着脸,蹲在地上准备拣碎片,笑嘻嘻地拍他的头,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起来,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别管它,你小叔会收拾的。” 糟糕,锅里的菜传出焦味,连忙挣开爸爸的手扑过去把火关了。好好的菜被他烧坏了,他很想哭哩。 退到厨房门口的爸爸扭头喊:“姓齐的,过来端菜,尝尝小黑皮的杰作。” 齐宁笑着跑过来,高兴地说:“小黑皮会炒菜了?!了不起,了不起。” 小黑皮闷闷不乐地看着黄中带黑的菜,难过地说:“我想把小叔炒的菜加热……” 两位爸爸交换了眼色。小爸接过他手里的菜碟,笑道:“小黑皮,不要沮丧,一回生二回熟嘛。一蹴而就,做什么事第一次就能成功的人很少,哪怕是少见的天才人物也不一定什么都会。” 小黑皮想了想,小爸说得有道理。听奶奶说,小爸从小就很聪明,但也有灰暗的记录。他小时候养过一只可爱的小狗,非常宠爱它,没想到小狗只在他身边呆了三个月跟别人走了。小爸伤心了很久,发誓再也不养宠物。 吃完饭,小爸急着要走,爸爸挽着他的胳膊要送他。爸爸的动作,小黑皮很吃惊,以前小爸提着行李箱要出远门,爸爸坐在沙发上头也不回,扬着手说:“快滚。” 小黑皮没跟着去,回到空荡荡的家,打开电视没有喜欢看的节目。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吮吸着,窝在沙发上发呆。他现在很闲,七天的假期作业已经做完了,没事可干。走到窗口往外张望,远处的大街,行人很多。他想了想,穿上外套,兜着钥匙出门了。 好无聊哦,好烦哦。打碎了小叔家的碟子,应该跟小叔道歉。等爸爸回家找他要小叔的新手机号码……“呜,呜呜,汪汪!”小狗柔嫩的吠声打断了他杂乱的思绪。小黑皮闻声回头,看到路边花坛月季花丛里有毛茸茸的小东西在动,跑过去蹲下看,哇哩,好小的一只小狗被困在花丛里了。小狗的身长只有他的两只手掌大。它雪白的长尾毛发散开往前倒卷着,前端有一圈毛色是金黄色的,像是收束尾部长发的金黄色发圈。它下腹与四肢的毛发雪白雪白,背上顶着两块倒三角形的金黄色毛发,两只大眼睛周围包括面颊、耳朵也是金黄色的,额头上也顶着菱形的金黄色。这小狗身上的白与金黄双色搭配,显得特别调皮可爱。 小黑皮笑了,掰开花枝把它抱了起来。 “呜呜,汪!”小狗蜷缩着小身躯,闪着大大的杏眼,眼眶湿润,这双眼睛这带泪的眼神……小黑皮觉得很眼熟。 小狗张开嘴伸出小小的舌头舔着小黑皮的手,扬着长长的睫毛泪花花地看他。 小黑皮抚着它的背,小声问:“小狗,你怎么啦?” 小狗弹了一下后腿,小黑皮发现它的腿有小伤口,仔细检查了一下,觉得是月季花梗上的刺挂伤的。小黑皮抱着它站起来,四处张望,路上的行人不少,大家都没停下脚步关注这条小狗。 第74章 番外 小黑皮和小狗巧巧-02 “谁是小狗的主人呢?”小黑皮小心地捧着小狗站在路边,抬着头四处张望着每个过往的行人,却始终没有找到它的主人。失望的他低下头看着掌中的小狗自言自语地说:“小狗狗,你是从哪里来的呢?” 小狗不会说话,只是弱弱的叫唤了几声,可怜兮兮地耷拉着头,垂下的眼睑上还挂着几滴眼泪。小黑皮看着因疼痛而瑟瑟发抖的小狗很心痛,决定先帮小狗治伤再去寻找它的主人!可是,哪里有医生可以给它治伤呢?回家吗?爸爸送小爸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小叔家也没人,奶奶家又很远。正当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位提着菜篮子的老婆婆迎面走来。对了,可以问别人,小黑皮高兴地跑到这位婆婆面前,礼貌的问到:“对不起,打扰您一下,请问哪里有医生给小狗看病?” 婆婆停下脚步,打量了他一会儿,转而看向他手中的小狗,伸出手摸了摸小狗的耳朵随即惊讶的说道:“小三,你这个小调皮鬼又跑出来了。”小狗立即睁大眼睛“汪汪”地叫唤起来。 “谢谢你啊,小朋友。”婆婆乐呵呵地从小黑皮手里接过比她的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狗。 小黑皮见老婆婆一手提着菜篮子,一手捧着小狗似乎很吃力,便主动帮老人家提篮子,并小声的跟她说:“婆婆,小狗腿上有伤。它好像很痛,都哭了。” “小朋友,谢谢你啊。”婆婆用空出的手轻柔地拔开小狗腿上的毛,看到上面有几条挂伤,嘴里“啧啧”了几声。随即看到伤口上有几根和毛纠结在一起的小刺,摸了摸小狗的头说:“小三,别哭,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它叫小三啊?”小黑皮问。他家爸爸在家排行也是三哦,好巧…… 婆婆问他:“小朋友,你是不是很喜欢狗狗?” 小黑皮点点头,说:“它很可爱。” “是呢,小三最调皮了,在它的八个兄弟姐妹中,它最早学会走路,总喜欢往外跑。” “它有八个兄弟姐妹?”小黑皮惊讶的吸了一口气。哇!爸爸有六个兄弟姐妹,大家聚在一起已经很多人了,小狗家还要多两个! “它多大了?” 婆婆很开心有人跟她谈论小狗,高兴地说:“快四十天了,已经脱了母乳。小朋友,你家有养狗狗吗?” “没有。”小黑皮摇摇头,他好想养一只啊,特别是这只小三。可是,找人家要小狗好像不好。他迟疑了一下,问到:“婆婆,你家有八只这样大的小狗,能不能……”后面该怎么说呢? 婆婆笑了笑:“喜欢小三?” “很喜欢!”小黑皮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 “好啊,婆婆就把小三送给你。不过,养小狗可不是闹着玩儿,得叫你家大人过来。” 小黑皮惊喜地问:“真的可以把它送给我吗?” 婆婆笑着点了点头,“小朋友,你叫什么?” “我姓柳,叫柳齐。” “柳齐,我家就在前面,刚好隔壁有家宠物诊所。我们先带小三过去,等一下再带你去我家看其它狗狗。” “好啊。”小黑皮高高兴兴地跟着婆婆往她家走去。婆婆告诉他,小三是蝴蝶犬。在小狗的头与耳上是连成一片金黄色的饰毛,看起来真的就像一只展开双翅翩翩起舞的蝴蝶,越看越觉得它很可爱。 把小狗送到名叫怜爱的宠物诊所后,小黑皮就到婆婆家看其它小狗去了。哇,七只可爱的小家伙围成一团,摆着各种姿势蜷缩在院子里,有两只翻着身摊开小肚皮晒太阳。小黑皮一个个仔细打量,这七只小狗的眼睛大小适中,圆但不突出,只有送去诊所的小三双眼最大最圆。这些小狗们看起来都一样,小黑皮忍不住想,婆婆能分辨出它们谁是谁吗?这时,进厨房把菜放好的婆婆走了出来,笑着问他:“柳齐,最喜欢哪一只?” 小黑皮站起来立即回答到:“婆婆,我想要小三。能不能借你家的电话打给我爸爸?” “行啊。柳齐,你要跟小三好好相处哦。”婆婆带他进了屋,电话就在客厅的电视柜上。 不知道爸爸回来了没有……可是,很想马上把小三带回家。小黑皮拔通了家里的号码,响了十几声后,爸爸才接起电话。小黑皮高兴地对他说:“爸爸,我可以养小狗吗?” 柳逐阳打着呵欠,随声应道:“好啊。” 挂了电话,小黑皮跟婆婆打了一声招呼,告诉她爸爸很快就会过来。这里离他家住的小区很近,走过来只需要十几分钟。婆婆因为要做午饭,就没陪他去隔壁诊所看小狗。不过他们约好,等爸爸一过来就带他来见婆婆。 小黑皮刚走进诊所,兽医就把被洗的香喷喷的小狗送到他手上。小狗身上的小伤口已经被医生细心处理过了,左后腿和脚掌包着厚厚的纱布,这情景让小黑皮想起他爸爸的左手,不由得小声嘀咕:“好巧哦!” 兽医是一位年轻的阿姨,怜爱的抚摸着小狗的头说:“它的掌上扎进了一根小刺,这只小调皮鬼这次可吃足了苦头。” “呐,阿姨,它以后会不会再被刺到?” “小朋友,它下次再见到月季就会绕道走了,不会被刺到的。蝴蝶犬,智商很高,相当于六七岁的小朋友哦。” “啊?六七岁?” “不过,它现在还小,长大一些后会更聪明。你要养它?蔡姨把它送给你了?” 蔡姨是婆婆的称呼?“等一下爸爸过来,我就带它回家。”小黑皮边点了点头,边在兽医阿姨的指点下,用双手把小狗高举起来,直到和它的视线平齐,“呐,狗狗,等一下我们一起回家哦,爸爸会来接我们的,从现在起你就跟我一起了。” 小狗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抖动着小身体,发出娇嫩的嘤咛声。倒卷着尾巴不停摆动着,上面长而飘逸的丝状饰毛时不时轻扫过小黑皮的手腕,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看。 小黑皮坐下把狗狗放在膝盖上,越看它越觉得可爱。“阿姨,要给它吃些什么呢?” 兽医阿姨站起来走进柜台,找出纸笔,问他:“小朋友,你是第一次养小狗吗?” 小黑皮点点头。兽医阿姨列了一张单子,上面写着照顾小狗的注意事项与必备用品。小黑皮接过来一看,呀,这么多东西!“阿姨,这些东西要去哪里买?” 兽医阿姨笑着说:“阿姨这里有。” “太好了。”小黑皮松了一口气,便专心逗小狗玩了。小狗很亲近他,从他膝盖爬到小腹上,张嘴含住他的手指头吮吸着。 柳逐阳边走边揉着眼睛打呵欠,睡得很香甜却被小黑皮的电话吵醒了。养狗?他没养过,不知道怎么养。小黑皮上学后小狗怎么办?“唉”他叹了一口气。不让他养吗?不行,小黑皮会伤心的。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一个好办法,小黑皮不在家时可以把小狗送到齐宁他母亲那边嘛。精神一振,睡意全跑了,抬头一看“怜爱宠物诊所”就在街对面,于是迈开大步走了过去。 看到他,小黑皮举着小狗冲了过来,喜滋滋地说:“爸爸,你来了。你看,这只小狗是不是很可爱?” “嗯。”柳逐阳应了一声。看到小狗左后脚掌包着纱布,再看了看自己的左掌,目光移到小黑皮脸上,惊讶地发现这个喜欢装大人的小鬼脸上终于出现同龄孩子的天真样。 回到家,柳逐阳把买来的一大堆小狗用品放下,坐在沙发上看着小黑皮兴冲冲的给小狗喂牛奶。看来儿子眼里只有他的小狗,把爸爸都丢在一边了。 不甘心被冷落的柳逐阳忍不住问到:“它叫什么名字?” “小三,”话还没落音小黑皮就连忙伸出左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摇着右手说:“巧,巧巧,它叫巧巧。” “巧巧?母的?” 柳逐阳把小狗拧过来,翻开它遮住肚皮的饰毛一看,没有小jj。小狗不高兴了,四肢挣扎着抗议柳逐阳不雅观的行为。 “爸爸,”小黑皮把小狗的窝放在电视柜前,说:“巧巧晚上跟我一起睡。” 柳逐阳逗弄着巧巧,软软的一团真好玩,正开心着,听儿子这么一说,立即回答到:“不行!” 小黑皮追问:“为什么不行?” 柳逐阳咧着嘴吓唬他说:“你晚上睡觉万一不小心把它压死了怎么办?它才这么一丁点大,一压准死!” 他家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听到声音的柳逐阳回头一看,柳下溪来了。 “你们在家啊,刚才打电话过来没人接。”柳下溪一进屋就看到三哥手里托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好奇地问:“哪来的花猫?” 巧巧从柳逐阳膝盖上滑了下来,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才摇晃着小身躯站稳,扬起头冲着柳下溪“汪汪”地叫,似乎在提醒他,这是一只血统正宗的小狗而不是花猫。 柳下溪笑了起来,修正自己的话:“哪来的小狗?” 小黑皮见到柳下溪立即想起自己闯的祸,垂着头背着双手走到柳下溪面前,“六叔,对不起,我打碎了你们家的碟子……” 第75章 番外 小黑皮和小狗巧巧-03 柳下溪见小黑皮难过的样子,连忙安慰他:“没事,别放在心上。”他忙碌了一个多小时才让厨房重新修复整洁,心里憋着一口闷气,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后跑来三哥家兴师问罪。可是他看着眼前的小黑皮责备的话说不出口。 不甘心被冷落的巧巧蹭着小黑皮的脚背上,昂着头“汪汪”叫唤。小黑皮笑了起来,弯腰把它抱在手上,接着又把它举到柳下溪面前,快乐地说:“六叔,它叫巧巧,是一只蝴蝶犬。” 柳下溪挠了挠小狗软软的肚子,好像挠到它的痒处了。小狗挥舞着小爪子在小黑皮手上扭动着,嘴里发出“呜呜,嗯嗯”的声音。 小黑皮跟六叔道了歉后压在心里的内疚感消失。把巧巧的身体转过了,额头顶着它的鼻尖说:“巧巧,我们出外面玩。”巧巧好像听得懂他的话,吐着小舌头,左眼半睁右眼闭上像是在扮鬼脸。 小黑皮把巧巧放在地上。它快乐地围绕在他身边绕圈圈。一人一狗快乐地跑了出去。 柳逐阳目送着他们出门,回过头来取笑柳下溪,“我说老六,你怎么猫狗不分?” 柳下溪磨牙,当时他没看到小狗的头,只注意到毛茸茸的一团。他没见过这么小的狗,以前接触的都是大型的军犬、警犬还有狼狗,一时产生了错觉误把冯京当马凉。不想继续被三哥取笑连忙转移话题:“小狗不是受伤了么?小黑皮带它出去玩会不会加重伤势?” 柳逐阳摆手,说:“兽医说小狗被刺扎了,涂了药垫着厚厚的药纱棉不妨碍走路。”唉,他忍不住暗中叹气,儿子有了巧巧不要他这个爸爸了,寂寞啊。 “五一”的假期一晃而过,小黑皮上学了。他没把巧巧留给懒惰的爸爸照顾。小叔不知从哪里帮他弄了一个小背篓,他可以把巧巧的小窝放在背篓里带它去学校。他到了教室把小背篓放在课桌上,巧巧从背篓里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陌生的环境,接着“咻”的一下跳在课桌上。 “好小,好可爱的小狗狗。”班上有几个女同学围了过来,逗着巧巧玩得很开心。 小黑皮个子高坐在最后一排。平时他冷着一张脸,班上的女同学根本不跟他说话,带了小狗过来他的人气暴增。坐他前面的男同学忍不住回头过来看小狗,拿着手里的铅笔戳巧巧的小脑袋,大声取笑小黑皮是一个带着小孩上学的小爸爸。他立即被喜欢小狗狗的女生齐口指责是一个“没爱心的人”,一下子变成了公敌。 巧巧也很生气讨厌戳它脑袋的铅笔,跃起前肢半直立,身体变高了,张口嘴咬住他手里的铅笔,圆瞪着双眼怒视他。 小黑皮连忙抚摸它的小脑袋,小声对它说:“巧巧,乖哦,把笔给他。”巧巧听小黑皮的话把铅笔吐了出来。张着嘴冲着前面的男孩子露出白白的牙齿恶狠狠地看着他。它的模样太可爱了,围观的大家都笑了起来。前面的男孩羞红了,立即转身后脑勺对着巧巧。 上课的预备铃响了,小黑皮连忙把背篓放在课桌下,抱起巧巧叮嘱它:“巧巧,我要上课了,你躲在背篓里不要出声,不然老师会把你赶出去的。” 巧巧竖起的双耳在扇动,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腕。小黑皮跟巧巧相处了几天,分辨得出它这个动作表示:它在说‘我知道了’。他放下巧巧,它立即跳到他的膝盖上接着又跳进背篓里,安稳地躲进它的小窝里。从高处跳到低处是它喜爱的动作之一,自从它伤口好了后,小黑皮给它洗完澡带它到床上玩,把它的小窝搁在床边。它特别喜欢从床上跳下来掉进小窝里,它太小自己爬不上床,小声叫唤着让小黑皮把它抱上去,然后又跳下来循环往复玩到想睡觉为止。 上课铃响了,老师挟着课本走进教室。坐在小黑皮前面的男生突然站起来说:“报告老师,柳齐带了他家的小狗来学校。” 戴着眼镜的女老师朝他们走过来,班上的女生们怒视爱告状的这个同学。老师一边走一边细听,没听到狗叫,她走到小黑皮面前问小黑皮:“柳齐同学,张小佳说的是事实吗?” 小黑皮站了起来,认真地回答:“王老师,张小佳说的是事实。” 王老师温和地看着他说:“柳齐同学,不能带小狗来学校哦。” “可是,巧巧很乖巧。” 王老师想了一下说:“柳齐同学,放学后等老师一下,老师今天去拜访你父亲。”这所学校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学校,她是这个班的班主任,知道柳齐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没有母亲,他跟父亲柳逐阳相依为命。 小黑皮为难了,小声说:“王老师,爸爸要工作不在家。”爸爸这几天晚上都在酒吧不在家。爸爸不在家的前一段日子开的酒吧有两间在亏钱,爸爸很生气,炒了其中一间的店长,自己天天守在酒吧里。有他在听说酒吧的生意才好了一些,没找到合适的店长之前爸爸得自己顾店。 “原来如此!”王老师明白了,柳齐同学是因为家里没人才把他家的小狗带到学校来。“你的小狗呢?” “它叫巧巧。”小黑皮把巧巧抱出来。可爱的巧巧眨着湿润的双眼委屈地看着王老师。多可爱的小狗啊!这么小也不会咬人,可怜的单亲家小孩与他可爱的小宠物,不忍心拆散这对主宠。王老师心软了,没有继续责怪他们,她摸摸小狗的头对小黑皮说:“柳齐同学,不能让巧巧吵闹打扰老师上课哦。” 小黑皮响亮地回答:“好的。” 巧巧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伸长脖子用小脸磨蹭着她的手背。 王老师笑了。 藏在背篓里的巧巧很低调,上完一堂课,没吭一声。下了课,它立即活跃起来奔跑跳跃帮人家捡掉在地上的橡皮擦和铅笔。到了中午它跟班上的同学混熟了。下午第一堂课过后,它突然“呜呜”地叫唤起来,晃动着长尾巴左后腿扬起来,前面两只小爪子扒着小黑皮的裤脚,它在告诉小黑皮,“它要拉尿尿了”。小黑皮跑起它冲出教室跑去厕所。方便过后,巧巧摆着身躯,头蹭着小黑皮的裤脚。 放学后小黑皮要去其他地方上课,那是小爸请人给他安排的特别课程。可是今天,王老师执意要去他家家访,他不能去上课了。只好使用爸爸新买给他的手机(柳逐阳本打算小黑皮生日时才送他手机的,后来想想反正要给他不如早给)悄悄地跟爸爸通电话,告诉他老师要来家访。爸爸已经出门了不在家,跟他说会委托还在休假的六叔和王老师面谈。 出校门走上了一段路,拐去左边的街道,爸爸的保镖黄叔叔开着车等他们。王老师还不知道小黑皮上下学有车接送,惊讶地看着老黄。 老黄笑着对她自我介绍:“王老师,你好,我是老黄,是柳齐父亲的保镖,主要负责接送柳齐上下学。今天柳齐的父亲不在家,等一下跟您见面的是他六叔。” 老黄没把王老师带去小黑皮或者柳下溪家,车在他们居住的小区附近一个餐馆停下。小黑皮把外套的拉链拉开把小狗藏在胸前只让它的脑袋露出来,对王老师说:“王老师,六叔在里面等我们。” 王老师弄不清楚柳齐同学的六叔是在餐馆上班还是打算请她在这里吃饭。她和柳齐进餐馆,回头一看老黄开着车先走了。 小黑皮常来这家餐馆吃饭,餐馆里的服务员都认识他,笑着把他们带进了包房。 柳下溪已经到了,正坐在餐桌边看报纸。见他们进来,立即站起来习惯性地向陌生人递出自己的警员证,忽然发觉自己的这个动作有点蠢,连忙把警员证收回来伸出右手道:“王老师,你好,我是柳下溪,柳齐的六叔。” “王老师,六叔是很厉害的刑警哦。”小黑皮把巧巧掏出来放在地上,连忙给王老师搬椅子请她坐下。 王老师摆手摇头,笑着拒绝他们:“不用了,谢谢你们。”如果吃了家长请客的饭,她说话的立场变弱了。她这次家访的目的是想跟柳齐的父亲谈谈小狗的事,小狗虽然很听话很乖巧,可是柳齐把它带到学校终归有些影响不好,希望能找出一个好的解决方法。 柳下溪看着小黑皮脚边的巧巧,笑道:“柳齐带巧巧去学校让老师很为难吧。这孩子很寂寞,希望老师能通融一下。” 柳齐是自己的学生,王老师知道他以前不爱说话,显得有些孤僻。今天他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开心和欢乐都表露在脸上。她咬了咬嘴唇,点着头说:“小狗的事我去跟校长谈谈。” 九个月后,巧巧长大了许多。这天晚上外面在下大雪,天气很冷。睡到半夜小黑皮突然被惊醒,他的脚触到一团暖暖的东西。打开灯坐起来一看,巧巧爬上他的床正蜷缩在他脚边。 同一时间柳下溪躺在床上被手机铃声吵醒。按下接听键,手机里传来:“救命—杀人啦—柳刑警—救救我!”凄惨的女高音震得他耳朵痛,他连忙问:“请问你的所在地,具体位置是?” “我—我是柳齐的—班主……”对方的电话突然断了,留下“嘟嘟”的声音。 第76章 雪夜谋杀-01 二零零二年二月十六号(农历正月初五)刚过了午夜,柳下溪突然接到神秘的求救电话,“救命—杀人啦—柳刑警—救救我!”凄惨的女高音震得他耳朵很痛,连忙问:“请问你的所在地具体位置是?” “我——我是柳齐的——班主……”对方的电话突然断了,留下“嘟嘟”的声音。 柳下溪立即从床上跳起来,迅速穿好衣服,拿着手机和钥匙立即往外跑。他走得太匆忙忘记穿上外出的大衣了。 “柳大哥,我跟你一起去!”同样被吵醒的邹清荷也接着穿好衣服,跑到客厅拿起柳下溪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大衣,关好门,跟在他身后。 柳下溪翻看自己的手机,突然停住了脚步。清荷跑得急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下来,头直接撞到他的后背上。他立即站稳,把手上的大衣披在柳下溪身上,问:“怎么啦?” 柳下溪说:“奇怪,这通求救电话没有来电显示,找不到求救者所在的区域。”皱着眉头回头看了看清荷,带着疑惑的口气跟他说:“小黑皮的班主任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清荷也很疑惑,他没见过小黑皮的班主任。“求救的人是小黑皮的班主任?会不会是小黑皮告诉她的?打电话问问小黑皮吧。”过年之前小黑皮一家三口带着巧巧去了齐宁母亲那边过年,到现在还没回来。 柳下溪拔打小黑皮的手机,对方手机关机了;三哥的也关了;继续拔打齐宁的,没人接。不知道齐家的电话号码,唉,居然联络不上。 邹清荷也在打电话,他的电话打过三哥的保镖老黄。电话响了数声,老黄接听了,听到邹清荷问起小黑皮的班主任,他有些惊讶,“王老师?我有她家里的电话号码和住址。你等一下,我拿电话本过来。” 清荷问他,“你知道齐妈妈家的电话吗?我想跟小黑皮说话。” 老黄立即把齐家的电话号码给了他。 齐宁的老家,醒着的小黑皮听到门外客厅的电话响(他住在一楼),立即赤着脚穿上拖鞋跑了出来。拿起话筒问:“喂喂,请问找谁?” 给他打电话的是柳下溪,他听到小黑皮的声音,连忙问:“小黑皮,你把六叔的手机号码告诉了你的班主任吗?” 小黑皮摇头,想起六叔在电话里看不到他的动作,接着回答说:“没有啊,王老师没跟我问过六叔的手机号码。” 清荷等了一会儿,老黄告诉他王老师家里的电话和住址。清荷问他:“老黄,你告诉过王老师柳大哥的手机号码吗?” 熟悉他们的老黄知道邹清荷嘴里的柳大哥是柳下溪,讶意地反问:“发生了什么事?王老师怎么了?我没告诉过她柳下溪的手机号码。” 坐在电脑桌前的王映圆(虚构)掀掉腿上的小棉被站了起来。她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坐在电脑前的时间太长了,眼睛很不舒服。摸到放置在电脑屏幕旁边的保眼液,仰着脖子给眼睛滴了两滴。倦意袭来,闭上眼睛打了一个呵欠,放下手里的保眼液,捏了捏自己的后颈。她是老师,小学老师,现在是小学二年级的班主任。 学校放寒假后她回了老家一趟,大过年的爸妈又在催促她的婚事,把她当成嫁不出去的滞销品,唠叨着要她去相亲,看对眼了赶紧订下来嫁人。她今年才二十六岁,爸妈急着把她推销给陌生的男人,这种事令她反感。没有感情基础哪来的婚姻幸福?经人介绍才组成家庭的父母不理解她,认为她一直没谈男朋友是因为学校的圈子太窄,没机会遇上好男人。她很心烦,觉得在家里呆不下去了,初一就回到学校分配的单身公寓天天窝着玩电脑。 她不玩游戏,纯粹用MSN和QQ跟人聊天。聊天室里,来自五湖四海的陌生人各有各的烦燥。就因为是陌生人,现实中彼此不认识,平时不能对人说的苦水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来,说出来后心情变得轻松,觉得寂寞的心灵得到了安慰。最近她迷上了这个,除了吃喝睡,全部心思都扑在电脑上,每天都跟网友聊得很晚,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她以前就不喜欢逛街购物,觉得网络简直是为自己量身订做的。比起MSN她更喜欢用QQ聊天,进入感兴趣的聊天室,交谈过后觉得志趣相近的再拉进好友栏单聊,人多了起来可以组成好友群群聊,有时她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其他人聊天也是很快乐的。现实中,她身边的朋友并不多。开学后来来往往的都是同校的老师,他们大多数都成家了,彼此的私交并不深,她觉得寂寞。 有点口渴,她拿起水杯一看,是空的。走到床边的小餐桌提起电水壶摇了摇,里面没水了。拧着水壶进了厨房,灌了大半壶水,回到房间插上了电源。“呲呲”电座插头突然冒火花,室内的灯熄灭了。跳闸了吗?这时连接电脑主机的变压充电器发出“嘀嘀”的鸣叫声。她扑了过来,按动鼠标,电脑的保护屏幕消息,QQ图标在闪动,有好友发出单聊的信息。她没看清对方打了什么字,匆忙敲着键盘写上“家里的保险丝烧了,停电,明天再聊,拜拜。”按了发送信息,立即退出程序关闭电脑。 “唉”她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望着电脑屏幕发呆。全身泛力,肚子也饿了,揉了揉太阳穴。想去看看冰箱里还有没有存粮。她站了起来,借着窗口倒映的白雪所散出的余光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电筒。她按亮手电筒照了照窗外,外面还在下着大雪,已经连下了三天,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她举起双手伸了一个懒腰,走到单柜小冰箱面前。冬天了,冰箱没插电,平时在里面放着一些饼干和零食。糟糕,全空了。 她走到门旁边的电源总闸前揭开罩子,一看是跳闸了,把按钮往上拉。噫?灯不亮。难道她的戏语成真,真的是保险丝烧了?这下麻烦了,明天得请人来修理。 就在这时,她家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忍不住嘀咕:“谁啊?这么晚了谁会打电话过来?”她拿起话筒问:“您是哪位?” “我是柳下溪,你是王老师吗?”电话里传来陌生的男音。 “是啊。”柳下溪是谁?没印象,可以肯定不是她认识的人。 柳下溪继续问:“你是柳齐的班主任?” 柳齐?难道那个孩子出了什么事?她紧张起来,连忙说:“我是,柳齐同学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很好。前不久我接到求救电话,对方自称是柳齐的班主任,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所以打电话过来确认一下。” “啊?!”王映圆惊讶地瞪着话筒。对方的意思是有人冒充柳齐同学的班主任打求救电话?也就是说冒充她?开什么玩笑,那是一个恶作剧电话吧。唉,真是无聊的人。 对方继续说:“我是柳齐的六叔,是个刑警。” “刑警?”王映圆想起来了,去年她去柳齐同学家家访,柳齐同学的父亲不在家,跟她见面的是他当刑警的六叔。啊?!她想起来了,前天晚上跟网友聊到刑事犯罪,曾经跟人说过她的一位学生有一位叔父当刑警,这个刑警姓柳。网友还问过她,怎么联络这位刑警。她老实地说,她不知道,对方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柳下溪跟王老师通话结束后,拧着眉头对身边的清荷说:“王老师没事,声音也跟求救电话的女声不一样。” 清荷提出疑问:“会不会是恶作剧电话?” 柳下溪摇头,“我不觉得那是恶作剧,对方的尖叫与颤音传递的情绪只有面临恐怖的人才可能发得出来。” “对方既然求救,为什么把自己的电话保密?为什么冒充小黑皮的班主任?” 柳下溪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说:“不管对方的理由是什么,既然向我求救就不能置之不理。我打算去王老师的家看看。”他不认识王老师,不能确定刚才接电话的女人就是王老师本人。 “我也去。”清荷跟着他一起走进电梯,嘴里说:“这事也太怪了。对方求救为什么不直接拔打110呢?她又是从哪里知道柳大哥你的手机号码?” 柳下溪苦笑着抓头,知道他手机号码的人很多,只要有心,肯定查得到。 他们走出电梯后,柳下溪直接去车库开车。清荷站在走廊里看着天空,纷纷扬扬的大雪还在下,没有尽头的样子,路面上堆着厚厚的积雪,很不方便开车。他直接踩在雪上面,小腿立即陷进雪中。记得昨天傍晚回家,雪刚好盖过脚背。 柳下溪把车开了出来,看着满是积雪的路面叹气。 第77章 雪夜谋杀-02 邹清荷拂了拂飘落在身上的雪花,拉开车门弓着腰钻进车内。柳下溪立即开车向前行驶,小区路面上的积雪太深,有的地方快接近一尺了,车子行驶的速度很慢。没办法,这个时间段没人出来清理路面上的积雪。不过,当车子驶入车道后情况有所好转,车道上积雪不深,新下的雪常被那些来来往往的车辆践踏着转眼之间被辗成泥泞。 放下电话,王映圆的瞌睡被惊飞了。嘴里喃喃自语:“这事儿真怪,谁会冒充我打求救电话给柳齐同学的六叔?”她走到桌边把手电筒放在桌面,拖了电脑旁边的椅子坐在桌边,双臂伏在桌子上,歪着头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想不通啊,她并不知道那位刑警的电话,除了那位网友没跟人聊过自己有学生的叔父是刑警。记不起当时怎么会跟网友聊起警察这个话题……啊!对了,可以查看聊天记录!想到这儿她立即站起来,随即又坐下独自苦笑,家里停电了,连接电脑的变压充电器只有维持很短时间的电源。算了,不想了,睡吧,明天弄好了电再上网看看。 她上了床,坐在被子里按熄了手电筒。躺下,却没有睡意,翻来覆去睡不着。真安静,周遭没有一点声音,这夜晚安静得令人发怵。不知怎么了,她心里有点害怕,从床上爬起来按亮手电筒四处照了照,记起电脑桌的抽屉里还有蜡烛。下床,来到电脑桌前打开抽屉,有几支蜡烛,其中一个点了三分之一。 点燃蜡烛后把它放在桌上,有了灯光,她镇静下来,不害怕了,重新回到床上躺下。 “咚咚咚”,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她一惊,从床上坐起来,脱口而出:“谁啊!” “停电了,你家有多的蜡烛吗?能不能给我一支?”门外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停电?你们家也停了?这么说不是我家的保险丝烧了?”王映圆边说话边起床,她从抽屉地拿出一支蜡烛走到门口把拴在门后的链子取下,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隔着门警惕地问对方:“您是谁啊?” 对方笑了起来,反问她:“听不出我的声音?我给你蜡烛钱吧。” 对方这么说,王映圆反而不好意思了,连忙说:“要什么钱,一支蜡烛而已。”她还真没听出这女人是谁。自嘲地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有点精神质,对方不过借一支蜡烛而已,自己居然把她当成贼来防范。再说,这教师村住的都是教职人员,就算不是同一间学校的老师,大家既然住在同一幢楼,平时进进去去也可能混了个熟脸。 她把门打开了。站在她门口的女人个子很高,穿着白色的羽容服,白色围巾裹住了头和脸。见她的打扮,王映圆暗想,出门借支蜡烛,居然穿成这个样子,她很怕冷啊。这女人见她开了门往前跨了一步,突然伸出戴着皮手套的左手张着虎口堵住了她的嘴巴。 王映圆一惊,马上往后退,双手抓住对方的左手腕想掰开钳住嘴巴的手。对方曲起右膝对准她的腹部猛击了一下。王映圆痛得眼睛飙泪,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对方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抽出来,拿着一把刀子对准她的胸口就要往下插…… 就在这时,附近的楼梯突然传来了脚步声。神秘女人立即回头看,见到电筒光从楼梯间亮起来。她马上把王映圆推进室内轻轻关上了门。王映圆拼命挣扎,对方单手捏住了她的喉咙……无法呼吸,好难受……依稀听到有人在敲她的房门,停顿了一会儿,捏着她喉咙的女人问:“谁啊?” “王老师,我是派出所的小樊。” “什么事?我已经睡了。” “请你开一门,有人举报说你房间里传来惨叫声。” “胡说八道,我已经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不行!请马上把门打开!” 王映圆失去了意识昏厥过去,她什么也听不到了。 上了四环,柳下溪紧抿着嘴提高了车速,他没跟身边的清荷说话,车内的气氛显得很冷清。他有些后悔答应清荷跟着他过来,今晚天气太冷了,路面的情况又不好。清荷虽然还在休年假,可是这三四天他也没闲着,忙着给客户们拜年,去熟人家窜门子,应酬接连不断。他把叹气声压在心底忍不住斜眼偷瞄了一下清荷,只见他圆瞪着双眼认真地看着前面,手里举着王老师家的地址。可惜他前面的车窗上有雾气,看不清前面的路。王老师的住址在门头沟区,离他们家所在的崇文区很远。 她是住在任职学校附近的教师村。为了确认她的安全,柳下溪离开小区之前给她附近的派出所打电话了,请值夜班的员警去看看她。已经过了半小时,值班员警还没给他打电话。从老黄那边得知齐家的电话号码,柳下溪立即知道齐家就住在门头沟与石景山之间。可惜联络不到齐宁,先前跟小黑皮通电话时小黑皮告诉他两位爸爸不在奶奶家,不知道去哪里玩了。他以前一直很疑惑,想不通齐宁为什么要把小黑皮送到门头沟区去上小学。今晚才知道那边离齐家很近,三哥他们不在家时,小黑皮可以从奶奶家上学(他不知道小黑皮放学后在学校附近另有特殊课程要上)。 人命关天,邹清荷宁愿那通求救电话是恶作剧,也不希望真的有惨案发生。他并没有一直盯着车窗,用力地瞪大双眼,强撑着不让自己打瞌睡(他是一个很能睡的人,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能少于八小时,睡眠不足精神状态很差,他的生物钟太准点了)。今晚他才睡了两个多小时,现在有些疲倦,忍住冲口而出的呵欠。他把王老师的住址塞进口袋里,取下手上的皮手套,对着双手哈了一口热气。车内开了暖气,他不冷,做这个动作其实是为了掩盖他在打呵欠。他们公司年初七才开始上班,而柳大哥初三就去上班了,一共才放了两天半的年假。那两天半忙着给柳家那一大群亲戚拜年,没机会享受两人世界。 到了定慧桥,柳下溪从四环下来驶往晋元桥,车道空荡荡的,只有他们这辆车独霸车道。过了晋元桥,车道上的积雪变深了。柳下溪减慢了车速,抽空把手机给清荷,对他说:“打电话问问派出所的员警,他们有没有派人去王老师的家里?” 清荷记得柳大哥最后一道电话是打给大峪街道派出所的,便按了重复健,电话通了,空响了十几声没人接听。连按了数次一直没人接听,清荷无奈地对柳下溪说:“派出所没人接电话。” “唉,没人接电话啊。”柳下溪心想,难道值班员警去看王老师还没返回派出所?教师村离派出所很远吗?应该不远,他去了王老师家可以从她家里打电话过来。 盯着前面道路的清荷突然喊道:“柳大哥,左打方向盘,看路!” 柳下溪回神,连忙往左转动方向盘。刚才闪了一下神,车笔直地往前开差点撞上护路栏了,没注意前面公路已经往左拐。幸好有清荷坐在旁边提醒上,幸好这时路上没有其他车辆。接下来他认真地盯着前面的路,小心地开着车。唉,前面的道路白茫茫的一片,连路边的指示牌也被落雪遮住。 第78章 雪夜谋杀-03 会不会走错路了?柳下溪越往前开越觉得这条路不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他以前来过一次门头沟(不是他开车),记得过了阜石路就到了广宁路,继续往前走是双裕路横过永定河就到了门头沟,途中不需要向左急拐弯……啊,他看到前面不远处大厦顶上有正在闪光的大字,仔细辨认了一下,果然走错了!他们来到了北辛安路。 他忍不住捶了一下方向盘,脚踩住急刹车,伴随着“嘎”的一声车停了下来。 王老师家的电话打不通,好像电话线被拔掉了,只好继续拔打派出所电话的邹清荷被刺耳的刹车声惊扰,讶意地看了看前面,回头问柳下溪:“怎么了?” 柳下溪苦笑道:“走错路了。这里是北辛安路,得倒回去。”乘着路上没有其他车辆,柳下溪掉转车头。暗中感慨:越想赶时间希望快点到目的地,时间反而被浪费了。心里担心着向他呼救的女人,这段时间不短了,只怕她已经遭难。唉,如果手机能显示她的来电号码,可以快速锁定她的位置,找附近的员警过来救她…… 从家里出发过了将近两个半小时,他们终于到了门头沟的教师村。这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门卫值班室没有人在,大铁门关着,门檐下停着一辆没熄灭的警用摩托车。这摩托车朝他的一侧沾上了些积雪,地上有一大滩雪水,看得出来这车停留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大铁门旁边的小侧门开着,雪地上有一串男子皮靴的脚印被新的落雪盖住只留下浅浅的印迹。这一串脚印是朝里面的楼房走去,没有返回来的脚印。 柳下溪眉头拧了起来,一只手举着手电筒别一只抓着清荷的手腕说:“不好!我们跑过去!” 他们俩个顺着脚印朝其中一幢楼跑过去,柳下溪一边跑一边问清荷:“王老师住几楼?” 清荷回答道:“三楼,306。”楼道很暗,清荷去按走廊里的灯开关,灯却没亮。他怔住了,忍不住嘀咕,“停电了?真不凑巧。” 柳下溪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心里的不详预感加深,松开清荷的手冲上了楼梯。清荷急忙跟在他身后跑上去。很快,他们站在306的房门前。柳下溪捏熄了手电筒把清荷拉到身后,轻轻地推了一下房门,门可以推动没关上。他用力地敲门,没人应声。他按起手筒给清荷打了一个手势,要他躲在墙边。他推开了门,门不能全开,门后有东西堵住。同时从门里传来血腥味,他闪身进去立即看到门后的地上斜躺着一对倒在血泊里的男女。蹲下,取下右手套探了探他们的气息,身穿员警制服的男子还有微弱的气息,立即回头冲着探头往里张望的清荷喊道:“马上打120!” 他面前员警侧着身子半压在女子身上,血浸湿了他们的衣服流到地上汇成了一小滩,员警的右手正扣着女子的咽喉。柳下溪用右手持着手电筒,左手小心地把员警扣住女人咽喉的手掰开。右手探了探女子的颈脉,有微弱的跳动。立即戴上手套小心地打算把员警翻过来平放在地上,看到女子右手握着刀柄,这刀正插在员警的左胸上。员警除了左胸插着手柄染血的刀,腹部另有两个伤口,血还在流……女子颈上有明显的捏痕,稍稍检查了一下女子,她身上没有刀伤,睡衣上染着的血是从员警身上流出来的。柳下溪立即站起来,走到电脑桌前捡起掉在地上的小棉被,眼睛一寒,他看到小棉被上有潮湿的脚印子。马上拿着小棉被过来对比了上面的脚印,女子脚上穿着干燥的棉拖鞋,员警穿着军用雨靴,立即得出结论,这脚印不是室内两位伤者的。立即用拓印纸把小棉被的脚印拓下来,接着把小棉被搁回原处,从床上抱下摊开的大棉被盖在员警身上,脱下自己的外套盖住了女子。 打完急救电话的清荷站在门口对他说:“救护车二十分钟后才能到。我已经打了110,附近的警察应该很快能过来。” 柳下溪弯腰抱起员警,对他说:“清荷,你来背她。他们的伤势不能等了,我记得区医院离这里不远,马上把他们送过去。”目光落在女子的右侧,发现她右脚边有一支白色的蜡烛。 清荷背着女子下楼,他举着手电筒走在前面。柳下溪打横抱着员警跟在他身后。他们奔跑上来时靴子上沾了雪,落在楼梯上已经融成水,使这楼梯像是泼了一层油似的打滑。背后的女子探不到气息,只有一点微弱的脉动。清荷心里很着急,担心她救不过来,想赶快把她送到医院,加快步子往楼下跑,没料脚底打滑一脚踩空,带着他背上的人滚下了楼梯。 “清荷!”柳下溪失声惊叫。 糟糕!背上的女子被他甩到一边好像磕到头了。清荷不顾自己被摔伤,立即爬起来跑过去察看她的情况,手电筒照过去,发现她的眼皮在动,立即摘下手套探了探她的鼻息。抬起头来惊喜地对柳下溪说:“柳大哥,她有微弱的呼吸了!” 二十分钟后,两位伤者躺进了急诊室。柳下溪给值班的医生留下联络电话后和清荷重返现场。他们到的时候正遇到接到清荷报警电话后过来的区刑警队的两名刑警,年约三十的刑警姓周,年轻一些的那位姓邵。 柳下溪离开家的时候很匆忙没把相机带上,没把现场拍下来。由于急着把伤者送去医院,现场已经被柳下溪破坏了。他出示证件后,周刑警对他突然来到凶杀现场有些怀疑。面对周刑警怀疑的目光,柳下溪没急着跟他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留下邵刑警在王老师家取证,他打算和周刑警在附近转转。清荷知道他把外套留在医院里了,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他肩上。 柳下溪回头看了看清荷,嘴角逸出一声轻叹,扭头走了。 清荷知道柳大哥在懊恼没及时赶到现场,请派出所的员警过来察看王老师的安危,没料到员警也被刺伤了。最令人不解的是从表面现象来看,像是那位员警欲对孤身在家的王老师(区医院有人认出女子是王映圆)施暴,王老师手里有防身用的刀子狠狠地捅了员警几刀,结果这俩人两败俱伤生命垂危。清荷不相信接到柳下溪电话的值班员警过来察看情况会愚蠢地对王老师施暴导致对方自卫反击;也不相信王老师无缘无故主动刺杀员警,员警受袭后捏住她的喉咙;排除这两种可能后立即延生第三种可能。即:当时还有第三者在现场。按时间顺序把这件事重新梳理一下:王老师独自在家,有人进了她家,她察觉不妙心里很恐慌,打电话向柳大哥求救,随即她被对方打昏了。柳大哥出门后得知她家电话,立即打电话过来,这个人打晕王老师假扮她跟柳大哥通电话谎称平安无事。柳大哥不放心打电话请附近的员警过来察看情况。打昏王老师的人不知道基于什么理由没有马上离开,员警过来敲门,这个人把门打开,也许是因为员警认得王老师跟这个人照了面,这个人趁员警没防备拿着刀刺伤他。然后故布迷阵,假装王老师和员警自相残杀,然后离开。雪地上只有一组来这幢楼的脚印,从脚印来看应该是员警的。刚才从医院回来雪地上只有自己和柳大哥来来去去的脚印,也就是这位第三者就住在这幢楼里……说也奇怪,这里太安静,像是没人居住的空楼层。 清荷一边思考一边高举着两支手电筒。他负责为邵刑警照明,邵刑警拿着相机为现场拍照。拍完照后开始搜查。清荷跟他谈起停电的事,他告诉清荷:“今晚会停电的事,早就有公告出来。一直会停到明天早晨七点。” 清荷沉吟了一下,心想,原来这里停电不是凶手人为的……只是偶然事件刚好被凶手利用了。奇怪,很不合理,这位第三者为什么会在王家停留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从王老师打出求救电话到员警出现,应该需要半个多小时。入室抢劫?不像。找东西?也不像。清荷打量了一个王老师的住处,室内很整洁一点也不凌乱,不像有人翻过家的样子。冬天了,独自在家门门窗紧闭着。清荷的目光落在房门后的金属挂链上,心想,王老师放对方进来,这个第三者应该是她的熟人。瞧见邵刑警捡起地上带血的蜡烛,清荷一怔,立即举起左手持着的手电筒射向小餐桌,那上面有燃烧尽的烛痕。莫非这个第三者是打着借蜡烛的借口闯进王老师家的? 邵刑警的现场搜查与收集进行的非常认真,嘴里在轻声叨念:“真不凑巧,搞鉴证的休年假还没回来。” 第79章 雪夜谋杀-04 柳下溪在分辨雪地上的脚印,从大门到楼口,他和清荷来来回回六组脚印与周、邵两位刑警来时的两组足印很容易区分。地面上积雪很深,留下的脚印痕迹也很深,他们走在雪地里都刻意避免了脚印的重叠。他和清荷第一次来时的足印由于新下的雪覆盖在上面浅了很多,送伤者去医院留下的那串脚印因有负重加上脚步匆忙,虽然有新雪盖在上面痕迹还是很明显。雪还在下,比先前小了一些。疑似受伤员警来时的足迹只剩下浅浅的痕迹了。其他没有足迹的雪地,雪面很平整,看不出任何人工痕迹。 柳下溪站了起来与周刑警围绕着这幢楼察看了一会儿,没发现其他足印。周刑警是一个很沉默的人,他一言不发静静地跟在柳下溪身后。 回到楼梯口,柳下溪蹲下来用手电筒照射梯面仔细观察,楼梯上的足印非常凌乱很难取证,不如雪地上的清楚。再往上去有清荷滑倒的痕迹,痕迹上新印了脚印,仔细分辨上面有自己的清荷的两位刑警的。过了三楼,楼梯的梯面较为干燥,脚印不多。柳下溪拿出拓印纸,小心地拓下上面的足印。这幢楼只有五层,没有电梯,大家共用同一楼梯,每一层住房六家,也就是说本幢楼一共有三十位住房。楼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动静。 柳下溪回到三楼现场,王老师居住的306是右手最里的一间。他推门进去时听到清荷在室内问邵刑警:“邵刑警,你知道这边是什么时候停的电吗?” 邵刑警回答他:“公告上写着从晚上十二点停到早晨七点。实际停电是十二点过后,详细时间我没注意。可能在十二点半之前。”邵刑警也注意到小棉被上的足印,柳下溪他们进来时他正把它摊在床上拍照。 柳下溪观察室内的地面,湿脚印很多,清荷的,自己的,邵刑警的。他记得自己到达现场时室内的地面很干净……他掏出笔,摸了摸外套口袋,里面有钱包、钥匙却没有速写本。回头看了看正给邵刑警照明的清荷,自嘲地苦笑了一下,他忘记这件外套是清荷的。见王老师的电脑桌上有空白信纸,拿过来坐在桌边绘他目睹的现场图。 周刑警继续沉默着静静地立在柳下溪身边看他画图,偶尔会扭过头去悄悄观察邹清荷。周刑警看过柳下溪的证件,知道他是市局刑侦处的副处长。虽然对他深夜出现在此地感到疑惑,但他没提出质疑,相信柳下溪会自动说明来因。市局的柳副处长或许不认识他们这些基层的刑警,但他们或多或少听说过他的事迹,知道他接手的案子侦破率为百分之百,而且破案的速度很快。也有人提过他破案有时会带上他表弟,说他表弟是福星。 邵刑警的取证告一段落,他也围过来看柳下溪画图。 邹清荷空闲下来独自打量着这房间,女老师的单身公寓,拥挤但不凌乱。室内占地面积约三十几平方米,放着单人床、单门衣柜、单门小书柜、电脑桌与小餐桌外加两把椅子,这些家具摆放得很整齐。最大的空位就在门后,那里先前躺了两位伤者。门口左侧放着鞋柜,鞋柜上放着电话座机与一把女式折叠雨伞,电话线被抽掉线头垂掉在柜边。清荷走过去拉开鞋柜的挡门,里面有三个格板分隔成四层,最上面一层放着一双胶底拖鞋,旁边放着卷起来的黑皮空胶袋;第二层放着两双同码不同款的女式黑皮鞋;第三层放着两双白色的运动鞋;最下面一层放着一双橄榄绿高统冬装皮靴,这些鞋子的鞋底都很干燥。鞋柜过去是通入厨房的门,厨房里的灶台很干净,洗菜盆有水,垃圾桶的黑色胶袋里丢着饼干的包装胶纸和空杯面。厨房里还有一扇小门,通往厕所和洗卫间。 清荷走出厨房差点接到电脑桌,这电脑桌是加长型,中间摆着电脑显示屏、键盘、鼠标,左边放着眼药水与一叠信纸(柳下溪撕下一小叠)与一个电水壶,电水壶装了水,电源插座就着电水壶旁边。清荷抽起插头一看,发现插头的铜片有氧化现象,他认为电水壶烧水应该离插座远点。电脑显示屏右边放着红、黑墨水瓶与笔筒,笔筒里插着圆珠笔和几支钢笔;电脑桌下放在电脑主机与一个变压充电器,可以转动的靠背摇椅往里推紧贴着电脑桌;电脑桌旁边是单门小书柜,小书柜里摆着教育类的书籍、字典与小学课本,有三四本言情小说夹在里面。书柜与单门衣柜并排摆着,衣柜里的衣服不多,摆放得很整齐;单人床对着衣柜与书柜挨就墙角摆放着,离窗户很近,床上的大被子被柳大哥拿走盖在伤者身上了。枕头旁边丢着一支手电筒,床单上有很多皱折,表示王老师已经上床睡觉了。 清荷的目光落在柳下溪身后,柳大哥在小餐桌上画图,那两位刑警围在他左右。他走了过去,见小餐桌上有燃烧尽了的烛油。心里推测:王老师停电后睡觉,有人找她借蜡烛,她起床拿起枕边的手电筒找蜡烛,找到后自己也点了一支,手里拿一支去开门,然后惨遭不幸;餐桌上的蜡烛独自燃烧着,等他们赶到时蜡烛已经烧完了。清荷回到窗边,这房间只有一面窗户,窗户关得很紧没有打开过的痕迹,窗帘布没拉上。邹清荷站在窗前,亮着手电筒照对面,对面跟这边不一样,不是一排玻璃隔住了走廊而是平整的墙面开着一些扇子。有几家的窗户玻璃上贴着红色喜庆剪纸或者彩色年画被白雪一映特别显眼……看着看着,他突然一怔,脱下手套用手背揉双眼,手电筒再次照到斜对面的窗户玻璃,嘴唇哆嗦起来,哑着嗓子叫道:“柳大哥,你快过来看看!” 清荷的嗓音很怪异!柳下溪立即回头,见他的手电筒固定照着窗外某处,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嘴里问:“怎么啦?” “那是不是血迹?”清荷指着对面四楼从左数第三个窗子,透明玻璃上溅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红色印迹,不仔细看还以为玻璃上贴着小红花。柳下溪接过清荷的手电筒照过去,某些大一点的红色印迹有向下流动的痕迹,再细看,有的地方红色有向下拖曳的印迹。 柳下溪立即和周、邵两位刑警冲了出去。 清荷没跟着去,独自留在王老师的房间里,他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拿起柳下溪刚画的图看。柳大哥已经画了三张,第一张是他推门进来时看到的现场,穿着员警制服的男子半侧着身压在王老师身上,戴着手套的右手扣住了王老师的咽喉,隐约可见王老师右手握着刀柄;第二张是局部图,王老师右手握着刀柄刀身插在员警的左胸上;第三张是员警脚上的雨靴与王老师脚上的棉拖鞋。 清荷看完图后想了一下,在第一张画上写着:“员警的雨衣呢?”他认为员警下雪的夜晚骑着警用摩托车出门身上应该披着遮风挡雪的雨衣。他记得这位受伤的员警衣服并不潮湿,除了血迹之外没看到融化的雪水,现场的地面也没有水渍。唉,他们来了以后搜查房间脏鞋底把地面给踩脏了。他看着餐桌上的烛油,想了一下又接着写下第二句话:“员警的照明工具呢?”想必这位员警也知道停电的事,出门肯定带了照明工具,新问题来了,他的照明工具在哪儿?还有,夜晚值班的警察应该携带防身武器,比如说警用电棒(普通员警非特殊任务时不佩枪)……不合理的地方很多,希望他们俩能尽快脱险……他站起来走到窗外往对面望去。 这幢楼只有一个出口,走去后面那幢需要绕一绕。雪地上只有柳下溪和周刑警绕楼的两串脚印,当时他们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雪地上,没注意到后面那幢楼四楼某扇窗户玻璃上有异样。柳下溪曾经抬头看过,注意到数家窗户贴着喜庆、吉祥的年画、剪纸,忽略了那扇窗户。当时他心想:等天亮之后查问住在后一幢的住户,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到了楼梯口,柳下溪抢在周、邵两位刑警面前查看了一下楼梯,楼梯很干燥没有湿脚印。柳下溪转过头看雪地,对他们说:“你们先上去,我检查一下附近。”他的目光落在走廊外隆起的雪堆上,走过去扒了其中的一个雪堆,雪被他扒掉后露出里面好像枯死的植物。他想了一下,双手捧着雪,慢慢地在雪地上踱了两步,随后把手上的雪洒在自己的脚印上,接着弯腰用手拂了拂脚印边上不自然的痕迹,转身回到楼梯口,看着往下飘落的雪花……叹了一口气,仰头看天,自言自语道:“唉,雪地上的脚印很容易被掩盖啊。” 第80章 雪夜谋杀-05 周、邵两位刑警冲上了四楼,周刑警仔细打量着干燥的走廊,走廊有点肮脏,没有明显的脚印也没有血迹。这一幢跟前面的那一幢结构不同,走廊在中间,走廊的两边各有三扇门,房门之间相隔较远,算起来也是六位住房,感觉这幢楼的建筑面积比那边的大很多,应该是套房。 邵刑警站在402室门前,他记得从对面看过来一层有六扇大窗三扇小窗,认定窗户玻璃上有疑似血迹的第三扇窗就是这402。周刑警跟他的想法一样,他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是二月十七号凌晨五点十四分。他和邵刑警交换了一下手势,邵刑警立即掏出佩枪双手紧握着闪到门的右侧。周刑警上前敲门,敲了十几下,敲门声很响,在宁静的凌晨特别刺耳,但是没人应门。左右邻居好像也没人在,没有人打自家的门前来询问,这宁静显得非常不合常理。 周刑警推了推门,他的脸色立即凝结,这门没锁!再次详细地察看了门与门口走廊没发现任何异状。他推门走了进去,门内静悄悄的。 “有人吗?”他问,没有人回答他。 邵刑警跟在周刑警身后闪身进来,他收起佩枪观察了一下这房门,很普通的门,锁也是普通的碰锁,锁舌缩在锁体里,门后也没有防盗拴锁,这家的屋主戒备心太弱了!他把房门掩上,用手电筒照着室内,这是一间客厅,客厅的结构有点怪很不实用,呈倒“L”型,进门到对面墙的宽度才一米二,对面有两个房门只能算是走廊。左边直通到窗房位置很狭长,一套沙发与一套组合地柜上需要错开来放置,搁在地柜上的电视机音箱倾斜着对准沙发,靠窗的位置放着餐桌摆放着四把餐椅,这扇窗户玻璃上积满了灰尘没有疑似血迹的红色东西。 周刑警进屋后扫视了一下客厅,知道客厅不是他们要找的房间。他的视线落在右边的门上,那扇门半开着,走进去瞧了一下,是厨房。厨房的灶台上放着半锅菜粥和一只没洗的粥碗。厨房里另有一扇门通往厕所和浴室,看来这套房是一厅一房。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最后的房门上,这扇门里应该是卧室。他伸手打算推门,迟疑了一下又缩回手,改成用手背敲门。敲了十几下没人应,他推了推门,发现这扇门也没有上锁。 邵刑警走过来站在他左边,小声问:“要不要等柳处长上来?”还没等他的话说完,周刑警已经先把门推开了……早有不祥预感的两位刑警看到眼前的一幕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他们看到一位身穿白色蓝条纹睡衣睡裤的男子斜坐在窗户底下。他的头朝右肩耷拉着,眼色白中泛青,左眼闭着右眼半睁只能看到眼白;他的嘴唇张开,似乎想跟门口的两位刑警说话;左肘屈着手腕靠墙举了起来,手指尖没构到窗户,右手无力地垂着右腿上;他的右脚朝右侧伸直,脚上的棉拖鞋底顶住了摆放在电脑桌旁边的转椅轮子;他的左膝向外曲着,胸口、腹部流下来的鲜血直接滴落在下身汇成了小小的血池;血池周边的颜色红中泛赭,零星溅落在玻璃、地上的血滴已经开始凝固。 邵刑警放下掩鼻的右手叹了一口气说:“他已经死了!瞧他的脸色、表情、神态还有出血量……肯定已经死了。”当周刑警打开这间卧室的房门时血腥味扑鼻而来,他忍不住后退两步用右手捂住了鼻子。 周刑警眯起来了双眼,拿出手机拔打上司的电话,没人接……邵刑警把左手拿着的手电筒塞给自己身边这位沉默的搭挡。腾出双手举起挂在脖子上的照相机站在门口拍了几张现场相片,不过两把手电筒的光线太暗,拍不出好照片。就在这时卧室时的灯突然亮了。他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身后有一手撑住了他的背,这手冷冰冰的。“啊!”他忍不住发出惨叫声。 周刑警急忙扭头往后看,是柳下溪上来了,正单掌撑住邵刑警往后倾倒的身体。 “对不起!”邵刑警回头看到柳处长,觉得发出惨叫声的自己很丢脸。 柳下溪微微一笑没说话。等邵刑警稳住身体后,他撤回自己的左手,走到卧室门口,看到室内的惨状两条浓眉纠结在一起了。回头问邵刑警:“现场拍好了吗?” “咳!刚来电,我马上拍!”邵刑警咳嗽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整理了一下情绪。刚才他真的受了惊吓,想着手电筒的光线不足,拍凶杀案的现场照会不清楚,打算等来电或者天亮后再拍的,卧室的灯却突然亮了,那一瞬间让他产生错觉,以为这死了人的卧室有了自己的生命主动回应他的想法。他吓了一跳往后退,止不住身体后昂却突然出现一只冰冷的手掌撑住他的身体,这一幕太鬼魅了……难道说柳处长走路不发出声音?其实他错怪了柳下溪,柳下溪走路当然会发出声音的,为了不惊扰别人,他的脚步声比平时要低。而且邵、周两位刑警注意力集中在卧室里的尸体和突然来电上,没仔细听而已。 邵刑警在拍现场照;周刑警继续给上司打电话。 柳下溪站在卧室门口观察室内,这间卧室不到二十平方,四四方方的,门口右侧靠墙摆放着双人床,床尾靠近门侧;床上的被子没有折叠随意地堆着显得很凌乱,双人枕附近搁着几本书,那几本书的封面瞧着眼熟,是几本推理小说,放在最上面的那一本是以他柳下溪为原型的《男人的智慧》……难道住在这里的人是推理迷?柳下溪的视线落在床头柜上,上面的墙上挂着一副放大的彩色结婚照,穿着黑色西装神采奕奕的男子……柳下溪看了看死者,死者的脸上失去神采也瘦了不少还是看得出他就是结婚照里的男主角。挨着床靠墙摆放着大书柜,柜子里的书摆得很乱,书的种类也很杂,其中位置占得最多的初中课本与课本资料;书柜旁边摆着单门衣柜,衣柜的门没关紧,有一只空衣袖露了出来。 门的左侧靠近窗户处放着一张电脑桌,桌上有电脑屏幕和打印机。来电后,电脑屏幕的电源开关处闪着蓝光;电脑屏幕前的桌面上放着一叠文稿纸和钢笔,旁边没盖上盖子的墨水瓶倾倒在一边,可能瓶子里的墨水不多没有流出来;钢笔露着笔尖,笔帽滚落在椅子上;电脑桌上方的墙上贴着一张没装裱的宣纸,宣纸上用毛笔写着“世纪大闹剧”,这五个毛笔大字写得很不错,粗犷苍劲很有神采,落款用小楷写着:苍原枯草书于二零零零年九月离婚之夜。 周刑警终于联络上他的上司,说了几句话后把手机给了柳下溪,“柳处长,江队长找您。” “江队长?”柳下溪有些疑惑。 周刑警压低声音说:“我们刑侦队的队长。” 柳下溪接过手机里面传来爽朗的大嗓音:“老柳,是我啊,江长源!不记得我了?九六年三月桃花涧的人头案,我们合作过。” “江队长……”哦!柳下溪很快想起来那个从特警队调到市刑侦一队的江队长,想不到他现在来门头沟区当刑侦队长了。 “老柳,等着我,我马上把队里的人全部拉过来!我们全听你,这案子由你来话事!” 就在这时柳下溪的手机响了,区医院来电,很遗憾地告诉柳下溪,员警张陆湖抢救无效,死亡;庆幸的是王映圆刚刚脱离危险。 “她清醒了吗?” 医生说:“没有。” 柳下溪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声,过了两分钟才把眼睛睁开,对身边的周刑警说:“周刑警,你去医院拿张陆湖的伤势诊断报告与刺在他左胸上的凶器……” “好。”周刑警点头答应,刚才他的上司江长源队长要他一切行动听令于柳下溪。他走到教师村门口却被两位巡警挡住了,等他出示警员证后巡警才放走他。原来柳下溪把两位伤者送去医院后找来两位巡警要他们守着教师村的大门,只要有人从里面出去立即阻挡。 卧室内邵刑警已经拍好了现场照,开始收集现场物证。柳下溪走到床边拿起那本《男人的智慧》翻开,空白扉页上写着:祝书友苍原枯草冬去春来!——刘名方,二零零一年十月十八日。死者是刘记者的书友?翻翻翻,书里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苍原枯草,你想写推理小说,可以找本书主角的原型柳下溪柳刑警取材。这串数字是他的手机号码,这号码是多年前的,不知道他换了没有。 没换!柳下溪他的电话号码一直没换过。“唉”他忍不住叹气,摇着头把本书和这纸条一起交给了邵刑警。 邵刑警看过这张纸条后立即明白了这位市局刑侦处的副处长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第81章 雪夜谋杀-06 为了不弄乱现场,柳下溪和邵刑警都脱了鞋只穿着袜子进入这凶案现场。他们移动脚步时都注意着地面,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血迹。可惜这室内的暖气不热,铺着瓷砖的地板很凉,凉气穿透袜子直袭脚底有点冷。邵刑警缩了缩脚,把柳下溪给他的书用胶袋封起来搁在床上,从随身携带的帆布挎包里拿出工具准备收集地面、死者身上、窗户玻璃上的血样。室内太安静了,嗅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他有些胆怯,忍不住悄悄地抬头观察站在自己右侧的柳处长。柳处长此时背靠着床站着面无表情地盯着尸体,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邵刑警当一线刑警的时间不长,第一次接触真正的凶杀案。身为新人多少有些惶恐,有些胆怯,但同时也有一些雀跃,他这复杂的心态原因出在眼前这位有着各种传闻中的市局刑侦处的柳副处长身上。想到这次有机会跟他一起合作破案,心跳就会加速。搁在床上的这本《男人的智慧》他家里也有一本,就是迷上了这本书里的主角他才立志当刑警的。本书的作者刘名方另外还写了一本以柳下溪为原型的侦破小说《不平衡的等式》,可能是书中涉及了过多的社会现象和警察操守问题引起各方面的争议,连作者本人也受到了不合理的人身攻击气愤地宣布从此封笔,此书后来悄悄地退出各大书店没有再版,远不如《男人的智慧》出名。 柳下溪一反常态没有立即搜查现场,站在床边沉吟,眉头拧在一起,暗想:“又增添了一名受害者!眼前的死者是男性,给我打求救电话的女人又是谁?王老师吗?不对!应该不是她!从语气上分析,我打电话到王老师家时跟我通电话的女人才是王老师。求救电话如果不是她打的,难道还存在着第四名受害者?那位女性在哪里?她是谁?”想到这里,他偏头去看床头墙上挂着的结婚照,照片里的圆脸女子身装白色婚纱,咧着艳红的嘴唇笑得很甜。 柳下溪把视线收了回来继续瞪着死者,“这是连环凶杀案吗?从现场从王老师和张陆湖受伤与身体状况来看,他们的被害应该在求救电话之后,是我打电话员联络正在派出所值夜班的员警张陆湖,他听从我的要求前去察看王老师的情况,结果……我记得刚到王老师家门前曾仔细观察过门口,除了张陆湖的湿脚印之外没发现第二组脚印。但是,王老师家电脑桌前掉在地上的棉被上却有神秘的湿脚印……无法解释张陆湖与王老师的被害现场,假设是王老师开门后出奇不意地用刀刺杀张陆湖……这个假设很难成立,她只是一位手腕纤细的小学女老师,而张陆湖却是年轻力壮的员警学过基本的防身术,身上还穿着厚重的冬衣,并不容易刺中要害。除非……凶手行凶之前使用了张陆湖的高压电警棍(柳下溪抱着张陆湖去医院已经注意到他装警棍的套子空着)电晕了他,乘他昏迷握刀刺入他体内……那件案子暂时放在一边,王老师已经脱离危险,可以等她清醒后再找她询问案子。眼前的凶案现场也很古怪,看不出凶手存在过的痕迹,死者以及现场没有扭打、挣扎、搏斗过的迹象,仿佛死者被害之前站在窗前对凶手敞开胸怀任由对方的刀子刺入体内。死者腹部多处刀伤还有左胸上的伤口与被害的员警张陆湖身上的刀伤很相似……眼前的死者的流血量大,血迹溅得不远,溅出来的血迹也没有断点不像前面有阻碍物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凶手没跟他面对面……”他眼睛突然一亮,突然击掌。 听到他的击掌声,邵刑警停止了手上的取证愕然回头看他。只见柳处长动了脚步显得很沉重,他慢慢地走到尸体面前弯下腰仔细查看死者的颈部…… 找到了!柳下溪叹了一口气,死者左后颈有电击烧伤的灼伤,也就是说死者生前被人电晕失去了抵抗力,凶手连刺死者数刀导致他死亡。他取下右手上的手套探了探死者的体温……看了一下手表,对邵刑警说:“邵刑警,你来作记录。初步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为午夜十二点到凌晨二点之间。”他重新戴上手套,解开了死者睡衣上的钮扣查看死者身上的刀口,对邵刑警说:“死者生前被人用电击物击中左后颈导致死者昏厥;死者的腹部有试探伤三处,刀口由左上朝右下倾斜刺入;心脏位试探伤一处,致命伤一处。邵刑警,请把尺子递给我。” 邵刑警记录完毕见柳下溪不再说话,用尺子量尸体上的刀伤,忍不住问:“柳处长,凶手怎么处理血衣的?凶器在哪里?电击物又在哪里?” 柳下溪看了他一眼,扬了扬手上的尺寸,对他说:“可能没有血衣。你看,死者的流血量不少,但现场乱溅的血迹却不多,溅得也不远。可以推测凶手是一个很小心谨慎的人,凶手乘着死者被击晕拖着他靠窗坐下,凶手就站在死者的左边手里举着刀子缓慢地刺入死者体内,再缓缓抽出,溅出的血不容易沾到身上。窗户玻璃上的血迹,从血痕的分布来看是凶手扬起右手甩掉凶器沾染着的血迹。”他想了一下,指了指衣柜对邵刑警说:“你去衣柜搜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张陆湖员警失踪的警用电棍。” 邵刑警立即打开衣柜,里面的衣服立即掉出了几件。仔细一瞧,他忍不住叹气,衣柜里的衣服堆放得一团乱。他瞄了一眼床头墙上挂着的结婚照说:“真乱!他老婆不给他收拾吗?” 柳下溪扫了一眼电脑桌上方贴在墙上的宣纸,冷淡地说:“他们已经离婚了。” “噫?柳处长认识死者?” “不认识。”柳下溪指了指墙上的宣纸,“那上面写了。” 翻找了一会儿,邵刑警在衣服堆里找到了一支警用电棍,检查了一下,皱着眉头说:“这支警棍被改装过,功率加大了很多,可以击晕人!柳处长,你怎么猜到电击物藏在衣柜里?” 柳下溪回答:“西装的衣袖夹在衣柜门外了。” “啊?什么意思?”邵刑警的脑子没拐过弯来。 这一次柳下溪没回答他,检查完尸体后他换了一双白手套,站在窗前望斜对面看到清荷正站在王老师家的窗前望着这边,便朝他摆了摆手。清荷也看到了他,连忙冲着他摆手。柳下溪给他打了几个手势要他呆在那边屋里别出来。清荷点头表示明白。 柳下溪转移视线他抬头发现电脑桌上的文稿纸上面有字,走过去一看那上面只写着一行钢笔字:“被遗留下来的男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处长!你在哪儿?”门外传来江长源响亮的声音。 江长源带了大批警察过来,正在休年假的鉴证人员也被他叫了过来。有他们加入地毯似的正式搜查开始了。在柳下溪的安排下另外编排了两组人员前去调查教师村里的住户们,但是同幢同层包括其他楼的住户们都不在。经过调查才得知,刚巧区里几间学校的教职员工们和他们家属组织春游去了南方,这教师村几乎空了。门头沟区的刑警们在调查、搜查,柳下溪也没闲着,花了三个多小时搜查现场与其他房间,可惜没找到指明凶手对案件有帮助的证据。 凶手是谁?这还是一个谜。 第82章 雪夜谋杀-07 柳下溪翻阅了死者家的书柜找到死者生前的备课本,确认了死者的身份,他叫鲍禁,是蓓茗中学的初中语文老师。 柳下溪确信自己的搜查没有遗漏。他皱着眉头揉了揉额头,心情相当沮丧,暗想:“在凶案现场凶手没有留下任何可被警方指证的证据,身份隐藏得极深。唉,没有遗漏的搜查居然找不到任何与凶手有关连的端倪,对一位刑警而言这种没有遗漏的搜查毫无价值。只能根据现场的状况推测死者不防备凶手,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高;凶手是谨慎小心的人,事前有周密的作案计划,熟知鲍禁身边的事物、环境,精心挑选了作案时间,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从作案手法与湮灭证据来看凶手的智商很高,行动之前有充分的准备。但是其结果却有着让人不舒服的不协调感,鲍禁身上的拭探伤过多,凶手杀人时的手法不够干净利索,没有一刀毙命的本事。鲍禁身上的伤口显示凶手下手时有些犹疑,行凶的手可能在颤抖。如果凶手跟鲍禁之间有极深的仇恨非致他于死地不如乘他失去行动力之前直接割破他的喉管……不对,那样做虽然能一击见效却会让凶手沾上鲍禁的血迹……以目前的搜查来看,无法确认凶手的性别,鲍禁突然受到电击失去了行动力,无论凶手是男是女都可以顺利地杀死他。 “本幢楼的三十位住户除了鲍禁其他人都不在,只能假设凶手从外面进来杀人后逃逸。但是雪地上除了被害员警张陆湖进来的脚印之外找不到其他的足迹,再假设凶手把自己来来去去的足迹小心掩盖。就算凶手能成功地掩盖雪地上的足迹,凶手如何在楼梯、走廊、室内清除被雪沾湿的鞋印?大雪之夜出门,凶手身上应该沾有积雪,楼梯入口却很干燥没有任何异状,走廊、室内也看不到抹除水迹的印迹。假设凶手准备充分,在干净的鞋子上另套了防潮防水的大雨靴,身穿雨衣撑着雨伞出门,上楼之前把这些装备物用胶袋装起来藏在走廊外的雪堆里,到了402杀掉鲍禁时发现前面一幢306有烛光,担心自己行凶的一幕被人目睹,随后取走凶器来到306,王老师大意地打开门放凶手进来,凶手对王老师行凶时张陆湖赶到了……新的问题浮出来了,凶手既然把电棍留在了402的衣柜里,‘他’或者‘她’用什么东西击晕了张陆湖?王老师家棉被上出现的神秘湿脚印从哪里来?张陆湖的电警棍(警方使用的警棍统一配制是公共财产,离职后要回收的,一般不能自行改装)去了哪里?他的雨衣呢? “转换思路,假设凶手第一谋杀对象是王老师,对她行凶时正巧遇上张陆湖,凶手趁张陆湖不注意用电棍击晕他再用刀刺杀,巧布现场造成俩人互斗的假象,取走了张陆湖的警棍拿走他搁在门外的湿雨衣,再到后一幢的402行凶。但是,这个推理同样无法解释王老师家棉被上的湿脚印;而且王老师出事时应该已经停电,鲍禁的家里没有点蜡烛的痕迹,据现场推测,鲍禁被偷袭之前坐在电脑桌前,很可能是在停电前后被杀。如果王老师被杀在前,鲍禁在停电后有可能上床睡觉不会目击到凶手杀王老师和张陆湖的现场。凶手跑来杀他的理由是什么?凶器插在张陆湖的左胸上,王老师的右手握着刀柄,没有凶器在手上凶手是怎么杀死鲍禁的?难道是是两人以上的共同作案?不对,鲍禁与张陆湖身上的刀伤应该是同一把凶器所为,行凶者的手法相似,同一个人作案的可能性高。想不通啊……看来只能等现场的鉴证报告与法医的尸检报告出来……”想到这里,他抬起手腕看表,时间是上午九点过十六分。他黯然回头看了看凶案现场,鲍禁的尸体已经被警察抬走送去给法医尸检。 他再次巡视了一下室内,目光落在鲍禁的电脑桌上,突然一怔,眼睛亮了。自嘲地拍打额头,责备自己,“太大意,居然把检查电脑给漏掉了!没错,王老师家也有电脑,有着神秘湿脚印的棉被就在她家的电脑桌下,假设凶手当时想打开她家的电脑不小心踩在地上的棉被……不对!当时已经停电了,没有电无法启动电脑。就算凶手走到电脑前也解开不了湿脚印之谜。” 他回到死者的卧室站在电脑前拉开椅子按了电脑主机的开关,电脑屏幕很快变成了蓝屏,然后出现了数排英文,屏幕上的英文他眼熟,大意是指启动程序有缺省,需要重新安装系统。瞧着这些英文,他发愁了。电脑这玩意儿,很多年前他就会用,却不精通。平时也就打打字写写报告,上网查点资料下载一些东西。家里的电脑一旦出了问题,都是清荷搬到公司请人维修。 一直跟在他身边偷学他破案技巧的邵刑警突然出声了:“柳处长,这台电脑的系统坏了需要重新安装。不过,重装系统可能需要格式硬盘,弄个不好里面的资料全没了。我建议把硬盘下下来请专家把里面的数据拷贝出来,万一数据被破坏还可以修复的。” “好吧,你负责跟进这一块。等一下去王映圆家把她的硬盘下下来一起处理。”柳下溪爽快地答应了。返身拍打他的肩膀,说:“你顺便在网上查一查‘苍原枯草’,这应该是死者鲍禁的笔名或者网上的绰号。” “是!”邵刑警高兴地对着他行了一个警礼,立即关掉电脑的电源寻找梅花起子撬电脑主机箱。 柳下溪走出402,江长源提着饭盒迎面走过来,朝他扬了扬手里的食物说:“柳处长,先吃点东西。” 柳下溪看着他手里提着的早餐,摇着头叹了一口气。此时他根本没胃口吃不下任何东西。他参与的侦破刑事案以来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完全摸不清头绪的案子,脑子里盘旋着不祥的预感,隐约觉得这连环凶杀案可能是冲着他来的,有人暗中跟他较劲。王老师还没清醒过来,根本找不到向他打求救电话的神秘女人;事先已经察觉王老师有危险却没能及时救到她,反而连累无辜的员警张陆湖惨死……心情很沉重,思绪被堵,脑子灵活不起来。 他沉默地在前面走着,江长源转身跟在他身后也没吱声。数年过去了,江队长服从命令的天性还在,习惯于听从领导的指挥。路过的刑警们见他们两人的脸色难看更不敢乱说话。 呆在306号房的清荷正在跟老黄和小黑皮通电话。昨晚清荷突然问起小黑皮的班主作,老黄今早开车去齐宁妈妈家看小黑皮记起这件事,特意打电话问他王老师怎么了。清荷也没瞒他,告诉他说王老师在他们赶来之前被人袭击,现在躺在医院昏迷不醒。正跟在老黄身边的小黑皮听到了,倒吸一口凉气抱着巧巧嚷着要来医院看王老师。清荷劝他过两天再过来,小黑皮固执非得马上过来不可,怎么劝也不听,清荷烦恼着。这时房门被推开了,柳下溪和江长源走了进来。 瞧见柳下溪的脸色很难看,清荷匆忙挂断了电话。他了解柳下溪的心情:员警与王老师受了重伤(他还不知道员警已经死了),新的被害者出现,向他求救的女人也没找到(有刑警来这边重新搜查,他得知后面那一幢的死者是男性),柳大哥很内疚很自责。 柳下溪坐在餐桌边看着自己画的画,看到清荷留下的两行字,知道他也注意了张陆湖失踪的东西,抬头看他,旋即移开视线望着王老师家的电脑,担心这台电脑也无法启动。叹了一口气问江长源:“周刑警回来了没有?” 江长源认识邹清荷,跟他打了一声招呼,把早餐放在柳下溪面前的餐桌上坐到王老师的床上去了,听到他问起周刑警,摇着头说:“老周带着张陆湖的遗体直接回分局了,他把证物送去鉴证室想先化验刀子上的血迹与刀柄上的指纹。柳处长,你们兄弟先吃点东西吧,忙了半宵不吃东西怎么行?” 柳下溪摇头,“没胃口。” 清荷的大眼睛眯了起来,倚在窗边盯着柳下溪的后脑。柳下溪感受到他的视线却没有回头。清荷走过来,对江长源说:“江队长,麻烦你出去一下,我有话想对我表哥私下说。” 江长源一怔,看了看脸上挂着微笑的邹清荷,站起来走了出去顺手把门带关了。 清荷躬着腰双手撑着桌面,偏着头看柳下溪。 柳下溪对上他的视线,脸上浮出苦笑,“没办法给这两桩凶杀案下结论,我的推理陷入死胡同中。” 清荷双眼一翻,送给他一对卫生球,轻声喝道:“柳大哥,你站起来!” “什么?”柳下溪讶意地看着他。 “站起来!”清荷加重了语气。 柳下溪苦笑着站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清荷右手捏成拳头,手臂轮圆对准他的腹部狠狠地挥了一拳头。打得真狠,柳下溪痛得弯腰捂住了腹部。 “我饿死了,你居然吃不下早餐!是你腹胀吧?要不要我再给你来一下,让它运动运动放出堆积在里面的胀气?” “不用了,我吃。”柳下溪苦笑着坐下,拿起一次性卫生筷打开饭盒,挟起里面已经有点凉的饺子往嘴里送。 清荷也端起一盒吃,快速干掉自己的那一份,掏出手帕擦嘴。见柳大哥还苦着一张脸,扑过去压在他背上说:“过去总是你在安慰我,劝说过我,大道理小道理说得振振有词。你什么时候思维结冰僵化了?哼,说什么推理陷入死胡同中,鬼话!你的推理一向是扩散式开放型,不拘泥形式,心里没有现在的套路。你焦急些什么?害怕什么?担心救不了给你打求救电话的女人?为员警、王老师的受伤自责?你忘记自己说过的‘你我不是神,只能救可以救到的人’。真正该为受害者负责的是那些凶手、犯罪者。他们也只是普通人,故弄玄虚耍弄伎俩无非是想做了坏事后逍遥法外,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他们,抓到他们,让法律制裁他们,其他的事别多想。” 第83章 雪夜谋杀-08 被清荷教训了!柳下溪脸上挂着苦笑,回手轻拍邹清荷的额头说:“你说得对。我会调整自己的心态。”清荷的话不能令他沉重的心马上轻松起来却正好起了当头棒喝的作用。“没错,我的确太焦急了,失去了应有的冷静。清荷,你还不知道我们没救到员警张陆湖,医院通知我说抢救无效他已经死了……他的死讯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里,令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清荷怔住了,张着嘴巴发不出声音。他没料到那位员警已经死了……老实说他刚才还觉得柳大哥为这案子焦急、紧张、烦恼,完全没必要。他认为这案子很古怪,留下了一些似是而非的疑点;只能假设现场的两位是被害者,凶手另有其人;凶手花尽心思巧妙布局,却留下了两个最大的漏洞:现场的两位被害者没有当场死亡被他们救了。从现场来看这两位被害者生前应该跟凶手照过面,只要他们活着就能指控凶手,凶手根本跑不掉,作案的手法等抓到凶手后就能真相大白。他知道柳大哥暗中安排人手保护着两位受害者,凶手如果想去医院杀人灭口,肯定会被当场逮住。凶手没有确认被害者死亡立即逃跑,犯下了这个致命错误是逃不脱警方的追捕。现在证人之一的员警死了,那王老师也很危险……想到这里,他没继续把全身重量压在柳下溪的背上,站起来,取下手套伸出双手抱住了柳下溪的头,弯腰把自己的下巴搁在他头顶上,焦急地问他:“王老师呢?她怎么样了?”如果王老师也死了,这案子很难破。他希望王老师抢救及时能平安脱险,否则小黑皮会很伤心的。 柳下溪闭上了眼睛,说:“她虽然还没清醒过来,医生说她已经脱离了危险。放心吧,医院那边医生护士轮流守着她,早上江队长派了刑警在保护她。” “嗯,她是唯一的人证,不能……”清荷发觉柳下溪的身体十分僵硬,抬起头后退了一步松开双手,搓了搓自己的手心活动了一下手指,接着张开十指紧捏柳下溪僵硬的肩膀,边捏边说:“柳大哥,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说说,你觉得哪里奇怪?”从清荷手指头传递过来的力量一时轻一时重,令柳下溪紧绷绷的肩膀放松了。 “假设员警与王老师的残杀是凶手巧妙布的迷局,凶手为什么不确认他们死亡之后再逃跑?” 柳下溪看着自己的手套说:“手套。” “手套?”清荷一点就透,点着头说:“没错!要准确地判断昏迷过去的人是不是已经死亡,需要用手去确认对方的脉搏、心跳、气息和体温。冬天很冷加上凶手怕不小心留下指纹,肯定戴着厚厚的手套不敢脱下来,没办法准确地判断被害人是不是已经死亡。” “清荷,你继续提问。”柳下溪开始做笔录,回头冲着清荷笑了笑,拍拍他的手背表示“行了,我已经没事了,不用再按了。” 清荷没有继续提问,戏谑地用手掌拍打他的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周围没人(这房间门头沟区的警察彻底搜查过没找到摄相头和窥听器),拧了拧柳下溪的面颊,嘴里说着:“我去请江队长进来,人多一些好集思广益,各抒己见时能得到启发。” 柳下溪揉了揉被捏的面颊,弯起嘴角笑了,这一次他的笑容里没有了苦涩味。他拿起手机打电话回局里向局长说明了门头沟凶杀案的初步情况,请局长批准他留下来侦破案子。局长得知有员警被杀立即应诺了,同时给予他一定的权限可调动市里其他区域的警力支援,要他尽快抓捕凶杀归案为惨死的人讨回公道。 清荷提着空饭盒出门,打开门见到江长源队长老实地守在门外,而背着大包的邵刑警正摇头晃脑地在走廊里来走来去。听到清荷的开门声,他疑惑地扭头来看。 “你们谈完了?”江长源问清荷,眼睛瞄向室内看到柳处长正跟人通电话也就没进去打扰他。 “江队长,对不起。”清荷微笑着道歉。 江长源摆着手说:“没关系。” “你们进去吧,我去丢垃圾。”清荷原打算把手里的空饭盒丢在走廊外的垃圾桶里,找了一会儿居然发现这楼层根本没有垃圾桶。他挑了挑眉,耸了一下肩膀。外面真冷,躲在有暖气的室内不觉得,出了门才知道气温低。 邵刑警见柳处长正在打的电话,听语气应该是在跟上面的头头汇报案情。江队长不进去,他也只能在门口徘徊,哪知柳下溪看到他后朝他招了招手,接着指了指王老师家的电脑。邵刑警立即扶着自己的挎包走了进去。 柳下溪见邵刑警直接抽掉电源准备拆机箱,捂住手机对他说:“先试试电脑能不能打开。” 试了,这台电脑也无法正常运行。清荷走过来,惋惜地说:“启动程序坏了。” 柳下溪结束跟局长的谈话收起手机,对清荷说:“不要紧,里面的数据还在,下硬盘找人把里面的东西拷贝出来。” 清荷摇着头说:“没用的,一些临时储蓄在电脑里的资料会消失,比如说MSN和QQ里的聊天记录换了一台电脑后全部消失了。” 柳下溪一怔,“有没有补救方法?” 清荷说:“不能把硬盘取下来,请电脑高手来这里补漏启动的缺省程序。” 听他这么一说,柳下溪和邵刑警的面色大变,他们已经取下了鲍禁家的电脑硬盘。 清荷见他们的脸色不正常,问:“难道后一幢楼的死者家电脑也启动不了?” 柳下溪叹气,“唉,是啊。那边的电脑硬盘已经取下来了。” “可惜……”旋即清荷的眼睛亮了,右手捏着自己的下巴,闪动着大眼兴奋地对柳下溪说:“两台电脑都无法启动,想必电脑里有东西是凶手急需要抹除的。这是被害者其中的一个共同点。” 瞧着清荷兴奋的像孩子,柳下溪送他一张苦瓜脸。鲍禁家的电脑启动不了时,他已经想到了电脑里隐藏着被害者被杀的秘密,可惜硬盘下了下来。 邵刑警瞪着小餐桌上的蜡油说:“不过……当时已经停电了。” 清荷回头看他,摇了摇手指,指着电脑主机旁边的变压充电器说:“王老师家有这个。停电后可维持电脑用电二到三十分钟,牌子好的可以供电二个小时左右。后一幢死者家有这个变压充电器吗?” 柳下溪回答:“没有。”他对站在门口的江长源说:“江队长请进来,把门关上。邵刑警,电脑先放在一边,等一下请专家过来处理。你们找地方坐下,我有话要说。” 等大家都坐好后,柳下溪把笔和纸准备好,从裤袋里掏出微型录音机放在桌上按释放键,把那通求救电话的录音放给了江队长他们听。他的手机有录音功能,当时听到有人电话求救立即按了录音键,再用微型录音机把这段录音重录。 邵刑警明白了柳处长来到这里的真正理由是因为出事的王老师曾经向柳下溪打过求救电话。假设王老师大意地开门放凶手进来,却发现凶手握着刀子,她很害怕立即拔打柳处长的电话,后来被凶手捏住了咽喉……这事儿挺怪,很不合常理!电话断掉的“嘟嘟”声显示求救电话是座机,在她企图打电话时凶手应该直接捏断电话怎么可能容忍她惨叫呼救?想到这里他立即提出自己的疑问:“王老师跟柳处长很熟?” 柳下溪摇头,“王老师是我侄子的班主任,我们不熟悉。”他接着放了跟王老师的通话录音。 邵刑警和江长源都呆住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长源惊讶地问:“是另外一个女人向柳处长求救?” 柳下溪苦笑道:“求救电话没有来电显示。” 江长源疑惑地说:“王老师已经出事了,很显然这通求救电话不是开玩笑的,难道还有第四位受害者?” “我前来找王老师,希望能从她这里找到答案,没想到王老师已经出事了。”接着他又播放了跟张陆湖的电话录音,说:“张陆湖是我叫他来看看王老师这边的情形,没想到他也被害了。” 邵刑警的疑问来了,说:“凶手既然在现场怎么可能容许受害者打电话求救?受害者既然有时间拔打柳处长的手机号码为什么不是直接拔110更省时间?” 清荷插嘴:“目前我们无法解释这个神秘的求救电话,不如先把它放在一边。”他认为纠结一个解释不清的疑团浪费大量的时间,还不如先放一放。他相信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 柳下溪关掉录音机,拿起笔在纸上写东西,写完后把纸张递给江长源,“你派人把我列在清单上的东西全部买来。邵刑警,找一个维修电脑的人过来看电脑。我去医院看看王老师。” 第84章 雪夜谋杀-09 出门后柳下溪立即脱下清荷的外套披在他身上,两人体型不同,他穿着清荷的外套很不像样子,外套的衣袖被撑得变了形。清荷担心他衣服穿得少会感冒,知道他原来那件外套沾了员警的血不能再穿了,跟老黄通电话时请他想办法给柳下溪带件外套过来,约好了在医院碰头。 清荷很好奇柳大哥给江长源的纸上写了些什么东西,他年长了一些,学会了掩饰自己的好奇心,打算跟柳大哥单独相处时再询问。他边走边从走廊的玻璃窗往外望,雪没下了,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很晃眼。 柳下溪也望着外面,他的视线落在大门口(这幢楼斜对着教师村的出口),看到昨夜守大门的两位巡警还在,一位缩在传达室的屋檐下打瞌睡,另一位在门口附近走来走去。他盯在走动着的巡警脚上,齐膝的长统雨靴……曲起手肘戳了戳清荷,问他:“那两位巡警叫什么名字?”昨晚看过他们俩的警员证,他没记住对方的名字。 清荷也看过对方的警员证,他记忆力好,看了以后把这两人的名字与警员编号记了一下来。掏出小本子看了看,“唐波飞和韩明光。从这里看不清他们的脸,不知道谁姓唐谁姓韩。” 柳下溪想了一下把清荷的小本子拿了过来,立即重抄了一份打电话请人来门头沟暗中调查他们。 他们刚到楼下,碰到比他们先下楼的江队长,他见到柳下溪立即拉着他走到一边说:“柳处长,蓓茗中学有人来了。” 柳下溪问:“来的人是谁?” “学校的副校长。一个女的,听说感冒了才没跟大家一起去旅游。” “人在哪里?”柳下溪张望了一下,眼前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警察。 “去局里了,要请她过来吗?” 柳下溪刚准备说话,他的手机响了,医院来了电话告诉他王老师醒了。柳下溪立即拿出笔纸写了几行字交给江队长,“我先去医院看看,等一下去你们分局。你留住副校长等我过来。人手不够需要支援人员就打电话找这上面写着的人,他们会派人过来协助你。你去询问一下副校长看有多少教职人员没去旅行,旅行的人什么时候回来,打听一下死者鲍禁跟其他老师的人际关系,鲍禁的个人喜好以及平时跟哪些人来往密切……你也要抽调人手调查张陆湖与王映圆身边的人。”他看到雪地里有几位警察闲闲地拢着衣袖聚集在一起,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对江队长说:“调两名刑警跟着我。” 江队长点头,喊了一嗓子,“小马,老杨,你们过来。” 那几位聚集在一起的刑警中立即有两个人应了一声朝他们走过来。老杨是一个是四十多岁的北方大汉,脸上的皱纹很多跟老树皮一样。小马大约二十七八岁,身高约有一米八三,皮肤很黑,眼睛虽然不大却很明亮。 柳下溪带着他们往前走,快到门口了,他扭头看跟在身后的邹清荷,见他手里还提着要丢掉的早餐盒,转动着一双大眼四处寻找垃圾桶,不由得嘴角一弯露出浅浅的笑意。 清荷察觉到柳下溪在看他,走到他身边小声问:“什么事?”没等柳下溪回答立即明白他想问什么,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四处走动的那位巡警,小声告诉他:“打瞌睡的是韩明光,另一个就是唐波飞了。” “唐波飞。”柳下溪叫道。 正在走动的巡警朝他望过来,认出他来了,脸上堆着笑走了过来,“柳处长,没发现可疑的人从这里离开。” 柳下溪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取下右手套拍打他的肩膀,触手处很潮湿,微笑道:“辛苦你了。去叫醒韩明光,你们先回去休息,下午五点到分局找我。” 目送着两位巡警离开后,柳下溪纵身跃起,反转一百八十度,左右双腿劈开,脚尖分别扫向离他很近的老杨和小马的腹部。 老杨没有防备,立即中招被踢翻倒在雪地里。年轻的小马反应不错,虽然满脸的惊愕却做到及时后退,双臂交叉阻住柳下溪突如其来的袭击。 柳下溪走到老杨面前,伸出右手扯他起来,问:“老杨,你当了多少年的刑警?” 老杨脸涨红了,垂着眼睑有点不安地回答:“快二十年了。” 哪里有垃圾桶?难道要把空饭盒带去医院?清荷站在老师村的门口四处张望,这附近肯定有垃圾桶,可惜都盖着厚厚的雪分不清哪个雪堆里埋着垃圾桶。 柳下溪带着老杨与小马来到了车边,回头一看清荷没跟着过来。知道他还在找垃圾桶,扬了扬车钥匙,笑着说:“你左边那两个连在一起的大雪堆底下就是垃圾桶。” 清荷不是很相信他的话,走过去轻踢其中的一个雪堆。噫?好像真的是。弄掉了一部分积雪,环卫处的大型垃圾桶露出冰山一角,掰开盖子,刚准备把空盒子丢进去。看到里面的东西,他失声惊呼起来,“柳大哥,警棍!” 柳下溪立即跑过来,大垃圾桶内潮湿的垃圾堆里丢着一支警棍。这支警用电棍显然是张陆湖遗失的那支。警棍在这里,他的雨衣呢?柳下溪皱起了眉头,看了看并排着的另一个雪堆,转头对跟在身后的老杨说:“老杨,打开旁边的垃圾桶看看。” 另一只垃圾桶盖被打开,柳下溪倒吸了一口凉气,顺手把清荷推到身后。大型的垃圾桶里一件警用雨衣罩在上面,有几缕黑色的头发露了出来。老杨揭开雨衣,看到里面蜷缩着一个长发,身装白色羽绒服的人,此人的脸和脖子上缠着一条白色围巾。他小心地拔开结了冰的围巾,探了探此人的鼻息,抬起头对柳下溪说:“已经死了。” 尸体被警察小心地抬了出来。天冷,这具尸体放置在垃圾桶里被冻僵只能继续保持原来的蜷缩姿态。 “小马,你跟我一起去医院。”柳下溪没跟随这具新发现的尸体一起去分局。等他们上了车后,清荷开着车去医院。 柳下溪和小马坐在后面都一言不发。快到医院时,柳下溪开口说话了:“小马,连续出现了四位被害者,其中有三位确认身亡,唯一的生还者王映圆处境很危险。案子没有完结之前,你负责保护王映圆的安全,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是!”小马此刻才明白先前柳处长突然袭击他和老杨是在测试他们的身手和反应能力。“柳处长,我会好好保护王映圆,哪怕丢掉我的命……” 柳下溪皱眉,阻止他继续往下说,叹了一口气道:“小马,保护证人与受害者,同时也要懂得保护自己。这一次我们面对的凶手在行凶之前有充分准备,从现场上追查不到凶手的行迹,留下了不少令人迷惑不解的疑团。” 小马点头,“凶手应该没想到王老师还活着,如果知道肯定会杀人灭口。柳处长,我们不如布一个局引凶手上当。” 柳下溪沉默着没出声,心想,小马的意思是让女警假扮王老师,引凶手再次出手。行事周密的凶手会上当吗?先要弄清楚王老师被杀的理由才行,她如果目击到凶手的真面目,根本不需要设局就可以直接逮捕凶手。 区医院到了,清荷停下车,看到三哥的保镖老黄手里拿着军绿色的军大衣正在门口转来转去,显然正在等他们。 第85章 雪夜谋杀-10 见他们下车,老黄迎上来愁眉苦脸地对清荷说:“小黑皮来了。” 柳下溪接过他手里的军大衣立即穿上,听到后问他:“齐伯母也来了?” “她已经走了,小黑皮不肯跟她一起回去说是要留下来保护王老师。齐伯母留了口讯给你们‘有空来家里吃饭’。” 王老师的病房里有市局刑侦处唯一的一位女刑侦队长朱玲守着。见到她,邹清荷有些意外,没料到这一次柳大哥把她请来保护王老师。有经验丰富的她在,清荷松了一口气。当刑警的男性占大多数,男刑警们并不方便贴身保护女受害者。他有一年没见过朱玲了,上次见面还是在她的婚礼上,去年元旦她跟检察院的一位检察员结婚了。 看到朱玲,清荷突然想起去年四月柳大哥请了一个月的婚礼,假期过后回去上班立即被一班同事围住闹着要他补办喜酒,吵着要见柳副处长的新娘子。就连其他分局只要认识他柳下溪的同行都跑来起哄。柳大哥为难死了,不愿意说谎话搪塞大家,悄悄躲在厕所里跟他打电话商量该怎么办。柳大哥没估算到他的人缘这么好,还以为没人会关心他的婚事。 只好暗中怂恿机灵的朱玲出面,请她替自己解围。她没推脱立即挺身而出对大家谎称新娘子在国外工作,他们在国外度完蜜月后新娘子回去工作了。她的话给柳大哥招来了一堆同情的热泪,蜜月刚过的已婚男子却被迫过着劳燕分飞的独身日子,可怜啊!但是,同情归同情,酒席得照摆!群众的力量太强大,柳大哥也敌不过,只得乖乖摆酒。清荷当时在澳洲跟客户恰谈马来西亚投资的事,没机会参加宴席。 回国后听柳大哥说,那场缺了新娘子的婚宴摆了四十八桌,累死他了。来客的礼金、贺礼全留着等清荷回家处理。清荷发愁了,客人们送的礼金数目加起来不少,算是发了一笔小财。可是,这些礼金是要回的。 再说,他们这样是欺骗大家啊,弄得他再也不好意思跑去局里找柳大哥了。听柳大哥说,后勤处的人拿出公务员个人履历更改表,要求他出示配偶的个人档案。柳大哥居然敢声称配偶因个人因素,俩人不打算注册登记结婚,履历表不用更改。好吧,这年头私人举行公共婚礼不肯注册登记不愿受婚姻法保护也不犯法。不过热心过了头的后勤处警员有事没事跑过来劝他还是要去登记,细说注册结婚的好处,告诉他不然非婚生子女将来的入籍很麻烦……柳大哥顶住各种温柔的攻势,立场坚定绝不松口。他的婚姻问题与神秘的新娘子所引起的话题闹腾了三四个月才消停。 柳下溪他们推门进来时朱玲放下手里的书,给柳下溪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病房非常安静,王老师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戴着银灰色的贝壳帽的小黑皮安静地坐在床边,长大了的巧巧身上裹着蓝色绣黄花的棉衣,支起前肢搭在小黑皮的膝盖上。 柳下溪抬起手腕看表,已经下午一点半了。朱玲站起来冲柳下溪扬了扬手里的微型录音机,表示她已经录了王映圆的证词。 清荷和老黄留下来顶替朱玲和小马保护王老师,柳下溪找医院借了一个房间和小马一起听取王映圆的证词。王映圆醒过来后很害怕,幸好那时朱玲已经到了医院守在她身边。 在朱玲的安抚下,她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身为老师,她的记忆力很好,从回老家被父母逼着相亲说起,说着这几天沉迷于上网几乎没出门,说到用电水壶烧开水断电,关了电脑查看电闸,然后接到柳下溪打来的电话……心里有点害怕点燃蜡烛,躺在床上有女人敲门找她借蜡烛,她打开后门就被这个女人捏住了喉咙,意识不太清楚时好像听到那陌生的女人跟某员警隔着门说话。她的叙说很有条理也很详细。 “啊?!”当小马听到她说捏住她喉咙的女人穿着白色羽绒服,头和脸包着白色围巾时忍不住叫出声来。 “怎么了?”朱玲问柳下溪。这条线索很关键,可惜王映圆没看清楚对方的长相。 柳下溪摇着头没说话,听完了全部录音才说:“教师村大门出口左边的环保大垃圾桶里发现了第四位受害者的尸体,身上盖着警用雨衣,另一只垃圾桶里丢着一支警用电棍。死者身上穿着白色羽绒服脸和脖子上围着白色的围巾,衣服上没有血迹。” 朱玲怔住了,半晌才喃喃自语:“这事真蹊跷。” 小马双拳捶打桌子,懊恼地说:“王映圆的证词令案子更加复杂了。” 柳下溪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嘴里说:“她的证词证实了几件事,一是那通神秘的求救电话不是她打的;二是她出事之前她的电脑没坏,凶手曾经动过她家的电脑,凶手杀人的理由与网络聊天有一定的关系;三是她曾经用手电筒照过对面的窗户;四是被害现场她与员警张陆湖纠缠在一起是凶手弄出来的假相。朱玲、小马,别让王映圆离开你们的视线,好好保护她。” 朱玲和小马点头应承。朱玲说:“王映圆吃了一点流食,喉咙痛又昏了过去。柳处长,你应该有话要问她吧,不等她醒过来?” “我先去分局那边,晚上再过来。” 柳下溪没在医院找到自己的那件外套,医生告诉他周刑警拿走了。柳下溪苦笑,看来周刑警怀疑他涉案了。 在清荷的劝说下,小黑皮终于跟老黄一起走了。临走时柳下溪找小黑皮借了小狗巧巧。清荷很惊讶地说:“巧巧又不是警犬留下来干什么?” 柳下溪抱着巧巧嘴角一弯,耸耸肩道:“你不是警察,不也留在这里?” “我是第一案与第三案发现场的目击者之一,你们警察还没找我录口供,当然得留下来协助警方办案。对了,柳大哥,王老师的证词对案子有帮助吗?”清荷扬起左手抚摸巧巧的头,巧巧正依依不舍地盯着它家的小主人离去。 柳下溪把巧巧递给他。俩人上了车,柳下溪刚把车启动,他的手机响了,是江队长打来的电话。他跟清荷交换了座位,巧巧很机灵,自己窜到后座爬着。 “柳处长,第四位受害者的身份已经确认,她是鲍禁的前妻易惠美,在外地工作。听说他们夫妇最近打算复婚,鲍禁没去旅游就是在家里等她。她的脖子上有两处电击过的焦痕和围巾的勒痕,鼻腔内有围巾的细绒,死因是窒息死亡。死亡时间初步判断为昨晚十二点到凌晨三点之间。” “她的身高是多少?” “一米六三。” “职业是?” “不清楚。柳处长,我马上派人去外地调查她的情况。”江队长捂住话筒,嘱咐老杨带人去外地调查。 “她身上的衣服与围巾有换过的痕迹吗?” “没有。” 柳下溪没有继续往下问,挂断电话后立即拔打朱玲的手机,问她:“王映圆的身高是多少?” 朱玲回答道:“一米六八。” 柳下溪收起手机,双手圈在胸前靠着椅背闭上眼睛一副假寐的样子,嘴里说:“清荷,先找家餐馆吃午饭。” 噫?清荷惊讶地瞪眼看他,想不到他会主动提出要吃午饭。唉,春节期间鲜少有餐馆打开门做生意。这边他又不熟,不知道去哪里找餐馆。问他:“案子有进展了?王老师怎么说的?” 柳下溪简述了一下王映圆最后的那段证词,她被前来借蜡烛的女人袭击,意识不清时听到员警敲门。 清荷皱眉,苦恼地说:“王老师的证词使案子变得更复杂了。我觉得这案子啊,就像一条弯弯曲曲的线,到最后线头线尾连在一起结成了一个圈。” “一个圈?”柳下溪蓦然睁开眼睛,微微一笑,说:“你说得没错。清荷,假设你是凶手,想杀死鲍禁制造一个完美犯罪的杀人现场会怎么做?” “我吗?”清荷眨着眼睛开动脑筋设想自己是凶手……他很快放弃了,摇着头说:“想不到。所谓的完美犯罪现场根本没有标准答案。我觉得首先要抹除自己不在现场的痕迹,或者制造完美的时间证人。最厉害的谋杀是引诱别人替自己杀掉想杀的人,或者利用环境、气候、疾病以及目标的饮食、作息习惯。我不觉得这一连串的凶杀是完美犯罪,案子弄得越复杂越容易露出破绽。柳大哥,你为什么认定凶手要杀的目标人物是鲍禁?” 柳下溪说:“鲍禁是推理侦探迷。刘名方建议他找我取材,并把我的手机号码告诉他了。从刘名方留下的纸条来看,鲍禁很可能在写推理小说。他没来找我,也许从其他的地方弄到了材料,然后写了出来引起凶手的注意。凶手拟定了详细的杀人计划,等待时机成熟后动手。” 第86章 雪夜谋杀-11 柳下溪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这只是我的推测来假设凶手的杀人动机。” 清荷点头。他觉得这起连续杀人案太复杂了,让人摸不清头绪。难怪一向冷静的柳大哥会焦急烦恼。原以为能从幸存的王老师这边找到突破口,想不到她的证词使案子更加复杂,像是走入没有出口的迷宫。 “鲍禁与王映圆的工作环境比较单纯,一个是初中语文老师;一个是小学二年级的班主任;应该不是利益冲突招来的杀机。王映圆单身,从她的证词可以得出她的被袭击不涉及桃色纠纷;鲍禁与第四位受害者他的前妻易惠美最近打算复婚;员警张陆湖因偶然因素来到现场,他的被害不涉及私人情感……”柳下溪突然住嘴不说话。 清荷忍不住问他:“柳大哥,你认为凶手是独立连续作案,在短短的两三个小时内制造四名受害者,导致三人死亡?” “你的看法呢?”柳下溪望着窗外寻找餐馆,他饿了,想吃点东西补充养分。 “我的看法?我觉得凶手不像是独立作案,没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功连续作案。”清荷也察觉到雪地上没有凶手的脚印。“402与306是两起凶杀现场,不在同一幢楼,而且第四位受害者的弃尸处在户外,凶手不可能有踏雪无痕的本事也没有飞天遁地的能力,时间也不多,在雪地上不留下一点往来的痕迹……这怎么办得到?就算凶手有周密的设计,准备也很充分,单单仅凭一已之力掩盖雪地上的痕迹也不容易做到。” 柳下溪回答:“假如我是凶手,可以办得到!” “噫?!说一说你的思路!” 柳下溪耸耸眉骨,摆着右手说:“想要破解这起连续杀人的案子需要等鉴证、验尸报告出来,还有邵刑警那边的电脑资料,不用急于一时。”第四名被害者易惠美出现,他最担心的情况已经成为事实,他压制住愤怒尽量地放松心情。啊,看到餐馆了,对清荷说:“那边有家餐馆。” 清荷下车去餐馆点餐,柳下溪坐在车上没动,他拿出纸笔在沉吟,手持着笔无意识地敲击额头,想了一下在纸上写写画画。清荷见他没跟着来,付了钱请店主炒好菜送到车上。 清荷上车后取下手套丢在挡板上,朝柳下溪靠过去,却见他在纸上画一个不规则的线圈,线圈上点了四个小黑点。“什么意思?”他一边问一边打呵欠。 柳下溪露出古怪的笑容,说:“这案子看起来很复杂,杀人的过程可能很简单。我想有一点你没有注意,那就是教师村院子里的积雪不深。” 清荷眼睛亮了起来,点着头说:“没错,我忽略了这一点!我们小区院子里的积雪一脚踩下去到了小腿的位置,而教师村院子里的积雪踩下去深度不到一半。我还以为是这周围的山多,环境不同造成的。” 柳下溪微微一笑,耸耸肩说:“破解了这个谜团就知道凶手踏雪无痕的手法。” “嘿嘿,凶手会不会在后腰拴了一个扫雪的东西或者脚上踩着没有轮子的滑板?” 柳下溪笑了起来,扬起左手拍打清荷的后脑,“没轮子的滑板,亏你想得出。我吩咐江队长去买滑雪板了,晚上我们去教师村的院子里试一试。” “滑雪板?你怎么想到它的?你会滑吗?”没滑过雪也没溜过冰的清荷不太了解这些雪地运动。 “我会啊。三哥前几天还打电话过来邀请我们一起去东北滑雪,你忘记了?” 清荷抓头,他不会滑雪马上拒绝了三哥,刚才没想起这件事。他回头看了一眼乖乖爬在后座的巧巧,柳大哥带它来到底想干什么?“柳大哥,就算弄清楚了凶手踏雪无痕的手法还是没办法侦破这案子。我想先听听‘假如我是凶手’的推理。” 柳下溪拿着手里的笔指着纸张上的圆圈问清荷:“你觉得这起案子的杀人顺序是怎样的?” 清荷没有马上回答,反而问他:“你觉得王老师说谎了吗?” 柳下溪笑道:“‘是’或者‘不’,两种假设各占二分之一。” 清荷瞪了他一眼,连眨了几下眼睛,认为柳大哥的答案太狡猾了。想了一下说:“如果王老师的证词是真实的,那么被害的顺序是:鲍禁、易惠美、王老师、员警。凶手杀鲍禁时,鲍禁的前妻易惠美从外地回到家中目睹了杀人现场,立即转身逃跑,逃跑的途中打电话向你求救,被凶手赶上被击晕。凶手拖着她走出教师村,把她丢进了垃圾桶。 凶手转身回去找王老师,正准备杀她,没料到员警突然出现,凶手把晕过去的王老师推到门后,假装王老师打开了房门乘员警没有防备击杀他,再布局制造假象。 如果王老师在说谎,被害顺序很可能是:鲍禁、员警、易惠美,王老师有可能是凶手之一。假设她和易惠美共同作案杀了鲍禁之后,易惠美想杀她灭口,决定制造一个自卫杀人的假象,乘她不注意悄悄打求救电话给你。回到306,易惠美突然捏住她的喉咙,正巧员警找上门来,易惠美假装受害者,骗得员警的信任抢了他的电棍击晕他。就在这时王老师醒了过来,她扑上去抢了她手中的电棍击晕她,刺了员警几刀,接着把易惠美拖了她出去丢进了外面的垃圾桶,回来后再制造假象把自己变成受害者。” 柳下溪笑道:“你的第二个假设难以成立,从现场来看王老师说谎的可能性不高。” 清荷苦笑,辩解道:“她的证词增加案子的难度,有故意说谎的嫌疑。她口中的凶手衣着打扮跟死去的易惠美一样,很有问题。” 柳下溪摇着头说:“雪夜,小心谨慎的凶手出来作案行凶,身穿着白色羽绒服并用白围巾包住头脸,这是很好的保护色。如果有人路过,凶手可以扑倒在雪地上,别人会以为是一堆雪。我认为被害的顺序是:易惠美、鲍禁、王老师、员警。 易惠美不可能午夜才到教师村的,鲍禁家里煮的菜粥份量很多,假设她煮好粥后出门买东西在教师村的门口遇到了凶手,凶手逼着她呼救并录下了她的呼救声,随后电晕她,把她丢进了门口附近的垃圾桶。鲍禁久等前妻不回来,饿了先盛粥吃。知道她没带钥匙出门,特意把门锁拧停,留着门。 他坐在电脑前上网或者打字,凶手直接推门进来走进他的卧室。鲍禁以为是前妻易惠美回来了没有在意,凶手抽出电棍从背后袭击他,杀死他后把电棍藏在他的衣柜里,查看他电脑里的东西发现王老师可能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接着凶手打了我的手机把录制的求救电话放给我听,接着弄坏了鲍禁的电脑抽走了插在他身上的凶器。正巧这时停电,凶手等了一段时间看到王老师家有烛光,来到她家门前以借蜡烛的借口敲开她的门。 杀王老师也许不在凶手的计划内,见王老师有些警惕立即动手打算速战速决。凶手应该没想到我会叫员警过来查看情况,员警的出现令凶手有些惊谎,便打开门后把昏过去的王老师推给员警。员警可能下意识地接住王老师,凶手乘机夺走了他的电棍并击晕他,再布置假象。然后走到电脑前弄坏王老师家的电脑,却被地上的棉被弄破了鞋套留下了湿脚印。” 清荷没办法推翻柳大哥的推理,歪着嘴沉吟了一会儿问他:“凶手故意打求救电话给你是不是把你当成对手?” 柳下溪叹气,伸了一下懒腰,扭头看着清荷说:“起因可能是刘名方写的那本《男人的智慧》,这位凶手可能表现欲过强,自以为在进行着一场完美犯罪。” 清荷担忧地说:“如果两台电脑里的资料都被凶手全部删除,你没办法锁定嫌疑人了。” 柳下溪耸耸肩,说:“有表现欲的凶手一定会回来偷偷观察警方的行动。” 清荷恍然大悟,击着掌说:“这就是你怀疑那两位巡警(指昨晚被柳下溪召开看守教师村大门的两位巡警)的理由?!” 柳下溪笑道:“不,调查他们是以防万一。他们的嫌疑不大,在周刑警眼里我最可疑。调查他们是做给凶手看的,我相信凶手一定躲在某处监视着我。”他的话音刚落,“咚咚”外面有人敲车窗,清荷笑了起来,是餐馆的老板送餐过来了。 吃完饭清荷让出驾驶位坐到后面去。巧巧吃完一份排骨,很亲昵地爬在他膝盖上。清荷有些困倦圈住它打瞌睡。 分局的门口停了许多辆警车、私家车,来来往往的人多得要命。江长源蹲在路边抽烟,他是逃出来的。这起连续杀人案立即惊动了上面数不清的大人物,他们找不到柳处长只能抓着他说事,烦死人了。柳处长跑去哪儿了?怎么还不来?是不是晓得这边有大头头堵着,临阵逃脱了? 第87章 雪夜谋杀-12 啊,前方又一辆私家车驶了过来。他觉得眼熟,仔细一看是柳处长的车子,江长源立即丢掉了烟蒂直起身子朝着驶过来的车招手。 开到他身前,柳下溪停了车,摇下车窗钻出头来,问他:“江队长,等我一起吃午饭?” 江长源走了过来问他:“你还没有吃?”他不好意思地跺着冻得有些麻木的双脚,应该打电话问一下柳处长过不过来吃饭。 “吃了。要上车吗?”分局就在前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真多。柳下溪缩了缩脖子,他早料到会变成这个样子不想被人逮住问东问西,借故拖拖拉拉来迟。 江长源眼睛一亮,问他:“去哪儿?” “蓓茗中学。” 从分局到蓓茗中学有十几分钟的车程。江长源上了车坐在副驾位上跟柳下溪说:“蓓茗中学是区里升学率最好的一所学校。老杨的儿子就在这里读高二,明年我女儿也打算来这里上初中。”他觉得自己的话题扯远了,赶紧换话题:“鲍禁只教语文,初一、初二、初三各带两个班。副校长说学生和其他老师对他的评价都很好,他有空的时候会写点东西拿去杂志社发表,在学校的老师中很有名气。不过,前两年跟他老婆离婚后性格变了,不再跟人嘻嘻哈哈变得独来独往。以前关系不错的老师也疏远了。 这学校更重视高考学生,高中部的教学楼是新的;初中部在后面教学楼是旧的。听说两边的老师没什么来往,高中部的老师待遇好过初中部的,他们都住在教师新村,那边的房子比教师村的好,最差的也是两房一厅。” 听到这里,清荷忍不住摇头,他认为同一所学校的老师居然搞级别待遇,这样做很容易让人心失去平衡。 柳下溪问江长源:“案发现场的教师村住的都是小学和初中的老师?” 江长源点头,“单身老师住单间,夫妻俩都是老师的住一房一厅的套间。教师村一共有五幢楼共有住房一百五十。” “鲍禁和易惠美离婚的理由是?” “具体原因副校长也不知道,她说易惠美以前也是蓓茗的老师教英语的,离婚前曾流过产,休养了一个月回来辞掉了工作,没多久两人离了,她去了外地发展。” “流产的原因是什么?” “副校长吞吞吐吐没明说。我一再追问她才告诉我,易惠美经过操场时被飞来的排球打中了摔倒在地上,当场喊肚子痛,抬去医院的途中流了产。” “是谁用排球打中了她?” “副校长没具体说出是那个学生。当时学生们在操场上体育课玩排球,球不小心飞出来砸到了她算是意外事件。” “副校长还在分局?” “她早就被区教育局的人接走了。教育局来了不少人询问案子的进展。唉,我应付不了他们。凶手又不是傻子,杀了人等我们来抓,哪有这么快找到真凶?幸好有汤局长拖着他们,我才脱得了身。柳处长,这案子你心里有没有底?” 柳下溪摇头,反问他:“你的看法呢?” “肯定是熟人作案!给我时间,我就不信找不到凶手!”江长源咬着牙说:“别大声嚷嚷喊着要我们一两天内破案。” 他掏出香烟递给柳下溪一支,柳下溪婉拒,“我不抽烟的。” 邹清荷一直沉默着,听了江队长的话心想:就算知道是熟人作案锁定了嫌疑人,找不到指控对方杀人的证据也没办法起诉对方。 学校到了,清荷觉得这里的教学环境不错,三幢教学大楼围着一个可容纳千人的大操场,从楼缝的间隙看过去后面还有教学楼。学校大门口右边的墙上装裱着立体金属大字“北京市门头沟区蓓茗高级中学”,看到“高级”两个字,清荷撇嘴忍不住想笑。这几年国内到处充斥着所谓的“高级”、“超级”、“特级”、“顶级”、“经典”、“唯一”等词汇,现在啊,就连学校也不能免俗。 看来蓓茗中学假期留校的教工很勤劳,大门附近与操场上的积雪被铲得干干净净了。校门口有几位制服警在走动,门口传达室里有四个人围成一堆在说话。柳下溪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问江队长:“带了受害者的相片吗?” 江长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抽出三张相片给柳下溪,“没有王映圆的。” 柳下溪接过来一看,鲍禁和易惠美的彩照是翻拍死者家的结婚照。他注视着第三张遗相,身穿制服的张陆湖憨头憨脑地傻笑着……叹了一口气,收起相片,拿出纸笔快速画了一张王映圆的面部速写。画完后回头看了看清荷,对他说:“外面冷,你和巧巧留在车上吧。” 巧巧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却不肯答应。江队长打开副驾位的车门它立即飙了出去,落地后脚爪扒着堆积在路边的残雪,扭着头冲柳下溪扮鬼脸吐舌头。 柳下溪拿它没办法只好由着它。 清荷戴上手套,笑道:“放心吧,我们不会干扰你们的工作。”他下了车,巧巧立即窜到他脚边跟着他走动。 “江队,你来了。”见到江长源有认识他的警察过来打招呼。 江长源张望了一下,问来人:“老周呢?” “周刑警进到里面去了。” 柳下溪走到传达室的门口,几个怕冷的年轻人围着炉火不知道聊些什么正热闹着,见到他过来立即闭上了嘴。 柳下溪问:“请问谁是门卫?” “我是。我跟强哥一起值班,强哥带刑警进里面去了。”一个穿着草绿色棉大衣的年轻人站了起来说。 江长源挥着大手对传达室里的人其他几个人说:“去去去,闲杂人员别凑在这里。”那三个围着烤火的人只好站起来准备离开。 “请等一等。”柳下溪叫住了他们,拿出鲍禁的相片问:“你们认识鲍禁老师吗?” “昨晚被杀的那个语文老师?”离柳下溪最近的青年接过相片鲍禁的相片,看了后对其他两个人说:“没错,是苍原枯草。” 柳下溪眼睛一亮,问:“你们是他的网友?” “是啊,准确来说是他的书迷。本来我们约好今天中午网聚,可是到了约定地点他没有出现,网上有人传言说他被杀了,我们过来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 “谁告诉你们苍原枯草在这所学校教书?”柳下溪仔细打量着他们三个,跟他说话的青年大约二十五六岁,长脸戴着一帽黑框眼睛,五官普通看起来很斯文,身高约有一米七七,穿着黑色呢子风衣,脖子上围着蓝色白条纹的围巾。另外两个都在二十岁左右,一个高大肥胖身上的棉衣臃肿得吓人,脸上挂着一幅圆形眼镜;另一个矮小清瘦也戴着一幅眼镜,穿着棕色的皮夹克,不知是有鼻炎还是感冒了,他不停地揉着鼻子揉得红通通的。 黑色风衣青年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柳下溪,说:“书上作者自述里有写。不过写得很隐晦,是我们自己推理出来的。” 柳下溪瞧着他没戴手套的右手,手指与手背长着乌紫的冻疮看起来很吓人。嘴里说:“这书是鲍老师写的?” “是啊,”矮小的皮夹克小青年连连点头,“《苍野石碎》是苍原枯草的成名作,这本书写得真好,除了文笔优美,最强的是他的推理很严谨,环环相扣。故事主角一反常态,不是侦探也不是警察而是一个变态杀手。故事的背景虽是架空的却与现实扣紧,让人觉得这就是自己身边发生的故事。小说的结尾一点也不俗,乔家四扬起双臂冲着蓝天冷笑,对身边紧追不舍的愚蠢而又冒失的菜鸟警察说:‘天地之间,杀意无处不在,生物存活的本能就是不停地吞噬着其他的生物。你和我,渺小而卑微,生或者死,一场游戏而已’。瞧瞧,多么睿智的话啊。”他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显然是感冒了。 站在一旁的清荷觉得他话很刺耳,冷嘲道:“如果你是变态凶手的下一个目标,面对着即将来临的死亡还会认为他的话很睿智?如果你的亲朋好友被人残忍杀死,你能高呼‘生或者死,一场游戏而已’么?昨晚你所尊敬喜爱的苍原枯草被人杀死了,实践了他的名言‘天地之间,杀意无处不在’……”柳下溪摆手制止清荷继续往下说。 柳下溪翻开了这本《苍野石碎》,扉页上就写着毛笔书写的“天地之间,杀意无处不在”。前勒口的作者简介上有鲍禁的彩照,照片跟自己手上的那张相似,显然也是用的结婚照,他的简介上没写自己的真实姓名,只说了是一位老师,其中有一句话用红笔特别圈了起来“人的心远比石头坚硬,永远无法成为碎屑”。 第88章 雪夜谋杀-13 柳下溪没有继续翻阅下去,合上书后沉吟着,他记得鲍禁的家里没有这本书,身为作者家中居然不保留自己出版的书箱,还真是一个怪人。眉头一挑,他客客气气地对眼前的三位说:“为了尽快找出杀害鲍老师的真凶,我们警方需要你们的协助,请先出示你们的身份证件。” 三个年轻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爽快地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黑风衣青年说:“为了苍原大师,我们一定会倾尽全力帮助警方找出凶手。” 柳下溪先接过他的身份证看,蓝祥群,一九七七年出生今年二十五岁来自浙江;高大的胖子叫林华伟,今年十九岁来自辽宁;矮小的夹克青年叫李由坚,今年二十岁来自北京昌平区。柳下溪拿着这三张身份证,扫了一眼背着双手的江队长与跟在他身后无所事事的两名警察……柳下溪有些愠怒,身为警察他们太迟钝也太悠闲了,一点也不称职了!再看了看站在自己右边正主动作笔录的清荷,便把这三张身份证递给了他。清荷理解他的意思,接过身份证后把上面的资料全抄了下来再还给三位青年。 柳下溪问:“蓝祥群,你们这次网聚一共来了多少人?” “七个,北方恶狼是发起人之一,有关网聚的事你问他吧。”蓝祥群指了指矮个青年李由坚。 李由坚被清荷先前说的话给呛住了,情绪显得低落正不停地用纸巾抹鼻子,模样很萎靡不振,见问起网聚的事,带着浓浓的鼻音说:“没错,我是发起人之一,征得苍原枯草的同意后立即发出了公告,论坛和书友群里说要来报名的有上百个,到最后却只来了七个人。” 柳下溪问:“一共有几位发起人?你什么时候提起网聚的?” 李由坚说:“放寒假前。除了我还有一把小刀,他说感冒了不能来,下次网聚一定到。其实最先提出网聚的是Red,那家伙过年前突然退了群到处找不到他的人,神秘失踪了。唉,原以为过春节的大假期大家会有时间聚一聚,没想到来的人这么少。” 等他说完,柳下溪继续问:“其它的四位呢?” 李由坚说:“久等苍原枯草不来又联络不上他,吃完中饭后大家就散了。漫步和Smooth从广州来的,第一次看到下雪很兴奋,他们去参观故宫了;小海去泡网吧了,那家伙是条网虫离开网络浑身不自在;Sablu想爬山去了中门寺。Blue和大熊打算去我家玩,所以我们三个走在一起。我们几个约好明晚再聚一聚,后天一起行动。” 柳下溪的视线落在蓝祥群身上,问他:“你说过网上有传言说苍原枯草被杀了,知道传言的来源处吗?” 蓝祥群拿着自己的手机翻出一条短信,对柳下溪说:“我们坐上恶狼的车刚离开没多久,收到小海发来的短信。” 柳下溪接过他的手机一看,短信上写着:“Blue,出大事了,论坛上有人说苍原大师昨晚被人给杀了!!!!” 蓝祥群拿回了自己的手机说:“我原以为是条谣言。后来想起中午聚餐时看到街道上来来往往有许多警察,觉得这也许不是谣言有点不放心,所以我们倒了回来直接来苍原大师任教的学校打听情况。来到学校门口也看到不少警察在走动,证实学校这边的确有人死了。我们找学校的门卫打听了一下,听说了有一位初中老师昨晚被人杀死在家里。我们想询问苍原大师的住处,打算去他家里看看。门卫说没听说过大师的笔名,我们也不知道大师的真实姓名,问不到他家的地址。没过多久你们就来了。” 柳下溪问他:“小海在哪家网吧?” 蓝祥群说:“我发短信过去问问。” 柳下溪打量了一下传达室,靠窗的墙上挂着信件栏里有几份平信。他问门卫:“有鲍禁老师的信件吗?” 门卫回答:“鲍老师有包裹没来处,先前的那位周刑警把包裹带走了。” “最近有陌生人打听鲍老师的住址吗?”柳下溪走到信件栏前,把里面的信件都抽了出来,噫?好象有信夹在档板里了,抽出来一看信封很陈旧,没有邮戳,信封上只写着“易惠美老师收”。 门卫扒着乱糟糟的头发说:“我当班的时候没有。鲍老师的挂号信跟快递还有邮件包裹很多,有时还有汇款单过来。” 江长源见周刑警和两名警察各抱着一个大纸箱穿过操场,那纸箱的分量显然不轻,累得他们的腰背都弯了,便扬声喊道:“老周,要不要帮忙?” 老周看到他,有些惊讶地问:“江队怎么来了?” 江长源小跑着过去帮他抬纸箱,嘴里说:“我跟柳处长一起过来的。”他把箱子接了过来掂了掂重量,只怕有五十斤重,问周刑警:“箱子里是些什么东西?” “书。这两个装满书的箱子以前放在鲍禁办公桌底下,第三个箱子装着他办公桌上的东西。” 柳下溪把易惠美的那封信放进自己的口袋,扫视了一下传达室,目光落在门卫身上。他的目光令门卫有些不知所措,不安地挪动着双脚。柳下溪收回视线,抬腕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到了下午三点十六分,轻拍了一下门卫的肩膀问:“你几点下班?” “五点半。” 柳下溪走出传达室,李由坚悄悄地靠近他小声问:“你就是那个为薛立为他哥翻案的柳下溪?” 柳下溪一怔回头看目的地清荷,双眼无声的闪着疑问,“薛立为是谁啊?” 姓薛……临时充当柳大哥的资料库,清荷觉得压力很大,一时之间也想不起谁是薛立为。 李由坚提示道:“五年前,昌平区的一桩凶手案。” 清荷转动着手里圆珠笔开动脑筋想了想,啊,想起来了,说:“阮明灿被杀一案,他的同班同学薛伟昭着了嫌疑人。” 李由坚兴奋地说:“没错,就是那件案子!薛立为常提起你的名字,说如果不是你他哥就被冤死了。” 没印象,想不起来,柳下溪微笑着不说话。等江队长和周刑警过来后对江队长说:“等两位门卫下班了带他们到局里,我有话想问他们。” 江长源点头,应了一声“好”。 柳下溪看了看蓝祥群,问他:“网吧地址问到了没有?” “问到了。”蓝祥群把网吧的地址抄给了他们。 柳下溪对江队长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走到一边低语了一阵。柳下溪把《苍野石碎》交给了江队长,回头对蓝祥群说:“蓝祥群,这本书先借给我们明天上午还给你。” 蓝祥群点头,“可以,我有一个条件,能不能让我们见见苍原大师的遗体?” 江长源答道:“行啊。不过,具体时间得听我的安排。”他见周刑警把纸箱搬上车后准备离开,喊道:“老周,等一下,你来给柳处长带路,他们要去网吧。” 周刑警有些不乐意,一声不出地走到柳下溪面前。柳下溪把网吧地址交给了他,请他开车载着他和清荷外加小狗巧巧,李由坚开着一辆黑色的北京现代跟在他们后面。 迅龙网吧里人很多,清荷第一次来网吧抱着巧巧好奇地东张西望,来网吧上网的年轻人很多,多数在玩游戏。哈哈,居然有不少人在玩《夏朝王陵》,这款游戏上市后很受年轻人欢迎,证明了他自己投资这款游戏的决定很正确。 “小海!”李由坚张开嘴喊了一嗓子,惹来了无数的白眼。 “小声点,叫乱叫!”四处走动的网吧管理员立即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挡住了他们。周刑警亮出警员证,网吧管理员高高仰起的头立即垂了下来,点头哈腰地问:“你找谁呢?” “101的小海。”李由坚说。 网吧管理员带着他们走到最里面的角落,那里坐着一个身穿蓝色翻毛大衣的少年,他戴着耳塞正在玩《夏朝王陵》。李由坚走过去拍打他的肩膀,少年看着他们取下耳塞站了起来。 “传播苍原枯草死讯的是哪个论坛。” 柳下溪写了张纸条递给小海。 少年惊讶地小声问:“大师真的死了?”他关掉游戏桌面打开Internet,拉下浏览历史记录点击了一个网页……围着看的几个人脸色都变了,这个网页显示域名错误上不去了。 “怎么可能?半小时前我还上过!一定是有人在捣蛋!” 柳下溪低声对李由坚说:“去你们的书友群看看。” 李由坚把小海拉开坐在电脑前,点击腾讯QQ上了自己的账号,从他的QQ群里点击苍原书友大集团的群,进去后回头看柳下溪。 柳下溪写道:“是谁说苍原枯草被杀了?” 李由坚立即把字键入进去。马上有人出来说话,不想飞的鱼:“群主,大师真的死了?” 柳下溪写下第二句:“你们从哪里听说的?” 不想飞的鱼:“大师昨夜没更新文章,有人在他文下匿名发言,说他被杀了。” 李由坚立即搜索一个叫起飞的文学网站,搜查苍原枯草的新文《铁石》,翻找了数条信息“真的假的?”,“骗人的吧?”,“怎么可能?”,“大师的头脑天下无双,有谁能杀死他?他杀人还差不多!”……呵,终于找到了最先的那通匿名留言:“号外号外,大师昨夜在家里被人杀了。”时间是今天早上八点二十一分。 清荷说:“追查对方的IP。” 李由坚点击了一番,捂着鼻子摇头,“域外IP地址,追查不到。” 第89章 雪夜谋杀-14 一通没有来电显示的求救电话;古怪的杀人现场(指王老师和员警)留下了神秘的湿脚印;藏在衣柜里的改装警用电棍,被弄坏的两台电脑;丢充在户外垃圾桶里的尸体上盖着其中一位受害者的雨衣,此受害者的警用电棍却被丢进了另一只垃圾桶里;消息异常灵通,追查不到来源的网络传言,使这起连续杀人案更加扑朔迷离,有总被人从头到尾耍着玩的感觉。“唉”清荷忍不住长叹了一声,收起记录下来的网站、网页与QQ群号。斜眼偷瞄了一下柳大哥,讶意地发现他的脸色很平静。接着又偷瞧周刑警,只见他也在认真记录,脸上流露出苦恼的表情,眉毛眼睛挤在一起了。他注意到清荷在看他,冷冷地回头盯了他一眼,眼神很锐利。 查不到传言的来源处,柳下溪没有在网吧继续停留。他们离开网吧后周刑警上了李由坚的车,小海也跟着去了。 清荷把自己记录的东西整理了一下交给柳下溪,问他:“周刑警怎么了?摆着一张讨厌见到我们的冷脸。” 柳下溪开着车跟在李由坚的车后,苦笑道:“他怀疑我们。” “啊?!怀疑我们也用不着摆上脸吧。”清荷笑了起来。商人跟警察不一样牢记着和气生财的格言,大多数的脸上套着假面具,小心隐藏自己的情绪。相比之下当警察的反而单纯一些,习惯把自己的情绪摆出来,怀疑谁,讨厌谁一目了然。 柳下溪偷空腾出右手拍了一下清荷的头说:“以周刑警的立场来看我们的确很可疑。别在意,这是职业病。我们当刑警的也有自己的信条,一桩刑事案件没水落石出之前一切与案子相关联的人都值得怀疑。” 清荷点头表示理解,当然被人怀疑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他转移话题问柳下溪:“刚才那通网络传言你怎么看?” “不对,清荷你的想法不对!” “什么?” “我想……凶手不会幼稚到上网宣传鲍禁的死讯,匿名留言的语气显示匿名发言者的年龄不大,与凶手的行事作风不统一。我猜测这通留言是某位知悉鲍禁昨晚被杀的刑警家人今早发到网络上去的,此人应该是蓓茗中学的学生,你猜猜我在怀疑谁?”他没有把答案直接说出来,等清荷自己来思考。 清荷已经想到了,立即回答:“你怀疑匿名者是刑警老杨的儿子吧。我看啊,老杨不像是口风很紧的刑警,今早来案发现场前可能跟家里人提起鲍禁被杀的案子。江队长说过他的儿子在蓓茗中学读高二,他读初中时鲍禁也许教过他。副校长的证词也说过鲍禁在杂志上发表过文章在学校有名气,想必学校里也有人知道他正在写推理小说。” 柳下溪笑了起来,赞道:“没错!”他把手机丢给清荷,“帮我给江队长打个电话,叫他把老杨的儿子请到分局来。” 清荷翻到江队长的来电显示立即回拔了过来,江队长马上接电话了。清荷说:“江队长,我是邹清荷,我表哥正在开车,他想请你把刑警老杨正在蓓茗读高二的儿子带到分局。” 江长源问他:“柳处长找老杨的儿子有什么事?” 清荷把手机凑到柳下溪耳边,小声说:“江队长问你找老杨的儿子有什么事,你跟他说。” 柳下溪叹气,看来江队长跟过去一样联想能力不太好,只得编一个理由说:“老杨的儿子是蓓茗的学生,我想询问他知不知道二年前易惠美被谁用排球砸到流产。” 江长源终于恍然大悟,说:“对啊,老杨的儿子两年前读初三,可能知道这事。” 分局到了,柳下溪下车前对清荷说:“清荷,你跟紧李由坚和小海,别漏掉他们的谈话内容。还有,小心一些别泄露警方秘密。”车外,周刑警正等着他,柳下溪拍了拍巧巧的头,笑道:“跟紧清荷,别走丢了。” 巧巧仰着头冲他吠了几声,好像真听懂了他的话。清荷笑了起来,“去吧,我有分寸。” 周刑警带着柳下溪走进他们刑侦队的会议室。会议室里只有江长源在,他圈着双臂前后摇动着椅子,可怜的椅子不堪他的折磨发出“吱呀”的哀鸣。他面前的会议桌上零乱地堆放着搜集来的各类资料。习惯条理分明的柳下溪看到这一幕,眉头拧了起来,心想:他们的工作效率只怕很低。 江长源见柳下溪走了进来,连忙站起来看表,快四点半了,问他:“柳处长,几点钟开会?大伙儿都没回来,我得打电话通知他们。” 柳下溪想了一下说:“鉴证和尸检报告出来了没有?” 江长源摊着双手说:“还没呢,说是六点送过来。没办法,人手不足,有人休假还没回来。” 柳下溪取下右手套按住了自己的嘴,他很想发火骂人,不是跟江长源说过人手不够可以找人帮忙的么?显然这位江队长没把他的话听进去。“有关张陆湖和王映圆的调查报告出来了没有?” 江长源说:“还没。慢工出细活……”柳下溪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口气,挥着手说:“叫大家七点半过来开会吧。周刑警,过来帮忙整理一下资料。江队长,老杨的儿子过来后叫我一声。” 清荷锁好车,巧巧围在他脚边跑来跑去。比他们先到一步的李由坚和小海想进局里被门口的警察给挡住了。“嗨,恶狼、小海,这边!”蓝祥群站在分局斜对面的饭馆冲他们吆喝。清荷寻声望过去看到他和林华伟站在饭馆的门口,他们身边多了一位身穿灰色风衣的青年。 “Blue、大熊、Sablu,你们在外面啊。”李由坚和小海跑了过去。清荷连忙抱起巧巧跟在他们后面。 等他们走近,林华伟不满地发牢骚,“妈的,那些警察把我们抛到一边不理不问,根本不让我们见大师的遗体。这算什么事儿,又不让我们走,呆在这边喝西北风啊。” 蓝祥群的目光落在清荷脸上,笑道:“大熊,话可别乱说,这里不是有一位便衣刑警么?” 邹清荷笑道:“外面很冷,进店里聊吧。” 进了饭馆,他们六人围了一桌,陌生的灰色风衣青年看着清荷问蓝祥群:“他是谁?” 李由坚替蓝祥群回答:“Sablu,他就是那个柳下溪的搭挡。” Sablu瞧着爬在清荷膝盖上的巧巧,嘴一歪,不客气地说:“咱们国家什么时候警察上岗可以带着庞物狗的?” 清荷不理他的讥讽,一边观察着这几个人的表情一边微笑着说:“我是邹清荷,跟你们一样是推理爱好者。”指了指斜对面的分局大门接着说:“同样也进不了那扇大门,也跟你们一样碰巧认识受害者关心这案子的进展。”他可没说谎,他认识的受害者不是鲍禁是王老师。 “啊?!”他的回答出乎李由坚等人的意料。蓝祥群问他:“你也是苍原大师的书迷?” 清荷的手伸出外套口袋,那里面有柳大哥的微型录音机,先已经调试好,只需要接下录音键就可以了。他轻轻带过话题,耸着肩膀道:“你们不说,我还不知道鲍老师的笔名是苍原枯草。你们印象中的鲍老师是怎样的人?” Sablu说:“我觉得苍原大师是一个在现实在受过不少挫折,心里有无法愈合的伤痕,只能靠笔用文字倾吐自己的悲鸣与愤怒的落魂男子。” “他的小说能与你产生共鸣,难道你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清荷讶意地看着他,这个人的年龄应该跟自己差不多,能从别人的小说分析出作者的情感与阅历,是一个感觉很敏锐的男子。他的普通说得很好,不带地方口音,不知道是哪里的人。 Sablu那双不大的眼睛眯了起来,冷笑道:“人生总会有些不如意的事。没有几个人一辈子一帆风顺。” 可能是高中生的小海拿着空茶杯敲桌子,打着呵欠说:“你们说这些废话无不无聊啊,我们玩推理的应该动脑筋找出杀死大师的凶手,抢在警察前面破掉案子。” 李由坚摆着手说:“我们手上什么资料都没有,怎么推理啊。” 蓝祥群盯着邹清荷说:“这里不是有一位知情者么?他一直跟在那个柳下溪身边,应该了解基本的案情。” Sablu拿出香烟盒问:“谁要烟?”他的话音刚落,手里的烟盒立即被抢了。不一会儿,除了清荷每人嘴上都叼着一支。 “他不会说的,”Sablu吐着烟雾盯着邹清荷说:“破的案件需要保密。他如果敢随便泄露案子的情况,倒霉的是带着他的柳下溪。” 李由坚问:“Sablu,你是不是当过警察?” Sablu摇头,“我听一个当刑警的朋友说的。” 小海很不耐烦他们把话题扯开,等服务员送上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我看啊,在网上发布大师死讯的家伙就是凶手!” 他那四位网友同一时间回答:“肯定不是!”,“你错了!”,“没可能有那么蠢的凶手!”,“笨蛋!” 小海不服气地说:“喂喂,什么意思嘛。那你们说说凶手是谁?” Sablu说:“情况不明资料不全无法作出判断。” 李由坚说:“这案子落到柳下溪手上肯定不单纯。” 林华伟说:“警察都是笨蛋,这案子悬了。” 蓝祥群看着邹清荷说:“他在怀疑凶手就在我们中间。” 第90章 雪夜谋杀-15 清荷的双眸迎上了蓝祥群的视线,微笑着不说话,对他的话即不肯定也不否认。曾被清荷的话打击到的李由坚这时却力挺他,拖着浓浓的鼻音说:“嗯,我们被怀疑也很正常。毕竟苍原枯草约好跟我们网聚的前一天晚上被杀了,从时间上来说我们有嫌疑。” 小海端起茶杯喝茶,可能是茶很不合口味,他咂了咂舌随口吐出一条茶梗,眉毛皱了起来不高兴地说:“为毛要怀疑我们?我们哪有理由干掉大师?他死了看不到小说的更新对我们只有坏处没好处!我才不会干掉大师呢。” 蓝祥群摘下眼镜细心地擦拭上面的雾气,不急不慢地说:“小海,冷静一点!案发后的第二天我们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陌生网友聚集在一起四处打探他的情况,大家凭借着对推理的热情以及对大师的尊重想贡献一份力量协助警方找出杀死大师的凶手,我们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正常在警察眼里可不一样,他们理解不了我们,觉得我们是一群可疑的家伙。这样吧,大家各自出示昨晚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 小海噘起嘴巴摊着双手说:“我的证据又不能随身携带,怎么拿出来?昨晚住在亲戚家,九点半就逼着我去睡觉了,不能上网无聊死了。对了,漫步美眉和Smooth呢,要等他们吗?” “唉,”李由坚叹气,摆着右手说:“他们的手机好像没电了一直联络不上。他们没有嫌疑,昨天从广州出发坐火车来北京,今儿上午九点多我去火车站接了他们,随后我们仨个一起去机场接Blue。昨晚,我跟Sablu是彼此的时间证人,Sablu昨天上午到北京晚上住在我家,我父母可以作证。” 蓝祥群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机票放在清荷面前,说:“这是我的机票,今天早上八点四十五分从杭州飞往北京。” 林华伟连忙掏自己的口袋,嘴里叨念着:“难道我把火车票给丢了?” 蓝祥群提醒他,“会不会放在行李袋中了?” 李由坚问:“行李都在车上,要拿过来吗?” Sablu四处张望了一下,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今天也不早了,就在附近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小海站起来双手拍打着桌面,不高兴地逼视着清荷,“妈的,真不爽。你的不在场证明呢?比起我们你才最可疑!”他拍打桌子的力气不小弄翻了几只茶杯。李由坚很倒霉,只有他的茶杯里有水,杯子倒了水全洒在他裤子上,气得他忍不住高声叫道:“小海!” 小海不满地说:“我怎么了?他又不是警察,凭什么怀疑我们?” Sablu丢掉手里的烟蒂取了一支牙签叼在嘴里,慢悠悠地说:“小鬼就是小鬼,没见过世面。一点也不懂Blue的用意,我们只不过借他的耳朵告诉警方,大家都有不在场证明,希望警方别把时间和人力浪费在我们身上。” 他这话令小海满腔的怒火泄了,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清荷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一边认真听他们的谈话一边观察着这五位青年。心想:如果王老师没有说谎,袭击她的人就是凶手……这五个人从体型来看,高大个林华伟与矮个子李由坚可以被排除;小海年龄太小,人又很毛燥也不像凶手。只有蓝祥群和Sablu这两个人比较可疑,不过他们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 三十分钟后,在柳下溪和周刑警的努力下办公桌上的资料变得整整齐齐分门别类一目了然。江长源走到门口看到整洁的会议室惊讶地张大嘴,叼在嘴上的香烟跌落在地上。柳下溪手里拿着鲍禁的出版合同问他:“江队长,鲍禁的编辑找到了没有?” “打电话问过了,出版社那边还在放年假没人上班。” 柳下溪把出版合同甩给上,“上面有编辑的手机号码,打电话请对方过来一趟。” 周刑警走到江长源面前把合同拿过来,“我去打电话。” 江长源对柳下溪说:“老杨的儿子来了,在会客室。” “带他去询问室!”柳下溪穿过走廊进入刑警们的办公室,视线瞄向某办公桌上的电脑停下脚步说:“等等,带他上这儿来。” 他坐下按了主机开关,没多久电脑桌面出现了一位身穿粉红色三点式扑倒在沙滩上的美女,这美女有点眼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把清荷作的笔录拿出来,打开网页搜寻苍原枯草……想不到苍原枯草在网络上很有名气,一搜,出现了无数条信息。 江队长的嗓门不小,还没进门就开始嚷嚷,“柳处长,老杨父子来了。” 柳下溪抬头望门口,老杨走在儿子前面,神态很萎靡不振,跟年少的儿子比起来当父亲的老杨显得很畏缩。他儿子体形跟他差不多,背没弯显得更高大壮实,天很冷衣服却穿得不多,只穿了一件高领黑色厚毛线衣配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他脚下白色的球鞋很脏。走路两边摇晃显得有点吊儿郎当,眼角高吊眼神很凶,从他老爸身后冷冷地盯着柳下溪。 柳下溪问:“老杨,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老杨说:“柳处长,他叫杨进宝。”回头对儿子说:“小宝,叫人啊。” 杨进宝不理父亲,倔强地闭着嘴。 “柳处长,小宝这孩子不懂事。”老杨很尴尬一副拿儿子没办法的窘态。 “江队长,周刑警向你汇报402凶杀案时提到死者的姓名吗?” 江长源想了一下说:“没有,老周没提。老杨,我打电话通知你去案发现场,说了地址后你告诉我死者是蓓茗的老师叫鲍禁,还顺便提起你儿子在蓓茗读高二,认识死者。” 老杨抓头,他不知道柳下溪叫他儿子来的目的,不安地说:“我认得鲍老师,两年前我带小宝去过他家,那时鲍老师是小宝的语文老师。小宝只顾着玩成绩不好,我跟我老婆求过鲍老师给他补课。鲍老师好人啊,寒暑假招集几个成绩差的学生上他家补习语文,我们做家长的给他送礼送钱他都不肯收。” 柳下溪一边在浏览网页一边问老杨:“江队长几点通知你去案发现场的?” 老杨不是很肯定地说:“五点多吧。” “你儿子当时在做什么?” “这不听话的小子通宵在网上玩游戏,我忍不住骂了他几句才出门。” “杨进宝,你的网名叫什么?” 杨进宝不吭声。江长源扬起手掌拍打他的后脑勺,喝道:“臭小子,哑巴了?说话啊。” 杨进宝很不情愿地说:“一粒霉豆。”在场的三个大男人都笑了起来,杨进宝红着脸分辩:“这名字不是我起的,珊丫头硬塞给我的。” 江长源笑着说:“珊丫头是我女儿江珊珊,机灵鬼一个。” 柳下溪收起笑脸,冷冷地盯着杨进宝说:“杨进宝,苍原枯草新小说《海石》今天早上八点多的这通‘号外号外,大师昨夜在家里被人杀了’匿名留言是不是你发在网上的?” 杨进宝被江长源推着后背走到电脑前,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说:“嗯。” 柳下溪皱着眉问:“你为什么要把鲍老师的死讯发在网上?” 杨进宝小声嘀咕道:“烦人,老妈知道鲍老师被杀了不停地唠叨很烦人。” “你喜欢看鲍老师写的推理小说?” 杨进宝摇头,“不喜欢,我不看小说。都是猪仔强迫我们在网络上给鲍老师造人气,每天跑到他的文下刷点击留言码楼……猪仔就是朱青山,两年前他打排球用力过猛砸到易老师,结果易老师流产离开了学校。猪仔一直觉得对不起老鲍和易老师,晓得老鲍在网上写小说后天天去捧场。” 第91章 雪夜谋杀-16 “朱青山……”柳下溪皱眉沉吟着,抬头扫视着在场的老杨和江队长,目光掠过他们落在门口的周刑警脸上。他暗中评估了一下这几个人的工作能力……周刑警胜过江、杨二人。“老杨,你去派出所打听一下,找两位平时跟张陆湖关系不错的同事或者朋友过来。周刑警,你带杨进宝先去询问室等我。”等他们走出去后,柳下溪对江长源说:“江队长,找两个机灵一点口风紧的刑警私下调查门头沟附近的旅馆、酒店和网吧,看看近段时间有些什么可疑的人在附近出没。”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江长源兴奋地用拳头击打柳下溪的肩膀。他的拳头可不轻,柳下溪苦笑着承受,暗叹,江队长这个人就像算盘珠子,拔一下动一下。 江长源连击了两拳终于发现自己的行为过激了,对方职位比自己高,私底下也不是朋友,讪笑着扭头就走,嘴里说:“我马上叫人去调查。” 柳下溪披着军大衣走进了询问室,这间屋子没装暖气,很冷。仗着年少衣服穿得很少的杨进宝坐在椅子上缩成了一团,见他进来哆嗦着发青的嘴唇倔强地撑起精神笔直地坐着。柳下溪笑了笑,取下挂在肩上的大衣披在他身上,轻拍他的肩膀说:“天冷,别感冒了。” 杨进宝反驳道:“我才不会!别跟老太婆一样……”他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柳下溪突然转身冷冷地盯着他,那视线跟冰刀子似的插入了他的心脏。 “周刑警,你来作笔录。”柳下溪见他垂下了头,沉默着绕过办公桌坐在他对面,圈着手臂皱着眉头打量着杨进宝,这又是一个不能体贴大人苦心的小鬼! 沉默的周刑警倚在门口脸上挂着疑惑不解的表情认真地抽着烟。他不知道柳下溪特意支开老杨和江长源单独询问杨进宝有什么特殊的用意,觉得他在故弄玄虚。他认为这起连续杀人案不可能是杨进宝这类小鬼能做到的。 柳下溪问:“杨进宝,你在网上使用了什么方法屏蔽IP网址?” 杨进宝有点怵他了,老实地回答:“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我们给老鲍造人气,猪仔租了海外代理服务器。” 柳下溪突然问:“杨进宝,你喜欢滑冰、滑雪吗?” “喜欢。” “常常一个人滑?” “不是,跟猪仔他们一起。” “你们当中谁滑得最好?” “猪仔。” “今年寒假滑过吗?” “没有。本来大家约好下雪的时候一起去滑的,最近猪仔不知道忙些什么借口有事不跟我们一起玩了。其他的家伙有的走亲戚去了,有的有了女朋友忙着约会,结果都没去。” 柳下溪话题一转,问他:“在你眼里鲍禁是怎样的老师?” 杨进宝想了没想脱口而出说:“虚伪,装模作样的家伙。” 柳下溪问:“理由呢?” 杨进宝忿忿不平地说:“两年前猪仔的排球不小心伤了易老师,事后他们全家跑去老鲍家道歉,赔钱赔礼老鲍都不收,还说猪仔又不是故意的,那只是一场意外叫他们别放在心上。易老师跟他离婚后,回过头来他却把这事写在小说里丑化猪仔,说他说问题学生心理扭曲伪装成意外故意以伤人为乐,还让他在小说里被变态凶手残忍地弄死了。猪仔也真蠢,还四处拉人替老鲍在网上造势,辩解说什么小说只是虚构的写出来的东西不能当真。我觉得老鲍就是一个伪君子假装好人,其实心里恨不得亲手把猪仔给干掉。” “你最后一次见到鲍禁是什么时候?” 杨进宝想了一下回答道:“不记得了,没放寒假之前在学校常常见到他。” 这时江长源在门外喊道:“柳处长,蓓茗中学的两位门卫过来了。”柳下溪站了起来直视着杨进宝的眼睛说:“杨进宝,我们在这里的谈话内容你要保密。如果你不小心泄露了,我会连你今天早上私自把鲍禁的死讯发布在网上的事加起来一起追究你和你父亲的泄密罪。你回家后跟你母亲说,请她不要对别人提及鲍禁被杀的案子。还有,希望你能将功折罪记录那些向你打听案子进展的对话。周刑警,你去找一个微型录音机交给他。” 柳下溪目送着周刑警带着杨进宝离开,站在他身侧的江长源问:“柳处长,小宝应该跟这案子没关系吧?” 柳下溪转过头看他,说:“你说过凶手肯定是熟人。这案子由你全权负责的话,你会从哪里着手搜查?” 江长源说:“当然是从学校开始调查。这四名受害者中鲍禁、王映圆是老师;易惠美曾经当过老师;至于张陆湖——他的被杀应该是意外。受害者的人际关系单纯,亲朋友好友没住在附近,我认为凶手是蓓茗中学的老师或者学生家长。” 柳下溪转移话题问他:“邵刑警回来了没有?” “没有,已经通知他回来开会了。他说鲍禁的电脑硬盘里有病毒,数据很难完全恢复,好像说有什么远程操控的痕迹。” 柳下溪从窗户往里望,会客室内蓓茗中学的两位门卫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柳下溪等周刑警过来后推门进了会客室,抬头一看有三面墙挂满了锦旗。柳下溪翻阅着周刑警给他的调查报告,这份报告询问得很详细,可惜这两个门卫知道的事情不多,没有跟案子相关的线索。柳下溪放下这份报告问门卫:“放寒假后有些什么人回过学校?” 陪周刑警去鲍禁办公室的强哥说:“过年前鲍老师搬着两个大纸箱回来过。” “有陌生人去学校打听鲍老师的情况吗?” 强哥说:“我记得去年暑假的时候有一个人过来打听过他的情况。是个少年,我当时还以为他想来咱们学校上高中,告诉他鲍老师只教初中语文。” “记得对方的长相和口音吗?” 强哥摇着说:“记不清了。” 第92章 雪夜谋杀-17 送走了两位门卫,周刑警跟着柳下溪走进了会议室,见他坐下后沉默地翻阅桌上的资料,走到他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下,摆出一副想说点什么却开不了口的样子。柳下溪注意到了,放下手里的资料对他说:“周刑警,有话只管说。” “柳处长,你认为杨进宝的同学朱青山最有嫌疑?” 柳下溪反问他:“你的看法呢?” 周刑警说:“这起连续杀人案凶手的计划非常周全,行事手段毒辣出手快、狠,连续夺走数条人命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我不认为一个高中生能办得到。” 柳下溪问他:“这里的资料你都看完了吗?” 周刑警摇头,他还没来得及静下心细看。 柳下溪取下手套双手覆盖在脸上,手指头轻揉疲倦的眼帘,叹了一口气说:“没看完这些东西,没拿到鉴证和尸检报告,我无法得出结论。这案子凶手在现场留下了许多含意不明的信息却没留下真正的线索,侦破难度的确很大。遇上这类刑事案件,我们当刑警的需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不必急着下结论。” “明白了,”周刑警点着头,站起来说:“我去催鉴证报告。” “江队长去拿了。”柳下溪问他:“跟鲍禁的编辑联系上了吗?” 周刑警重新坐下,对柳下溪说:“联络上了,他的编辑是一个女人。她不知道鲍禁出事了,听说后很吃惊,说马上从上海赶过来。路况不好,她可能要过十一点才能到。” 柳下溪站起来掂了掂周刑警从鲍禁办公室搬来的纸箱,撕开最重的那一箱封装胶纸,里面满满地装着一箱子《苍野石碎》,这些书是新的,约四十本。他抽出一本放在周刑警面前,问:“喜欢看推理侦探小说吗?” 周刑警摇头,淡漠地说:“不看。” 柳下溪又拿了一本,随意翻阅了一下说:“我认为看完鲍禁写的小说对侦破这案子有帮助。” 周刑警不赞成,“这类小说都是先设几个疑点吊着看书的人,归根结底就是在猜谜,对实际案件根本没有帮助。” 柳下溪微笑起来,周刑警对推理侦探小说的看法太片面了。 周刑警觉得柳下溪的微笑是轻视,继续说:“现实中刑事犯罪的动机不外乎‘酒色财气仇’,只有极少数凶手因心理变态而去杀人。” “你们在会议室啊。”邵刑警背着他的大包冲了进来,嘴里嚷道:“饿死了,老周有没有给我留饭?”见到柳下溪也在会议室立即收住脚,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说:“柳处长,我来迟了。” 柳下溪放下手里的书,走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水,递给他说:“辛苦了。忍耐一下,等江队长回来一起去吃晚饭。” 邵刑警捧着这杯水感激地看着他,希望这次破案自己能立上大功调去市局刑侦队当刑警……唉,立功不容易啊。他递出一叠打印资料给柳下溪,说:“柳处长,对不起。电脑里没发现新线索。鲍禁电脑里的数据大多数无法修复,王老师电脑里的QQ程序被人删掉了,重新安装后以前的聊天记录全部不存在了。” 柳下溪接过资料翻阅了一下,眼睛突然一亮,资料上有时间显示,鲍禁的某个文档输入时间是昨晚十二点十八分。王老师家电脑关机、开机时间段显示昨晚十二点过九分关过机,重新开机的时间是凌晨一点五十七分到二点十三分。除此之外没有新发现,他把资料放下后坐在椅子上圈起双臂横在胸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沉思……凶手必需符合以下几个条件:一是了解鲍禁的家庭情况与他的作息时间;二是知道王映圆独住;三是熟悉教师村的周边环境,知道居住在教师村的教职人员这段时间外去旅游了;三是熟悉电脑操作;四是会滑冰滑雪懂得在雪地上隐藏自己的痕迹;五是凶手的经济条件不错;六是查询了天气预报,选择了一个下着大雪的夜晚动手……“老周,过来帮忙拿饭盒。”江队长在外面走廊大喊打断了他的思路。 邵刑警把大包放下,对周刑警说:“我去。” 江队长提着大包证物走进来,把证物袋搁在地上,揉着肚子说:“柳处长,尸检报告还没出来,等下他们会送过来,我们先吃饭。” 柳下溪点头表示赞成,他午饭吃得虽然迟这时也饿了。邵刑警提着饭盒进来,左手食、中二指夹着折叠成飞机的纸张对他说:“柳处长,饭馆那边有人给你这个。” 纸飞机,清荷的杰作。柳下溪微微一笑,纸上写着:“七位网友都有不在场证明,李和林反应不灵敏,小海年龄小冲动毛躁,这三个人可以排除嫌疑。蓝最有心机说话滴水不漏,他今天坐飞机从苏州来的;Sablu洞察力很强,昨晚住在李家,这两个人值得关注。” 柳下溪他们吃饭时,派出去调查的刑警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他们带回来的报告说张陆湖是一个工作了三年老实认真的员警,本地人,未婚,跟父母住在一起。平时也就巡巡夜找找失物,排解街坊邻居的小纠纷小矛盾,没经手过重大的刑事案,也没跟人结下仇怨,在派出所里人缘很好常帮人值夜班。王映圆是一位优秀的小学老师,去年“三八妇女节”被评为红旗手、优秀教师。学生和家长听说她出事了,很担心她,纷纷跑去医院探望她被警察和医生劝阻住了。一句话总结:这两位受害者身家清白找不出凶手杀人的动机。 柳下溪查看证物与鉴证初步报告:垃圾桶里的雨衣和警棍已经确认是张陆湖的,警棍有使用过的痕迹上面只有张陆湖的指纹。鲍禁衣柜里找到的改装警棍是伪造品来处不明,上面没有任何指纹有使用过的痕迹;插在张陆湖左胸上的刀子是一把不锈钢的军刀仿制品,双刃,刀尖非常锋利,刀身长九厘米,刀柄银灰色长约六厘米;刀身与刀柄上都沾有血迹,刀柄上只有王映圆沾着血迹的指纹。从死者的伤口判断,张陆湖与鲍禁身上的刀伤为同一把凶器所伤。从伤口的深度初步判断凶手的握力在57千克左右,凶手可能是成年男子,年龄在17-40岁之间。王映圆家的神秘脚印是有钉齿的男装球鞋,鞋码为43,推测身高1.72-1.80米之间。易惠美除了身上的衣服,遗物只有一个钱包,里面有两张银行卡和为数不多的现金外加火车票一张,班次D30上午九点四十二分从南京出发到北京南站……柳下溪回忆了一下,鲍禁家没有易惠美的行李。 “柳处长,尸检报告出来了。”江长源吩咐大家收拾会议桌准备开会。 柳下溪先翻看张陆湖的尸检报告,他的左颈侧有电击痕迹,受伤时间约在凌晨一点到二点之间。鲍禁的死亡时间在午夜十二点到十二点半之间。易惠美的死亡时间最难估计,深夜十一点到凌晨三点之间。 柳下溪等周刑警对在坐的刑警们介绍了案情后,手里拿着鲍禁写的《苍野石碎》站起来问:“你们谁看过这本小说?” 他突然提问,刑警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只有邵刑警站起,兴奋地说:“我看过。” 柳下溪问他:“苍原枯草写了几本推理小说?” “已经出版的《苍野石碎》,正准备出书的《蛛网》,在网上连载的《海石》,两本半。” “说一说这两本半的内容。” “《苍野石碎》写的是一个落魄医生住在一个杂院里,某天散步目睹了一群逃课的学生在郊外踢足球,他们故意把球瞄准了路过的孕妇,孕妇跌倒了,他赶过去时孕妇在流血,那些踢足球的学生早就一哄而散。这段插曲令医生想起几年前他怀孕的妻子过天桥时被行人撞倒滚下台阶,送去他工作的医院抢救无效而死亡的事。从此医生盯上了这十几个在郊外踢球的学生,发现这些学生都是家庭有问题的,心理扭曲成群结队以伤人为乐,医生利用自己的医学知识开始使用不同的杀人手段追杀这些学生。《蛛网》写的是一个隐身在网络中的高智商犯罪者,引导那些心灵遭受过创伤的人如何完美犯罪地复仇,这案例有点像柳处长经手过的腐尸案……” “腐尸案?”柳下溪一怔,搜寻记忆……网络,腐尸……有泪痣的男人?对了,那案子的确有网络黑影的存在……“《海石》写的是什么?” 邵刑警说:“《海石》的章数不多,看不出他具体想讲些什么。” “柳处长,偏题了。”江长源不耐烦地打断他们的话。他认为大家开会讨论案子不是来讨论死者写的小说。 柳下溪走到投影屏前,把投影屏卷起来露出后面的黑板,拿起粉笔写道:“本案将分成三个小组同时进行调查,A组的调查:1.找出易惠美的落脚地点。2.调查凶器与改装警棍,找出它们从哪里来的,调查网络购物或者隐藏的黑市。B组的调查:假设凶手是本地人,男性,年龄在17-40岁之间,身高约在1.72-1.80米之间。上身穿着白色羽绒服,有一条白色围巾,穿着有钉齿的男装球鞋,鞋码为43。调查的对象是,1.寒假期间常出入各种滑雪滑冰场所。2.关注最近的天气预报。3.常在教师村附近游荡、窥视。4.有一定经济基础,熟悉电脑。B组的调查人员要特别注意坊间传闻。凶手有预谋地杀人肯定需要进行练习,调查时向街坊、环卫处打听一下,这一年来有没有无故被刺死、电死的动物,野狗、野猫或者山上的野生动物被杀都在你们的调查范围内。C组的调查:假设凶手是外地人,找出最近频繁出没本区的陌生面孔。调查范围:旅馆、酒店、网吧、出租屋以及停车场。1.背着大包、相机出没的可疑男子。2.常在教师村附近游荡、窥视。3.有意无意在教师村附近向人打听鲍、王两位老师的近况。”写完后他丢掉粉笔对江长源说:“江队长,三组调查人员由你来的分配。周、邵两位刑警留给我。邵刑警,你负责网络这一块,今晚早到回家休息,明天八点半回来报到。周刑警,你跟在我身边。” 在饭馆吃了晚饭,清荷开车载着Sablu,跟在李由坚的车后陪他们找住处,途中清荷先打破沉默问Sablu:“Sablu,你是哪里的人?” “天津。你呢?听口音不像北京本地人。” “我?湖南的。”清荷停顿了一下,知道Sablu无意跟他聊天只好自己找话题:“你们几个好像都知道柳下溪,他在网上很有名吗?” Sablu笑了起来,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说:“你不怎么上网吧?” 他错了,清荷常常上网。不过,他上网以处理公事为主,查找各类资料为辅。不逛论坛不灌水也不关心娱乐新闻与八卦话题。 Sablu见他不回答,笑着说:“刘名方写的《男人的智慧》和《不平衡的等式》都是取材于已发生的案例,主角的原形就是柳下溪,刘名方曾经公布过这件事,看过他的书喜欢推理的发烧友多数都知道这一点。《男人的智慧》里的案子与前几年山西发现的夏朝王陵有关,文物走私、考古学家被谋杀,随后发现的神秘古代王陵以及存活在山中传说中的远古奇异动物,这一连串事迹曾经被报道连载过,柳下溪接受过采访,报纸上登有他的相片。去年新上市的游戏《夏朝王陵》又开始旧事重提在网上炒得轰轰烈烈,知道柳下溪大名的游戏迷与推理迷很多,就某方面来说,他在网上的人气很高。” 原来是那件事的后遗症……清荷垂下头说不出话来。 第93章 雪夜谋杀-18 Sablu见清荷突然不说话,掏出香烟叼在嘴里,没过多久驾驶室内的空气变得很浑浊。他突然微笑起来,扭头看着清荷问:“你说你也是推理迷,跟在能干的柳下溪身边,想必也见识过不少奇案、要案,那么你认为我们五个人谁可能是凶手?” 清荷偏过头回瞧了他一眼,笑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你们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Sablu微微一笑,仰起头吐烟圈,说:“不在场证据可以假造,聪明的谋杀者一定会预先制造不在场的证据。恶狼说得对,苍原大师跟我们网聚的前一天晚上被杀,他的死跟我们这些网友聚会有一定的因果关系。这一次的网聚牵涉到人命,不可能是偶然巧合。你跟着我们无非是等待凶手露出狐狸尾巴。” 清荷圆滑地说:“你的看法很有意思。” “呵呵,我只是不爽被别人利用了。你看过苍原大师写的书吗?” “没看过。”清荷摇头。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他很爱看推理小说,认识柳大哥以后接触了一些现实中的刑事案例,有几次差点丢掉了性命。亲身经历的事件远比看小说更加刺激,便不再看了。 “唉,”Sablu叹着气说:“恶劣的雪天特意跑来北京见苍原大师,大师却被人杀掉了,抓到凶手后一定要揍上一拳才能消掉我心里的怨气。对了,前几年举办的世纪选美大赛在孤岛上发生了一系列谋杀案,听说你是主办方的负责人,那案子是怎么一回事?” 清荷讶意地看着他,问:“你听谁说的?” “电视上有播啊。” 前面的车停在一家酒店门口,清荷和Sablu结束了谈话。他抱起巧巧跟在Sablu身后走进酒店,瞧着这几位彼此不太熟的网友拿出鼓鼓的钱包争着付房钱,看来他们的经济条件都不差。小海应该只是高中生,想不到他的钱包也很饱满。也对,他们如果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不可能跑到北京来网聚。 “你们别跟我争了!小海还是学生,大熊是无业游民,恶狼身为东道主已经付了两餐的饭钱,这房钱就由我来出。”最后蓝祥群争赢了。他们五个人订了三间双人房,其中只有林华伟和蓝祥群带着行李。蓝祥群是出资者独占了一个房间,清荷带着巧巧走进了他的房间。放下行李后,林华伟找到了火车票走进来把票递给邹清荷说:“昨晚我住在家里,家人和邻居都可以作证。” 清荷没说话,看了后把火车票还给他。没过多久,Sablu和小海各抱着一箱啤酒进来,李由坚也过来了。他们占据了两张床,开了啤酒边喝边聊,李由坚对清荷说:“你别藏私了,泄露一点案情吧。” 清荷见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先在脑子里推敲字句,过了一会儿才缓慢地说:“昨晚雪下得很大户外却没有凶手留下的脚印,鲍老师死在自己的卧室里血流了一地,警方没在现场找到凶器,也没有发现指明凶手的线索。” Sablu问:“难道大师一个人住在单门独院里?” 林华伟灌了两口啤酒,摇着罐子猜测道:“大师一个人住雪地上却没有脚印,难道凶手有踏雪无痕的本事?凶手会不会是经验丰富的职业凶手?” 小海脸上堆着疑惑,“职业杀手?咱们国家真的有吗?” Sablu摇着手指说:“有需求就会有供应,这是市场定律。” 李由坚问清荷:“警方没找到嫌疑人吗?” 清荷摇头,就连柳大哥对这案子也没有清楚的思路。 Sablu给坐在对面床上的蓝祥群丢了一支烟,问他:“Blue,你的看法呢?” 蓝祥群接过烟叼在嘴上含糊地说:“凶手肯定没有踏雪无痕的本事。没在雪地上留下脚印可能是昨晚雪下得大脚印被新雪覆盖了,或者凶手使用了碍眼法清除了雪地上的脚印。在雪地上隐藏脚印不难,比较难的是凶手使用了什么方法消除现场留下的湿脚印。” 清荷对他那句“在雪地上隐藏脚印不难”很感兴趣,问他:“如果你是凶手怎么在雪地上隐藏脚印?” 蓝祥群不喜欢听清荷那句“如果你是凶手”,不满地盯了他一眼,接过林华伟递来的烟灰缸弹掉烟灰,冷冷地说:“凶手只要带着一把扫雪的扫帚就可以把脚印扫掉,昨晚的雪既然下得很大,扫痕很快会被新雪覆盖掉。如果我是凶手会假装成深夜清理街道积雪的环卫工人,就算被人撞到也不会引起怀疑。” Sablu反对,“如果凶手假扮成环卫工人,最佳作案时间是清晨五至六点。”他扭头问坐在身边的清荷:“是密室案吗?” 清荷回答:“不是。” 蓝祥群问:“大师的死亡时间是?” “午夜。” 李由坚说:“大家来设想一下,如果我们是侦探该怎么破这案子?” 大家思考了一会儿,小海和林华伟弃权,“想不到。” 清荷的手机响了,他对众人道了一声歉走到走廊里接电话,电话是柳大哥打来的,问他在哪里,要他开车回王老师的住处。 见他要走,Sablu走出来送他。俩人进了电梯后Sablu对他说:“你可以相信我,我可以帮你们警方监视大家。恶狠昨晚跟我在一起,他没有嫌疑;小海是条网虫,他的嫌疑很小;大熊没把不在场证据随身携带,他的嫌疑也不大。我们当中最可疑的只有Blue。” 清荷打量着他,只见他的双手紧握在一起,再抬头盯着他那双因喝了啤酒而发红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微笑着问:“你的条件是?” Sablu笑了,“跟聪明人打交道令人愉快。没错,我的确有条件。我也是写推理小说的,这案子破了之后给我第一手资料。” 清荷摇头,“抱歉,这一点我无权答复你。如果你的小说写得不错,出版方面我可以给予一定数额的资金赞助。也可以运用其他渠道宣传你的小说。” “成交!”Sablu伸出了右手。 清荷笑着回握了他的手,拿了一张名片给他,“除了监视Blue,你在网上查一查网聚的提议人神秘失踪的网友Red是谁。” “好。你认为凶手有可能隐身在网络上?” “鲍老师被杀应该与网络存在着一定的因果关系。”如果不是,凶手不会破坏他和王老师家的电脑程序…… 结束了会议,柳下溪腋下夹着一本《苍野石碎》,抬起手腕看表,已经九点多了。他走到分局门口没找到自己的车,清荷去哪里了?户外晚上的温度很低有点冷,糟糕,老黄借给他的军大衣被杨进宝穿走了。他打了一个喷嚏,回头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周刑警,“听说我的外套被你拿走了,能还给我吗?”他的外套沾了张陆湖的血迹却没出现在物证里,周刑警把他的外套拿到哪里去了? “等一下,我去拿。”周刑警转身回局里,没多久把他的外套拿了过来。天冷,柳下溪顾不得外套上沾有血迹立即穿在身上,他查看了口袋,里面的东西都在。 周刑警一直没掩饰对他的怀疑,对他说:“柳处长,我们找个地方私下聊聊吧。”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碰巧出现在现场吧?江队长没跟你说原因?” “没有。” 柳下溪微笑着说:“我有时间证人,我表弟一直跟我在一起。昨晚十二点多开车离开我住的小区门口值班的保安跟我打过招呼。” 周刑警释怀了,轻声说:“对不起。” 柳下溪耸耸肩不在意地摆着手。 周刑警问:“去哪儿?” “回凶案现场。”柳下溪上了周刑警开的那辆警车问他:“周刑警,你认为这起连续杀人案最奇怪的地方在哪里?” 周刑警说:“凶手跟影子似的摸不到边。”他调查了一整天没找到一丁点具体的线索,凶手只是前方的模糊影子。 “影子……说得没错。”柳下溪沉吟着,无意识地拍打手里的《苍野石碎》。周刑警的回答跟他的提问不对题,但他的说法很有意思。他想了一下,拿出手机给清荷打电话。 清荷从酒店出发比柳下溪先一步到教师村,酒店来这边只需要几分钟。可惜守在教师村门口的警察不放他进去。幸好柳下溪他们很快到了。等柳下溪下车,清荷拉他到一边跟他说了与Sablu合作的事,把Sablu的联络电话给了他。问:“柳大哥,你怎么看?” 柳下溪收起Sablu的联络电话,伸手轻拍他的头:“做得很好。” 巧巧嗅到柳下溪外套上残留着的血腥味,躲得远远地冲他狂吠。 清荷皱眉,瞪着他问:“老黄借给你的外套呢?” 柳下溪揉着有点酸酸感的鼻子说:“借给别人了。” 第94章 雪夜谋杀-19 “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天冷,别感冒了。”清荷叹气,柳大哥仗着身体强健冬天的衣服穿得比别人少,除了外套里面只穿了衬衣和羊毛衫。 柳下溪安慰他,“别担心,我没事。我们进去吧。” “好。”清荷回头看了看跟在他身后五六步远的巧巧。心里很疑惑,柳大哥找小黑皮借了巧巧过来到底有什么打算? 正在跟人打电话的周刑警,挂断了电话走过来说:“柳处长,鲍禁的编辑今晚赶不过来了,明天上午才能到。” 他们进了王老师的房间,室内有暖气,柳下溪脱下外套丢到一边巧巧才肯亲近他。柳下溪坐在小餐桌边看着自己的画,拿出速写本重新画,画着画着突然问清荷:“清荷,你带巧巧过去,它有没有特别刻意避开谁了?” “噫?!”清荷抱起巧巧捏着它的两只耳朵,懊恼地说:“我没注意……巧巧一直没出声很安静被我忽略了。”巧巧抬头冲他“汪汪”叫唤了两声。 周刑警此时正蹲下身查看地上的血迹,分析当时的现场状况。听到这对表兄弟的对话,想起柳下溪对本案一直没发表真正的看法,站起来转身走到柳下溪面前问:“柳处长,你对这起连续凶杀的案子有什么看法?” 柳下溪把小餐桌摆到床边,清荷抱着巧巧坐在床上,周刑警把电脑桌前的椅子拖过来坐下,三人围在一起。柳下溪对清荷说:“录音机给我。”他先放了清荷录下两段网友交谈,听完后三个人都没说话。他接着又放了王映圆的证词。 听完证词后,周刑警惊讶地重复:“来借蜡烛的高个子女人头脸用白围巾包着,身穿白色羽绒服一进门就袭击了女受害者……凶手的这身打扮跟第四位受害者易惠美一样。柳处长,你吩咐我们寻找的凶手是男性,这跟受害者的证词有出入。”他不理解柳下溪为什么不在会议上公布受害的录音证词。 柳下溪看破了他的心思把自己画的那三张现场图递给周刑警,说:“你们分局警员的纪律松散口风不严,王映圆是唯一的幸存者不能让她出意外,她的证词我决定暂时保密。再说她没看清凶手的长相仅凭声音判断对方是女性,这份证词拿出来反而使本案变得更复杂。王映园比易惠美要高一点,她形容袭击者是高个子,对方的身高肯定在她之上,跟凶手穿着同色衣服的易惠美被排除在外。根据现场观察和鉴证报告,我得出的结论是凶手为男性。”接着柳下溪那求救电话的录音放给周刑警听,向他解释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周刑警苦笑,知道的情况越多越弄不明白这案子。 清荷插嘴说:“也就是说凶手假扮女声引诱王老师打开门立即袭击了她。” “需要先确认王映圆说的是真话……啊啾!”柳下溪毫无预警地打了一个喷嚏。 柳大哥果然感冒了!清荷放下巧巧,把自己脱下搁在床上的外套拿过来披在他身上,拍打他的背说:“穿着。我下去买感冒药。” “不用了。这么晚药店应该关门了。”柳下溪抓住他的手腕摇头。打了喷嚏后有堵塞感的鼻腔反而变得呼吸顺畅了。 周刑警站起来说:“柳处长,你今晚先回家休息吧。”他也需要时间认真分析收集来的资料,理出一个头绪来。 柳下溪摆手,站起来穿上清荷的外套,对周刑警说:“明天教师村外去旅游的人会回来,我们只有今晚方便模拟凶案现场。” 周刑警张大了双眼,“模拟凶案现场?” 柳下溪点头,指了指搁着鞋柜旁边用蛇皮袋装着的一大包东西说:“上午我请江队长买来了一些道具。首先我们来验明王映圆证词的真伪。清荷,你来扮王映园,周刑警你扮张陆湖。” 他打开蛇皮袋翻出白色透明塑料布展开铺在已经干枯的血迹上,接着又从袋子里拿出两支白蜡烛和一块塑泥压平放在电脑桌前的地下,椅子摆好。清荷主动帮忙把小餐桌移回原位接过柳下溪手里的蜡烛,一支竖在烛油处。柳下溪从袋子里找出装在警套里的警棍与雨衣递给周刑警,“把这个系在腰上,雨衣搭在手臂上。”他找出道具刀(刀刃可以缩进刀柄中)放进口袋里,翻出鞋套罩在鞋子上。回头对清荷说:“清荷,你的大围巾给我。”打量了他一下接着又说:“记得换一双拖鞋,把灯关上点蜡烛。周刑警,我们一起出去。” 清荷清荷关上门后从王映圆的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换上,关灯点蜡烛。巧巧受惊了,“汪汪”地叫唤起来,清荷抚着它的头说:“巧巧,不要出声。”巧巧抬起头蜷缩着四肢好奇地盯着他。 “咚咚”敲门声响起,这声音在静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清荷放弃模仿王老师的声音,手里拿着蜡烛直接去开门。门一打开,头和脸都用围巾包着的柳大哥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伸出戴着手套的左手捏住了清荷的脖子推着他往里走。明知是假的是在模仿案子,假扮凶手的柳大哥身上流露出的冰冷杀气令清荷吓了一跳,手里的蜡烛跌落在地上,双手忍不住握住柳下溪的左手腕。柳下溪没松手,进来后用右手关了门,右手从口袋里掏出道具刀对准清荷。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门很快被再次敲响。柳下溪推着清荷到门边的角落,收起刀子。 柳大哥的左手并没用力,清荷的脖子还是很不舒服。他苦笑着摇头,心想,遇到这种事王老师肯定吓坏了。 敲门声在继续,柳下溪打开了三分之一的门,堵在门口不让周刑警进来。周刑警从来没有模拟过案发现场,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门口。 柳下溪把门打开了一些,侧着身对他说:“进来吧。” “嗯,好。” 就在周刑警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柳下溪迅速地拿走他挂在腰上警棍抵住他的脖子。当然警棍的电开关没打开。周刑警傻傻地站着,柳下溪苦笑,无可奈何地说:“倒地。” 该怎么倒在地上才正确?周刑警看着透明塑料布下的血迹思考着。 “仆倒。”柳下溪给了他提示。 关上门等周刑警倒下,柳下溪看表,接着拿走周刑警搭在手臂上的雨衣,把他翻过来拿着道具刀对他来了几下用黏胶把道具刀柄黏在他左胸位。他扭头看清荷,清荷很自觉地走过来仰天倒在塑料布上,曲起右手。 “周刑警、清荷,别动。”柳下溪制止想动的周刑警和主动想抓刀柄的清荷,他先把周刑警的身体转右压住清荷半边身体,抓着清荷的右手掰他的手指令他握住刀柄,再拿着周刑警的右手扣住清荷的脖子。围着他们看了一圈后,看表才过了三分钟,“布置这个现场并不难,凶手应该在五分钟之内可以完成,王映圆的嫌疑可以暂时排除。行了,你们起来吧。” 周刑警爬了起来,挠着后脑说:“看到头脸被围巾包住的凶手,张陆湖怎么傻傻地中了招,警棍轻易地被人夺走?” 柳下溪轻叹道:“可能他的警觉性太低了。”他走到电脑前坐下,烛光下室内的光线很暗,他故意弄破鞋套一只鞋子踩在塑泥上。抬起脚看着鞋底说:“室内的光线很暗,加上棉被吸水强,凶手没注意到鞋套破了,离开现场时没发现自己在棉被上留下湿脚印。凶手清除雪地上脚印的道具肯定就放在楼梯口,员警突然出现,他不能留下这个活口发现自己的秘密。” 清荷翻蛇皮袋,发现里面有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啊,这就是滑雪板吧?真长。柳大哥,只有一块吗?” 柳下溪走过来说:“嗯,单板滑雪滑雪杖。我们走,清荷你留下。” “一起去。”清荷不同意,他想看柳大哥滑雪在雪地上制造踏雪无痕。他抢先一步穿上柳下溪那件沾了血迹的外套,这外套他穿着大了,遮住了膝盖。 柳下溪换了新鞋套,从王老师的鞋柜里拿出两个用来装垃圾的胶袋包扎住脚和小腿,腋下挟着滑雪板出门了。周刑警和清荷跟在他身后,把巧巧独自留在室内。 院子里的积雪大部分被白天前来搜查的警察破坏了。他们找了一处积雪比较完整的空地,深夜的雪地并不昏暗。柳下溪戴上雪地护目镜深吸了一口冷空气,系好前脚上下运动了一下滑雪板,单脚溜滑了几下,等他的身体适用了滑板接着将后脚放在滑雪板的固定器上,滑行了小会儿感觉不错。停下稳住滑板系好后脚,继续滑行扫除掉单脚溜滑时留下的脚印,滑着滑着一时兴起,张开双臂曲起膝盖和上身突然跃起,旋转半圈后落在雪地上。他把压力集中在脚尖上,胸部向前挺穿越,随后将压力集中在脚跟上,躬身靠着身体和双脚控制方向。凌空来了一个大翻转,落地后左右回转,再加一个大回转。 “厉害!”周刑警鼓掌叫了一声好。他告诉清荷,单板滑雪是一项从高处往下滑行的运行,需要有高低落差,很少有人能在平地凌空与回转的,在平地上只能做到溜滑。 第95章 雪夜谋杀-20 清荷听了觉得周刑警也是滑雪的行家理手,问他:“周刑警也会?” 周刑警圈着手臂摇头,说:“听人说的。我只会普通的滑雪,用的是双板,技术不怎么行。” “听谁说的?”原来周刑警在假冒内行!清荷嘴一歪,笑了,还是柳大哥厉害!来自平原湖区的他对滑雪运动一窍不通,认为这项运动离自己非常遥远。奇怪,滑雪这玩意儿柳大哥什么时候学会的?从没听他提起过。 “小邵。” “邵刑警吗?” “嗯,他滑得很好。” 柳下溪滑了一会儿,边滑边察看他滑行过的雪地没留下任何不自然的地方,雪面变得很平整,这才满意地滑到他们面前说:“我想,凶手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 周刑警看了看雪地,抬起头对准他的视线说:“柳处长,我不认为凶手是用单板滑雪隐自己的足迹,这里的面积不大不适合滑雪,而且晚上的光线不好,普通的人很难做到。就算凶手有你这样的滑雪技术杀了人后急着逃走,怎么会有心情和时间留在这里滑平雪面?你的推测不合常理。” 柳下溪把滑雪板递给清荷,摘下护目镜,微笑着对周刑警说:“我们想破这起连续凶杀案不能以常规思维来推测凶手的行为。周刑警,普通人是不会在一直晚上连杀数人的。我想凶手在作案之前先滑平了院子里的雪地,不然我们没办法解释案发后雪地上没有凶手的脚印,院子里的雪地非常平整,积雪比其他地方浅一些。” 周刑警沉默了,他没办法解释这些现象。没错,昨晚他跟柳下溪一起来察看现场也注意到院子里的雪地很平整,却没注意这里的积雪比其他地方浅。 “汪,汪汪”巧巧在狂吠。叫得非常凶,听起来很凄惨,声音里隐藏着浓烈的恐惧感。 清荷放下滑雪板急忙奔了回去。推开门,巧巧迎面朝他扑来,清荷只好展开双臂抱住它,“巧巧怎么啦?” “呜呜,汪汪”巧巧把头埋在他胸前,四肢扒着他的衣服,它的身体在打哆嗦。清荷抱着它巡视了一下室内,跟他们离开时一样没有异状。呵呵,巧巧害怕独自留在凶案现场吧。 柳下溪在楼下等他,从他手里接过巧巧对它低语了一阵,回头笑着对周刑警说:“巧巧的嗅觉非常灵敏,希望它能在现场嗅出凶手的味道。” “怎么可能?”周刑警不以为然地说:“就算是警犬也没办法分辨凶手,何况这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狗。”认出凶手又怎么样?狗又不会说话,更不能当证人。 “案子没有进展时,可以找其他的突破口。”柳下溪笑道。不理会周刑警的冷言冷语带着巧巧去了鲍禁的402。 清荷第一次进402,盯着地上数不清的脏脚印,担忧地说:“柳大哥,昨晚发生的案子,凶手的味道还会残留在室内吗?再说肯定有许多警察进进去去,巧巧虽然很聪明也应该辨别不出凶手的味道吧?” 柳下溪反手拍打他的头,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可以使诈。” “诈?!”清荷眨着双眼张大了嘴,见周刑警在客厅那边没注意他们,小声问他:“怎么诈?” “呵呵”柳下溪笑而不答。 清荷曲起膝盖戳他的膝窝,逼着他说。 柳下溪小声道:“这案子凶手计划周详,应该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布局,他作案时用尽心机尽量避免露出破绽,但是过份小心谨慎不自觉地做了一些多余的事。既然我们无法从作案现场追查到他的行踪,只好从别的方面着手。我假设自己就是他,模仿他的行动得出一个结论……” “汪汪”巧巧蹲在鲍禁的卧室门口狂吠打断了柳下溪的话,他唤道:“巧巧过来。”巧巧乖巧地朝他走来。这时柳下溪的手机响了,不是电话是连续几条很长的信息。他浏览后满脸堆起愉快的笑容,扬声问周刑警:“周刑警,手铐带了没有?” “带了。”周刑警走过来,惊讶地问他:“锁定了嫌疑人?” 柳下溪微笑着不语,对清荷说:“清荷,打电话给Sablu,说我们马上过去找他们,请他们下楼到酒店的大堂等着我们。” 周刑警上警车之前问清荷:“哪家酒店在哪儿?” 清荷抬头指着不远处某幢楼闪亮的酒店招牌说:“云一酒店,开车不需要五分钟。” 柳下溪带着清荷、周刑警以及巧巧进了酒店大堂。Sablu他们都在,他们当中小海的声音最大嚷着:“又在搞什么鬼?找我们有什么事?” 柳下溪弯腰轻拍跟在他脚边的巧巧,巧巧仰起脑袋打量站在他面前的五个人,突然窜到蓝祥群面前冲着他狂吠,接着哆嗦着身躯跳到柳下溪身后。柳下溪微笑着走到蓝祥群面前说:“蓝祥群,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蓝祥群圈起双臂,冷笑道:“请问你们凭什么,就凭这条狗对我叫唤了几声为依据?” 柳下溪扭头问李由坚:“你们为什么选择这家酒店入住?” 李由坚茫然地看着这一幕,见柳下溪问他,抓了抓头说:“这家酒店的招牌很显眼。” “是谁提醒你注意招牌的?” 李由坚看了一眼蓝祥群。“是Blue。你们弄错人了吧,Blue有不场的证据。” 柳下溪没理他们,对周刑警说:“这家酒店离案发现场不远。你先把蓝祥群带回局里,叫江队长去医院等我。” 离开酒店后,清荷开车,柳下溪在画素描。清荷忍不住说:“柳大哥,你们手上证据不全,现在抓人为时过早。” “易惠美昨天回门头沟先到云一酒店登记了房间,她的行李还在酒店里。” “这跟蓝祥群有什么关系?不能凭这一点抓他。” 柳下溪笑了笑,说:“清荷,有件事我连你也一起瞒了。我认为这案子凶手有同伙,一个是本地人,一个隐身在网络上。” 清荷嘴一歪,学他的样子耸耸双肩,说:“这个我也猜到了。你怀疑另一人是邵刑警吧。” “邵刑警……说说你的理由。” 清荷说:“我想邵刑警的电脑玩得不错,应该知道电脑系统出问题找软件修复就行了,他却急着把硬盘下下来,这是其中的一个破绽。周刑警先前说他滑雪很厉害。他是刑警身手应该不错,王老师一开门就被捏住了咽喉,凶手的动作很干脆;被杀的员警被刺的位置虽然多,每一处都是可以致命的地方,从这里看出凶手不是普通人。” 第96章 雪夜谋杀-21 柳下溪转动着手里的炭笔,笑道:“你认为是邵刑警动的手,他是行凶者?” “嗯,虽然不知道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但他真的很可疑露了不少小破绽。比如说他清楚停电的事,急着对我解释这一点;不追究我这个陌生的局外人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理由,还露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我觉得他只是杀人的执行者,心机深沉的蓝祥群是他背后的策划人。对了,柳大哥你是不是有了决定性的证据才找上蓝祥群?” 柳下溪回答:“没有。” 清荷惊讶地看着他,“噫?你做事从不鲁莽,这一次居然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抓人?” 柳下溪伸出左手拍清荷的头,“清荷,你错了。不是抓人,是请他前去协助调查。” 清荷嘀咕:“‘协助调查’这词用得很狡猾。不过,蓝祥群刚才的反应有点过大。我记得他说过为了鲍老师会倾尽全力帮助警方找出凶手,真找上他协助调查居然摆出反感的嘴脸。柳大哥,我认为他不容易对付,你要小心一些别被反咬一口。如果在网上流传你靠巧巧来分辨罪犯,估计会被人骂,你的好名声难保啊。” “哈哈”柳下溪大笑起来,名声什么的他不放在心上。人啊,顾忌的东西一多就会被这些有形、无形的东西束缚住。只有看轻身外之物,才可能自由地扩展手脚,可惜芸芸众生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却难办得到。 “汪汪”被他们遗忘在后座的巧巧不甘心地叫唤起来。清荷笑着问:“你对巧巧使了什么招?它怎么会冲着蓝祥群狂吠?” 柳下溪给了他两个字:“秘密。” 清荷噘嘴,“柳大哥怎么学了齐宁的那一套在我面前扮神秘?” 柳下溪笑着解释:“气味。我把蓝祥群的书带到王老师房间里去了,让它嗅了书上的味道要它辨出那五个地场的人谁碰过那本书。其实我另外请人在调查蓝祥群找到一点端倪,不能让他有机会接触网络,只好先把他扣住。” “原来如此!你对邵刑警有什么看法?” 柳下溪眉头拧在一起了,说:“最初我并没有怀疑他,可能在我的潜意识里不愿意轻易怀疑同行吧。是你提醒了我,契机是他回到王映圆住处没开机直接准备下硬盘,你说下掉硬盘会损失电脑里的一些数据才引起我的注意。回想起他一眼认出从鲍禁衣柜里找到的警棍是改装过的,想起他跟周刑警一起来到现场,对我们出现在现场不惊奇不疑惑,他也是职业刑警,怎么会如此轻信别人?跟他相比,周刑警的怀疑与提防反而是合理的。接下来他说了那句‘不过……当时已经停电了’那时案情不明,仅凭桌上的蜡烛他怎么能一口断定王老师与员警被害是在停电之后凶手弄坏了电脑?晚上开会,我问过在场的刑警谁看过鲍禁写的《苍野石碎》,只有他说看过,他清楚地记得苍原枯草所写的推理小说内容。《苍野石碎》上有鲍禁的相片,为什么他见到鲍禁的尸体毫无反应?鲍禁的电脑桌上面墙壁上贴着字画留有他的笔名,当时我对他提起苍原枯草这个名字他毫无反应,其他网友光凭照片就能认出鲍禁,他的举止言谈太古怪了。还有,昨晚接到求救电话后查到王老师的住处,我直接打电话到区分局,值班的人不在没人接电话,我才转头打给派出所找到张陆湖。我们把王老师送去医院后,我再次给区分局打电话还是没人接只好打110报案。等我们回来周、邵两位刑警来到了现场。周刑警的模样显然是从家里出来的睡意未消,邵刑警显得精力充沛,给我的感觉好像他一直在值夜班的样子。” 清荷叹气,“你既然怀疑他,为什么还让他接触电脑?” 柳下溪笑道:“没有证据,怀疑他却不能拿他怎样。凶手既然在电脑里动了手脚,我并不期望能找到有利于破案的线索。为了解除他的戒心故意把他困在电脑前,不让他有机会了解调查情况。我从其他的分局调派了人手暗中调查他,被调查的还有周刑警以及昨晚看守大门的两位巡警,调查报告已经过来了,除了他另外三个人没可疑之处。我请人调查主要集中在邵刑警的过去与这几天的动向,调查的时间太短报告还没出来。” “想不通他们的杀人动机。” “动机……周刑警说过‘现实中刑事犯罪的动机不外乎‘酒色财气仇’,只有极少数凶手因心理变态而去杀人’。他说的心理变态其实就是对杀人有浓烈兴趣的心灵扭曲者,这类人以残虐他人为乐,心里沸腾着一股破坏一切的欲望。国外这种案例很多,有些犯人平时很正常,受特定的时间与环境影响无差别杀人或者选定某类型的对象痛下杀手,这类人中喜欢见血的占多数。鲍老师的小说中写到‘杀意无处不在’就是意指这类心里扭曲者的残虐之心吧。至于蓝的动机……我想跟鲍禁写的第二本小说《蛛网》有关,这篇小说写的是一个潜伏在网络上的黑影引诱着心灵受到创伤的人复仇。清荷,你还记得吕森吗?” 清荷想了一下,问他:“是那个长了泪痣的男人吗?” “嗯,当时我觉得他背后潜藏了一个影子,可惜我们没能在他的电脑里找出影子的踪迹。” “鲍禁怎么知道这案子的?” “青年企业家孙澄江犯下了买凶杀人以及长期虐待他人身体还有行贿的罪,判了死刑。这案子社会影响很大,想必引起了鲍禁的注意。他以这个案子为蓝本,找其他警察取材写小说。这本小说引起了蓝祥群的注意。” “你认为身为网络影子的蓝祥群觉得危及自身的安全,忍不住跳出来除掉鲍禁……他怎么跟邵刑警牵扯在一起的?” “他们都是推理迷,可能是因网聊很投机变成了朋友。详细情况需要时间来调查。” 医院快到了,清荷话题一转,说:“柳大哥,王老师没有目击到凶手的真面目,她的证词对案子的帮助不大,现在去找她有用吗?” 柳下溪说:“王映圆的书柜里没有推理类小说,她的证词说上网纯粹跟人聊天,应该跟那群推理书迷没往来。我觉得她的电脑被弄坏只是凶手故布迷阵掩盖真正的杀机,就连那个湿脚印也恐怕是为了迷惑我们而特意弄出来的。王老师真正被杀的理由只有一个,她是目击者,曾经目击到凶手的真面目。春假期间教师村的居民都去旅行了,只有她和鲍老师在。虽然她说自己窝在家里上网,却不能排除她曾经出外购物、倒垃圾不经意撞到在教师村周边窥视的凶手。” 医院门口有警察在站岗,柳下溪出示证件后和清荷走了进去。 病房里王映圆醒来了,朱玲陪着她说话。刑警小马缩在椅子上打瞌睡,柳下楼敲门时,他被惊醒跳起来开门。 “柳处长,你们来了。”朱玲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回头对王映圆说:“是他们救了你。” “你们是?”王映圆怔忡地看着柳、邹二人。 “我们是柳齐的叔父。”柳下溪微笑着说。 “汪汪。”巧巧朝王老师窜过去跃到床上。“巧巧,你来了。”王老师惨白的脸露出笑容伸出双手迎接它,巧巧的身体好暖和,舔着她脸蛋的舌很温柔,手触抚着它柔软的毛发,惶恐不安的心重新回复平稳。昨晚她差点送命,她吓破了胆。虽然有女警陪在身边,心里还是很不安。看到熟悉的可爱小狗找到了依靠。 瞧着王老师脸上露出的笑意,清荷这才明白柳大哥留下巧巧的真正用意,它可以安抚情绪不安的王老师。 柳下溪坐在小马推过来的椅子上,问王映圆:“王老师,你为什么没去旅游?” 王映圆说话的速度比较慢,声音还没完全恢复,“他们都是成双结对或者一家几口人一起,我觉得自己孤零零的去了没意思。” “你在教师住了多久?” “去年五月搬进去的。” 柳下溪把鲍禁和易惠美的相片递到她面前,“认识这两个人吗?” 王映圆指着鲍禁的相片说:“他有点面熟,女的不认识。” “过年后从老家回到教师村,出过门吗?比如说买吃的和生活用品。” 王映圆抚摸着巧巧的脑袋想了想,说:“初三和初四出去过各出去一次买东西。附近的店子没开张做生意,我去了惠家超市购过物。” 柳下溪继续问:“什么时候出去的?” “傍晚吧。那几天上午我都在睡觉,想起家里缺东西总是拖到傍晚才出门。我想起来了,初三那天买东西回来在大门口遇到相片上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他一个?” “不是,他跟一男的走在一起。” “记得那人的长相吗?我这里有几张照片,你看看那人在不在这中间。”柳下溪从裤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叠相片。清荷凑过去一看,哟,很齐全,有十来张,邵刑警、周刑警、两位巡警加上那五位网友的相片都在上面,还有两张是他不认识的少年(杨进宝和朱青山)。 王映圆放开巧巧拿过相片细瞧,挑出了蓝祥群的相片说:“是他,那天他也穿着黑色的风衣。我的东西掉在地上他还好心地帮我捡了起来。” “你的什么东西掉了?” 王映圆没回答,脸渐渐泛红。朱玲冲着柳下溪丢眼色,示意他别追究这个答案。王映圆为了掩饰尴尬立即拿出其他的相片细看,过了一会儿挑出两张对柳下溪说:“这两个人我见过。”她挑出是邵刑警和朱青山的相片。 柳下溪惊喜地问:“什么时候见过他们的?” 王映圆指着朱青山说:“去年看到这几次。”接着又指了指邵刑警的相片说:“这个人是我回教师村的那天遇到的。他很恶心,蹲在路边欺负猫。” “欺负猫?”清荷嘴角抽搐,看不出邵刑警会是那种欺负小动物的人。 “嗯,他踩着猫的后肢笑着看它哀叫。我走过去说了他两句,他转身就走了……”王映圆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难道他就是……可是,听那人说话,是女人的声音啊……” 第97章 雪夜谋杀-22 朱玲见王映圆情绪不稳,低声安慰道:“王老师,别害怕,我们就在你身边,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请你仔细回忆一下凶手的声音,明天我会弄一些声音的样板给你辨别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近似凶手的。” 王老师想了想,说:“那人的声音像是感冒了有点低哑,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是男人假扮的。” 柳下溪问:“你看清楚对方穿的裤子和鞋了吗?” 王老师摇头,她当时的注意力被那条大围巾包住的头脸吸引住了,视线没来得及往下看就被对方捏住了喉咙。努力回忆自己不愿意想起的那一幕,过了良久说:“那人的手劲很大。戴着黑色的皮制手套……手不像女人的,比较大。”她看着朱玲把相片收拢起来(巧巧很机灵,蹭在她身边小心着不去碰这些相片),问:“相片里的人都有嫌疑吗?” “不是。”柳下溪摇头,站起来说:“不是。王老师,谢谢你。请好好调养身体,我们需要你的证词锁定嫌疑人。” 王老师双掌捂住了脸,难过地说:“不抓到凶手,我觉得自己没办法离开这扇门。希望你们警方早点抓到他。”巧巧把脑袋凑过去,伸出舌头舔她的手背。她抚摸着巧巧的头,接着又说:“能不能把巧巧留在这儿?” “可以,柳齐明天会过来看你。” 朱玲把相片装进信封里递给柳下溪。柳下溪摆着手说:“相片先放在你这儿。对了,借你的车用一用。” “好。”朱玲爽快地交出车钥匙。 柳下溪转身走到小马面前,盯着他的双眼说:“小马,王映圆所说的任何一个字你都不能对外透露,也不准对其他警员泄露她的伤势与近况!” “是!”小马严肃地点头。他瞄到几张熟面孔出现在相片里,知道柳处长在怀疑自己的同事,寒意直透心底身上涌出一层冷汗,这事可不小,一起连续凶杀案出现了四名受害者有三名身亡其中还有一名员警,他如果出错上头绝对不会轻饶。 “小马,跟我来。”柳下溪带着他和清荷离开病房,等到了无人的地方问小马:“白天有哪些人找你打听过王映圆的事?” 小马用手背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小声回答:“江队、小邵和老杨。” “你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说了王映圆被袭击的那段口供。对不起,那时我不知道他们有嫌疑。” “他们什么时候找你打听的?” “最先打电话过来的是江队,大约是十一点;然后是小邵,中午十二点多;老杨是下午三点左右打电话过来的。柳处长,你怀疑小邵么?” “邵刑警来你们这里工作有多长时间了?” 小马说:“不到一年。” 柳下溪问:“他的个性与为人怎么样?” 小马想了一下,小心地选择用词,“我觉得他的个性比较外向跟人自来熟,很会学话,平时很勤快很好相处。他和老周是搭档,他的事老周更清楚一些。” “他跟父母一起住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没去过他家。” “这几天他的行为反常吗?” 小马摇头,说:“不清楚,从初二开始,我连放五天年假。平时值班我跟他错开了,老杨是我的搭档。” “你以前认识鲍禁和王映圆吗?” 小马摇头,“我家住在丰台区。” 柳下溪拍拍他的肩膀说:“辛苦你了,好好保护王映圆,年假等案子破了以后再补修。” “是!” 柳下溪和清荷出了医院的大门朝停车场走去。江长源刚好下车,见到他们喜滋滋地迎上来,两只大掌热情地抓住了柳下溪的右手:“柳处长,厉害!想不到那姓蓝的小子就是嫌疑人!” 柳下溪露出苦笑道:“请他到局里是协助调查,不是抓人。目前我们证据不足,不能断定他就是凶案的嫌疑犯。” 江长源惊讶地松开他的手,反问:“噫?你没找齐证据?” 柳下溪耸耸肩膀,叹了一口气说:“凶器、物证上查不出任何跟凶手有关连的线索。证据不足,从推理上怀疑他涉案是没用的,根据疑罪从无的原则,提交给检察院不会受理,就算到了法院判决也有利于被告。” “唉,那怎么办?” “找出证据!” 江长源叹气,他空喜欢了一场。转变话题问:“王映圆的情况怎么样?” “精神方面不是很稳定,需要调养几天。你的印象中邵刑警是怎样的人?” “小邵?很机灵的小伙子。有活力有野心有抱负,整天想着立功扬名,偶尔会得意忘形。忒崇拜你,常常把你的名字挂在嘴边。他的电脑玩得不错,教过我家珊珊玩电脑。” “带我去他家。” “没必要去他家,有事可以叫他过来。”江长源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邵刑警被柳下溪制止。 “江队长,今晚请把手机关了。” 江长源关了手机,不解地问:“为什么?” “我怀疑他涉案。”柳下溪早已收到有关邵刑警的履历,知道他单独租房住在外面,住处离教师村不远。 江长源一怔,摆着手说:“怎么可能,他是刑警啊,不可能知法犯法……”突然想起以前跟柳下溪共事时也有刑警涉案,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柳下溪回头对清荷说:“你明天还要上班,先回去吧。” 清荷笑着说:“没事,明天只是跟公司里的同事聚在一起吃个开春饭,正式上班是初九。今晚我给你们当司机。” 柳下溪把朱玲的车钥匙交给他,对江队长说:“江队长,警车先留在医院。” 他们上了车,江长源和柳下溪坐在后座,江长源抓住他的肩膀低声问:“柳处长,小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下溪反问:“小邵的父母在哪里?” “听说他父母把房子卖掉去南方创业了。” 柳下溪改变了话题问他:“江队长,你认为本案关键性的证据在哪儿?” 江长源缩回手,抓着自己的下巴想了一下说:“一般的凶杀案关键证据是凶器上的指纹、脚印和血衣以及凶手在现场不小心遗留下来的物证。不过,这案子在现场什么都找不到,根本没有指控对方的有力证据。只有王映圆的证词与凶手的自白可以定他的罪。” 清荷叹气,“精心布局杀人的凶手会自白吗?” 柳下溪看表,十二点过三分,突然说:“找个地方吃宵夜吧。” “噫?”他这个决定令江长源和清荷大吃一惊。 后面来了一辆车快速地超越了他们。那车很眼熟,清荷细看车窗前面车屁股上的车牌号码惊愕地张大嘴,回头对柳下溪说:“柳大哥,我们的车被偷了?!” 柳下溪笑了起来,对他说:“把你的手机关了。是我请人把我们的车开回市内,制造我们离开的假象。时间太早,我们找一个偏僻的地方吃宵夜。” “我来开车吧。”江长源搞不清柳下溪葫芦里卖什么药,跟清荷交换位置抓住方向盘开车到了一家偏僻的小吃店。店子已经关门了,江队长拼命敲门,店主满腹牢骚地打开了门。见到江队长不高兴地放他们进来,亲自给他们三个下面条。他们在这家店子里消磨时间也没聊案子的事,东扯西拉说着一些没营养的废话。转钟一点多后,柳下溪的手机响了。 柳下溪站起来拿了外套披在身上对他们说:“鱼儿上钩了,我们走!” 十分钟前云一酒店门口偷偷溜出一个人,他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确定附近没人影,拔开双腿跑了起来。他不知道等他离开后有人从暗处出来拿着手机发了条信息。从酒店溜出来的人跑到附近的一个网吧,在柜台前交了钱,选了无人的角落坐在电脑桌前,迅速按了主机电源,不一会儿屏幕亮了,他嘴里轻嘟着:“快点快点。” 可以上网了,他点击QQ图标输入自己的帐号,进入QQ后从好友栏里点击了好友“Red”发出一条信息“惨了,Blue被抓了。” 没过多久,Red回言了:“怎么回事?” 他还没来处及回复,一张警员证贴在屏幕上,他左手边悄然无声地站着两个陌生的男人,其中一个扯着他的胳膊说:“小海,起来让座。” 被拉扯着站起来,瞬息间,小海那张因快速跑步而涨红的脸变青变白。眼睁睁地陌生的男子坐在他的位置上,假借他的Q,以他的名义跟Red说话,约Red出来见面。 江长源抓着方向盘问柳下溪:“去哪儿?” 柳下溪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机,“先开往教师村的方向,地点还没约好。”他的话刚落音,第二条短信息过来了,“沟渠胡同。” “沟渠胡同?那里正打算改建,周围的房子都已经拆了,怎么约在那个鬼地方?” 第98章 雪夜谋杀-23 柳下溪说:“是Red约的地址。” 江长源吃惊地问:“这个啥又是谁?”他叹气,柳处长玩神秘,喜欢把旁人蒙在鼓里,跟他一起共事累心啊。 柳下溪继续盯着手机屏幕翻看里面的信息,没回答江队长的提问却说:“江队长,车开慢一点,我们不赶时间。” 江长源沉不住气嚷道:“柳处长,别卖关子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下溪本不想说的,坐在他右边的清荷不停地用手肘戳着他的胳膊,偏头去看他,只见他闪着大眼也跟江队长一样等答案。“李由坚说过鲍禁的书迷网聚最初的提议者网名叫‘Red’,但是这个Red最近在网络上消失找不到人。蓝祥群的网名叫‘Blue’,他姓蓝起了‘Blue’的网名最初没引起我的注意。当我怀疑这群网友中有人涉案,就去找负责网络监管的人调查了一下,他们追查鲍禁的IP地址,发现他曾以Gray这个网名注册过一个外挂服务器的会员制论坛,可惜这个论坛已经从网络上消失了。有曾经入过会的网友说这个论坛是推理同好会,注册的人需要交纳金额不小的会费,网友的名字是以颜色来区分,论坛里提供不同种类的刑警案件档案与资料,并出售改装过的警用设备与监视仪器。不过这位向警方提供协助的网友只是一般会员知道的情况不多,此人说所有入会的会员必须对论坛保密,同时论坛也会替所有成员保密,泄密者将会受到严惩。另外VIP会员另有一个外挂论坛,此人没进去过不知道详细情况。” 江长源听得满头雾水,他是老派人,对电脑那玩意儿有些抗拒。这几年社会发展得太快,眨眼之间全变了样,他这个思想顽固的前特警被时代远远地抛下了,只好随波逐流地混日子。 清荷这才恍然大悟,击着掌说:“鲍禁的被杀是因为他把论坛里的档案与资料写进了小说,触犯了论坛的保密条约被灭口了。提供情报的网友是不是Sablu?他也是写推理小说的,恐怕也曾因取材或者好奇进入了那个论坛。只要把他的网名最后一个字母改成e,Sable有暗黑色,黑色的,阴暗的意思在里面,也算是颜色的一种。柳大哥,鲍禁家的电脑不是坏了么?怎么能查到他的IP地址?”他虽然常上网,却研究不深,对某些网络问题不是很了解。 柳下溪笑道:“很简单,测试他家的网络就知道他的IP地址了。”这一招是网络监管的人告诉他的。 “原来如此!柳大哥继续说。” 柳下溪整理了一下脑中的东西,说:“怀疑蓝祥群涉案必须先攻破他的不在场证据。他有机票在手上,查询了他乘坐的航班的确有名叫蓝祥群的人上了机。根据他的身份证询问了他的原籍,那张身份证是真的。” “没错。”清荷赞同他的话。 柳下溪继续说:“只能假设他另有协助者,某个人持着伪造的身份证坐飞机从苏州来到北京,到机场后跟他会合把机票给了他。” 这一点江长源也赞成,点着头说:“嗯,我们国家的身份证防伪能力是很差,我查获过不少假造得可以乱真的身份证。用姓蓝的个人信息换成冒充者的相片制作出来的假身份证的确可以瞒过机场的检查。” 清荷问:“蓝祥群的伪证协助者是谁?在那群网友中吗?” 柳下溪点着头说:“是小海。Sablu和李由坚相互作证,这两个人嫌疑比较小;林华伟提出了家人可以作证,他的嫌疑也不大。只有小海拿不出明确的不在场证据,他年龄与蓝祥群相差很大,只是一名高中生要他冒充成年人好象不可能,加上他给人的印象浮躁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协助者。我想起了一个被自己遗漏的细节,蓝祥群他们吃过午饭后跟李由坚离开这里,半途中他收到小海发来的短信说苍原枯草死了;在蓓茗中学门口为了联络上小海,蓝祥群给他发了短信息;从这两个细节来看他们的交情比其他网友好。我们到了网吧,瞄到小海玩游戏的时间不到十分钟。他关掉游戏后进入论坛,那个论坛却不在了,浏览记录上的时间,他曾在十分钟前上过。他既然是苍原枯草的书迷怎么会不关注鲍禁在网上发表的小说?怎么会不知道死讯其实是从网络小说下匿名发表的?”说到这里柳下溪停顿下来接过清荷给他的矿泉水喝了几口。 他喝完后继续说:“想到这里我得出新的结论:小海根本不是鲍禁的书迷,他是连续杀人案的协助者,负责望风跑龙套。他早知道鲍禁死了,假借一个论坛制造苍原的死讯再黑了那个论坛,借此发短信给蓝祥群好让他有借口返回门头沟来到现场旁观警方怎么侦破这案子。那时杨进宝在网上匿名发出苍原枯草被杀的消息误导了我,没有当场怀疑他。我怀疑小海是在参加会议前接过邵刑警递过来的两台电脑残留的资料,看到了电脑记录的时间才想起小海玩游戏与上论坛的时间显示,觉得很有问题。开完会后,我给正在监视他们的警察发了信息,要他们拿着小海的相片去找蓓茗中学的门卫,门卫曾经说过去年暑假有外来的高中找他打听鲍禁的情况。幸好那位门口的记忆力不错,看了小海的相片确认了就是他。小海跑去网吧消磨时间,一是为了打探网络上的消息;二是怕被门卫认出他吧。得到证实后,接着又听了清荷你录下的谈话内容,心里有了底,决定把小海当成突破口击破他们构成的三角防线。这几个人当中蓝祥群最难应付,先把他带回局里给小海制造心理压力,等他主动向同伴呼救。我觉得这起连环谋杀,涉案的几位为了保护自己会采取某种程序的单线联系,小海对蓝祥群,蓝祥群对Red,紧急情况下小海才会跟Red联络。跟踪小海的警察证实了小海联络Red时用的网名是Dark Blue,深蓝,海的颜色。” “Dark Blue,”清荷长呼了一口气,笑道:“Red身边会不会有个Dark Red?” “Dark Red?”柳下溪一怔。他的手机响了,又是一条短信息,这次只有两个字“捕获”。柳下溪直接拔了电话过去问:“抓到谁了?” 对方回答:“朱青山。” “查看他的手机,看看他今天跟那些人谈过话传递过什么短信息。把他和小海连同蓝祥群一起移去市局。分三辆车载走他们,分别关起来。”结束谈话后,柳下溪另拔了号发短信息询问监视邵刑警的人,“有动静吗?” 短信很快回复,“没有动静,他回来后没多久就关灯了,可能在睡觉。” 柳下溪转头对清荷苦笑着说:“你说对了,有Dark Red。朱青山跳出来了。” 清荷伸出左掌拍打额头,他那话只是一句戏言,没想到蹦出新的嫌疑人。 江长源问:“朱青山又是谁?” “杨进宝的同学,两年前无意中造成易惠美流产,间接令鲍禁夫妇离婚的人。”柳下溪伸手摸裤袋,手触到从蓓茗中学的门卫室拿到的那封信,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没时间看信。“江队长,我们去找邵刑警。” 邵刑警租的房子是单门独院,外观很不错。清荷说:“房租肯定不便宜。” “清荷,你留在车上。” 柳下溪和江长源下了车,按门铃,响了十几声没人应门。江长源希望柳处长猜错了,小邵跟这起案子没关系,见没人出来开门嘀咕道:“这小子肯定睡死了。” 柳下溪取下手套捏了捏不舒服的鼻子,掏出万能钥匙撬门。“江队长,帮忙照一下。” 江长源惊愕地张大嘴,举着手电筒为他照亮锁孔。太意外了,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柳处长居然会干这种活儿。他江长源算是胆子大的那类人,却还不敢明目张胆撬别人家的门。这事儿做得有些过了,就算小邵有嫌疑,没有确实证据前也不好跟他交待啊。 邵家的锁很难开,柳下溪试了十来分钟才把锁打开。好不容易开了锁却发现里面上了栓子,根本进不去,柳下溪抚着头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办法。他四处张望了一下,觉得这院墙不算高可以攀爬上去。墙头墙身上的积雪还没完全融化,白茫茫的一片。柳下溪围着院墙走着,江长源跟在他身后猜测他的用意,心想:“难道柳处长打算翻墙?被柳处长这种人盯上了蛮可怕……” 柳下溪突然停住,手电筒照在墙头上。江长源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怔,墙头积雪上有明显的爬痕,墙下有脚印……什么意思?难道说小邵爬墙逃跑了? 柳下溪的眉头皱起来,把手电筒甩给江长源。伸出双手纵身攀上墙头,跃进了院子。江长源紧跟在他身后越过墙头跳了进去。 第99章 雪夜谋杀-24 这四方的院子不算小,院里的积雪还没被铲除掉,平整的雪面上印着一串朝墙头跑过去的脚印,这脚印从微闭的窗下一直延伸到墙下,瞧这脚印的鞋码大约是43至44。柳下溪跟江长源打了一个手势,二人小心翼翼地靠近窗外侧耳细听,里面没有动静。从窗户往里张望,里面没开灯很暗。举起手电筒往里照,磨砂玻璃窗迷蒙蒙的,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江长源抽出佩枪掩护着开窗的柳下溪,柳下溪小心掰开窗户,先把手电筒卡在窗子上。拿了江队长的手电筒猫着身来到南面的房门前。他不敢大意,如果邵刑警还在室内心一横挺而走险拿出警用佩板躲在暗处射击不好对付。 房门紧闭着,柳下溪撬开了锁,这房门跟院门一样里面拴上了。他走到院门前拉开拴子打开门,手电筒朝外连晃了三下,有两名隐藏在附近监视这儿的便衣警察走了过来。 柳下溪吩咐道:“西面墙有外逃的脚印,你们去一个人追踪脚印,留下一位跟着我。” 这房子另有扇窗户都紧闭着,只有那扇窗户下有脚印的才可以打开。想要进入室内,那扇窗成了唯一的入口。柳下溪带着剩下的那位便衣警回到窗前,江长源已经先从窗口跳入了室内。柳下溪要便衣警守在外面,他纵身跳了进去。江长源开了灯转了几个房间没找到小邵,碰到柳下溪后苦笑着说:“看来这臭小子逃了。我马上打电话派人找他。” 柳下溪也打了几个电话,吩咐其他正在值班的警察们出动寻找邵刑警,复印的他照片送往各处的汽车站、机场、火车站。追查脚印的便衣警发来短信息,“脚印消失的地方有摩托车痕,朝西北方向跑了。” “江队长,叫人带两条警犬过来。”柳下溪打门让等侯在外的便衣警进来。得知监视的对象已经逃走了,这位便衣警满脸的懊恼,右手拿出佩枪紧握在手上往外冲,给柳下溪丢下一句“我去追他!”就跑了。 柳下溪揉了揉肩膀,回头打量干净整洁的客厅,视线落在地柜上的宽屏电视机上,电视机上压着DVD机,这DVD很奇怪上面有三根电线。柳下溪走过去取下手套摸了摸DVD机的外壳,凉的。接着又摸了摸电视机,也是凉的。他弯下腰戴上手套拿起搁在电视机前的游戏手柄。 江长源走过来撸着鼻子道:“怎么有股焦味儿了。” “焦味?”柳下溪缩很不舒服的鼻子,闻不出味儿。 江长源指了指左边的那扇微开的门,“烧纸的烟味。好象是从那屋传过来的。” 柳下溪推开这扇门,是厨房。开灯一看双头炉灶上有一堆乌黑的纸灰,连一边纸角都没留下。 江长源见了这两堆纸灰,气愤地爆粗口:“妈的,小邵这臭小子搞什么鬼,搞得像特务。”来的路上,他内心相信着小邵的清白,认为柳处长怀疑他没有道理。事实却证明这小子不争气,真的涉案了,不但不主动自首认罪还逃跑了。 厨房里另有一扇门关着,显然是厕所。柳下溪打开门一看,这厕所很干净,连个垃圾桶都没有。他跟江队长继续搜查,客厅右边通往浴室,浴室里有冲澡的痕迹,衣架上挂着一堆换下来的脏衣服。柳下溪来到最初从窗户跳进来的房间,这里是卧室,室内的面积不大,只摆了一张大双人床和衣柜,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显然没有人睡过。柳下溪打开衣柜瞧了瞧,里面的衣服摆放得很整齐。这房间的隔壁是书房,书柜里摆着的书大多数是推理类小说,其次是法律方面与机械、物理、化学类书籍。书桌上放着一些工具,上面摆着一台电脑屏幕,屏幕被砸了一个大洞,主机的机箱盖子靠着书桌放在一边,主机里的主板、硬盘没有了。书房的对面也是卧室,装饰跟窗户没关的那间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衣柜空着里面没放东西。 江长源在隔壁在叫他:“柳处长,这边空着一个房间。” 柳下溪走了进去,没错,空得非常彻底什么东西都没有,四面墙粉得雪白,地板找不出灰尘,显然新装修过。 柳下溪和江长源回到客厅,他按了电视的开关,屏幕上突然分割成两个画面,右边的画面是正对着院门;左边的画面是院子外的胡同口,一辆车头露出来,清荷站在旁边伸懒腰。柳下溪脸色变得很难看,“邵刑警在户外装了监视器。我派来监视他的人被他发现了。看来他早有心情准备,预先安排了逃跑路线。” “妈的,臭小子学来抓罪犯的知识用在犯罪上了。”江长源取下刚叼在嘴上的香烟,气得捏断了它,烦燥地在室内走来走去,叹了一口气走到柳下溪面前伸出双手对他说:“抓我吧。都怪我没看出这臭小子的本性,见他好学勤快,教了他不少如何反监视、反追踪,改装武器的小窍门。”身为前特警,江长源有一套自己的本事,自制简易炸弹,自制监视器与监视系统,改装武器等,这些技术当了刑警队长后根本派不上用场。他在门头沟呆了几年,没发生过要案重案,日复一日闲得发慌,根本没必要摸枪。来了小邵这个新刑警,得知他当过特警缠着问东问西,被人奉承吹捧,他傻得把老底儿的技术全兜了出来认真教他了。现如今他这张老脸该往哪儿摆? 柳下溪关掉电视机,站直身体耸耸肩,“江队长,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先抓到邵刑警,他手里有枪不能放任他四处跑。” 江长源磨着牙说:“柳处长,你等着!我会亲手抓住这臭小子!” “江队长,抓捕邵刑警归案交给你了。”柳下溪再次脱下手套抚着手,头痛。心想,可能真的感冒了。离开邵家,柳下溪上了车后闭着眼睛不说话。 清荷关心地问:“邵刑警是不是逃跑了?” “嗯。”柳下溪也没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说:“他在户外装了监视器,发现有人监视他,避开监视人员的视线翻墙逃跑了。他家里近期整理过,所有证据都消除了。室内不凌乱,逃亡的装备早就预先准备好了。唉,小瞧他了。” “柳大哥,你感冒了吧?说话有鼻音。” “可能吧。”柳下溪身子往后仰,靠着椅背上左手撑住脑袋说:“头痛。” “发烧了吗?” 柳下溪摸摸自己的额头,量不出自己的体温。 清荷把车停下,伸手抚摸着他的额头再试了试自己的,松了一口气说:“没发烧。”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感冒药丢给柳下溪,笑道:“幸好去医院时我找护士拿了一盒感冒药。” 柳下溪吞了两颗速效感冒胶囊咽了矿泉水,对清荷说:“回家吧。” “好。我还以为你要亲自带队去追捕邵刑警呢。”清荷开朱玲的车很不习惯,车开得很慢。 “江队长当过特警,追捕犯人比我在行。这边的地形他比我熟悉,由他带队比较好。”柳下溪说完打起呵欠来。心想:邵刑警犯罪,身为刑警队长江长源也有连带责任,如果能亲手抓捕他,江队长可以将功抵责,内疚感也会减弱一些。 清荷见柳大哥很疲倦,便说:“你睡会吧,到家了我叫你。” 早上九点多,只睡了四个多小时的邹清荷醒了,偏头一看,柳大哥还在睡。糟糕,柳大哥吩咐着七点半叫醒他,超过了二小时。伸手抚他的额头,还好,温度正常没发高烧。瞄了一眼床头上的闹钟,设定的时间是七点半,唉,两个大男人都没被闹钟吵醒。他摇着柳下溪的肩膀呼唤:“柳大哥,起床了!” 摇了七八下,柳下溪睁开一双睡眼,打着呵欠问:“几点了?” 邹清荷抱歉地说:“九点二十了。” “什么?!”柳下溪立即从床上跳起来。匆忙拿过手机一看,还好,没有人打电话过来也没有信息。唉,江队长他们还没抓到邵刑警。 见柳下溪穿好衣服就往外跑,清荷叫住他,“吃完感冒药再去!” 柳下溪揉了揉鼻子,笑道:“感冒好了。” 邹清荷的眉头拧了起来,加重语气说:“先去漱口洗脸吃药,我马上做早餐,吃了东西再出门。状态不好怎么应付蓝祥群他们?” “好吧。”柳下溪妥协了。坐在床上发信息给最先追捕邵刑警的便衣警,对方没立即回复。柳下溪放下手机去了洗卫间,用凉水冲着面孔,脑袋有点晕眩。他用力地摆了摆头,动了动身体,双臂僵硬很不灵活,看来今天的身体状况有些差。 他回到卧室拿起丢在床上的手机,短信回复了:“柳处长,跟踪车迹到了山脚找到了遗弃的摩托车,邵的痕迹消失了,我们正在搜山。” 第100章 雪夜谋杀-25 柳下溪开着朱玲的车到了市局,进入停车场看到自己的那辆车停在他常用的车位上。他下车后围绕着自己的车转了一个圈没发现异样。他离开停车场后朝办公大楼走去,有人地半途叫住了他,说:“柳处长,会客室有人等你。” 柳下溪转身去了会客室。从窗户往里望,只见周刑警和一位陌生女人正在说话,周刑警拿着本子在做笔录。 见他进来,周刑警站起来对他说:“柳处长,她是鲍禁的编辑沐蕙兰(名字重叠的亲请原谅),刚到没多久。” “你好。”柳下溪跟沐蕙兰打了声招呼坐下。周刑警把笔录递给他看,他打量了一下周刑警,瞧见他双眼布满了红丝,满脸的胡茬没有去修理,看来他一直没找到空闲休息一下。周刑警的笔录刚进行没多久,只问到沐蕙兰的一些个人情况。柳下溪拿出笔,打量了一下沐蕙兰,她的眼帘有点微肿眼内也布满了血丝。开口问她:“你们出版社跟鲍禁合作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请等一等。”沐蕙兰拿起搁在地上的背包,从里面翻出一个蓝色的文件夹递给柳下溪,“这是他跟我们签的出版合同。前一份是《苍野石碎》,后一份是《蛛网》。《蛛网》的稿子他还没给我们出版社。” “稿子没给你们?”柳下溪粗略地翻看了一下,目光落在签约日期上,去年的元月十三号……《苍野石碎》出版时间是四月二十号,十一月重版了一次。《蛛网》的签约时间是十一月二十五号,计划出版时间是三月二十八号。 “是的。”沐蕙兰难过地说:“鲍老师在网上发表的《蛛网》没有贴出结局,他跟我们签了出版合同,按合同的规定结局不能在网上贴出来。鲍老师跟我约好,寒假过后就把稿子给我的。他写的《苍野石碎》销量很好,我们出版社很看重他。” 柳下溪说:“我们需要影印合同的副本。” “我这里有影印的。”沐蕙兰从包里拿出一份影印件。 柳下溪问:“前天晚上他跟你联络过吗?” 沐蕙兰摇头,“没有。鲍老师的小说很少有语法错误和错字,不需要特别为他安排校稿时间,跟他的稿子很轻松,我们很少私下联络。” “你手上有《蛛网》的稿子吗?” “没有,他没有把稿子发给我。” “他有没有跟你提过受人威胁之类的话题?” “没听他说过。”沐蕙兰摇头。她想了想,说:“我曾经问过他,《苍野石碎》的构思是不是来自生活。他说是的,大约在七八年前,那时他刚考进师范大学回家的路上常见到一伙十六七岁的少年结伙欺负人和小动物,甚至有时会公开抢夺路人的钱包,他出声制止他们被石头砸破了头。他正式动笔写《苍野石碎》时,跟前妻离了婚,心情郁闷便把情绪发泄在文上。”她声音哽咽了,拿出纸巾揉眼睛。 柳下溪对周刑警使了一个眼色,要他端杯水过来。可惜跟他默契不足的周刑警领悟不到。他只好站起来走到饮水机前拿了一次性纸杯倒了杯温水递给沐蕙兰。 沐蕙兰把手里的纸巾揉成一团接过他递来的水,缩了缩鼻子,羞赧地说:“不好意思,我有点感冒了。”喝了几口水,她双手握着杯子说:“我问鲍老师怎么突然想起七八年前的旧事?他说写这本小说之前又遇到了对方。讽刺的是当年带头欺负人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了警察。” “鲍禁的《苍野石碎》里有此人的影子?” “我想……是的。” 笔录完沐蕙兰的证词,送走她后,周刑警跟着柳下溪身后问:“鲍禁说的带头欺负人的少年会不会就是小邵?”自己的搭档居然是凶案的嫌疑人,周刑警心情很不好。昨晚他跟随着市局的刑警押着蓝祥群来到市局,一路上坐在他身边的嫌疑人不吭一声,冷静得令他很不安。他心里没底,柳处长不出现,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问案。到市局之后,发现被抓的还有另外两名少年。把三名嫌疑人关起来后根本没人理会他们。他无法理解这种行为,觉得这行径不是警察队伍该有的,心里很反感,不明白柳处长搞什么鬼。一个小时后,江队长打电话告诉他,小邵逃跑了下落不明。他惊讶地冲着手机大喊:“什么?小邵也是嫌疑犯?”江长源跟他说:“那臭小子在户外装了监视器,摆脱监视他的人爬墙跑了。” 柳下溪说:“答案只有死去的鲍禁才知道。周刑警,案发当晚你跟邵刑警一起值晚班吧?” “嗯。那天晚上我们八点开始上班,本该上到第二天的八点。”周刑警叹了一口气,说:“家里来了客人,我九点半就回去了。”小邵信誓旦旦说他一个人值班没问题……仔细回想起来小邵的确脱不了嫌疑。 “你去过邵刑警家吗?” 周刑警摇头,“小邵请客吃饭都在外面,从来没请同事去他家。” “柳处长!”有警察从后面跑过来递给柳下溪两个黑色的文件夹。柳下溪接过来翻了几页纸,上面的文件夹是邵刑警的个人档案。下面的文件夹是从网络上搜集来的档案。柳下溪问给他文件夹的警察:“Sablu来了没有?” 警察回答:“正在路上。” 柳下溪问:“其他三名嫌疑人的个人档案呢?” 警察回答:“还在收集中,朱青山的资料一小时后送过来。” “把鲍禁写的《蛛网》打印出来给我。” “好的。” 柳下溪带着周刑警去了他的办公室。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沙发说:“你先休息一下。” 周刑警惊讶地问:“不去提审嫌疑犯吗?” 柳下溪说:“我们手上的证据不足,不抓到邵刑警,这案子结不了。”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认真翻看邵刑警的个人档案。邵帆,男,24岁,未婚。没有犯罪前科。蓓茗中学毕业考入西郊警校,因成绩突出警校毕业后分配到门头沟当刑警。他高中时父母曾离异,三年后复婚,夫妇一起去深圳经商,每个月寄一大笔钱给儿了。父母离异期间,他常常逃学,在外面惹是生非……行为叛逆,高三时突然改邪归正考上了警校……。 看完了两份资料,柳下溪把自己的公文包打开,从里面拿出《苍野石碎》翻了数页……密密麻麻的字看着头痛。他放下书揉着太阳穴,抬头见周刑警没休息正盯着他看。扬手把小说甩给他,苦笑道:“这本书你也翻翻吧。” 市局的警察把朱青山的档案送过来了。“朱青山的家长来了,柳处长要不要见他们?” 朱青山的档案很干净,是一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优秀好学生。“不见。”柳下溪撕开从蓓茗中学传达室拿到的那封信,信纸上的钢笔字写得很漂亮,只有一行字:“易老师,对不起,请你原谅我。”落款是朱青山。柳下溪问还站在门口的警察:“调查朱青山的电脑有结果了吗?” “寒假期间,他父母不准他上网,家里的电脑被锁了起来。” 柳下溪叹气,对周刑警说:“走,我们去见见朱青山。” 柳下溪从拘留室门上的监视口往里看,朱青山正伏在桌上睡觉。门打开后,他抬起头望了过来。 第101章 雪夜谋杀-26 柳下溪和周刑警走进拘留室。坐着的朱青山立即站了起来,他的身高跟柳下溪差不多,体型要瘦一些。穿着宽松的毛线衣与贴身的牛仔裤显得四肢格外修长,这具身体可以称得上是大人了,只有那张脸还挂着少年独有的青涩。拘留室有暖气,他的蓝色呢料外套挂在椅背上。他留着短短的寸发,脸色有些发青,眼圈发红,嘴唇泛白有细小的裂口渗着血丝。 柳下溪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回头冲着看守拘留室的警察说:“给他倒杯热茶。” 周刑警也脱下外套,走到桌边拉开椅子把外套搭在椅背上,观察了一下拘留室,房间虽然不大,窗户却占了整整一面墙,光线很亮。心想:连拘留室都有暖气,市局的各项待遇比他们分局高出很多。 柳下溪把朱青山的个人档案丢在桌子上。坐下,十指交叉支撑着下巴冷冷地盯着朱青山。此时的他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逼人的威慑力,就连坐在他身边的周刑警也忍不住战栗起来。 柳下溪说:“你明年要高考了吧?” “是。”朱青山不安地避开了他的视线,老实地坐下来不敢乱说话。有人送来三杯热茶,朱青山端起自己的那一杯往嘴里倒,这茶太烫了,喝了一口连忙把杯子放下来。 柳下溪看着茶杯里的飘浮的茶杯,他在吃感冒药不能喝茶。他突然招头问朱青山:“知道我们请你来这里的原因吗?” “我……,”朱青山张了张嘴,抬起眼睑偷偷地打量着他。“我想,你们是找我询问鲍老师被杀的事情。”他的视线向周刑警那边瞟过去,周刑警冷着脸没看他,正认真拿着笔做笔录。 柳下溪松开十指,圈起手臂横在胸前,冰冷的视线紧盯着他不放。 朱青山的一双眼珠子乱转,舌头无意识地舔着干燥的嘴唇。他被柳下溪的视线吓住了,想装着不在意,故意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喉咙。可是,他躲不过那迫力十足的眼神……也明白眼前的刑警突然问他高考的事,他的成绩很好有希望考上重点大学,前途一片光明。如果他因警方的误会给拘留了,他光明的未来蒙上了阴影……还有鲍老师的死,真相可能会被埋藏。他忍不住站了起来,举起双手慌张地说:“您是柳下溪吧,求您别盯着我了。我什么都说,真的,我知道鲍老师为什么会被杀。鲍老师跟我说过,如果他被杀了,要我找到你,把他被杀的理由说给你听。他说,不能相信警察,警察队伍里有黑手,不然那些警方档案不会出现在网站上。” 柳下溪的冰冷视线旋即变得温暖起来,温和地对他说:“没错,我就是柳下溪。”他把自己的警员证递给朱青山,放柔声音:“说吧,告诉我们鲍禁为什么会被杀?”看到朱青山,柳下溪知道自己的判断失误了。暗责自己太草率,没亲眼见到他仅凭推测就认定他涉案。唉,他的头痛得更厉害了。 朱青山看了他的警员证后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下来,握着茶杯说:“鲍老师在私下调查一个古怪的网站。他说那个网站里有人在教唆别人杀人,替别人出谋划策不沾血地进行谋杀,死一个目标人物收费二十万。鲍老师认为这个网站虽然服务器外挂,但总部就在北京。” 柳下溪问:“鲍禁为什么肯定网站的总部在北京?” “鲍老师在那个网站出钱得到一份孙澄江卖凶杀人的档案,私底下找过一个叫吕森的男人,那个人失踪了根本找不到。鲍老师拿到稿费后注册了网站的VIP,以开玩笑的形式说想杀掉他的前妻易老师,果然在网站有人私下Q他,要他支付二十万,前期预付五万块。他付了五万块后,对方跟他说需要三个月调查易老师。” “对方给了鲍禁收据单吗?”柳下溪问道。 “在网站上有交易的证据。寒假期间,鲍老师说对方真的给了一个详细的杀人计划,他截了图留下了证据存在电脑里了。他提过复制了数份,分别发给了他信任的人。” 柳下溪问:“你手上有没有?” 朱青山摇着头说:“鲍老师说不能连累我。如果他真的出事了,他要我带一句话给你:‘证据迟早会送到你手上’。” 周刑警忍不住问:“出事之前鲍禁为什么不来找柳处长?从现场看他一点防备也没有。不像是一个身处危境的人。再说这么大的一件事,他为什么要跟你这个学生说?” 朱青山摇头,嘀咕道:“我不知道。鲍老师说隐身在网络里的人只动脑,也许不会亲自动手。要我别声张,小心惹祸上身。我在网上看了老师写的《蛛网》,好奇地问他从哪里取的材,鲍老师才跟我提起这事。我的口风很紧,老师相信我不会在外面乱说。两年前打排球伤了易老师,我很内疚想为易老师做点事。可是,易老师离婚后离开了北京,我觉得对不起鲍老师他们,想尽自己的力量给他们一点补偿。学校放寒假后我去了姥姥家,前天才回北京,我打电话给鲍老师准备去他家拜年,鲍老师要我开学那天过去,说会给我一个惊喜。我追问他,他告诉我可能会跟易老师复婚。本来想上网给他写的小说加油,爸妈把电脑锁了起来不准我玩电脑……。”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问他:“昨晚你为什么出现在沟渠胡同?你的网名是?” “我的网名叫大山。”朱青山说:“昨晚写完寒假作业,我正准备上床睡觉突然收到一封莫名其妙的短信,上面写着:‘想知道杀死鲍老师的凶手吗?来沟渠胡同’。我的手机放在床上没带出来,你们找我爸妈去拿手机,查一查就知道了。” 柳下溪的眉头拧在一起了,昨晚没有立即询问朱青山是他的失策。判断错误,预先认定了他是邵刑警的同伙。为了给他施加心理压力故意把单独关起来不闻不问,错过了弄清案情的最佳时机。忍不住拍打前额,暗中恼恨无意中犯下这么大的错误。据他推断小海上网联络Red的时候小邵应该已经逃了。要不然,他家的电视机与DVD,包括电脑不会是冷的。难道那时小邵没有逃进山里就躲在门头沟的某栋房子里悠闲地上着网?摩托车痕与丢弃在山下的摩托车又怎么解释?只能假设邵刑警另有帮手!他立即站起来走到外面,打电话召集人手,吩咐他们去门头沟挨家挨户搜查邵刑警,特别嘱咐他们去关注邵刑警少年时代走在一起的那些朋友。 布置好人手,他重新走回室内,坐下后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相片,推到朱青山面前,问他:“认识他们吗?” 朱青山挑出邵刑警的相片说:“只有他面熟,见过几次。” “在哪里见到的?” “教师村附近。” “朱青山,你是警方重要的人证,暂时不能回家,警方会给你另外安排住处,严密地保护你。” 柳下溪处理完朱青山这边的事,带着周刑警去见小海。 拘留室里小海背着双手焦躁地在室内转圈儿,听到开门声,惊慌地转身望过来。迎面对上柳下溪冷冰冰的眼神,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两步。嘴里轻嚷着:“别关我,我没杀人。真的,不关我的事。” 柳下溪冷冷地说:“坐下!” 被独自关了数小时,小海不敢张牙舞爪,老实地坐下,胆怯地看着柳下溪和周刑警。 周刑警把证人表递到他面前,给了他一支笔。 小海拿笔的手在发抖,写错了很几个字。等他填完了个人资料,柳下溪立即问:“你什么时候来北京的?” 小海垂下头,双拳紧捏,迟疑了一下才说:“昨天上午……,杀人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柳下溪问:“你跟蓝祥群做了什么交易?” 小海松开拳头,双手抓着头发,不肯回答。 周刑警伸出巴掌猛拍桌面,喝道:“说!” 小海受到惊吓,连忙说:“十天前Blue在网上Q我,问我要不要在寒假中打零工赚点小钱,我说好。他给我汇了一笔并寄来一张身份证和从苏州到北京的机票。要我留胡子假冒他上飞机。” “身份证上是你的相片?身份证呢?” “剪碎丢了。” “你以前认识蓝祥群?” “嗯,Blue在网上开了私家侦探店。寒暑假我常帮他跑腿,调查一些资料。” “你们以前常见过面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见面。平时我们都是在网上联络的,不过他把手机号码告诉我了。” “你知道‘纵横推理’网站吗?” 小海摇头,“不知道。” 瞧他的模样不象在说谎。柳下溪继续问:“Red是谁?” “没见过面,听Blue说,是跟他合伙开网店的人。联络不上Blue可以去找Red。” 第102章 雪夜谋杀-27 柳下溪沉吟了一下,拿出鲍禁和易惠美的相片问小海:“认识这两个人吗吗?” 小海瞄了一眼相片,连忙摇头表示不认识。不过,他的目光有些游离,显示他在说谎。 柳下溪脸一沉,冷冷地说:“看清楚了再回答!” 小海连忙把相片拿起来,仔细瞧了瞧,放下易惠美的相片,说:“这女的真没见过。男的有点眼熟……啊,对了,他就是苍原枯草!去年暑假,Blue要我调查过他。” “蓝祥群要你调查他的什么?” 小海犹疑了一下才回答:“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事。他是不是离过婚,为什么会离婚。他的经济收入怎样,有些什么生活习惯,平时跟谁来往密切,作息时间等杂事。” “你调查来的资料在哪里?” “交给Blue了。” “有没有留底?” 小海摇头,小声说:“我一边调查一边整理资料,然后去网吧在电脑里打成文档传给Blue看,他觉得行了,我会把文档当场删掉,不会留底。” 柳下溪从周刑警的桌面上撕下几张空白纸递到小海面前,“把你的调查报告默写下来。” “妈的,这么久了谁还记……”小海忍不住爆粗口,旋即发现这不是能让自己放肆的地方,蔫着头无精打采地说:“我,我不太记得了。” 柳下溪皱眉,继续问:“你怎么认识蓝祥群的?” “在网上认识的。” “是他主动找你?” “算是吧。我上网时无意见到一个古怪的招聘网页,原以为是骗人的。不过,里面列出的题目很有趣,我就随便写了一份答卷交上去了。过了三天,Blue加了我的Q,我们聊过之后他真的汇钱过来。从那以后,我有空就帮他打零工。”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替他打零工的?” “加起来有三年了。” “还记得招聘网页的名字吗?” 小海摇头,“不在了。” “是些什么题目?” “我记得好像是有关家禽、宠物或者邻居的观察日记之类的题目。” “你帮他调查过哪些人?调查对方那方面的情况,列一个名单出来!还有,鲍禁的调查报告,你想起多少就写多少,别想着敷衍我们。如果你写出来的东西经我们调查后是虚假的,将追究你作伪证以及浪费警力的责任。”柳下溪的食、中二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暗忖:唉,没从小海这边套出他想要的线索,凭小海的口供对付不了蓝祥群,对这起连环凶杀案也没有实质的帮助。 “柳处长!请出来一下。”门外有人叫他。 柳下溪走出拘留室,问:“什么事?” “有人找你。说是有急事,这是他的名片。” “记者刘名方?!”柳下溪眼睛一亮,急步走到会客室。没错,是几年没见过面的刘名方。看到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没拆封的包裹,柳下溪笑了,扬声打着招呼:“刘记者,好久不见。最近怎样?” “唉,还不是四处跑。”刘名方叹气,脸色凝重地看着他,问:“苍原枯草真的死了?” 柳下溪点头,问他:“你是为他送东西来的吗?” “是啊。”刘名方把搁在茶几上的邮包与一封撕开封口的信递给柳下溪,叹着气道:“对不起,上面写着亲手转交给你,已经过了两个月,如果早点把东西给你就好了。我一年到头很少在家,这包裹是我老婆帮忙收的。她见上面写着亲手交给别人没在意,也没打开看,直接丢在我书房里忘记了这事。我过年才从外地回家,接着陪老婆回她老家去了。昨天回家整理书房时发现了这个包裹,里面夹着苍原枯草写给我的一封信。” “谢谢你亲自走一趟。”柳下溪抽出信纸,这封信是写给刘名方的,是鲍禁的字迹,上面的字不多,简单地写着:刘老师,如果我死了请把这个包裹亲手交给柳下溪。 “唉,看到这封信时,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心想:苍原就在北京离你又不远。何不亲自把东西交给你,反而兜了一圈寄到山西由我来较交?再说我跟他也没有特别的交情。我们只见过一面,那还是前年我在北京帮书店做推销活动举办签名会的时候,他拿着我的小说走过来攀谈了几句。后来他寄了一套他写的小说到我单位,询问取材的事。我回馈了一本书,自作主张把你的手机号码给了他。看了他写的书,觉得他的文笔很少,有时会在网上跟他聊几句天。他告诉我,他在网上连载小说,希望得到我这个前辈的指点。”说到这里,刘名方苦笑起来。他已经搁笔不写小说了,指点什么的有些讽刺。再说他很忙,出差的地方常常是一些通讯不发达的地区,没空闲也没办法常常上网。“后来我上网查看了一下,网络上流传着他被杀的消息。才确定他不是开玩笑,立即从家里出发坐车到太原。运气不好,赶到机场时,前往北京的航班刚刚飞走,只好坐夜班车开这儿。都怪我走得太匆忙忘记先给你打电话也没带上电话本,手上没有你的手机号码。查询了你们市局的电话,接线员说你不在局里,不肯透露你的手机号码。” 柳下溪撕开邮包的外包装露出一个邮局送件的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本装订好的书,书的封面写着《蛛网》。柳下溪把书拿出来,书下压着一叠打印机,纸上是一些网络截图与聊天记录。看着这些东西柳下溪的嘴角翘了起来。 刘名方等他看完后问:“方便透露案情吗?” 柳下溪摇头。近几年局里高度重视案件的保密,一再严令不准警员外泄案情。唉,虽说所有的执法人员都需要遵守保密条约,可是外泄现象始终制止不了。这不,鲍禁截下的网络图里有许多警方的案例。他们是从什么渠道弄到的这些资料? “刘记者,抱歉,我们下次再聊。” “你去忙吧。” 柳下溪坐在空无一人的会客室仔细浏览鲍禁留下的证据,被泄露的案例基本上都是外省发生的。他经手的案子只有孙澄江的那单在上面,泄露的不算全面,警方搜集的许多证据没列在上面(没提及清荷从花盆里找到的受贿底片)。孙澄江是有社会影响的财经人物。他犯了罪,各方面的关注度很高,案情被泄露责不在警方。从版主发出的案情分析来看,这份档案肯定不是从警方透露出去的。这存在着另一个可能:《纵横推理》这个网站有人在吕森背后策划一切,案例是知情者整理出来的。鲍禁留下的聊天记录,对方采用的是匿名方式,居然列出了七种杀人方式:用数层湿纸敷脸令她窒息而亡;心脏上压重物;人为制造漏电;引诱她失足从高处跌落;趁她在浴缸里洗澡时用毛巾包着她的头按进水里…… 有一段聊天记录引起柳下溪的注意:最佳杀人的季节是冬天,冬天的日照时间短,容易患上季节性抑郁症。 Grey(鲍禁)问:季节性抑郁症是什么? 匿名者回答:也叫做季节情绪失调症。你前妻因意外的流产事件过度伤心、焦虑、易怒,甚至迁怒无辜的你,单方面提出离婚的无理要求。调查她之后发现她患有中度抑郁症,据我的观察到冬天后她的症状肯定会加重。不需要你亲自动手,只要稍加诱导可以令她自杀。 鲍禁问:怎么诱导? 柳下溪翻到下一页,截图上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匿名对话框:Blue,你的手法太迂回了,没意思。杀人嘛,就得痛痛快快地动刀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提到自杀的匿名者丢出一个骷髅图标,打上一行字:笨蛋,你插什么嘴? 第二个匿名者丢出一个鬼脸的图标,打上一行字:怕什么?想杀人的是他,他的把柄在我们手上握着。Blue,你太小心谨慎了,跟娘儿们似的。在网上随便说说又不犯罪,谁能把我们怎样? 第一个匿名者留下一个字:滚! 鲍禁问:喂!你们不会握着我的把柄要挟我吧? 第一个匿名者说:放心,我们有职业操守。再说我们是同一条线上的蚱蜢,彼此牵制着。诱导方式等到冬天再跟你说。 截图到此结束。 柳下溪放下手里的资料,拿起对讲机叫人过来,吩咐道:“把这些资料多复印几份,交一份给网监处。” 有警察走过来对他说:“柳处长,朱青山的父母去局长室闹了,局长叫你过去一下。” 柳下溪播放了一下朱青山的供词,找随行的警察拿了新的录音机截选了一份。离局长室还有十几步,他听到从半开的门里传来女人的哭泣与男人的大骂。他不由得伸手拍后脑,苦笑起来。先礼貌地敲了敲门。 “请进。” 见他进来,皱着苦瓜脸的局长松了一口气,“小柳,你来得正好。这两位是朱青山的父母。” 柳下溪脸上挤出微笑,对朱青山的父母说:“对不起,两位误会我们警方了。我们请朱青山过来是询问鲍禁老师被杀的案子。朱青山平时跟鲍老师走得近,鲍老师曾无意跟他提起有人想杀他,他的证词有决定性的作用,可以令凶手现出原形。凶手目前在逃亡中,为了朱青山的安全,我们制造逮捕他的假想,实质上是把他移到安全的地方保护起来。”他这番话起了作用,朱母停止了哭泣,朱父也住了嘴。 柳下溪把新截取的朱青山口供放过他们听。 朱氏夫妇红着眼圈向局长道歉。 柳下溪温和地说:“我会派警员送你们回去,请你们找到朱青山的手机交给他。” “我把青山的手机带来了。”朱母抹掉眼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柳下溪。 柳下溪翻看了手机,里面果然有朱青山提到的信息。“请抓到凶手后,我们会把你们的儿子完好地送回去。” “谢谢你们保护他。”朱父双手热情地握着柳下溪的右手。 朱母听出柳下溪说话带有鼻音,看着他有些泛红的脸,说:“警察同志,你是不是感冒了?” 柳下溪摆手,“谢谢关心,是有点感冒。不过,不要紧。” 柳下溪回到拘留室把朱青山的手机递给周刑警,周刑警看了留言的手机号码,冷着脸说:“是小邵的手机号码。” 第103章 雪夜谋杀-28 周刑警立即回拔小邵的手机,可惜对方关机了。 柳下溪拿起小海写的供词看了一下,非常凌乱,有些字被划掉,看不明白他写了些什么。这小子不惧怕周刑警,有他守着也不肯乖乖合作,不肯爽快地供出他调查过的人名与事件。 门口有人敲门,周刑警走过去把门打开,对方朝柳下溪招了招手。等柳下溪走了过去,来人对他低语:“柳处长,有几份文件等着你签字。” “急件?” “嗯。要帮你叫午餐吗?” “帮周刑警他们叫餐吧。”柳下溪摇头。他不饿不想吃东西。 他回到拘留室,对周刑警说:“你跟他们一起去吃午饭吧,给小海他们叫快餐。”说完转过身盯着小海说:“你什么时候想起来,老老实实地把材料写出来,我们就放人。” 小海正咬着笔头,听到他的话木然呆滞的眼珠子灵活地转动起来,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抬头看着他,急问:“你们会放我?!” 柳下溪拍打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说:“只要你肯坦白,所说的事属实,我们会宽大处理的。” “好,我马上写。”小海振奋起来,拿起空白纸开始写字,边写边嘀咕:“习惯用电脑打字,手写很麻烦。” 柳下溪走到他面前,诚恳地对他说:“小海,材料写得越详细越好,你认为没有关系的小事,却可能是我们破案的关键。蓝祥群涉案,你没必要替他隐瞒赔上自己的自由。他请你打零工爽快地付了钱,你替他办事跑腿作伪证。许多事情他并没有对你坦白,把你蒙在鼓里尽情地利用着你。如果这次我们不能定他罪,一旦把他放出来,会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如果他认为你手上握有他的把柄,他会放过你吗?你们即时交易,一单结束,合作关系宣告完结。你要学会明辨是非,他触犯了法律,不能跟着他一起错。蓝祥群比你想象的要残忍,他们是不择手段,极其凶残的犯罪者。这次的凶杀案受害者不止苍原枯原,他的前妻也被杀害了;另外还牵涉了两位无辜的旁人,一共出现了四位受害者。” 小海震惊地张大嘴,喃喃地道:“我,我知道了。” 柳下溪走出拘留室,走廊里有警察在等他,“柳处长,那几位网友过来了。现在见他们吗?” 柳下溪接过他递来需要马上签字的文件夹。翻开搁在最上面的红色文件夹一看,眉头皱起来,这是一份有关反恐的文件。自从去年美国发生了“9·11”恐怖袭击,反恐风潮袭卷全世界。到年末全市的警力翻了将近二分之一。市里正在组建反恐部队,到处抽调人手,目光也瞄准了他们刑侦处,挖走了五名刑警。这份文件应该跟他们刑侦处没关系吧?他细看了一下内容,这文件是公安部发出来的,原来是要从刑侦处挑选十几位刑警到国外参与国际刑警组织(INTERPOL)与反恐挂钩的短期培训。国际刑警组织也掺和了反恐?! 走着走着,又有人跑过来对他说:“柳处长,局长请你有空过来一趟。” “跟局长说,我暂时没空。” “柳处长,连环案的新鉴证与尸检报告出来了。”又有人递给他一大叠文件夹。一叠又一叠,搁在手里真沉! 他先去了一趟办公室把这些文件夹锁起来。回到会客室一看,Sablu不在。有人告诉他,Sablu被网监处的人叫走了。 他问李由坚,“你们怎么认识蓝祥群的?” 李由坚说:“去年五月,我领头建了一个书友群,大约是十月份的时候,他自动进了我们的群。他的见解很特别,某方面的看法一针见血,我们聊着聊着就熟了。” “他哪些方面的看法很独到?” “今天早上我去网吧上网,整理了一下跟他的聊天记录。综合起来:他认为一个人意识到自己正在犯罪,都不可避免的犯错。就算谋杀之前进行了充分的准备,一旦亲自动手不可避免地遇上许多意外的情况。真正的完美犯罪是犯罪者没意识到自己在犯罪,心理上没有负担,行动起来过程流畅;或者带有随机性,借着天时地利人和暗中施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谋杀。我国警方破不了的刑警案件,一般来说并不是犯人进行了一场完美犯罪,而是警方的无能造成了犯人逍遥法外。他还说,找到刑事案件的嫌疑人并不难,真正难的是证据收集与抓捕逃亡中的罪犯。就算警方知道某人犯了罪,只要没找到可以指控凶手犯罪的证据,罪犯还是可以逃脱法网。如果他真的是凶手,你们警方有办法定他的罪吗?” 一直不吭声的林华伟突然问:“柳下溪,警方判断凶手犯罪的证据一般有哪些?” “凶器、血衣,以及凶手到过现场的痕迹,以及在现场发现能代表凶手身份的物证,加上目击者的证词。” “那么你们警方逮捕Blue的证据有哪一些?他有明显的不在场证据。” “你说的是那张机票吗?”柳下溪苦笑起来,冷淡地说:“很遗憾,他的不在场证据是假的,这一点已经被证实。没有任何依据,我们不会无缘无故怀疑普通人。还有一点,你理解错了,他现在的身份是涉案嫌疑人,正在接受我们的调查。两位,网络或者书上的案例跟现实不一样。”他站起来左手拍打自己的右肩,说:“现实中,我们肩上抗着的是人命,是责任。很沉重啊!” 听他这么一说,两位前来探听情况的网友不再吭声了。 “两位,一个人降临在世上,绝对不是等待别人夺走自己的生命。”柳下溪对站在门口的警察招了招手,“带他们去见鲍禁的尸体。” 柳下溪回到办公室翻看新的尸检报告:易惠美的电击时间约在10:30-11:00之间,死因是窒息与冻死,无明显外伤,唾液内含有抗抑郁症药物,死亡时间约在11:35-12:35;鲍禁的死亡时间约在11:55-12:05,电击时间为11:40-11:50;张陆湖受到电击的时间约在1:48—1:53……他放下尸检报告,找出易惠美的遗物清单,除了几盒抗抑郁症的药物,她的遗物没有特别值得关注的东西。他的手机响了,没来电显示,按了接听键里面传来小邵的声音:“柳下溪,哈哈哈,你果然名不虚传,居然会第一时间怀疑我。不过,你能抓到我吗?” 柳下溪猛地站起来,一拳击在办公桌上,“邵帆!” “你的手机应该还没安装追踪器。哈哈,我一直在找机会想跟你较量一番。” “呵呵,全市厉害的刑警很多,为什么找上我?”柳下溪微眯起双眼,心想:邵刑警,你错了,我的手机不仅有录音功能也装有追踪器……说话的时间拖长一点就能锁定你的位置。“案发当晚那通装女声的求救电话是你打给我的吧?!” “哈哈,没错,你猜对了。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怀疑我,我应该没露出破绽。” “你错了,你满身都是漏洞!你的智商太低了!为什么故意把我引到案发现场?” “当然是为了玩侦探游戏。理由什么的最讨厌。哈哈,你一定会问为什么找你玩侦探游戏吧。都是你骗了我,都是你的错!看了《男人的智慧》我才去当刑警,以为当上刑警后每天都会过得很刺激。当上刑警每天却无所事事,我们分局从上到下太令人失望了。都是你不好,我申请调往市局的申请令被你挡住了。” “恨我,大可以直接找上我!” “妈的,你装了追踪器?!” 信号突然断了。 “可恶!”柳下溪对着墙猛挥了一拳,只差一点点就能追踪到对方的行踪! 第104章 雪夜谋杀-29 柳下溪把手机交给了技术人员,请他们分析邵刑警来电时的大概位置,派警员密切关注技术人员分析出来的结果。外勤警员一律穿上防弹服,等候在车边待命,一旦确定邵刑警的所在区域,立即动身前去追捕。命令所有负责追捕邵刑警的警察注意疑犯随身携带的警枪以及其他警用武器,谨防对方反抗,制止他误伤旁人。发布一系列命令后,他迅速填好拘捕证的申请表,拿着刚才的手机录音去找局长签字。 局长正在办公室吃盒饭,见他走进来,热情地问:“小柳,吃饭了没有?” 柳下溪摇头,苦笑了一下把拘捕令递到局长面前。 看到拘捕证的申请表,局长的面色凝重起来,放下盒饭询问他:“罪证确凿?”向检察院申请拘捕证,没确实的证据是通不过的。 “局长,您听听这段录音。”柳下溪放出刚才的那段电话录音。邵帆的话间接承认了他涉案。 “小柳,这证据不行!经不起推敲,送去检察院肯定通不过。你也知道手机录音不能当成直接证据……再说,他并没有有电话里亲口承认杀了人。”局长摇头,惊讶地看着柳下溪。想不到他仅凭手机录音就想申请拘捕证,这不像他平时的为人。 柳下溪苦笑起来,拍打自己的额头。感觉很糟糕,被邵刑警挑衅失去了应有的冷静。“局长,很抱歉。我马上换申请理由。” 他把申请表撕碎丢进垃圾桶,坐在沙发上拿出新的申请表重新填写。这一次的申请理由是:“邵帆身为门头沟区现役刑警,正负责调查鲍禁、易惠美、张陆湖被杀一案,调查过程中涉嫌协助凶犯消除现场罪证,突然无故出逃不知去向,随身携带警枪等危及公共安全的警用设备,请批准刑事拘留他。” 局长看了后满意地点头,拿起笔在申请表上划好自己的大名。把申请表递给柳下溪时,表情有些迟疑,似乎有话要对他说。 柳下溪把申请表交给门口等候的员警,要他马上送去检察院。想起先前有人传话说局长找他,问局长:“您找我有什么事?” “上头找我探口风,有意向想调你去反恐部门。” 柳下溪一怔,摇头拒绝:“局长,您帮我找理由推掉吧。” “好好!”局长大喜,他也不想把自己的得力干将送出去。 柳下溪的对讲机响了,“柳处长!邵帆来电的范围就在东城区一带!” “立即出动!” “需要通知门头沟区的刑警们吗?” 柳下溪想了一下,说:“暂时不用!门头沟区的全面搜查不能停止下来。两边分头行动,预防邵帆实施调虎离山之计。” “调虎离山?怎么个调虎离山法?”局长好奇地问。他重拾变冷的饭盒,挟了一筷菜往嘴里送,一边细嚼慢咽一边等待柳下溪给出答案。 “邵帆不是傻子,躲得好好的没理由突然打我的手机自爆位置。他是刑警,应该了解警方有追踪电话位置的技术。从我怀疑他开始,门头沟所有对外的公路都设置了层层路检。从他离开分局回家休息,所有的路检点并没有发现疑似他的人外逃。我想,他要么逃到山里躲起来;要么还留在门头沟的某处,逃到市里的可能性不大。他打我的电话,可能性有二点:一是,他经过改装真的逃到市里来了;二是,江队长的地毯似搜查给了他压力,他利用了嫁接通讯设备,跟市内的朋友合作,通过第三者跟我对话,误导我们以为他逃到东城区了,抽掉一些在门头沟搜查的警方,好让他找到机会逃出门头沟。” 周刑警从外面吃完午饭回来,觉得整个市局弥散着紧张的气氛。行色匆匆的警员们尽量地放轻脚步,脸上都带有凝重的表情。他在这边认识的人不多,找不到人询问。他把饭盒带回关押着小海的拘留室。室内的小海正安份地奋笔疾飞。他走过去一瞧,已经写满了五六张纸。想不到柳下溪的那番话令这少年的榆木脑袋开窍了。小海有了自觉,不需要他在一旁监视。他想了一下,折身转去柳下溪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锁着,里面没有人。 他走后没多久,柳下溪来拘留室见小海。看了看他写的东西,字迹清楚条理分明,把事情交待得很详细。 他一来,小海搁下笔对他说:“写完了。” “你先吃饭。”柳下溪认真地看着他写的东西。小海的证词对连续案的帮助不大,除了鲍禁,他调查过的人都在外省。柳下溪把他写的材料递交给站在门口的警察,吩咐道:“查查这些人。” 等小海吃完饭,柳下溪对他说:“你现在有二条路可以选择:一是警方把你当成证人保护起来;二是你自己在北京找住处,警方会派人暗中保护你。案子没完结之前,你不能离开北京。” 小海想了一下,问:“警方的证人保护是怎样的?” “警方给你安排住处,有两名警察二十四小时陪同着你。” “包吃包住?” 柳下溪点头。 小海继续问:“可以上网吗?” “不可以。” 小海不满地噘起嘴巴,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警方对证人的保护。 派人送走了小海,柳下溪拿到了小海证词的复印件,询问门口的警员:“周刑警呢?” “在那里。”警员朝前面呶了呶嘴。柳下溪抬头一看,周刑警正朝这边走过来。 等周刑警走到身边,柳下溪对他说:“走,我们去见蓝祥群。” 周刑警满肚子疑惑:柳处长又有新发现了?跟进同一件案子,好象只有他知道的事情很少。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事?” 柳下溪说:“邵刑警先前打电话过来。我怀疑他是调虎离山,故布迷阵。” 周刑警皱眉,叹了一口气:“真蠢!为什么不自首?”转念又一想,小邵身为执法人员知法犯法牵涉了几条人命,自首也不会轻饶。估计他现在是破罐子破摔,死抗到底。 关押蓝祥群的拘留室处于市局的东南角。这里的防守比其他地方严密,一般用来临时拘留凶残的嫌疑人。柳下溪先去了监视室,监视屏上蓝祥群蜷缩在桌子上,身上盖着他的黑色呢料外套在睡觉。他的头附近摆放着两个没开动的饭盒与一杯茶。 柳下溪问室内的两位监视人员:“他睡了多久?” “进去后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一个小时后爬上桌开始睡,一直睡到现在,连身都没有翻一下,真能睡!” 另一位监视人员开着玩笑说:“前天晚上作奸犯科,耗掉太多的体力与精神过度疲劳了。把我们这儿当成宾馆的床了。” “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嫌疑人。文质彬彬,很冷静很从容,一副随遇而安的悠闲样。” 第105章 雪夜谋杀-30 柳下溪请他们把时间倒回到最初,屏幕里蓝祥群双臂叉在胸前,淡然地坐在椅子上。放大他的脸部来了一个大特写,他的眼神不露半点情绪,好像陷入了冥想中一样。 对他施加心理压力的措施失败了。柳下溪苦笑着扒了扒头发,现在还不适合跟他直接交锋,需要等他的个人调查报告出来。不过,派往苏州去调查他的刑警还没到目的地。他想了一下,决定先去试探蓝祥群的口风。 他和周刑警一起走出监视室。路上,周刑警对他说:“蓝祥群表现得越冷静越显得有鬼!如果他真的无辜,反应不会是这个样子,应该更加激烈一些。唉,明知道他有问题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柳下溪笑了笑,说:“他的心理素质高过一般人。想必他认定了这次的案子没留下可以指控他的罪证,就算我们警方怀疑他,也拿他没办法。” 周刑警点头,“的确找不到他跟凶杀案直接有关联的证据。虽然推翻了他不地场的时间证明,却找不出有力的证据证实他就是凶手。” “嗯。”柳下溪走到拘留室的门前,揉了揉眉心。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仪表,请守候在门口站岗的警员打开门。 开门的动静不小,蜷缩在桌上的蓝祥群依旧没有动静。 柳下溪坐下,打量着正在睡觉的他,只见他左手垂在桌边,手里握着眼镜;右手五指微屈,手臂横挡住双眼,缩着脖子呼呼大睡。 周刑警看他这个样子,心里来气,用力地敲击桌面,冷冷地喊道:“蓝祥群!醒醒,我们有话要问你。” 蓝祥群被惊醒了,右手臂挪开,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似乎一时之间没想起自己所在的位置。翻身坐起来,扫了他和柳下溪一眼。他的视力不好,似乎没看清他们。拿起眼镜戴上,冷冷地打量他们一番,跳下了桌子整了整衣服,拖着椅子漠然地坐下。 周刑警望着柳下溪,等他开口。 柳下溪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蓝祥群。 蓝祥群不惧怕他,满不在乎地跟他对视。 他们二人进行着一场视力对决,谁先眨眼谁先那开视线谁就输了。 大家都不开口说话,室内安静得令人窒息。 柳下溪眉骨耸动,先开口打破沉默,问蓝祥群:“感觉怎样?”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尾,就算蓝祥群狡黠聪慧瞬间也没领悟他的意思。脱口问:“什么意思?” 柳下溪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继续说:“设想完美的策略被别人弄得乱七八糟,不觉得很不甘心么?” 听他这么一说,蓝祥群镜片后的瞳孔在收缩,语气漠然地说:“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柳下溪收回视线,双手按住自己的公文包,缓慢地说:“看到你令我想起以前经手的一件案子。有一个人高级策划人才,头脑缜密善长策划。他每次制定出的方案非常完美,可惜真正执行起来问题很多频繁出错,成功率极低,他和他身边的人把这种现象归类于运气不好。不如意的事叠加累积达到他的承受极限,心态朝恶的方面发展,愚蠢地犯下绑架、杀人的罪行。热衷于推理分析的你怎么看待这个人和他所犯下的罪?” 蓝祥群不肯接柳下溪甩出的含沙射影话头,冷冷地说:“无可奉告!我不是犯罪心理学专家,给不出答案。” 柳下溪放出李由坚的录音,放到“……只要没找到可以指控凶手犯罪的证据,罪犯还是可以逃脱法网”时关掉了录音机。 周刑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段录音,震惊地看着蓝祥群。暗忖,这家伙真不是东西! 由李由坚整理出来的网上聊天记录与目前的案子摆在一起,蓝祥群表述出来的内容很暧昧。他听了这段录音表情没起变化,冷静地对柳下溪说:“网络跟现实不一样,那只是一个虚拟的空间,没有规律与条框的束缚,可以在上面无所顾忌地畅所欲言。” 柳下溪嘴角一翘,冷笑道:“是吗?你认为隐身在网络中不需要对自身的言行负责?你觉得网络是脱离现实社会独立悬空存在的?人坐在电脑前,面对网络就不属于社会的个体了?不受社会制约单独存活在网络中?” 蓝祥群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沉默不语。 柳下溪改变话题,问他:“你知道我们请你来协助调查的理由吗?” 蓝祥群生气了,嘲讽道:“请我来协助调查?!柳下溪,你在偷换概念!没有出示拘留证,仅凭一只小狗随便吠几声便动手抓人。你们的权限大到无礼公民的权利,把我逮来单独关押十几个小时,居然跑来问我理由,您说话太有趣了。” 柳下溪不理会他的嘲讽,从公文包里拿出他的那张机票,问:“你什么时候到北京的?” “明知故问!” 周刑警忍不住吼道:“老实回答!” 蓝祥群冷笑,“以权压人啊。” 柳下溪从公文包里拿出刚到手没多久的拘留证递到蓝祥群面前说:“希望你别拖延时间,二十四小时过后只能请你去拘留所住上半个月。请你不要自视过高轻视警方的办事能力。你没当过刑警不了解警方的运作:涉及重大刑事犯罪,面对疑犯侦办案件的刑警有一定的自主权。”见蓝祥群不说话,客气地催促:“请你认真回答。” “昨天上午接近十一点到了首都机场,李由坚他们可以作证。” 柳下溪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拿出小海的供词录音放过他听。 周刑警痛快地看着蓝祥群哆嗦着嘴唇。这时他已经明白了,柳处长从第一句开始就设好了圈套等着蓝祥群自己跳进来。蓝祥群假造时间证据已经真相大白,看他怎么自辩! “还要我出示其他的证据吗?”柳下溪微笑着问。 蓝祥群立即控制住情绪波动,脸色变得很木然,不再吭声,漠然地盯着墙上的标语安静地坐着。 柳下溪也不说话了。他知道手上的证据不充分无法令对方主动认罪。现在透露的消息越多反而对已方不利,让他提前有了心里准备,重要时刻做不到出奇制胜。 过了半晌,蓝祥群说话了,“你们找不到杀害苍原大师的凶手,打算栽赃给我?” 柳下溪伸出左手撑住前额,闭上了眼睛,问他:“你跟鲍禁见过面吗?” “见过。” 蓝祥群的回答令柳下溪意外,睁开眼睛盯着他。 “我承认昨天对你们说了谎,我初二就到了北京,初三跟苍原大师见过面。我拿给你的那本书就是大师送给我的。你们怀疑我是发现了书上有他的指纹吧。” 柳下溪不动声色地问:“案发当晚,你人在哪里?”那本书上没验出鲍禁的指纹,蓝祥群加上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住在朋友家。这几天和朋友一起游览市内的几大景点。” “请说出你朋友的姓名、地址。” “我拒绝!跟他(她)没关系。” 柳下溪耐心地解释:“我们需要找对方核实你的不在场证明。” 蓝祥群冷漠地说:“没必要!有证据拿出来,没证据用不着管我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柳下溪继续问:“你跟鲍禁见面后谈过些什么?” “聊了一些小说人物的事情。他很忙,没过多久我就告辞了。” 柳下溪把易惠美的相片递到他面前,问:“认识她吗?” “大师的前妻,在大师家见过她的相片。” 柳下溪拿着一张反扣的相片推到他面前突然翻开(邵刑警的相片),问他:“认识他吗?” “……”蓝祥群沉默了。 “请回答!”柳下溪催促道。 蓝祥群显然不知道柳下溪手里有些什么底牌,迟疑了一下回答:“见过。” “见过几次面?在哪里见到他的?” “我到了门头沟寻找大师的住处,找他问路,他热心地带我过去。” 柳下溪话题一转,厉声问:“为什么要说谎?” 蓝祥群一怔,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张着嘴蠕动了小会儿才说:“私人理由,不想说。” “为什么要小海提前为你造假的时间证明?” “私人理由不方便说。” “老实回答!”周刑警听不下去了,这姓蓝的不知轻重,口口声声以“私人理由”拒不合作,身为疑犯嚣张得过了头! 柳下溪冲他摆手,劝他稍安勿躁。 柳下溪放下一叠白纸却没留下一支笔,站起来对蓝祥群说:“什么时候想说再找我。拘留室内装有监视系统,只要你开口,监视人员会通知我的。周刑警,我们走。” 蓝祥群站起来冷笑道:“你这算什么意思?” 柳下溪拿出搁在口袋里的录音机,“你刚才的口供证实了三件事,一是,死者被杀之前跟你有过接触;二是,你不在场证明疑点重重,涉嫌伪造身份证;三是,你认识在逃的另一位疑凶。这份口供证实了你的嫌疑,我们有权拘留你到凶杀案真相大白之时。放心,拘留证很快会发往你的原籍,欠缺的司法手续会全部补齐。” 第106章 雪夜谋杀-31 离开拘留室,周刑警走在柳下溪的左侧,他不是很理解柳下溪脸上露出的凝重之色,忍不住问:“怎么了?” 柳下溪说:“没料到蓝祥群会主动承认初三去过鲍禁家。” 周刑警惊讶地说:“他肯承认是好事啊。” 柳下溪摇头,轻叹了一声说:“不,他如果不承认对我们更有利。我想,他应该不知道王映圆没有死……”他突然停下脚步独自沉吟:不能排除邵刑警暗中通知了他。 “王映圆见过他?”周刑警明白了。 柳下溪点头。 周刑警叹气,暗自嘀咕:“唉,可惜!他不承认的话,我们可以亮出被害者的证词。他撒的谎越多越表示他心里有鬼!”上庭后被害者的证词对控方有利,可以钉死善长强辩喜欢说谎的疑犯。“柳处长,这起连环凶杀案的真凶到底是谁?” “你觉得蓝祥群有一双怎样的手?” “没注意……”周刑警惭愧地摇头,他没去看对方的手。 “他的手很普通,手骨均匀,手心上没有做过粗重活的茧子。他手上长了冻创,表示他手部运动量不足血液循环不好。邵刑警不同,他在警校混过,练过身手,手上有厚茧,握力比普通成年男子大。以他的性格动刀子杀人,下手会更干净利爽,被害者身上的刀创不会略显斜倾。再说鉴证报告证实了持刀行凶者的握力只是普通成年男子的大小。我想,用刀子刺杀鲍禁与张陆湖的凶手是蓝祥群。” 周刑警理解了,继续问:“那么小邵涉案主要是掩护蓝祥群行凶,替他隐藏雪地上的痕迹?!” 柳下溪摇头。伸出右手五指成抓人的钩状,说:“不!分析他们两人的性格……我认为用电棒袭击易惠美把她丢进垃圾桶令她窒息死亡的是邵刑警;假扮女声诱使王映圆开门,随后袭击她的也是他。王映圆的证词说袭击她的人手力很大……以蓝祥群的握力,我认为他没办法做到这一点。凶手当时戴着厚厚的皮手套,手套太厚不习惯使用的人会拿捏不准力量,没办法在极短的时间内造成受害者窒息昏厥。蓝祥群长满冻疮的双手不像习惯戴手套的人……” 他挂在腰上的对讲机突然“滴滴”地响了。打开对讲机,有人跟他说:“柳处长,你弟给你送饭来了。” “请他先去办公室等我。”柳下溪答道。 听了柳下溪的分析,周刑警心里有底了,现在还缺少临门一脚“证据”。唉,这案子最难的地方就是收集他们的犯罪证据,没有物证,柳处长的推理根本派不上用场。就算抓到了小邵,他不主动认罪也没办法完结这案子。 柳下溪关了对讲机,继续对周刑警说:“当务之急先找到邵刑警,收回他身上的警用配备免得误伤旁人。收集证据,调查他们犯罪的事实可以慢慢来。从案发到邵刑警重新出现现场,有件物证他没办法处理,肯定还在他身上。” 周刑警问:“什么物证?” “他值夜班时随身携带的警用电棍。我认为他袭击张陆湖时使用了自己的警棍,证据是易惠美脖子上有两处电击过的焦痕,两处的颜色有点不一样。你想想,凶手对付鲍禁和张陆湖只使用了一次,没必要对患有忧郁症的易惠美使用两次,更没必要拿走张陆湖的警棍丢进垃圾桶……”柳下溪突然停止说话,脸上浮出古怪的笑容。 “原来如此!”周刑警恍然大悟,握着拳头兴奋地击打路过的墙壁,没去注意柳下溪脸上的古怪笑容。“对对对,小邵没料到张陆湖突然出现,忙乱中用自己的警棍袭击了他。为了不暴露身份,刻意拿走张陆湖的警棍,让我们误以为凶手夺走了他的警棍再顺手袭击他。他们离开教师村后打开装着易惠美的垃圾桶,用张陆湖的警棍再次电击她。这样一来,张陆湖的警棍有使用过的痕迹。” “嗯。”柳下溪点头。 “唉,”周刑警叹气,喃喃地说:“想不透他们何必多此一举把张陆湖的雨衣盖在易惠美身上,警棍却丢进另一个垃圾桶。” “表现欲,追求刺激。他渴望被注目,跟沉稳的蓝祥群不一样他的表现欲太强了,急于凸现自己喜欢做一些多余的事。” “聪明反被聪明误?” 柳下溪摇头,“他和蓝祥群都犯了眼高手低的毛病。轻视别人高估自己,自信过了头。他比蓝祥群警觉,知道警方内部的情况,一见苗头不好立即出逃。跟他相比,蓝祥群的头脑更好更冷静,但动手能力极差,需要依靠他的力量来完成这次的谋杀。但是,自主意识过强的邵刑警不肯乖乖地当他的手脚。在门口遇上易惠美,生性残忍的他拿她来试改装过的电棍,击晕她后把她丢进附近的垃圾桶里。我想,这次谋杀……蓝祥群的原意只针对鲍禁,易惠美的出现应该在他的意料之外。邵刑警袭击易美惠已成事实,他只能接受。他害怕邵刑警继续做多余的事,独自去了鲍禁家实施谋杀。他偷袭成功后杀了鲍禁,删掉电脑里涉及他的数据,把危险的改装电棍藏在衣柜里。楼下为他望风的邵刑警压制不住心里的杀意,看到教师村除了鲍禁家只有王映圆的窗户亮着灯,想起跟她的过节,也知道她一个人独处,认为这是一个除掉她的好机会。此时,他做了第二件多余的事,打了我的手机假扮女人呼救。他认为,我不可能冒着大雪来到这里,先会打电话给王映圆询问情况。正如他所料,我的确先打电话联系了王映圆,得知她没出事,不敢轻忽,查询了你们区里派出所的电话后,通知值班员警过来看情况。邵刑警等蓝祥群下来后,应该向他谎称王映圆目击了他们。蓝祥群也看到王映圆用手电筒照着窗户,同意邵刑警的个人灭口行动,他留在下面替他望风。没多久,蓝祥群发现张陆湖来了,来不及通知邵刑警只好尾随着张陆湖跟着上楼,等他到现场邵刑警已经摆平了王、张二人……。”说着说着,他们快到柳下溪的办公室了。看到清荷两手提着五六只饭盒,柳下溪立即住了嘴。 等他们走过来,清荷扬着两只手臂笑嘻嘻地说:“新年饭吃剩了许多菜,全打包过来了。” 周刑警站住,对柳下溪说:“柳处长,我回门头沟追捕小邵。” “好。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清荷跟着柳下溪进了办公室放下手里的饭盒,从口袋里出掏出感冒药走到他身边低声问:“吃药了没有?” 忘记吃药了……柳下溪抓头,赶紧说:“马上吃。” “唉!”清荷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摸摸他的额头,不高兴地说:“有点低烧。抽空找医生拿点药最好打上一针。” “没事。”柳下溪关上办公室的门,笑着向清荷保证:“抓到邵刑警后我立即去医院。” 清荷惊讶地挑眉,好奇地问:“还没抓到他?怎么会回事?” 清荷拿来的饭菜很香,引得柳下溪胃口大开。他一边吃饭一边跟清荷谈起最新的调查资料与自己的推理,成功地转移了清荷的注意力。 听完他的一番假设与推理,清荷说:“那么,你们现在把调查重心放在《纵横推理》网站所进行非法活动:出售违禁物品;收费教导会员谋杀。企图把这个非法谋利的网站与邵、蓝二人挂钩,以此推断出蓝与邵的杀人动机,却没有拿得出手的实证。鲍老师无意中窥探到这个网站的秘密,私自进行调查惹来了杀机。柳大哥,你这个推理从双方面来说都很合理,但我觉得断点很多。你的假设必需建立在鲍老师给出的证据中那个Blue=蓝祥群,泄露Blue的匿名者=邵刑警=神秘的Red。我不相信光凭他们两个能撑起这个网站。鲍老师的行为很古怪,寄出的证据兜了一个圈才落到你手上。再说我觉得他的收入并不高,一口气拿出二十万请人策划谋杀前妻,经济上肯定很吃力,说出来很难取信于人,哪有人为了写小说会做到这一步?他怀疑这个网站也担心自己被灭口,为什么不提前直接把证据交给你?那时网站还没关闭,要查获他们比现在容易。” 柳下溪指了指办公桌上的那本《苍野石碎》,“这本书我还没看完,觉得他写的东西流露着一股阴森的恨意,化身为罪犯者嘲讽着警方的办案能力,恐怕他的心态异于常人。我想,他不信任我们警察,相信官官相护,执法者相互包庇是社会正常现象。自从他前妻流产夫妻离异后,他逐渐封闭自己把精神寄托在虚构的文字中,对他的前妻爱中参杂了恨意。用钱寻找杀妻的最佳方法,真正的用意没有他讲出来的那么高尚。我想,他不敢直接找我出示证据追究那个网站,害怕我会盘问出他隐藏在心底里的杀意吧。” 第107章 雪夜谋杀-32 邹清荷点点头,思考了一会儿说:“柳大哥,实情会不会……鲍老师没有向你或者警方出示那些证据是为了要挟对方?怕放在家里不安全故意把证据寄放在他处。他们彼此牵制最终失去平衡惹来了杀机?” 柳下溪觉得吃饱了,放下筷子双臂搭在清荷的肩膀上,把头靠了过去,喃喃低语道:“未必,他应该料不到东西会滞留在刘记者家里没有及时送到我的手上。唉,我们的猜测与推理多少有些不尊重死者。”鲍禁的真正心意与实情,随着他与前妻被杀一起被埋藏了。 清荷反手轻拍他的脑袋,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柳大哥累了,主要是精神上累。 “寄放……邮包……”柳下溪若有所思。 “?”清荷疑惑地扭头看他。 柳下溪笑了,抬起双手揉搓着清荷的脑袋,“清荷,谢谢你!” “什么?寄放,邮包,怎么啦?走邮局还不如直接快递。” “快递……你下午要回公司吗?”柳下溪问。 “不用。明天休息,后天正式上班。” “陪我去一趟门头沟吧。” “好。” 柳下溪看了看表,坐回办公桌前拿出新的鉴证报告,目光落在易惠美的遗物栏目……白色围巾一条,判断:初次使用;无商标出产地不明。接下来是长、宽、质地的描述;上面沾有死者的数条长头发与死者的皮屑。柳下溪想了一下,拿起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拔到鉴证处,说:“请你们再次鉴定易惠美的围巾,任何细微之处都不要漏掉。” 等他打完电话,清荷问:“围巾怎么了?” 柳下溪说:“如果她生前戴着厚厚的围巾,凶手用电棍偷袭她的颈部很不方便。我怀疑那条围巾不是她的。” 清荷想了一下,摇着头说:“邵刑警和蓝祥群应该不会大意地留下这个证据。一般质地的围巾有静电,容易吸入人的毛发或者皮屑。” “如果围巾是她的,凶手袭击她后重新动过围巾缠住了她的脖子。凶手拖或者抱把她丢进垃圾桶里时围巾有可能无意之中沾上了凶手的毛发。”柳下溪打开抽屉拿出易惠美的档案夹,调查档案上没有写她入住酒店时的衣着打扮。“如果那是一条新围巾还没被使用过,邵刑警或者蓝祥群的毛发不会留在上面。他们两人的体形差不多,假设他们作案前准备了两套一模一样的装备……”他一边沉吟一边把东西收好锁上抽屉,扬手把车钥匙抛给清荷说:“走吧,去易惠美住过的云一酒店调查一下。” 清荷站起来跟他一起离开,边走边问:“鉴证人员检查时没发现围巾上沾有其他人的毛发吗?” “一件凶杀案需要鉴证的东西总是很多,没特别强调鉴证人员会有所忽略。”他打开对讲机询问了前往东城区搜查的警员。那边的回答是:没发现对方的踪迹。他调整了对讲机的频率寻找江长源,信号很不好噪音太大,彼此听不清对方讲些什么。 “清荷,我坐警车过去,你开朱玲的车跟在后面。”柳下溪找在车场待命的警员拿手机拔给江长源。电话接通后,他立即问:“江队长,你那边的情况怎样?有眉目了吗?” 江长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现在分了两队人马搜寻他的下落,搜山的那一队讯号不好,联络方面断断续续。区里搜查的这一队由我亲自领头,抓了一批以前跟小邵走得近的年青人,他们不知道他的下落。这些家伙说小邵自从考上警校就跟他们断了来往,彼此装着不认识。以前他是他们的头,大家怵他,当了刑警后更加不敢招惹他。那臭小子从小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坏蛋,偷鸡摸狗欺凌弱小的事常做。” “跟他父母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他们说话的口气很冷淡不愿意跟我们多说。可能要明后天才会回北京。” “江队长,抽出两三个人拿着邵刑警的相片去邮局和快递公司咨询一下。” “咨询什么?” “询问一下他近几年是不是常对外邮寄、邮购东西,以及快递公司的取件、送货地址。” “好!”江长源回答得很响亮,“我亲自去。” “不,你继续带队搜查,派人去就行了。”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江长源打电话过来兴奋地说:“柳处长,有新发现!汇民速递的快递员小曾跟邵帆长期有业务来往。小曾说他到过三个地方收件,一个就是小邵原来的住处;另有一处常常是由一个女人送、接快件;第三处一般深夜叫他上门取件。每一次取件东西都包得很严实,开始小曾还会问他寄的是什么?他回答说是精密仪器。最初小曾撕开包装看过,不认得那是什么。后来他们长期合作,小曾再也没检查过他的包裹。” “另外两处的地址在哪里?” “地址在……这两处离教师村都不远,刚好是一左一右。” 柳下溪记下地址,叮嘱他:“先包围这两处等我过来。江队长,你直接赶到有女人出没的住处,要小心警戒他手里的武器,谨防他挟持人质,我马上赶过去!” 跟柳下溪同车的刑警叹道:“这位邵刑警‘狡兔三窟’料不到行迹败露在快递员面前。” 柳下溪微微一笑,暗自责备自己没早到想到这一点。 前面的警车呼啸着前进,开车跟在后面的清荷也是一路畅通无阻,眼前门头沟就要到了,前面的警车却突然停了下来。清荷惊讶地跟着停车,摇下车窗探头往前望,只见柳大哥的上半身伸出窗外对他打了一个“回去”的手势。 柳下溪他们来到教师村附近,街道上布满了如临大敌的警察们。前面胡同太窄早被警车堵住了,柳下溪穿好防弹服走下车,江长源迎了上来。“是右手边第三间的两层小楼房,二楼窗口曾有人影朝外张望,老杨说是小邵。”他这一次没自作主张,只吩咐众人围住巷子。扬着手意气风发地对柳下溪说:“这四周全围起来了,苍蝇也飞不出一只。” 柳下溪伸手对他说:“给我地图。” “地图?没带这玩意儿。”江长源懵了。 柳下溪察看了一下附近的地形,对江长源说:“吩咐附近的居民,关紧门窗躲在家里不要出来,行人护送他们到安全的地方。” “放心吧,周围的人都已经疏散了。”江长源拿起扩音喇叭喊道:“邵帆,乖乖地投降自首,你被包围了,绝对逃不了!” 柳下溪从跟随他来的警察手里拿过望远镜和,攀上胡同口的一棵大树,倚在树桠上举起望远镜看第三间的小楼房,二楼的窗口旁边站着一个女人,没看到邵帆。有闪光灯!他立即移开视线,朝光源望过去,左边数百米远的大厦三楼第五间窗户有人冲着这边在拍照。 柳下溪立即滑下了树,迈开双腿朝有人拍照的地方跑了过去,跟随他来的警察紧随其后。 江队长他们监视着的二楼窗户突然打开,“呯”的一声枪响,击中了江队长手里的扩音喇叭。 江长源气得跳脚,大吼:“妈的,给我上!”围而不攻的警察们立即子弹上膛,前仆后继地朝小洋楼冲过去。 “退后!不想她死的统统给我退后!”小楼房二楼窗户旁边缩着一个戴冬帽的男子,他右手举着枪对准身边女人的脑袋。 老杨退到江长源身边,嘀咕道:“不是小邵的声音。” 江长源咬牙切齿地道:“不管他是谁!藏枪,开枪,胁持人质,就得抓他!” “快,再快一点!”柳下溪默默地命令自己。跑步冲刺得太快双腿有点发软,头眩晕,恶心得想翻胃。他强行压住难受,用手背拂了拂额头上的冷汗。 “柳处长,小心!” 一辆没牌照的摩托车抬起前轮从右边胡同直接朝柳下溪冲过来。这车速非常快,车手的技术很高超,柳下溪闪避不及就地一滚险险避开。戴着头盔的车手加大油门,掉转前轮打算从他身上辗过去。柳下溪见机很快,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纵身后退,随手扬起望远镜朝骑士的头盔砸过去。 对方不怕死,根本不闪避,蛇行着车速不变继续朝柳下溪冲过去。 跟随柳下溪的警察双手托着枪,没办法瞄准正飞速移动的摩托车手。 柳下溪快速往后退,背后是围墙。他用力地往后蹬,横起左脚跺着围墙,换腿,聚积全身的力量在右腿上,左腿往前窜跃,纵身,凌空跃起,双腿在半空中交叉移动,横扫击中车手的头盔。 车手倒地,无车手的摩托车继续往前冲,撞到围墙倒地。 柳下溪稳稳地落地,一脚踩住车手的侧躺在地上的肩膀。惊出一身冷汗的警察持着枪赶过来,摘下车手破裂的头盔一看,“邵帆!” 躺在地上的邵帆头被磕出血了,脸色苍白地闭着眼睛装死。 柳下溪见邵帆戴上了手铐,精神松懈下来,支撑不住头晕目眩,往后退到围墙边倚着墙站着。 第108章 雪夜谋杀-33 “把他身上的武器搜出来。”柳下溪吩咐道。 “他好像昏过去了。”给邵帆铐上手铐的警察掰开他的眼帘看了看,认为邵帆虽然戴着头盔承受了柳处长的扫腿再从车上摔下来脑袋被震伤了。他搜身从邵帆的腿上开始搜查,发现他的右小腿上绑着一把带套的刀子,左腰上有警棍……摸着摸着,察觉他的衣服内藏有大面积的硬块,触感很古怪,里面藏了什么?他脸色一凝,立即拉开邵帆外套上的拉链。一看,瞠目结舌呆住了,过了半晌才低声惊呼:“柳处长,他身上绑着一排自制炸弹!” 柳下溪抚额苦笑,看来这邵帆脑子里某根弦断了。 警察小心地解下邵帆身上的土制炸弹,贴近内衣的那层触手处有点潮,细看,这小子的内衣被汗浸湿了。“臭小子,你也晓得害怕啊。”愤然地骂道:“这丫的有病!杀了人不自首拼命抵抗还想拉柳处长一起死。花样儿不少,居然想充当人肉炸弹,这吓唬谁呢?想揽着大家一起爆?亏他想得出,无耻到极点!早生个六七十年,有这份搏命的心上战场去打鬼子还能当上民族英雄永垂不朽。”闻讯赶过来了几名警察过来帮助,他才停止了自言自语。 跟邵帆同过事的分局刑警看到搜出来的装备,摇着头说:“平时挺正常的一个小伙子,真看不出是个穷凶极恶之徒。” 休息了一会儿,柳下溪的体力恢复了不少,调好对讲机的频率开口询问江长源:“江队长那边怎样了?”他听到了那边曾传出枪声。邵帆身上没佩带警枪,为了引开警力制造混乱,他可能把枪交给了别人。看来他早做好了准备等着警方发现他的另外两个住处,当警方撤开包围圈把全部警方集中在这两处时,躲在第三处的他借机逃跑……可惜他的运气差了点,刚好遇上自己。 对方有人质在手上,警察们冲上前停住了脚步,等待江长源进一步的指示。江长源的枪法很准,他这个刑侦队长每年在全局的枪法竞赛中牢牢占据前五的其中一个席位。他随身佩戴的警枪装的是橡皮子弹,有杀伤力打不死人。他抬手右臂,举起警枪,枪口瞄准了缩在二楼窗户旁边的冬帽男子。 那位冬帽男子把手里的人质往前推了推,挡住了他的身体。嘴里继续嚷道:“你们都把枪放下!退后,快给我退后!” 江长源骂道:“没种的家伙把女人当成盾牌!”对方显然没足够的胆量跟警察比枪法,不敢继续朝警察开枪射击。 江长源此刻已经冷静下来,摆摆手吩咐冲上去的警察把枪放下。他在等待,等待围住房子后面的警察先行动。他认为持枪的疑犯所胁迫的人质本来就是小邵的同伙,对方不会真的开枪。傻乎乎地站在窗口不行动,平白地浪费时间,根本没啥用处。他警惕的是不知道躲在哪儿的小邵,那家伙才是危险人物。 在后面监视的警察眼里二楼并不高,爬上去费的时间不多,他们早就瞄准了后面二楼的窗户。他们围捕同样当过刑警的疑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随身携带了攀爬工具。有先锋警员爬上去了,窗户关着,腾出一只手拿起腰上挂着的警棍,扬手朝窗户玻璃砸过去。“呯嘭”砸玻璃的声音惊动了疑凶,他回头望过去持枪的手抖了抖。身为人质的女人可能不甘心当靶子,缩着头突然往下一蹲。好机会!江长源手腕一抬,扣动板机,橡皮子弹从枪口蹦出,“呯”的一声,击中了持枪疑凶的右手臂,他同时大吼一声:“都给我上!” 正在待命的警察立即动了。破门的破门,爬窗的爬窗。这小小的二层楼房立即被蜂群般的警察占领了。几分钟后,围剿结束。他们搜集了室内,只找到这一男一女,根本没搜出小邵。 “妈的,那小子到底躲在哪儿?”这时他的对讲机响了,是柳下溪跟他通话问他这边的情况,他告诉柳下溪没抓到小邵,缴获的手枪正是小邵的那把警枪。柳下溪告诉他,邵帆刚被逮捕,伤到脑袋正处于昏迷中。要他询问那一男一女的口供,希望能找到小邵的存货仓库,找出小邵他们制造出来的非法违禁品。 江长源打量着这位被当成人质的女人。五官标致长相极好,年龄跟小邵差不多。江长源吩咐警察把坐在警车里的快递小曾叫来辨认。他说:“就是她!” 这女人很识时务,还没等江长源询问,主动交待邵帆跟几个朋友合伙弄的地下加工厂址在山里的某个山洞里。 江长源带队赶过去,缴获了一批打包好的仿制的军刀、匕首、警棍、电击棒和监视仪器等等仿警用设备。 柳下溪吩咐当地警察把一直昏迷不醒的邵刑警送去医院,等伤势稳定后再转送到市内。他带着几名警察前往发现有人拍照的那栋楼。途中,给邵帆戴手铐的那位警察好奇地问他:“柳处长,您怎么算到邵帆没藏身在那栋房子里?”他亲眼目睹柳处长跟不要命的邵帆过招,握枪的手腕现在还在颤抖。那过程虽然短暂却惊险万分,换成身手差的警察拦截骑着摩托车的邵帆,不死也得受重伤。那家伙完全疯了!如果给机会让邵帆引爆身上的自制炸弹,危害更大。 柳下溪苦笑了一下。他那时纯粹是靠直觉判断,认为邵帆不会傻等警察前来围捕,肯定做了某种安排。当然,回答别人必需编一个理由出来,便笑着说:“江队长包围的那条胡同地形上不方便逃走。邵帆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警方在寻找他,他肯定也在观察警方的动向。也应该设想到那两处藏身之地会被警察查出来。他想脱身,最好是躲在这两处的附近,等警力集中于包围这两个住处,徘徊在附近巡逻搜查的警力一定会被削弱反而形成了漏洞。靠双腿逃跑太费力,开四个轮子的车目标过大,摩托车是比较方便的逃跑工具。” 警察笑了,竖起拇指说:“柳处长,刚才我还真把您当神了。听您这一合情合理的分析,放心了,您不是神,只是脑筋转得比我们快!” 柳下溪嘴一歪,看不出这小子挺会拍马屁的。 这警察的话不少,又问他:“邵帆已经落网了,我们这是去哪儿?” “找邵帆的同伙,一个发信号的人。” “发信号?什么信号?我怎么没看到?” “我看到有光在闪,最初以为有人在偷拍,觉得光色有点不对,随后发现色那光映射到监视的二楼窗户,窗边立即有了动静,我判断那可能是用Led强光电筒发出的信号光。随后江队长那边传来了枪声,邵帆骑着摩托车从这边巷子冲出来,时间上太统一了。我想,他们不敢用电话、声频设备联络怕被警方拦截,用闪光当暗号比较安全。” 路上,他们遇到一位躲躲闪闪的青年。柳下溪对身边的警察使了一个眼色,对方会意上前拦住那青年,出示警员证要示对方亮出身份证。青年拿不出身份证,声称放在家里了,警察要他带路去他家,不客气地搜了青年的身,找出一支Led强光电筒,拿了青年的钱包一看,里面有身份证呢。这青年名叫肖生,外省人。正是柳下溪目击到那三楼五号房的房客,据邻居说半小时前一个人独住的肖生家走出一个戴着头盔的男子。柳下溪当场画出邵刑警戴头盔的像请邻居确认,证实了肖生曾经窝藏过邵帆。 跟柳下溪同来的门头沟警察惭愧地说他们上午来这儿搜查过,曾拿出邵帆的相片询问过肖生,肖生却摇头说不认识邵帆。 在事实面前肖生承认了邵帆昨夜躲在他家里。他说他是外来的找工者,去年偷东西时被邵帆抓到,邵帆没把他扭送到派出所反而雇他做杂工。他从床底下拖出一只大背包,告诉柳下溪初五那晚凌晨二点多邵帆曾来他家把这个包放在这儿,要他找机会把包背到山里去。初六上午他打算背包进山,发现附近到处都是警察在走动,四处盘问人,有点害怕不敢背包出去。柳下溪又从他的床底下搜出一个用报纸包裹着的长条物,撕开报纸一看,哈哈,是滑板。柳下溪打开背包,叹了一口气,证物在这儿!白色的围巾、白色的羽绒服、滑雪鞋等物。他问:“肖生,你碰过包里的东西吗?” “碰,碰过。” 柳下溪的目光落在肖生脚上的球鞋……吩咐他把鞋脱下来让警察拓鞋印子。等警察拓好鞋印后,他翻看了肖生的鞋底,不由得微笑起来。心想:原来如此!肖生是邵帆预先为连环凶杀案准备的替罪者。 第109章 雪夜谋杀-34 柳下溪从背包里翻出围巾,觉得这围巾跟易惠美的不是同一质地,显得更高档一些,不带静电,上面没黏上任何毛发。 肖生知道的事情不多。邵帆雇他打杂工按件付薪,杂工的内容又杂又多,有时是把刀开刃磨利与装刀柄;有时是组装一些他不懂的东西,然后打包封箱;有时帮邵帆的家搞卫生(按时记费);加起来薪水还算稳定,可以租房养活他自己(他当过三只手,干活的手很巧)。他知道邵帆是刑警,隐约察觉他干的不是好事,但他有把柄在邵手上,不敢多事。在他眼里邵帆算是好雇主,给薪及时,也没有正规公司、工厂那么多规矩。有两点要求:平时装着不认识和嘴要严,给他打工的事不准对任何人说。有一个也替邵帆打零工的家伙,有一天不小心对外人说漏了嘴被邵帆打了个半死。 柳下溪问:“知道那个人的下落吗?” 肖生摇头,“被打后再也没见过他了。可能在住院吧,我不清楚。” 柳下溪继续问:“他对谁说漏了嘴?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斯斯文文的一个男人,好像就住在附近。这事发生没几天,对了,就在过年的前一天!” 柳下溪拿出鲍禁的相片,问他:“认识这个人吗?” 肖生接过鲍禁的相片看了后说:“是他,就是他!” 柳下溪吩咐警察们把肖生和搜查出来的证物先带回市局。他没跟大家一起走,走出胡同遇上了周刑警,两人攀谈了一会儿。周刑警参与了围捕邵帆的另一个住处扑空了,那里只留下一间空屋,室内什么东西都没有。听屋主说那房子过年前已经解租了,正打算装修后重新租出去。以前来租房子的人不是邵帆,据屋主辨认,租客就是江队长抓到的那位持警枪胁持人质的男子。他们调查了一下那男子的来历,发现那家伙是从外省流窜过来有案底的在逃犯。当过人质的女子底细也不干净,曾因卖淫赚钱吸毒拘留过一个月,进过戒毒所。 柳下溪和周刑警去了教师村,去外地旅游的老师们都回来了,大家对鲍禁被杀的事很震惊。认识鲍禁的人说他温和敦厚,不怎么爱出门,平时说话轻言细语,从不跟他人起争执。易惠美跟他相反,性子急躁,嗓音尖锐,爱哭爱笑。夫妇俩离婚后,鲍禁常把自己关在家里,不跟邻居来往。过年前刚放寒假,鲍禁突然爱出门,连着三个晚上都是过了凌晨才回家。 柳下溪他们去了云一酒店,意外地看到朱玲的车停在酒店门前的车道上。清荷没回家?进了酒店大堂果然看到清荷坐在会客区看报纸。 柳下溪写了张纸条给周刑警,说:“周刑警,你来调查易惠美入住酒店的细节。” 周刑警接过他写的纸条看了之后点头应了一声“好”。柳处长成功逮到小邵已经被传开了,其过程被口耳相传的人添油加醋一番越传越神,事实再次证明柳处长的破案能力高出他们。 清荷见柳大哥朝他走过来,丢了药盒和矿泉水给他,抢在柳下溪开口之前说:“你中午忘记吃药了。” 柳下溪吃了药,走到他身边放下矿泉水,扬手轻拍他的头。 清荷目不转睛地盯着柳下溪。他觉得跟来时相比柳大哥脸上的阴霾离散了,莫非邵刑警抓到了?他很想知道答案,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笑道:“出去走走。” “嗯,好。”柳下溪坐下后打着呵欠,有点想睡。 清荷见他打呵欠,重新建议道:“去车上睡会儿吧。” 他们上了车,清荷摸了摸柳下溪的额头,还是有点低烧。 柳下溪取下手套握住清荷的手,闭着眼睛说:“抓到邵帆了。我们的运气不错,他骑摩托车逃跑时正好撞上我。幸好他过度偏执,对我怀着莫名的恨意。我突然出现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没机会以引爆身上的炸弹来要挟警方放他走。” “炸弹?!身上绑炸弹?”清荷倒吸了一口凉气,居然有这种事!无法把炸弹与他所认识的邵刑警联系在一起。他用力地回握着柳下溪的手,觉得今天柳大哥的手特别冷。看到他深色的外套沾了许多正在融化的雪泥,心想:追捕邵刑警的过程肯定很惊险!“你们怎么找到邵刑警的?” 柳下溪的头靠在清荷的肩膀上,嘴角一弯无声地笑了。他没直接回答清荷反而低声问:“清荷,你怎么理解‘网络是虚拟空间’这句话?” 清荷想了一下说:“单指网络本身来说这句话没错。但是,网络需要用物质支撑,电脑、网线还有服务器等实体物质,再加上一些在背后架构网络以及坐在电脑前上网的人,说它是虚拟空间还不如说它像房子。” “房子?” “嗯。就是一个大房子,然后按功能分割成无数的小房间。有些房间可以公用,门窗大开;有些房间是私用的,门窗上了锁。” 听了清荷的话柳下溪大笑起来。 清荷不高兴地反问:“怎么?我说错了?” “不,不是。我不是笑你。我想起蓝祥群他们以为抹除了网络上的非法买卖痕迹,警方就拿他们没办法。我想他以为虚拟的网络空间是单独存在的,不具有社会性。呵呵,这怎么可能?在网络上进行非法买卖一样需要涉及到金钱,钱是实物又不是虚拟币只存在网络中。无论是转帐、汇款还是现金交易一定会留下痕迹。我们可以从鲍禁的帐户追查那五万块预付款的走向,我想他一定留下了线索。邵帆制造出的违禁物品送到收货人手上需要经过快递公司接送,快递公司现在正清理他的送货单,等拿到单子就可以查出那些东西的去处。蓝祥群既然涉及此事,就算没经手货物买卖,肯定也有钱拿,只要封查他的银行帐户头就可以知道金钱的来源与去处。” “蓝祥群应该想到了这一点,很可能会使用假户头。邵刑警招供了吗?” 柳下溪摇头,“他在昏迷中。”他那一腿倾尽全力,保护脑袋的头盔破裂,加上邵帆从高速的车上摔下来很担心他脑震荡昏迷不醒。 清荷盘算了一下,整理了目前他知道的情况,有些担忧地说:“我觉得这件案子邵刑警的罪可以确定。如果邵刑警不招供,蓝祥群的罪证不全,你们拿他没办法。我觉得有一点很奇怪,邵刑警完全有能力独立做案,蓝祥群为什么跑来亲自动手?” “我觉得他们彼此不信任。” 清荷想了一下,点头道:“他们这种因利而合作的人最怕合作者占据上风获利多过自己。他们可能是有钱一起分,有难同当,有罪一起抗。” “嗯,他们觉得鲍禁的存在是个大有威胁,除掉他才安全,当然不希望合作者清清白白地置身事外。邵帆身为执法者做违法的勾当,雇的杂工都是背景不干净的人,不担心他们出卖自己。蓝祥群也不愿意看到邵帆鲁莽行事牵连自己。”正聊着,柳下溪的对讲机在叫唤。“柳处长,蓝祥群的个人资料传真过来了,你那边能接收吗?” “不用传了,简单地跟我说一下。” “蓝祥群未婚独住,独生子,父母去年移民加拿大。没有任何犯罪前科,认识他的人对他的评价很好。他18岁出国留学在瑞士呆了三年,前年回国后在苏州的一家仪表制造公司当工程师。邻居说他是大年初一拖着行李箱出门的,说是去国外探望父母。他家里有三台个人电脑,其中一台是工作用的。另外两台:有一台坏了,一台只装了启动程序。他家的IP地址设了屏障不能外显,家里的电话记录只跟国外的父母联络过。” “工程师?” “是啊。” “他学过医吗?” “履历上没有写。” “银行那边的调查结果怎样?” “不可疑,每个月打到他户头的只有工资,每个月的花销不到二千块。家里有专门的记帐本,有一笔开支记录得清清楚楚。” “去快递公司和邮局调查一下他的邮件包裹。” “好。” 等柳下溪挂了对讲机,听了谈话内容的清荷忍不住叹道:“蓝祥群果然行事周密滴水不漏。从简历上来看他这个海归应该是白领精英,干嘛要去犯罪?又不缺钱花!” 柳下溪咬着牙说:“我就不相信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清荷伸手反拍他的脑袋,微笑道:“别焦急,你可以借助各地警方的力量,而他只有一个人,迟早会抓到他的漏洞。再说只要邵刑警招供了,他无处可逃。” 习惯主动出击的柳下溪并不指望邵刑警会乖乖招供。他叹了一口气,眉头拧在一起了。他朝车窗外望过去,周刑警正从酒店走出来。 第110章 雪夜谋杀-35 柳下溪下了车笔直地朝周刑警走去。等他走近了,周刑警把调查报告递给他。 柳下溪接过来一看,易惠美入住酒店时的衣着打扮跟死后一样,当时她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柳下溪把调查报告还给周刑警,双手插进口袋踱着步子往前走,边走边思考:系在尸体上的围巾是她本人的吗?难道先前的推测错了?无法解释脑子里突然闪出的不协调感……易惠美的围巾又长又厚,如果她被害之前系着这条厚围巾,凶手需要要先制住她,左手堵住她的嘴马防止她呼救,右手拔开她的围巾再拿出电棍电击她的脖子,接着用围巾缠住她的口鼻把她抱起来丢进垃圾桶。如果她当时没戴围巾,凶手只需要悄悄地接近她,乘她没防备直接电击她的脖子,受到电击她当场休克晕厥,凶手抱起她接着把她丢进垃圾桶里。等凶手杀了鲍禁等人拿着张陆湖的警棍第二次电击她,再给她的脖子、口、鼻,缠上围巾……然而凶手为什么刻意给她戴上围巾?从易惠美住进云一酒店,携带的高级行李箱,大方得体的衣着打扮来看那条围巾跟她不搭配,质地较差过长过厚,不适合年轻的女性……。他没注意到自己的对讲机在响。跟在他身后的周刑警走上前提醒他:“柳处长,你的对讲机响了。” 柳下溪从沉思中惊醒,拿起对讲机接听,市局那边的刑警说:“柳处长,鉴证处重新检查了易惠美的白色围巾,发现了除死者之外的皮屑。” 柳下溪问:“是谁的?” “邵帆和蓝祥群的被排除了,正在核对另外两位疑凶的DNA。” “不是邵帆、蓝祥群的……”柳下溪叹气。暗忖:这两位疑凶连这种细节都注意了,难对付啊。“我想,那皮屑可能是肖生的吧。” “肖生?邵帆的同伙么?他们还在路上,等到了局里马上检验他们的DNA,一有结果我会马上通知您的。” 围巾上的线索断了。柳下溪独自苦笑起来,抬头张望发现自己又来到教师村了。清荷开着车跟着他慢慢地移动着。看到清荷,他转念一想:其实清荷说得对,蓝祥群并没有必要亲自动手杀掉鲍禁。就算鲍禁泄露了纵横推理网站的秘密,只需关闭网络与消除他在网络上活动的痕迹,查无对证的情况下警方拿他没办法,而这两点他目前已经做了,为什么还要动手杀人?假设之一:邵帆与蓝祥群共同经营纵横推理网站,邵帆提供货源,蓝祥群贡献脑力拟定诱导谋杀计划。鲍禁私自调查这个网站并发现邵帆牵涉在内,邵帆想要除掉他便把合作者蓝祥群叫来北京,不甘心独自背负杀人罪逼迫蓝祥群共同犯罪。初三那天蓝祥群去见了鲍禁,离开时在教师村门口撞上王映圆,蓝与鲍谈了些什么?是这次会谈决定了鲍禁的死期吗?假设之二:纵横推理网站另有人隐身在幕后,蓝祥群和邵帆只是马前卒听令于人充当杀手。理由是幕后人担心邵帆在关键时刻沉不住气,蓝祥群擅长谋划也很冷静。这两个人各有其特长与不足,看起来不像主脑……经营那个网站需要有懂网络,懂医理,具备社会学、心理学等学识的人。 天黑了,该吃晚饭了。清荷无言地注视着逗留在教师村门口徘徊的柳下溪。“唉”他摇头轻叹,伸出手指轻敲车窗玻璃。心想:柳大哥,虽说找不到蓝祥群杀人的证据没办法完结案子,你不能给自己施加精神压力,找不到对方的漏洞也别焦急,先冷静下来抛开案子好好休息一下。嗯,最好先把感冒治好。想到这里,他走下车来到柳下溪身边,刚想跟他说话,被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吸引住视线。再扭头四处张望,发觉周围的店铺都开张了,跟前两天的死寂相比像是来到了陌生的地方。心一动,右臂搭在柳下溪肩上,小声问:“柳大哥,鲍老师托刘名方转交给你的证据是几月份发出来的?” 柳下溪一怔,眼睛亮了,回头看他。 他们回到车上坐下,柳下溪说:“十月份寄出的。清荷,你认为鲍禁可能收集了新证据托人转交给我?” “我突然觉得,鲍老师不亲自把证据交给你的理由可能是他发现自己被监视了,邵刑警是警察,他没办法向警方求助,又不想把其他人卷进来,只好独自一个人孤身奋战,托人转交的可能性不高。” 柳下溪点头,沉吟了一下,说:“的确有这个可能。鲍禁的电脑有病毒入侵的痕迹……邵帆知道鲍禁打听他的事,他有同伙肯定会暗中监视鲍禁的动向……案发前几天教师村除了鲍禁和王映圆没有其他的住户,只要派人守在门口,他动弹不得。鲍禁把证据藏在哪里了?学校吗?不,放假后的学校不安全。他的家被彻底搜查过没有找出私藏的东西。藏在邻居家吗?他跟邻居没有特别交情,邻居出去旅游了门窗都紧锁着,他应该没有撬锁的本事。我们对教师村里里外外进行过严密的搜查……”他突然打了一个响指,“有一个地方没搜过!” 清荷跟着他下了车,小声问:“是哪里?” “楼顶上的蓄水池内。” 柳下溪吩咐周刑警叫来几个在附近巡逻的警察,两人一组搜查各栋楼顶上的蓄水池。他带着周刑警和清荷直接去了王映圆的那栋。柳下溪率先攀上池梯,推开池盖,举着手电筒朝内池扫视了一番,没发现藏有东西。想了一下,钩着头举起手电筒往视线的死角位照,看到了,池壁角落处的圆钩上挂着一个白色的小胶袋,里面装了东西。 取过来一看,胶袋内用了多层胶纸包着一个小纸盒,盒子里放了防潮丸搁着卷起来的一张纸与两支录音笔。录音笔没电无法马上得知里面的内容。他展开那张纸,一眼认出那是鲍禁的字迹。 清荷和周刑警都凑过来看,上面写着: 你好,我是鲍禁。 我想这封信落到你手上,我已经被杀了。 无论打开了这封信的人是谁,请把胶袋里的东西交给市公安局一个叫柳下溪的刑警。告诉他想杀我的人有两个,一个是门头沟区刑警邵帆,我无意中看到他在进行违法交易。另一个叫蓝祥群,他是潜伏在网络上的魔鬼,以知心朋友的假面引诱别人犯罪来满足他歪曲的心灵。 我原以为一个人犯罪总是有理由的,譬如来自环境、社会、家庭的压力或者曾遭受过严重的挫折造成心理失衡,社会失范。我是一名老师,手持教鞭秉承着“人性本善”的理论,却没想到这世上还存在着一类天性极恶的人。他们出生于正常的家庭,在普通人眼里他们的精神与物质方面都不贫乏,却毫无道德、法制观,视他人的生命如草芥,以个人喜恶衡量世上的一切。他们年少张狂极度自我,追求无限的物欲,一边享受社会进步带来的好处一边抵毁、谩骂存在的一切事物。他们以充满自信的笑脸来掩饰内心的阴险和残虐,窥视着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无法理解他们把犯罪当成测试勇气的挑战;把制造完美谋杀当成荣耀;破坏约定俗成的道德观,虐杀生命当成与社会抗衡的能力。 我想把他们揪出来,苦无明确的证据。 越了解他们越令我胆战心惊,被他们缠住,就像被藤条缠住了咽喉无法呼吸。 他们的嗅觉非常灵敏很会保护自己,不轻易露出马脚。 我想,死亡离我很近了。 请转告我的前妻易惠美,我爱她,希望她好好活下去,放开心胸寻找幸福。 鲍禁 2002.2.14 朱玲的车留在医院了,清荷和柳下溪还有周刑警坐着警车回市内。 清荷见柳下溪手里紧握着鲍禁留下的遗物,脸上的表情过于沉重,为了改善气氛小声地问:“你怎么想到东西藏在王老师那栋楼上?” 柳下溪想了一下说:“往四楼去的楼梯上有干燥的脚印,到五楼消失了。我曾去过楼顶,见积雪上没有脚印便没去检查蓄水池。” 第111章 雪夜谋杀-36 柳下溪的对讲机响了:“柳处长,易惠美围巾上黏有的皮屑果然是肖生的。肖生说初四那天去给邵帆家搞大扫除,邵帆拿出那条围巾让他试围过。” 周刑警不解地摇头,说:“小邵想用肖生当替死鬼风险很高,肖生可以替自己辩白,栽赃他没什么用处。” 柳下溪叹气,周刑警资历也不算浅了,怎么看问题只看表面?“我想,如果按他们设定好的计划一步步执行,根本不会留给肖生开口辩白的机会。” 周刑警愕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地道:“难道他们会找机会光明正大的杀人灭口么?” “很有可能。”柳下溪不想跟周刑警继续聊这个话题。他把鲍禁留下的东西放进公文包里,偷瞄了一眼清荷,发现他闭着眼睛睡觉。柳下溪抚摸着自己的额头,温度有点偏高。他背朝后仰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假寐,静下心来细想:鲍禁留下的信和录音笔还不够,还差两个决定性的证据。一是蓝祥群杀人的直接证据;二是邵帆与纵横推理网站的直接联系。搜集第二个证据不难,但需要花费人力与时间。Sablu提供的纵横推理网站出售违法物品名单与搜查山洞得到的证物加上肖生他们有关物品的证词相吻合,再找到那些收货人,从他们嘴里核实从哪里购来的物品就可以形成链状物证。蓝祥群涉案,凶器与现场都没留下痕迹。比起邵帆,他不做任何多余的事。从现场入手根本调查不出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啊!对了,他不肯透露来北京后住在哪里!肖生说没见过他,他住在市内吗?过年后几乎天天下雪,初五的雪下得最大,他如果住在市内来回不方便,可能性不大。门头沟的出租屋、酒店、旅店没有他入住的记录,唯一的可能,他住在邵帆家里。肖生说初四曾去邵家打扫过卫生……。 回到市局,柳下溪要清荷先回家。他吩咐警察把鲍禁的两支录音笔送去鉴证处,他走进了临时关押肖生的拘留室,问他:“你上一次去邵家大扫除是什么时候?” 肖生老实地回答:“过年之前的第三天。” “初四你去邵帆家主要做了些什么” “大扫除。主要是清洗被套、床单。” “有奇怪的地方吗?” “其实都很干净,没必要搞卫生。”肖生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邵帆要我把客房很新很干净被套、床单、枕头丢掉……我没舍得丢,偷偷带走了,想着他反正也不要了,不如自己留着。” 柳下溪眼睛一亮,追问:“这些东西你放在哪里了?清洗过吗?” “没,没洗。天冷,洗了不容易干。怕被邵帆发现,我把那些东西藏了起来。” 柳下溪问:“藏在哪里了?” “说,说不清,我带你们去拿吧。” 柳下溪立即吩咐三位刑警跟他一起返回门头沟,他回到办公室等鉴证处送报告过来。有人敲门进来找他。原来是局里那些已经下班的领导们听说他回来了,特意从家里赶过来带着一些慰劳品来看望他和还在忙碌中的警员们。局长知道柳下溪的身体状态不好(知道他感冒了,听说他追捕邵帆的过程很惊险,担心他受了伤)特意请医生过来给他诊治。 打了退烧针,吃了药,柳下溪没听从局长要他先回去休息的建议。过了大约一个小时,那位跟随柳下溪追捕邵帆的警察兴冲冲地拿着鉴证报告冲进他的办公室,“柳处长,我们赢了!证据找到了!邵帆放在肖生家的围巾里找出三个人的皮屑,检验了DNA,分别是蓝祥群、邵帆还有易惠美的。两双黑色皮手套,其中一双外层沾有鲍禁与张陆湖的血迹,手套内侧的粘绒上黏有蓝祥群的皮屑。另一双右手外侧沾有张映圆的皮屑,内侧黏有邵帆的皮屑。”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不协调感从何处而来,原来这条围巾才是易惠美的。哈哈,蓝祥群,你逃不脱法网。没料到邵帆没及时处理掉这双手套,如此重要的证据怎么可以交给合作者处理?而且你某处暴露着的皮肤曾大意地接触过这条围巾。”冬天干燥,容易生皮屑。就算是质地优良的围巾也容易沾上人体肌肤上的皮屑。白色的围巾沾上后不易察觉,这两位疑凶显然忽略了这一点。铁证在手,他心情变得很愉快。顺手接过鉴证报告细看:滑雪板上只有肖生的指纹。他预料到了这一点:肖生说过是他用报纸包裹滑雪板,他没戴手套肯定会留下指纹。 “柳处长,今晚要夜审蓝祥群吗?” 柳下溪笑着摇头,“已经把他送去拘留所了,让他在那边住几天吧。” “您是想深入调查纵横推理网站吧?” 柳下溪点头,“我们不能指望邵帆和蓝祥群会乖乖招供。” 将近凌晨四点时,鉴证处从邵帆客房床单与枕头上找到蓝祥群的毛发,证实他曾住在邵帆家里。 唯一可惜的是:鲍禁留下的两支录音笔受了潮坏掉了,不知道里面的内容。 五天后邵帆清醒过来,自杀三次被及时制止。 七天后,顺着快递公司出具的快递单,找到了几位购物者,他们是从纵横推理网站定的货,证实了邵帆与这个网站的关系。在苏州深入调查的刑警发现蓝祥群与瑞士某地的人来邮件来往,市局向公安部申请国际刑警协助,前去瑞士调查的刑警扑了一个空,邮件地址是虚假的。有关纵横推理网站的线索到此断了。 十天后,柳下溪对蓝祥群出示证据后,蓝祥群漠然置之不再开口说话。 半个月后警方把证据提交给检察院,三个月后此案开庭,判蓝祥群、邵帆死刑;肖生等三位从犯各判有期徒刑三、五、十年;小海被判进少年劳教所六个月。邵帆的父母不服请律师上诉,没有一家律师事务所接手这个案子,不得不维持原判;蓝祥群的父母从国外请来律师上诉,最高法院复查后宣布维持原判,立即执行死刑。 后来的事: 王映圆修养了三个月回到学校教书,学校为她另外安排了住处。这期间,她和曾保护过她的刑警小马熟悉起来,两人变成了情侣,两年后结了婚。 事后,门头沟区分局的警员进行大考核,不合格的警员全部被调换。周刑警升职当了刑侦队的副队长。而江长源自动申请调入反恐部门。 在邹清荷的赞助下,Sablu以本案为原型写的《没落的良知》成为畅销推理小说,他成了国内炙手可热的青年推理作家。 ========================================== 《雪夜谋杀》到此结束,谢谢各位支持。 下一篇是番外《倒霉的柳下溪》与《炽热的冰天雪地》,接下是正文《传说中的杀手》,请大家继续支持。   第112章 番外 倒霉的柳下溪-01 “咳,咳咳”正在主持连环凶杀案会议的柳下溪突然捂着嘴干咳起来。喉咙痒痒的,一直强忍着想咳,最终忍不住咳嗽起来。奇怪!吃了药也打了退烧针,怎么感冒越来越严重了?回忆往昔找不到有关感冒的记忆,没料到这小小的感冒硬抗着挺难受,咳嗽起来没完没了。好不容易停止了,抬头扫了一眼大家,从他们的眼里看出同情、惊诧、担忧等情绪。 “小柳,放你两天假。”坐在一边旁听的局长开口了。他认为这案子主要证据已经收齐,其他细节的调查需要一些时间,依靠各地警方全力协调。柳下溪没必要时时刻刻坚持岗位,可以先休息两天养好身体。他的工作太耗脑力带病工作不是好事。 会议结束。柳下溪抬起手腕看表,清晨6点25分了。他目送着同事们走出会议室,知道大家连续工作了两三天都很累,似乎只有他前晚休息了几个小时。如今又因小小的感冒承受着大家的同情提前获准回家休息,心里有些不自在不由得苦笑起来。他左手撑着额头,摸上去有点潮,出冷汗了,浑身不舒服。唉,工作多年常看到同事感冒生病却照样坚持工作……。 “柳处长,我送你回家。”走到最后的同事回头跟他说。 “谢谢。”柳下溪摇头拒绝。他打算跑步回家,以他强壮的体格没可能抵挡不住小小的感冒,下定决心跟它死磕到底,绝不认输。 他先回办公室整理了一下本案的挡案,归纳好,分门别类锁进抽屉里。正忙着,内线电话突然响了,传达室打过来的,“柳处长,你弟在等你。” 清荷?!他来了?想到清荷,柳下溪的心温暖起来,连续咳嗽了几声,赶紧忙完手头上的工作锁好办公室快步走了出去。他远远看到清荷站在传达室门口跟认识的人说话,手里提着保温粥瓶,看样子是给他送早餐过来的。 见他走过来,清荷微笑着朝他点头。上了停在路边的车,清荷粥瓶塞在他手上,侧过身来伸手抚了抚他的前额,皱着眉说:“很冰。” “咳,咳咳”柳下溪一边咳嗽一边伸出左手抓住清荷的手腕,笑道:“没事,烧退了。” 清荷瞪了他一眼,把粥瓶抢过来,“先别吃东西,我们直接去医院!” “啊?!”柳下溪愕然地看着自己空空的右手。他很饿,想吃东西,粥瓶居然被清荷抢走了。不知道清荷煲的是什么粥,很想吃啊。为了自己的早餐,向清荷解释道:“昨夜看过医生,只是小感冒而已,打了针也吃了药很快就会没事。” 清荷把粥瓶放好后,开着车抿紧嘴不理他。 “清荷!我很饿。”柳下溪眼巴巴地盯着粥瓶。没看到粥瓶之前不觉得饿,看到后才发现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难得柳大哥服软,绷着脸的清荷“噗哧”笑了。他为难了,给柳大哥吃吧,去医院检查身体不能吃东西;不给他吃吧,瞧他饿得可怜。 不想去医院的柳下溪见清荷的状态变软了,立即放柔声音说:“清荷,我累了,想回家休息,睡一觉……咳,咳咳……” “去医院!别小看了感冒。”大清早的路上也不塞车,清荷开车很快,拐一个弯医院就在前面。 在医院折腾了一个半小时,医生得出一个已知的结论:柳下溪只是感冒了。给他开了一点药,吩咐他注意保暖,不要吃辛辣的食物,好好休息。 乘清荷去取药,柳下溪揭开粥瓶盖一看,香喷喷绿幽幽的皮蛋粥,可惜有点凉了。吃完粥后难受的胃肠舒畅了。清荷回来见他把粥瓶洗干净却没抹嘴,嘴角还留有绿绿的粥痕,样子特别搞笑,不由得别过脸去偷偷地笑了。 柳下溪注意到了,颇有些尴尬,连忙用手背擦嘴。 上了车后,清荷忍不住放声大笑。 柳下溪佯装恼羞成怒,扑过去拧他的两只耳朵。 清荷吃痛,冲他张嘴呲齿。伸出双手抓柳下溪的头揉搓他的头发。 柳下溪瞄了一下四周,正好无人,脸凑过去打算给清荷一个吻。“咳,咳咳”咽喉痒得难受突然咳嗽起来,这一次有少时的痰溅出,很不幸地溅到清荷脸上。 “对不起。”柳下溪脸红了,尴尬地掏出手拍准备给清荷擦脸。 “你呀!”清荷的右手捏成拳头轻捶他的头。“想要咳嗽快点好,一定要把积在喉咙里的瘀痰咳出来才行。”说完这话,他双手抱住柳下溪的头,嘴凑了过去吮,吸着他的唇。 柳下溪的嘴本来紧抿着,担心会继续咳嗽,脏脏的痰不小心跑出来。 清荷的吮,吸很有力,吸得他的嘴不由启开。相处多年,清荷常跟他练吻、技,经年累月熟能生巧,这吻,功练出来跟他柳下溪不相上下(聪明的清荷混了多年总算出师了)。 牙齿被舌清洗了,口腔的皮蛋粥加甜蜜的津,液加工调和变得甜而腻人。 大力吮,吸,舌根像要被连根拔起。 这吻极具掠夺性,炽热中带有狂野的味道。 柳下溪第一次承受清荷这种猛烈攻击,多少有点措手不及。 吮,吸,吮,吸, 柳下溪的呼吸粗重起来,身体很疲倦,精神却异常亢奋。 心动,情动。 欲,望从体内涌出。 双臂无意识地揽紧清荷的腰,把他往座椅上按。 吸,吸,吸,越吸越深。 有什么东西被这无比强大的吸引力从咽喉里跑出来。 柳下溪的心“咯咚”狂跑。 难道是堵在嗓子里的“瘀痰”?这个想法从他脑子里掠出,他那亢奋的身体立即被浇了冰水,被封冻了。 成功了!清荷立即推开他,打开车门吐出一大口带有黑色的痰块。伸出右手张开五指示意柳下溪给他拿矿泉水过来。 漱口,清理口腔。 清荷张开嘴拼命呼吸。刚才吸得太忘我,忘记用鼻子呼吸差点窒息了。 刚才清荷吻他不带情欲纯粹是为了吸痰?被清荷吻得有身体反应,忘记身在户外的柳下溪觉得自己很丢脸。 “柳大哥,你也漱漱口吧。还很难受吗?”清荷眨着双眼,不解地看着脸呈猪肝色表情很僵硬的柳大哥。不由得伸手抚摸他的额头,触手处温度有点高,难道又发烧了?上下打量着,目光落在他嘴上,那嘴因刚才的吮,吸变得红润饱满。眼睛一亮突然明白过来,面孔不由得泛红了。扭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周围没人。心想:柳大哥的那东西是不是积累太多,起反应了,挺着难受?左手偷偷地抓过去……噫?猜错了,没起来。 “清荷,我们回家吧。”他没料到这个动作更令柳下溪大受打击。 回到家,清荷打开门笑着对他说:“柳大哥,你不咳了。” 果然没有再咳咽喉也不痒了。“等我,我去洗个澡。”柳下溪笑了起来,低下头轻吻了一下清荷的面颊。 清荷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右手手指弹了一下他的面颊,嗔道:“洗了澡,乖乖睡觉去!我去买点清淡的食材回来。” 柳下溪失望地问:“你要去菜市场?” “去超市。” “你先睡一觉,我做好饭菜叫你。” 清荷已经听说鲍禁被杀的案子有进展了,柳大哥也没生大病,需要好好休息。心情很好,盘算着做一些即美味又有营养的东西给柳大哥补脑补身体。 等他买完菜回来,洗干净猪腿骨加一些参根煲汤配萝卜,再煲只药膳鸡熬汤。盘算着再弄一个豆腐瘦肉汤,炒一盘青菜。配好菜后跑去卧室看柳下溪有没有乖乖睡觉,走到卧室一看。奇怪,床空着被子还好好地叠着,柳大哥人呢?厕所还是浴室?厕所也没有,跑到浴室一看。惊呆了,莲蓬花洒喷着热水,柳大哥闭着眼睛光着腚儿坐在角落里。 “柳大哥!”清荷冲过去关掉花洒,用干燥的大毛巾把柳下溪包起来,大声叫喊,用力摇着他。 “啊?怎么了?”柳下溪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诧异地看着清荷。“糟糕,刚才睡着了。” 清荷长长吐出一口气,刚才他吓得半死,“我还以为你昏了过去。” 柳下溪笑道:“怎么可能。”他拂去脸上的水,抓着清荷的肩膀站起来。刚才冲澡,在热水的淋浴下,身心放松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清荷的衣服也被淋湿了,洗了一个澡回到卧室见柳下溪真睡了,这才安心地回厨房继续做他的药膳大餐。时间过得很快,晃眼功夫就到了中午。清荷用盘子装好饭菜、汤,打算端去卧室给柳大哥吃。 他家的门开了,夹着一团冷空气跑进来两个不速之客。 柳家老三和齐宁来了,他们身上裹着厚厚的大衣,齐宁背了两个大包,压得腰直不起来。看来他们连家也没回直接过来了。 “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好香。清荷,想死你的菜了。”柳逐阳脱掉外套,笑眯眯地接过清荷手中的托盘。 第113章 番外倒霉的柳下溪-02 就在柳逐阳伸手前的一瞬间,清荷的身子旋转九十度刚好扭过他。他右手稳稳地托着盘底,左臂挡开三哥的爪子,笑道:“三哥,你们回来了。对不起,想吃饭自己去厨房盛,这份饭菜是给正在生病的柳大哥吃的。”一边说他一边快速而轻飘地移动脚步朝楼梯奔去。 柳逐阳追在清荷身后惊讶地问:“老六生病了?什么病?” 齐宁放下行李脱掉外套,笑着调侃道:“哈哈,柳下溪终于被清荷你做了?!第一次玩得太猛,精力耗损太大过度体虚起不了床?” 清荷回头恶狠狠地瞪了齐宁一眼,心想:齐哥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见清荷不辩解,齐宁自作主张地默认这一不存在的事实。他朝柳逐阳使了一个眼色,暗示他清荷托盘里的饭菜才是精华所在,要他去抢。 柳逐阳听了齐宁的胡说八道之后眼睛睁得老大,好奇地问:“你成功了?” “成功什么?”清荷不高兴地反问。暗想:柳大哥感冒是因救人、帮人加上这几天过于劳累才令感冒加重却被这两人歪曲成这样。厚脸皮的两位大哥!各自关上房门发生在床上的事能拿出来随便侃么?你们的脑袋里不能装一些干净的事么? 成功地把清荷拖在楼梯间,落后的齐宁悄悄地来到他身边,伸出右手乘清荷晃神之际快速夺走他手里的托盘。清荷察觉后立即扑过来夺,齐宁却把托盘递给了柳逐阳。 柳逐阳跟齐宁的合作很有默契,二话不说端着在手的托盘跑到客厅里坐下。先揭开汤盅的盖子,非常香,乘口水还没流出来时用汤匙舀了一勺,试了一下味道,“啧啧”咂舌。 清荷看到这一幕生气了,一边反肘攻击齐宁一边恼怒地吼道:“三哥、齐哥!厨房有饭菜别抢柳大哥的!” 齐宁不接招,错步躲开他的攻击。 清荷一击没中,左脚一拐朝他踢过去。 齐宁根本不当一回事,嬉皮笑脸地道:“我去看看生病了的柳老六。”他猫着身双手抓住楼梯的扶手上,双腿笔直后抬,靠腕力、腰力扭动下肢越过楼梯扶手,旋即脚尖垂直向上,以双手为支点来了一个飞鱼倒跃,双脚稳稳地踏上了二楼小走廊。 “齐宁,不要去。别打搅柳大哥休息!”清荷奋起直追,但慢了齐宁几步。齐宁的速度极快转瞬间推开卧室的门闪进去把门给反锁了。 邹清荷嘴角一弯,暗想:哈,这难不倒他,口袋里有钥匙。 齐宁闪进门后背靠着门,侧耳听到门外有钥匙转动锁孔的细小声音。他的右手立即反拧门锁,左手抖动了两下,一条金属链子落在手心上。他奸笑着用这条链子把门锁给拴了起来。 清荷虽然把锁打开了,这门还是进不了。他怕把柳下溪吵醒,没有大声叫门。想不明白齐宁反锁在房间打算做什么,从门缝往里瞧,可视面太窄,看不清齐宁的动静。 齐宁盘着双臂微垂着头轻笑,用力嗅了嗅,卧室内没有异味。室内的大床上柳下溪安静地躺在床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不由得轻笑起来,呵呵,睡得很熟,有人闯进来也没被吵醒。柳老六,你丧失了警惕性啊。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仪器,脱掉棉拖蹑手蹑脚地在室内转了一个圈,盯着仪器的小屏幕没发现异动。室内非常干净整洁一尘染,瞄了一眼角落里的垃圾桶,空的。呵呵,清荷把罪证清除了?手脚真快!他走到床边捏起被子的一角,以为翻开了可以看到总是一本正经的柳老六今个儿的狼狈样。 哪知这床被子却突然迎面朝他扑过来,穿着睡衣的柳下溪从床上一跃而起,以猛虎下山之势朝他扑过来。 齐宁反应非常快,纵身跃到窗前,笑道:“原来你在装睡啊。” “被你们吵醒了。”柳下溪扑了一个空,立即及时收势。因休息不够双腿有些酸软,没有稳稳站住仰身往后跌倒在床上。 齐宁看得出他腿力、腰力不足,嘲笑道:“年纪大了,在床上悠着点,别透支了。等你老了啃不动清荷,小心他抛弃你。” “废话!”柳下溪打着呵欠,捡起掉在地上的被子盖在身上。 齐宁拍了拍靠窗放着的新躺椅,问:“这玩意儿什么时候玩的?” “过年前。” 齐宁毫无形象地斜躺在躺椅上,双手枕着脑袋望着窗外轻声说:“你得的是心病吧。” 柳下溪一怔,过了半晌才问:“什么心病?” 齐宁的头扭了过来,看着他不满地说:“别跟我打马虎眼,你我算得上是知己、朋友、亲人,有什么事可别瞒着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帮。” 柳下溪轻叹了一声,“谢谢。” “甭客气。你认为这次的连环凶杀是冲着你来的么?担心清荷被连累?” 柳下溪反问:“你听谁说的?” “你甭管。把这事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 “你收到风声了?”柳下溪起床,走到门口拿下拴在门锁上的金属链子。他猛地打开门,正贴着门偷听的清荷见机快,迅速闪身往后退一步站稳了。端着汤盅跟清荷一起偷听的柳逐阳手一抖,半盅香气四溢的温汤倒在柳下溪的睡衣上。 “三哥……”柳下溪叹气。 柳逐阳眼角一挑,立即扯着清荷的手腕往后退,“我们重新给你端碗热汤过来。” 齐宁笑道:“你病得不轻啊,居然没闪开。如果逐阳是你的敌人,你的小命没了。” 柳下溪没理会他,从衣柜里拿出睡袍去浴室换衣服。无意中抬头扫射着镜面,看到自己的脸色很憔悴,眼圈泛青眼内布满了血丝。苦笑了一下,双手轻拍面颊。振作起精神回到卧室,看到齐宁小声跟人通电话。 结束电话,齐宁严肃地看着柳下溪,认真地说:“把门关上,我有事跟你说。” 柳下溪的眉头拧了起来,依言关上房门,坐在床上直视齐宁,问道:“什么事?” “你在国外得罪过什么人?” 柳下溪十指梳理着头发,沉吟了一下,摇着头说:“应该没有。” “国外有黑市网站悬赏买你的命。我们查不到买家,听说这单子悬了半年没人接,最近有人接手了。你要小心!” “单要我的命?” 齐宁点头,问他:“会不会跟马来西亚的事有关?” 柳下溪想了一下,摇头,“应该与那次的事情无关。”如果跟关丹发生的事相关,对方目标不可能是自己,有危险的是清荷。 “先说说你这次遇上的案子吧。门头沟区发生的凶案,你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凶案现场。” 柳下溪点头,接着往后倒,靠在床头双臂圈在胸前,叹了一口气说:“这起连环凶杀案给我的感觉很不协调。疑问太多,凶手行凶把人命当成儿戏像是在进行某种演习。被杀的被害者与凶手并没有很深的牵扯,被害人之间彼此的联系点是近似的时间在同一狭窄的区域里。邵帆故意假扮女声给我打了一个求救电话真正的目的不明。”他把这案子从头到尾细说给齐宁听。 清荷搬来了小茶几,和柳逐阳一起给大家端来了饭菜,把餐厅移到卧室。大家一起边吃边听柳下溪述说门头沟教师村发生的命案。 听完整件案子的来龙去脉,清荷说:“会不会是邵帆和蓝祥群接下了黑市上的悬赏,打算对付柳大哥你?齐哥,悬赏金是多少?” “八千美金,价格不算高。国外的高手没有兴趣接这种廉价单子。” 第114章 番外倒霉的柳下溪-03 “国外的嫌便宜,国内的未必。”柳逐阳郁闷地看着柳下溪,想不到遵纪守法的老六被人当成了目标。有过被追杀经历的他知道被人当成猎物猎取的滋味很不好受。不愿意看到的亲弟弟遇上危险,心里很烦燥,拿出一支烟叼在嘴上。还没点燃打火机,烟却被清荷夺走了。 清荷眼睛一瞪,对他说:“三哥,不要在这里抽烟,柳大哥感冒了有点咳嗽。你也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是,是是。”柳逐阳摇着双手,表示不会在这里吸了。要他少抽烟?那可不行,他的精神粮食不能断。“老六,就怕对方不真刀明枪上,来暗的。你得提起精神小心应付。”想抽烟不能抽感觉很难受,这了排遣这个,他站了起来主动收拾茶几上的碗筷。可惜他偶尔闪现的勤劳没引起大家的注意。这时齐宁正托着腮垂着头思考门头沟的凶杀案;清荷则抓住柳下溪的左手担忧地看着他。 柳下溪回望清荷微微一笑,伸出右手轻拍他的手背,嘴里说着:“嗯,三哥你说得对。清荷,三哥,我问你们:如果你们是杀手,想杀掉目标会采取什么方式?” “我吗?”柳逐阳眉梢高高吊起,打了一个响指说:“假装成路人走到你身边,乘你没防备给你来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 清荷没立即回答,问齐宁:“齐哥,你是什么时候收到消息的?” “今天早上。”齐宁抬头看他。他们的情报网很广,却还没细到会去关注悬赏金低于五万美金以下不涉及军政要员的个案。这一次也是巧合,他手下的一位情报员认识柳下溪,凌晨时浏览黑市悬赏榜时无意中看到他的名字,打探消息后核实了资料便立即通知他。他这次的大假放到正月十五,本想和逐阳玩到十四号回来,突然收到这个消息立即返回北京。途中曾打过柳下溪和清荷的手机,可惜他们的手机都已经关了。打电话去市局一问,得知他已经回家便和柳逐阳直接来他们家了。“下溪,我认为这次门头沟的凶杀案应该跟悬赏金关系不大,敢在黑市上接下任务的都是杀人专家。邵帆和蓝祥群太业余了,行凶的手法粗糙没有技术含量。职业杀手如果从国外来需要调查你的情况,回忆一下最近有没有人突然接近你。” 柳下溪捏着下巴想了想,“最近的确有被人监视的感觉。在门头沟时,我以为是蓝祥群,经过调查后发觉监视我的另有其人。不过,监视者一直没显身。这两天监视的视线消失了。对了,你确定接下悬赏金的人来自国外?” “嗯,”齐宁点头,“外号叫‘锋刃’,在欧洲很活跃。年龄不详,成功率有50%,算是二流杀手。他接手的单子金额在一万美金上下浮动,在道上小有名气。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擅长使用刀子,喜欢背后或者侧面偷袭,是一个卑鄙的家伙。” 柳下溪笑了。对方的目标不是清荷,他沉闷的心情得到舒缓。用刀的人需要接近目标,既然对方不是有远程杀伤力的狙击型神射手解决他就不难。他相信自己在近身搏击方面不会输给别人,有信心抵挡暗杀。 清荷咬着嘴唇一边听柳下溪与齐宁的对话,一边在思考,这时他抬头对柳下溪说:“如果我是锋刃,会先观察柳大哥一阵子不急着动手。然后出一笔钱请本地的小混混找柳大哥的碴子,再跳出来为你们排解纠纷,借此接近柳大哥套上交情找出你的弱点再动手。或者乘你跟小混混闹纠纷时迅速动手,事后逃离现场。” “为什么你要借小混混闹事?” “锋刃是外国人,他的长相可能会引人注目,直接找上你容易泄露行踪。做这种事符合他卑鄙的个性。” “说得没错。”齐宁和柳下溪异口同声地大笑起来。 “去!”柳逐阳站起来把空碗残碟送到厨房后独自坐在客厅抽烟。清荷从卧室出来泡茶,给他递了一杯。见他闷闷不乐,知道他为柳大哥担心,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说:“三哥,对不起。先前误会你们了。” 柳逐阳眼角上扬,噘着嘴问:“误会什么?” 清荷嘴一歪,偏着头说:“误会你们没心没肺抢夺柳大哥的饭菜。其实齐哥怕我担心,打算支开我单独跟柳大哥谈那事。” 柳逐阳摇动挟着香烟的手指,“你错了!姓齐的怕你们家被专业人士入侵装了监视窃听器。要我故意找你的碴麻痹监视者,他好借机搜查你们家。” “噫?我没有看到齐哥搜查所有的房间啊。” 柳逐阳得意地说:“他带了电子搜查器,听说那个搜查器可以自动搜索两百米内的异常信号。他背包里有电子干扰器,不信?你试一试电视和你的手机看能不能使用?” 清荷立即站起来打开电视,电视在闪屏每个台都是雪花在跳跃。试了一下手机,根本没信号。 “清荷,想做掉老六的人如果知道你跟他的关系,有可能会先对付你,千万别大意。姓齐的跟我提了一下,希望你这段时间别去上班去老太太家里躲一阵子,等抓到人再说。” 邹清荷没吭声。不可能不去上班……虽然不愿意见到自己留在柳大哥身边危及他的安全,却也不喜欢有危险就逃避的作法。到底是谁买柳大哥的命?他越想越愤怒,捏着拳头猛沙发扶手,咬牙切齿地道:“得想个办法把人揪出来!” 柳逐阳安慰他道:“齐宁他们会想出办法的。” 清荷愁眉苦脸地说:“柳大哥有心病,心病不消除对他很不利。” “心病?什么心病?”柳逐阳想起先前躲在门外偷听,齐宁也说过老六有心病。他没觉得老六有什么心病。 “去年我在马来西亚受伤的事给柳大哥心里留下了创伤。伤好后我自己没当一回事,没想到柳大哥上心了。那段日子累积的工作太多没时间跟他多相处,随后我又到国外出差了几个月,等我回来后发现他的情绪特别容易焦躁,常常……”等他从国外回来,柳大哥特别亢奋,每天都缠着他做上好几次;平时在家或者出外,视线总是围绕着他转;他在书房工作时,柳大哥也会跟着去书房呆呆地坐上好几个小时;就连去厨房做饭吃,一向不喜欢进厨房的柳大哥会突然跑进来无缘无故地紧搂着他不放;有时半夜突然被柳大哥的梦呓给惊醒(以前的柳大哥睡着了不做梦的),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现在。 柳逐阳笑了,“没事,没事。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老六抗得住压力!” 把自己的私事说出来,清荷有些不好容易,觉得脸在发烧。 知道清荷脸皮薄,柳逐阳拿出自己的私密事跟他分享,“我跟姓齐的也是这样,经历过危险后做那种事特别疯狂特别有感觉(其实他们没经历危险时也很有感觉,谁叫他们聚少离多!)。齐宁也特别听话,要他怎样就怎样(除了不肯被他上)。”他知道在老六心里清荷的分量多过他这个亲哥也超越了他本身本体,清荷受伤痛在他心里。他认为担心情侣的安危算不上心病,这是人的本性。“不为自己的另一半担心,那还叫情侣么?” 清荷赫然,捏着自己的鼻子不说话了。没错,知道柳大哥感冒自己也很焦急担心……。 卧室里,齐宁抬头看着柳下溪,问他:“这件事让清荷知道好么?” 柳下溪耸了耸肩,笑道:“瞒着他,他会更担心。” 齐宁摇头,“我不想把逐阳和清荷扯进来。希望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把事情解决掉。” “你啊,别小瞧了三哥和清荷,他们有能力自保。” “得了吧。清荷勉强可以自保,你三哥惹事比自保的本事大。” “说话别那么大声,小声三哥听到找你的碴。” 齐宁笑了起来,话题一转说:“我们主动诱对方现身,早点把这事解决。” 柳下溪倒在床上沉思。齐宁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思考。 时间慢慢地消失……柳下溪突然坐了起来笑道:“嗯,好,我们设一个陷阱吧。我们合作,以我为饵,你来伏击。我们首先把暗杀者引到人迹稀少的空阔地带……。” 清荷跟逐阳端着四杯热茶进来,听了柳下溪的话,忍不住插嘴道:“现在天气冷,户外设伏环境对我们也同样不利。杀手穿着厚重的大衣可以隐藏武器,如果对方穿着一身白衣服伏在外面,我们会以为是没有融化的积雪,防不胜防啊。”柳大哥的感冒没好,别使病情加重了。 齐宁右手接过逐阳递来的茶杯,左手揉着眼帘,摇着头说:“小邹同志!所谓的设伏、陷阱、钓鱼,需要有几个条件:一是隐;二是屏;三是饵。需要解除对方的戒心,需要给对方错觉,需要给对方甜头。老练的杀手一般能沉得住气,只会在有利于自己的天时、地利才会跳进别人设下的圈套里。他们动手之前会先选好退路,有了一击必杀的把握才会下手。” 柳逐阳不甘心被他们忽略,不满地叫道:“喂,你们也太性急了。” 第115章 番外倒霉的柳下溪-04 齐宁笑道:“逐阳,有隐患就得早点排除,时间拖得越长对敌我双方都不是件好事。我的假期不多了,再说老六感冒生病状态不佳正好是一个诱蛇出洞的好契机。卑鄙的家伙们总喜欢乘敌人呈现出弱势时给予致命的一击。”他的目光落在柳下溪身上,对他说:“老六,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往外跑。伏击地点由我来安排。” 他站起来走到柳逐阳身后,双臂圈着他的肩膀,垂下头下巴扣着他的前额。逐阳的头发蹭着他那敏感的脖子痒痒的,止不住有些心猿意马,调笑低声问他:“怎么,想小黑皮了?” 柳逐阳翻着白眼,伸手捏着他那不安份的下巴说:“姓齐的,老六感冒了还往外跑,对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轻易上钩?” 齐宁笑道:“会上钩的。对方从国外来,签证有时间限制停留的时间不能太长。逐阳,吃过晚饭后我送你去妈那边住不要出门,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柳逐阳没有异议。他对齐宁和老六的联手很有信心,相信他们能顺利地干掉暗杀者,唯有清荷令他担心,问清荷:“你呢?” 邹清荷握紧柳下溪的手,认真地对他们说:“我陪着柳大哥,跟他共进退。” “清荷!”柳下溪对齐宁和三哥使了个眼色。这两人很知趣立即站起来离开卧室并随手轻轻地带关房门。 “清荷,我不能让你冒险。”等他们离开,柳下溪搂住清荷的腰,脸凑过去贴着清荷的面颊,用柔情攻势企图令清荷打消一起去的念头。 清荷不受他的诱惑,偏开头把嘴唇贴在他脸上“啵”了一下随即迅速挪开,双手捧住他的脸认真地说:“我觉得你最近挺倒霉的,没有我这个福星在身边怎么行。我知道齐宁老家很安全,呆在那边令你无后顾之忧,可以让你无所顾忌地往前冲。但我不能这样做,我也是独当一面的男人,想凭自己的力量来保护你,那怕这股力量不够强大甚至可能会拖你的后腿令你受伤,我也绝不退缩不后悔。” 柳下溪一怔,大脑如遭雷击喃喃地重复清荷的话:“……甚至可能会拖你的后腿令你受伤,我也绝不退缩不后悔。” 清荷笑了起来,心想:既然柳大哥的心病是他造成的,那么就得由他来医治了。他缩了缩脖子故意把脸贴近柳下溪的心脏处,竖起耳朵聆听着他那强而有力的心跳,语气轻松地说:“受伤啊,真的很痛很难受,行动不方便觉得很烦人。不过,忍到伤好了之后心里却很高兴,变得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健康。柳大哥,你一定明白我想说的是什么吧。” “明白!”柳下溪笑着揉他的头。“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要跳崖一定要拖着你一起跳,不能把你单独留下来。” “哈哈,没错没错,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跳要好。”清荷爽朗地大笑起来。 柳下溪绊着他一起往床上倒,提醒他,“你明天要上班了。” 清荷非常干脆地说:“我会请假的!”在他心里柳大哥的安全比工作赚钱重要。 柳下溪把他压在身下,直盯着他的双眼。那目光跟火把似的亮,照得清荷心“呯呯”乱跳,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柳下溪俯下身伸出舌尖轻舔他的唇瓣,清荷立即启开唇接纳他的舌入侵。吻着吻着,两人的气息变乱了,摸摸亲亲解不了渴,彼此紧搂着对方在床上扭成了麻花。 清荷抵制住意乱情迷推开了柳下溪,喘着气说:“别闹了,你在生病。” 情热的柳下溪不说话,强行按住他的手臂,狂乱地啃着他的脖子用力吮,吸。 客厅里,齐宁在整理行李箱。闲着无事的柳逐阳蹲在他身后说:“姓齐的,我不赞成清荷跟你们一起行动。” 齐宁翻出两套防弹服搁在一边,笑道:“由他去吧。希望借这一次的事治好老六的心病。” “心病?你是说清荷在国外腿受伤的那件事?” “嗯。去年我们去香港接他们,那时我就觉得柳下溪的情绪很浑浊,丧失了以往的沉稳冷静,给人的感觉有点不妙。原以为等清荷的伤好他就会恢复,没想到一直持续到现在。他啊,脑袋变钝了,拳头失去了纯粹的刚劲,思虑过度丧失了往前冲的勇气。” “你说得太过份了。”柳逐阳不赞同他的话,觉得他夸大其词说话玄乎。 “逐阳,你别小瞧这类心病。如果他只是普通人可能影响不大,但他是刑侦处的副处长遇到事情果而不断必受其害。打个譬如:如果你被人胁持,对方拿着一把刀子比划着你的咽喉,用你来要挟我甚至刺伤了你,我手里拿着枪不会胡思乱想,毫不犹疑地对准此人的眉心开上一枪,然后给你疗伤。如果被胁持的人是邹清荷对方拿他来要挟老六,换成是以前老六会冷静地判断形势找准机会击中对方持刀的手腕再解救清荷。但现在的老六看到清荷流血肯定没胆子果断地出手,平白地错失机会等事情变得无法挽回时再来后悔。退一步说,就算被胁持的人不是清荷他因杂念过多而迟疑不决,这可不是好现象。你别担心清荷,他有很不错的判断力,不需要你们继续护在身后小心保护着。再说,他也是成年人了,需要确立独立自主的信心。” 柳逐阳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不爽,觉得齐宁对他不如老六对清荷那么上心,嚷道:“那我也要跟你们一起行动!” “噫?!千万别!”齐宁陪着笑涎着脸讨好地道:“我只是说说而已,您要真是有个小病小伤的(指着自己的心脏),我这里会痛得死去活来。”他觉得自己嘴太多,居然蠢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话说尽,终于哄得柳逐阳打消了要一起行动的念头。 神采奕奕地清荷从楼上跳下来,跑到他们面前问:“三哥、齐哥,今晚你们想吃什么。” 柳逐阳站起来背着双手围着他转了两圈,盯着他那双出水的大眼睛瞅了几眼,目光落在他那红润散发着光泽的嘴唇上,取笑道:“哟喝,刚滋润过了?瞧您开心得找不着方向。” 清荷恶狠狠地瞪着柳逐阳,再胡说八道只做萝卜白菜给他吃。 齐宁看出他无言的威胁,笑着伸出左手捂住了柳逐阳的嘴,问清荷:“老六呢?怎么不陪你一起去买菜?” “他睡着了。” “我陪你去买菜,从现在起你跟老六别单独行动。” 清荷点头,“好,我们不去菜市场,就在下面的超市买点菜。” 齐宁给了他一件防弹服要他换上。 柳下溪并没有睡着。他觉得困扰自己的感冒好了,在床上小憩了片刻,起身到楼下的客厅。客厅里只有三哥坐在沙发上抽烟。 见他走过来,柳逐阳打量了他一番,觉得他不像重感冒的病人,说:“老六,你得学会装病,不然骗不倒人。我说你啊,在国外惹上谁了?” “不知道。”柳下溪也是一头雾水。他只出过两次国,想不起谁会悬赏买他的命。这时清荷跟齐宁提着菜进来,听了他们的谈话,清荷拍头,突然说:“柳大哥,会不会是那次去英国培训惹上了谁?” 柳下溪和齐宁同时一怔,对视了一眼。齐宁点头:“我去查查。” 柳下溪想不起那次经历的细节,犹疑了一下说:“过了很多年,对方不可能忍到现在才找我的麻烦。” 齐宁想了一下说:“这事难说。他们要查到你的身份也不容易,花上几年才找到你的下落也算正常。你别多想,今晚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我们明天分开行动。” 吃完晚饭,齐宁送柳逐阳回父母家去了。他走的时候把电子干扰器关上了。 柳下溪打电话给局长多请了三天病假,局长很大方地准了他的假。 第二天柳下溪六点起床,美美地睡了一觉后精神很好。他在健身房活动了一下身体,惊喜地发现感冒已经好了。 “柳大哥,你的手机有留言。”清荷打着呵欠,手里拿着他的手机出现在门口。 手机里有一通齐宁的留言:你们的车被人动了手脚装有追踪器,开逐阳的车出门!地址…… 柳下溪立即回复留言:不换车,我打算将计就计引对方跟踪。 齐宁回复:我会派人跟在你们车后,小心点,记得穿上防弹服。 清荷问柳下溪:“怎么啦?” “我们的车上被人装了追踪器。” 清荷惊讶地问:“什么时候装的?” 柳下溪询问齐宁:能查出是什么时候装上的追踪器吗? 齐宁的回复来得很快:从追踪器上的灰尘来看,大约有一个星期了。你和清荷的车上各装一个追踪器,都贴在备用车胎的内侧。 柳下溪问:有窃听器吗? 齐宁回复:没发现。 第116章 番外倒霉的柳下溪-05 柳下溪的左手勾住自己的下巴右手持着手机,齐宁没有继续发短信过来。他暗忖:没想到就连清荷也被对方盯上了,幸好对方先进行观察没有急着动手,否则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对方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柳大哥,我去准备早餐。你想吃点什么?”清荷问他。 柳下溪的视线落在清荷脸上,见他精神很饱满,微笑着说:“饭。” “好。我来做饭,你去准备行李。”清荷爽朗地应道,他嘴角带笑,视线紧盯着柳下溪。柳大哥在健身房晨练上身只穿了件白色的无袖运动衫,下身是一条黑色的运动长裤,站着的身躯挺得笔直很自然地散发着逼人的气势。他的面庞以及裸,露着的手臂上挂着无数的细小汗珠与麦色的肌肤在灯光的照耀下很有神采。清荷很高兴柳大哥的感冒好了,觉得他今早特别有精神跟前几天相比好象换了一个人似的,想必淤积在他心里的心病也消失了。 柳下溪伸出右臂搭在他肩上问:“笑什么?” “觉得你今天特别帅!”清荷嘴向右边一歪,吐出令柳下溪惊讶的话。 柳下溪一时反应不过来,张着嘴合不拢。他们认识了十来年,彼此没说过这类型的话语。 “快穿上外套别又感冒了。”把心里称赞柳大哥的话说出了口,清荷反而不好意思了,连忙加了一句很没营养的话。 柳下溪大笑起来,拿起搁在一边的外套披在肩上。他冲了一个热水澡,穿上干净的衬衣套上羊毛衫穿上了防弹服,再在外面加上一件高领毛线衣。走进卧室把搁在衣柜上的行李箱拿下来,打开衣柜收拾两人出门的衣物。行李很快收拾好了,他想了一下,把藏在席梦思底下的两把军用匕首翻出来绑了一把在右小腿上,另一把挂在左侧腰间的皮带上。他的目光落在齐宁搁在床头柜上的电子信号搜查器,走过去拿起这玩意儿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细瞧。齐宁设想周到还留下了一份说明书,看了说明书后发现操作起来一点也不难。 “柳大哥,吃饭了。”清荷在楼下叫他。 “马上来。”柳下溪提着行李箱下了楼。 餐桌上的早餐算不上很丰盛,只有三菜一汤配着白米饭。这菜做得跟平常的不一样,没放红通通的辣椒味道清淡了许多。口味偏重且嗜辣如命的清荷吃不惯,为了感冒刚好的柳大哥着想只好牺牲小我,快速地扒着饭菜拼命往嘴里送。 今早的饭菜柳下溪也有点吃不惯。没认识清荷之前他的口味比较清淡,相处多年这口味早就被清荷同化了。不过,他没有清荷那么的严重,对他而言只要是清荷亲手做的饭菜吃起来就格外香。瞧着清荷故意狼吞虎咽的模样,了解他的感受不由得莞尔一笑,拿筷子敲他的头,笑着说:“清荷,你没必要迁就我。天冷吃辣的能促进血液循环。” 没错啊,感冒的又不是他,没必要禁辣嘛。清荷咽下嘴里的食物笑了起来,站起来走回厨房拿出过年前姐姐从老家寄来的罐装辣腌萝卜干。挟一块放在嘴里细细嚼,好吃,辣、香、脆。视线内一双筷子伸过来,他立即出手打掉,笑道:“不准吃!” 柳下溪笑道:“清荷,我只吃一块。” “不可以。”清荷拿走萝卜干,一点也不肯心软。 这时他们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柳下溪的脸色一凝,站起来接电话。电话是小区的门卫打过来的,告诉他有快递包裹送到。 柳下溪想了一下说:“请先帮我代收,等一下我过来拿。” 吃完早餐,在柳下溪的监督下清荷加穿了防弹服也藏了匕首在身上。出门前清荷从包里口袋里拿出两个雪白的口罩,给柳下溪罩在口鼻上,笑着说:“怕你不会装病,先用这个遮一遮。” 邹清荷拖着大行李箱跟柳下溪一起进车库。在他的掩护下,柳下溪拿出电子信号搜查器,屏幕上出现了两个静止的光点。当他们把车开出车库到了小区门口那屏幕上的其中一个光点也跟着一起移动。柳下溪停下车,微笑着跟门口的保安打招呼。 “您的包裹。”保安递给他一个小纸箱。 清荷从柳下溪手里把小纸箱接过来,一看贴在箱子上的快递单字迹含糊不清,看不出是谁寄来的东西。他瞄了一眼电子搜查器的屏幕脸色大变,那上面增多了一个红色光点。他掂了掂纸箱的重量,约有一公斤重,忍不住跟柳下溪说:“这里面会不会是定时炸弹?” “清荷,你想到哪里去了?”柳下溪笑着摇头。他刚才看过快递单,知道这家有名的传递公司对物品检验很严格,没可能会递送危险物品。不过他也不敢大意,拿着纸箱下了车走到附近无人的花坛前,把纸箱举到耳边细听,没声音。 递给他包裹知道他是刑警的小区保安,见他慎重地把箱子搁在花坛上,戴上手套拿出匕首挑开封箱胶纸,便好奇地走过来问:“怎么啦?” 戴着口罩遮住大半张脸的柳下溪微笑道:“担心有人恶作剧。” 箱子打开了,银灰色的邮件袋上搁着一张套在卡袋里的桃红底色俗气卡片。这卡片烫金贴银,正面是一根金色的箭上插着两颗烫玫瑰金的心,下面用中英文书写着“情人节快乐”;卡片的反面是漂亮的钢笔字写着:“柳下溪情人节快乐”,没有留下落款人与日期。 保安羡慕地说:“您女朋友真浪漫。” 柳下溪磨牙,想不出是谁在恶心他。他把这张卡片丢在一边提起邮件袋摸了摸,里面有长条形、圆形的东西。他挑开邮件袋的封口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一堆古怪的玩意儿立即滚了出来。其中有一长串大颗的圆珠子,还有那仿人体某功能的带电的长条棒状物处于充电状态。瞧着它们,他隐藏在口罩后面的脸一时青一时白。跑过来瞧热闹的保安认出这些东西的功用,扭过脸偷笑。幸好柳下溪脸上戴着的口罩盖住了他的难堪。 这都是些啥啊?他不是笨蛋也不是清纯的在室男,虽然没使用过还是能认出这些东西是情趣玩具。他弯下腰把这些东西收拢在纸箱里,包括那张卡片一起毫不留恋地丢进附近的垃圾桶。 坐在车上从车窗往外张望的清荷没看清这边的情形,等他上车后问:“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柳下溪扬起右手拍打他的头,耸了耸肩,“没什么,不知道是谁搞的恶作剧。”他从车后镜看到走回门卫室的保安跟同事绘声绘色地说笑着,同时对他们这边指指点点。 车开到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披着陈旧军大衣的齐宁在路边朝他们招手。等他上车后,清荷惊讶地问他:“齐哥,你怎么在这儿?” 齐宁落座后立即说:“有点不放心,决定跟你们一起走。小邹,你来开车。老六,坐在后排来,我有话跟你讲。” 柳下溪跟清荷换了位,问他:“情报有出入?” 齐宁笑了,“老六,你的直觉还是那么令人憎恶。没错,一刻钟前我们的情报员发现有关你的悬赏突然从黑市消失了。这个现象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我们暗中调查被对方察觉,悬赏者主动取消了杀人委托;二是这笔交易潜入水底,某位有十足把握的高手与悬赏者接洽过了,在悬赏者眼里你等于死人觉得没必要继续悬赏。” 清荷插嘴说:“悬赏金不高,高手肯接单吗?” 齐宁苦笑道:“小邹同志,职业杀手个性不一样杀人的目的也不相同。一般分为两类:一类是为了钱而杀人,另一类是为了杀而杀人。后者又可以分成数种,其中有专门喜欢猎杀难杀的人。对这类人来说,猎杀一只装饰华丽的兔子与猎取一头凶狠勇猛的豹子所获得的快感绝对不一样。” 柳下溪的眉头拧在一起,摘下口罩拿在手上旋转,被人当成猎物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就算除掉受钱诱惑前来杀人的杀手,只要悬赏者不放弃买他的命,这事没完没了。 齐宁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不好,拍打他的肩膀问:“想了一夜,想出了好办法吗?” 柳下溪重新戴上口罩,摇着头说:“没想出具体的计划。”昨晚什么都没想睡得很沉。“今天出门没察觉到有人监视者,也许我们的诱敌之策引不出对方。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着清荷。不用管我,我想跟对方一对一比划一下。清荷,到下一个路口放我下来。我一个人去目的地。” “不行!清荷,别听他的。没有车去我设伏的地方。”齐宁打了一个响指,笑了起来。“没计划不要紧,凭我们几个的临场反应不可能对付不了一个二流杀手。” 清荷问:“悬赏者取消了悬赏,那个叫‘锋刃’的杀手还会行动吗?” 齐宁说:“谁知道!我们不能大意,小心一点不会出错。等出了市区,如果有陌生的车辆咬在我们车后,表示对方开始行动了。” 第117章 番外倒霉的柳下溪-06 清荷不习惯戴口罩,觉得戴上它说话和呼吸都很不方便,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把它扯下来放进口袋里。接着长长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扭头对齐宁说:“换成我是杀手不会直接跟在目标人物的车后,这样做很容易暴露自己。再说锋刃来自国外未必有车代步。” “你认为我们的设伏诱敌计划很难成功?”齐宁笑着反问。 清荷沉吟了一下,摇着头说:“我不知道,无法下结论。” “你的看法呢?”齐宁瞄了一眼身旁拧着眉头闭上眼睛背靠着车椅假寐的柳下溪,打算反肘拐他一下,被柳下溪察觉伸掌挡住。 “难说。我不了解对方的个性,无法推测其行为。”柳下溪的心情有点烦燥。他被那个恶心的快递包裹影响了情绪,强迫大脑别去想那件事,告诉自己那只是无聊人士的恶作剧,最佳的处理方式是无视此事。但理智不听使唤忍不住猜想那些东西是谁寄来的,目的是什么?他丢弃纸箱时顺手把上面的快递单撕了下来,有快递单在手上只要用心去查很容易查到寄件人。他的大脑快速运转核对自己所认识的人最后得出结论:没有谁会跟他开这种乱七八糟的玩笑。他自从当上刑侦处的副处长,认识他柳下溪的人都知道他从不亲自收取包裹,都是请门卫签收,打开包裹时必有第三人在场。他怕这些包裹中夹带了金钱与贵重物品,有人暗中向他行贿。如果寄件人知道这一点还寄那些东西来是想让他出丑吧。 齐宁不知道那段小插曲,以为柳下溪静静思考对策。他微眯着眼睛伸手挠着自己的下巴,脸上挂着不以为然的表情阐述自己的看法:“我的看法跟你相左,对方一定会行动。监视了你一个星期也没找到下手的机会,不可能继续悠闲地监视下去。一般而言杀手跟雇主有约定的时间限制,不容许无限期地等待机会降临。”他从大衣的内口袋里拿出几张纸张,抽出其中有图案的一张递给邹清荷,对他说:“路线图。”接着又把其余的纸张放在柳下溪的大腿上,说:“先别管对方会不会上当,你先熟悉一下资料。” 邹清荷接过来路线图一看,目的地是西山滑雪场,路程约一百二十公里。他惊讶地眨着眼睛,重复看了多次路线图。他原以为齐宁会找一个人迹罕见的偏僻地方,想不到是滑雪场。心想:在公共场所设埋伏等敌人上钩不太好吧?他扭过头问齐宁:“去滑雪场会不会惊扰其他人?” 齐宁从口袋里掏出墨镜戴上,摇着手指说:“不会!据我观察过了初六到滑雪场玩的人不多了。毕竟趁寒假去滑雪的人潮随着假期结束会逐渐减弱。” 车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清荷静下心来想了想,觉得齐宁的这个安排比较合理。如果他们突然跑到人迹罕见的地方引对方上钩反而不自然,不如打着滑雪玩乐的招牌引对方到滑雪场。他看了一下油表上的指数,油不够开不到目的地。“齐哥,我们没准备滑雪用具。我要先去加点油,你跟柳大哥买东西去。” 齐宁说:“不用买,滑雪场有租的。” 到了加油站,柳下溪去上厕所没想到齐宁跟在他身后替他守门。齐宁那副尽职保镖的样子令他哭笑不得。暗想:齐宁,你这样子怎么引对方上钩?他解决了内急,洗完手走出来对着门神齐宁当胸来了一拳。齐宁纵身后跃令他的拳头落空。 “我说齐宁,你也得留给我一点私人空间吧。” 跟他保持了安全距离,齐宁摘下墨镜,促狭地眯着眼睛冲柳下溪笑道:“你别怪我,找你三哥抱怨去。他命令我要寸步不离地盯着你。” 柳下溪无话可说,三哥和齐宁的好意他心领了,却有损他身为有担负男人的自尊心。他迈开脚步快速往前走,想跟齐宁拉开距离。没想到迎面一辆黑色跑车没减速直接冲进了加油站,他急步后退与齐宁并排站在一起,警惕地注视着这辆黑色跑车。 “嘎,嘎嘎”刺耳的刹车声,跑车停下了。四扇车门分别打开走下两男两女,其中一个穿着蓝白双色滑雪服略有点肥胖的青年扬声问他们:“嗨,哥们,厕所在哪里?” 柳下溪朝身后指了指,“后面。” 齐宁打量了一下他们四人,得出结论:这只是几个普通人。 车加满油后,柳下溪坐在驾驶室把清荷换了下来。出了市区,公路上行驶的车辆减少了。柳下溪开车不快,在加油站遇上的那辆黑色跑车很快超越了他们。 齐宁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一通留言。看完后他的脸色阴沉下来,右手捏成拳“嘭”的一声砸在沙发上,沙发砸出了一个洞。 坐在他身边正在研究西山滑雪村资料的邹清荷惊讶地看着他,问:“怎么了?” 齐宁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逐阳”。 “三哥怎么了?” “他逼着老黄开车送他到西山滑雪场。” 清荷的嘴成“O”型,问他:“地点是你告诉三哥的?” 齐宁单掌捂住了脸,垂头丧气地哀号:“我没说。逐阳答应过我不乱跑不惹事,有我妈盯着他,我以为他会乖乖地呆在家里。” 柳下溪笑了起来,说:“齐宁,以三哥的个性这种结果你应该早料得到。” 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他们来到西山滑雪场外围的停车场。齐宁先下车,看到加油站遇上的那辆黑色跑车也在。他围绕着这车转了一个圈,戴上手套轻敲车头盖,摇着头说:“这辆庞蒂亚克被不懂得爱惜的主人糟蹋了。” 柳下溪从车后箱提出行李箱,清荷跟在他身后四处张望着。这停车场没停几辆车,游客非常少。四周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有些刺眼。柳下溪瞧他眯着眼睛张望,掏出一副墨镜给他戴上。 这副墨镜尺寸不合总往下掉,只能勉强地挂在鼻梁上,模样儿特别逗。柳下溪瞧着他心情变得很愉快,嘴角翘了起来。 清荷缩了缩鼻翼,左手扶住镜框不满地瞪着他,嘴里说:“我们先找住处吧。” 有备而来的齐宁掏出一串钥匙丢给清荷,“别担心,已经预订了出租屋。这里的服务员会负责把行李送到出租屋。时间还早,可以先滑会儿雪。” 柳下溪的视线落在齐宁身上,问他:“三哥什么时候到?” 齐宁看了一下表,“他比我们迟一个半小时出门。我在这边等他,你们去玩吧。” 有人过来接他们的行李,齐宁给柳下溪打了一个手势,暗示来人是自己人。 肚子饿了,清荷嗅了嗅闻到烤玉米的香味。寻着香气跑到停车场大门附近的小吃店,买了几只烤玉米与热乎乎的玉米面煎饼过来分给大家吃。 从停车场到滑雪场有一段路程,门口有马爬犁、狗拉爬犁出一点钱可以载他们去滑雪场。邹清荷没坐过,很好奇围着转了两转。柳下溪知道他想试一试,抢先坐上了可供数人乘坐的大马爬犁。清荷付了费也跟着坐上来,柳下溪对他说:“可以自驾,想试试吗?” 清荷没信心驾驶马,兴奋地对他说:“你来。” “好。”柳下溪客客气气地请马爬犁的主人下去,移到前面左手抓着疆绳右手握着马鞭,大声吆喝:“得儿,驾!”健壮的枣红马甩开蹄子动了起来。 柳下溪对着半空挥动马鞭,枣红壮马由慢跑变为快跑。一阵助跑过后,柳下溪面对空阔的雪地抽了几鞭子在马背上,这匹马便四肢腾空,一起一落之间非常有节奏感。它后蹄弹起的雪块儿无情地落在邹清荷脸上,很痛。他觉得两耳呼呼传来风声,只见附近的树木,枯草远远地抛在后面,体验着快速运动带来的快感与刺激。 柳下溪毕竟是生手,只知道策马奔腾不懂得需要注意前方的路况,不知道这狂奔的马逐渐偏离了正常的雪道。玩得兴起惊惊险险地避过雪坑与雪包。速度太快,偶尔会避让不及,这飞速奔驰的马爬犁便撞在一个大雪包上,“劈里啪啦”转瞬间爬犁被掀翻了。清荷和柳下溪以不同的角度被抛了下来。柳下溪被抛下的瞬间由于自身运动神经太好,身体反应比大脑还要快,见马儿兀自往前狂奔着,凌空翻转跃上了马背,企图阻止马儿继续往前奔。清荷则在被掀翻的那一瞬间顺着惯性作用身体往前仆,落地时双臂抱着脑袋快速在雪地上打了几个滚卸掉阻力后翻身坐在雪地上。他抬头一看只见柳下溪似乎控制不住马儿,危险地压在马背上,眼看就要被马掀下马背,忍不住大声叫道:“柳大哥!小心!” 这匹马大概是不想被束缚,一心一意要把背上的柳下溪甩下来。柳下溪双臂环住马脖子用力地勒住它,令马头高高仰起。一人一马进行力的角斗,僵持了五六分钟,马儿投降四肢跪伏在地上。 他跳下马往回跑途中跟清荷相遇,彼此打量着对方异口同声地问:“有没有受伤?” 马爬犁的主人坐着别人的爬犁赶过来,见爬犁被弄坏了,围着他们要赔偿。付了赔偿金后,觉得丢脸的两人对视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到了滑雪场,清荷双手兜在大衣口袋里望雪哀叹。齐宁收集来的资料显示这座滑雪场正式开张的时间不到两年,前期投资太大了,得不到预期中的客源流量,生意很不好亏损极大。暗想:换成是我绝对不会花大笔投资这种季节性的运动项目,毕竟滑雪这项运动在国内还很新不够普及,装备与消费都太贵,不是人人负担得起。而且搞滑雪场需要大场地需要不断地注入资金分段投资,不同于回利快的小型娱乐运动场所。再加上来这里偏远,交通很不方便,周边区域也没有相应的设施。 西山滑雪场占地面积极大,圈了很几座被白雪覆盖的山头。这些山头与深浅不一的山谷连成一片形成高低起伏绵延不断的优美曲线。柳下溪站在清荷身边注视着这片雪白的世界,觉得这白有着独特的空白意静,能净化心灵。他的视线内偶尔有几点快速移动的异色镶嵌在白的世界打破了单一色调的静,增添了恼人的对比与冲突。 第118章 番外倒霉的柳下溪-07 西山滑雪场有专门供新手练习的平地与缓坡,空间很大却没有几个人在滑。陪着初学者邹清荷慢慢地在平地上滑行,柳下溪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滑雪技术。清荷的身体平衡感很好,腰与腿的力量不错加上头脑灵活学东西很快。牵着他的手臂带着他滑了一阵子就可以脱手让他单独滑行。不过滑雪、溜冰跟其他的运动是不一样的,需要时间来掌握滑行时的节奏与身体的韵律,不是那种短时间就能速成的运动。 清荷看着柳下溪把滑雪杖夹在腋下背负着双手身体向前倾斜潇洒自如地在前面滑行,上缓坡后还会来一大回旋,忽前忽后忽左忽右非常神奇。他脚下的那两块滑雪板仿佛跟他的身体融成了一体可以随心所欲的移动。清荷羡慕之余好胜心升起,忍不住模仿他那优美的动作,双膝弯曲拼命朝前追赶。可惜他分了心,只看前面的柳下溪没注重自己的重心已经歪斜了,手里的雪杖没来及得撑住他的身体,“呯!”的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清荷,注意重心!”柳下溪边滑边回头看他。但他的出声示警慢了半拍,清荷已经摔倒了,连忙朝他滑过来。 清荷是第一次摔倒,没想痛死人了,好像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他摔下来时屁股先着地,接着背与后脑也重重地砸在雪地上。太痛了,忍不住狂飙眼泪。等剧烈的疼痛过后,他觉得厚重的滑雪服下屁股被砸得失去了知觉。 “哈哈,清荷,你真笨!”很不巧,他摔倒的丑样被刚到的柳逐阳和齐宁看到,他们大笑着各踩着一块单板朝他们飞滑过来。 真的很丢脸,清荷挣扎着想站起来,长长的滑雪板妨碍他的动作,差点儿扭到脚。 “清荷,别动。”柳下溪滑到他身边右手持着的雪杖插入雪地里,左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扯拉着他站了起来。帮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碎雪,笑着问:“要休息一下吗?” “不用!”清荷呲着牙齿摇头,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没知觉的屁股。 柳逐阳太闲了,手上不知从哪里挖来的雪捏成雪团朝清荷甩过来。柳下溪挡在清荷面前,挥着雪杖把雪团击落,那姿势很像玩垒球的击球手。 柳逐阳拍了拍手套上的雪屑,大声取笑道:“清荷,你太没用了,玩滑雪居然会摔跤!” 清荷冷哼一声,辩驳道:“我是新手,摔一跤算不了什么。” 柳逐阳围绕着静立的齐宁转了一个圈,问他:“姓齐的,你学滑雪时摔过吗?” 齐宁装腔作势地抠下巴,笑着说:“我没有这样的记忆。” 柳逐阳溜滑到柳下溪面前问:“老六你呢?” 柳下溪抓着清荷的胳膊把他带开,离三哥远远的,笑道:“不记得了。”他的运动神经很好,只要有心学,不管哪种运动都很容易上手。见清荷脸涨得通红,便反问三哥:“你呢?” 柳逐阳眼珠一转,他当然没摔过跤,就算有也早被他忘记了。指着柳下溪说:“是你教得不好。清荷,别跟他学,我来教你。走,在平地滑没意思,我们去玩刺激一点的。” 柳下溪护着清荷说:“三哥,清荷只是初学者,先得习惯滑雪板。” “缺了他不好玩嘛。教会他之后齐宁跟他一组,我跟你一组,咱们玩大一点。”前几天在东北的雪场天天跟齐宁比技术比胆量,没赢过一次,心理多少有些不平衡,想尽早把清荷教会来一个双人组比赛。 跟初学者清荷同一组太吃亏了,齐宁提出抗议笑道:“呵呵,逐阳,你的提议很不公平哦,清荷应该跟老六一组。哈哈,这样一来他们稳输。” “不好吧?太欺负人了。”柳逐阳觉得他们当中齐宁的技术最好。清荷才刚开始学,老六跟他一组稳输。 去!被他们嫌弃了。清荷不满地扫视着他们,负气地说:“你们去玩吧,我自己练习一阵。”初学者怎么样?只要努力很快就能超越他们! 柳下溪握紧了清荷的手腕,昂着头笑道:“比就比,谁怕谁?清荷你慢慢滑没关系,我一人抵他们俩。” 柳逐阳右手一扬,嘲笑道:“老六,你好大的口气!输了别哭。” 柳下溪盘算了一下时间,看着手表说:“比赛设在后天上午十点吧。” 柳逐阳关注的是:“赢了以后有什么奖品?” 清荷一边磨牙一边问他:“你想要什么?” 柳逐阳冲他招招手,清荷挣开柳下溪的手滑到三哥身边。两人附耳小声地咬了一阵耳朵,清荷听着听着隐藏在附目镜后的大眼亮闪闪,连忙点着头说:“好,成交!” 齐宁移行到柳下溪身边,小声说:“我有不好的预感。” 柳下溪耸了耸肩,笑道:“怕输?” “笑话!不可能会输给你!如果你输了帮我做一件事。” 柳下溪反问:“我赢了呢?” “一样,我无条件帮你做一件事。” “这太笼统了。”柳下溪不肯答应。谁知道齐宁的花花肠子暗中拐了多少个弯,不小心中了他的套后悔是来不及的。出来玩嘛图一个开心,自家人不需要变成竞争对手血拼输赢。虽然他不喜欢输却也不喜欢这种目的性很强的比赛。再说他们这次不是单纯地出来玩,故意闹点事出来惹人注意引杀手上钩。 齐宁取下护目镜擦拭着,突然转变话题问他:“下溪,中午你自驾马爬犁为什么不故意装受伤?” 柳下溪耸耸肩膀,说:“锋刃又没在附近,何必表演给不相干的人看?” 齐宁嘴角一弯,笑问:“不表演给别人看,凭你的身手马爬犁怎么会翻?” 柳下溪皱眉,斜视着他说:“你以为我是故意的?清荷坐在上面我怎么可能那样做?那匹马有点问题,马的左前肢受的伤没好。” “你的运气真差。” 齐宁说得没错,柳下溪的运气的确不算好。他们在滑雪场附近的出租屋住了一晚,到第二天上午,齐宁手下的情报员并没找出锋刃的下落,决定暂时观望。 他们四人愉快地吃了早餐,直接溜滑到滑雪场。很勤奋练习的清荷已经掌握了高山滑雪器材的使用方法,可以熟练地在平地、缓坡上滑行。柳下溪打算今天教他高山滑雪的三种基本的滑降技术。今天上午来滑雪的游客比昨天多,等了一阵子才坐索道去了山腰。 昨天在加油站遇上的那两男两女正在试滑,瞧见柳下溪这一行有四个人便聚在一起嘀咕了一阵。找柳下溪问过厕所的那个青年滑过来热情地打着招呼:“嗨,哥们!你们也来了?要不要组队一起滑?” “好啊。组队怎么玩?”齐宁立即答应了。 听齐宁这么一说,另外的二女一男直起身朝他们望过去。他们当中唯一的长发女子戴好护目镜,挥舞着雪杖老练地活动着双臂,不客气地说:“我们不和初学者一起玩,得先看看你们的技术。” 清荷翻白眼,很反感这长发女子的话。心想:初学者怎么了?干嘛瞧不起初学者?无论是谁都是从新手变成老手,哪有人天生就厉害的? 柳逐阳把西瓜皮似的白色绒帽往下拉遮住的双眉,举起右手张着五指,“不知底细玩起来才有意思,我们玩点刺激的。”拇指一翘指着齐宁说:“我们两人一组,你们挑两个人出来比一比,玩点彩头。” “好。”那四个青年也是年轻气盛,当场应承下来,咄咄逼人地问:“你们出得起什么彩头?” 柳逐阳和齐宁交换了一下眼色,齐宁笑道:“由你们决定。” 那四个青年再次聚在一起嘀咕了一阵,推出长发女子与那个有点胖的青年作代表,彩头是两万人民币。 深信不会输人的柳逐阳当场答应了。 他们觉得在山腰开始玩不够刺激,决定去山头的滑道开始比赛。 “他们两个玩不玩?”较瘦的青年指着柳下溪和清荷问。 齐宁说:“他们是新手,不玩。” 柳下溪不理会他们,专心跟清荷讲解犁式转弯技术和犁式摆动的转弯技术。找了一个人少的坡道带着清荷玩滑降,他们先从直滑降开始,接着斜滑降,学会转弯后再尝试犁式滑降。清荷已经迷上了这种动感强烈、很富于刺激感的运动。他胆子大,敢冲刺敢跳跃,直滑降、斜滑降的速度极快,拐弯的技术练得少稍差了一点。 柳下溪不敢大意,放慢速度跟他同行,两人眼看就要滑到山脚。“嗖”一道影子快速越过他们超前了,没激起半片雪花。细看,超越他们的是齐宁,他滑行的速度非常快。 柳下溪跟清荷打了一个手势要他靠边滑行。清荷滑到他身后放缓速度往后望,只见坡道上雪舞飞扬,有人卷起雪浪冲了下来,掠过他们身边时说:“嗨,你们龟爬啊,真慢!” “三哥他们赢了。” 第119章 番外倒霉的柳下溪-08 柳下溪把雪杖插入雪地里停下滑行,回头对清荷说:“他们啊,这是欺负人!” 清荷学他的样子停止滑行,笑着反驳道:“柳大哥,我觉得他们一方愿打一方愿挨,大家都是自愿的算不上欺负。只能怪他们技不如人还喜欢找人比拼。”他想了一下又说:“我觉得不找人比一比,独自玩也没意思。不管磨练哪种技能,不带目的性或者不跟人拼比,练得不起劲。”他来到这滑雪场很快迷上了滑雪,羡慕柳大哥的技巧一心想要跟上他的速度,把他当成自己练习的目标,练起来格外有激情。再加上被三哥刺激有了明天的组队比赛,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花在练习上,希望能尽早跟他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柳下溪没有清荷这种心态。从小他就不跟人比较,不羡慕也不嫉妒,只喜欢挑战自己的极限,做任何事不愿意留下遗憾,拼尽全力做好能办到的事。当然,被人挑衅他也不愿意轻易低头认输,拼尽全力输了后也不会气馁,会慢慢地暗自积累自己的实力等待下一次反败为胜。他这种沉稳的个性得到老爷子的肯定。老爷子对他的期望极高,希望他将来的成就超越家中的长辈。 两人正准备继续往下滑,柳下溪朝坡道往上望,坡道的上方又开始雪雾弥漫,显然又有人冲下来了。柳下溪瞧着那积雪被卷起的气势,知道来人的速度不慢。他眼尖,发现这团越来越近的雪雾里前后有三个人朝下面全力冲刺着,他们的队形显然被打乱了,有一人偏离了雪道朝边缘地带滑降着,看起来动作很危险。 “清荷,让开!”柳下溪打量了一下附近的环境立即收回雪杖,腾出一只手抓住清荷的胳膊抓着他往旁边凹凸不平的雪地上跃过去。 “怎么啦?”清荷吓了一跳,差点摔倒了,幸好有柳大哥牵引着。 “我们阻了别人的道。” 比起雪道,他们脚下的雪地不平整滑起来很难,往右行十几米是陡壁,技术不好的滑到这边很危险。柳下溪拖着清荷滑行到平缓地带,他停住雪板回头望雪道。雪道上前后三人快速掠过,只看到他们的背影。柳下溪认出他们就是跟三哥比赛的那几位,排行第二的是那个有点胖的青年,他的身姿与动作有点怪异,可能是扭到脚踝了。整体而言,这三人的滑雪水平不错有一定的势力,难怪会主动找人挑战。 “柳大哥,我先走一步。”清荷没停下来。他越滑越顺觉得这雪地越难滑越有征服的快感,像是一只想离巢飞向蓝天的鸟儿,扑腾着加速往下掉。 柳下溪看着他的背影笑了起来,理解清荷迫切想出师的心情。他四处张望了一下,除了雪道上陆续有零星的人滑过,其他的地方见不到人影。他朝右望去想试一试那边的陡壁。他戴上口罩与护目镜,试了试手上的雪杖与雪板。缓慢滑行,遇上小斜坡奋力撑动滑雪杖加速,下坡直滑降,跳跃,遇弯小回旋,很快滑行到陡壁前。他停下来往下面望去,可以看到那雪地上留着滑行过的痕迹,底下竖有小牌子写着150m标明了陡壁的高度。明天想要战胜齐宁和三哥,得试一试自己的身手。他调转方向滑行,再来一个回旋接着加速朝陡壁冲过去,凭借运动的惯性身体凌空。他在空中潇洒地旋转了180度,曲着双膝双臂准备往下降滑。 这时一支雪杖夹着风声笔直地朝他的后背撞过来,“呯”的一声击中了他的背部。没有防备的他突然受到这一击没有慌乱,冷静地暗中调整身姿急剧下蹲降低了重心,故意装着很狼狈的样子令臀部先着地平摆双脚扑倒在雪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大的雪坑。等冲击过去后他侧着头倒在雪地上,幸庆戴着口罩没被地上的积雪呛进鼻孔与口腔。他看到那枝撞击他的雪杖躺在雪地上,杖尖装有刀刃闪着寒光。暗想:锋刃开始行动了?想不到一时的临时兴起把这家伙给引了出来。 他握紧手上的雪杖静伏着不动,竖起耳朵倾听周围的动静。大约等了十分钟,有人从陡壁上冲了下来,悄悄地脱下雪板,拿着其中的一块小心地朝靠近他。见他不动,挥起手臂举着雪板朝他的头砸过来。 柳下溪正等着对方先动手,立即扬起手里的雪杖交叉架住对方的雪板。同时他的右腿一抬连着脚上的雪板攻击对方的腰腹。 偷袭者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击不中立即丢掉手里的雪板往后倒,在雪地上翻滚了几下,躲开柳下溪的雪板横扫。 此时柳下溪双脚上的雪板妨碍了他的动作,不方便站起来需要马上脱掉它。 偷袭者滚到柳下溪攻击不到的安全区域,立即左掌撑地右手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右膝跪在雪地上,左膝半曲摆着类似于起跑的架势冷冷地盯着柳下溪。乘柳下溪脱掉滑雪板无法进行防守与攻击的瞬间突然直起腰,后蹬右脚,如同一只离弦的箭朝柳下溪扑过来。 柳下溪知道对方会偷袭,他已经脱掉右脚上的雪板,右手拧起来阻住对方的匕首。接着扭身反仆在雪地上,左手摸到搁在一边的雪杖拿起来攻击对方的头部。 偷袭者不打算跟他硬拼,滚到一边摸到偷袭过柳下溪装有刀刃的那支雪杖。 柳下溪乘短暂的空隙脱掉左脚上的雪板,跃起来拿着雪杖朝偷袭者扑过去。 对方用手上的雪杖架住,一脚横扫柳下溪的膝盖。 柳下溪纵身跃起,“啪”,“嘭”,“呯”两人各挥着雪杖激斗起来,转瞬间过了数招。柳下溪看清偷袭者的长相暗自惊讶,没想到是在加油站遇上的四青年当中那位最不起眼的短发女子。瞧她皮肤呈棕色,穿着滑雪服也掩盖不了她娇小的身躯,看样子像是南方人。她的力气明显不如柳下溪大,硬拼敌不过他,只能依靠灵敏的步伐跟他游斗。柳下溪加快了速度,“呯”的一声,他手里的雪杖击中了她的颈侧,她受到这一击应声倒在地上。 柳下溪走到她身旁,“咔嚓”两声卸掉了她的腕骨,已经被他击晕的她被痛醒了,睁开泛泪的双眸木然地瞪着他。 柳下溪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她一声不吭,不肯说话。 跟她同来的两男一女被齐宁的下属抓到出租屋,以为是齐宁怕他们赖赌账,发誓说回北京后立即找银行提取现金还他。当得知跟他们同行的另一位女子偷袭柳下溪失败,摇着头异口同声地说:“漫步mm杀人?怎么可能?” “漫步mm?”这个名字邹清荷觉得耳熟。啊,他想起来了,就是鲍老师书迷网聚的网友中有两名来自广州的网友脱了队,出声问:“谁是Smooth?” “我是。”瘦高个青年疑惑地看着邹清荷。 清荷对柳下溪低语了一阵,告诉漫步和Smooth都是鲍禁的书迷,这一次前来北京参加网友聚会。 柳下溪一怔,这两名网友被他忽略了,没去寻找他们的下落。问Smooth:“你和漫步是苍原枯草的书迷?” Smooth没想到柳下溪提及苍原枯草,点着头说:“嗨呀(是的)。” “你跟漫步是在广州认识的?” Smooth摇头:“我跟她只是网友,恶狼在北京火车站接我,她也出现了。一问才知道我跟她坐同一班次的火车。她的话很少,说话带潮州口音。我们到了门头沟苍原大师没出现,我们约好去逛天安门,途中她说有事不知去哪儿了。” 柳下溪看着长发女子问:“你们怎么认识她的?” 长发子女指着Smooth说:“她是他带来的。我们跟他是网友,他到北京后跟我们联结,大家聊得很来,这几天住在我们家。” Smooth摸着鼻子,眼神有些飘忽,略有些尴尬地说:“漫步mm前两天打电话给我,说身上的钱不够用回不了广州。能不能借她一点车费回广州后还我。我便约她过来玩,两人一起回去我给她出车费。” 略胖的青年嘲笑道:“Smooth这个色鬼见漫步mm有几分姿色没安好心。” 长发女子轻笑道:“难怪漫步mm防着Smooth。” 齐宁吩咐下属把这四人带走,叮嘱他们仔细调查这四人的过往。 锋刃被抓,清荷松了一口气。围着柳下溪上下打量了一番,关心地问:“有没有受伤?” 柳下溪笑着摇头,“幸好穿了防弹服,把装有刀刃的雪杖弹掉了。” 齐宁搂着柳逐阳的腰走过来,举起左手说柳下溪说:“老六对不起,没料到锋刃是女人。” 柳逐阳叼着香烟说:“她看起来不像外国人。” “可能是东南亚的华裔吧。”齐宁把他嘴上的香烟夺走,丢在地上踩熄了。 “喂!姓齐的,想打架啊。”柳逐阳恼火地用拳头揍他,被齐宁捏住了手腕。 清荷没理会耍花枪的二人组,疑惑地对柳下溪说:“她怎么知道我们要来西山滑雪场?” 齐宁拧住柳逐阳的两只胳膊,笑着说:“这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倒霉的柳下溪》到些结束,下篇将是番外《炽热的冰天雪地》。 呵呵,本篇番外取名叫倒霉的柳下溪,其意是:柳下溪突然被人悬赏夺命是件很倒霉很不走运的事。 第120章 番外炽热的冰天雪地-01 柳逐阳挣脱了齐宁的手,弯腰脱掉滑雪靴上了暖烘烘的铺炕,盘着两条腿坐下,从水果盘里拿起一只梨放在嘴里啃,边啃边说:“瞧你们那紧张样,还以为这杀手有多厉害,想不到一个照面就被老六抓住了。真没用,这样也能称得上是职业级的杀手么?” 邹清荷觉得三哥这话刺耳,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心想:柳大哥能顺利地抓到杀手是他的身手好,早有心里准备才能全身而退。对方的偷袭很阴险,换成是自己可能成了刀下亡魂。 这事也在齐宁的意料之外,对手不强令他泄气。那感觉就像一名重量级的拳击手挥舞着拳头却落在棉花上一样令人觉得郁闷。他脱掉手套挨着逐阳坐在炕上,揽住他的肩膀张嘴咬了一口他手里的雪梨,笑着说:“逐阳,这个女杀手不简单埃老六和我的观察力还算可以,居然漏看了她,光凭这一点她就够得上职业级的。老六的对战经验稍差一点就会栽在她手上。” 柳下溪拉着清荷坐在对面的铺炕上,点着头说:“她精神方面很强韧,擅长隐藏自己收敛住杀气混在人群里一点也不引人注目。她出手的时机把握得很好,乘我凌空时用雪杖从背后偷袭我,算好了我会从半空摔下去,会造成骨折或者扭伤。她见我伏在雪地上没动,摸不清我的情况没有急着行动,等了十来分钟才开始行动。她的警觉性极高,拿着雪板偷袭我时也预防了我会还击。她出手快、狠、准,她输在低估了我。” 柳逐阳把梨子啃完,剩下的核塞在齐宁手上要他丢出去。他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成功解决了杀手剩余时间可以放心大胆地玩乐,首先得好好地安抚一下肠胃蓄积体能下午去滑雪。拿起一只梨甩给清荷,说:“肚子饿了,去哪儿吃中饭?” “你想吃什么?”清荷扬手接住了梨,递到柳下溪嘴边。 柳下溪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好吃,汁多味甜,差点咬到舌尖了。他刚想从清荷手里拿过来吃,没料到清荷把梨子举到自己的嘴边去了。 “锅包肉、酱骨棒、小鸡炖蘑菇、拔丝苹果、地三鲜,其余的你看着办。”柳逐阳也没跟他客气一口气点了五个菜。 齐宁丢掉梨核走回来提醒他道:“东北菜馆在停车场附近,有点远。” 柳逐阳往炕上一躺,懒洋洋地说:“不想动。齐宁,你和清荷去把饭菜端来。” “我跟清荷去吧。”比这两位大爷勤快的柳下溪从对面炕上的水果盘里拿了两只梨和清荷一起出门了。 离开出租屋,邹清荷回头望了望。这些出租屋模仿东北民居建造的,省掉了东西两边的厢房只留下独立的坐北面南砖瓦屋,一排排极有规则地构成了一个小型村落。每幢房子的门口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红灯笼,门的两边贴着古朴喜庆的年画。屋子的窗户扁宽型用木头做的也没装玻璃只用纸糊着,采光效果极差却很保暖。清荷不习惯这儿的是厕所盖在室外,太简陋了。这出租屋只住人省掉了厨房,他们租的那一幢一个大门两间房,每一间都是两铺炕,活动空间很校清荷没睡过铺炕最初觉得很新奇,可惜他睡不惯硬床板,初入睡时炕太热早晨却被冻醒了,起床后觉得浑身不舒服。 出租屋内,齐宁打着呵欠把房门拴上脱掉滑雪服倒柳逐阳身边,双手枕着头说:“我睡会儿,老六他们回来后叫我。”昨晚他忙着调查杀手的事没睡好,睏了,想小憩片刻。 柳逐阳不睏,他昨晚睡得早精神格外好却懒得多动。见齐宁闭上眼睛睡觉,好心地搬走搁在铺炕上的四脚矮几,抓着被褥盖在齐宁身上。 静,太安静了。柳逐阳闲得无聊,举起手腕看表,才过了两分钟。 炕太热了,在出汗。他悄悄地坐起来脱掉滑雪服,侧头看了一下齐宁,好像睡着了。真睡?瞧他栓上门还以为他起了色心,想在床上运动一下。前几天狂迷滑雪,白天玩得太累了,加上每一次比赛都输给他心情很不好,晚上一沾床就想睡不客气地拒绝了他。难道这小子记恨着,打算吊他的胃口? 情绪来了,他想做。眼珠一转,钻进被子紧挨着齐宁躺下,大腿有意无意地摩擦着。这姓齐的跟木头似的没动静,真睡着了?他不相信!右手假装无意地搭在齐宁的腰上,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轻挠着他的腰背。哈,还是没反应!难道是隔着毛线衣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手指滑溜地从毛线衣里钻进去摸到防弹背心了,去,这小子怕死怕受伤……背心下面是衬衣,衬衣下摆扎着皮带里了,很紧,衬衣抽不出来。妈的,捂得像是禁欲的小修女,搞得这么严实做什么? 他的十指摸上了齐宁腰上的宽皮带,那上面挂着数不清的小玩意儿,扣得真紧,很难解开。他有些不耐烦了,暗自恼羞成怒咬着牙闷想:喂,姓齐的,这皮带是你的贞节带埃越想越不甘心,这厮平时脱衣服那速度比模特儿换装还快,换成自己想做连他的皮带都脱不下来。心里有气,伸出右手张着五指隔着裤子拧他的命,根子。哈,这小子装蒜,这里已经半抬头了。你装!拧掉你的…… 去,痛得额头冒汗了,居然还是不动! “唉……噫1齐宁被柳逐阳辣手摧根,终于熬不过去了,悲鸣地呻吟起来。一翻身把柳逐阳压在身下,捏着他的两只耳垂用力地搓,脸皱成苦瓜样,噘着嘴说:“祖宗,求求你别点火了。不知道你会来,我没戴套,子在身上,正憋着呢。” 这一次换柳逐阳的脸皱了起来,轻声嚷道:“痛,你他妈的给我松手。”逐阳的耳垂很敏感,齐宁的手劲大,搓得他痛死了。 “你也松手。” “好。”逐阳双手改变了欺负的对象,用力揉揍着齐宁的屁,股。“老六他们肯定带了。” “没有1 “你怎么知道?” “昨晚我搜过他们的行李。” “小样儿,够贼。屁股洗干净了没有?”逐阳的脸凑过去咬住了齐宁的嘴唇。 齐宁的嘴巴张开把他的舌头吸住口腔内,用力地吮吸着。他那双贼手也没闲着,快速地扒掉逐阳的裤子,一手抚前一手摸后,没空脱自己的裤子。 柳逐阳岂能示弱?解不开皮带便拉开了前端的拉链,把那又恨又爱的东西掏出来玩弄着。 这室内的温度像是火上浇了汽油,燃烧得太旺,盖在身上的被子被掀掉了。毛线衣太碍事,脱掉它!背心,没必要穿了吧。衬衣的扣子太小解起来麻烦,用力一扯,扣子全落在炕上了。 齐宁松了口,居高临下地看着柳逐阳说:“皮带不会解?其实很简单的。瞧,这边有暗扣,左右拇指一按就松开了。谁叫逐阳你平时太懒,不肯替我脱衣服?” 一根指头,二根指头,三根指头,后面经过开发已经很柔软了。齐宁把柳逐阳的双腿拔开,脸上挂着意义不明的奸笑,舌舔着唇角,暗忖:这边的风景太迷人,勾引着自己这铁铮铮的热血好男儿失魂落魄,罪孽埃 他左手扶住逐阳的纤瘦的腰,右手扶住XX对准位置往前推,腰一挺。耳边立即响着逐阳轻脆迷人的呻吟声,这声音逗得他全身上下的血液欢畅地流动。 他昂着头,甩着汗,拼尽全力春耕生产开发湿地。 时快时慢荡漾着,波里来浪里去。彼此的身体抖动着形成美妙的节奏与那欢乐的声音一起合谱一曲阳春三月。 一曲终了,余韵悠长。齐宁惬意地咬着逐阳的肩胛骨,蹭蹭摸摸。 “姓齐的1逐阳哑着声怒吼,“妈的,你居然射,在里面1曲起右膝顶着齐宁的腹,“给我滚下去1 被柳逐阳踢下炕的齐宁连忙爬起来,陪着笑脸说:“我马上端热水过来给您洗。”拾起逐阳的衣服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上火狗腿给他塞在嘴上,“您抽支烟休息一下。我马上给您办好,包您一身清爽。” 有烟叼在嘴上,柳逐阳的怒火马上消了。 齐宁以惊人的速度穿上衣服,忙着把被褥折叠好枕在他头下,把另一炕上的被褥拖过来盖在光滑滑的大爷身上。 柳逐阳一支烟刚抽完,齐宁风风火火地端着盆热水跑进来。这热水被他分成两盆,先把关键部位清理干净。再用另一块干净毛巾醮着干净的热水,给柳逐阳大爷擦脸,擦身体,洗四肢,指甲缝也没放过。他那副勤劳的模样分明把柳逐阳大爷当成瘫痪在床上的年迈老太爷。清洗完毕接着从行李箱里拿出干净的衣衫给柳逐阳大爷穿上。 “饿了,老六他们真慢1 “先垫垫肚。”齐宁急忙拿着梨递到他嘴边。 第121章 番外炽热的冰天雪地-02 邹清荷踩着脚下的积雪暗自嘀咕着说:“真厉害,有阳光照射这里的雪居然一点也不融化。”户外的温度很低,不知道是零下多少度。风很大,吹在脸上生痛,木木的。他把帽子兜在头上,顺手摸了摸干燥的嘴唇。他偏头看了看走在身边的柳下溪,只见柳大哥低垂着眼睑不知道想些什么,表情显得很严肃,一点也没理会大风吹得他的头发往一边倒,他的嘴唇也很干燥有细小的裂痕。 “冷嘛?”柳下溪感受到他的视线回头问。 “还好。”清荷摇了摇头。他身穿租来的橙黄色滑雪服很保暖,只有脸被冻僵了。他嫌橙黄色的衣服太显眼想跟柳大哥一样选蓝色的,被柳下溪否决。柳下溪认为他是初学者,滑雪服的颜色越鲜艳显目越好。 他从口袋里掏出润唇膏递给柳下溪,说:“你的嘴唇裂了,擦点润唇膏。” 柳下溪没接,摇着头说:“等到了餐馆再用。”他觉得戴着厚厚的手套擦不好唇膏,脱掉的话又很冷容易冻坏手。 柳下溪拦了一辆路过的空马爬犁,和清荷坐上去没多久就到了停车场附近的东北风味的餐馆。 餐馆没什么客人非常冷清,见有客人上门很热情地迎了上来。清荷把三哥列的菜名儿报了出来,说是要打包带走。餐馆服务员却建议就在餐馆里吃,热菜带回出租屋变冷了不好吃。 清荷想打手机给三哥叫他们过来,拿出手机一看,接收讯号很差不能打。最后决定找餐馆弄个小炉子买点火炭回去热一热。 柳下溪坐在餐馆的角落里,脱下手套从口袋拿出纸和笔画素描。 清荷和服务员商量好后给自己擦了润唇膏后走到柳下溪身边,见他专注地画着偷袭过他的女杀手。举起润唇膏轻轻地给他擦嘴唇,一连串动作很轻巧没打扰他画画。他满意地看着柳下溪的嘴唇恢复了光泽,一回头发现服务员惊讶地偷瞄着他们。微笑着很不好意思地挠自己的头发。 柳下溪画好网名叫漫步的女杀手肖像,对清荷说:“帮我问问服务员,以前有没有见过她。” 这家餐馆的服务员说没见过。清荷拿着这张肖像画跑去附近打听也是一无所获。她昨天到过停车场,也没人记住她的长相。清荷返回餐馆把肖像画还给柳下溪,见他还在画,这次画的是蓝祥群和邵帆。 餐馆的服务员指着蓝祥群的画像说:“我记得他!初四、初五都在我们这儿吃的午饭。” 柳下溪眼睛一亮,问:“他和谁在一起?” “滑雪场的高教练。是他出钱请高教练吃饭,高教练是我们这儿的常客。”服务员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钟说:“大约再过半小时高教练会过来吃饭。” 柳下溪把邵帆的画像递给服务员看,服务员摇着头说:“没见过他。” 他们等了将近半小时,一个瘦瘦高高穿着红色滑雪服的青年走进来。 服务员小声对柳下溪说:“他就是高教练。” 柳下溪打量着这青年:瘦削的马型长脸,眉头颜色浓,眉尾的颜色很淡,看起来像两颗蚕豆;眼窝内凹,眼球呈墨蓝色;鼻梁高高隆起鼻翼宽而平;嘴的唇线很长,下唇比上唇厚。柳下溪揣着三张画像走到他桌前,微笑着问:“高教练,能耽搁你几分钟吗?” 高教练狐疑地看着柳下溪,问:“什么事?” 清荷朝服务员招了招手,说:“高教练的饭钱算在我们帐上。” 高教练听他这么一讲,立即热情地招呼柳下溪,“坐下来说。” 柳下溪坐下来把邵帆的画像摊在桌子上,问:“认识他吗?” “认识!他不就是小邵嘛。这小子滑雪是跟我学的,算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他运动神经超好,胆子又大不怕摔,才学了三天就敢挑战高级雪道。我们滑雪场开张,他常来这儿玩,才玩了两年,滑雪技术快赶上我了。” 柳下溪把蓝祥群的画像铺放在蓝祥群的画像上面,问:“他呢?” “这小子不行,运动神经很差。好在人很聪明,摔了无数次跤也没有受伤。我觉得他滑起来放不开手脚,身体的平衡差点,只跟我学了一天半打退堂鼓不学了。他是小邵的朋友,小邵介绍他来的。” “认识她吗?”柳下溪亮出漫步的画像。 高教练摇头,“不认识。” 柳下溪收起画像,站起来对高教练伸出右手,“谢谢你。” 高教练惊讶地看着他,被动地站起来跟他回握,说:“你们想学滑雪,我可以给你们折扣。” 柳下溪笑道:“下午我们去滑雪场找你,请你带我们查看场地。” “好啊。”高教练满口应承。 清荷付了帐和柳下溪提着饭盒坐马爬犁回出租屋。下了马爬犁,清荷笑着问柳下溪:“有没有把握赢齐哥他们?” 柳下溪耸耸肩,说:“难说,把握不大。看样子齐宁很熟悉这里的场地,而且他的技术超一流可能超过专业运动员。他往下直滑降居然没激起半片雪花,这一点很难做到,我不如他。想赢他只能挺而走险找捷径。跟他比起来三哥的速度虽然快,却不擅于排除阻力,赢他不难。” “别找捷径了,输就输吧。” “三哥跟你谈了什么条件?” “秘密!”清荷狂眨着大眼,噘着嘴不肯说。提着饭盒突然往前跑,一口气跑到他们租的出租屋前,来到门口大喊:“三哥,饭来了,准备吃饭。” “慢死了!”屋内柳逐阳不满地回话。 不知道三哥列出了什么条件,肯定是在难为清荷!柳下溪耸着肩膀嘀咕:“绝对不能输给他们!得想办法赢……” 齐宁站在房门口堵住清荷,指了指清荷住的那间说:“去你们房间吃。” 清荷惊讶地鼓起双眼。刚从处边回来五感被冻僵了,嗅觉很不灵敏没闻出室内飘出来的异味。齐宁心里有鬼,怕被他们嘲笑才堵着门口不让人进去。 他们饱食了一餐后休息了十几分钟,清荷和柳下溪整装完毕准备出去滑雪场。见齐宁和三哥懒洋洋地躺在炕上没动静,笑问:“你们下午不去滑雪?” 柳逐阳右臂一挥,自大地说:“你们滑雪技术太差,多给你们半天时间练习。” 柳下溪嗅觉灵敏,察觉到这两人乘他们去餐馆的空闲躲在房间里胡天胡地,凉凉地说:“三哥,别忘记‘龟兔赛跑’的典故。” “哈哈,两只大乌龟,给你们时间慢慢地爬吧。”柳逐阳不在意地大笑起来。齐宁对付老六在不话下,他不可能会输给新手清荷。多练一个下午也没用,这场比赛的结局肯定是一边倒。 邹清荷学柳下溪的样子用力地耸动双肩,微笑着说:“三哥,小心阴沟里翻船。” 齐宁笑了起来,揽着逐阳的肩膀说:“逐阳,我们放过小邹吧。他一新手,别把他逼急了,不小心造成扭伤、挫伤,老六会杀了我们。明天我跟老六比,你陪着小邹慢慢滑。” 柳逐阳觉得他的话有道理,右手拧着齐宁的鼻翼说:“好吧,输赢的彩金照旧。” “行。”柳下溪也不希望清荷出意外,立即同意了。突然问:“齐宁,你为什么特意选这家滑雪场?” 齐宁右手手指弹击柳逐阳的右手腕,迫使他松开自己的鼻翼。说:“我听说门头沟连环凶杀案的疑凶邵帆常出入这家滑雪场。认为暗杀你的杀手跟他有某种联系,熟悉这家滑雪场。” 清荷瞪了他一眼,暗想:齐哥既然知道邵帆常出入这里怎么不早说?问他们:“网名叫漫步的那个女人真的是锋刃吗?” 齐宁和柳下溪对视了一眼。他们手上的资料有限,无法回答清荷。齐宁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严肃地说:“老六,你自己要小心。小邹,你也要提高警觉。”抓到漫步却什么都没问出来,为了不惊扰滑雪场,齐宁做主吩咐下属把那四人一起带走了。调查他们的背景和来历需要人手,他把布置在雪场的下属全部撤走了。万一她不是锋刃,又或者锋刃不止一个人……他抽不出人手支援柳下溪,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柳逐阳不以为然地说:“你们想得太多了。悬赏金又不多,不可能由几拔人分享这点钱。” 清荷反驳道:“邵刑警他们杀张员警和王老师,收不到一分钱。” 齐宁说:“凶手和杀手不一样,不要钱的杀手很少。悬赏金的确不多,发达国家的职业杀手不放在眼里,贫穷国家养出来的杀手不会嫌这笔悬赏金少。” 清荷的眉头拧了起来,说:“齐哥,你不是说锋刃主要在欧洲活动么?漫步……” 齐宁摇着手指制止他往下说:“我会吩咐下属撬开她的嘴。你们小心防备,别大意。我想……讨厌老六,想你消失的人可能不止一个,悬赏金真正的数额未必是黑市上标出的价码。” 第122章 番外炽热的冰天雪地-03 柳逐阳闲着无聊,抓住齐宁乱摆的手指扭麻花玩,随口嘀咕:“姓齐的,你得罪的人应该比老六更多吧?怎么没人找你的麻烦,老六却被人盯上了?” 齐宁不爱听他说的这些话,不满地把手指头抽回来,冷笑道:“你以为没人找我的麻烦?除了对外还要防备内部射来的明枪暗箭,抵挡层出不穷的阻力,我容易吗?老六这点事跟我比起来算什么?” 柳逐阳一怔,没料到齐宁突然朝他发虚火。他又不是傻瓜,当然明白握有一定小权限的齐宁过得并不容易,只是他总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奸样,令他忘却了现实。他曾在权力圈边缘游走过,了解所谓的权力、权势并不如外表那么光鲜。“绝对权力”和“绝对服从”都得打上引号,握有一定的权力也不可能当万金油使用。“权力”这玩意儿是把双面刃,权力者使用它时也可能割伤自己。“权力”说穿了只是一个虚拟的金字塔架构,撑起它的是数不清的服从者,除了要抵抗外部攻击也要防范内部溃散。 邹清荷见三哥和齐宁的脸色变得难看,扯着柳下溪的手臂往外溜。他离开出租屋后回头担忧地看着紧闭的门,小声跟柳下溪说:“他们不会吵架吧?”凭良心说,齐宁和三哥帮过他们很多,不希望他们吵架。 “别担心,他们吵不起来。”柳下溪笑着轻拍他的肩膀,“做三十分钟的准备动作,我们滑着去滑雪场。” 清荷点头,一边活动四肢一边频繁回头望向出租屋。 柳下溪警告他:“专心点,准备动作不做足,很容易造成运动伤害。” 室内,齐宁和柳逐阳都不出声,静静地平躺着。齐宁躺了大约十几分钟,伸出左边主动握住柳逐阳的右手,突然“噗嗤”地笑了起来。 “笑屁!”柳逐阳暗中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先前说话过份了,无意中伤害了齐宁。但他不习惯低头,拉不下脸皮跟他道歉。齐宁笑了,警报解除,暗恼自己心眼小。翻着白眼突然转身背对齐宁。 “你是不是吃老六的醋啊。”齐宁突然飞来这么一句。 “放屁!”齐宁的话气得柳逐阳翻身坐起,打算扬起右手揍他一拳。不过,齐宁的手劲大挣不开,只好把他的上半身当成铁锤砸在齐宁身上。 他那点重量无法给齐宁造成伤害。齐宁的右臂抱着逐阳的脖子,兴致勃勃地继续胡说八道:“我知道帮老六设陷阱引杀手上钩却独独把你排除在外,你不高兴,独个儿胡思乱想,一时想偏了。逐阳,你误会我了,对我而言你的安全才是摆在第一位的。” “哼!”逐阳不接受齐宁的说词。他的口才没齐宁好,辩不过他也懒得跟他辩。 “老六呢,他这个人既没野心斗争心又不强,自尊心却非常高,只要抓住他的弱点躲在暗处暗算他很容易得手。” 柳逐阳被齐宁的话吸引了,隐约觉得以前提过类似的话题,一时想不起来,好奇地问他:“老六有弱点?他的弱点是什么?清荷吗?” 齐宁摇头,“清荷绝对不是他的弱点反而是他的助力。”才说了一句,他却停下来,盯着逐阳的眼睛不说话。 “别卖关子了,快说!”性子比他急的柳逐阳用前额轻撞齐宁的额头催促他往下说。 齐宁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故意放慢讲话的速度,有气无力地说:“老六的思绪稠密,逻辑推理出众,观察力很强再加上身手好,擒拿格斗、射击很少有败绩,自信心极强。你不知道吧,这几年市警界举办的个人技能竞赛他稳坐头名交椅。” “喂,姓齐的,这些是优点!” 齐宁继续解释道:“嗯,没错,是他的优点。加上他的视野开阔,胸襟空广适应当一名指挥者。这几年他挂了官职鲜少有机会单打独斗,缺少了前线战士所拥有的斗狠之心杀伐之气。他算得上是格斗强者,却一直没有机会跟人拼命,坚持着格斗家的原则不屑于杀人,这就是他的弱点。他考虑周全对敌时会周密计算快速找出对方攻击上的弱点,用最有效的手法击溃对方。但是,他下手时会留有余地绝不伤及人命。那些经验丰富的杀人者往往能一举击杀比他们强的人,那绝对不是侥幸。老六非常自信,知道杀手冲着他来,傻傻地守着自己的原则与自尊心不会调动局里的同事帮忙,仅凭他一已之力要对付有备而来的暗杀者很难啊。我们不主动帮他,他绝对不会开口跟我们求救,除非是清荷出了事他才会拉下面子找人帮忙。跟他相比之下清荷另灵活一些,原则性比他弱,逼急了会杀人自保。我调查过关丹的事,清荷被杀手袭击时曾抓着另一个杀手用此人的身体抵挡对方的攻击来保全自己。换成老六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利用别人来挡掉危险。” 齐宁的这番话,柳逐阳觉得他说得对。眨着双眼想了一下说:“你是说如果杀手利用旁人牵制老六,老六为了救人落于下风?你既然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怎么不提醒老六?” 齐宁苦笑道:“老六听不进去。只要清荷跟在他身边,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别小看了清荷,这方面他的觉悟很高,只是平时没机会展现,遇到生死攸关的事看得比我和老六还要超然。你呀,别看他平时像只软柿子由你捏,真要拼命,你未必是他的对手。比如说滑雪,他才滑了半天就敢上中级雪道。你和我不同,我们以前有溜冰的基础,他却什么都不会。你还记得他姐吗?当年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就敢毫不迟疑地用身体挡刀子。他们邹家的人啊,神经真粗!” 逐阳放心不下,翻身坐起来对他说:“喂,我们也去滑雪吧,你去盯紧老六!” 齐宁圈住他的腰肢说:“上午老六才露了一手,假设真的另有杀手却隐藏在滑雪场里没有趁乱动手,表明此人沉得住气,不会傻到下午去袭击他。老六的眼力比你好,知道凭他的滑雪技术对上我没有胜算,不会选择从高级雪道往下滑。为了赢我,下午肯定会勘察场子,从地形与难度上下手寻找胜算。他跟我比赛的途中,才是杀手最好的下手时机。换成我是杀手,今天下午躲在一边观察,等他挑好了滑道,明天躲藏在他必经的雪道上进行偷袭。我们不用心焦更没必要担多余的心,只管养精蓄锐以逸待劳等待明天的一战。我明天会早起去检查老六挑的雪道,替他排除潜在的阻碍物。” 清荷不知道出租屋内的悠闲二人组对他和柳下溪评头论足,热身了半小时没听出里面有大动静,便一心扑在滑雪上了。他学滑雪学得很快,柳下溪不需要刻意减慢速度配合他。他们高高兴兴地滑到滑雪场,高教练正守在门口等他们。清荷交付了门票,柳下溪说他想换了滑雪板。清荷重新支付滑雪用品的租费。见他出钱,高教练热心地向他推荐各类滑雪板与滑雪用具。清荷看中了高级板,下午想试滑高级雪道打算换掉初学者板。 柳下溪换好竞赛型的滑降板,重新挑选雪杖、固定器、滑雪蜡、滑雪镜等。回头见清荷跟高教练嘀嘀咕咕,侧耳细听后立即制止他,让他换中级板,不准他下午滑高级雪道。清荷没跟他争辩,既然齐宁取消了他和三哥参赛,没必要强迫自己提升水平,不如静下心来打扎实基本功。 下午滑雪的人没上午多,雪道上比较冷清。由高教练介绍,清荷另找了位教练打算去中级雪道上练转弯技术。高教练对滑雪场的地形了如指掌,听柳下溪说明天上午想玩二人对决找难度系统大的场地。 高教练问:“你们对高度、宽度、长度、坡度有什么要求?” 柳下溪想了一下,列出一份参数给他。 高教练看过后说:“有三处符合你要求的场地。不过,我要先看看你的滑雪技术。你会跳台滑雪吗?” 柳下溪一怔,跳台滑雪?没玩过。他打算和齐宁玩越野滑雪比赛……嘴里却说:“玩过一次。” 高教练兴冲冲地说:“我们这儿新建了70米跳台滑雪的比赛场地,现在没开放,明年打算正式投放,去那边试一试。” 跳台滑雪在另一个山头,没开放也没缆车直达,他们租了马爬犁避开雪道朝那座山头奔过去。 正准备坐缆车去中级雪道起点的清荷见柳下溪乘马爬犁离开,有些不放心,也租了一辆马爬犁跟新教练一起悄悄地跟在后面。 “他们去哪里?”清荷问身边的教练。 “可能是去跳台滑雪的比赛场地吧。咱们国家的滑雪运动跳台是弱项。小高迷上了跳台滑雪,常常偷跑去那边练习,去年还受了伤躺了三个月,不怕死的家伙!” “跳台滑雪很危险?” “是啊,蛮难的。滑雪者从站台出发由肋滑坡开始下滑,先是弓身下蹲,“起飞”后腿要伸直,双臂在两侧与身体并扰,身体前倾成水平姿态,还要使两只滑雪板平行并扰。在即将着地的一刹那身体抬起,一只脚放在另一只的前面,双膝弯曲进入回转急停姿态张开两臂保持平衡。对滑雪者的要求非常高,一不小心就会受伤。(注:有关滑雪的资料来自百度与各滑雪网)” 第123章 番外炽热的冰天雪地-04 两人正说着话,教练身上挂着的对讲机突然响了。“怎么?小魏摔倒韧带扭伤?我马上过来!” 他结束谈话后抱歉地跟清荷说:“不好意思,跟我学过滑雪的人受伤了,我得回去一趟。” “你去吧。”清荷让马爬犁停下来,他跳了下去。 教练惊讶地问:“你不跟我一起走?” “不了,我想独自滑滑看。” “你还是初学者,没人陪着不行!我们一起走吧。” 清荷摇头,挥着手说:“你快回去吧。”他目送着马爬犁返回去后,活动了一下四肢,抬头往上瞧,瞧不见柳大哥的人影了。一边舞着雪杖努力往上滑一边感慨:下滑容易上滑难啊。 他绕过数株树,越过凹凸雪地,加速、减速,转变,犁滑。滑着滑着,身上出汗了,呼出的气变成了白色的雾。噫?是不是滑错方位了?从右边往左上滑行,怎么越往左反而看到该出现在右边的对面滑雪场雪道上的滑雪者?糟糕!难道自己绕山半周?他立即转弯,继续保持着蛇形盘旋继续往上滑动。 “到了。”马爬犁刚停下来高教练立即跳下去。等柳下溪下来后,他挥了挥手,送他们来的马爬犁转身回去了。这儿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是一块面积开阔的平地,这平地上修建了大型的人工跳雪台。 高教练指着那倾斜助滑道兴冲冲地对柳下溪说:“你瞧,这可是按国际标准建造的70米级跳台,滑雪场打算等建好90米级跳台后才投入使用。到时会申请举办国际大赛,经过电视转播,关注度增加玩跳雪的人肯定会增多。原本打算今年投入试用,可惜国内现在玩跳雪的业余爱好者还很少,没有足够的客源支持才不能对外开放。玩跳雪的危险系数高容易受伤,对滑雪者的技术要求细致精微。不过啊,一旦喜欢上它很容易上瘾,冬季不玩跳雪浑身不舒服。” 瞧着高教练一副馋样,柳下溪耸了耸肩,目光落在高教练脚下的高级滑雪板上。他对跳台滑雪略有所闻,知道玩这项运动需要准备特制的滑雪板,高教练脚下的板子并不适合玩这个。暗想:这人工造的跳台既然没有投入使用,那就表示不能用,光看也不能解馋。高教练带他来试滑雪技术应该不是想利用职业之便偷偷使用跳台,出了事他也负责不起。他扫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目光落到五十米外左前方向上延伸的山坡,那坡道有雪道机搅拌和压实的痕迹。他没理会高教练的废话,撑着雪杖朝那边滑过去。 “哈哈。行家,你看起来了?我常在那边练习,很完美的天然跳雪台。”高教练一边高兴地说着一边朝他追过去。他的速度很快三两下就超越了柳下溪。这里由于鲜少有滑雪者使用,到了下午也只有雪的表面融化呈粉状雪形态,雪质极佳不软不硬,滑行起来很舒适。 柳下溪以观察地形为主,没有和高教练比拼技术,不急不慢地滑行着。他到了山顶他往下望,不由得感慨:这里的地形的确适合跳台滑雪。山顶朝下的斜坡可以当助滑道,坡长超过100米。再过去是陡壁,陡壁下是向下倾斜的斜坡,斜坡过后是平地。他看过地形后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滑雪场那边的中级雪道寻找熟悉的橙色身影。没找到,清荷呢? “你在哪儿玩过跳雪?”高教练问他。 柳下溪移回视线,看着他微微一笑,说:“我没正式玩过。” 高教练把滑雪镜推到额头上,眉头皱起来,不高兴地说:“也就是说你没玩过。知道跳台滑雪的技术要求吗?” 柳下溪微笑道:“我想学,请你教我。” 高教练很失望地看着他,说:“这里陡度太高,不适合你学。” 柳下溪指了指下面的斜坡说:“我很有兴趣,想在这里试一下。跳台滑雪其实就是借助起跳的惯性冲上助滑坡保持速度和弹跳力使身体跃入空中,然后凌空飞行再落在山坡上吧。高教练,你只需要讲解一下技术要点,我自己来跳。” 高教练打量着柳下溪,看他表现得艺高胆大沉稳的样子,决定教他。他特别喜爱跳雪这项滑雪运动却在身边找不到同好者难免感到有些寂寞,希望更多的人体会跳雪的乐趣,广泛开展这项运动壮大参与者的队伍。身为职业教练,他有自己的职业操守。他一边要柳下溪做好热身准备一边给他讲解跳雪的技术要领。他不愧于有专业职称评定的专业级教练,讲解的动作,技术要求,说得清楚明白。 做足了三十分钟的热身准备,两人奋力往上滑回到山顶再往下滑回先前马爬犁停下的地方。这一次柳下溪往上往下滑行的速度很快,没卖弄技巧直接以速度领先着高教练。他尝试着压制板下的积雪,不让它飞扬,可惜失败了。没办法,只要是板子掠过的地方白雪不听话地飞扬着。他皱着眉头思考:齐宁是如何做到滑过之处不激起雪花的?原理是什么? 追求速度追求的是快感,不能体现个人技术。速底输他的高教练并不承认柳下溪的滑雪技术超过自己,干笑了两声对他说:“我示范一下动作,你仔细看清楚!” “好。”柳下溪点头。他以正常的速度跟在高教练身后滑行,看着他起跳,两腿深蹲,上身前倾成流线型姿势,与雪面接近平行尽量减小着空气的阻力。他全力疾速冲刺当雪板尖到达陡壁边缘时立即起跳冲上空中。凌空后他的上半身尽量伸展,两块雪板平行与脚底呈锐角上仰,上半身与雪板基本保持着平行,两臂伸直贴放于身体两侧。着陆时,两脚成弓箭步前后分开,身体重量分别落于两脚,雪板后跟略领先于板尖着陆,两腿屈膝做缓冲,两臂左右平伸维持着身体的平衡,滑到平缓雪地。他回头扬着双臂朝柳下溪兴奋地摆动着。 等他绕道滑回来后,取下滑雪镜快乐地对柳下溪说:“玩这个能上隐。” 柳下溪笑了,他找到战胜齐宁的秘诀了。 “好累!”清荷停下来靠着树杆喘着气。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取下滑雪镜擦汗。他突然竖起了耳朵,有动静!是柳大哥吗?他向前方望过去,看到山坡上有雪花飞溅。他心里一喜,是柳大哥他们吧。终于找到了。 啊,是柳大哥!他滑得好快!上半身离雪面好近!天啊,他的前面的陡壁!别往前滑行了!快减速,要停下来啊!他想喊,却出不了声。 就在他看到柳下溪的同时,他身后突然伸出一对手臂,一条胳膊扼住了他的脖子,一只戴着白色皮手套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是谁?隐藏着的杀手?他的暗杀目标难道不是柳大哥而是自己?不对!此人能悄无声息地接近,想杀自己一点也不难。他的目标是柳大哥! 柳大哥,危险! 柳下溪听不到他的无声呐喊,眨眼功夫他已经冲上了陡壁,凌空,在半空中身体成一条直线,张张着双腿,两块滑雪板成V型。接着曲起双膝平展双臂安全着陆继续向前滑行着,经过的地方激起美丽的雪浪。 见柳大哥这一连串的动作非常干净优美,邹清荷悬着的心终于给放了下来,立即开动脑筋思考自己的处境,想着如何脱困。他记得齐宁跟他说过,当敌人勒住他的脖子而没钳制住他的双臂,应该立即曲起手臂,以手肘为武器攻击敌人的心窝。反击的速度要快,攻击位置要准。不管是谁,心窝是致命的要害位置。他还告诉他以脸部来讲要害是下颚及臼齿、耳根间的地方;上半身则是心窝及侧腹上面的肋骨。 他立即握紧拳头,迅速曲起手臂攻击偷袭者的心窝。可惜他失算了,他跟偷袭之间隔着树干。他的手肘没攻击中对方的心窝。 对方松开勒着他脖子的手,一拳击中了他的太阳穴。 好重的拳头!清荷受到这一击眼前一黑,头痛欲裂,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倒在雪地上。他倒下后树后闪出全身裹着白色羊毛袍子的偷袭者,此人蹲下来扒着地上的积雪覆盖在清荷身上,很快清荷被埋在雪地了。 埋了清荷后,此人不动,从远处看过来,这只是地上的一堆雪。 他们这边的动静很小,没引起数百米外的柳下溪注意。 “啊!啊!有人被活埋了!”跟在他身后看柳下溪跳雪的高教练看到了。 “什么?在哪里?”柳下溪惊愕地回身抬头往上望。 高教练这时已经滑到了陡壁边缘,他受了惊,分了神,喊叫的同时没控制好身体,直接从陡壁往下掉。“呯!”的一声摔倒地雪地上。 “高教练!”柳下溪急忙朝他跑过去。 他一动,裹着翻羊毛袍子的偷袭也快速朝这边移动了。 第124章 番外炽热的冰天雪地-05 从高度不低的陡壁上摔了下来,高教练受的伤肯定不轻。叫唤他数声也没动静,可能失去意识了。柳下溪皱着眉头一边往前冲一边思考着:“高教练所说的‘有人被活埋了’是什么意思?这周围没有雪崩,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被埋了?他在上面到底看到了什么以至于失控摔了下来?”他侧耳细听,附近没什么动静。突然想起自己的双耳被罩在帽子里,阻隔了一部分声音。他立即放缓滑行速度,腾出一只手推了推帽子,露出双耳认真聆听:风摇曳着附近的树枝声;树枝上的积雪被风刮落声;自己脚下的板子与雪面产生的摩擦声……除此之外还有古怪的悉悉索索声,像是什么动物在雪地上爬行的声音。他寻找声音的来源处,左侧!再细听,悉悉索索的声音突然停止了。他心想:“左侧有异常!”高教练呼喊着从陡壁摔下来时面朝前方的右侧也就是自己前进方向的左侧,方位吻合了。 他假装没发现异状,加快速度滑到高教练身边,呼唤着:“高教练!”高教练没有回应他。 高教练不愧为职业级滑雪教练,危急时下意识地实行了安全摔倒,摔下来时臀部与背先着地,抬着双脚,滑雪板露出雪面,双臂外展举着雪杖。很不幸,他的头还是磕在雪地上,半张脸陷在雪中,一半的口鼻被雪堵上了。柳下溪先给他脱掉滑雪板,拿掉雪杖,粗略拂去堵住他口鼻上的雪,脱下手套探了探他的鼻息和体温,很不乐观,他的体温在下降,呼吸很微弱。 柳下溪轻轻地曲起他的双腿,按了一下他的膝盖检查他的双腿有没有受伤。 “唉哟”高教练痛苦地呻吟起来,艰难地睁开了双眼。连眨了数下眼睛,大脑一片空白想不起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头很痛。他想抱头,想抬起双手拂掉脸上的雪,却突然发觉左手抬不起来,手肘很痛。这剧痛令他的记忆快速回复:他记起来了,带着柳下溪来这里跳雪,他示范一次后柳下溪跃跃欲试,起跳,进行助滑道,姿态比他还完美。他高高兴兴地跟在柳身后滑行看着他到了陡壁边缘毫不犹豫地往下跳……完美的跳姿!自己的视线却突然游离了,无意之中瞧见右侧前方几百米远的坡道树丛中有一个身穿橙色滑雪服的滑雪者倒在雪地上。他心想:发生了什么意外?滑雪者摔倒了起不来?得马上滑过去看看……这时倒下的滑雪者身边的雪堆突然动了,一阵雪扬起,穿着橙色滑雪服的人突然被雪覆盖。真古怪!难道雪堆自个儿雪崩了?不由得喊出声,想看仔细看清情况,脚底下一滑突然凌空从陡壁上摔了下来失去意识。回忆到这里他脸色一凝,右手哆嗦着抓住柳下溪手腕,催促道:“快,快去救人!”如果滑雪场有滑雪者出意外死了,对滑雪场的声誉不好,等于给这人气不旺的滑雪场雪上添霜。 “你能站起来吗?人被埋在哪里了?”柳下溪扶他坐起来。 “没看清楚,就在树林里,对方穿着橙色的滑雪服。”高教练说不出滑雪者被埋的具体位置。他靠着柳下溪的肩膀,吃力地喘息着。他发现自己上半身完全失去了知觉,沮丧地想:但愿是冻得失去知觉。 “橙色滑雪服?!”柳下溪暗中心惊,追问:“是我的同伴吗?” “我,认不出来,当时那个人躺在地上。”他只看清滑雪者身上鲜艳的衣服颜色。 应该不是清荷!他有教练陪着在中级雪道滑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柳下溪暗自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高教练跟清荷打过交道,没理由认不出他。他察觉高教练脸色苍白无法站稳,知道他的伤势很严重,不能丢下他不管。暗想:带着高教练滑回去吗?他衡量了一下从这里到滑雪场的距离,再打量高教练的身高与体形,苦涩地弯起嘴角:这很难办到。背着他走回去吗?怕延误了急救时间,加上还有一个隐患没排除……情况很不妙啊。 “别管我,你先去救人……”他的右手伸出滑雪服的大口袋里,颤抖着掏出对讲机。 柳下溪从他手里把对讲机拿过来打开通讯,按了紧急求救红色钮,立即有人接了。听说他们这边的情况后,说马上派人过来接他们。 柳下溪把高教练扶在陡壁边上,壁上没有积雪,冷风吹不到温度比雪地上要高一些。叮嘱他道:“高教练,你一定撑下去保持清醒,别昏睡。” 柳下溪半蹲着一边套好滑雪板一边防备着别人的偷袭,机警地四处张望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先前听到的悉悉索索声早就消失了,无法锁定位置。冷,露在外面的耳朵冻僵了,木木的,感觉听力在下降。奇怪,如果有杀手潜伏在这附近,为什么迟迟不出手?他滑到高教练身边,检查他伤势,应该是潜伏者最佳出击的时机。他甚至故意露出破绽诱对方出手,暗中作好了防备。 受到偷袭者的拳头重击,清荷并没有完全昏厥过去,还保留模糊的意识,听到高教练的声音,柳大哥的呼唤声,却没听清楚他们说些什么。不知怎么的,脑中闪出庆幸的念头,对方先前出拳时距离太近,拳劲后道不足难以致人命,而且他当时头往旁边微闪了一下,稍稍偏离了太阳穴位。记得柳大哥以前跟他说:“正确的握拳法是让食指跟中指的根部突出,手腕打直。挥出前先要蓄力,挥出时的速度加上可攻击的距离,这样的拳头才有力量。” 他倒下去时下意识地用双臂护住脑袋,在口鼻之间形成了一个可供呼吸的安全小空间。雪盖在他身上,突然被冰冷的雪覆盖,他反而清醒了,待眩晕感过去后立即动手悄悄地挖了一个可供自由呼吸的小雪洞。他深吸了几口气,摸出藏在身上的匕首,慢慢地静悄悄地扩大着雪洞。糟糕,滑雪镜掉了,眼睛适应不了雪光,眼前一片白茫茫,他连忙闭上,停顿了小会儿,眨了数次眼,视力终于恢复了。他看到左前方几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一团疑似雪堆的东西在移动。定睛细瞧,立即发现那不是雪堆,而是一个穿着白色羊毛袍子的人。 他咬着牙暗想:原来这家伙弄了一个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保护色,难怪没发现他! 柳大哥呢?看不到他。 身穿羊毛袍子的家伙突然静止不动了……悄悄匍匐移动的清荷立即停止不动了。暗想:自己的小动作被他发现了吗?他握紧手里的刀柄,暗中测量距离,盘算着跃起来反袭击对方。觉得成功率可能不高,强压住冲动伏着不动。麻烦的是滑雪板还套在脚上妨碍着行动,首先得想办法脱下它。他曲起膝盖尽量地缩起双脚……很好,左手碰到滑雪板了。不妙,有声音发出来……紧张地往前望,还好,身穿羊毛袍子的家伙没有回头张望。 柳大哥在不远处叫唤高教练……高教练出事了吗?显然这时羊毛袍子的注意力全放在柳大哥他们身上而忽略了自己。很好,柳大哥是安全的。 哈,滑雪板成功地脱下来。 他揉了揉冻得麻木的脚踝。觉得自己的运气很不错,倒下来时居然没扭伤脚。 滑雪时不觉得,倒在雪地上才知道这雪真冷,这洁白的雪可以凝结人的血液,真可怕啊。打住!别胡思乱想了!要集中注意力对准前面的家伙! 用匕首偷袭吗?匕首只适合近身搏斗,有办法潜到他身边吗?不能大意!若不小心落到对方手上,被他挟持那就糟糕了。落到那样的处境,柳大哥的手脚等于被缚住了。不能给柳大哥添麻烦,这种情况下保护好自己就等于保护柳大哥……要是雪杖在手上就好了,可以拉开距离偷袭羊毛袍子。 自己的两根雪杖呢?落到哪里去了? 哈哈,看到了,往右侧移动两米就可以拿到。 不知对方深浅时最忌讳妄动。对方能等,自己也要静下心来等待出手的机会!比耐心,看看谁能持久! 柳下溪站直身体,撑动着雪杖边滑边扫视着右边的树林。他眼神一凝,看到了!数百米远林子中的雪地上斜插着的滑雪板,没有完全被白雪覆盖的橙色滑雪服……是清荷吗?是你吗?他没有出声,立即加速滑过去。 黑色的头发悄悄地从雪白中冒出来,黑与白的对比非常抢眼。从上面往下看,立即看清楚了,没错!那就是清荷! 一股愤怒的火焰在柳下溪心里燃烧起来。愤怒地想:清荷,你为什么孤身在这里?为什么会被埋在雪地里,为什么不听话?! 羊毛袍子还是没动!清荷的眼睛死盯着前方,自个儿悄悄往后移,匕首换成左手握着,右手伸了出去。很好,拿到了雪杖!   第125章 番外炽热的冰天雪地-06 柳下溪的愤怒来得快也消失得快,冷静下来后立即察觉到清荷的行动十分诡异。 此刻,清荷正悄悄地往后移动,伸出右手摸到雪地上的雪杖立即如获至宝般地紧握着,而他的左手则古怪地藏在雪中。等他拿到雪杖后却伏在雪地上静止不动,身体微弓着处于一种随时可以跳跃的攻击状态。他的目光注视着某处,正全神贯注地警戒着什么。顺着他的视线立即发现他目光的聚焦点是一个静止的雪堆。看来这雪堆有问题,有人藏在里面! 抢占先机,先动手吗? 不行!身为刑警绝对不可以先出手伤人! 万一清荷看错了呢?假如这雪堆只是对方布的假象,另在他处藏了身……他扫视一下四周,发现雪林中可以藏身的地方很多,随便刨一个雪洞就可以躲起来。柳下溪衡量了一下自己到雪堆的距离,超过一百米。雪堆不在一击的攻击范围内,正夹在他和清荷之间,离清荷的距离更近一些。他冲下去可以在二十秒内到达,但是,在林子中活动滑雪板会妨碍行动。这段时间如果对方也同时行动,迅速往后撤向伏在雪地上的清荷发动攻击,清荷未必抵挡得住,他伏在雪地上的时间应该不短,行动肯定会变得迟缓。一旦对方抓住了清荷,夹击优势立即消失反而受制于人……想到这里,柳下溪放缓滑行速度。眼看就要进入雪林了,他却慢慢地停了下来,突然蹲下,左手握着雪杖,右手去脱滑雪板,藏在滑雪镜后的双目紧紧地盯着雪堆。仔细一看,那不是雪堆,是一件羊毛袍子覆盖着一堆隆起物。 脱掉了滑雪板,柳下溪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扣带,把两块滑雪板斜竖反缚在背后。他警惕着继续往前走,那羊毛袍子覆盖的隆起物一直没有动静。不由得暗想:这么冷的天伏在雪地里,真能忍!先前听到的悉悉索索声是谁制造出来的?清荷吗?或者是躲在羊毛袍子里的人?难道是因为有清荷在后面牵制着,此人才没有乘自己故意露出破绽时进行偷袭?清荷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可能是看到自己和高教练离开滑雪场来到这边不放心悄悄地跟在后面。他是滑雪新手速度赶不上自己乘坐的马爬犁,加上对地形不熟悉,歪打正着跑到这里来了,发现有人躲在一边窥视……不,不对,清荷如果发现了可疑的窥视者,应该会想办法先对自己示警。而且天气这么冷,他没必要伏在雪地里……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清荷不小心先被袭击了,被暗袭者埋在雪里,他很快清醒过来,躲在后面等着逆袭。 “咯嚓,咯嚓”的踏雪声传了过来。清荷悄悄地抬头往上望,是柳大哥过来了!他立即从雪地里爬起来,扬声大喊:“柳大哥,小心!那不是雪堆,里面躲着一个人!” 奇怪,清荷已经出声示警,被看破行迹的羊毛袍子还是没有动。柳下溪迅速察看周边的地形,立即发现自己右侧前方不到二米的雪面有刨动过的痕迹。心中起疑,右手握紧了雪杖。他大喊道:“清荷,往后退!”他边喊边扬起左臂,手里的雪杖立即脱手,如同标枪笔直地掷向羊毛袍子覆盖的隆起物。 柳下溪这一掷之力不小,雪杖居然插了进去! 与此同时,一根直径约有2厘米粗细的圆形不锈钢金属棒夹着劲风突然从右侧前方贴着雪面横扫柳下溪的双腿。由于掷雪杖时用了力,柳下溪的双脚正深陷在雪中,来不及跃起,躲闪。他立即挥动右手上的雪杖抵挡偷袭的金属棒,左手则解开扣带抓住了背后的两块滑雪板。 “呯”的一声,他右手上的雪杖被震落。 旋即,第二击也紧跟着而来,这一次攻击他的膝盖。 柳下溪早有准备,右手上的雪杖脱手之前,左手迅速把两块滑雪板竖插在雪中,为雪板为支点,单手借力纵身上跃。等右手上的雪杖脱手,右手也握住了雪板。双脚获得自由后,立即挺腰,双腿尽量伸直,双脚盘起勾住了附近的树枝,松手脱离雪板倒挂在树桠上。 见柳下溪跃上了树,偷袭者变招非常快,借势把金属棒插入雪地中带出隐身在雪坑里的身体。接着抽出金属棒,曲起身体与四肢缩在羊毛袍子里盘成球形,避开奔过来的清荷朝坡下滚去。 柳下溪突然被袭击,清荷没听他的话往后退,反而朝他们奔过去。只是眼前发生的一切速度太快,眨眼功夫便告一段落。上前助阵的清荷还没来及出手,眼睁睁地看着偷袭者逃跑了。 柳下溪也没料到对方会逃跑。此时他的身体还倒挂在树桠上来不及追赶,苦笑了一下,双手攀住树枝,松开双脚轻巧地跃下树,抽出插在雪地上的滑雪板。定睛细看,对方滚远了。见清荷朝他奔过来,打消了追赶的念头。 清荷见柳大哥瞪着他,急忙转身走到羊毛袍子罩着的雪堆面前,抽出插在上的雪杖,拿下那袍子一看,里面是一堆雪。吐了吐舌头,嘀咕道:“被骗了。” 柳下溪检查完偷袭者藏身的雪洞,没有发现。他站起来朝清荷招手,“清荷,过来!” 清荷拎着羊毛袍子乖乖地走到他身边,不等柳下溪开口立即把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 “唉,你啊!”柳下溪叹了一口气,不忍心责怪他。把他扯到身边,隔着滑雪服检查他的四肢,没发现骨折扭伤。左臂环着他的腰,取下右手套伸出右手揉搓着他冻得乌青的面颊。 搓得太用力,清荷痛得直咧嘴,很想出声抗议,最终闭紧了嘴没出声。 等他的面颊泛红了,柳下溪按了按他的太阳穴,问:“还痛吗?” “不痛了。”清荷在说谎,按下去有点痛。“我们不去追那人吗?” “让齐宁去查。”柳下溪朝山下望过去,见不到偷袭者的身影了。他不能只身去追赶,即放心不下清荷,又不能丢下陡壁那边被摔伤的高教练不理。 他们等滑雪场派来的急救人员带走了高教练,天也暗了下来。两人坐着马爬犁回到出租屋,三哥和齐宁正躺在他们的暖坑上呼呼大睡。 柳下溪把这两个闲人扯下床,告知了发生的事后把他们赶出门,腾出空床后逼着清荷躺着床上。冷着脸说:“脱衣服!” “啊?!”清荷涨红了脸。 “你想到哪儿去了?给你检查一下身体,看看有哪儿受了伤。”柳下溪抽搐着嘴角,恶狠狠地横了他一眼。 “我自己来。”拍开柳下溪的手,清荷开始脱衣服。他很懂得爱惜自己,一到冬天,追求温度不讲风度,衣服穿得格外多,保暖很到位。除了罩在外面的滑雪服,里面穿了两件厚毛线衣加上防弹背心还有保暖T恤与贴身小汗衫,下身穿得也不少,毛线裤,绒裤,贴身弹力裤,还有棉布四脚裤衩。幸好他体形修长偏瘦,衣服穿得再多也不显得臃肿。 那衣服脱了一件又一件,柳下溪看着他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家里有暖气,回到家后清荷穿着便服,鲜少有机会看他如此慎重地一件件脱。 很好,身体上没有伤痕,也没出现冻伤。只有受过拳击的部位变成了青紫色。柳下溪从行李袋中翻出药油给他擦拭,盖好被子,隔着棉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先睡一会儿。我叫餐馆送饭菜过来。” 柳下溪走到隔壁房间,只见齐宁正在打电话,三哥坐在坑上发呆。 见他进来,齐宁挂断了电话,一脸凝重地对他说:“老六,幕后悬赏者找到了。” 柳逐阳立即追问:“是哪个王八蛋?” “孙澄江的父亲。孙澄江被判死刑后,他父母卖掉了家业移民到国外去了。临行之前甩出一大笔钱买三条人命。吕森、尹九月和你的。” “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柳下溪皱着捏紧了拳头。 “找不到吕森的下落,不知道详情。就在前几天,尹九月连续被人袭击三次,杀手被他利索地干掉了。” “狗胆包天,居然敢招标杀老门!”柳逐阳磨着牙道:“不能放过他们,得给他们颜色瞧瞧!” 齐宁坐到他身边按住他的双肩说:“行,后面的事交给我来办!” 逐阳问他:“那个女杀手招供了?” “嗯,她原籍梅州人,后移民到泰国。她不是‘锋刃’。我认为,今天下午袭击你的这个人没动刀子,也可能不是‘锋刃’。”齐宁站起来,弯腰拿起搁在对面铺坑上的羊毛袍子,瞧了几眼对柳下溪说:“老六,清荷运气不错逃过了一劫。对方并没打算今天下午见血,只是在暗中监视着你,没有带足杀人的工具。此人适应寒冷的环境,在寻找最佳出击的机会。” 柳下溪想了一下,说:“吃过晚饭,我带你去现场。三哥,你陪着清荷。” 齐宁放下羊毛袍子,看了一下表,摆着手说:“你留下保护他们。中午时,我已经招集了下属,他们很快到了。” 第126章 番外炽热的冰天雪地-07 柳下溪坐下来画现场图,他三哥蹭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边看他画图边问:“有没有看清楚杀手的长相?” 柳下溪停下笔没继续画画,他把笔夹在食、中二指间旋转着。心想:如果看清对方的长相事情就好办了,可惜对方很精明很无耻,不肯轻易暴露真面目。摇着头偏过脸看三哥,说:“没有。对方非常谨慎,先是从背后偷袭清荷,根本没跟他照过面。偷袭我时他蹲在雪坑里也没露出头脸,跃出雪坑后立即蜷缩成一团直接滚下了山坡。这一连串动作进行的干净利索,显然早就准备好了撤退路线。我跟他交手只过了一招,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只能肯定此人是男性,臂力、腕力远在一般人之上……。”这时房门被推开了,本该躺在床上休息的清荷披着大衣走了进来打断他的话。 见柳大哥不高兴地瞪着自己,清荷的脸上立即堆起笑容道:“柳大哥先别生气,有件事我忘记跟你说了。我觉得那是个男人,身高跟柳大哥你差不多,可能在1.82~1.85米之间。” 齐宁正忙着给下属打电话,叫他们来时带上四人份的晚餐。听到清荷的话,立即挂断电话问:“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 清荷右手握着拳头举起右臂示范着说:“柳大哥比我高,圈住我的脖子时手臂会微微向上倾斜。我感觉到偷袭我的那家伙勒住我脖子时手臂内侧略有些向上倾斜,这跟柳大哥的动作有点相似。如果比我矮的人想要勒住我的脖子,手臂内侧会向下倾斜。跟我身高一样的话,应该是平举。”他走到柳下溪面前,握着他的左手继续说:“他戴着白色的猪皮手套,用手掌堵住我的嘴令我无法出声,那只手掌的大小跟柳大哥的差不多。手掌应该比柳大哥的更厚一些。” 齐宁和柳下溪异口同声地问:“猪皮手套?”他们知道冬天市场上流通的皮手套除了人造皮革多采用羊皮制造。跟猪皮、牛皮比起来羊皮更柔软一些,妨碍手指灵活运用的阻力要小一些。不过,羊皮没有猪、牛皮耐磨。有些手套制造商为了降低成本,哄骗买家故意用猪肚腩皮或者牛肚皮冒充羊皮。 “嗯。”清荷点着头说:“猪皮的毛孔很粗,很容易分辨出来。而且那只手套的制造粗劣,磨损程度严重,很多地方的皮子表层已经脱落了。” 柳下溪继续追问:“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发现?” “让我想一想。”清荷的笑脸垮了下来,转身坐在炕上。 柳下溪看着自己的手掌,想了一下拿起画本画出一只手来,递到清荷面前问:“是不是这个样子?” 清荷扫了一眼没出声,闭上眼睛沉吟,接着伸出自己的左掌捂住嘴巴,感觉不对。站起来对柳下溪说:“柳大哥,你从我身后用左掌捂住我的嘴巴,右臂勒我的脖子。” 柳下溪放下画板走到清荷身后,依言一条胳膊圈住他的脖子,一手捂住他的嘴。 “你往后退一点,我们之间隔着一棵树。”清荷修正了几次他的动作,说:“力道不一样,手指按住的位置有点别扭……啊,我觉得他的食指比无名指长!” 柳下溪的眼睛亮了,这是一个明显的特征,一般人的食指略短于无名指。 齐宁打了一个响指,问:“他脚下穿着什么?” 清荷说:“他的脚缩在羊毛袍子里没看清楚。” 柳下溪笑了起来,他明白齐宁问这话的意思:对方如果没有使用滑板,肯定会在雪地上留下脚印。但是,他并没在雪地上发现脚印。成年人使用的滑雪板都很长,不方便隐藏。当时他没发现对方带着滑雪板。这里产生了一个疑问:对方既然没在雪地上留下脚印,他是怎么上山的?借助了什么工具?“啊!”他突然拍打自己的头,“反光。” “什么?”齐宁惊讶地问。 “他跃出雪坑时我看到了金属的反光。我想,他可能在小腿上绑着可以辅助滑行的工具。” 齐宁走到柳逐阳身边,弯腰摸着他的两只小腿,说:“没错,的确可以在腿肚子上绑着滑行工具。不过,这只适应从上往下滑,不适合从上往上爬。如果他的金属棒换成钩爪……。” 柳下溪笑了起来打断他的话,说:“你已经点出了关键,‘滑’和‘爬’。我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齐宁站起来叉开十指制止了柳下溪往下说,“我明白了,那家伙可能当过兵。” “噫?什么意思?”没当过兵的清荷和逐阳不明白。 齐宁的左臂搭在柳逐阳肩上,笑道:“我们当新兵时常在地上爬。”他的右手捏住柳逐阳的手臂说:“伏在地上两条手臂轮番向前,跟蚯蚓似的一伸一缩往前爬行。” 跟蚯蚓似的?柳逐阳皱起眉头想象着那种动作,很快得出结论:“速度太慢了!” 柳下溪说:“三哥你错了。如果他在手臂、腿上绑上了助滑工具,速度肯定不慢!” 清荷摇头,忍不住嘀咕:“这些当杀手的为了杀人,为了掩盖行迹费尽了心思。还不如把这种头脑用在经商上,肯定比杀人赚得多也来得安全,还没有这么辛苦。何必呢?是聪明过了头还是脑袋有毛病?” 齐宁笑了,“小邹同志,做生意需要长期坚持,就算头脑好也未必能赚大钱。而杀手杀人,辛苦一次做上一单赚的钱可以休息几年。” 清荷反驳道:“柳大哥的悬赏金并不高。” “最新情报:孙澄江的父亲出国前甩出了一千八百万买三条人命。老六独占鳌头,身价是一千万,尹九月五百万,吕森三百万。” 清荷的嘴张成了“O”型,问:“八千美金的悬赏金不是孙父出的?” “是他,我们弄错了。那只是附加的介绍费,给中间人的,为的是在全世界范围内寻找真正的高手。孙父把话放出来后,接老六这笔单子的人少。国内那些不成气候的杀手们知道杀了老六后患无穷,踩过盘子后便放弃了。孙父只好向外招募,才出现了所谓的八千美金的悬赏。” 柳逐阳反肘拐了齐宁一下,恼道:“妈的,这姓孙的到底有多少钱啊?” 齐宁说:“拆掉家底儿可能有数千万在手上。除掉移民、安家、养老的费用,余下的钱都用在买命上。这孙家只有一子一女,现在都死了,血脉断了,孙老头儿觉得人生没指望了,除了报仇雪恨脑子里装不下其他的事儿。” 清荷不喜欢“报仇雪恨”这个字眼,听起来象是孙父成了正方,柳大哥变成了负方。想了想,说:“那案子到后面柳大哥甩手没管,怎么算到他头上来了?” 齐宁说:“只要有心调查就会知道,那案子如果不是有老六坐镇,根本扯不到孙澄江头上。吕森那只软脚虾可没胆量直接指控他,只能藏头露尾畏畏缩缩地引导警方找出证据。”齐宁手腕上的特制通讯器响了。他按下绿色通话按钮,响亮的声音凭空在室内响了起来:“齐长官!我们向您报道!” “黑猫,由你来带队,其他人散开,等候指令!” “是!请问齐长官,柳教官他还好吗?” 柳教官?!谁啊?清荷的目光落在室内的柳氏兄弟脸上。 柳逐阳一听那声音,脸庞儿变得容光焕发,嘴角得意地翘了起来。教官生涯虽然短暂,却也算他人生之中一抹彩色。 三哥当过教官……清荷忍不住捏着鼻子堵住笑声。 齐宁看着逐阳那副得意的小样儿,强忍笑意道:“你送餐过来可以亲自问他。” “呵呵,太好了。可以见到柳教官了。”对方笑了起来。 齐宁关掉通讯器,看着柳下溪未画完的现场图,“老六,快赶工!” “知道了。”柳下溪笑了起来。耸耸肩,脸上写着:齐宁你又在浪费国家资源办私事! 齐宁看出他在调侃自己,笑道:“老六,这也是对他们这些即将出任一线工作的精英进行不记录在册的考核。你呢,即是刑警处的副处长,也是我国的公民。既然知道有人暗杀你,我们这些职业军人有职责保护你的安全。再说我们培养出来的精英团队连一个不成气候的杀手都揪不出来,这脸大家都丢不起。”他身为长官负责指挥,要相信下属们的能力,要给机会他们多多磨砺,并不需要事无巨细亲历亲为。 柳逐阳替自己昔日的弟子出口狂言:“太大材小用了。他们出马,肯定是手到擒来。” 有人敲门,勤快的邹清荷第一个跑过去开门。他知道来人就是齐宁口中的精英,在他眼里门口站着的青年一点也不特别,跟“黑猫”这个名字不相配,看起来就像是二流餐馆负责送餐的小弟。戴着一顶过了时土里土气的冬帽,身上的黄绿色棉衣上沾满了油垢,那双看不出本色的棉线手套提着有保温功能的外送饭箱。咧嘴一笑,牙齿上还有黄褐色的烟渍。 第127章 番外炽热的冰天雪地-08 邹清荷侧身让他进了屋,顺手把门关上。一看,这位送餐青年原本有点佝偻的背随着关门声挺直了。暗想:果然是齐哥认可的职业军人,身板挺得真直,跟立在地上的旗杆一样。随着他的动作,整个人的气质也同时产生了剧烈的变化,全身散发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压迫感。想必又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居然能随时改变自己的气质,真有趣!想到这里,清荷不由得微笑起来。 柳下溪走过来接走青年手上的饭箱,取出里面的饭菜摆放在铺炕上的矮脚茶几上。 青年空出双手后无视齐宁,朝柳逐阳走过去举起右手对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柳教官,你好!” 柳逐阳瞧他那副打扮,鄙视地嘴一撇:“您这是演哪一出?” 一本正经地坐在铺炕上的齐宁却突然说:“五十分!” “啊?!齐长官,这分数也太低了点吧。”这外号叫做黑猫的送餐青年面孔转向他,那股逼人的压迫感突然消失了,双手抱着头夸张地哀嚎着。这一刻他不像是军人,模仿着时下普通的小青年努力地在脸上挤出生动多变的表情。 柳逐阳扬腿踢向齐宁的腿肚,喝道:“姓齐的,你就不能好好夸夸他么?”这家伙可是他柳逐阳短暂教官生涯中的得意弟子,领悟吃喝玩乐的真谛比其他人快。虽说要他柳逐阳打分肯定在50前面加上一个“-”,可被姓齐的一批,心里头很不舒服。 “清荷,把我们房间里的茶几拿过来。”这茶几不大,饭菜摆不下。柳下溪脱掉鞋子上了炕,盘起双腿围着茶几坐着,空闲下来便上下打量了一番黑猫,客观地为齐宁说话:“齐宁打的分数还算合理,这位穿着打扮都过了头,假,很不自然。” “喂,你说话太毒了点吧。”柳逐阳坐在他身边不满地嘀咕。 齐宁也坐了过来,瞧黑猫带来的饭菜足够五个大男人吃的,这小子想必把他的那一份也带过来了,蛮机灵的。招招手,叫他坐过来,给他介绍道:“这位是柳教官的弟弟柳下溪,是一位刑警。他就是杀手的目标人物。” 等清荷把他们房间的茶几拿过来拼在一起摆好饭菜,大家围在一起吃晚饭。黑猫的本性是一个很活泼的青年,齐宁也没摆长官的架子,加上有柳逐阳在,大家聊天聊得愉快。 齐宁见黑猫总是缠着柳逐阳说话,心里有些不痛快,不客气地对黑猫说:“你们以后在行动中不能犯今天出现的错误,不能忽略任何细节。摆正心态,想装扮成送餐的小弟就得去餐馆打工,把它当成自己的一份工作忘记是在假扮……。” “吃饭时别讲大道理!”柳逐阳挟着一块鸡肉塞进他的嘴里堵住他的嘴。 齐宁咬着鸡肉哀怨地瞪了他一眼。 黑猫眨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在坐的四人,笑道:“齐长官,我会努力学习的。” 努力学习……久违的名字,现在听起来觉得好假。清荷耸了耸肩膀,心想:齐哥和黑猫的工作也真不容易,摆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说穿了只不过是在社会这个大融炉里不停地重新融炼,重新铸造。每一次出场跟实力派演员似的,饰演着设定好的角色。 饭后,他们谈起下午的袭击事件。齐宁给这次行动取了一个俗气的名字:“就叫‘捕鼠’行动吧。” “喂,姓齐的,这名字起得太难听了。”柳逐阳伏在他肩上大笑了起来。 齐宁笑道:“猫捉老鼠有什么不对?黑猫捉雪地的老鼠,多应景啊。” 听了齐宁的话,黑猫的脸抽搐起来。齐长官在军中是大名鼎鼎的传奇人物,普通人哪敢随便近他的身?当年他们那群人总是用仰慕的目光远远地注视着他,以为他是军中楷模,敬重他,仰慕他,以他为目标学习他的事迹功勋,神化着他。凭仗着自己一贯出色的表现,最终依照心愿划归到他的部门,着实暗中高兴了一阵子。现而今才知道雾中看花,自个儿把花儿给美化了。雾里看不清楚,雾散之后才知道那根本不是花,只是一簇有着红红紫紫等艳丽色彩的叶子花(九重葛)。而且此人跟变色龙一样,窥视不到其真面目,相处越久越弄不懂他这个人。 柳下溪没理会他们几个,拿着现场画稿跟黑猫讲叙现场的情况。黑猫看了看邹清荷,突然说:“这只老鼠可能认识你。” “认识我?”清荷惊讶地眨眼睛,探询的目光望向柳下溪,想知道他的想法跟黑猫是不是一样。 柳下溪迎着他的视线耸了耸肩,表示没想到。 清荷双手托着腮陷入了沉思,回忆自己认识的人,寻找谁符合杀手特征的,最终没想到,摇头了摇。 齐宁和柳下溪对视了一眼,有些话他们不方便当着清荷说。 柳逐阳也曾私下玩过跳雪,知道玩那个蛮危险的。瞧清荷情绪有些低落,拍打他的头道:“偷袭你的家伙没捂住你的嘴反而有利于老六。如果那时你出声叫住老六,老六一旦分心很可能跟姓高的教练一样跌下来摔成重伤。” 清荷惊愕地张大眼睛,他没想到会是这样。 三哥说了不该说的话,柳下溪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 “踢我干嘛,我又没说错!我想不通偷袭的家伙为什么不趁清荷喊出来,老六受惊摔下陡壁受了伤再进行偷袭。”柳逐阳不满地反击了他一肘子,他只是就事论事把疑点说出来而已。 柳下溪见清荷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连忙安抚道:“清荷的声音我听惯了,不会受惊摔下陡壁。我赞同齐宁的观点,今天下午偷袭者只是在观察,没打算出手伤人。” 柳逐阳愤然地说:“他都把清荷埋在雪里了,还不叫出手伤人?” 齐宁见他情绪激动起来,轻拍他的手背道:“所以说他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杀手。我想:他觉得清荷碍事吧,解决掉清荷打算找机会对付老六。清荷背对着他,他并不知道清荷会出声制止老六跳雪。也许他跟清荷当时一样,以为老六没看清环境不知道前面是悬崖陡壁,希望老六自己摔下来。黑猫,你为什么认为对方认识邹清荷?” 黑猫心中早有备案,见他问起立即说:“既然他是职业杀手下手肯定知道轻重,从背后偷袭先只是制止他出声,随后打晕他没有当场果断地夺走他的性命,显然有不忍心的成份在里面。” 室内的几个人同时沉默下来,杀手的这个举动的确令人疑惑不解。柳下溪看着清荷,脸上的表情很沉重并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清荷额头冒出冷汗,他如果出事,关心自己的人会很痛苦伤心,尤其是老家的父亲与姐姐,还有柳大哥……。 齐宁见气氛沉重起来,柳氏兄弟和邹清荷的脸色都很难看,急忙出声道:“有些杀手不杀目标外的人,我想这是对方没对小邹同志下死手的原因之一。也许对方还打算挟持活着的小邹同志要挟老六。” 黑猫跟柳下溪、邹清荷不熟悉,对他们的遭遇没有切肤之痛,就事论事道:“抓到偷袭的老鼠治标不治本,只要有人肯出钱买命,被钱驱使的杀手会前仆后继源源不断。我认为首先要把悬赏者摆平。” 柳逐阳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看着齐宁,恶狠狠地问:“姓齐的,你打算怎么做?” 清荷避开柳下溪的视线,捏着下巴道:“孙澄江的父亲用钱买命,我们只要断了他的钱源就行了。没钱的话,他也没办法收买杀手。” “这办法好!”柳逐阳击掌,笑道:“这个好办,直接冻结他银行帐户,偷走他家的现金。” 齐宁大笑起来。虽说他是一个不计小节、手段的人,却还没神通广大、无耻到这种地步。 清荷偷偷地瞄了柳下溪一眼,见他脸色缓和下来,笑道:“我们有他幕后买凶杀人的证据,可以引渡他回国逮捕他啊。” 齐宁摇着头说:“程序太复杂了,太浪费时间,我们等不了那么久,这期间如果他一直招募杀手,老六很难防住。” 柳下溪说:“我想跟孙父见上一面。” “现在的时机不对。”齐宁不同意。 等黑猫拿着东西离开后,柳下溪把清荷赶上床睡觉。房间里只剩下柳逐阳和齐宁,他问齐宁:“你也认为偷袭的家伙是清荷的熟人?” 齐宁笑道:“孙家老头出悬赏也有一段时间了。对方既然想杀老六,肯定会在他们跟前转悠寻找机会干掉他。老六近段时间虽然情绪有些不稳,但他的职业有一定的震慑力,平时身边的人也多,不会轻易露出致命的破绽。对方如果调查到他和小邹住在一起,肯定会想从他这边找缺口。小邹这个人进退有分寸,不是白痴也不是呆子不容易被人利用。” 柳下溪走过来把门关上,从口袋里掏出昨天的快递单子,跟齐宁提起包裹的事情。 “怎么不早说?”齐宁不高兴地对准他的下腹来了一拳。 柳下溪及时闪开没被他的拳头打中。 第128章 番外炽热的冰天雪地-09 深夜十一点,换了着装的黑猫带齐装备领着四名队友乘坐着由两头雪獒拉着的狗爬犁悄悄进了滑雪场。这两头拉着狗爬犁体型巨大的雪獒是经过特殊训练拥有军籍的军犬,其凶狠勇猛的身手绝对不逊于他们这些职业军人,拖着爬犁奔跑的速度比一般的狗快上十倍以上。他们一行人很快到了柳、邹遇袭的地点。 黑猫揭开罩住头脸的白色帽子跳下狗爬犁,展开裹在身上的白色袍子对同伴打了个手势。他那四位训练有素的队友立即分开行动:一位上前解除左边那头雪獒的束缚,附在雪獒耳边低语了一阵;第二位拿起搁在爬犁上的包裹,翻出柳下溪拾到杀手遗留下来的那件羊毛袍子递到雪獒面前让它嗅气味;第三位蹲在杀手藏身过的雪坑搜寻;第四位沿着杀手滚落的痕迹往山下奔去。 黑猫本人则穿上柳下溪租来的滑雪板朝山上滑去,站在陡壁上举着望远镜观察四周的情况:东面,深夜无人静寂的滑雪场显得很荒芜;南面越过滑雪场是人口集中的村镇,人几扇窗户漏出温暖的灯光;西面是高山横阻了他的视线;北面是连绵起伏的雪山。他往下望,只见两名队友跟着一头雪獒往下跑去很快超越了那位追寻杀手滚落痕迹的队友。黑猫放下望远镜,蹲下,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燃后叼在嘴里边吸边想:那只正在逃窜中的老鼠晚上躲到哪里去了?是东面滑雪场的出租屋或者南面的村镇?不,住在这两处的可能性不大!他可能会认为柳下溪身为刑警,知道有人暗杀他,会联络本地的派出所调动警力严密调查这几天出入附近的陌生人。西、北都是雪山,晚上的气温非常底不适合人露宿……除非山里有藏身的地方。 他抽完一支烟站了起来,拿起望远镜看山下,雪獒在全速奔跑,自己的队友落后了很多。他笑了起来,希望雪獒凭借着超越人类的嗅觉早点找出躲藏的老鼠。齐长官有先见之明啊,前天晚上吩咐他把这两只在军中服役的名犬带过来,他还暗中嘲笑齐长官杀鸡用牛刀,小题大作。 “有发现吗?”他回到偷袭地点问仔细检查周边环境的队友。 队友扬了扬相机,指着雪坑、树枝上的抓痕说:“从现场来看,跟柳下溪、邹清荷说的情形基本吻合。” “走,我们下山去。”黑猫不想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率先上了爬犁,等队友上来后拍拍剩下那只雪獒的背,雪獒听令沿着原路下了山。到了山下绕去西边,追踪气味的雪獒不见身影了,雪地上有它的足迹。 黑猫没有等另外的三名队友,一边看表一边令拖着爬犁的雪獒追踪同伴的足迹往前奔跑。奔跑了将近四十分钟,他们绕过半座山听到了雪獒的咆哮声。他们眼前的这只雪獒听到同伴的声音也跟着咆哮起来,奔跑的速度更快了。这声音近听非常吓人,黑猫的队友拿起挂在脖子上的训犬军笛吹了起来,咆哮才停止下来。 黑猫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前面的情况。前面有突出的山崖,绕过去后看到前面山凹有几栋破破烂烂的木屋,追寻气味的那只雪獒就在那边,它面前横卧着一团有黑有红白色的蜷缩物。 近了,越来越近了。黑是人的头发,红是白雪被染红了。雪獒返身朝他们踉跄着奔来,它的嘴边滴着鲜红的血,雪白的皮毛也染上了血迹。它显然很愤怒,很喉咙深处鼓动着低沉的咆哮声。 “老烈也受伤了?!”黑猫的同伙低声惊呼。 “你给它疗伤。”黑猫跳下狗爬犁,右手握着手枪朝卧在地上的人跑过去。糟糕!来迟了一步,倒在地上的人喉咙被雪獒咬破了。 室内的灯没关,铺炕上,齐宁睁着双眼紧搂着逐阳,身体火热发烫,怀里的情人却稳得香香甜甜的没办法替他舒解体内的燥意。唉,只怪这出租屋隔音效果太差了,隔壁屋那对历险归来的情侣正玩命地玩着床上运动。唉,柳老六的体力太强了,这都闹了一个半小时还在折腾着,可怜的小邹同志被那平时一本正经的闷骚男欺负得够惨。看来这一次小邹同志涉险,柳老六气得神志不清,这股过度旺盛的怒火会把他烧死……还是逐阳这家伙好命啊,抢在他们办事之前睡着了。正在胡思乱想中,手腕上的通讯器响了。他轻轻地松开逐阳,支起上身看腕上的手表。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老鼠被狗咬死了。 齐宁脸色一沉,轻手轻脚起了床,披上外衣走到柳下溪他们门口冲着门踢了一脚。那室内的嗯嗯唧唧声立即停止了。过了两三分钟,带着满身情,欲味的柳下溪侧身闪出来,冷冰冰地盯着他,一副想打架的表情。齐宁指了指手腕上的表,凑到他面前请他看上面的字。 柳下溪看完后不吭一声,转身回房拿起挂在门后的湿毛巾擦了一下脸。走回床边抚摸着清荷潮红的脸蛋。 清荷张着艳红的嘴轻声细喘,睁开情,欲未褪的双眼水汪汪地看着他。柳下溪那僵硬的脸色立即变得柔和起来,在他额头上轻印了一吻,小声说:“我跟齐宁出去一下,你睡吧。” “嗯。你,你们要小心,外面冷衣服穿厚一点。”清荷张口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显得特别性感。 “对不起。”柳下溪为自己的失控向他道歉。 清荷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安抚地拍打他的背。他了解柳大哥的心情,哑声道:“不需要跟我道歉。” 柳下溪和齐宁离开出租屋,外面有人驾着马爬犁等着他们。齐宁见柳下溪频繁回头张望,知道他担心清荷和逐阳的安全,说:“放心吧,我派人守在附近了。” “谢谢你。” 齐宁笑道:“干嘛突然变得这么客气?真不像你。” 柳下溪恢复了常态,苦笑道:“这一次多亏有你们在。” “柳老六,自从邹清荷说出偷袭者的特征后你一直显得有点反常,是什么事需要瞒他?”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环着双臂闭上了眼睛,很快又睁开眼睛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翻开找到某页后递给齐宁。“去年回清荷的老家他姐姐跟我提起一个人找过清荷。” 齐宁没接他的记事本,问:“是谁?” “清荷在老家的同学,犯过罪,名字叫刘兴旺。那件案子也是我认识清荷的契机,当年清荷跟刘兴旺的父亲是发现尸体的目击者,刘父为了包庇儿子故意把清荷扯进来当尸体的发现者……刘兴旺对清荷有着某种的暧昧心思,听秋菊提起他,我特意调查了一下。他在劳教期间曾被人侵犯过,后来加强锻炼身高达到一米八几不再被人欺负,后来转到劳改农场表现很好,提前半年出狱。出狱后回到老家才得知父亲已经死了,加上在社会上处处碰壁,脾气变得火爆常跟人起了冲突,左手无名指在某次冲突中被人斩断了一小截。他跑去邹家找过清荷后下落不明。” “你认为他就是今天下午偷袭你们的人?” “我想,寄快递包裹的人也可能是他。快递单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没有?” “快递公司说那份快递是顾客约在外面交托给快递员,负责你们那一区快递的人说他带着要送的快递出公司在途中跟别人的自行车相撞,对方捡起快递袋还给了他。他没注意少了一份快递,你那份快递不是他送的。” 他们赶到出事现场。偷袭过柳下溪的那支金属棒还握在死者的左手上,黑猫跑到齐宁身边跟他讲叙了经过。齐宁蹲下来取走金属棒,剥掉死者的手套,死者左手的无名指是断了一小截。柳下溪拿出夹在记事本里的相片跟尸体对照,叹了一口气:“他就是刘兴旺。齐宁,这件事不要对三哥和清荷说。” 黑猫把从刘兴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交给了齐宁,里面有身份证、存折、现金、钥匙与工作证。 齐宁拿过来一看,身份证上的名字叫做刘民,工作证是逐阳他们小区的保安。存折上有六笔进帐,前五笔显然是他的工资,第六笔有五十万。柳下溪看到那张工作证,忍不住拍打自己的额头。太大意了,刘兴旺在他们小区当保安将近六个月,他和清荷都没发现他。 齐宁知道他心情复杂,说:“你先回去吧,后面的事交给我来办。” “麻烦你们了。”他走近了刘兴旺临时藏身的破烂小木屋,这里曾是山民们的住处,有柴有灶有铺炕有被子,铺炕还是热上,枕头边上搁着一些干粮与矿泉水。 柳下溪回到出租屋,清荷还没睡,躺在铺炕上翻来滚去,见他回来立即坐起来问:“怎么样了?抓到了吗?” “嗯。”柳下溪脱掉外衣上了床,揽着他的肩膀问:“睡不着?” 清荷眼睛亮了,问他:“是认识的人吗?” “嗯,是以前犯过案的人。他不是锋刃。” “抓到了就好。”清荷宽心了,搂着柳下溪的腰,打着呵欠道:“想睡觉了。” 第129章 番外炽热的冰天雪地-10 躺在炕上越睡越冷,被冻醒的柳逐阳还想继续赖床,眼睛也没睁开,嘴里嚷道:“好冷!喂,姓齐的,去添柴!”没人应声,他的脚不耐烦地在被子里蠕动。噫?没找到热源。姓齐的起床了?他睁开眼睛打着呵欠,裹着被子支起上半身睡眼惺忪地巡视着室内,暗恼:姓齐的去哪儿了? 很冷!躺不下去了。没人在灶下添柴,室内的空气仿佛结了一层冰,盖在身上的被子没有半点温度像是一块冰冷的铁皮。他打了个冷噤,掀起被子起床,走到隔壁门前拧门把手。门从里面反锁着,他们还没起床?他撇了撇嘴,一脚大力地踹着门,喊道:“老六、清荷,开门!” 过了几分钟房门才打开。“三哥,早!”柳下溪惊讶地看着他,一边扒着凌乱的头发一边侧身让他进了屋。他没想到三哥这么早就起床了,探头朝隔壁张望了一下,齐宁没在,难道他昨晚一直没回来? 这屋里真暖和!柳逐阳缩了缩鼻子,嗅到室内有股烤白薯的香味儿,忽然觉得肚子很饿,问他们:“烤白薯在哪儿?” 清荷这时正在穿外套,见他问起笑着说:“懒得早上出去买早餐,吃几个烤白薯垫肚。昨晚回来时顺便在路上买了些白薯,叫柳大哥晚上起来添柴时把白薯埋在灶里到早上就有得吃。”他们比三哥、齐宁会过日子,除了在专门为铺炕加热的小灶台里埋白薯烤来当早餐还在灶台上放着水壶,这样一来早上起床有热水用,不必跑去管理处提热水。 乘柳氏兄弟漱口洗脸的空档清荷把灶里的白薯翻出来一看,哭笑不得。十来个大白薯全被柳大哥塞在灶里填得满满的,有的快烤成焦炭了,有的却还没熟。他给三哥那屋的灶渡了火,没熟的得重新烤一次。 喜欢霸占食物的柳逐阳抢先挑了两只烤得最好的,眼睛却瞄着那三只烤焦的,见清荷要丢掉它们,夺过来一瞧还没全焦,有些地方还可以吃。 瞧三哥吃得津津有味,脸上、嘴唇染了不少黑色,没有半点成年优雅男子的气质。清荷耸动眉骨笑了起来,用手肘戳了戳身边那位把烤白薯当牛排来吃的人。 柳下溪的心情不好,看到三哥那副熊样也忍不住笑出来。 “笑什么?!”柳逐阳撇了撇乌黑的嘴唇,瞄到自己那双黑手立即知道他们在笑些什么,白眼一翻,伸出黑色的爪子攻击他们的脸。柳下溪和邹清荷都是身手敏捷的人,可惜这室内可以移动的空间小又不愿意弄脏衣服,被他逮了一个正着脸上都遭到黑手的涂抹都成了大花脸。没镜子可照的三个大男人分别指着对方的脸哈哈大笑起来。 正巧黑猫和齐宁提着早餐过来,齐宁抢先一步进了屋,看到三张大花脸也加入了狂笑行列。笑归笑,他可不愿意自己的下属见到柳教官的花猫脸,反手立即把门关上,独留惊讶的黑猫提着早餐伫立在布满冰挂的屋檐下。 “你们快把脸洗一洗,黑猫在外面。”齐宁强忍着笑意放下手里的早餐,倒了些热水在脸盆里拧了热毛巾给逐阳擦净脸,扯着他的双手放进脸盆里洗干净,又从口袋里掏出梳子给他梳理乱糟糟的头发,再替他整了整衣服,手指勾着他的下巴端详了一下,满意地点头,微笑道:“嗯,可以见人了。” “斯人独憔悴……”被独自关在门外的黑猫盯着冰挂等待门开,屋内笑声不断,屋外寒风吹拂,一股寂寥感袭上心头。 “小黑,你来了。”门,终于开了。衣着优雅的柳教官脸上挂着宛如春阳般的笑脸站在弥漫着烤白薯香味的室内看着他。小黑,为什么要叫他小黑?!恐怕柳教官已经忘记他的姓名了。 柳下溪看到黑猫冻红的脸逐渐变黑,弯着嘴角拂了拂挡住眼帘的头发,笑着问:“你们忙到现在?” “嗯。”黑猫的脸色恢复正常,走进室内后脱下外套,瞄了一眼邹清荷,笑着问:“烤地瓜有没有我的份?” “有的。”清荷连忙奔回自己的房间,从灶台翻出重烤的白薯用盘子盛着端到三哥房间。 齐宁脱掉外套后转身拍打柳下溪的肩膀,高兴地说:“老六,好消息,你的警报解除了!昨晚收到情报,‘锋刃’在米兰被逮捕,就是他接下你的悬赏金第三天被意警抓到。孙氏夫妇听到风声后立即逃出意大利同时取消了挂在黑市上的悬赏金。” “是真的吗?”清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抚着胸口说:“柳大哥不会再被追杀了吧?!” “难说,既然孙老头移民之前甩了一笔钱在国内,肯定有人在这边替他召揽杀手。”柳逐阳吃多了烤白薯,没有胃口吃齐宁他们带来的早餐。 “没错。”齐宁和柳下溪交换了一个眼色。 柳下溪笑道:“我想鲍禁、邵帆、蓝祥群他们跟这件事有关。” 清荷眼睛一亮,问:“柳大哥,你认为孙父把追杀你们的事交给纵横推理网站代理了?” “对孙父而言,他最大的仇人是吕森以及唆使教导他的幕后人。”柳下溪沉吟了一下,摇着头说:“现在有关鲍禁、易惠美等人被杀的连环案,一切不自然不合理的地方都可以得到解答。看来,易惠美被杀不是偶然事件,鲍禁也不是出于正义才追查纵横推理网站。他调查吕森,调查网站,为了引出对方甚至不惜花二十万模拟杀前妻,为了写小说找题材做到这种地步太不自然了,我记得你说过凭鲍禁现有的收入拿出二十万给网站不合理。鲍禁查出蓝祥群与邵帆还有吕森跟这个网站有关系,他一名老师不惜以身涉险监视邵帆,明知有生命危险却不向警方求救,迟迟不肯把调查到的资料交给我们,如果他真的是为了正义不可能不向外界寻求帮助。头脑很好不缺钱的蓝祥群为什么要跟他见面?凭鲍禁手上的资料根本威胁不到他,他不现身我们警方拿他没办法。这两个人谈了些什么?他为什么要冒险亲自动手杀人?我想:理由就是不亲自确认他死了放心不下。” 清荷张开嘴巴合不拢了,“你认为鲍禁才是孙父的代理人?怎么可能?” “我想:易惠美应该是孙父与鲍禁之间的牵线人。鲍禁能查出蓝祥群、邵帆隐身在推理纵横网站并写出口碑不错的推理小说,他的头脑肯定很好。而且易惠美身上的衣物都是高价品,住高消费的酒店,她的金钱来源不可能单靠打工的那份薪水。昨天上午来杀我的女人是鲍禁的书迷,如果跟蓝祥群等人无关的话,她应该是鲍禁请来的杀手。刘……昨天下午偷袭我的杀手是我们小区的保安,假设鲍禁在调查我的过程中跟这名保安接触,以五十万的价码扇动他杀人,两人一拍即合谈成了交易。跟我相比较邵帆更喜欢滑雪,常来这家滑雪场。昨天的那位刘保安准备充分而且熟悉这里的环境,他原本的目标可能是邵帆而不是我。鲍禁跟踪邵帆,而邵帆早已察觉,以邵帆暴戾的个性为什么没有尽早除掉鲍禁?为什么杀人之夜打电话引我来现场?我认为鲍禁用孙父抛出的一千万诱惑了他,请他杀我。邵帆就此事联络蓝祥群,叫他来北京,从时间上来看这两件事挂上了钩。蓝祥群早对鲍禁的行为产生了怀疑,跟他面谈后决心除掉他。” 清荷仔细地听仔细地分析,等他停下来喝粥的时候忍不住说:“可是……柳大哥,我觉得你的推理有漏洞。” 柳逐阳和黑猫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有旁听的份。齐宁则专心地吃着他的早餐没插嘴。 柳下溪笑了,“你是指鲍禁为什么没有防备就被杀了吗?” “嗯。”清荷点头。 齐宁接过柳逐阳递来的手帕擦嘴,笑道:“鲍禁跟蓝祥群一样,都是用脑子的策划者。他们实际经验却不足,只会躲在中军帐里纸上谈兵,上了前线冲锋时还比不上一个身经百战的小兵。” 柳下溪接着说:“没错。假设鲍禁事先写好了剧本排好棋子,期待事情按照他的布局进行。可惜活着的人绝对不是随人摆布的棋子,蓝祥群邵帆也不是一般的人,他们没有先杀我得到那一千万而是利用鲍禁的设局先杀了他。” 清荷问:“既然鲍禁死了,漫步和刘保安为什么还要杀你?” 柳逐阳撇着嘴道:“笨蛋!孙老头又没死,那笔一千万的悬赏还在嘛。喂,你们别聊这些扫兴的事了,谈谈我们的滑雪比赛。” “柳教官,什么滑雪比赛?”黑猫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 柳逐阳斜视着他,问:“想参加?” “嗯嗯。”黑猫连忙点头。 柳下溪此时提不起兴趣跟齐宁比赛滑雪,笑道:“黑猫你代我跟齐宁比吧。” 第130章 番外炽热的冰天雪地-11 “不行!”还没等黑猫回答,柳逐阳立即铁口直断否决他的提议。脸上浮现似笑非笑的嘲讽,打了一个响指,指着弟弟道:“怎么?老六你害怕输给齐宁?” 当柳逐阳那随着年龄增长越发风流潋漾的目光落到黑猫脸上,令本来只想凑热闹炒气氛工作之外轻松玩乐的黑猫情不自禁打了个冷噤。这眼神太勾人了,心跳不由自主地急促加速。他懂柳教官眼神透露出来的意思:要他主动拒绝柳下溪的提议。便笑道:“柳刑警,等你输给了齐长官,我再单挑他替你报仇。” 狂妄!柳逐阳蠕动嘴唇笑了起来,竖起拇指笑道:“好小子,牛!老六,你得跟小黑学学,别害怕齐宁临阵脱逃做不爷们的事!赌局已开,怎么可能临场换将?” 柳下溪根本不在意三哥的挑衅,耸肩挑眉扮出一副无辜样,双目斜视着清荷,那眼神分明在问:跟三哥打了什么赌? 清荷轮流打量着在场的几位,独自笑着。跟柳下溪的目光相撞,明白他在询问自己。有黑猫这个外人在场他不方便回答,有些尴尬地装着不懂他的意思,两个手轮番抓头,摸鼻,捏下巴。 齐宁知道逐阳爱闹,早就决定在这种小事上宠溺,由着他的小性子胡来。他很有自信,相信自己不会输便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云淡风轻地看着他们。 黑猫看到室内这四个比他年长的男子左手无名指上分别佩戴着黑白两对对戒,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军中他略有耳闻,听说没结婚的齐长官有一位俊美的男性情人,后来又有人说他跟柳教官关系暧昧。他以为是流言蜚语没当真,认为某些人嫉妒齐长官暗中毁谤他。现在看到他们亲昵地坐在一起,无名指上佩戴同色同款的对戒才知道这是事实,齐长官与柳教官的确是一对同性情侣。戴对同款铂金对戒的柳教官那位刑警兄弟和那位大眼睛青年显然也是一对。跟他们坐在一起成了弱势群体令他有些不自在,为了驱逐自己的不自然,他故意问:“赌局?什么赌局?” 清荷已经打好了腹稿,笑道:“没什么,只是赌几瓶红酒。”三哥提名指定的红酒当然不会是国产的干红,那几瓶名酒的价格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而且还另有附加条款。齐宁如果输了,他邹清荷也能从三哥那边获利……这是他跟三哥之间的秘密,不方便跟别人说,得瞒着柳大哥跟齐宁。他知道柳大哥不想比赛是心情还停留在昨天发生的事情上,情绪还没调整过来。三哥在这种气氛下突然重新提起滑雪比赛的事,他很感激三哥,认为他是对的。人啊,越是在情绪低落时越要找一些激进快乐的事来做,才能排解郁闷。加上柳大哥不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一旦决定去做就会认真地做好。只要他答应了比赛一定能在赛前调整好心态,激发出正面向上的热情。 清荷给出的答案,柳下溪和齐宁都不满意也不肯相信。他们太了解柳逐阳这个人了,知道他鬼花样多,齐齐盯着邹清荷。 邹清荷避开他们的目光,看着柳逐阳笑道:“三哥,你和黑——猫(他觉得用这个名字称呼人很怪,叫起来别扭)都参加吧,黑猫代表我跟柳大哥组队,三哥当然是跟齐哥一组。我这个新手当裁判,人多更好玩一点。不过,齐哥他们昨晚没休息上午好好睡一觉,比赛移到下午二点进行。你们觉得怎样?” “好吧。”柳下溪不想令他难做,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他不想参加这个比赛,一是心里藏了事导致情绪不佳,没兴趣玩滑雪;二是由于这边的手机没有信号,又不愿意借用齐宁他们的设备,打算去前面的镇子打电话回局里叫人去重新调查易惠美、鲍禁、孙父、刘兴旺等人,想找出他们之间有过交集、联系的实证。 柳下溪肯答应,齐宁当然不会推托。大家商量了一番,决定他和黑猫留下来休息,清荷跟三哥去滑雪场跟那边的人商量借用场地的事,柳下溪则自由行动。 柳下溪出门时齐宁叫住了他,丢下一句:“老六,你的精神力有缺陷在这方面需要加强锻炼。” 柳下溪眯起眼睛盯着他看,苦笑道:“齐宁,我的看法跟你相左,精神力稍有欠缺是我的人格重要组成部分。你呀,认识三哥以后才稍微流露出一点人的味道。” 好心给他建议反而被抢白了,齐宁咧着嘴磨着牙说:“固执的家伙!居然暗讽我以前没有人性!” 柳下溪耸耸肩,摇了摇右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宁转身回房,黑猫已经躺在炕上了,睁着双眼头枕双手不知道想些什么。齐宁躺在逐阳没折被子的炕上,问他:“据你观察邹清荷和柳下溪是怎样的人?” “齐长官,这是您给我出的考题吗?” “是的,考考你的观察力。” “您真严厉!”他沉吟了一下,回答道:“邹清荷是商人,很有自信,有着卓越的调和能力,就像粘土能把尖锐的物质凝结在一起。看起来温和无害却相当难缠,会故意装拙扮傻甘当绿叶衬托他人,隐藏自己的能力突现他人的特点,这种人很难应付,看不出他真正的弱点。柳下溪是刑警,推理观察力都很强个人能力突出,个性沉稳责任心强,有敏锐的触觉,人也很沉稳。一旦取得他的信任……” “停!这次的小考你及格了。我打算派你去欧洲,你回去后准备一下。” “是!追查孙氏夫妇的下落?” “给你半年时间熟悉那边的环境,正式指令将在半年后下达。你可以趁这半年的空档打听他们的下落。” “是!这段时间孙父会不会继续派人追杀柳下溪?” “他有能力自保。”齐宁闭着眼睛笑了起来。他只是借这个机会分批锻炼这些即将要放飞的精英们,同时也想修补柳下溪略显薄弱的精神力。故意把获取的情报分段告知大家,就连柳下溪等人也被他瞒在鼓里玩在掌心上。他早就知道是刘兴旺利用小区保安的身份去车库在清荷他们的后备车胎装追踪器,也清楚刘兴旺先后跟鲍禁、邵帆打过交道,刘兴旺的装备是从邵帆那边弄到的。他那些能干的下属已经查到刘兴旺答应鲍禁开出的条件却私下跟邵帆联络出卖了他。鲍禁原本的计划是想用刘兴旺暗杀邵帆,漫步对付蓝祥群。敏锐的柳下溪已经察觉到他隐藏了部分情报,对他有所不满。好意向他解释这是在训练他的精神力,反而被他指责欠缺“人的味道”。老实说他得知邹清荷被刘兴旺袭击,惊出了一身冷汗。太大意了,没料到刘兴旺会如此憎恨柳下溪,愚蠢到宁愿暴露自己也要铤而走险地杀掉他。看来,自己对人性的了解还有所欠缺,需要好好反省一下。 柳下溪的电话刚打到局里就被接线员直接转到局长办公室去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局长冲着他先开口说:“小柳,好样的!带病以身涉险调查案子搜齐了证据,现在这案子总算真相大白证据确凿。我说小柳你啊,太拼了!也要注意自身的安全!不要小看了感冒,等感冒好了再回来上班。” 什么意思?柳下溪的两条浓眉拧了起来。心想:难道是齐宁背着他做了些什么?“局长,我……” 局长打断了他的话,继续兴致勃勃地说:“我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复杂的案子。没想到跟以前的案子有关,更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小女孩居然是职业杀手,被害人鲍禁找她来杀人……”柳下溪明白了,齐宁已经搜集齐人证、物证送到局里去了,而且是假借他的名字。他一边听局长说话一边抚着额头苦笑,伤脑筋,齐宁行事总是拐弯抹角不肯爽直地明说,真让人受不了,就算他做了好事也不想感激他,反而很想揍他一拳。 好累,两条腿都僵硬了!清荷气喘吁吁地滑到高级雪道的顶端。 柳逐阳双脚踩着单滑板上,平举着双臂,笑吟吟地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嘴里说着:“清荷,滑得不错,继续努力吧!”话一说完,他双膝一弯朝雪道冲下去。 清荷没盲目地跟着追下去。他觉得累,自个儿放假休息一下,而且三哥的速度太快了,动作又娴熟,要追上他可不容易。举起从齐宁那边拿来的望远镜,看着身穿彩色滑雪服在雪道上漂亮滑行的三哥,觉得他就像动物世界里的极乐鸟。他嘴角一弯,边笑边自言自语道:“嘿嘿。三哥,你现在玩得凶在透支体力,到下午比赛时肯定会输给看起来很强的黑猫。黑猫是代表我出赛,就算柳大哥输给齐哥,只要你输了,双方是平手不输不赢。” 第131章 番外炽热的冰天雪地-12 等体力恢复后邹清荷也没有去追逐三哥,独个儿滑,边滑边悟出滑行的窍门,很好地掌握住身体的平衡与节奏,感觉脚下的滑雪板已经成为身体的一部分。等三哥出现后立即追逐他,来回了几个回合觉得自己的滑雪技巧突飞猛进,玩得很尽兴。转眼之间到了中午,滑得比他快的三哥先到坡下等他。这一次三哥没在前面逗他追逐,老老实实站在原处等他,笑嘻嘻地扬着手冲他喊道:“回去吃饭!齐宁发短信过来叫我们直接去餐馆。” 齐宁他们早就到了,清荷和三哥进来时桌子上的菜已经上齐了。一进门,清荷立即察觉出餐桌上的气氛很古怪,早到的仨人脸色僵硬一言不发。黑猫上半身靠着椅背往后仰,左手无意识地弹击桌面,眼睛死死地盯着茶杯不放;齐宁斜坐着,扭转肩背后脑对准柳下溪,翘着二郎腿,右肘撑在桌面托着腮斜眼看窗外;柳下溪侧面冲着门口,环着双臂护住前胸冷冷地盯着餐馆墙壁上那被油烟薰黄的旧年画。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吵架了?他跟三哥走进来居然没有人主动打招呼……。邹清荷笑眯眯地坐在柳下溪身边,歪着头盯着他的脸看,用眼神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柳下溪不情愿地扭转视线,耸耸肩膀示意他别问。 心情很好的柳逐阳没发觉气氛有异,高高兴兴地走到齐宁面前,见他一个屁股占据了一人半的座位,抬起脚朝他翘起的脚面踩过去。 齐宁机灵,抢先一步缩回脚给他让座,假装这才看到他,抱怨道:“你们来得太慢菜都凉了!”见柳逐阳的脸红通通的,额前的头发湿透了,也不忌讳餐馆里还有其他的客人,伸出两只手捏着他的脸蛋笑道:“要分配好体力,别到下午比赛时腿发软,那样会很难看。” 柳逐阳缩着鼻子不满地回答:“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他脱下手套塞进齐宁的口袋里,拿起筷子装出一副斯文有礼的样子准备去挟菜。 “噗哈哈,哈哈……”这时黑猫抱着肚子突然毫无预警地大笑起来。 柳逐阳诧异地盯着他,问齐宁:“他怎么了?” 齐宁指着脑袋说:“估计是这里生病了。” “哦,赶紧送去医院。”柳逐阳撇着嘴继续挟他的菜吃他的饭。 邹清荷的目光轮番注视着大家,发觉柳下溪脸上浮出尴尬的表情,微笑着把筷子塞到他手上,低声说:“快吃饭吧,菜凉了不好吃。” 黑猫独自笑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止住笑,定眼一看同桌的人根本不理会他,快速地挟着菜往自个儿碗里、嘴里送,经不起四双筷子的扫荡那些菜盘子很快见底了。他眼看着这一幕,愕然地张大了嘴,心中暗呼:柳教官、齐长官,你们这个样子斯文扫地啊!扭头张望,餐馆内的其他人当他脑子真有病,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吃饱了!”柳逐阳放下筷子,嘴里叼着牙签,舒舒服服地瘫在椅子上。看着黑猫欲哭无泪地扫盘底儿,微笑道:“你先前笑什么?” “我现在想哭!”黑猫抽搐着嘴角不甘心地扒着冷了又干又硬的饭,挟一筷残菜放在嘴里艰难地嚼着。 柳逐阳不放过他,继续追问:“说出来听听。” 黑猫偷瞄了一眼齐宁和柳下溪,见他们的脸色缓和下来。扭头冲着柳教官微笑,眨了眨眼睛不怀好意地说:“他们打了一架。” “姓齐的,你今年几岁了?”柳逐阳反肘击打齐宁的肚子,被齐宁挡住。 齐宁斜眼瞪着柳下溪,冷冷一笑,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柳下溪耸了耸肩,冷冷地反驳道:“谁对谁错,你扪心自问吧。” 齐宁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饮得太急呛住了,止住咳嗽道:“好吧!我承认我有失误的地方,没有料到姓刘的跟你们以前有过节。我的出发点并没有错,相信你和清荷都能自保。” 柳下溪不想在公共场所跟他理论,站起来往外走。 “两个幼稚的家伙!”柳逐阳大笑起来。拖着齐宁的胳膊往外走,追上柳下溪说:“下午比赛附加一条:谁输了乖乖给对方揍一顿。” “好!”齐宁和柳下溪异口同声地答应了,两人的神态、表情立即变了。跟在他们身后的黑猫觉得这两人头顶上冒出了熊熊烈火,像是一对展着翅膀的斗鸡。 邹清荷付了饭钱走出餐馆,只有黑猫留在外面等他,那三个人坐着马爬犁先去滑雪场了。他问黑猫:“怎么回事?” 黑猫笑道:“我睡了一觉起来就发现他们在外面拳来脚往打得不可开交,柳刑警的身手很好,能跟齐长官打成平手,彼此占不到对方的便宜。他们也不说话,我也不清楚打架的理由。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理由。” 清荷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捏着下巴微微一笑。他知道柳大哥跟齐宁打架的理由肯定跟昨天的事有关联。柳大哥不会轻易动怒,错的一定是齐宁!可是,这一次的事情多亏他帮忙,于情于理柳大哥都不应该冲他动拳头……但是,齐宁素行不良,行事的手法诡异……算了,没必要追究打架的理由,反正他们又不是第一次打架……说不定反而会激起柳大哥的好胜心,一心想赢齐宁……想到这里,清荷大笑起来。 柳逐阳坚持要用单板,其他的三人没有异议。他们重新租借了滑雪工具,柳逐阳抢在柳下溪前面挑了蓝色滑雪服,黑猫则挑了黑色。为了区分颜色,放在柳下溪和齐宁面前的只有杏黄与火红。瞧着他们这两个好强的大男人穿上讨厌的大红大黄,偷偷合作捉弄他们的三哥和清荷躲在一旁大笑。齐宁一看就知道被他们整了,立即抓住柳逐阳强行剥掉他身上的蓝色滑雪服。斗不过他的逐阳只好投降,乖乖地穿上杏黄色的那件。黑猫的身材跟柳下溪接近,被柳下溪那双极具压迫感的视线盯着,立即主动脱下来跟他交换。 清荷笑得抱着肚子直嚷着喊痛。柳下溪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太固执,老脸变成猪肝色,捏拳轻敲清荷的头。 今天滑雪场来的客人不多,他们跟滑雪场谈好了条件:比赛期间雪道清空。以速度定输赢!从高级雪道往下滑,途经中级雪道最后到达初级雪道末端。五个人来到高级雪道的顶端,做好了准备工作,时间差不多了,参赛的四人踩着单板一字排开等待清荷鸣哨子。 “预备!”清荷右手握着哨子伸到嘴边,抬起左腕看着表。一秒又一秒,“出发!” 四人同时冲出!哇塞,好快,跟离弦的箭般! 出乎意料之外,黑猫领先了!一身炫眼的火红,仿佛在雪地上燃烧的火焰!左摆右冲,比齐宁、三哥领先五米。 啊?!搞什么鬼?柳大哥居然落后了许多……清荷坐上了缆车,举着望远镜嘀咕:“柳大哥,你怎么会在出发之前往后退失去了先机,卡不到好位?!” 哇咧,齐宁凌空跳了起来!很危险! 啊?!他居然跃过了黑猫冲到前面了! 清荷左手拍打着自己的胸口,这个动作太惊险了! 柳大哥呢?啊?!他什么时候超过三哥的?太可惜了,居然没看到。 糟糕,黑猫显然被齐宁的超越影响了心态……哇,他居然没控制好滑板,身体失去平衡冲到雪道的边缘上,天,不会摔倒吧?幸好,幸好,他漂亮地扭身回旋重新回到雪道的中央。 好极了!柳大哥赶上来了!柳大哥在加速!哟嗬!他也来了一个凌空跃起!很高,很远!做这个动作对参观者的心脏不好……好!稳稳地落在雪道上了!他的齐宁的距离在缩短! 不妙!齐宁在加速!距离又拉开了…… 齐宁飞纵……柳大哥也在飞跃……天啊,他们不是滑是在跳! 三哥和黑猫呢? 两人平行了! 哇,三哥的滑行姿势真漂亮,很轻盈啊,像是在雪地上飞舞的黄色天鹅。黑猫也很厉害,非常灵敏,两人的速度不相上下……清荷拍头,暗呼:糟糕,失策了!黑猫肯定不敢赢三哥,不能指望他。 柳大哥他们冲到了中级滑雪道,这里的坡道不够上面的陡,不方便凌空飞跃纵跳。 好极了,柳大哥一直紧咬着齐宁不放。 冲剌!齐宁又在加速! 柳大哥也在加速!太好了,距离没拉开! 唉,柳大哥输在起跑的时候往后退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那个多余往后退的动作。齐宁的技术明显高出柳大哥,他滑行过的地方没激起什么雪花,柳大哥刚好相反,激起漫天的雪花,虽然很壮观很漂亮,望过去看不清他的动作了。 噫?柳大哥动作变了,上半身压得好低!速底变得更快了!他跟齐宁之间的距离在缩短! 啊!他们冲上了初级雪道! 噫呀?!三哥超越了黑猫!糟糕,黑猫最初那段冲刺得太快,体力没分配好后继不足。唉,看来他滑雪的经验不如三哥啊。可惜,真可惜! 柳大哥激起的雪花更大了!怎么可能?他上半身压得越低,阻力应该更小,没可能激起那么高的雪浪啊?! 啊啊!齐宁被柳大哥逼紧了。 哈哈,柳大哥有希望赢!初级坡道没办法跃起……噫?齐宁跳起来了!空中跨步!这个动作太经典了!怎么办到的? 糟糕,柳大哥落后了,离终点不远了,能赶得上吗? 哈?柳大哥那是做什么?身子往后仰,大回旋翻转倒滑?!噫噫噫?他也跳起来?跳得比齐宁更高跃得更远!哦哦!那是什么动作? 成功了!他超越了齐宁! 奇怪!齐哥身形突然滞留了一下,两人的距离拉开了。 啊,明白了。是雪花!柳大哥超越时激起的雪花令齐宁看不清前面!柳大哥……你使诈了。 哈哈,没关系!能赢就好! 终点就在前面! 齐宁冲得好快!近了近了!距离在缩短……哈哈!柳大哥最先冲过终点,齐宁输了0.2秒! 邹清荷看到这里长吁了一口气,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觉得比自己参加比赛还要紧张。停顿了一下,继续观看三哥和黑猫的比赛情况。很好,黑猫追上来了! 可惜!距离刚被拉近,三哥在纵跳,距离又拉远了。哈哈,黑猫也在跳,快追上了! 三哥在加速!好快! 黑猫也在加速!近了,近了! 三哥太奸诈了,左扭右摆居然卡位不让他超过! 噢!三哥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本篇番外至此结束,下篇《传说中的杀手》。请大家继续支持,谢谢! 第132章 传说中的杀手-01 六月的天亮得早,微风拂面把脑子里的瞌睡虫给扇了出来。巡警文东海的搭档华日辉拍着他的肩膀说:“小文,把车停在路边,我去买包烟抽。” 文东海把车停下,取下头盔挂在车上,目送着华明辉走进对面马路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他抬起手腕看表,才五点四十分。他勾着双脚手肘撑着坐垫身子斜倚在摩托车的后座上,张嘴打呵欠。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今天是周六,值班到八点,还差两个多小时下班。真希望时间早点过,回去洗澡好好睡上一觉,晚上约了女朋友吃饭看电影……不知怎么搞的,最近她的情绪很反常无缘无故发脾气,得好好地安抚她。明天正好轮休,陪她玩一天吧。过了五分钟,华哥还没出来,买包烟要这么长的时间么?呵呵,想起来了,那家便利店有漂亮的女店员,华哥八成在跟人家搭讪。 “Mr.Police,saveme!(警察先生,救救我)”一个洋妞不知从哪里跑过来,冲到他面前抓着他的手臂喊道。 “Mr.Police”是警察先生的意思,“me”指我。英语会话能力很差的文东海不明白“Save”是什么意思。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外国女人,这女人的脸色真白,上面有许多淡色的雀斑,头发枯黄很凌乱,长长的睫毛在颤动,琥珀色的瞳孔收缩着,一副惊惶焦急害怕的样子。看不出她的年龄,她身上有浓烈的香水味,太刺鼻了,让人受不。 “What?(什么)”英文词汇有限的文东海站直了身子,身体尽量往后仰,希望跟她拉开距离。仔细打量她,觉得鼻腔在发热有液体在里面蠢蠢欲动……这外国女人真豪放!穿着一件浅绿色低胸半透明的睡袍,居然没戴胸罩,胸前的两块隆起物太有料了……腰好细!透过睡袍可以看清楚里面紧身三角裤衩是白底印浅蓝碎花,两条腿又细又长,脚下穿着绣花的黑色布拖。 “Pleasehelpme!helpus!(请帮帮我,帮帮我们)”外国女人拖住了他的手臂,紧张地打量四周。 这句话文东海听明白了。她遇到什么事需要警察帮助?但是,他该怎么回答对方?连忙问:“Sorry,你会讲中文吗?” 外国女人用力地抓着他的手臂,焦急地说:“Pleasecomewithme!(请跟我来)” 文东海拿起别在腰上的对讲机呼道:“华哥,快来,有情况!” 华明辉回话了,问:“什么情况?” “有个外国女人……”文东海看到华明辉走出了便利店,连忙朝他招手。 华明辉见他被一个外国女人缠住,快步跑了过来。走到他们面前打量着对方,张大了嘴,看到这女人一副想哭的样子,连忙问:“Miss,mayIaskwhathappened?(小姐,请问有什么事)” “Pleasehelpmyhusband!(请帮助我丈夫)” “Whatisyourname?(请问你的名字)”华明辉拿出记事本开始询问对方。他的英文对话能力比菜鸟巡警文东海强,勉强能跟讲英语的外国人沟通。他们这些当警察的自从北京申奥成功后要求学习普通的英语对话,他的英语会话进步很快,可惜他的工作表现一般,工作态度有些吊儿郎当了三年巡警也升不了职。 “AnneBerry(安妮?贝里)” 安妮?贝里带着他们拐进左边的胡同,走了将近两百米来到一幢三层楼高的独栋房前。大概是她出门跑得急,大门也没锁只虚掩着。文东海和华明辉跟着她进去,客厅很简洁除了沙发与地柜没有其他东西。她带着他们急冲冲地跑上二楼,主卧室的房门没关,有浓烈的香水味传出来,熏得文东海受不了连声打喷嚏。主卧室的隔壁房门半开着,天已经亮了还开着灯。她上前推开门,文东海和华明辉看到书桌前的椅子翻倒在地上,一个穿着白底蓝色条纹睡袍的白发男子倒在地上。 清晨七点二十五分,柳下溪从外面回来,边走边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经过厨房时看到清荷穿着宽大的T恤和沙滩短裤在厨房忙碌着早餐。他走过去倚在门口问:“早餐吃什么?” 邹清荷正在切葱花,回头看他微笑道:“饺子。冰箱里有甘蔗汁,喝一点解解渴。” “好。我先去冲澡。” “去吧。等你洗完澡可以吃饺子了。”清荷扫了一眼他身上的白色运动服,摇了摇头。唉,这套白色的运动服只穿一两个小时又要洗了,白色的衣服洗几次颜色就变了,一旦变了色他就不肯再穿,真浪费!柳大哥这个人啊,对衣服的款式与颜色很执着,只肯穿三种颜色,黑、白、蓝。夏天到了,天气变得炎热却不肯穿凉爽舒服的无袖、短袖衫,好心为他买来休闲凉爽轻便的夏装要么被他送人,要么压在箱底。 浴室里,清荷跟往前一样必定会把干净的衣服搁在衣架上了。洗完澡,柳下溪在腰间围了条白色的毛巾,手指梳理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衣架前一看,短袖花衬衣与花色系列沙滩裤,真难看!穿吗?不想穿。这些衣服清荷什么时候买回来的?应该是上次去东南亚出差带回来的。今天周六不用上班,难得清荷也在休假,打算陪他四处逛逛。这种衣服怎么能穿出门?呆在家里穿着也不自在……不穿吗?清荷特意买回来的。去年夏天送了一些衣服给四哥,总觉得清荷当时有些不高兴……。 “柳大哥,好了没有?饺子熟了下来吃吧。”清荷在楼下餐厅喊他。 “来了。”穿就穿吧!柳下溪一咬牙,套上自己不喜欢的衣服。噫?这布料很柔软,穿起来蛮舒服的。 清荷看到他穿得一身花,大眼睛笑成半弦月开心地说:“哈哈,柳大哥你看起来才二十出头。”今年春节时柳大哥破了雪夜连环凶杀案,终于把“副”字给摘掉成了刑侦处的处长,换了一间更大的办公室,工作量还跟以前一样,工资和福利则增加了。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滑雪场的那场滑雪比赛,表面上大家打成平手,三哥却主动认输送给他们几瓶价值不菲的红葡萄酒,这几瓶酒一直贮藏着还没有喝。清荷主动取消了附加条款,他的附加条款是:齐宁输了送他大冰箱并包一年的洗车费;三哥的附加条款本来是针对柳大哥和齐宁的,三哥要他买一种怪药在饭菜里加料,令齐宁失去体力,好在床上任由他摆布。齐宁愿赌服输,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柳大哥只冲着他的肩膀轻捶了一拳。结束比赛后他们回到市内在三哥的酒吧喝了半夜酒,第二天早上齐宁离开不知去哪儿,到现在还不见人影。三哥晚上去酒吧照顾生意,白天住在齐宁老家很少过来打扰他们,就连小黑皮和巧巧也有一段时间没过来,见不到他们有时会觉得寂寞,只有柳大哥很高兴恢复了宁静的生活。 “想什么?”柳下溪笑着问他。 “很久没看到小黑皮有点想他。再过半个月放暑假小勇会过来玩,希望他能跟小黑皮成为朋友。”姐姐前两天打电话过来说带父亲和小勇来北京玩。清荷担心自己空不出长假陪他们,柳大哥也没可能请长假陪客,原本指望三哥和小黑皮能替他招待家人。三哥却说暑假齐妈妈要带小黑皮去国外玩,小黑皮听说小勇要过来,说是要带他一起去国外。柳大哥说:“到时再看吧,具体情况等秋菊他们来了再商量。” “清荷,想去哪里逛逛?”吃完饺子,柳下溪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 “惠明街龙腾大厦那边出租屋房客上个月搬出去正好空着。我们过去看一看,不知道需不需要装修一下,那边是套间刚好可以给爸爸、姐姐他们住。家里只有一间客房,住不下四个人。” “好。看完房子去市里的景点转一转。”身为邹家的半个儿子,柳下溪希望自己能给邹家人当好东道主留下好印象,带他们快乐地吃喝玩乐。他想了一下,接着说:“清荷,你要李果他们办好护照和港澳通行证。” “护照?也对,有机会带他们去国外走一走。”清荷跑去打电话。 柳下溪进厨房洗碗。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柳处长,我是二队的张泊原。南坛直街柒三胡同死了一名美籍男子,名字叫做詹姆斯?贝里,今年四十三岁,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三至四点。很蹊跷,初步尸检查不出死因,他太太安妮女士不肯解剖丈夫的尸体。” 张泊原,刑侦二队的队长。柳下溪问他:“查不出死因?什么情况?” “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中毒症状,他体型粗壮,看上去身体很健康。他太太说他平时很自律常锻炼身体,连牙医也没看过。” “死亡现场有异状吗?” “他死在书房里,没有异状,书房里只有他和太太的指纹。书桌上的电脑还开着,据他太太说家里的东西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化雾II》下半部个人志预售专贴 各位亲们,《化雾II》下半部个人志进入预售阶段。《化雾II》下半部个人志也将分为三本,不单独出售。 预售期为2010年7月1日—2010年10月25日。凡在预售期期间订购的亲们都可以得到作者亲笔签名的书签以及特签。 书宝宝的内容: 网络版的《倾斜的天平》到第二部结束为止,新加番外《姚风的情爱剧场》与番外《齐宁也是有童年的》以及补齐和谐掉的内容。 预售期间特别优惠: 1.有神秘小礼物(暂定为化雾人物画册,P数未定,内容值得期待)。 2.赠送的小礼物中有随机小贴纸,获得的亲可以在晋江专栏内指定番外与字数(内容和谐)。 3.预售期(2010年7月1日—2010年10月25日)付款的亲,书价优惠二十元。即书价为148元。 预售淘宝地址:化雾书店http://shop60937437.taobao.com/ http://item.taobao.com/auction/item_detail.htm?item_num_id=6097918326 2.银行转帐:转帐的亲请发邮件到liuxiaxi2010@163.com邮箱具体询问。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133章 传说中的杀手-02 柳下溪沉吟了一下,问:“你在现场吗?” “是的。” “我马上过来。”柳下溪挂了电话回楼上换了外出衣服带上公文包,走到客厅只见清荷愉快地跟家人聊着电话便没有打扰他,出门前在黑板上留言写道:“清荷,我不能陪你出门了。有案子,我去现场看看。” 南坛直街柒三胡同前几年大规模整修过,建筑风格趋于一半中国风一半西洋风,旅居了不少持着护照的外籍者。今天周末,胡同里来往的人不少,见有警察频繁出没,不少路人停下脚步好奇地张望和打听情况。 张泊原见柳下溪来了,越过警戒线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死者詹姆斯是一家中美合资企业的美方主管,来北京已经有一年半,今年二月份找房东买下这栋楼把老婆接了过来。三楼的房间空着,说是留给他一对儿女居住。” 柳下溪摆手制止他往下说。他没急着进屋搜查现场,一言不发地围着这独栋楼转了一圈。这栋楼原本很普通,楼龄可能接近十年,墙面的颜色呈肮脏的褐色,四周的墙边培了一层厚土,用漆成白色的木片圈成木栅栏,里面种植着稀疏的月季和营养不良的爬藤,爬藤长势很差,叶子无精打采地垂吊着,藤高不足60厘米。二楼有一扇窗户开着,窗台上搁着两盆仙人掌,他扭头看张泊原,轻声问:“开着窗的是什么房间?” 张泊原立即回答:“那就是死亡现场书房的窗户。书房里装有空调,死者没有使用只开了风扇。我们到现场时这窗户就开着,我检查过窗台,上面没有异常现象。” 柳下溪点点头,抬头往上望。这栋房子所有的门窗都没有安装防盗网,一、三楼的窗户安装着随处可见的透明玻璃,二楼的几扇窗户玻璃却绘上宗教味很浓的彩色画面,而且这些画相互之间有连贯性。柳下溪从公文包里拿出望远镜细细辩认玻璃上这些宗教味很浓的彩绘画,好像是《圣经?出埃及记》里的摩西奉神旨意领以色列人出埃及进入迦南的长篇画卷,看来这家人的宗教信仰很浓厚。噫?那是什么?刮痕吗?窗台下的外墙有细微的刮痕。柳下溪重新调整望远镜的倍数,刮痕变得更清晰了。是新痕,外墙上的石灰被尖锐物挂出三条等距离长约一公尺的直线痕迹。他走到这痕迹的墙面前,仔细用望远镜观察,离地二米多高的墙面上有两只并排鞋尖的踩痕。他指了指踩痕,对张泊原说:“张队长,把这个印子拓下来,叫人搬副长梯子过来。” “好。”张泊原招来刑警去找梯子。他走到花栅边伸直脖子往上望,看不清楚柳下溪所指的地方有什么异常。 柳下溪把望远镜递了给他,这下他看清楚墙面的鞋尖印,继续往上望也看到了刮痕。“柳处长,这案子存在着他杀的可能性。” 这家的大门也漆成了白色,柳下溪走进了客厅,为客厅的简洁感到惊讶,室内的墙面新近粉刷过非常白,空荡荡没有任何装饰物。五人座的组合布艺沙发对面搁着木制地柜,上面只摆放了一台二十七英寸的宽屏彩电,整个客厅给人的感觉留白太多,就像一副构思不完整的草稿画。客厅的左边用磨砂玻璃屏风内嵌假竹子隔断着台式空间,走过去一瞧里面是小型家庭装酒吧,两把高脚吧椅前的吧台上分别放着两只矮脚酒杯,杯子里还有残留着的酒迹。半瓶马爹利随意地放在吧台上,酒瓶旁边搁着烟灰缸,里面积满了三个五的烟蒂。 跟在柳下溪身边的张泊原说:“死者的老婆说昨晚他丈夫的朋友汉斯来过。汉斯是摄影师,她丈夫的老朋友,这是第二次来他们家。她昨晚不到十点就回卧室睡觉去了,不知道汉斯什么时候离开的。” “汉斯什么时候来到她家?” 张泊原搔了搔脑袋,说:“晚饭前,我叫了两个人去找他,那外国女人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她不会讲汉语,沟通起蛮麻烦。我们的问话,她的回答不连贯。我录了她的口供后找人翻译去了,现在还没整理出来。” “你们队里不是有英语讲得很好的人么?” “你说的是小黄吧?他前几天跟别的案子去外地出差不在局里。” 卫生间、厨房、餐厅,柳下溪转悠了一个圈没有新发现。他来到二楼,走廊里飘落着无法形容的香水味。他揉了揉鼻子站在主卧室门口往里瞧,对门靠窗户的梳妆台上,没盖上盖子的香水瓶翻倒在桌子上,地面上的香水渍还没干透。室内的空调没关,气味很不好闻。他走了进去打量着这间主卧室,色彩以浅绿色为主,组合衣柜与床上用品都是同一色系,显得很女性化。凌乱的大双人床上铺着花色草席,床罩下摆是嫩绿色的蕾丝边,床上挂着雪白的蚊帐。梳妆台上的化妆品种类很多,钻石耳环、钻戒与珍珠项链随意地丢在上面。 他没有认真搜查卧室,主要是受不了里面的气味。他走进书房,里面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了,只留下白色的石灰线。室内对着书桌的落地风扇开着一档,摇着头徐徐送出凉爽的风。死者倒下的位置就在书桌前,而书桌摆在窗户边,上面除了电脑的显示器、键盘、鼠标之外就是文具与书了。连接到天花的特制书柜占据了两面墙,里面摆满了书,大多数都是外文书籍。窗台上靠边各摆着一盆仙人掌,窗台上有微尘,没有发现可疑痕迹。书桌上的电脑还开着,保护屏幕的画面是一群亮丽的热带鱼在水中畅游。 柳下溪戴上手套移动鼠标,没过多久电脑屏幕显示出一份全英文的报表。 张泊原说:“死者生前好象在整理公司的季度报表。” 柳下溪的英文水平有限,看这报表很吃力,翻看了一下电脑里的文件夹,百分之九十以上不能打开,需要有解锁密码。他回头问张泊原:“有没有通知死者公司的同事?” “还没有。我已经派人请他的秘书到局里走一趟。” 柳下溪端详着玻璃窗上的彩画,看得出这是手绘的,从色泽与上面的积尘来看不是近期作品。目光落到房门左侧那副基督受难的油画,眉头皱了起来,垂下眼睑右手无意识地抓住自己的下巴……难道说死者是基督徒,而他的妻子却不是? 他走到书柜前,右手的食指划过一排排书脊,落到厚厚的大英词典上。把它抽出来,右手掂了几下,真精致,皮革的盒式外包装。打开它,嘴唇一弯,笑了。盒子里根本不是词典,里面是空的,白色的锦布上放着一把萨维奇M1907型手枪。 “这个……里面居然藏了把枪……柳处长怎么发现这个有问题的?”张泊原裂着嘴手指用力地挠着自己的额头,这里的书太多了,他只随意地抽查了几本。 “你看它左右摆放着同一规格差不多厚度的词典、字典,不觉得很不自然么?其他的书籍按语种、功能摆放着,唯一有这些厚薄相似的精装字、词典摆放在一起。中文书籍全部摆放在靠近门的地方,却把这本崭新的《新华字典》放在这里挤满一格。其中大英词典的包装过于精美、干净,觉得不自然。”他笑了起来,忘记是哪几部电影提到过西方人在大英词典、圣经里藏枪、藏刀子,这位死者只是抄袭没有自己的创意。 他重新打量了一下室内,突然把藏枪的书盒放在张泊原手上,自己蹲在倒下的办公椅前,伸手摸椅垫下的皮革,摸索了一会儿从皮革下抽出一把没有刀鞘的军用匕首。“张队长,彻底搜查这栋房子,派人详细调查死者的身份,找电脑专家过来解密电脑里上锁的文件夹。除了办案人员严禁任何人接近这房子。” 第134章 传说中的杀手-03 “好。”张泊原脸上浮出尴尬的苦笑,暗中懊恼没有第一时间认真搜查现场。他今年三十七岁,当了十几年的刑警,破案经验累积起来算是很丰富,却犯下这种忽略现场的常识性错误,太难看了。他知道自己容易犯主观性错误,在情感上不自觉地把已经死亡的人员当成弱者、被害人。 今早六点零八分,两位巡警发现死者立即通知市局,他带队过来到现场是六点五十三分,在等鉴证人员取证、拍照的过程中,他初略地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入室行凶的痕迹。询问死者老婆的口供,她说跑出去求救时家里的大门从里面拴着。三楼的门窗都紧锁着,家里又只有死者和他老婆。只有死亡现场的窗口打开成为唯一的出入口,但窗台上有微尘,上面没有人翻越的迹象,外人入室的可能性不大。随行的法医在现场进行初步尸检却查不出死因,无法判断死者是他杀、食物中毒或者病亡。从现场来看,死者临死前没有挣扎过,给人的感觉是:夜深了,他在使用电脑的过程突然睡着了连人带椅翻倒在地板上,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不痛苦不惊恐,好象在睡梦中心脏停止了跳动。 张泊原相信自己看人的目光,认定死者的妻子不是凶手,死者自然死亡的可能性高。今年三十七岁的他跟朱玲一样是柳下溪一手提拨起来的,他为人谨慎小心在局里出了名,遇到疑案会第一时间请教柳下溪。近几年内,他带领的二队破了不少奇案要案,“张泊原”这三个字在警界小有名气。没遇上柳下溪之前,他只是某分局默默无闻的一名一线刑警。市局二队的前队长离职后,柳下溪出乎意料没从二队中挑人上位,而是发出一份通告:本市凡有十年以上工作经验的刑警前来市局参加考核。那一次的考核分笔试与现场两部分,前来参加的人数接近一千名。刚好满十年的他并不觉得自己在考核中的表现有多优秀,却极其意外地被柳下溪看中,提拔担任二队的队长。上任的第一天,他首先去了柳下溪的办公室,问:“为什么是我?” 柳下溪把他笔试的卷子摆在办公桌上,指着那条:是什么令你持续当了十年以上的刑警(回答限在十字之内)?说:“百分之六十的答案归纳为‘肩负着责任与荣誉’以及‘使命感’,百分之二十是‘兴趣、乐趣’,百分之十五是‘当它是一份工作’,跟你的答案类似的只占了百分之一,也就是说有十个人这一题的回答跟你差不多,其他的九人不如你的答案简洁有力。” 张泊原记得自己的回答只有两个字:热情。 “当然,笔试和现场的考核只是一个契机,一个令我有机会认识你们的契机。我不可能单凭一张卷子,一次模拟现场来评定你们的工作能力,这样做太武断太不讲道理了。而且也不能排除某些人临场发挥不好,任命你担任二队的队长不是由我一个人来决定,最终评定你的工作能力是综合了你过去十年的努力。” 柳下溪留下张泊原走了出去,刚好遇上一位刑警搬着借来的长梯。等刑警拍了照拓下印子,柳下溪登上梯子察看鞋尖印,这印迹垂直痕迹只有八厘米长,看不出留下脚印的人穿着什么鞋。他再往上爬,观察那由尖锐物挂出的三条等距离的直线痕迹,觉得那是三爪钩挂出来的,先浅后深再浅,可能是三爪钩反弹到墙面留下的痕迹。他继续往上攀,来到书房的窗外,留在室内搜查的张泊原吓了一跳。 柳下溪跳到窗台上,对他说:“张队长,你把椅子扶起来坐在电脑前。” 张泊原了解柳处长有模拟现场的破案习惯,依言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坐在上面看着他。 柳下溪直起腰,见他盯着自己,微笑道:“不对,你的视线应该对着电脑屏幕。”他扭头察看挂窗帘布的罗马杆、金属挂钩。找到了!他右边靠墙的位置罗马杆上有反向擦痕。他拉开窗帘布遮住窗户,示意下面的刑警把梯子朝右边移,他小心避开打开的窗户踩上梯子缩到墙边对室内的张泊原说:“你站起来拉开窗帘布,探头往外张望。” 张泊原听从他的指示把窗帘布拉开,但他所在的位置离窗户隔着书桌、电脑没办法探头往外张望,便绕过书桌的左边走到窗前往外张望。 躲在左边窗户后的柳下溪看到后皱起了眉头,有开着的窗户玻璃阻挡着没办法偷袭室内的人,窗框上也没有绳子或者金属线的擦痕。假设詹姆斯?贝里的死亡是他杀,被这个留下鞋印的神秘人物用非常手段暗杀。凶手甩出三爪抓钩挂在挂窗帘布的罗马杆上攀上了二楼……不对,墙面上应该留下凶手攀爬、停留的痕迹。 他抬头往上望,正前方一米七左右是三楼的窗户,窗户闭得很紧,肮脏的墙面没见到任何异常的痕迹。他往上登了几节梯子,检查着三楼的窗台。古怪,这窗台非常干净,没有半点灰尘。他试了一下,窗户从里面栓着打不开。他左手食、中二指抵着额头,暗想:假设我是凶手,为了避免留下痕迹怎样利用现场的环境来行凶呢?用什么方法令死者死得无声无息看不出死因?死因……一个身体健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死亡,首先得弄明白死者致死的原因。他回到发现尖锐物的墙面前,站在梯子上掏出笔和本子,测了三条痕迹之间的距离后在纸上标出尺寸画出三爪钩的造型。他想了一下,回到二楼的窗口对室内的张泊原说:“张队长,下午五点召集大家回局里开个会。” 张泊原应道:“好。” 柳下溪回到地面撕下画纸给站在梯子旁的刑警,说:“找人做,钩柄上铸一个穿绳子的孔。” “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死者是外国人,如果这一二天之内找不出死因和他杀的证据很快得移交出去,以自然死亡结案。” “涉外的案子很麻烦。”刑警叹着气道。 柳下溪反手拍打这位刑警的肩膀,说:“不要害怕麻烦。身为刑警,弄清真相才是我们的唯一使命。”对外交涉是局里新设的对外公关部的工作,遇上这种案子轮到他们出动了。 “您说得没错。”刑警笑了。 回到局里,柳下溪没去自己的办公室直接去了尸检室。由于死者死因不明,局里请来了法医界的泰斗已经退休的老法医乔不阮。室内只有乔老法医在,他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茶杯,尸体被剥光了衣服搁在解剖台上直挺挺地躺着。这名西方男子留着胳腮大胡子,嘴唇微启,五官很深,面部轮廓刚硬,颧骨突出。他的体格健壮,九块腹肌隆起,胸毛非常旺盛。手臂与双腿有严重的晒伤斑痕,小腿上的白色毛皮很长。柳下溪察看了他一下的双掌,上面有厚厚的枪茧,左手食、中二指第二关节有陈年旧刀疤。左膝盖有动过手术的痕迹,右小腿比左小腿要粗壮一些。 “乔老,查出了死因吗?” “小柳,这案子由你负责?” “二队的张队长负责调查此案,我过来看看。” 乔老法医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拿起文件夹边写边说:“死者口腔、咽喉、食管内的温度偏低,咽喉和食管有硬物擦伤的痕迹,没有炎症。用胃镜照过他的胃,里面有大量的积水,无中毒症状,积水的成份还在化验中。死者血液内的酒精含量约40mg/100ml。死因是冰冷的硬性异物由口腔进入咽喉、食管造成死亡,死者死亡后此物融成水蓄积在胃袋中。” “乔老,能推测出冰冷硬状物的形状吗?” 乔老法医左边食、拇二指比了一个形状,“从擦伤的痕迹来看,硬物有菱角,最宽的剖面直径约有四厘米,长度推测不出来。” 第135章 传说中的杀手-04 听了乔老法医的描述,柳下溪喃喃自语道:“死因极可能是死者体内的温度突然降低,低于三十度以下……”他沉吟了一会儿,扭头打量着尸体。死者的四肢没有出现抽搐现象,面部肤色有着不正常的红润,露出一副安详的表情,像是活生生的人处于熟睡中。他走近一看,死者面颊呈现的红润色略有些偏紫,拔开死者的大胡子,咽喉处的肤色呈浅紫色。他捏了捏死者的手臂,肌肉崩得很紧,表面皮层上有薄薄的一层粘液,尸体移动过,尸斑主要集中在低下部位。 “嗯。”乔老法医点头。他停下笔,若有所思地说:“死者应该是突然瘁死。直肠温度……七点十四分小董在现场检查死者的直肠温度为29度,推测死者的死亡时间往前挪三个多小时,初步判断死者死于凌晨三至四点。如果死者是被冻死的,临死时直肠温度应该低于正常体温,小董判断死亡时间有可能出现偏差,尸体在室内,被冻死的人尸斑的出现……”他的话还没说话突然闭嘴不说了。 柳下溪暗中代入尸冷与死亡时间的计算公式,说:“死亡时间跨度变大,大约在凌晨二点至五点之间。” 乔老法医摇头,说:“我认为死亡时间大约在转钟一点半至二点左右。小柳,你去跟死者的家属沟通一下,争取能解剖尸体。” 柳下溪清洗了双手,脱掉防菌服离开尸检室去了二队的办公室。走到门口,他看到室内有两名穿着巡警制服的陌生年轻警员在忙碌着。一个坐在电脑前打印彩色人像;一个伏在桌上写写划划,偶尔会敲击键盘输入几个英文单词。柳下溪走到打印机旁拿起彩打纸打量着纸上的人像:长脸,下巴较宽,衬衣的硬领紧勒着粗壮的颈子。他的面颊瘦削,眼窝内凹,颧骨与眉骨突出,眼珠呈深蓝色。高额,天然卷曲的棕色头发盖在头顶上,看起来超过三十多岁。他抬起头见两位员警停下手边的工作走到他身边,便摆动手里的头像问:“他就是汉斯?” 打印头像的员警说:“是的,这是根据死者妻子的证词拼出来的画像。” “已经打印了多少份?” “四十份左右,等印了一百份……” “是你们发现了死者?” “是的,我是巡警文东海,他是华日辉。您是?” 华日辉暗中敲了文东海一拳,笑着问柳下溪:“柳处长,您亲自调查这件案子?”他没等柳下溪回答直接把手里的资料递了过来,说:“这是安妮?贝里夫人的证词。还差一点没翻译完,先给您看看。安妮?贝里夫人目前在第三接待室,她很悲伤一直在哭泣,询问她的口供比较难,我觉得她有些抗拒我们的提问,口供录得不完全。现在华姐在照顾她。” 柳下溪粗略地翻看了一下口供的内容,翻到最后一页,那上面贴着的安妮?贝里的护照复印件,她今年二十九岁,来自加利福尼亚州的墨西卡利市……他抬起头看着华日辉问:“你觉得安妮?贝里夫人是怎样的女性?” 华日辉脸色一僵,似乎没想到柳下溪会问他这个,扭头看自己的搭档文东海。哪知文东海别过脸正盯着打印机,脸上的表情很茫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注意到他的求救眼神。“我觉得……”华日辉迟疑着,一时之间找不到恰当的措词回答柳下溪的提问。他的目光穿过二队办公室的大门望向空荡荡的走廊,可惜一直没有人走过来。他想不明白在警界很有名气柳处长为什么要询问他这个问题。丈夫神秘身亡,身在现场的老婆被警方当成嫌疑人不算稀奇事。可是,他只不过是一名巡警,面对凶案只是一个外行人。柳处长若是想要了解死者的家属,还不如亲自去跟她打交道。他们这些巡警而言,侦破各类重案的便衣刑警有着不一样的存在感。刑警们需要接触各类尸体,目睹他人的死亡,追捕杀人犯与穷凶极恶的犯罪者斗智斗勇。如果心理承受力稍弱一点,晚上回家睡觉肯定会做恶梦。小文的心理承受力比他强,发现詹姆斯?贝里死了后,他只是苍白着脸后退数步扶住门框站稳马上就掏出对讲机向上通报。而他则出丑了,强撑着发抖发软的双腿跑去洗手间呕吐,到现在心里还是闷闷的很不舒服。当年进警校奋斗的目标是为了当刑警,可惜他的志向在第一次接触腐烂的尸体时夭折了,同期同班男男女女三十几位只有他看到腐尸时昏倒过去,最可怕的是晚上持续做了半年的恶梦,彻底断绝了他的上进心。 柳下溪很有耐心地,静静等待华日辉继续往下说。 华日辉的目光游离了一阵,最后直视着柳下溪说:“我觉得安妮?贝里身上有股风尘味,不像正经的女人。” 柳下溪转头看文东海,问他:“你的看法呢?” 文东海正在走神,没听到柳下溪说话。华日辉悄悄推了他的一把,低声道:“柳处长在问你对安妮?贝里有什么看法。” “什么?”文东海惊愕地看着柳下溪。 “你觉得死者的老婆是怎样的女人。”华日辉只好重复一次。 文东海脱口而出道:“她啊?!外国女人果然不一样!” 这是什么答案?!柳下溪苦笑起来,“文东海,你马上把已经打印好的汉斯画像拿出去派发给区的巡警、交警。” “好。”文东海应了一声,抱起这些画像走了出去。柳下溪坐到电脑椅上登录局里的区域网把汉斯画像的电子文档发到各区局,加上“特急”二字,标明需要尽快找到此人。做完此事,他回头对身后的华日辉说:“从现在起你负责盯梢安妮?贝里。” 柳下溪带着华日辉去接待室见安妮?贝里,他边走边翻阅她的证词:安妮?贝里跟死者结婚才一年多,死者的前妻去世留下一对儿女,长子十五岁,次女十岁。死者到中国工作一双儿女留在了墨西卡利市。安妮的一位女性朋友是死者次女的老师,死者某一次回国度假认识了她,两人很快坠入爱河,从相识到结婚其过程不到一个月。结婚后她没跟着丈夫来中国,留在墨西卡利市照顾丈夫前妻留下来的一对儿女。今年新年的时候丈夫回国跟家人宣布要他们一起到中国定居。孩子们不想过来,她也不想来却经不住丈夫的苦苦哀求。在这个陌生的东方国家,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丈夫的工作又很忙碌,陪她时间不多,她觉得很孤独……。看完这份描述个人情感的证词,柳下溪明白华日辉所讲的那句“口供录得不完全”的含义:她,答非所问。无论别人问什么,她的回答都是围绕着自己的心情与感受。抱怨着语言不通带来的麻烦,饮食不习惯的痛苦,没办法融入周边环境的寂寞。她很少提及她的丈夫,也不了解他的工作,完全沉浸着自我世界里。 第三接待室,二队的唯一一位女警胡英华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记事本,脸上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伏桌哭泣的安妮?贝里。安妮?贝里身后站着一位衣着时髦的年轻美女,披着一头染成栗色的大波浪秀发,嘴唇紧闭着目光冷淡地盯着安妮?贝里耸动的肩膀。此女身材高挑,超过了1.75米。她发现有人进来,冷淡的视线扫了过来。 “柳处长。这位是死者的秘书殷圆圆。”胡英华见到柳下溪松了一口气,立即站起来向他介绍年轻美女的身份。 殷圆圆走上前,伸出右手以平淡得不近情理的口气问柳下溪:“我们老板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能领出他的尸体?”还没等柳下溪回答,接着又说:“我们已经跟殡仪馆联络好了,希望你们早点把死亡证明书开出来。” “这话说得……”被殷圆圆冷淡的眼神盯住,华日辉打了一个冷噤,连忙闭了嘴。 柳下溪扫了一眼此刻抬起头睁着哭肿的双眼看自己的安妮?贝里,说:“很抱歉,詹姆斯?贝里的死因有疑有他杀嫌疑。为了进一步证实死因,需要解剖他的尸体才能……” 殷圆圆那双漂亮的柳眉褶起来,用英语跟安妮?贝里说话。华日辉悄声翻译给柳下溪听:“贝里夫人,我国警方认为您的丈夫是被人谋杀的,需要解剖贝里先生的尸体查证死亡原因,需要得到您的同意。” (以下是华日辉的同步翻译) “不行,你们不能这么做!” 殷圆圆冷淡地说:“您不想知道杀害贝里先生的凶手是谁?您如果反对警方查明真相,他们会把您当成嫌疑人给扣留下来。” “为什么?怎么可能拘留我?” “在中国就得遵守中国的法律,您要知道各国的法律条文不统一。我想,您应该能理解这一点,你们美国的州与州之间法律条文也不相同。” 第136章 传说中的杀手-05 殷圆圆那冷冰冰的带有威吓成份的劝说反而起了作用,安妮?贝里同意让警方解剖她丈夫的尸体。 柳下溪观察身穿淡绿色套裙的安妮?贝里后得出结论:这是一个相当笨拙的女人,对人对事抓不住要领,遇到紧急事件只会期待别人的援手或者拖延时间等事态平息。跟人打交道时,只要对方的态度强硬就会改变心意。跟她相比,殷圆圆算是另一个极端,为人冷静不受情绪和环境的影响,态度强硬言语犀利,反应迅速,能在极短的时间摸清形势做出决定,是一个很能干的女性。 殷圆圆扫了一眼给法医打电话的胡英华,拿起她搁在椅子上的小皮包,慢条斯理地从里面翻出名片盒接着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柳下溪,冷漠地问:“贝里先生去世,你们有通知美国大使馆吗?” “通知了。”胡英华打完电话立即出声回答她的问题。她不喜欢殷圆圆说话的口气,也看不惯她得知上司死后表现出来的冷漠无情。再说涉外事件有专门的部门负责对外交涉,他们当刑警的光负责调侦破案子就已经够累的了,实在分不出精力应付繁杂的人事关系。 柳下溪接过殷圆圆的名片,认真看了一下,这名片的一面英文另一面中文,她的职务是执行董事助理。 殷圆圆没理会胡英华,直视着柳下溪问:“柳处长,现在能放我们走吗?”见柳下溪没有回答便接着说:“贝里先生突然离世,她很悲伤,需要安静的环境独处消化这个现实,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被你们侦讯。公司也因贝里先生去世乱成了一团,董事们和各部门的主管想见见她。” 柳下溪点头道:“行。” 胡英华和华日辉惊讶地看着柳下溪,他们还以为柳处长会不答应,打算留她们下来亲自问口供。 走到门口,殷圆圆突然回头道:“贝里夫人来华后一直深居简出,对我国国情不了解。你们经后找她侦讯,希望有我或者律师在场。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这位殷小姐让人觉得不舒服。”等她们离开后,胡英华站起来叹了一口气。 华日辉笑道:“我觉得还行,至少她不伪善,是个能干的美女。没人规定上司死了做下属的就得伤心……”这话一出口,他觉得自己的话唐突了不是很熟悉的女警,尴尬地后退了两步住嘴不说了。 胡英华看着他只摇头,不以为然地说:“你们这些男人啊,只要是漂亮的女孩子便站在她们那一边。我接受不了她漠视死亡本身。” 柳下溪把殷圆圆的名片递给华日辉,作了一个要他去跟踪的手势。华日辉会意地点了点头,走到门口突然想起自己没有交通工具不方便跟踪,回头对胡英华说:“华姐,能不能借我一辆车?” “你去车库等,我帮你申请一辆。” 等他们都走了,柳下溪独自坐在接待室里闭着眼睛沉吟:这案子很棘手。奇特的死因,看不透的行凶手法……死者身边有笨拙的妻子,能干的秘书,这俩位无意配合警方调查……昨晚到访的朋友职业是摄影师,从死者的书房布置来看,死者没有摄影爱好,显眼的地方见不到相机、照片,书柜上没有摆放摄影类的书籍。加上死者有着特殊身份,一时半刻很难调查清楚他的过去,无法锁定嫌疑对象。书房里藏有枪与匕首,可以看出死者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书房和卧室无论是色彩、装饰呈现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让人觉得书房属于死者的地盘,而卧室则是贝里夫人的私人领域。他们公用的楼下客厅毫无夫妻共同生活的气息,就像临时拼凑的几块色差极大的拼图,看起来一点也不协调。户外营养不良的植物,室内冰冷的客厅与厨房……。 “柳处长,现场照片来了。”胡英华很快返回来打断了柳下溪的沉思,递给他一个大信封,里装着现场照片。 柳下溪戴上手套,随意地从里面抽出一张。这张是拍摄者站在书房门口往里拍的,相片拍得不完整,看不到这个角度书房的全貌。死者侧躺在地上,他的头与地板上散落着几张写满英文的纸,他的右手臂搁在身前,左手臂枕着脑袋,背姿显得有点佝偻。侧倒下来的办公椅背挡住了他蜷缩的下半身,背景有地板、书桌、电脑与小部分窗口。他抽出第二张,这张拍摄者的镜头倾斜向下,照的是死者的面部特写。死者脸部表情很安详,似乎在诉说:临死前没有承受痛苦。柳下溪的目光落在睡袍的左袖上,挨近嘴唇的位置有发黄的水渍印。他把相片倒在桌子上挑出十来张感兴趣的分开摆放。 胡英华蹲在他身边看着这些相片,讶意地发现这些角度、取景、构图不一样的相片看上去居然像是一个整体。 柳下溪一时近观一时远望,偶尔会拿起其中的一张仔细详看,突然对胡英华说:“有人在警方到达之前翻过书房。” “您从哪里看出来的?”胡英华惊讶地问。 柳下溪指着死者侧脸的那张相片说:“你先看这张。” 胡英华拿起这张相片细看,迷惑不解地说:“可是这张只照了死者的脸……” “你看到这块渍印有什么想法?” “口水印或者是死者死者流出的涎迹。” “这是咖啡溅在睡衣上经过几次清洗留下的印渍。死者嘴唇张开,嘴角、侧脸上并没有口水的印迹。他侧枕着左手臂,衣服上染有口水印不可能不反染在脸上。”柳下溪对口水印迹非常熟悉……清荷常枕着他的手臂入睡,睡熟后喜欢微张着嘴唇。早晨起床会发现清荷的脸颊、嘴角还有自己的衣袖上留下大量的口水印迹。有一天晚上他想着一件复杂的案子无法入眠,开着床头灯静躺着整理混乱的思绪,无意中瞟到偏着头熟睡的清荷嘴里的口水漫出来,延绵不断地从嘴角流到自己的手臂上。他的思绪被打断了,精力无法集中在案件上。换成是不相干的人睡着了流口水,他会觉得很脏、难看。但此刻在他眼里,正在流口水的清荷却格外可爱、稚嫩,像一个天真的孩子。看着看着,无法入睡的他突然睡着了。从此以后,他特别留意当清荷的口水染在不同布料不同颜色的衣服会有怎样的印迹,连带着对酒痕、茶迹、油污与咖啡印渍有着丰富的认知。 胡英华迟疑了一下,说:“这……与有人曾翻过书房没有直接的联系吧。” “你看,散落在尸体头顶与地上的这两张纸有折压过的痕迹。(他拿出另一张照有书桌的相片,指着桌面)书桌上没有纸张,这些散落在尸体头上、地上的纸张从哪里来?是放在书桌上的吗?是被开着窗户与风扇吹落在地?为什么会集中在尸体头部的位置?我们不妨这样假设:死者倒下时曾把书桌上的纸张带落在地上,有两张被他压住了。有人翻找东西,见他身下有压住的纸张,怕弄坏被压的纸张便移动了尸体,抽出来一看,发现这不是自己要找的便随意地丢在一边。搜查完书房后无意中看到死者衣袖上的印迹,或者觉得移动过后的尸体不自然……我想这个人过份注意细节,显然有些神经质。” 胡英华没办法反驳柳下溪的话。她在现场看过尸体,接下来进行搜查也没找到他杀的痕迹,在现场看不出任何疑点,心里认定死者是属于自然死亡。有了结论后,她没有静下心仔细搜查仔细推敲。可是,法医初步尸检查不出死因,为人十分小心谨慎的张队长打电话告知柳处长,这一举动令她很不以为然。她没有继续留在现场,主动提出陪同死者家属回局里。随后询问家属的口供也只是例行公事,总觉得跟这个外国女人沟通不良,提问与回答文不对题,加上她哭泣不止,时间白白地浪费掉了。 柳下溪把相片收拢起来放进信封里,拿出纸笔写了一些东西递给胡英华,说:“去死者的公司询问一下。” 胡英华接过来一看,纸上写的都是提问:“最近外国人来找死者吗?”,“死者跟哪些人有冲突?”,“死者是否在进行某项获利颇丰的生意?”,“谁是死者生前的商业竞争对手?”,“死者有没有跟谁闹出绯闻?”,“死者的人际关系网?”等等,有三十几条。“我马上去调查。” “柳处长,找到汉斯了。”二队的冯刑警满头大汗地冲进来。 “人在哪里?” “西区分局的停尸房。” “什么?”柳下溪惊讶地看着他。 “他从侨居宾馆的十一层楼顶跳楼自杀,已经确认死亡。现场有三位目击者证实他是自杀。” “走!我们去西区。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冯刑警看了看手上的纸张,说:“今天早上7:23分。” 第137章 传说中的杀手-06 “在这个节骨眼上自杀,也太凑巧了!”胡英华对柳下溪说:“我觉得这事跟贝里先生的神秘死亡有关系。” 冯刑警一边把手里的传真纸递了柳下溪,一边用衣袖擦去额头上的汗,听了胡英华的话,点着头说:“华姐你说得对,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他暗想:只要了解前因后果,无论是谁都会把这两件事连起来想吧。唉,涉及洋鬼子的案件真烦人,各方面都有人紧盯着,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闹成国际问题。要命的是这案子古古怪怪,看不任何线索,令人焦燥不案。现在死亡人数从一变成了二,越发找不到方向。唉,队里不知会派谁去美国调查死者的过去……想到这里,他偷瞄了一眼柳下溪,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传真纸,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冯刑警的视线转向了同队的女刑警胡英华身上。她在认真翻看证词,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偏过头看了看他,突然喃喃低语:“真希望案子能尽早结案。小冯,鉴证那边有什么消息?” 冯刑警摇了摇头,说:“他们说还需要详细检查、化验,要我们耐心等待。”他从现场回局里处理手边的琐事,见那两位首先发现尸体的巡警闲着没事可干,便请他们帮忙。多亏了他们留守在队办帮他,他才有空跑去鉴证处拿现场照片顺便打探鉴证结果。在那边停留的时间稍为长了一点,等他拿到相片回到队办却没见到那两位巡警,不由得大吃一惊,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等胡英华回到队办,他才知道柳处长来过,应该是他把人叫走了。担心自己把事情推给巡警做会被柳处长责备,于是他请胡英华把现场相片交给柳处长,独自守在队办。当他接到西区分局的电话、传真得知了汉斯的死讯时,暗中庆幸自己留在这儿没有错过这条消息。 传真纸上列有西区分局调查来的汉斯个人档案,最上面是汉斯的护照印样,护照上的相片跟警方拼出来的图像稍有差别。他今年三十九岁,未婚,来自旧金山市,是美国旧金山市《环球魔眼》杂志的外派摄影师。两天前由蒙古进入我国境内,到北京后住在侨居宾馆,登记入住时间为五天。他随身的遗物有:护照、钱包、名片盒、钢笔、记事本外加一张的士票。搁在宾馆房的行李主要是换洗衣物,摄影相关的器材和各地风俗杂志与一些彩照。柳下溪收起传真纸,打电话给张泊原,告诉他汉斯的死讯,要他立即去西区分局。接着又对二队的两位刑警说:“胡刑警,你和小冯直接去侨居宾馆,询问一下宾馆员工的证词,调查汉斯这几天的行动。” 上了警车后,柳下溪打电话给西区分局负责处理汉斯自杀案的刑警询问详细情况。对方告诉他:汉斯从十一楼的楼顶掉下来,面直接砸在宾馆门前左边花坛的水泥墩上,头被磕破了,脖子折断了,地面上流下很大一滩血,连白色的脑浆也流了出来。他的上半身压着花坛里的月季,身上扎了一些刺,双腿膝盖先着地,膝盖骨碎裂……“总之,很惨!”电话另一头的刑警叹息着说:“唉,自我了断结束生命却选择这种残忍的形式,真不知道他死前想些什么。” 柳下溪沉默了一会儿说:“宾馆的顶楼容许旅客自由出入?” “嗯,那家宾馆的顶楼也是天台,很宽敞。宾馆里的床单、毛巾都晒在上面,也有不少客人把衣服晒在上面。不过,顶楼的四边有一米高的栏杆围着。据一位目击者说,死者独自一个人站在栏杆前突然一头栽了下来。宾馆里的工作人员被目击者的惊叫声引到外面,死者已经掉在花坛上了,看得出当场死亡。他们一边报警一边跑去顶楼,顶楼上只有晒着的床单等物。” 柳下溪抬起手腕看表,时间是12点过7分,问:“尸检结果出来了没有?” 刑警回答他:“初步判断出来了。死者体内无毒性反应,口腔内的含酒量过高。法医认为死者是宿醉后‘自杀’。” 柳下溪继续问:“死者遗物里的的士票上显示的时间是?” “昨晚11点23分从南坛直街上车,过了12分钟到达宾馆门口下车,我们正在寻找昨晚载过他的出租车司机,目前还没有找到人。宾馆服务员说他昨晚深夜回宾馆,带着满身的酒气,走路东倒西歪。” 说着说着,柳下溪很快来到西区分局的门口,刚把车停好后,张泊原也到了。他下了车笔直地朝柳下溪走过来。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还残留着无法掩饰的怒气,压低声音说:“柳处长,我有话跟您说。” “什么事?”柳下溪问。 “詹姆斯?贝里公司的人带着律师阻挠我们的搜查。说死者常把工作带回家来做,有一些公司的文件留在家里。他们认定死者的电脑里有公司的机密文件,擅自折掉了电脑主机取走硬盘。阻止他们行动,对方的律师就给我们扣大帽子,态度极端恶劣!” 柳下溪的眉头皱了起来,冷冷地看着他,问:“出现这种情况,你怎么没打电话给我?”他停顿了一下,又问:“你们是不是有人跟对方直接起了冲突?” 张泊原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为了避开柳下溪那威慑力极强的视线,不自然地垂了下了眼睑。他也有自尊不想事事依赖柳处长,遇上这种纠纷想靠自己来解决,没料到对方得寸进尺讲话咄咄逼人,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无中生有的攻击警方办案方式与能力。他忍受着对方的傲慢耐着性子跟他们讲道理,对方那群人不予理会,仗着警察不敢伤人,冲进书房擅自翻东西。“他们太嚣张了,有两位年轻的刑警没忍不住,想把他们拉出书房。对方带来的律师拍了照,说是警察动粗的证据……。” 柳下溪打断了他的话,说:“拍了照又怎么样?有律师在现场正好,连律师一起告他们妨碍公务!你怕什么?出现了命案,警方有权封锁现场,他们想闹事直接拘留起来!”说完他忍不住暗中叹息:张队长唯一缺少的就是魄力,遇到这种事态度不够强硬反被对方嚣张的气焰给压制住了。其实只要甩出一句“你们别妨碍公务”就可以打发对方。奇怪,对方的律师怎么蠢到上门做这种事? “已经把他们抓起来关在三楼的空房间里。”听柳下溪这么一说,张泊原的眼睛亮了。 柳下溪问:“没有人受伤吧?” “没有没有。”张泊原连连摆手。那家中美合资的大公司在北京名气不小,他担当不起纠纷升级所造成的后果。想了一下又说:“那个姓秦的律师来头很大,听说跟各方面的关系维持得很好,上面有人罩着所以才会那么嚣张吧。” 柳下溪厌恶地挑眉,摇着头暗想:这社会上总有那么一撮人狐假虎威做出失格的事,真不知耻! 就在这时张泊原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柳下溪后走到一旁接电话。他一直没吭声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随着电话内容越来越阴沉。大约过了五分钟,他关了手机“啐”了一口痰在地上,“妈的,这算什么事儿?” “谁打过来的电话?”柳下溪问。 张泊原没有回答他,昂头看着天空,右手紧捏着手机,左手捏着拳头虚空挥舞了一下。 柳下溪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局长的私人手机号码,他亲切地问:“小柳,你在哪儿?今天周末有没有出去玩?” “我在西区分局的门口。”柳下溪平静地回答道。 局长突然沉默不语,柳下溪很有耐心地静等他开口往下说。大约过了二分钟,局长终于说话了,“小柳,你在插手詹姆斯?贝里的案子?” “是。” 局长叹了一口气,说:“大使馆那边要求我们把案子移交。” “理由呢?命案发生在中国境内,他们无权强制我们移交。” “外交方面……。”局长支支吾吾的不肯细说。 “呵呵。”柳下溪轻笑起来,平静地说:“虽然死者拥有美国国籍,但他既然通过正当手续来华工作本身就应该受到中国法律的束缚吧。我们不能因为他是他国来华工作的公民就无视他的死亡……” “小柳,”局长突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他的话,“这些大道理我都懂!我了解你,知道你的心情!没办法啊,詹姆斯?贝里的尸体已经被带走了。上面勒令我们立即停止调查。还有一件事……二队有几名刑警,包括队长张泊原都得停职一个月。” “什么?理由呢?”柳下溪惊讶地望向此刻抱着双臂垂头坐在车盖上的张泊原。 “十一点半局里下了通知令张队长停止调查,他不但不听令没有全员撤队,反而跟死者公司的同事起了纠纷,甚至怂恿队里的刑警殴打对方。” “十一点半通知停止调查?是谁下的令?那时我就在局里,根本没听说!” “厅里直接下的令,我也是刚刚才收到消息。”局长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 “局长,有关二队刑警的停职命令请暂时缓一缓,请调查清楚之后再说。还有,昨晚跟詹姆斯?贝里一起喝酒的摄影师汉斯摔死了,他早晨7:23分从旅居的宾馆顶楼掉下来当场死亡。” 第138章 传说中的杀手-07 “小柳——”局长故意拖长尾音,向柳下溪传递自己无可奈何的心情,期待他能理解事与愿违时懂得放弃、妥协,不要做无谓的抗争。“小张他们只停职一个月,不会有其他的责罚,跟他们说就当这一次放大假吧。” “我知道了。”柳下溪轻叹了一声,左手抚着眉骨,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搓着。他感觉到局长被下了禁口令,自己强硬的言行分明是在为难他。由此可见詹姆斯?贝里背景复杂,不是一位单纯来华工作的外籍企管。詹姆斯?贝里是什么人?商业间谍?隶属政府的密探?CIA或者FBI?又或者是改头换面使用假名的逃犯?不,应该不是,这些猜测不合理。他住宅的四周没有警戒装备,窗户没装防盗网,室内也没有保全系统,书房的布置很平常,看不出屋主暗中从事特殊职业。而且作为防身用的武器,手枪、匕首没有搁在随手可得的位置。不,他有危机感……手枪装满了子弹,匕首胶封在坐椅下。也许是危机来得太突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两样武器来不及使用……。 局长的电话还没挂,话题一转,突然说:“小柳,听说跟你住在一起的表弟很会做菜。我老婆不在家,今晚去你家蹭晚饭。” “好。”柳下溪耸了耸肩,局长是从哪里听说清荷擅长做菜? 挂断电话后柳下溪朝张泊原走过去。见他走过来,张泊原抬起了头,颇有些牵强地朝他笑了笑。柳下溪知道他虽然明白事理,却因力单势弱无法改变看不过眼的事情,心里燃烧着一股怒火,没办法平息情绪波动。于是他走上前连连拍打张泊原的肩膀,也不出声安慰他。 张泊原站起来,跟在柳下溪身后走进了西区分局。他们刚进大门便遇上跟柳下溪通过电话的娄刑警,娄刑警把柳下溪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柳处长,您来迟了一步,汉斯的尸体和遗物都被带走了。我刚才打电话给您,您的手机一直点线。” “被哪个部门的人带走了?”柳下溪轻捶自己的额头。心想:原来局长打电话过来是为了拖住自己。 娄刑警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来的都是生面孔,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也不开口说话,看起来怪怪的。我刚跟您通完电话,上面吩咐我把手头上的资料交出来,他们便走进了队办搜走了跟案子相关的所有资料。看着他们从后门离开,我觉得古怪便跑去问队长,队长说这案子已经移交出去,只需要写一份死者的自杀报告就可以了,上面不需要我们继续调查下去。”他偷瞄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张泊原,悄悄地塞了一份东西在柳下溪右手上,压低声音道:“这是我在自杀现场的花坛里搜到的东西。正想拿到鉴证处去,刚好接到您打来的电话……”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接着又说:“这事蹊跷,刚才我没把它交出去。” “嗯,我知道了。谢谢!”柳下溪点了点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右手伸进口袋接着掏出手机,落在手上的是用胶袋装的小金属片。可能一直被这位刑警握在手里,金属的表面有点温热。他回头招呼张泊原,“张队长,我们走。”他边走边给清荷发短信息,告诉他今晚局长到家里吃饭,叫他多准备几个菜。 两人重新回到停车场,“柳处长,您得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泊原叫住了柳下溪。 柳下溪摇着头说:“我也是一头雾水。你打电话给胡英华和小冯他们,叫大家收队。” “唉,”张泊原长叹一声,道:“不弄清楚整件事,我心里不踏实。” 柳下溪欣赏他的就是这一点。当年张队长能调到市局刑侦二队当队长,看中的就是他有着强烈的求知、求解欲,有着超越他人锲而不舍的执着心。他这个人品性不错,案件有疑点不会草率带过,遇到有碍也不会轻易放弃,不懂的事虚心求教他人,不争功不好虚名。以破案能力来讲,他在聚集众多精英的市刑侦处并不出众,但胜在心性沉稳,不急不躁,按照自己的步调沉稳地往前迈进。随着社会发展,年轻人的知识面变得更加广阔,一批又一批有着个人特色,聪慧机警视野开阔的年轻人加入刑警这个行列,他们的才能超越了许多老一辈的刑警,带给前辈们莫大的压力。不过,这一批又一批的年轻人也有着与这个时代相符合的虚华,他们有着强烈的个人主张,思维跳跃,个性激进、浮躁、好拼比,好大喜功同时眼高手低很难管理。这样的刑警近几年在张泊原队里占了一半,他这个队长当得很辛苦。 见柳下溪一直不吭声,张泊原的右掌搭在额前抬头望天,想了一下说:“柳处长,你跟局长说说情。跟死者公司同事起冲突的事我来担责任,不要责罚队里的其他警员,他们并没有做错。” 柳下溪问:“是谁打电话命你停止调查?” 张泊原闭上了眼睛,苦笑道:“名字我不能透露。当时我认为光凭一个电话终止调查很儿戏,没办法接受当场拒绝了。我的要求是:终止调查请拿出书面命令。死者公司的几位同事好象知道那通电话的内容,无视队里刑警的拦阻有三个人冲进了书房,其中一位推开正在坐在电脑前解密的小桥直接扯掉电脑的电源。小桥发火了,‘啪’的拍了一声桌子,指着门口要他出去,对方不理他强行拆机,小桥抓住了他的两条胳膊用手铐反扣在身后。梵峰正弯腰搜查书柜底柜被冲进来的另一个撞了,头磕到书柜流了血,书柜受了这一撞,里面的书掉下来全压在他身上。他爬起来后用膝盖顶了一下那个人的肚部,那个人立即抱着肚子倒在地上,大喊‘警察打人’。当时的情形有点混乱……我们的人数多,既然没办法客客气气请他们离开就只有把他们隔离起来。刚处理完您的电话就来了,我以为您是追问这件事。” 柳下溪静静地听完,想了一下说:“局长的意思让你们三个停职一个月,就当是放假。” 张泊原沉默了一会儿,说:“局长先前打电话跟我说过了。我明白你们的立场,只是心里难受堵得慌。”过了片刻,他又说:“停职就停职吧。”他上了自己开来的那辆警车,摇下车窗冲着柳下溪道:“柳处长,我会继续调查这案子,希望您能暗中支援我。” “张队长,如果詹姆斯?贝里和汉斯都是他杀,凶手肯定是高手中的高手,你独自调查下去非常危险。今天早点回去好好想清楚,如果你执意要继续调查下去,别擅自行动,明天中午打电话给我。” “好。” 柳下溪目送张泊原离开后上了警车,行驶了一段路开到路边从口袋里拿出西区分局刑警暗中递给他的证物,小胶袋装着一张染血沾泥的1GB容量的数据储蓄卡。染了血沾了泥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里面的数据……唉,没有读卡器。正烦恼着,他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掏出来一看,清荷连发了几条信息过来。问他吃中饭了没有要不要一起吃;问他局长的口味,需要准备什么菜;告诉他自己正要去菜市场买菜。记得清荷公司的电脑配置挺先进的,可能有这种数据卡的读卡器。他直接拔电话给清荷,“你在哪里?” “好像走错路了。这边的菜市场应该走隔壁的那条道。”邹清荷把车停在路边,一边伸长脖子四处张望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呵呵,幸运!这里来往的车辆少,只要等后面的车开走就可以直接转弯倒回去。”等了片刻,后面的车也停了下来。“搞什么?怎么不走了?”闲着无聊拿出手机给柳大哥发短信。发了几条后,后面的车终于动了。很好,车拐向左边的大道……他立即启动车子扭转方向盘,“咻”,转过来了。哈哈,不用兜路了。正得高兴着,忽然看到倒车镜里有巡警骑着摩托车慢慢接近。糟糕!被巡警看到了,要罚多少钱?他掏出钱包看了一下,现金不多了,只怕不够钱买菜。他正在胡思乱想,手机突然响了,电话是柳大哥打来的。“我在……”他报了地名。 柳下溪马上回了电话:“我就在附近。你在原地等我,大约十分钟能到。” “嗯,好。”清荷紧张地盯着倒车镜。近了近了,巡警过来了。 噫?!巡警没有停车。难道他没看到自己违规倒车?巡警的车开得真慢……有点不对劲,车开得摇摇晃晃的。清荷摇下车窗紧盯着巡警瞧……啊?!摩托车冲上了台阶,连人带车摔倒了。 “喂,你不要紧吧?!”邹清荷跳下车朝巡警跑过去。 第139章 传说中的杀手-08 年轻的巡警被笨重的警用摩托车压住了腰腿,咬住嘴唇忍着没哼出声来。他的一只手腕被压在车下,另一只手试着去推车,可惜力气不够,车身摇晃了一下又重新压住了他。 邹清荷跑到他面前,只见巡警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眼珠子跟菜市场的死鱼一样,额头上黄豆大颗的汗一粒粒往下流。“忍着点!等我把摩托车移开。”他稍稍活动了一下双臂,横在车侧前迈开双腿,膝盖微曲,弯腰,伸出双手用力搬开摩托车。 他把摩托车停好,回头瞧见巡警挣扎着站起来,连忙叫道:“你先别动!”他觉得巡警这个样子应该是中暑了,被摩托车压住腿也受伤,这种状况下强行站起来很不明智。他的预感正确,巡警双腿发软,眼冒金星之后一片漆黑,身子软绵绵地往下滑。邹清荷的动作极快,在他屁股着地之前双手撑住了他的腰。 巡警闭着眼睛靠在他身上,张开大嘴喘息着。清荷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巡警被汗浸湿的额头,觉得触处手冰冰凉凉的。这附近有医院吗?清荷四处张望,发现前面就有诊所,立即背起巡警朝诊所走过去。 伏在清荷背上,巡警的神志稍稍恢复了一些,哑着声说:“谢谢你……放我下来……我……” 这儿离诊所不远,清荷背着他走得很快,很快就到了。这间诊所不大,只有一个站柜台的女人和一位看诊的医生。可能是因为没人上门的原故,摇头落地风扇送着凉风,站柜台的那位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看书,看诊的医生则伏在桌上打瞌睡。 有人进来,站柜台的女人连忙把医生叫醒,走出柜台见到巡警惊讶地说:“噫?这不是东海么?他怎么了?” “你们认识他?”清荷松了一口气,把巡警交给了医生。 可能是因为巡警的车开得很慢,摔下来时的冲力不大,没有造成重伤。不过,擦伤处太多,有不少地方破了皮在出血。医生做了初步诊疗后对清荷说:“小文的外伤不要紧。他有点贫血、中暑加上休息不够疲倦过度,没有大问题。好在他还年轻,补补眠就能恢复。我先给他吊一瓶营养液再处理外伤。” 既然巡警认识诊所里的人,就不用替他担心了。清荷对医生说:“我去把他的车骑过来。” “到了。”柳下溪到了清荷所说的路口,打电话给他居然没接。连忙从路口绕进去,不一会儿就看到清荷的车停在前面。“清荷没在车上!”他急忙刹住车,一边推门下车一边打他的手机,手机就在前面响。柳下溪的脸色立即惨白,暗暗心惊:清荷发生了什么事?自从他大学毕业正式工作手机几乎不离身,公事上找他的人很多……前面路边停着一辆巡警有的摩托车,置物箱盖子裂开了,车后不远处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幅彩色画像,警用对讲机也被摔坏了。他跑过去戴上手套拾起来一看是汉斯的头像,其中一张头像下边压着一个棕色牛皮钱包,钱包里现金不多,有身份证和一张工行的储蓄卡。柳下溪抽起钱包里的身份证一看,文东海……名字有点熟,相片也眼熟,啊,想起来了就是发现詹姆斯?贝里尸体的巡警之一。他怎么在这里?警车没有上锁……这边台阶有轮胎撞击过的痕迹……。 走出诊所,清荷立即看到了柳下溪弯着腰盯着台阶看,连忙出声喊道:“柳大哥,你来了。”。 “清荷,”柳下溪轻轻吐出一口气,慢慢地直起腰看着他从诊所跑过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确信他没事便笑道:“怎么没带手机?” 清荷跑到他身边,摆着右手说:“事出突然忘记拿手机了。”他把巡警的事说给柳下溪听。 柳下溪心想:今天最高温度是三十一度,还没热到站在太阳底会中暑的程度。文东海贫血、中暑、疲倦过度应该是他从昨晚值班到早上,安妮?贝里向他和搭档求救,他们去了死者家中发现尸体,等二队的刑警赶到然后协助案件调查一直忙碌到现在,可能一直没吃东西。其实自己在二队的办公室就察觉他状态有异样,情绪低落,注意力也不集中,不应该派他外发汉斯的头像。他不会是拿着头像遇到巡警就发上一张吧?其实警察系统是一个完整的团体,他可以站在市局门口用对讲机呼叫附近的巡警们过来拿头像,以一传十,以十传百,很快就能令全市巡警人手一张。打印数量不够可以去复印……唉,瞧他守在电脑前负责头像打印就知道他头脑不灵活,打印的速度肯定不如复印的快,其实只要打印一两张就可以直接拿去复印,他偏偏傻傻地盯着打印机耗时间。 邹清荷拿走柳下溪手里的画像,瞧了一眼,外国人不认识。他先前看到摩托车摔倒在地上时置物箱被磕开,这些画像从里面掉下来散落在地上,急着救人便没去留意。 “清荷,你先上车。”柳下溪拿出对讲机叫附近的巡警过来。他走到摩托车前仔细检查得出结论:文东海翻车是他的身体出了状态,不是车子的问题。他察看摩托车的置物箱,高性能的警用手电筒、警用雨衣、警棍、催泪弹,除了正常警用设备之外多了一块鹌鹑蛋大小,形状不规则,表面不光滑的黑幽幽的坚硬物,拿在手里份量不轻。对着阳光照射可以看到此物表层有细微的纹理,这是什么?是矿原石吗? 清荷没有上车,紧紧地跟在他身边,插嘴道:“会不会是黑金刚原石?” 柳下溪摇头,搜寻自己的记忆后说:“据我所知,黑金刚石是结晶体,折射率高,会反射出五彩缤纷闪光,在X射线照射下会发出蓝绿色的荧光。” 清荷见他把这东西用胶袋装着打算放进口袋里,担心地说:“柳大哥,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别放在身上!” 柳下溪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多加了几层胶袋,用报纸包着把它丢进清荷的车后行李箱。拔了齐宁的电话,这一次运气相当好,一拔就通。他跟齐宁简略地说了这次的案子,请他帮忙分析两样东西。齐宁马上应承了,他现在不在北京,下午三点半会派人来取东西。 第140章 传说中的杀手-09 “三点半,”清荷看了一下表,只剩一个半小时,时间蛮紧的,“柳大哥,你想吃什么?我去买。”本来约柳大哥一起吃午饭,看来目前没有充足的时间进餐馆,只能随便买点吃的回来应付一下饿扁的肠胃。 吃什么?没有现成的腹案,柳下溪回答不出来。他今天一直在忙碌没去注意时间,也不觉得饿。这时正巧看到他叫来的巡警出现在路口,连忙伸手抓住清荷的胳膊说:“你先上车等我。” 邹清荷点头,认为柳下溪是不想在这里耽搁时间,担心会与齐宁派来的人错过。肚子饿了忍一忍,回到小区再买食物。他上了车后侧脸枕着手臂伏在方向盘上,看着车窗外柳大哥跟他叫来的两位巡警说着话,不一会儿巡警们把警车开走。 “总觉忘记了什么事。”正在开车的清荷突然对柳下溪说。 柳下溪坐在副驾位上正在纸上写东西,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他:“忘记了什么?” 啊,把那位中暑的巡警给忘了!至少应该回诊所跟医生他们打声招呼,这样一声不想的离开好像有点不好,再说巡警不知道他的车被开走了……想到这儿,他扭头看柳下溪,“你应该有话要问那位巡警吧?怎么不去看看他?” 柳下溪放下笔,摇着头说:“文东海…他是发现尸体的两位目击巡警之一,现在跟他接触不是时候。案子被强行终止调查,没弄清终止调查的真正理由,我不打算跟案件相关的人见面。” 虽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听到令人反感的“强行终止调查”几个字,邹清荷厌恶地撇了撇嘴,冷笑道:“权力这玩意儿还真是方便,无视他人的意愿单方面强制别人服从。想终止就终止,想启动就启动。既然要随心所欲,何必定出繁杂的各种规章制度?定出后却又不照办,这些规章这些制度还有什么存在意义?” 柳下溪挑了挑眉头,伸出左手按住他的肩膀,看着他因愠怒而涨红的脸,不由独自微笑起来。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鲜少听到清荷发这类牢骚。记得以前他还是高中生时思想相当纯粹,世界观单一,是非黑白界线分明,看不惯的人和事直接体现在脸上,常常跟他发牢骚。上了大学之后,了解灰色地域远比黑与白更广阔,事物的复杂性、矛盾性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等柳下溪松开他的肩膀后,清荷不再发牢骚,扭过头看着他问:“柳大哥,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听听局长怎么说。”柳下溪耸耸肩,心想:局长今晚过来吃晚饭,可能是打算单独跟他谈论此事。老实说命案被强行终止调查,他心里也觉得不舒服,憎恶着这种来历不明的外在干涉。但是在不清楚终止调查的理由之前,他不想靠随便臆测来宣泄自己的情绪。当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命案现场照,指着詹姆斯?贝里,问清荷:“认识他吗?” 清荷看过后把相片递回给他,想了一下说:“他呀,见过几次。是中美合资依诺尖端科技的美方高级主管,听说他主抓技术开发与市场拓展。” “依诺跟你们公司有业务来往吗?” 前面的绿灯亮了。清荷一边开车一边摇着头说:“曾经接洽过,但是他们的开价太贵,生意谈不拢来。依诺的人很大牌,我觉得跟他们合作很辛苦。” “依你看詹姆斯?贝里是怎样的人?” “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极具美国西部风格的硬汉,不爱说话眼神很毒蛮有迫力的人,出来应酬也总是冷着一张脸。他身边常带着两位秘书,由他们出面跟人周旋。我认识其中一个,想不想见?我可以给你们约时间。” “殷圆圆?” 提到这个名字,清荷耸耸肩撇着嘴说:“殷小姐?不是她。那次洽谈我就是跟她打交道,败在她手下。别看她年纪不大,却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女人,洞察力很强,说话又刻薄,擅于攻击对方的弱点。”有柳妈妈、纯姐这样的先例,在工作中他尽量避免跟强势的女性打交道。坐上谈判桌,她马上看穿了自己无意合作故意把价格压底,毫不客气地当场用言语羞辱自己,回想起来那真是一次糟糕到极点的洽谈。 “我想跟她谈谈,你别出面。” 清荷转移话题,问他:“詹姆斯?贝里被杀,你们又终止调查岂不是任由凶手逍遥法外?” 柳下溪左手五指叉住了自己的脸,苦笑道:“我有预感,就算不终止调查我们也难抓到凶手。从现场、死因完全看不透凶手的作案手法,我还是第一次遇上如此古怪的命案。想要继续追查下去寻找真相只能先调查死者被杀的理由,推敲动手的是谁。” “柳大哥,你把这案子从头到尾讲给我听吧。” 柳下溪整理了一下腹稿,跟清荷说:“今天早上六点左右,死者的妻子安妮?贝里向巡警文东海和华日辉求救,他们在书房发现了死者的尸体……” 等柳下溪说完,清荷已经把车开进了车库。停好车后他说:“首先发现詹姆斯?贝里死亡的应该是他妻子吧。早上起床去书房看到丈夫倒在地上,她应该先会去确认丈夫是不是生病了,发现他死亡后为什么不打电话求救反而跑出门找人帮忙?” 柳下溪苦笑着耸肩,说“张队长询问过安妮?贝里,她的回答是:从开着的书房门见到詹姆斯倒在地上,叫他没反应。她很害怕,不敢走进书房。” “她在说谎吧?” “难讲,我觉得死者可能禁止她出入书房。他们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对假扮的夫妇。”柳下溪作了一个制止谈话的手势,下了车从车后行李箱取出那块不知名的黑色矿石。 清荷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便对柳下溪说:“我去超市买菜,你先回家。” “好。”柳下溪应了一声,直接从车库坐电梯上去。 清荷买好菜进入空无一人的电梯间,看表,离三点半还差五分钟,齐宁派来的人还没到吗? “噫?小成!”走出电梯,他意外地看到小成走在前面,惊讶地想:难道他走楼梯上来的? 听到他的叫声,瘦瘦小小的小成转过身看着他点了点。他肩上斜挂着一个蓝色帆布包,双手插在裤袋里。他的打扮相当古怪,里面穿着黑色紧身服,外面套着宽大的灰色拉链短袖衬衣,衬衣在腹部外加了粘贴型的大口袋,里面不知道装了些什么高高的鼓着,看起来像怀孕五六个月的孕妇。他下面穿着条快到膝盖的灰色休闲短裤,露出汗毛疏稀的小腿。别看他瘦,小腿上的肌肉很结实。 清荷佩服他,这么高的楼层,走楼梯上来就像一副在草地上悠闲漫步的样子。 小成等他走近,主动帮他提菜,突然说:“你真辛苦。” 清荷笑着摇头,“一点也辛苦。” 小成翻了一下白眼,知道邹清荷误会他那句“真辛苦”的含意,加上一句:“柳家兄弟太会惹麻烦了。”上下连贯的意思是:你跟在常惹麻烦的他们身边真辛苦。 这话说得不公道……清荷不打算跟他辩解打开家里的大门,让他先进去,时间刚好是三点半。 小成帮清荷把菜送到厨房后来到客厅,柳下溪先把染血沾泥的数据卡递给他。“恢复受损的数据不是我的专长。”小成坐在沙发上,戴上无色透明的胶手套,放下自己的挎包从里面取出一个特制的小木盒,用摄子把数据卡挟起来放在小木盒里。 “这个呢?”柳下溪拿出那块黑色矿石。 小成见到它,两条眉骨格外有趣地跳跃起来。他连忙从口袋里摸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擦拭了一下摄子夹着这块矿石翻来覆去地看着。不一会儿,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黑一白两张卡纸摆在茶几上,把矿石摆在卡纸上,从挎包里拿出微型显微镜,蹲在茶几前从头细细观察这块矿石。“啊!”他小声地惊呼起来,偏头看着柳下溪问:“这东西从哪里得来的?” 柳下溪反问:“它是什么?” “合成加工物,构成原理跟你说了也不懂。起防磁防震防水防尘的作用,里面装有宝贝。”小成不满意柳下溪的反问,一边从挎包里翻出一大堆古怪的东西,一边对柳下溪说:“我要弄开它。”找了一会儿,摊着双手说:“不行,没有趁手的工具弄不开它。” 这时清荷把两大碗香喷喷的面条放在餐桌上,跑过来好奇地看着小成的那堆古怪东西。 柳下溪想了一下,说:“你带回去研究,别弄坏了里面的东西。” 小成立即站直身体向柳下溪行了一个军礼。他再一次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木盒慎重地把黑色矿石放进去,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到邹清荷面前,双手握住他的右手,用力地摇了摇,说:“拿了这个东西,你们肯定会遇上麻烦。我会派人保护你们的安全,等事情结束找你请款。” “行。”邹清荷立即答应了。 第141章 传说中的杀手-10 “小成,再委托你两件事。保护他!问他这块黑色石头从哪里来的,帮我把钱包还给他,请他不要对任何人提起石头的事。”柳下溪从口袋里拿出文东海的钱包,抽出他的身份证递给小成。“第二件事——调查詹姆斯?贝里的来历。”他抽了一张詹姆斯?贝里的相片给小成。 “好。”小成接过来后扭头热切地看着邹清荷,问:“这些都可以找你请款吧。” “可以。”清荷眨着大眼睛,暗自担心小成请款的数额。 小成好像看破了他的心思,表情很严肃地说:“请款的金额肯定在你的支付能力以内。” 邹清荷笑了起来,拍了拍胸口表示着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等小成走了,柳下溪坐在餐桌边吃面条,见清荷苦着脸,笑道:“没想到小成会开口要钱?” “不是,”清荷烦恼地摆了摆手,“小成是齐哥的部下又有军职在身,不可能无视军纪空出时间帮助我们。他派来当保镖的肯定不是现役军人,对方也要维持生活来源,收费是合理的。我以前就猜测过齐哥除了有一帮子正规部下,另建有秘密的私人势力,组成人员肯定是他平时收集来的编外人才和一些退役军人,譬喻说以前的黎班长。”他现在手上有余钱,只要在支付能力之内没什么好担心的。 “哈哈”柳下溪笑了起来,吃完面条后双臂搭在清荷肩上,突然伸出手指捏住他的鼻子,笑道:“你呀,胡思乱想些什么?这么多点年还不了解齐宁吗?他不会搞私人集团,那是违反军纪的,他会巧立名目把编外人员合法化。小成突然提出收费,表明他认为这次的事很危险,危及生命的可能性非常高,暗中的对方不是他们这类专家可以轻易对付的人。”他当然知道清荷在担心卷入这次事件会危及他的安全,明知前面危险却不能劝阻,心里纠结成一团。 柳下溪的话令邹清荷丧失胃口。他拍打柳下溪的手背,强令他松开手指成功地救回自己被捏扁的鼻子。不高兴地左右快速地扭动嘴唇,随后把剩下的半碗推到他面前,说:“给你吃。” 石头里有古怪,柳下溪紧崩的心情反而得到放松,情绪缓和后便觉得肚子饿了,也不跟清荷客气直接拿着筷子挟面条。他一边吃一边暗想:这块石头从哪里来的?是文东海放在置物箱里的吗?如果不是他又是谁?他跟安妮?贝里有过接触,接下来发现的尸体,张队长他们到之前他和华日辉留在现场,随后又去了市局没机会跟汉斯照面。这石头的来源只有两处:安妮?贝里和现场。当然,有机会把石头放进置物箱的人不少,但除了他的搭档华日辉,其他知道石头价值的人没理由把它丢进巡逻警车的置物箱里。石头的具体价值得等小成的分析结果……不如先假设这块石头是文东海从现场捡来随意丢在置物箱里,太随意了,他应该不知道石头里另藏有玄机。他是巡警应该懂得现场的任何东西都不能随意乱动,是证据、证物的一部分。如果詹姆斯?贝里被杀的理由是因为这块石头,凶手或者另有其人在文东海他们出现之前搜寻过书房、卧室……没有找到它,说明了詹姆斯?贝里刻意把它藏了起来。藏在了哪里?既然文东海能拿到它,就表示它的藏处不隐蔽。从的现场来看,石头应该没放在室内……俗话说“藏一片树叶就把它藏在树林里”。以此类推,要想藏起这块特殊的石头不如把它丢进石头堆里。不过,室内、室外都没有成堆的石头……回想起来,詹姆斯?贝里家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就只有围着房子的花坛,就连自己也没有注意月季花和爬藤下面有没有石头。 接下来的疑问是:詹姆斯?贝里和汉斯……那块沾血的数据卡又代表了什么?石头和数据卡之间又有什么联系?这里延伸出一个双向推测:其一,石头原本是汉斯的。他被人追杀从国外来到北京找到詹姆斯?贝里,把石头交给他,数据卡是用来迷惑追杀者,得知詹姆斯?贝里的死讯后因牵连了他人出于内疚而自杀。其二,石头原本是詹姆斯?贝里的。汉斯的身份有多重可能性,朋友、接洽者、买卖人等等。詹姆斯?贝里没有把石头给汉斯,给了他数据卡。汉斯离开后詹姆斯?贝里被杀,汉斯回到宾馆查看了数据卡,发现这不是他要的东西。这里又出现两种可能性,一是,他回到詹姆斯?贝里家搜寻石头;二是,另有其人去了詹姆斯?贝里家里没找到石头,误以为汉斯私藏,巧妙布局制造自杀的假象杀了他。 柳下溪在沉思,邹清荷也在暗中盘算。见柳下溪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站起来走进客厅去打了一个电话。等柳下溪吃完面条把碗筷送去厨房清洗,他跟在后面对他说:“柳大哥,我把胡莞明叫过来贴身保护你。”出现危险预警不先跟胡莞明说一声,他会很不高兴。记得春节去滑雪场遇险的事被他知道后气得要辞职,责问清荷为什么不通知他这个保镖。春假期间,清荷怎么好意思剥夺他跟家人团聚的时光?再说那时有齐宁跟柳大哥联手,清荷认为事情很快能解决,觉得没必要叫他过去……虽然最后胡莞明没有辞职,却整整一个星期不跟他邹清荷说话。 柳下溪返身拿筷子敲他的头,笑道:“你呀,别总是担心我。叫小胡过来也行,请他替我保护你。” 下午四点半,家里的门铃和柳下溪的手机同时响了。清荷透过门上特制的观察孔往外望,是胡莞明来了,他连忙打开了门。 柳下溪看了一下手机没有来电显示,连忙走到阳台上接电话。电话是小成打过来的,告诉他那块石头是文东海从詹姆斯?贝里家的花坛里捡来的。他发现尸体后立即报警,在等刑警到来之前,他想跟女朋友打个电话,告诉对方今晚不能去约会了。这是私事,他不想当着死者家属打这个电话就走出了死者家的大门,看到右边花坛的藤叶附近有一块鹌鹑蛋大小的黑色石头,觉得有趣就捡了起来,随手放进巡逻车的置物箱里。他觉得自己第一次遇上命案有机会跟刑警一起参与破案,正巧可以拿来做纪念物。他跟女朋友通电话,对方得知他要爽约非常生气,扬言要跟他分手。两人争吵了几句,女朋友坚决要跟他分手。挂了电话后他的心情跌入谷底,便把石头的事给忘了。 胡莞明话少,进来后安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邹清荷跟他说明叫他来干什么。清荷给他倒了杯饮料,刚准备跟他说情况,家里的座机响了。清荷拿起话筒一听,陌生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小柳在吗?” 清荷偏头看了一下在阳台上打电话的柳下溪,说:“请您等一等。柳大哥,有人找。” 柳下溪结束跟小成的通话,走过来从清荷手里接过话筒,说:“我是柳下溪,您哪位?——局长?哦,我刚才在打电话手机占线——您现在就到附近了?——到我们小区了?好,我马上下来接您。” 邹清荷对胡莞明打了一个手势,呶了呶嘴,无声地说:“跟着他。” 柳下溪和胡莞明出了门,边走边压低声音对他说:“小胡,近段时间清荷的安全交给你了。” 胡莞明问:“出了什么事?” “晚上再聊。” 柳下溪他们到了楼下,局长已经到了电梯间,跟他在一起还有一位身材高大壮实,留着寸发,戴着墨镜,穿着白衬衣打着红白斜条纹领带,穿着黑色西装套服,脚下是黑色皮鞋的男子。这位男子左腋下挟着黑色的公文包,右手挟着一支没点燃的香烟。 局长看着胡莞明,问柳下溪:“他就是你表弟?” 柳下溪微微一笑,道:“他是我表弟的保镖小胡。” 局长进了他们家,背着双手挺着微凸的肚子从客厅走进健身房接着站在阳台上眺望,回头对柳下溪说:“小柳,你家布置得很不错啊。” 柳下溪说:“这是我考上警校,我大哥送的房子。” “哦,听说你大哥做生意。你表弟呢?怎么不见他?” 柳下溪回答道:“他在厨房里准备晚餐。小胡,你去厨房帮帮清荷。” 胡莞明应了一声,没有继续当跟屁虫去了厨房。 局长压低声音问:“你家的健身房隔音效果不错吧?” 柳下溪会意地点点头。他、局长、戴墨镜的男子三人进了健身房锁上门。局长把墨镜男子介绍给柳下溪,“他是李主任。”话一说完,局长快速地挪到角落。 柳下溪吊起眉梢,伸出右手道:“你好。” 李主任把右手上的香烟挟在耳后伸出右手跟他回握,突然加重力道捏紧了柳下溪的手掌。同一时间,他的左臂张开手肘曲起,肘尖攻击着柳下溪的肩背。他的左臂一动,腋下的公文包往下掉,腰肢一扭,左臀顶开公文包旋即左腿侧踢公文包,公文包成抛物线落到局长手上。 柳下溪的右掌被制住的同时,他立即脚步错开,曲膝弹腿攻击墨镜男的右腿;左手五指密合,稍微向内弯成手刀以小指肉厚的那一侧砍向对方的脖子。 “停!”局长急忙喊道:“李主任、小柳,试一试就行了,别玩真的,受伤了可不好。” 第142章 传说中的杀手-11 听到局长的叫声,柳下溪和墨镜男同时住手纵身闪开。他们的过招看起来快而凶险,其实两人心中有数,下手极有分寸,都是点到为止没有拼尽全力。 右手火辣辣地痛,柳下溪垂下眼睑偷瞄了一下右手,被捏青了。这位李主任握力还真强劲,找个机会跟他认真比一比。 柳家的健身房没装空调,门窗关紧后相当闷热,加上大家都不开口说话,气氛越发沉闷。局长放下墨镜男的公文包擦着额头上的汗,不时偷瞧双方离得远远的那两位,率先打破沉默说:“小柳,你对战术和战略有什么看法?” 局长这话什么意思?战术不就是防守与进攻的方式;战略则是进行布局,要有全局观,不局限于小局部的胜负,追求最终的大胜果。以绘画的术词来回答,战略是由点到线到面构成理想的画面;战术是点或者线的表现方式。这肯定不是局长要的答案,柳下溪耸了耸肩不打算回答。 局长频繁地擦拭着脸上的汗,等了足足两分钟,见柳下溪不出声只好接着说:“小柳,有关詹姆斯?贝里的案子,你有什么看法?” 柳下溪还是没回答。他从臂力架上取下自己的公文包,盘着腿坐在空地上,打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装着现场相片的信封摆在面前对局长说:“你们是过来回收案件资料的吧。” 局长看了墨镜男一眼,走过来坐在柳下溪的斜对面,对墨镜男说:“李主任,别客气你也过来坐吧。” 靠墙站着的墨镜男拾起自己的公文包走过来,学柳下溪的样子盘腿坐下,从西装的内口袋拿出证件递到柳下溪面前。 他是国安部第八局M科主任李季。 柳下溪把证件还给了李主任,右手轻敲额头闭上了双眼。他猜测过李季的身份,证实后松了一口气。心想:国安部出面的确有理由强制地方刑警停止命案调查,理由是涉案人员中有危及国家安全不方便对外公开。现在自己知情了,肯定要全力协助他们。想到这里,他睁开眼睛放下右手盯着李季问:“需要我们刑侦处怎么做?” “做饵。”一直沉默着的李季终于开口了,他说话鼻音很重。“漏洞,现在需要弥补漏洞。兄弟单位情报收集出现漏洞,我们的行动迟了一步。没有情报支援,只能抛出诱饵等待对方上钩。” 柳下溪想了一下,从公文包里拿出汉斯的画像推到李季面前说:“你们是不是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他是多重间谍吗?” 李季没有回答。 局长有向李主任炫耀柳下溪能力的倾向,连忙说:“小柳,说说你的看法。” “今天早上六点左右,警方发现了詹姆斯?贝里的尸体立即上报,你们和美国大使馆都没有即刻采取应对措施,表明了他的死亡并没有引起重视。汉斯七点二十三分从宾馆顶楼跳下来自杀,有目击者,惊动了周围的群众。美国方面不方便行动,只能任由分局刑警赶往现场搜证调查。美国方面有异动被你们察觉,你们开始关注并着手调查汉斯的自杀。过了十点,我们刑侦二队向各分局发出寻找汉斯的指令。你们和美国大使馆得知后察觉两起命案有联系,立即综合手上的情报,发出强制停止调查的命令……。”柳下溪突然止嘴,他的额头渗出一层冷汗,暗想:如果汉斯不是自杀,杀他的凶手就在命案现场附近观察,拾到数据卡的娄刑警有可能被盯上了!不,别自乱阵脚,对方料想不到娄刑警没有上交数据卡。 李季等了片刻不见柳下溪继续往下说,便问道:“你和张泊原的看法一样,相信詹姆斯?贝里是他杀。你们搜集到有关凶手的证据了吗?” 柳下溪摇着头说:“没有,需要先解剖尸体了解死因,凶手没有在现场留下明显的痕迹。” 李季说:“詹姆斯?贝里的尸体已经解剖了,他的死因是体温骤然降低导致瘁死,据推测可能是人工冰棱快速从咽喉插入食管致死。” “汉斯的死因呢?” “他的后颈风府穴内有针孔。”李季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塑胶盒子,里面摆放着一根模样普通的钢针,针眼上面有多处勒迹,“在宾馆顶楼找到的。” “长针……认穴……凶手是中国人?”局长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他瞪着这个塑胶盒子,额头上的汗流得更急了。 “不一定。”柳下溪摇头,不能单凭这一点来判断凶手的身份。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想:两起案件,凶手行凶的手法没有共通处,难道有两位行凶者?死者的身份不透明,存在着各种可能性……。 李季从公文包里拿出五张档案纸,一张张摆在柳下溪面前。 柳下溪拿起一看,分别是:文东海、华日辉、张泊原、梵峰、胡英华五人的档案。“不行,以他们为饵太危险了!这一次的凶手很难对付,可能危及生命,不能让他们冒险。不要找他们,我来当诱饵!” “你来当?”李季摆着右手道:“你跟案子接触不多,不能取信对方。” 柳下溪想了一下,说:“假设汉斯从蒙古入境,手上握有某样令某些人窥视的东西。他想把东西隐藏起来,找搞高科技研发的詹姆斯?贝里定做外包装。昨晚他到了詹姆斯?贝里的住处,詹姆斯?贝里把他定做的东西了他。汉斯离开时发现自己被跟踪了,随手把经过伪装的那样东西丢弃在詹姆斯?贝里住处附近。我今天去搜查现场,无意中发现了此物,以此推理足可以取信对方。” 李季没有吭声,取下挟在耳朵上被汗浸湿的香烟丢在地下。 局长叹了一口气,说:“小柳,你这个假设也可以用在他们五个身上。前提条件必需是凶手还没有得到那样东西。” “肯定没有得到。”柳下溪很有把握地说:“凶手如果得到了那样东西,汉斯早就死了。詹姆斯?贝里家里也不会有搜寻过的痕迹。” 李季左手食、拇二指捏着下巴,兴味盎然地说:“汉斯丢弃手上的东西……后续呢?柳下溪,你继续推测。” “后续……有多种可能性。假设之一:凶手有两位,其中一个继续跟踪汉斯,另一位监视詹姆斯?贝里。他们怀疑汉斯跟詹姆斯?贝里有秘密交易,东西可以移手。监视詹姆斯?贝里的凶手等待夜深人静时动手杀了他,搜寻室内没有找到东西。跟踪汉斯的凶手应该翻找过他放在宾馆里的行李,判断他把东西带在身上或者放在詹姆斯?贝里手上。这位凶手一边监视他一边打出幌子跟他交易,两人约好早上七点在宾馆顶楼见面。汉斯到了顶楼,凶手也许躲了起来想先下手制服汉斯迫他把东西交出来,没想到汉斯会掉下去;也许两人见面后生意没谈成,凶手暗中下手迫使汉斯跳楼。假设之二:詹姆斯?贝里是这样东西的拥有者,汉斯和杀害他的凶手是同伴。詹姆斯?贝里把汉斯找来,想借用他的渠道高价出售此物。詹姆斯?贝里个性谨慎,他只给了汉斯样品。汉斯不知情,让同伴杀了他。汉斯回到宾馆后查看样品随后联络买家,联络的过程中讯号可能被美国情报部门拦截,情报部门向总部汇报,总部发出灭口的指令。” 柳下溪刚把两种假设说完,局长轻扣地板道:“小柳,你的第二个假设二真像那么回事。” 李季收起放在地上的东西,站了起来对柳下溪伸出右手,说:“希望我们有机会合作,有机会成为同伴。” 局长一听,连忙摇着双手说:“李主任,你可不能挖我们局里的墙角。小柳是我们局里的栋梁,哪个部门要人都不给!” “局长,我只对破案有兴趣。喜欢研究战术,享受捕获罪犯的过程。对战略提不起兴趣。李主任,合作当然可以,同伴则免了。”柳下溪微笑着回握李主任的右手,这一次彼此没较劲。 柳下溪打开健身房的门,让两位先出去。 “香!”局长被扑鼻而来的香味勾引着,急冲冲地朝餐厅奔过去。 饭菜的香味没留住李季,他直接朝大门走去。柳下溪送他到门口,李季低声说:“我回来汇总,有了结论过来找你。” “行。” 柳下溪回到餐厅,正在摆筷子的邹清荷张望了一下,问他:“墨镜男走了?他不吃?” “嗯,他有事先回去了。”柳下溪拖开椅子坐下。满桌子的菜,数一数有十菜一汤。自从噌饭三人组消失后,他家的餐桌难得摆满。小胡正在盛汤,宽幅较大的局长不见踪影,跑哪儿去了? “局长呢?” 清荷朝厕所的方向呶了呶嘴,暗想:少了一位噌饭的食客,今晚的菜应该有剩,只能当宵夜了。柳大哥他们躲在健身房聊了这么久,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墨镜男一身招摇的黑,不明摆着告诉大家我的身份特殊么?他应该就是代表强制停止调查的那一方,按理来说,越是身份特殊越应该伪装才对。 第143章 传说中的杀手-12 局长从洗手间出来,坐在餐桌旁先拿筷子挟了块鱼肉放在嘴里轻嚼。“恩,这鱼真鲜,好吃!”他放下筷子大力地拍击着桌面,竖起拇指赞道:“小柳,你表弟做菜有一手!” “您多吃点。”清荷把鱼碗挪到局长面前,得意地朝柳下溪扬了扬眉毛。 柳下溪笑了起来,说:“局长,您别夸他了,瞧他那得意样。要不要来点酒?” 局长摆了摆手,“不了,老太婆要我戒酒。”他也不跟柳下溪他们客气,端起饭碗大口大口吃着,一边吃一边啧舌赞好。他的饭量大,吃饭、挟菜速度快,一筷子就能挟走半条大鱼,那吃相与文雅沾不上边。 面相老实的胡莞明虽然不吭声,但想吃什么绝对不手软。 瞧着空空的菜碟,清荷暗中庆幸墨镜男走了,要不然饭菜不够吃。 饭后,吃饱喝足的局长叼着牙签对柳下溪使了一个眼色。 柳下溪会意,带他去了书房。他家的书房东西虽然多却一点也不凌乱,书柜占了整面墙,左边是他的书,右边是清荷的。特制超大的书桌上分别摆着两台电脑,除了文具用品,桌面上都是清荷从公司带回来的资料。 走进书房,局长没有开口说话。他静静地背着双手打量挂在墙上用精致小画框装裱起来的十来幅手绘素描画,除了中间那副(画面上,邹清荷仰着头笑弯了双眼,一支胳膊搭在沙发椅背上,别一只手举着一串葡萄往嘴里送),其他的都是各地的风景写生,局长笑着问:“这些都是你画的吧?有没有多的,送我两幅?!” 柳下溪笑道:“您瞧着顺眼随便拿。” 局长突然转身看着他说:“小柳,你打消做饵的念头吧。” 局长的话令柳下溪感到意外,他沉吟不语,把办公椅推到局长面前,只说:“您请坐。” 局长坐下来,目光落在柳下溪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上。看了良久,他那肥厚的眼睑抖动了数下,左手无意识地捏着下巴上的胡茬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唉,你啊——”他伸出右手拍打柳下溪的手臂意味深长地说:“小柳,你要考虑清楚啊。八局一旦插手,你的家会被严密监视,你表弟也有可能被卷进来。” “局长,我也明白,但不能让张队长他们去冒这个险。”柳下溪感激局长为他着想。他也坐下来手肘撑在书桌上,左手揉搓着额头。他明白局长不肯点破的言外之意:身为同性恋,私生活被摊到阳光下会引来各种流言和多方面的抨击,甚至有可能无法在警界立足。不过,就算这些会成为事实,他也没办法把明知有危险的事推给下属去承担。他坚持比起自己该保密的私生活,活生生的人命更重要。 局长闭了闭眼睛,嘴唇向上翘起,右手轻拍着桌面继续说:“小柳,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啊,你的担心有点多余啊。这里毕竟是北京,不可能任由他们胡来。我建议由张泊原来当这个饵,他的你要相信八局会做出妥善的安排,不会让他陷入危险中。” 柳下溪心想:轮到八局出面,怎么可能不危险?如果八局有办法解决此事,绝对不会找他们刑侦处来做饵。 局长见柳下溪不搭话,继续努力地说服他:“小柳,就算你推测的结论正确,他们想要的东西还没到手,没离开北京等待机会。但对方肯定不蠢,杀了人惊动警方没可能马上行动,更不会乖乖地吃下八局抛出的诱饵。你们这些年青人啊,破案、追踪、抓捕罪犯也许是行家理手,但说到洞察全局,理解社会与人的复杂性还欠缺火候。至于杀人更是完全不行,跟那些以杀人为职业的家伙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八局想撒网捕鱼,还没找到鱼群出没的地方就下网放诱饵,这网子撒下去未必会有效果,很可能只是白费功夫浪费大家的时间。但他们职责在身不能不行动,我们呢也必需给予协助。但是你却不能跟着别人的步调贸然行动,做出愚不可及的事。依我看,不如由张泊原跟着八局去行动,你在暗中支援。他因故停职一个月,有理由私下行动而不被人怀疑,你却不行,得正常上班。比起其他的四个人,张泊原资历长,为人稳重、谨慎,应变能力也还行。你啊,要相信他。至于你,要认清自己,活用长处。感觉敏锐观察能力强,逻辑推理出众是你的长处,并不适合争着去做冲锋陷阵的士兵。” “您说得没错!我知道怎么做了。”柳下溪连连点头,局长的这番话是说得很有道理,他被说服了。 “此事就这么说定了。”局长满意地看着他。他抬起手腕看时间,接着掏出手机翻看里面的信息,然后站起来拍打柳下溪的肩膀说:“晚上我还有个会议要参加,得先走了。张泊原那边我会去跟他说,你不要理会。小柳,你要记住,我们的敌人也许只是一条从海里游过来的鲨鱼,也许是一队纪律严明的世界级职业高手。想事情要全面化,别局限于某一点。” 送走了局长,柳下溪独自回到书房静坐了一会儿。邹清荷端着一碟切好的西瓜走进来,见他翘着二郎腿,双手十指交叉抱着右膝,垂着眼睑在沉思。便坐在他椅子的扶手上,右手托着水果碟,左手捏了块西瓜塞进他嘴里,笑着问:“怎么了?被局长训了?” “嗯,第一次意识到我跟局长有着经验值的大差距。”柳下溪笑了笑,咬了一口西瓜,吐出两颗西瓜粒在手心上,瞧了半晌,脸上浮出古怪的笑容。 清荷继续给他喂西瓜,笑道:“呵呵,那是当然的。他如果没有过硬的真本事,也不可能当上局长嘛。” 柳下溪从清荷手里拿走水果碟,拦腰抱起他移到大腿上,双手圈着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上,闭着眼睛嚼西瓜,沉默着不说话。 清荷反手轻拍他的头,笑问:“为案子烦恼?” “嗯,越来越复杂了。” “你别钻牛角尖了,把复杂的事简单化吧。” “噗嗤”柳下溪嘴里的西瓜汁喷出来全溅在清荷的衬衣上。他连忙抽出纸巾擦了擦,问清荷:“说说,怎么个简单法?” 清荷站起来,把书房的门关上,坐在柳下溪对面,抓着他的双手说:“案件被强制命令停止调查,表明此事涉及外交或者另有其他的内幕。你面前有三条路可以走:一是退出调查不理会案子;二是私下调查找出真凶;三是跟局长一起来的墨镜男合作。依你的性格肯定不会选择第一条路走下去,否则也不会在这里烦恼。私下调查阻力很大,我觉得没必要这么做。你想查清案子只有跟墨镜男他们合作,案件的所有证物都落在他们手上,他们心里有数。基于他们身份特殊,不会全盘向你透露已经掌握的情况。你在等小成的分析结果,应该也没有把黑石头的事告诉他们。你们相互隐瞒着一部分信息不利于合作,不过现在情形不明,隐瞒又是必需的。对了,柳大哥,墨镜男跟你说了些什么?” “汉斯的后颈风府穴内有针孔,搜查人员在现场找到一根针。”柳下溪画了一根针给清荷看。 “用针杀人……这应该很难吧?怎么办到的?”清荷双臂靠在桌子上,左手托着腮帮,皱着眉看着柳下溪所画的针。 “是很难办到。除非当时凶手就站在汉斯身边,否则需要借助他物……清荷,家里有针吗?” “当然有!我去拿。”家里怎么可能没有它?没有针线怎么缝补掉了的钮扣与脱线的衣衫?清荷跑去卧室拿了根长针,回头见胡莞明孤零零地坐在客厅里拿着遥控不停地换台。“小胡,上来。”他回到书房把长针递给柳下溪,轻声说:“我把胡莞明叫来了。”他话音刚落,胡莞明已经来到门口了。 等他进门,清荷把门关上,把椅子推到他面前。 柳下溪举着针问他:“小胡,有没有听说过认穴很准,用缝衣针当武器的职业高手?” 胡莞明背靠着书柜没有坐下来,想了想说:“有听说过,那是一对世界排名靠前的兄弟,出身于美国旧金山的唐人街。听说是华裔的后代,懂中国功夫。老大惯用飞针走穴,专门攻击人的头部死穴。老二是狙击手,枪法神准。他们在杀手界活跃了四年,开价非常高,杀了不少重量级人物。他们销声匿迹之前在杀手榜上的排名曾经窜到前三。从没失手过,也没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成为一对传奇中的杀手。不过也有传闻说老二被人打死,老大被FBI抓了。” 清荷好奇地问:“谁排的杀手榜?排名的依据是什么?” 胡莞明说:“我也不清楚是谁排的杀手榜,只知道地下黑市每一个月都会推出新的排名榜。可能是根据报酬的高低来排的名吧。世界级的杀手数量不少,轮换的速度也很快,名次只出到一百位。那对兄弟连续两年都挂在榜上,至今还没有杀手超越他们的纪录。” 第144章 传说中的杀手-13 柳下溪问:“他们不杀小角色?” “他们不会对报酬低的目标动手,也不会对目标外的人动手。不乱来,不惹麻烦,在地下黑市口碑相当不错。”说到这里,胡莞明的表情格外严肃,清澈的双眸笔直地盯着柳下溪,问:“这次的对手是他们?” 柳下溪垂下眼睑注视着手里的长针,若有所思地说:“也许是,但也有可能是别人在冒充。他们兄弟总是一起行动?” “传闻中是。能上排名榜的杀手多数是单独行动,他们害怕被人知道弱点,担心背叛。这对兄弟却从不单独行动,他们这样的组合很少见,在当时名气很大。” 邹清荷好奇地插嘴:“他们有外号吗?” “有,‘TrueorFalse’。” “‘真假’?怪怪的外号。”清荷抓抓头,看着柳下溪忧心忡忡地说:“很难缠的对手。柳大哥,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柳下溪摇了摇头,顺手把针插在纸上,站起来对胡莞明说:“小胡,跟我去现场看看。” 清荷跟着站起来说:“我也一起去。” “不行!”柳下溪按住了清荷的肩膀,严厉地说:“你别插手,这一次跟以往不同,太危险了。” 清荷辩解道:“‘真假’兄弟不是不会对目标以外的人动手吗?不会有危险的。” 柳下溪用手掌堵住清荷的嘴,说:“难说,在利害攸关的情况下,没有几个人能坚守操行。或许他们身不由已成为别人手上的凶器,而且不能排除别人假冒他们的手法作案。”他侧目盯着胡莞明问:“情报的来源可靠吗?” “是我告诉他的。”书房的门被悄声打开了,小成突然出现在门口。 柳下溪和邹清荷的脸色一齐变了。他们家装有保全系统,房门也上了锁,居然没有察觉小成的侵入。 小成倚在门口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轻拍他的大挎包,一边继续说:“听说MSS在找这对兄弟,我们稍稍调查了一下,想着这情报对你也有用便告知了小胡。柳下溪,你担心的事也许是真的,‘真假’兄弟的确曾被FBI抓获过。这世上打着大义的旗帜掩藏卑鄙的目的、行为的家伙比比皆是。利用罪犯去铲除不方便动手的家伙,万一罪犯被发现被消灭,他们也没有损失,更不会为此感到内疚,即完成了任务也保全了国体的颜面。说不定还没等你们行动,对方主动把卒子双手捧上。” “你跟我来。”柳下溪冷冷一笑,带着小成走进了客房。 小成把房门关上,从挎包里拿出一个金属盒搁在床头柜上。这盒子柳下溪眼熟,知道那是信号干扰器。 柳下溪问:“黑色石头里有什么东西?” 小成坐在床上摇动手指,说:“秘密。” 柳下溪继续追问:“涉及哪方面?” 小成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平静地说:“柳下溪,你别问了。上头有命令,不准对你泄露。我们会负责保护你和家人的安全。其他的事,别深究。” “谁的命令?” “别再追问了!事情远比你我想象的更严重。从现在起,我贴身保护邹清荷,小胡跟着你。” “告诉我!”柳下溪固执地紧盯着他。 “唉,”小成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里面有张芯片,是划时代的尖端科技新尝试新设想,只是半成品。那张沾血的数据卡里有他国的军事技术情报,可惜有坏区,数据不全,恢复度只达到百分之十。这些数据传扬出去,可能造成几个国家的间谍大战。” “MSS知道吗?” 小成摇头,“我不清楚。” 柳下溪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下说:“你们有能力做出仿制品吧。” 小成冷冷地道:“难道你要告诉别人东西在我们军方手上,引起无谓的纠纷?” “詹姆斯?贝里的来历呢?” “他的资料明天会传真过来。柳下溪,这段时间你最好保持低调,别被当成目标了。我们收到的情报证实,杀了那两个美国佬的家伙就是‘真假’兄弟。真要跟他们对上,我们未必能保住你的性命。对了,齐长官有讯息给你。”他把腕上的手表凑到柳下溪面前,表面的屏幕上全是一些不明所以的符号。 注意到柳下溪看不明白,小成轻拍了一下头,连忙旋转手表的发条,不一会儿,上面显示出汉字:“老六,放心吧,你被炒鱿鱼,军方可以接收你的档案。” 妈的,齐宁在说什么屁话?柳下溪嘴角抽搐起来。 小成缩回手,强忍着没有笑出声,含糊地说:“你跟小胡去吧,我留在这里保护邹清荷。” “汉斯的身份是?” “前CIA探员。”小成打开房门先走了出去。 等柳下溪和胡莞明出了门,心情重重的清荷来到客厅坐在小成对方。小成给他自己的MAC移动电脑接了电源和网线,独个儿捣弄着。 清荷双臂圈在胸前,睁着双大眼问他:“你在我们家装了窃听器?” “没有,”小成的视线离开电脑屏幕落在清荷脸上,惊奇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清荷说:“你清楚我们说了些什么。” “瞧不出你蛮敏锐的。在你身上装了,要保护你,所以监听了。” “我身上?!”清荷蓦地站起来,上下打量着自己。啊!想起来了,先前买菜回来在走廊里遇上小成跟他有近距离的接触,应该是那时被他弄上的。 “放心吧。对你没坏处。”小成继续盯着电脑屏幕。 算了,监听就监听吧。清荷放弃找出窃听器的打算,走到他身边想看他在玩些什么。 “啪”的一声,小成马上把屏幕合上。 清荷觉得十分无趣,摸了摸鼻子重新坐在他对面,问:“这案子你知道多少?” “小邹同志,好奇心太重不是好事。” 清荷不理会他话里带刺,眼珠一转,笑道:“想不想去依诺尖端科技瞧瞧?” 小成双眼一亮,“你有办法光明正大地混进去?” “承秉大哥跟他们公司有业务来往。他们公司高层死了,于情于理都该前去吊唁一下。嘿嘿,我看啊,凶手要么被美国大使馆庇护,要么躲在公司里。除非凶手外表跟我们相似,藏在人群里不引人注目。”清荷手指遮住大眼睛,发出不怀好意的鬼笑。 “妙啊!”小成打了一个响指,脸上展开灿烂的笑容。 “我去打几个电话。”清荷站起来说。 “信号被干扰了,你家的电话打不出去。记住!黑色石头要保密,绝密!不能对任何人说。” 清荷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道:“对知情者而言,光提一个‘石’字就会引起注意。不知情的,说白了也不会明白。不能说黑色石头,难道也不可以说白色、灰色、褐色石头?小成,想要打草惊蛇,不拿出棍子敲敲草怎么行?想要抛砖引玉,就必需把砖头抛出来。做生意赚取利润,也得先垫付成本,不然就是诈欺行为。” “你挺能说的嘛。” “那里,远不如你呢。”清荷谦虚地道。 “难怪你年纪轻轻就能赚大钱。”小成伸出右拳想敲打他的肩膀,哪料到清荷双手撑着沙发来了一个鱼跃,机灵地闪开了。小成大笑起来,说:“你先去阳台打电话,我调整一下你们家的保全系统。” 清荷打了二十来分钟的电话回客厅。小成正在飞速敲击键盘,他的那十根指头好像在键盘跳舞,移动的速度非常快。“小成,你说半个月内能不能解决这事?” “难说。”小成随口应道,他的手指没有停下来,继续在飞舞。 清荷叹了一个口气,说:“我爸爸他们半个月后会从老家来北京,希望那时事情已经解决了,不能把他们卷入进来。” “原来如此!难怪你和柳下溪都显得很焦急失去了平常心。你想怎么做?” “小成,真正的内行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对方是不是外行吧?” “那当然。” “在职业范围内瞧不起外行人吧。” “啧,你看出来了?很明显吗?” “有点。” “现在不会,我不会再轻视你了。你跟三少不一样,吃过不少苦头长大的。” 清荷笑了起来,“这不是重点。我想,对方也会轻视外行人吧。无论哪种交锋看轻对方都是一种傲慢,会不小心暴露自身弱点,这点可以利用。” “你这小子挺狡猾的,在商战中是不是常扮猪吃老虎?” “呵呵,怎么可能。做生意怕哪个不是人精?我有个主意……”他附在小成耳边嘀咕了一阵,小成听着听着连连点头。他从挎包里掏出用胶袋封着的白色衣服,说:“给你穿的。” 清荷撕开胶袋把衣服抖开,“高领连身服?”不知是什么料子,粗糙,硬,手感很不好。“不能穿,会引起对方的警惕。” “不跟柳下溪说一声?” “说了,他肯定会反对。” 第145章 传说中的杀手-14 “柳哥,往哪边走?”出了小区大门,抓着方向盘的胡莞明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走,扭头看正在用手机发短信的柳下溪。 柳下溪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抬起手往右边一指,说:“往右,把车停在路边。”车停下后,他并没有闲着,而是借着车内的照明快速在纸上写写画画。 这一停足足停了四十分钟。不怎么爱说话的胡莞明有满肚子疑问,不明白急着出门的柳下溪为什么把车停在这里消磨时间。他几次张嘴想问,最终保持了沉默。 柳下溪突然打破沉默问他:“有人监视吗?” 注意过四周没发现异常的胡莞明立即回答:“没有。” “窃听呢?” “没有。” 柳下溪停下笔,瞄了一眼手表,接着说:“小胡,帮我盯着清荷。这几天我去宿舍借住,不会回家。” 胡莞明一怔,问:“小邹知道吗?” 柳下溪的脸上浮出苦笑,右手无意识地捏了捏鼻翼,压低声音说:“没跟他说。小成没先跟我联络突然出现,看来军方正式插手这案子了。”有些话他无法对别人说,有些秘密不能被人揭穿。唉,军方会插手是他招惹过来的。不能让李季等人知道自己跟军方牵扯不清,不能让李季见到小成。回想起来,齐宁不出任务常窝在三哥家,以他为首很有可能在小区内设有秘密据点。他停顿了片刻,接着说:“今晚我要去的两个地方肯定有人监视,只要我出现,他们会盯上我,不能把清荷卷进来。” 胡莞明眼里闪出兴奋的光芒,说:“我来协助你抓‘真假’兄弟,想跟他们交交手。” 柳下溪凝视着他,突然问:“小胡,你没有脱离军籍吧?” 胡莞明避开他的视线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说:“跟这没关系。” “这样啊。”柳下溪双手抱着自己的后脑勺靠在椅背上。他没跟胡莞明正式过招,凭眼力观察知道他很强。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以及反应能力都是上上之选,只当了几年兵应该练不出这样的身手,八成是从小就经受了严密而系统的训练。卓班长、胡莞明、小成……他们这些跟齐宁来往密切的人,为公为私毫无怨言地服从他,受齐宁之托,工作之余暗中保护三哥,甚至还保护自己和清荷,这已经远远超出单纯的上下级关系。他们的羁绊很深,彼此十分信任,年龄也相差不大……会不会从小就认识?体育界把有才能的少年儿童招集在一起集训,选拔好的人才进入国家队——军队是不是也做同样的事?挑选身体素质好的儿童进入对外不公开的少年军校从小训练……“我来做你的盾牌。你有什么计划?”胡莞明打断了他的思绪。 严格说起来,执行过特殊任务的胡莞明比处里的刑警更可靠!“好,”柳下溪应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暗忖:把后背交托给他没问题。这时,他裤袋里的手机在颤动,掏出来一看,有条短信:车准备好了。柳下溪没回复短信,从搁在膝盖上的一叠纸中抽出一张递给胡莞明,说:“这是我今晚行动的路线图,你把它记下来。我行动时,发现可疑分子立即通知我。” “好。”胡莞明点了点头,接过那张路线图,重复看了几次,记在脑子里。不抽烟的他也随身携带打火机,看完后便把地图给烧了。 柳下溪把整叠纸都递给了他,“我整理的相关材料,你看看。”他下了车,走到小区门口靠墙立着,抬起手腕频繁看时间,不时掏出手机瞄上几眼。九点十三分,他的手机有了动静,有一条短信进来了:“柳处长,我是梵峰。您要的三爪钩做好了。” 柳下溪立即回了条短信:“你在哪里?” 梵峰的回复很快来了:“我跟华姐准备去死者家,我们在那边汇合。” “你们去侨居宾馆门口等我。” 发完短信,柳下溪看到清荷的车从小区内驶过来,不由得左掌盖住面孔轻轻叹了一口气。 邹清荷换了件暗红色间浅色横条纹的Polo恤配灰色休闲裤与白鞋球。小成也换了,宽大的黑色T恤加皱巴巴的黑色休闲短裤与黑色的球鞋,一身黑使他显得更加瘦瘦小小。 “呐,小成,从现在起你是我堂弟邹成,说话要带湖南口音。履历是高中毕业后在家里混了几年,现在跑到北京投靠我。” 小成暗自嘀咕:“这个设定……堂弟……被占了便宜……为什么不是堂哥?” 比他高的邹清荷顺手轻拍他的头,笑咪咪地道:“你看起来比我小啊。” 不看身高只看脸,怎么说也是邹清荷面嫩……小成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觉得蛮符合乡下青年的形象。窃听到邹清荷与依诺公司姓鲁的职员聊电话,邹清荷一开口就问能不能安排堂弟进依诺上班,对方毫不迟疑地应承了。他们约好十点半在快意人生碰头。“堂哥,我有个疑问:依诺这种大型中外合资的公司怎么会招高中生?你那朋友是什么职位?你们是什么交情?” “秘密!”邹清荷硬邦邦地甩出两个字,他忙着数钱包里的现金,觉得这个数目去“快意人生”消费略显不够,跑回卧室去拿银行卡。等他回到客厅,小成缠着他说:“我们一个答案换一个,等量交换。” 邹清荷斜视着他,“你们不是有保密制度么?怎么能随便泄露情报?” 小成伸出两根手指,“答案一是:有,二是:不能。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喂,你太奸诈了。” “呵呵,堂哥,提问前要深思熟虑。” 邹清荷忍不住磨牙,旋即笑了起来,眼珠一转,笑道:“负责搞卫生的清洁工手脚不干净被辞退了,刚好缺人。小鲁是秘书。”他突然怔住了,被辞退的清洁工是条线索,得告诉柳大哥……啊,信号被干扰,短信发不出去。 小成盯着邹清荷转了一个圈,窃听电话时没听他们聊清洁工的事,邹清荷怎么知道的? 邹清荷跟在小成身后,见他越过电梯门朝楼梯口走去,连忙按住向下的三角键,叫道:“堂弟,你走错了,电梯在这里。” 小成一怔,扮邹清荷的堂弟得走电梯,电梯里有监视器会留下自己的痕迹。算了,等事情办完后清除吧。 奇怪,怎么到了户外手机还是没信号?难道小成身上也带着干扰器?邹清荷把车钥匙给了小成,由他开车。他们到了小区门口,意外地发现柳下溪杵在前面。 “居然被他预测到了,柳下溪果然不是简单的角色。”小成轻声嘀咕,不甘心地把车停下。 邹清荷打开车门放他上来,赔着笑脸低声叫道:“柳大哥,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说。” 柳下溪冷着张脸没理他,恶狠狠地瞪着小成,质问:“小成,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能言善辩的小成一时语结。 邹清荷见他真的生气了,连忙抓住他的手腕道:“柳大哥,依诺的清洁工被辞退……” 柳下溪甩开他的手,冷冰冰地道:“回去!” “不行,已经跟人约好了。”清荷出乎意料的坚持。 柳下溪大声道:“那你跟我的约定就可以不遵守?!” 遇到危险,屡次违反约定,不体谅柳下溪良苦用心的清荷反驳道:“我没有答应你。” 柳下溪全身一震,木然地盯着前方,唇线难看地扭曲着,冷冷地道:“随便你!”说完,他一脚踹开车门下了车,扬手“呯!”的一声大力把车门带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哟嗬!”小成吹出口哨,偷眼瞧到邹清荷脸上肌肉在扭动,觉得十分有趣,落井下石地说:“柳下溪跟他三哥一样,脾气大,难伺候。喂,堂哥,我们还去不去?” 邹清荷也火了,绷着脸咬着牙说:“去!为什么不去!” 柳下溪绷着张脸朝自己的车走去,先飘进鼻子的烧纸张的糊味,急忙跑过去一看,胡莞明蹲在墙边烧那叠自己精心绘制图文并茂的案件材料。为了不让纸灰散开,他把矿泉水淋在纸灰上。柳下溪拍打额头,恼火地钻进车内。 走了二十来分钟的车程,柳下溪拐进一条胡同,路边停着一辆没熄火的摩托车,车主不见人影,钥匙挂在车上。柳下溪把胡莞明放下,叮嘱道:“摩托车给你用,小心,安全为上。”他脸上好像套了一层面具,看不出喜怒哀乐。 “没问题。”胡莞明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 梵峰和胡英华比他先到侨居宾馆,他们没进去站在门口等他。柳下溪走过去,背着牛仔布包的梵峰先迎上来,愁眉苦脸道:“柳处长,一直联络不上张队长,他怎么了?都是我不好,没沉住气连累了他。” “小梵,只要把案子破了,大家都不会有事。柳处长,我没说错吧。”跟在梵峰胡英华盯着柳下溪的眼睛道。 第146章 传说中的杀手-15 他们不知情?难道八局没有私下接触列在名单上的他们?不对,如果他们真不知情,案件调查被终止,勒令暂时停职——个性突出,情绪容易激动的梵峰反应不会这么平静……柳下溪没有继续往下深想,面对胡英华格外认真的视线点了点头,问她:“你下午来这里调查有什么发现?” “……我们到时,刚好收到停止调查的命令……门口有人拦着不给进……”胡英华避开了他的视线,迟疑着说话不顺畅。她眉头紧锁,脸色愈来愈沉重,扭头转身朝宾馆的大门走去。脚步显得拖沓,空空的肩膀好象挑着千斤重担不胜负荷。 “你呢?搜查詹姆斯?贝里家有新进展吗?”柳下溪的目光落在梵峰脸上。 “嘿嘿,有是有,等一下再说。”梵峰颇有些神秘地笑了起来,目光游离不定。先前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全身洋溢着压制不住的兴奋。 现在柳下溪可以肯定:八局的人单独跟他们两个接触过了。得知了重大的机密事件,被私下委以重任,彼此以为对方不知情,极力隐瞒着秘密。年轻而浮躁的梵峰无法保持平静,压制不住内心的骚动,急于求表现。年长过他的胡英华,想法又不同,她无法隐藏内心的不安。涉外事件,她优秀的语言能力是一大助力,被八局选上也在情理之中。牵涉国家安全,独立的个体服从大局化身为他人棋盘上的棋子,去跟优秀的间谍,世界级的一流杀手甚至还有情报贩子周旋,难为他们了。棋盘上的博弈,只是一场胜负游戏……以人为棋子的棋局,开局就是两条人命,浓浓的血腥味已经迷住大家的嗅觉……从他接下那块沾血的数据卡,碰巧拿到黑色石头起,就算他想抽身也没办法离开这场博弈。被八局盯上的自己,被军方缠上的清荷,都已经身不由己无法置身事外。既然如此只能抛开迷惑,坚定地往前冲,希望早点解决早点脱身。 属于低档设施中档消费的侨居宾馆地理位置相当好,位于闹区,周边配套设施齐全,供需应有尽有。外国人跳楼自杀事件没有影响宾馆的正常营业,大堂里有旅客正常出入。柳下溪向柜台服务员出示证件要求查看汉斯的房间,服务员没有拒绝,立即带他们去了汉斯住过的房间。 单人客房的空间不大,打开门是一米宽的通道,右边是壁柜,左边是洗卫间。壁柜过去是放着电视的地柜,靠洗卫间的墙摆放着一张大床,再过去就是窗户,窗户下放着一张褪色的布沙发与木茶几。室内一尘不染,有精细严密搜查过的痕迹。厚厚的白底印蓝花布帘遮住了玻璃,柳下溪走到窗边,悄悄地掀开布帘的一角往外望,灯火通明的街道没有任何异常。他拿出有夜视功能的望远镜,搜寻了一番,没找到监视者的身影。 梵峰从牛仔布包拿出相机给现场拍了几张照片,准备搜查房间,回头见胡英华脸色不好,立在门口不进来,惊讶地问:“华姐,怎么啦?” 胡英华冷淡地吐出:“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空空的客房的确没有搜查的价值。柳下溪放下布帘,朝站在门口的楼层女服务员招了招手,指着整整齐齐的客床问:“有人整理过床铺?” 女服务员摇了摇头:“不清楚,要问上早班的人。” “昨晚有人找过他吗?” “我当班的时候没有。”女服务员的言外之意是:其他人当班的时候就不清楚了。 柳下溪对胡英华使了一个眼色,胡英华点点头,对女服务员说:“去你们的值班室,我有话要问。” 东瞧西看的梵峰吹了一声口哨,关上门对柳下溪说:“搜查得真彻底,估计这房间的所有东西都被拆下来仔细检查过。” 柳下溪耸耸肩,道:“去顶楼。” 死了人,宾馆采取应付的措施把通往顶楼的门给锁上了。柳下溪没顾忌身边的梵峰,熟练地撬开锁,打开门上了顶楼。按了门旁边的开关,灯亮了,放眼望去,顶楼空荡荡的,只有晒衣服用的绳子随风微晃。地面是粗糙的水泥铺地,有许多高低不平的水泥疙瘩。从门口目测汉斯跳楼的地方约有十三米,刚好是条笔直的斜线,避开了晒衣服的绳子。“原来如此……”他的目光落到那栏杆前格外凸出的水泥疙瘩上。 梵峰带上门,快步走到他身边刚好听到他的呢喃,好奇地问:“您说什么?” “没什么。”柳下溪目光右移,那位置右边约一米处是蓄水池。他走了过去,察看特别用石灰线标出跳楼处的栏杆,栏杆顶端锈迹有明显的擦痕,擦痕面积约有二十厘米,可能是死者翻下栏杆时腹部被擦到了。他用力地摇了摇锈迹斑斑的栏杆,看起来不怎么样其实还蛮结实的。 跟在他身边的梵峰一边举着手电筒到处乱照,一边说:“柳处长,汉斯跳楼很不自然,时间还有地点都不合理。这里是闹市耶,菜市场也在附近,早上七点多来来往往的人绝对不少,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选择这个时间段都很蠢。” 柳下溪嘴角一弯,微笑道:“事实就是如此,合不合理并不重要。” “您的看法是?” 柳下溪低声说:“故意的。不采取这种夸张的死亡方式,就连死亡这一事实也会被抹除。” 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梵峰呆立着不能动。 “走吧。”柳下溪看了一下表,快十一点了,该动身去詹姆斯?贝里家。他掏出手机扫了一眼,跟踪安妮?贝里的华日辉一直没联络,难道中途被八局的人叫走了?清荷一直没打电话过来……。 两人走出侨居宾馆,梵峰回头看了看宾馆大门,问柳下溪:“不等华姐吗?” “发短信给她,要她结束调查后直接回家。” “可是,我们等一下还要去……去一个地方。”发觉失言的梵峰含糊地把话带过。 柳下溪刚准备开口,手机响了。是清荷打来的电话吗?他暗暗心喜,拿出来一看,很失望,是局长的电话号码。 局长在电话里怒吼:“柳下溪,你为什么要贸然行动?想打草惊蛇啊!” “局长,我有我的行动理由。战略需要确实执行的战术!需要有人打破僵持的局面。” “愚蠢!自以为是!你太令我失望了!”局长先把电话挂上了。 “小成,把干扰器关掉,我的手机打不出去。”频繁盯着手机瞧的邹清荷忍不住发起牢骚。 “干扰器放在你家没带出来。”小成左手持着方向盘,右手抢走清荷的手机,快速按了一组号码,凑到耳边倾听……“手机卡被冻结了。” “什么意思?” “呵呵,也许是柳下溪报失了你的手机号码,电信把这个号给停了。” “怎么可能?柳大哥不可能做这种事。”清荷斜眼盯着小成,心想:你才嫌疑最大! “给你换张卡,你的明天再弄。”小成把车停在路边,麻利地给他手机换了张卡。 看着自己的手机被装入陌生的手机卡,有种被人左右的感觉,令人不舒服。邹清荷没把情绪外露,暗想:如果小成只是保护自己,躲在暗处更方便行动。他光明正大地出场,应该是执行公务。没跟着柳大哥一起行动,找上自己出发点太可疑了。当然也不能排除他不想跟墨镜男碰面,认为守在自己身边也能从柳大哥那边挖出案子的进展。算了,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为了尽早解决这次的麻烦事,不能斤斤计较其过程。只不过好奇心得不到满足,需要问清楚,“我说小成,你为什么跟着我?” “或然率与偶然性。” “噫?” “万分之一的概率与巧合由你这个节点连成线……总而言之,你给人的感觉非常微妙。” “别说得那么玄。”唉,为什么不用浅显易懂的话来说明?小成是指黑色石头吧,中暑的巡警带着价值不明的它,偶尔经过那条街的自己把他送去诊所,被自己叫来的柳大哥找到这石头转交给小成,这过程的确很微妙,跟幸运扯不上关系。 “快意人生”是高消费的娱乐场所,不喜欢应酬的邹清荷也被迫来过二三次。小鲁比他们先到,已经三十多岁的他从年薪来看接近金领精英人士,只不过他憔悴的面容与名牌服饰不成正比。小成成功地扮演着一个乡下青年进大观园的傻样,不过小鲁根本没注意到他。 仰着脖子一口气喝了半杯马爹利,小鲁开门见山地对邹清荷说:“小邹,我们公司最近有点复杂,你堂弟不适合。” 邹清荷摆摆手,笑道:“没关系,给他一个机会吧。进大公司实习相当于一张一流大学的文凭。” 小鲁被他的话逗笑了。 邹清荷呷了一口酒,随口道:“上司死了,你的压力很大啊。” “嗯,会有一翻动荡。”小鲁牢骚满腹,急着向邹清荷吐苦水,“自以为聪明的人认为出头的机会来了,急着跳出来抗大旗。” “贝里先生在哪儿办后事?承秉大哥要我代表他去吊唁。” 小鲁抽出一张精致的卡片递给他,说:“贝里先生是教徒,在教堂举办遗体告别仪式。明天上午十点,地址印在卡片上了。” 邹清荷凑到他面前,低声问:“他是怎么死的?” 第147章 传说中的杀手-16 “唉,”小鲁摇头叹气,“我也不清楚。私下的传闻有不少,搞不清真假……”他附在邹清荷耳边嘀咕了几句。 坐在旁边的小成听不清他们的耳语,偷眼瞧去,只见邹清荷鼓起双眼,嘴巴往右边歪斜,无声地笑着。啧!小成不满地撇了撇嘴,心想:邹清荷说话太直接,没有一点问话技巧,哪能套出有价值的东西? 出乎小成意料之外,接下来邹清荷不跟小鲁谈论詹姆斯?贝里。两人热络地喝着酒,随口聊一些不着边际的废话。午夜十二点,清荷招来服务员买单。小鲁抢着要付,最终,清荷抢赢了,笑着对小鲁说:“堂弟的工作拜托你费心了。” “没问题!”小鲁拍打胸口满口应承,看着小成的脸说:“邹成,星期一带齐证件去办公室找我。”说完,他从名片夹里抽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小成。 小成站起来双手接过名片,恭敬地说:“麻烦鲁哥了。” 小鲁酒喝了不少,坐在舒适的沙发上看起来一点醉意也没有。当他站起来时,一副头晕目眩的样子。身子在摇摆,他连忙伸出双手撑住桌面,努力地使自己站稳。为了掩饰自己的醉态,他装着人很清醒,呵呵地傻笑着,一边打酒嗝一边对小成说:“你到公司上班千万别去惹殷圆圆。她是那种吹毛求疵的古怪女人,为人固执得要死,一点也不懂得变通,最喜欢从鸡蛋里找骨头,跟她共事很辛苦啊。” “你说的清洁工就是被她开除的?”邹清荷见小鲁醉了,对小成使眼色,要他扶住他。 吐着刺鼻酒气的小鲁,头不停地点着。“嗯,她说看到清洁工在贝里先生的办公室偷东西,当场叫人家走路,连当月的薪水都不给,太过份了。” 扶住他的小成插嘴道:“偷了什么?” “谁知道!贝里先生没说丢东西。”小鲁甩开小成的手,迈着醉步狼狈地往前走。 小成跟在他身后说:“我送您回去。” “不用了。”小鲁甩着胳膊拒绝他,晃动着五指说:“我没事,这点酒喝不倒我。我去洗个脸,很晚了,你们先走吧。” 小成停住脚步没跟上去。 “你怎么不跟着他?”回到车上,邹清荷遗憾地对小成说:“小鲁的酒量惊人,难得今晚喝醉,干嘛要放过套话的机会?” 小成不慌不忙地摇晃右手食指,笑道:“慢慢来,太性急了反而会坏事。这起事件插手的人太多,一不小心有可能踩进别人布下的地雷阵,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清荷不吭声了,暗中不爽小成老气横秋的说话语气。 今晚没喝酒的小成握着方向盘慢慢地开车,继续说:“没摸清对方底子,我不会贸然行动。他们公司肯定有复杂的派系,先搞清楚里面的人际关系再一一攻陷才是上策。”他把车驶进离“快意人生”不到五十米的停车场,对清荷说:“换辆车。” 搞不懂他的用意,清荷憋着一肚子郁闷打开车门。停在他们车旁边的一辆白色7人座面包车的车门也同时打开,一位陌生的年轻人走下来。小成把邹清荷的车钥匙抛给了他,对方默不作声地把清荷的车开走了。 上了面包车,清荷惊讶地瞧着这辆内部经过特殊改造的车子。后排的三人座换成二人座,靠近驾驶舱的那排座位没有了,代替它们的是布满按键的金属桌面与嵌着三个显示屏的小型监视墙。三个显示屏里的画面角度虽然不同,清荷一眼认出那是“快意人生”某间包房,里面坐着三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一个在喝酒,一个在抽烟,一个在吃下酒菜。清荷觉得他们面熟,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小成上车后取下挂在监视墙左边的那副耳塞递给清荷,他自己拿了右边的那副套在耳朵上。坐好后,他拿出自己的电脑接上显示屏,飞快地敲打着键盘。 耳塞里的声音不大,清荷找到调节音量的按钮,一边盯着显示屏一边注意对方的谈话。显示屏上房门被推开了,小鲁走了进去。清荷觉得以不同的角度去观察认识的人,感觉挺新鲜。只不过,屏幕上的小鲁像是换了一个人,精神抖擞一点醉意也没有。 “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小成嘀咕。 邹清荷耸耸肩,无可奈何地苦笑。他没想到小鲁装醉欺骗自己。不过,也没资格指责他,邀请他出来也是在利用他,彼此算是扯平了。 “邹清荷找你什么事?”三个男人中,正在抽烟的那位甩了支香烟给小鲁,小鲁没接住,烟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来,没抽,随手丢在桌子上,坐在离门最近的沙发上,说:“他堂弟想来我们公司上班。” 吃菜的那位放下筷子说:“堂弟?是警方的卧底吧?!这摆明了是市刑警处反击上午那些家伙闹事,来我们公司找碴子。听说查案的刑侦队长被停职了,当警察的集体主义强,不会忍气吞声放过他们。”他觉得自己在说有趣的笑话,独自哈哈大笑起来。 小鲁垂下眼睑沉思了一下,说:“他堂弟看起来不像卧底刑警。” 吃菜的那位笑着说:“小鲁,邹清荷的大表哥是柳承秉,他自己经营一家大公司,他堂弟怎么可能找不到工作?别忘记他还有一个表哥是市刑侦处的柳处长,他们柳家有从军、从政、从商的,背景深啊。” 抽烟的男人把香烟搁在烟灰缸上,不耐烦地说:“无所谓,管他是不是卧底!那些蠢东西得罪市局刑警,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贝里已经死了,替他们撑腰的人还没从美国飞过来,正好借这个机会把他们清除出去!一群没脑子的,也不想清楚看明白这是哪里!手上有几个钱乐得忘了祖宗是谁。不想想我国的国情是政控商,跟某些西方国家的商涉政完全不同。大规模的经济改革能让商人发财,也可以发布政令让发了财的商人一贫如洗。没脑子的,连这一点都搞不清,横个屁!” 喝酒的那位一直保持着沉默,听到抽烟男人的话,裂了裂嘴,露出嘲讽的笑容。“卧底也好,找碴也罢,给他开绿灯,暗中协助他。” 吃菜的那位拍着桌子道:“好,就这么办!贝里死得时机恰到好处。” 喝酒的问小鲁:“这次的事,美国那边有什么应对之策?” 小鲁说:“跟美国总部联络是殷圆圆的事,我没找到她不知道结果。” 抽烟的男人厌恶地冷哼了一声,说:“不上道的女人,从国外渡了层假金回来完全西化,搞不懂自己的国籍。” 小鲁问:“贝里的死……是不是有问题?有不少人找我探听他的事。” “我从来就没搞懂那洋鬼子脑袋里装些什么。”抽烟的男子嘀咕道。 “他的老婆很风骚,不会是死于马上风、脑溢血吧?”吃菜的那位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小鲁岔开话题说:“我有点在意前几天被开除的清洁工。” 喝酒的说:“算了,这些事有人会调查,等他们折腾个够。” 抽烟的笑道:“没错!鹬蚌相争,我们当渔翁收拾残局。今儿不早了,散了吧。明后两天等着看戏。” 小成关上电脑,对驾驶者说:“你送邹清荷回家,我去会会他们。”说完拉开车门跑下去。 很想跟去的邹清荷暗想:原来他打算夜探依诺啊。 詹姆斯?贝里住处附近的建筑物都不高,找不到最佳的高处监视点。柳下溪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四周,除了在附近徘徊的巡警没发现监视者的身影。跟人来人往处于闹市中心的侨居宾馆不同,这里的住宅区到了深夜行人稀少很安静。虽然案件已经终止调查,却还有两名制服警察守着贝里家的大门。他们见有人过来,立即举着强光手电筒朝柳下溪和梵峰的面部照过来。 “我是市刑侦处的柳下溪。”柳下溪走近出示证件。他取下夜视眼镜,借着对方手电筒的光打量他们。面生,没见过……身上的制服太新,挺拔的身形透露着一股迫人的张力……站立的姿态可以随时有效进攻……很像隐藏在暗处准备觅食的豹子……是八局的人吗?来这里看大门太浪费人力了。 对方仔细察看了柳下溪的证件后,让开了道。大厅里有详细搜查的痕迹,柳下溪没停留,和梵峰直接去了书房。书房出奇的凌乱,书籍、纸张摊得满地都是。 柳下溪站在窗前望着对面超过人高的围墙,回头扫了一眼出奇沉默的梵峰,说:“把三爪钩给我。” 他戴上手套从梵峰手里接过三爪钩,试了试挂在钩子上的绳子,反手往上一甩,钩子挂在右边靠墙的罗马窗杆上。他双手拉扯绳子,目测了一下窗户的高度,盘起双腿,蜷缩着身躯朝窗外荡过去。凌空跳出窗外后,他双腿立即伸直,脚尖顶住墙面,单手握住绳子,横展着空出的左臂,右手突然抖动,三爪钩脱离了罗马窗杆在墙上留下擦痕,他以脚尖为支点,扭动腰肢反手一扬,三爪钩朝院子的外墙飞去,牢牢地抓住墙头,他借势飞过院墙落到隔壁胡同。 “柳处长!”看到这一幕的梵峰忍不住惊呼起来。他没本事跟柳下溪做同样的动作,“咚咚”快步跑下楼,发现守着门口的警察少了一位。他骑上摩托车绕道去了隔壁胡同,胡同空空如也,柳下溪不见了。 第148章 传说中的杀手-17 这条胡同没有警察巡逻,路上也看不到行人,胡同两边各家各户的门窗都紧紧关闭着。柳下溪越过围墙后站在路边看了看胡同的两头,左边路口路灯特别明亮,右边路口灯光暗淡。往左还是往右?喜欢暗夜行动的凶手,作案后一般不会跑向灯光明亮的地方,跑往右边路口的可能性较高……往右吧,做出决定的柳下溪刚拔腿准备起跑,“啪嗒”有人从墙上跳下来,落在他身边。 柳下溪扫了对方一眼,来人是守在詹姆斯?贝里家大门的其中一位警察。 柳下溪没跟他打招呼,迈步朝右边路口奔去。他今晚穿着一双厚底的黑色运动鞋,跑起来脚步声轻微。紧紧跟在他身后一起跑的警察更厉害,居然能做到无声无息。 柳下溪没理会他,一边观察四周的环境一边保持着快速奔跑,越过路口穿过密集的民宅、商铺,跑进了空荡荡的菜市场。为了摆脱那位警察,一身黑色衣服的柳下溪闪进菜市场内最阴暗的角落,屏住呼吸等待机会。没想到离他不远的警察准确找到他躲藏的位置,跑过来站在他右边一米远的地方。听到对方细微的喘息声,奔跑了将近半小时连汗也没流一滴的柳下溪心想:对方的体力不及自己。他的左手伸进裤袋,准备把手机拿起来,但这个动作被对方误会了。警察左手一扬,一把手枪抵住了柳下溪的太阳穴。 被冰冷的枪口指着脑袋,感觉很不好。“喂喂,老兄。随便掏枪不是好习惯!”柳下溪低声不满地说。他没拿出手机,拿出的是小记事本,朝警察扬了扬。 对方马上收起枪双手反在背后。 精英云集的八局应该没有这种冒失鬼吧?也许是八局人手不够从其他部门借调过来守大门的。柳下溪耸了耸,抽起挂在上衣口袋的笔,在记事本写道:“詹姆斯?贝里的信仰是?” 警察在记事本回答他:“新教。” 为了防止窃听,他们两人在纸上展开交谈。柳下溪写道:“具体一点。新教的派别不少。” “好象是归正宗。” 从没进过教堂的无神论者柳下溪只对《圣经》略有涉猎,熟悉几个著名的典故,不了解宗教各派系的详细情况,便在纸上写道:“归正宗的教义是什么?越详细越好。” 警察也被难倒了,留下一句:“我去问问。” 柳下溪收起记事本,拿出手机翻开盖子开了机。被局长吼过,他心情不好生气地关掉了手机。开机后手机屏里有六条未读短信,第一封是局长来的,要他退出调查。第二封来电号码加密不显示,留言是:“明天十点,某某教堂举行詹姆斯?贝里的遗体告别仪式。”这条短信谁发过来的?他疑惑地往下翻,同样来自加密,写着:“柳大哥,是我。我的手机卡突然坏了,现在使用这个号码,有空给我回条短信。” “清荷……”清荷主动发短信过来是在说他没生气,谅解自己先前的不讲理。得到清荷的体谅,堵在心中的郁闷不由得全部释放出来,心情变得舒畅了。想起局长先是对自己苦口婆心的劝说,明明答应了他却又私自反悔,执意行动最终惹来局长的怒吼……呵呵,将心比心,实在没立场生清荷的气。当然,那时虽然很生气,却主要是做给小成看,在他面前制造离家出走的借口。暂时不想跟军方的人过多接触,说不定清荷当时就看穿了自己的用意……等这次的案子结束,好好地向清荷道个歉。 柳下溪没给清荷回短信,他不想把自己的位置暴露给守在清荷身边的小成。他继续下翻短信,第四条是胡莞明发来的,只有二个字“已到”。第五条是胡英华,她把市内的基督教堂地址和电话全部发过来了。料错了,詹姆斯?贝里的住处附近没有教堂。他还以为那边有不少外国侨民居住肯定有教堂。 他的推测是:黑石头里藏着的那个划时代尖端科技半成品如果是詹姆斯?贝里独自研究开发出来的,他需要一个不被人打扰的安静环境。身在国外的他,想找隐蔽可以搞技术开发的环境并不容易。清荷说过依诺公司有清洁工被辞退,也就是说他的事外泄了,有人暗中打他的主意。他一死,公司里的人宁愿跟警方起冲突也要强行搬走他书房里的东西,背后指使公司员工做这种事的人出发点有问题,是条重要线索。上面的人可能也收到风声才也下令终止调查,暗中行动着。这里是中国,有着异样外貌的詹姆斯?贝里一举一动都惹人注目,想避开良莠不齐的公司员工不容易,应该不会利用公司下属的工厂搞研究。他极有可能借用了他人的力量……是谁提供了研究场所? 教堂或者教会里的人。牧师或者神父,还有虔诚的信徒。信奉宗教的人可能觉得有着共同信仰的信徒比一般人值得信赖吧。 市里的几大教堂都是公众场所,是引人注目的地方,不适合暗中搞研究。基督教传入我国时间不短,暗中也蓄有某些人力、物力。 詹姆斯?贝里常出入的教堂在哪里? 询问他的秘书殷圆圆或者他夫人安妮?贝里?她们未必知道。应该从这方面着手调查,不知道八局那边怎么想的,调查到些什么?美国情报局如果涉入的话,应该不会放过任何与他接触的人还有地点。八局这边插手的时间短,没有足够的时间收集齐全情报,落在了下风。 詹姆斯?贝里的死因怪异,不见血,没伤身体,不像是职业杀手的杀人手法,给人的感觉跟宗教有着微妙的联想。杀他的人可能有洁癖……今晚看到汉斯死亡现场,有一部分推理需要修正,他的死太不自然,好像被人刻意弄大。从死亡现场找到的那块黏血数据卡来源极度可疑,未必是汉斯的所有物。如果那张卡落在警方手上,落到八局……被公开……只怕掀起更大的风波。八局的调查重心也会移到汉斯那边,扯进来的他国谍报人员大量增多,这是杀掉汉斯的目的吗?但卡在自己手上转到军方手里被隐瞒了,八局的调查重点还是放在詹姆斯?贝里这边。当然,也有人监视着侨居宾馆,不然局长也不会知道自己在那边。 第六通短信是梵峰发过来的,问他在哪里。柳下溪没有回复,直接关掉了手机。他抬头一看,自己不知不觉地离开原地,走到菜市场外边来了。那位警察可能没察觉他的离开,没跟着过来。 比他早到的胡莞明正骑着摩托车隐藏在暗处,见到他,立即把车开过来。柳下溪跳上车,低声对他说:“找家酒吧。” 用手机打字给上级汇报柳下溪提问的警察,收到一封命令短信:停止跟踪柳下溪!他眼睁睁地看着柳下溪离开没跟着去。 胡莞明比柳下溪更熟悉北京的大街小巷,拐进狭窄的胡同,五分钟后他们走进了还在营业中的某家酒吧。这家酒吧空间不大,黑白为主调,装潢硬朗没有明显的风格。店里生意清淡,只有一对着装时尚的男女浓情蜜意地拥坐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喝着酒。唯一一位站在吧台里的酒保在打瞌睡,头不停地往下点。 胡莞明走过去,手指敲击桌面惊动了酒保。 酒保笑吟吟地问:“客人,喝什么?” 胡莞明扭头朝坐在窗外的柳下溪望过去,柳下溪打了个手势,要他拿主意。 “两杯蓝调爵士。” “好咧,请稍等。” 胡莞明坐下后,柳下溪把小记事本推到他面前,上面写着:“詹姆斯?贝里住处附近有教堂或者牧师吗?” 胡莞明摇着,在纸上写道:“可以找酒店老板买情报,价格在五百到五千之间。” 那个酒保是老板,还是一位情报贩子?!柳下溪暗中打量梳着刺猬头,额头上挂着一副金边眼镜,五官清秀,年约二十七八,身穿白衬衣黑色小马甲,用娴熟漂亮的手法调师的男子。 柳下溪从记事本上撕下一张纸,写着自己要问的话。等老板送酒过来,胡莞明暗中把纸张塞在老板手上。老板笑吟吟地问:“请问还需要点什么?” 柳下溪说:“两杯冰咖啡。” 老板的笑脸马上石化,“客人,本酒吧只卖酒。” 胡莞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他说:“续杯。” 重新端来的酒杯下夹着柳下溪的那张纸,纸背面写着:约翰牧师,五十三岁,来华七年,住在甲里六胡同十一号。纸的右下角划了三个圆圈。 胡莞明在柳下溪的记事本上写道:“这条情报收费三千。” 柳下溪傻眼了,他身上只有几百块,这么晚了,不习惯随身携带银行卡的他从哪里去弄这些钱? 胡莞明瞧出他的难处,写道:“这里可以赊帐。明天我去找邹总拿钱送过来。” 第149章 传说中的杀手-18 等那对男女离去,胡莞明走到吧台向老板比划了几个手势,老板点头答应了。胡莞明回头跟柳下溪解释道:“明天汇钱到他帐号。” 付清了酒钱,他们离开酒吧。夜深人静,胡莞明警惕地打量四周没发现异常,他一边发动摩托车一边轻声对柳下溪说:“你到过的两处没有人监视,但四周铺设了大量的电子监控系统,摄像头的数量惊人。” 柳下溪拂了拂被夜风吹乱的头发,不以为然地说:“怎么可以完全依赖电子技术?” 胡莞明赞同他的观点,说:“嗯,破坏、利用电子监控系统都不是难事。现在去找牧师吗?” “甲里六胡同有没有安装电子监控系统?”柳下溪取出夜视眼镜戴上,拿着头盔坐上了摩托车。 摩托车没熄火,胡莞明双脚撑在地面上,空出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类似掌上游戏机的玩意儿。柳下溪凑过去一看,屏幕上出现了北京市的局位地图,上面跳跃着无数的小光点。这些小光点代表电子监控系统吧……只要输入汉字,想要的位置立即出现在屏幕上,还可以放大缩小,操作起来很方便,不过放大后画面的清晰度不够高。甲里六胡同没有闪烁小光点。那边离詹姆斯?贝里的住处横隔两条大街再朝北越过两条胡同,不在同一个区。以詹姆斯?贝里家为分界线的话,刚好是自己目前所在位置的反方向……柳下溪对胡莞明手上的这玩意儿很感兴趣,问他:“这是小成给你的?能不能帮我弄一个?” 胡莞明为难地搔头,轻声说:“不是,我以前就有。这定位器是军方的管制品,下载最新数据需要身份认证,你拿着也没用,里面的数据只能保存八个小时。” “没关系。”柳下溪轻拍他的肩膀,“我们走。”他突然拍打自己的头,自嘲地笑了起来,说:“判断错了,各方面人物比我想象的要谨慎。” “呃?”正准备开车的胡莞明不解地回头看他。 柳下溪摇头没说话,摆了摆手要他开车。他闭上眼睛用指腹温柔地揉搓着眉心,心想:对上面的人来说,追查凶手不是这次事件的重点,他们着重于汉斯令人非议的身份以及詹姆斯?贝里被杀的理由……可能是借此机会清算潜伏在北京的他国谍报网。私自插手调查的自己立场尴尬,但既然被卷了进来,也只有划开黑幕让真相浮出来。 离甲里六胡同还有段距离,柳下溪下了车与胡莞明分开行动。他看了一下表,快凌晨二点半了,车道上还有零星的车辆经过,街道上也有孤单或者行色匆忙的夜行人。在通往胡同口的拐角处有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从玻璃门射出来的灯光特别显目。他推门走进去,里面有两位年轻的女店员,一个在清点货物一个在擦柜台。他直接走到最里边,戴着手套从冰柜里拿了瓶矿泉水走到柜台,付了钱后掏出自己的证件接着拿出詹姆斯?贝里的相片问:“见过他吗?” 两位女店员轮流看过相片后说:“见过,常见到他,每次过来都是买些吃的、喝的。” 柳下溪收起照片,继续问:“有人跟他一起来过吗?” 两位女店员一起摇头,“印象中他总是一个人。” “他一般什么时候来到你们店里?” “我们值夜班,他都是晚上过来。” “谢谢。” 看来酒吧老板给的情报没错,詹姆斯?贝里生前常在这一带出没。 柳下溪离开便利店朝胡同里走去,边走边仰着脖子喝水,喝水时瓶口没凑近嘴唇,不一会儿只剩下半瓶水,他扬手把瓶子甩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到了,这一幢就是11号。老旧的房子院墙很高,应该有二米五。他瞄了从院子里延伸出的大树枝桠,右手一扬三抓钩脱手钩住树枝,抓住绳子一个箭步便悄悄地落在大树桠上,动作轻巧没有惊动他人。上了树后他扫视着院落,这是旧式四合院,天井是旧式园林,白色砂石铺成的小径旁边种植着月季,石山与造型独特的柏树构成园林中心景点,西厢房前的水井种植着几株罗汉松,正房大门两边的走廊外搭着花架,攀爬上去的葡萄藤已经枯萎。房间与院子都没亮灯漆黑一团,戴着夜视镜也无法从紧闭的门窗探视室内的情况。他没急于行动,从公文包里拿出齐宁以前送给他的携带式红外线探测器,转换为夜间模式后探测人体,没发现人体红外辐射。 没有人?弄错了还是已经来迟了?他跳下树,落在修剪过的杂草上。悄悄地绕着天井走了一圈,最后站在石山前,心想:牧师真的住在这儿?院子里找不出半点宗教味道。虔诚的信徒或者牧师都应该会在住处弄上与信仰相关的标志物。 一股寒意或者说是杀气突然从背后逼近!有人躲在石山里!红外线探测器没探出来,这里有干扰素。 听觉灵敏的柳下溪听出身后传来扣动枪支板机的声音。辩声就能知道对方的位置!一直保持着警惕的柳下溪拧转腰肢来了一个连环旋风踢。 踢中了!听到骨头断裂的声,还有金属与石头的撞击声。但同时他的左臂传来了痛楚,鼻子嗅到火药味,一颗子弹已经悄然无声地擦过他的手臂。 对方的枪装了消音器!此时他已经转身面对石山,眼前一个壮硕穿着黑色立领服的西方男子朝他扑过来。他快速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右直拳出手直击对方的下巴。 西方男子右臂轮前挡住他的拳头。 柳下溪的拳头每天要击打沙包的次数约有五千至一万,经年累月锻炼出来的拳头可不是对方右臂可以阻挡住的。 骨碎,人仰。 柳下溪踢出左腿,再狠狠地加上脚,踢中了他的腹部。 西方男子被他踢飞,人撞到石山上昏厥过去。 好像风突然变大了,院墙边的树枝在摇曳。 有人进来了! 胡莞明吗?不对,他的身手没有这么轻巧! 不想失去先机的他立即跃上柏树,朝他跳进院子的方向望过去。一个戴着面具的短发白衣白裤男子旁若无人地轻快地朝这边走过来。不见他的双手在动,却见银光一闪,有什么东西朝自己藏身的位置飞过来。 柳下溪立即挥掌击断身前的树枝,握在手里旋转着阻住对方的第一波攻击。 银光缩了回去。白衣男子突然加速,来得好快,眨眼攻击出现在柏树下。他双手的食指各旋转着一把手枪。手枪在他手上像是小巧的玩具,旋转得跟风轮似的。 “死在我手上是你的荣幸!”他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声音里听不出他的年龄。 (场景转换,时间倒回之前的晚上八点) 柳下溪的顶头上司,市局的局长同志身穿休闲便服,慢悠悠地走出地铁口。他横过马路直接朝立交桥底下的公交车总站走去。这里是三条路线的总站,每条路线的先发车辆都在上客,他没急着上车,背着双手站在路线牌前四处张望,确认没人跟踪便跳上了正要关车门的公交车。他只坐了三站路便下了车,下车后他站在路边打了两个呵欠,接着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只闪闪发光的金属烟盒,左挑右选从烟盒里挑了支烟叼在嘴上,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发现没带打火机。他叹了一口气,只好把香烟放回盒子里。这当然不是普通的烟盒,里面有秘密联络信号,告诉他接下来怎么走。 他走到前面十字路口往右拐,穿过人流不多的街道,来到一家邮局门口,路边停了一辆挂着普通牌照的银灰色双环,车子不起眼,车窗却安装了防弹玻璃。他直接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上。正在等他的年青司机递给他一副宽大的墨镜,戴上它后什么也看不到。 走了大约半小时,车子开进某大厦的地下车库。 “到了。”司机拿走了墨镜,带他上电梯。电楼停在十七楼,打开电梯门映入他眼中是铺着深红色地毯的通道。 司机没跟着他走出电梯,直接下楼了,居然没告诉他会议室是哪间。整层楼的房门都关着……会议室在哪儿?他正烦恼着,右手边第二扇房门打开了,李主任站在门口冲他点了点头。 局长松了一口气,朝他走过去。但这间也不是会议室,古里古怪的电子仪器占了房间的一半,里面有一男一女在办公,办公桌上整齐地叠放着八个金属篓子,里面装着钱包、手机、钥匙等物。局长明白了,参加会议的人必须把私人物品留在这里。等他交出了私人物品,签了字盖上指纹印,李主任带他朝走廊尽头走去。门口靠右的墙边有一个乳白色的金属盒子,李主任打开盒盖,里面露出蓝色的电子屏与一个九宫格按钮的小键盘,他伸出右掌按在电子屏上,蓝色屏转白,出现了黑色的古怪文字,李主任快速在九宫格小键盘上按了五下,会议室的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第150章 传说中的杀手-19 眼前的一切完全出乎局长的想象,会议室见不到窗户,四面都是监视墙,有着数不清的彩色小屏幕。房子的中间是一张大得离谱的椭圆形桌子,桌子上搁着北京市区的立体模型,模型做工相当精致,就连故宫屋顶上的每块瓦片也是仿真的缩小版。 围着桌子坐了八个人,七男一女,年龄跟他相差不大,表情都十分严肃。每人的桌前放着一台手提电脑,有的盯着电脑看,有的在喝饮料,也有人抱着双臂冷冷地盯着模型。这八个人局长只认识坐在进门朝右第三位的公安部部长,他还是老样子香烟不离手。局长心想:老烟枪的桌面上放在两只大烟灰缸都装满了烟蒂,看来会议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桌边一共有九把大班椅,空下来的那张是他还是李主任的座位? “坐吧。”部长叼着烟朝他呶了呶嘴。 局长刚坐下,李主任给他递上纸和笔。局长一看,又是一份保密协议。等他签完字,李主任离开会议室带关了门。 局长桌前的手提电脑突然亮了,没过多久屏幕上出现了两排宋体大字:第三阶段会议现在开始,大家请看东面墙。 自己的方位是东左西右。局长朝左边望过去,只见监视墙突然从上面落下一块白色帷幕。 与此同时右边的墙凹进去一块,光从凹处投影到白色帷幕上,有画面出来了,是倒在花坛里汉斯的尸体。伴随着突然出现的画面室内多了一个冷漠中带有机械杂质的沙哑声:“此人是前CIA探员,叛逃后流窜各国,靠出卖情报为生。凶手杀人手法极似活跃在美国的职业杀手‘真假’兄弟。综合各方面的情报得出,凶手真实身份存疑,他的死跟CIA脱不了关系。缉拿真凶调查他的死亡真相由市局协助八局行动。市局,汉斯的死你有什么看法?” 同桌的八个人目光齐齐落在局长脸上。 “市局”就是自己的代称?局长“咳,咳咳”,干咳几声后伸出满是细汗的右手抚了抚咽喉,说:“CIA处置叛逃的原探员借用职业杀手的杀人手法,是制造假相,不想在我国造成负面影响。我认为汉斯受到凶手偷袭没有当场死亡,逃到宾馆顶楼后坠楼身亡。” “市局,你没去过案发现场?”同桌的唯一女性开口责问他,口气相当不客气。 局长的右手抚上了额头,拭擦着上面的细汗。 “市局被我拖住了,没有时间去现场。”部长连忙给他打圆场。 坐在女人右边,理着平头身穿天蓝色衬衣的男人不悦地加了一句:“你们这些警察应变能力差,处理事情相当不谨慎。” 难道这是专门为自己开的批判大会?局长张了张嘴,刚想分辨两句,看到部长对他使眼色便闭紧了嘴。 “分工不同,职责不同,临场反应也会不同。”沙哑声再次响起,“大家的出发点都一样,要扬长避短精诚合作,不要彼此报怨相互指责。大家请看画面!” 汉斯的尸体从头到脚被局部放大了十来倍,看起来特别令人不舒服。正在动的画面突然静止下来,出现了一个红色箭头指向花坛的某处,拉近,放大,暴露泥土外的花根里夹着一张沾血的数据卡。 “吱呀”天蓝色衬衣男人移动椅子站起来,不悦地盯着局长的后脑勺说:“它不在警方转交给我们的证物中。” 沙哑声说:“请坐下,不要激动。数据卡落在军方情报部门手里,卡里的数据损伤严重,正在全力恢复中。” 公安部长问:“等级是多少?” “S+。” “军方也插手了?” “军方暗中协助,提供技术与情报。执行由在座的各位来完成。” 唯一的女性举着手说:“我有异议。” 沙哑声道:“请讲。” “我认为汉斯与他手里的S+级情报都是诱饵。其一,老练的情报人员不会随身携带没加伪装的重要数据来暴露自己的身份。其二,CIA处理叛逃者不会如此张扬,更不会使用粗暴而没有技术含量的手段。” 等她说完,沙哑声良久才响起:“七局,猜测需要实际数据来证实。你可以保留个人见解,搜集相关的情报。但是,你的重心放错地方了。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借此事态一网打尽在北京暗中活跃的他国谍报网络,不是针对某个人,某个组织,而是揪出阴沟里的所有老鼠,把他们一锅端。” 部长问:“在坐的各位,你们说办得到吗?” 天蓝色衬衣男人想了想说:“先围堵,再放毒烟,布罗网捕鼠。” 部长说:“请具体一点。” 天蓝色衬衣男人,笑道:“我们外松内紧派重兵守住所有的出入口,再散布虚假情报制造气氛,下毒饵等他们窜进陷阱里。” 局长摇头道:“这也太被动了,万一他们不上钩不吞饵,我们这样做纯粹是在浪费人力、物力。” 部长把烟蒂捏熄后丢进烟灰缸里,问:“你有什么好主意?” 局长说:“抽丝剥茧,顺藤摸瓜。找出凶手,追查死因,查明幕后者。” 天蓝色衬衣男人冷笑道:“等你们抓到凶手,早已事过境迁。” 局长站了起来,冷冷地道:“部长,大家的看法很难达到统一,不如先请出一位主事者,再统一安排、分配工作。这样才不会造成纷乱,不会浪费时间花在争论上。我们局里当警察的多数只是普通警校毕业的年轻人,没当过间谍没干过情报员,个人能力肯定比不是在位各位的精英部下。他们胜在人数多,熟悉北京的大街小巷,需要协助,只管下命令。我们全局的警员坚决服从安排,听从调配。但现在对我们而言情报不明,状态不明,另说员警们就连我也是摸头不知脑,怎么能跟得上事态的发展?” 部长摆着手道:“好啦好啦,你少发点牢骚。” “嘀嘀嘀”古怪的铃声响起来。 部长按了一下他桌边的绿色按钮,问:“什么事?” 传来了清脆的女声:“报告!市局刑侦处处长柳下溪出现在侨居宾馆。” 部长说:“把画面接过来。” 局长的手提电脑里出现了视频:柳下溪和梵峰、胡英华在汉斯的客房。 七局(女性)看着局长说:“市局,个人能力十分突出的柳下溪属于不安定因素,希望你能制止他,请他不要插手调查,免得破坏我们的布局。” 局长苦笑,他没想到柳下溪会私下行动,明明答应过自己会服从安排的。 左墙上原本的画面已经撤掉,站在窗户边,柳下溪的影像被放大。部长兴致勃勃地盯着他的侧脸瞧,嘴里说:“他就是柳老爷子家跟男人混在一起的孙子?长得蛮帅的嘛,怎么铁了心跟男人好了?” 这事连部长都知道?不稀奇,在坐的各位哪个不是靠精明上位?这些人起码有一半是搞情报出身的,李主任去找小柳,自然会先查清他的家底儿,这事结了,小柳的前途难测啊。局长的额头重新冒出一轮新汗,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汗。偷偷打量了一下在坐各位的脸色,大家的表情很古怪。 部长转头笑着对局长说:“你以前在部队时当柳老的部下,跟他的几个儿子交情不错,分配到市局一直很赏识这小家伙吧。” “是。”局长这一次擦着流到下巴的汗水。 “除了作风问题,他工作能力怎么样?” “优秀。” 画面上,柳下溪在侨居宾馆的顶楼跟梵峰说话。七局的眼睑微微一颤,部长笑道:“这小家伙对于汉斯的死跟七局的看法类似。”他按了一下桌边的黄色按钮,说:“等他离开侨居宾馆,用局长的手机给他打个电话。” 局长心里不是滋味,听到有人用他的手机冒充他的声音,模仿着他的语气斥责他那能干的下属;看到下属铁青着脸关了手机绝尘而去。模仿者甚至知道他跟小柳在书房的谈话内容,小柳家被窃听了?不,应该是八局交给自己的那只金属烟盒有鬼! “小家伙有个性!就用他来当饵!二、五、七、九,把具体方案拟出来!凌晨五点,我要一份详细作战计划书。” “我反对!”沙哑声突然响起来。 部长脸色一沉,严肃地说:“说出理由!” “他们柳家跟军方的关系太密切。我建议用这个人。”左墙的画面跳出一个跟酒店柜台女服务员热情聊天的青年。 部长双臂叉在胸前,皱着眉说:“小巡警华日辉?” “没错,就是他。普通的家庭出身,以优异成绩毕业于警校,有晕尸的毛病只能当一名巡警。他今天表现很出色,盯紧了安妮?贝里和殷圆圆,还闪掉了一位八局的跟踪能手。八局,给他制造一个机会,让他进一步接近殷圆圆。” “好。”天蓝色衬衣男人点头,按了桌边红色按钮,说:“找两个混混,等殷圆圆离开酒店后去骚扰她。” 局长摸了摸自己的桌边,光滑滑的没有任何凹凸物。他问:“需要通知华日辉吗?” 沙哑声说:“不用,先看他的临场反应。八局,找你们局里身手最好的假扮‘真假’兄弟,目标是柳下溪。” 局长问:“为什么目标是柳下溪?” “为了引出真正的‘真假’兄弟。” 第151章 传说中的杀手-20 詹姆斯·贝里的个人档案出现在电脑屏幕上,局长不再说话,认真地浏览着。资料显示詹姆斯·贝里是相当优秀的人才,这一生过得跌宕起伏。概括起来,他出生于中产家庭,独生子,双亲经营着一家祖辈传承下来的制造工厂。良好的家境,溺爱他的双亲使他过着无忧无虑的童年,但这一切却在他十二岁时结束。那一年他家经营的工厂倒闭,劳资纠纷中父亲被人打伤,没过多久自杀身亡。母亲到外市工作,他寄住在亲戚家,半年后离开寄养家庭转学进入教会寄宿学校。在学校,他的表现非常优良,十七岁考入麻省理工学院。这期间母亲再婚,他才读了一年大学居然休学当兵去了。没有查到他在军中的档案,只知道他三年后受伤退役,回国休养期间跟一位女护士闪电结婚,育有一对儿女。他伤愈后继续回学院完成学业,选修电机及电子工程技术与计算机科学。他母亲离婚后在学院附近找了份工作,跟他们夫妇住在一起。七年后,他从学院毕业进入姨父入股的依诺公司工作了四年。这期间,他母亲与妻子相继病故,他的一对儿女留在美国,他被公司派遣到中国……。 “嘀,嘀嘀”声又响了。 局长偏过头望向部长,心想:难道这次又跟小柳有关? 部长问:“什么事?” “柳下溪到了詹姆斯·贝里的住处刚进入书房。” “其他方面有什么动静?”部长脸无表情地问。 “我们监视的对象都没有动静。” “把影像传输过来。”部长无意识地挥了挥右手。他的左手去抓搁在桌上的烟盒,一捏,用力过度,发现盒子空了,便扬手把它丢进桌子下的垃圾桶里,问:“谁还有烟?” “马上给您送过来。” 部长加一句:“送些吃的过来。” 局长盯着左边墙上的屏幕,画面从柳下溪出示证件,门口的警察放他入内,他和梵峰走入室内来到死者的书房。梵峰递给他一样东西,画面不太清晰看不清楚是什么。部长说:“放大它!”不一会儿,那样东西被放大了,是特制的黑色三爪钩,钩柄的圆孔上套着很长的黑色绳子。柳下溪扬手一丢,三爪钩牢牢地抓住窗帘横杆,他握着绳子从书房的窗口跃出去,眨眼功夫越过了院墙。 七局双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托住下巴,对大家解释画面上柳下溪的行为,说:“柳下溪推测凶手的行动,模仿对方的动作进行换位思考。他认为凶手熟悉詹姆斯·贝里住处的周边环境,相信这是早有预谋的谋杀案,凶手在事前预先设定了逃跑路线。他判断出凶手是从大门进入死者家里,杀了人后从书房窗口逃脱。从柳下溪的行动来看,他觉得死者生前认识凶手,对凶手没有防范。根据安妮·贝里的证词,案发当晚前来拜访死者的客人只有汉斯。汉斯的遗物中有乘坐出租车的票据,也找到乘载他的出租车司机,加上侨居宾馆服务员目击他回宾馆的时间,汉斯的行程与法医判断的死亡时间对照得出结论:汉斯不是杀害詹姆斯·贝里的凶手,他没有作案时间。安妮·贝里有早睡的习惯,无法依赖她的证词。我们归纳了她所有的证词,发现有一点值得注意:她没有打翻卧室梳妆台上的香水瓶。我们搜查她的卧室,检测她床上用品,发现她的枕巾、被套上残留有三氯甲烷(哥罗芳)。” 天蓝色衬衣男人接口说:“哥罗芳长期接触可以上瘾,导致抑郁、失眠、共济失调……。” 部长食、中二指敲打桌面打断天蓝色衬衣男人的话,对七局说:“继续往下讲。” “床上用品含有足量三氯甲烷,安妮·贝里上床后,三氯甲烷经由皮肤与呼吸道接触进入她体内,先兴奋后被麻醉,一直沉睡不醒。她无法肯定当晚只有汉斯来过她家。我的推测是:有人打翻香水瓶可能想掩盖三氯甲烷的特殊芳香味。” 部长摇头,说:“这一点讲不通!局长,你的看法呢?” 局长想了想,说:“凶手杀人后去卧室翻找东西不小心把梳妆台上的香水瓶子打翻了。” 天蓝色衬衣男人摆了摆手,提出异议:“从凶手的杀人手法来看,此人很小心谨慎,不会大意地打翻香水瓶。” 七局等大家都不说话了才接着说:“香水瓶上只有安妮·贝里的指纹。” 局长说:“我觉得重点是:‘谁对她使用了哥罗芳?’。” 七局说:“她的丈夫詹姆斯·贝里嫌疑最大。” 这时左墙屏幕上奔跑着的柳下溪和跟踪他的警察影像消失了。天蓝色衬衣男人说:“他们跑出监控范围外。” 这时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了,有两位青年进来。他们带来了部长喜爱的中华烟、宵夜和饮料。 吃完宵夜,局长喝了几口咖啡,除了部长,大家都忙着敲击键盘,只有他闲着无事。心想:会议要开到什么时候?协助八局行动……具体该怎么做?正想得出神,他的电脑屏幕突然闪动起来,认真一看,屏幕上出现了市区域图,有些区域描了颜色。图上配有文字说明:“黄色地域增加一倍警力,加强巡逻;橙色地域增设临检点,配套电子仪器检控;红色地域派出两人一组的警员进入各家各户调查户籍。注意:警方请谨慎行动,不能扰民。发现可疑人物立即进行详细调查。” “嘀嘀”部长桌前的通话器响了,有声音传过来:“柳下溪问詹姆斯·贝里的宗教信仰。” 部长看着七局问:“他为什么问这个?” 七局合上她的电脑屏幕,沉吟了一下说:“我想……,柳下溪或许认为詹姆斯·贝里的死因跟信仰有关。” 坐在局长左边的男子问:“市局,柳下溪掌握了多少情况?” 这个问题局长回答不出来。 通话器继续有声音传过来:“他要求知道归正宗的详细教义。” “停止跟踪柳下溪,让他自由行动!”部长吸着烟,沉默了一会儿发出这道命令,接着又说:“七局,马上调查詹姆斯·贝里的信仰,跟他接触过的宗教人士有哪些?” “我们调查过,调查结果一片空白。”七局说:“他到北京后没有去过教堂,身边也没有信仰相同的人士。詹姆斯·贝里生性严谨,私生活低调,不喜欢应酬,没有传出任何负面绯闻。公司同事对他的工作评价颇高,但由于他对人对事要求严格,大家觉得他不好相处。我这里有一份他的考勤记录,除了因事或者长假期间回美国,一直都是满勤。” 部长看着他面前的电脑,捏熄了手上的香烟,站起来说:“七局、八局还有市局,你们跟我去第二会议室。” 会议室的大门打开。局长走在最后,原来那位总喜欢找他碴的天蓝色衬衣男人就是八局,李主任的上司。他们四人离开后会议室的大门关上了,给他们送给宵夜的青年走过来递给他们一人一张磁卡。 第二会议室就在楼上,也在走廊的尽头,不过方向跟先前的相反。打开大门需要使用新拿到的磁卡。第二会议室也没有窗户,会议室没有楼下大的,布置也不一样。室中央有连顶的大立柱,围着立柱摆放着一排数据处理系统,立柱的上位四个方位搁置着超大的电脑屏幕。组合型的会议桌围绕着三面墙摆放着,墙面贴有暗红的丝绒布。东方的首席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身体瘦削的男人。七局、八局见到他立即行礼。等走在局长前面的部长进去后,此人走过来跟部长面前跟他握手,随后两人并排坐在东位。局长判断此人是国安部部长。 南面会议桌后站着一个身穿军装的年青人,五官清秀戴着一幅无框眼镜。局长觉得有点面熟,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 等大家都坐下后,国安部部长看着市局说:“这一次,你们市局立了大功!” 局长掩饰着自己的惊讶,低垂着眼睑不出声。 国安部部长给年青军人打了个手势。年青军人立即开口说道:“为了掩护真正的行动,你们所有的动作都将是烟雾。我们的主要目的是调查清楚詹姆斯·贝里私下进行的研究;他的真正死因以及谁杀了他;是否有人继续进行他未完成的研究等一系列疑问。”他动了动电脑键盘,立柱的屏幕上出现一块黑色的石头。他继续说:“这块特制的合成石头来自詹姆斯·贝里门口的花坛,里面装有一块集成芯片,芯片里的程式运算还没有完成,经科学家判断,此程式可以令我国的科技水平提升五十年。不过,此程式还没有完成,出现了瓶颈找不到好的解决方法。以我国现有的水平,继续演算此程式需要花很几年时间。”立柱上的屏幕画面转换,出现了一张全是英文的小报。 第152章 传说中的杀手-21 “詹姆斯?贝里就读麻省理工学院时曾在校报上发表过一篇立点新奇的论文,但因论据含糊说服力不强,在人才辈出的麻省理工学院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这些年他没有放弃自己的观点,私底进行研究。我们要找出,来北京后他的私人研究室在哪里?谁是他的赞助者?不能放过任何跟程式有关的资料,哪怕是碎纸屑。综合收集来的情报与证物,分析得出詹姆斯?贝里的研究室既不在家也不在公司。” 七局举起右手,说:“我有疑问,这块黑色石头在你们军方手上?” 年青的军人点了点头,说:“科技方面,军方的研究先进于地方。” 七局皱了一下眉头,说:“我想问的是,这块黑色石头从哪个渠道落在军方手上。” 年青的军人看起来脾气很好,他微微一笑,说:“市局刑侦处的柳下溪因家庭因素跟我们军方有一些来往。遇到疑难杂症,偶尔会彼此帮点小忙。发现这块石头后,凭借他的经验,判断石头有蹊跷,交给军方检测其成份,无意中立了大功。”他朝国安部长望过去,对方点了点头。他便接着说:“我有个请求,你们行动时不要妨碍、限制柳下溪的调查,请你们无视他,任由他自由行动。他所进行的调查跟我们的目的吻合,行动比你们快速准确。你们的重心放在收集情报、抓间谍、逮捕破坏国家安全的犯人,其他方面请放手。” (场景转换,与此同时的柳下溪……) 可笑的发言!太自以为是了!柳下溪手指一紧,用力握住树枝,瞳孔收缩,暗中微眯双眼,视线紧盯着戴面具的白衣人。晚上出来行动却穿着显目的白衣服,是过度相信自己的速度还是另有玄机?此人是从哪里过来的?詹姆斯?贝里常出入的地点是这家四合院吗?疑问有很多,一时找不到答案,只有先出手抓住这个面具男。 树下,白衣面具男并没有急于出手。他停止手枪的旋转,枪口对准树上的柳下溪,冰冷的视线配着无表情的面具令人不舒服。 他的手枪没有安装消音器,如果开枪射击,枪声肯定会惊动附近的居民,他敢开枪吗?柳下溪暗中计算自己往下冲时手枪射击的角度与树枝的阻力,子弹会射入身体的哪些部位,造成怎么的伤害。他衬衣里穿着超薄的防弹背心,有一定的防范作用,可吸引对方朝胸口射击。不习惯被动的他随即从树上跃下,挥舞着树枝朝白衣面具男扑过去。这时,曾被子弹擦伤的左臂传来违和感,痛楚虽然消失却麻麻痒痒难以忍受。他分心暗想:难道那颗子弹上涂有药物? 他一动,白衣面具男已经迅速后移,双手扣动了扳机。出乎柳下溪的意料,他开枪没有发出枪声,从枪口射出来的也不是子弹而是一团黑色烟雾。 烟里有刺鼻的臭味,吸入后有头晕脑涨的感觉。戴着夜光眼镜的柳下溪立即屏住呼吸,丢掉树枝,扬起三爪钩朝面具男的头抓去。 白衣面具男往后连连倒翻了几个跟头,避开三爪钩的攻击。他熟悉这里的环境,很快翻上了石山,手腕一转,银色丝线朝柳下溪跑过来的飞过去。 这一次,柳下溪看清楚了,那是根钢丝线,线端串着小巧银色的三爪钩,式样跟他的相似!柳下溪反手甩出自己的三爪钩抓住身后的树杆纵身荡开,躲过了对方的攻击。他注意到被钢丝线擦过的鞋头已经裂开。 白衣面具男从石山冲下来,进入可攻击范围后立即出手,挥舞着银色三爪钩袭向悬吊在树枝上的柳下溪,攻击部位瞄准了柳下溪的颈部。 这种长距离的攻击使擅长近身搏击的柳下溪处于下风。他右手抓着绳子,脚用力蹬着树杆往后荡开,那套着钢丝线的银色三爪钩去势未竭,朝他的腰缠过来。 柳下溪的左臂渐渐失去知觉……面对强敌,暗中盘算:要硬拼吗?不,不用急,此人有弱点!先消耗他的体力,增加身体的负担。 此刻,他那超越一般人的洞察力起了作用,看清楚对方的右臂有些不灵活,需要靠左臂平衡运动中的身体。想也知道,甩出挂在钢丝线上的三爪钩,长距离攻击对手,对手臂、手腕消耗相当大。身手灵活,步伐快是对方的优点,但他体型偏瘦,没有练出强壮的肌肉,不是力量型的男人,没有体力长时间打斗。 柳下溪一边躲闪,一边缠了树枝在左臂上。 正如他的预测,对方甩出的三爪钩的频率虽然没变慢,力量明显减弱。 好,机会来了! 柳下溪主动伸出左臂圈住钢丝绳,右手甩出自己的三爪钩,钩住西厢房凸出的屋脊,朝屋顶跃去。他一动,连着钢丝绳另一端的对方也被动地往前跑。拖着一个人很重,柳下溪无法成功跃上屋顶。他那麻木的左臂有树枝夹着被钢丝绳缠紧后,树枝断裂,断裂处刺入手臂的肌肉传来了痛感。左臂的知觉恢复,他反而笑了。右手松开三爪钩,旋即空中转身,双腿并拢,脚尖绷紧,踩着对方的钢丝绳,斜斜地朝白衣面具男俯冲而去。 白衣面具男的钢丝绳套在手套、手腕上,一时之间没办法脱开,眼见柳下溪冲过来,往后跃开,左手拿着烟雾枪朝柳下溪连开了几枪。 柳下溪早就预防了他这一手,屏住呼吸,轻松落地。很好,进入近身攻击的范围,轮到他展现长处了。他身体前移,绷紧右脚,迅速曲起右腿跟膝盖形成锐角,随即狠狠地出腿,侧踢,目标是对方的腰。 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就地一滚躲过他势在必得的一击。 一脚踢空,柳下溪迅速收腿,右脚落地为支点,以腰部为重心,飞出左脚朝他踩过去。 对方虽然闪得快,左肩没有躲过。在柳下溪脚下,他的肩膀传来了脱臼声。 白衣面具男也是狠角色,居然没吭声,忍住疼痛,曲起右膝盖朝柳下溪的下身顶去。 柳下溪察觉到了,伸出右脚朝他的膝盖踢去,对方马上收回右膝,彼此的攻击落空。就在这时,柳下溪察觉背后有动静,他迅速收腿,转身。看到撞击石山而昏过去的西方男子双手搬着一块石头朝他砸过来。 柳下溪头一偏,石头越过他的脑袋落在身后不远处。他不敢大意,立即甩出三爪钩击打西方男子的面部,西方男子动作迟缓没有闪过,被击中了鼻梁、眉骨,从鼻腔内喷出鲜血,眼前一黑,重新倒栽在地上。 因西方男子的行动得到片刻空闲的白衣面具男成功解下套在手臂与手腕上的环套,在地上连滚逃出柳下溪近身攻击范围,给脱臼的左肩接爻后站起来拔腿就逃。 柳下溪击倒西方男子后立即转身,见他逃跑马上甩出三爪钩朝他的背腰打去。 白衣面具男边逃边脱掉白色衣服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衣裤。他仿佛背后长了眼睛,顺利地闪身避开柳下溪的攻击。 柳下溪收回三爪钩,上面挂着白衣面具男的白衬衣。 小胡怎么还没出现? 柳下溪没有追赶面具男,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胡莞明,居然没人接听。他用面具男留下的钢丝线把西方男子捆起来。想了想,用手机给齐宁发了封短信,告诉他自己所在的位置与遭遇。他捡起西方男跌落在石头堆里的枪,察看了一下里面的子弹随后别在腰上。 齐宁的回复来得很快,叫他守在原地,马上会派人过来。 柳下溪也没有闲着。他进入石山,发现里面有洞穴,穴口有扇圆形木门,门下有进进去去的脚痕。他试了一下,木门打不开,可能是从里面栓上了。他没有强行破门,守在洞口等齐宁派人过来。 第153章 传说中的杀手-22 柳下溪进入便利店时,绕了道的胡莞明骑着摩托车来到连接胡同的另一条街道。找了个角落停好车,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这附近没有安装电子监视系统,路上不见行人,旁边的商铺、住家都门窗紧闭着听不到任何声音,非常安静。他贴着墙壁蹑手蹑脚地走着,前面拐弯处就是胡同口了。 “呕,呕呕,咳咳……” 有人,有动静!胡莞明顺着声音望过去,越过甲里六胡同口,离他大约有二十米远,第三根街灯柱子下有一大坨蠕动物。仔细分辩,是一名男子坐在地上抱着柱子在呕吐。 是偶然路过的醉鬼吗? 排除还是无视? “血的教训告诉我们,执行任务时不能忽略任何偶然因素,轻忽微小的意外状况都可能会导致任务失败,甚至丢掉性命”,胡莞明摸了摸身上的匕首,想起齐长官曾经说过的话。“今晚状况不一样,还是处理一下的好。”他拿定主意,立即加快脚步往前走。越往前走,空气里飘荡着的酒精与秽物的混和臭味越难闻。 街灯的柱下有一大滩秽物,醉鬼一手抓住灯柱,一手撑着地面,勾着头还在吐。胡莞明悄悄地闪到醉鬼身后,打量着醉鬼,判断他的危险度。此人是个大块头,浓黑的短头覆盖着大颗脑袋,脖子粗壮。肩上隆起的三角肌把黑色T恤的短袖撑得快裂了。看他的后背,可以察觉此人的斜方肌、背阔肌相当结实……不是一般的醉鬼。他醉得相当厉害,没发现胡莞明来到身后。 胡莞明迅速出手,双手插入对方的腋下,架起他往后退,觉得这大块头的醉鬼还高过自己。 神智不清楚的醉鬼垂着脑袋任由他拖着自己,嘴里嘟哝着:“水……要喝水……给我水……”华 真重!臭死了!胡莞明缩了缩鼻子。拖着醉鬼到了另一条胡同,把他丢在墙角处。他刚一松手,顺势倒下的醉鬼把他的左小腿当成了街灯柱,紧紧地抱住了。 “热,凉快……,水……”醉鬼的脸贴在胡莞明腿上,他一张嘴,又有呕吐物喷出来,全吐在胡莞明的裤子上。 怎么还在吐?胡莞明不高兴地皱眉。挣了挣,醉鬼的力气不小,小腿没有挣开。“不能在这里耽搁时间”,胡莞明弯腰,右手成刀状快速地对准醉鬼的后颈砍去。 没防备的醉鬼受了他这一重击,居然没晕厥过去,反而吃痛地昂起头,瞪着双大眼,口齿清晰地责问道:“你干嘛打我?” 胡莞明一惊,立即明白了,此人还没醉到神智不清。在这个不平静的夜晚,此人相当可疑!应该不会是偶然出现的过路者。小腿被制住,太大意了!他立即曲起右膝攻击醉鬼的下巴。 醉鬼抱着胡莞明的左小腿就地一滚,灵敏地躲开了。他双臂力量大,又占了地利,害得胡莞明身体失去平衡差点摔倒。 胡莞明右腿落地稳住重心,随即绷紧脚背朝醉鬼的腰腹踢过去。 醉鬼根本不把他的攻击放在眼里,再次承受了胡莞明的攻击,双臂主动松了他的左小腿,摇摇晃晃站起来,后退几步。 胡莞明左腿得到自由后,纵身,飞腿,连连朝醉鬼攻击。 醉鬼抖着双腿,晃荡着上身,左摇右摆,巧妙地一一避开他的连环腿。一边躲避一边讥笑道:“啊,有些清醒了,头还有点昏。小哥,多谢你啊,再加把劲吧,动作快一点,踢得再用猛一点,让我出点汗把二锅头的酒劲催出来。” “被小瞧了!”胡莞明动了真怒。因对方来历不明,敌我难分,他没有狠下重手保留余力,只打算令对方暂时失去行动力,安份地缩在墙角处。没料到自己的留手反而被调侃,这口恶气怎么能咽得下去?他的身手虽说不是齐宁部众中最强的,却也是排在前面的高手。他有着俊美的外貌,平时话很少,个性较为内向行事低调,意外地不引人注目。实际上他接受过残酷的训练,执行过血腥的任务,那些艰苦的过程岂是一般人能想像到的? 他停止了攻击,踮起脚尖快速地移动脚步,双臂伸展,绷紧斜方股,扯动肱三头肌,勾起十指,扭动腹外斜肌,等待全身肌肉迸发出来的力量蓄积到腿、臂上。不一会儿,他的经脉与骨骼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声音渐渐变大了一点,这是他隐藏在肌肉里的力量释放出来的冲击声。这样的他,给人产生一种身体在膨胀的错觉。 看到他的动作,听到声音,醉鬼戏谑的脸变得严肃起来。他张开十指挥动大巴掌,以令人眼花缭乱地动作拍打自己的胸大肌、腹肌,三角肌,接着头往前伸,双臂垂直往下,耸起双肩,迈开双腿朝胡莞明冲过来。 胡莞明也动了。 高手搏击,速度与力量是致胜因素。谁出手快,谁的力量大就占了上风。 “嘭!”两人的拳头相遇,各自后退了几步。 彼此没占到对方的便宜,两人各自心惊。 “啪!”,“呯!”,“嘭!”,“咻!” “哟嗬!”,“啊!”,“噢!”,“哈!” 腿来脚往,拳风与掌影交织,力量与力量的对拼,速度与速度的较量。 时间不等人,拖得越久,会误了跟柳下溪的约定。久久相持不下,一向沉稳的胡莞明也有些心焦。他寻得空隙,左手悄悄伸入裤袋掏出匕首,暗中握在手里。右拳出击的同时,算准了对方往左边闪,左手握着匕首便朝醉鬼的脖子毫不留情地划过去。 醉鬼移动的速度很快,往左边闪过他的右拳却被匕首划伤,血珠顺着刀痕飞溅。他纵身后跳,接着翻了一个跟头躲过胡莞明的飞腿追击,同时生气地低吼道:“居然动刀子!你犯规,别怪我不客气!” 胡莞明一边追赶一边想:谁跟你讲规矩?打赢你了再说!他不客气地步步紧逼,觉得自己掏出刀子应战是正确的。对方的肌肉锻炼得结实,拳头不能造成严重的伤害,不如用锋利的匕首直接划开他的血管,给他放点血……。缠斗的时间不短,从此人的身手来判断,他不是警察也不像军人,口音是本地腔,实在猜不出他的身份……,裤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柳下溪找他,得快点解决醉鬼……。 他分了点心,忽略了逃跑中的对手摸腰带的细微动作。 “啪”的一声,一根乌黑的铁链朝他的面门打过来。 躲闪来不及了。 胡莞明右臂一横,挡住了面门。 “当”传来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衣袖碎裂了,露出绑在前臂上的金属棍。铁链的攻击范围广,胡莞明疾步后退,很干脆地撕掉衣袖,把金属棍拿在手里。调整了步伐,左手倒持匕首,右手横握棍子,一鼓作气冲进铁链织成的铁网。 醉鬼却突然停手,铁链缠上了手臂,问:“你是谁?军方的人?” 胡莞明一怔,停下攻击,竖起拇、食二指做了一个倒八字型,问:“你是?”他刚才冲过去展现的步法与攻击动作完全泄露了曾受过严格军训这一事实。 醉鬼撸了自己的脸一把,搔着短发道:“你的证件拿出来。” 胡莞明反问:“你的呢?” 醉鬼摊了摊双手,说:“没带。” “我也没带。”胡莞明怀疑地上下打量着他,心想:八局的人执行任务时怎么可能不带证件? “……”醉鬼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给胡莞明一支。 胡莞明摇头拒绝了,刚才还打得不可开交,非得置对方于死地,怎么可能突然会变得哥俩好?他怀疑对方的身份,对方也一样在怀疑他吧。 醉鬼抹了一下脖子上的血,点燃香烟猛吸了一口,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胡莞明没吭声,警惕地盯着对方,随时防备他偷袭。 醉鬼收起烟盒,嘴里咬着烟蒂,把沾血的手伸到胡莞明面前,含糊地说:“瞧,我都流血了,是你不讲理先出手。再说较量拳脚居然还暗中使阴刀子,真卑鄙!” 胡莞明后退了几步靠住墙,继续盯着对方。 见他这个样子,醉鬼也不再说话了,一脸满足地抽着他的烟。两位沉默相对,等醉鬼的烟抽了一半,他转身就走。 觉得他很可疑的胡莞明,紧跟在他身后,想出手又怕对方真是八局的警员,不出手又怕错失好大的机会。 这僵局会快被打破。 醉鬼取下嘴里的烟蒂,反指一弹,燃烧的烟头朝胡莞明的眼皮袭来。同时,缠在他手臂上的铁链已握在他手上,瞬即甩出来鞭打着胡莞明的腰。 防着他的胡莞明手里的金属棍竖起来,挡住了铁链的攻击。 两人又斗在一起了,打得难解难分。 被捆住的西方男可能伤到脑了,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搜过他的身,没有任何表明他身份的物件。柳下溪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受伤的左臂,没去搜查四合院的内屋,决定把搜查工作交给军方的人。 他有点累了,背靠着石山静静地站着。回想今晚的经历,觉得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某些环节不对,总个过程别扭而古怪,像是扭曲的螺旋。到底是哪个环节有古怪?忽略了什么?一时却想不起来。他仔细回忆起早上看到的案发现场,重新梳理了一下过程:营养不良的花坛;外墙面上的痕迹;绘有宗教画的窗户玻璃;小吧台的酒杯与烟灰缸里的烟蒂;卧室被打翻的香水瓶,刺鼻的香水味像是在掩饰着什么;书房尸体倒下的位置不自然,窗帘挂杆上的三爪钩痕;汉斯的死讯,案件被终止调查;落到自己手上的数据卡;清荷与巡警文东海相遇,发现了黑色的石头;交给了小成检测,得知黑色石头内有他物;局长和八局的人来访;晚上前往侨居宾馆的顶楼猜测汉斯的死因;重新到詹姆斯?贝里的住处,从书房的窗口飞跃过墙,判断凶手逃跑的方向应该错了……,跑到菜市场跟胡莞明汇合,去了酒吧买情报,最后来到这里被西方男偷袭;白衣面具男突然出现,受伤后逃走了。 连贯起来偶然因素太多……没错,每一次出现偶然,过程就被扭曲!跟自己相关的偶然有:第一,就是娄刑警把沾血的数据卡交给自己,身为刑警,他的行为违反了规章制度;第二,清荷碰巧遇上昏倒的文东海,随即自己发现了黑色石头;第三,自己通知了齐宁,然后小成拿走石头检测出内有玄机;第四,文东海也是无意中捡到石头,但这是由小成转告,真实性存疑。第五,胡莞明带自己去酒吧,酒吧出售情报,根据情报来到这里随即被偷袭。那家酒吧既然是情报据点,小成他们也肯定知道……小成,胡莞明都跟齐宁有关连……,这一次是不是又被齐宁算计了?想到这里柳下溪给齐宁发了封短信:“抽空见个面。” 齐宁给他的回复是:“早上七点去你三哥家。”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军方的人来了。带队的人有点面熟,柳下溪却想不起他的名字。对方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也没出示证件。瞧着柳下溪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左胳膊撕了块衣袖缠着,上前道:“我来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你们先搜查吧,我的伤不要紧。”柳下溪摇头拒绝。他交出了西方男的手枪,白衣面具男的白衣与三爪钩。 军方的来人设想周全有带军犬随行,军犬嗅了白衣的气味后,像支飞箭般冲了出去。 柳下溪没有参与搜查,跳上石山坐在上面看军人们对四合院进行地毯式搜查。 “柳下溪,请过来一下,石山下的地下室里有具尸体!”带队的那位从石洞跑出来叫他。 “尸体?又出现了死者?”柳下溪立即跃下石山,跟着他走进去。 石洞内亮了灯,圆形木门被完整地卸了下来搁在一边,背面的木栓卡木巢里,另外附有金属搭链扣住两头,是没办法从外面的门缝撬开木栓。木门下有十几级石台阶,应该是旧地窖改装成的地下室。里面大约有七八个平方,很凌乱,书架倒在了一边,书与纸张凌乱地堆放着,书桌上两台电脑的显示屏被人砸烂了,主机则横倒在书堆里,机箱盖甩到了一边,里面的硬盘不见了。地面铺着仿木纹的地面砖,地面与石壁接连处是排水用的人工小渠道,没水,里面都是些纸灰。地下室里装有空调、抽空机还有排气扇,电源开着都在运转。陡然来到这狭窄的空间,会觉得呼吸急促,不是很舒服。空气中隐约有异味,柳下溪绕过书架看到一具五十多岁西方男子的尸体。死者穿得一身,着装跟外面被抓的西方男一样,他脖子上挂着银制的十字架,坐在地上紧闭双眼背靠着墙。死者右太阳穴有枪伤,溅出来的血早已干涸呈黑褐色,尸斑已成片状。柳下溪仔细检查了死者,认为死亡时间超过二十四小时。 “你怎么看?”带队的那位军人问他。 “除了那扇圆形木门,这地下室没有其他可以任人出没的出入口。从现场看,死者是自杀,他杀的可能性难以成立。”柳下溪盯着死者右手握住的那把枪,枪型跟詹姆斯?贝里的书架上搜出来的一样。 军人点头,赞同他的看法。陪着柳下溪走出地下室,看到一位军人替被抓住的西方男处理伤口,问:“他醒了没有?” “没有。” 军人回头对柳下溪说:“幸好你抓住了一个。” 柳下溪摇头苦笑,说:“对方被我打成重伤也没哼上一声。” “哑巴?”军人一怔。 “应该是。如果不是,以他的忍耐力要从他嘴里套话很难啊。” “没关系,只要是活的,总会有办法弄出点情报。” 柳下溪抚着火辣辣痛的左臂对他说:“我走了,这里交给你们处理。” “等等,处理完伤口,换了衣服再走。” 衣服虽然破破烂烂,但除了左臂,柳下溪身上没有其他伤。左臂上多处伤口已经红肿,看起来吓人,仔细清理后发现伤得并不深。 换了一套干净衣服,他心中的烦燥感明显减弱了。扭头问身边的军人,“你们在来的路上看到小胡了吗?” “胡莞明?没看到他。” 柳下溪看表,五点过七分。 天,就要亮了。 他走出胡同口,左右张望了一下,右边街道有早起的环卫工人扫大街。胡莞明绕道应该从左边过来。他朝左走了没多久,找到胡莞明停在角落里的摩托车。摩托车在,胡莞明却不见了。他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联络?柳下溪骑上摩托,猜测着胡莞明的行动。开车经过环卫工人身边,听到对方一边扫地一边小声嘀咕:“哪个没公德心的,喝醉酒了满街乱吐。” 柳下溪立即停下车,问:“昨晚我一个朋友喝醉酒不知晃到哪儿去了,您在哪儿瞧见呕吐物?” 环卫工人指着一根灯柱说:“这里吐了一大滩,那边的胡同也吐了。” 第154章 传说中的杀手-23 灯柱下的呕吐物早被环卫工人清理干净,只留下色泽不一样的印迹。柳下溪来到环卫工人所说的胡同,往里一看,是条死胡同。墙角附近有清理过的零碎呕吐物痕迹,墙面发现不少新擦痕。这些擦痕很不规则,粗细、深浅以及运行的轨迹都不一样。最深的地方已经深入红砖内,痕宽也要大一些,约有2至3厘米。往下看,墙脚处落有不少红砖与墙灰的粉末。这些划痕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应该是硬质物,还可以舞动有一定的柔软性,是什么呢?啊,这几条直痕应该是胡莞明携带的金属棍造成的。他动用了武器,一定是遇上了难缠的对手。这边的地面上有成抛物线状的深褐色点滴印痕……这是血迹,划伤人后,刀尖带出的人血溅在地上形成的痕迹。是谁的血? 拓印痕迹,收集血样。忙完后他重新回到有呕吐物痕迹的灯柱下,静立了一分钟,接着又朝死胡同走过去。边走边盯着地面,地面被环卫工人清扫过,仔细察看可以隐约见到拖痕。柳下溪在死胡同里徘徊,边走边思考:假设胡莞明停好摩托车前往甲里六胡同口见到有人伏在灯柱下,走过来拖他去死胡同,把他放在死胡同的墙角边,喝酒过量的人又在呕吐……然后呢?两人打了起来?或者出现了第三者偷袭?他们去了哪儿?他的手机现在打不通,遇到危险他为什么不联系?是被打昏了还是没有空闲求救?只有这条胡同的地面有血迹,伤口应该不深,血流得不多。 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掏出来一看是家里的号码。按了接听键立即传来清荷焦急的声音:“柳大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怎么了?” “我现在马上出门来医院,你等我!” “医院?等等!清荷,你别挂电话,把电话给小成。” “小成?他昨晚没回来。” “谁在你身边?” “只有我。” 柳下溪的拳头捏紧了,放柔声音说:“清荷,我马上回家,你不要出门,等着我!” 电话里传来清荷疑惑的声音:“难道胡莞明受了重伤被送去医院是假消息?你们昨晚一起出门的,你没事,他也应该没事。” “清荷,等我回来再说。” “好。”清荷很爽快地答应了。 结束跟清荷的通话,柳下溪骑着摩托车回到甲里六胡同11号。军人们都在,他把收集来的东西交给带队的那位,请他帮忙寻找胡莞明的下落。 “胡莞明就在附近被袭击了?我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报告啊。”军人吃惊地捏着自己的下巴,眉头皱起来,认真地说:“我马上派人寻找。柳下溪,对不起,军犬跟丢了偷袭你的面具男。”柳下溪问:“对方的气味消失在什么地方?” “这里。”军人指出的地点离胡莞明停放摩托车隔了两个路口。“面具男应该是在这里上了交通工具。我们扩大了搜寻区域,会设法尽快抓到他。” 柳下溪一边看区域图一边问:“这附近有没有酒吧?” “酒吧?区域图上没有标明。要调查吗?” “小胡失踪跟一个喝醉酒的人有关连。如果这附近有酒吧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柳下溪简明扼要地把所知所想说了出来。 军人一边听一边点头,等柳下溪说完,接口道:“明白!附近如果没有酒吧,这个凭空出现的醉鬼有问题,袭击胡莞明的人就是他。如果有酒吧,就可以查到相关线索,就算他不是偷袭者也是目击者。” “没错,”柳下溪点着头说:“时间不对。这时的餐厅、酒楼早已停止营业;家庭、朋友的聚餐很少拖到这么晚,跟朋友,跟家人在一起,也应该不会放喝醉的人单独出门。当然,也不能排除意外的偶然(说到‘偶然’这个词时,他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但是此人呕吐得很有技巧。” “呕吐得很有技巧?”军人疑惑地重复他的话。 “灯柱下只有一滩呕吐物,从灯柱到死胡同,一路上没有任何秽物。从死胡同里的印迹来看,应该是吐在胡莞明腿上,两人有过一番拉扯动作,呕吐物便从胡莞明的裤子上往下流随即四处溅落。” 想着些杂七杂八的事,昨晚邹清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柳大哥不在,平时显得拥挤的大床变空了很多。好不容易进入梦乡却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胡莞明受了重伤,目前在医院,请你过来一趟。”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邹清荷一惊,猛地坐起来,从床头柜上拿出纸笔,问:“哪家医院?” 对方报出医院的名称。 “你是谁?”对方却先一步把电话挂了,电话里只剩下“嘟嘟嘟”声。 柳大哥昨晚跟胡莞明一起离开的,小胡受了重伤,那柳大哥呢?他也受了伤吗?如果没受伤,为什么是陌生人打电话过来通知?对方不报自己的姓名,也没有称呼……他很不安,立即给柳下溪打了电话。听到他的声音,悬吊着的心才放下来。他查询那家医院的电话,打过去一问,医院那边回答没有这个病人。 果然是骗人的呢。 起了床,也就没心情继续睡觉了。 没理会红绿灯,一路飞驰,柳下溪飞奔着回了家。打开大门听到厨房传来炒菜声,走过去一瞧,清荷在做早餐。 知道他回来,清荷回过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脸。 柳下溪轻轻吐出一口长气,走过去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腰,头靠在他肩上。 清荷关掉炉火,伸手拍拍他的头,说:“去洗个澡,等下可以吃早餐了。” “嗯,好。”柳下溪应道。但却没动,依然抱着他不放。 清荷按着柳下溪的手背,轻声地说:“很累吧。”他很想问胡莞明怎么了,但看柳下溪这个模样,最终没有问出口。 柳下溪答道:“不累。” 清荷心痛地握住他的手背,说:“不用在我面前逞强。” “是有点累。”柳下溪老老实实承认了,停顿了一下又说:“小胡失踪了。” “怎么回事?能告诉我吗?”清荷回头看他。 “等一等,我先把手边的事处理完。” “好。” 柳下溪松开清荷,看了看手表,跟齐宁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他回到卧室,看到床头柜上搁着清荷抄下来的医院地址和电话。他按了座机的录音回播,重复播放那通陌生的来电,听了三次,搔了搔脑袋,自言自语道:“齐宁,希望这不是你搞的鬼。” 他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洗完澡回以楼下,清荷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香喷喷的三菜一汤加上一大杯自磨的热豆浆。柳下溪早就饿了,也不客气接连吃了四碗米饭。“清荷,我出去一下,等我回来。” “早点回来,我想去参加詹姆斯?贝里的告别仪式。” “我陪你一起去。” 三哥家的门锁着,柳下溪撬开门走进去,齐宁不在。这个家有段日子没人住,四处沾上了尘。 手机在颤动,有一通短信进来,写着:“往下三层,同一房号。” 搞得跟地下党似的……,柳下溪转身离开,暗想:齐宁没让三哥和小黑皮住在这儿一定有什么猫腻。 到了短信指定的房号,门先他一步打开。小成一边掩着嘴打呵欠,一边侧身让他进屋,说:“我过去邹清荷了,你们慢慢谈。” “我回来之前不准带他出门。”柳下溪警告他。 小成不出声,挤眉弄眼地做了个鬼脸。 柳下溪走进去,打量着客厅,这套房客厅的摆设跟三哥那屋一样。 齐宁正坐沙发上翻阅一叠材料,见他进来,点了一下头。 柳下溪坐在他对面,问:“这段日子你一直住在这里?” “不是,前天晚上才从外面回来。”齐宁放下手里的材料,盯着他的左臂问:“伤势严重吗?” “不重。”柳下溪拂了拂挡住眼睛的额发,冷冷地盯着齐宁的眼睛,问:“小胡在哪儿?” 他那极具威慑力的视线对齐宁无效。齐宁脸上堆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放缓语调,笑着说:“老六,你太嫩了。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得到的东西,这样可不行啊。视野放宽阔一些……” “别跟我来这一套,”柳下溪打断他的话,“少讲些教条语录。说实话吧!” 齐宁摊开双手,笑道:“你想听级别是多少的实话?” “汉斯,还有‘真假兄弟’。” “呵呵。”齐宁笑得更欢快了。 柳下溪继续道:“跳楼的是假货。” “啊?!”齐宁笑呵呵地张大嘴,假装惊讶地叫了一声。 “还需要我说多少,你才肯说实话?” “瞒不过你啊!”齐宁收起笑容,打了一个响指,说:“被人追杀的是我。我被‘真假兄弟’盯上了。绕了七个国家也没有摆脱他们,尾随着我追到北京来了,只好玩‘金蝉脱壳’。那对兄弟精得跟鬼似的不上钩。” 第155章 传说中的杀手-24 柳下溪见齐宁又不说话了,追问道:“真正的汉斯在你手上?” “不,他早就死了。” “汉斯早就死了……那么,”柳下溪一边沉吟一边打量着齐宁,心想:难道他是因为假扮汉斯才被“真假兄弟”追杀?东西人种差别大,身体的比例、骨架、肤色、毛发以及五官都有显眼的差距,怎么可能假扮成功?想到这里,他试探地问:“去见詹姆斯?贝里的人是你?” 齐宁没有回答,张开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脑袋往后一仰,眼睛盯着天花,过了半晌才说:“嗬,你以为是我杀了他?” “不是你下的手!”柳下溪讨厌他又绕开话题,但他不说拿他也没办法。 “喔?!说说理由!”齐宁偏过头斜视着他。 “听小成说石头里的东西只是半成品,如果属实,活着的詹姆斯?贝里价值更大。”柳下溪翘起二郎腿,双手抱着膝盖。暗想:没有实证,很难从齐宁嘴里套出实话。光靠直觉与推测,底气不足啊。 “哈,说得好。”齐宁边笑边用手指轻轻敲击沙发的扶手,颇有些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认为我假扮汉斯跟詹姆斯?贝里见面?” “直觉。” 齐宁摆头,扁了扁嘴,说:“别跟我卖弄意识形态的东西,太相信直觉小心栽跟头。”他垂下脑袋低头盘算了一下,接着头一扬,紧盯着柳下溪说:“说吧,把你的推理完整地说出来。” 柳下溪摇头,说:“我的推理现在还连贯不起来。你先给我詹姆斯?贝里的调查报告。” 齐宁从反扣在身边的材料中抽出十来张纸递给他。 柳下溪看完后递回给他,耸了耸肩说:“这份调查报告不像你们以往的风格,文笔不错,像一篇人物传记。但调查重点放错地方了,对案子帮助不大。” “哈哈,瞒不过你。这是七局上交的调查报告,有速度没质量。” 柳下溪瞄了瞄那叠齐宁不给他看的材料,问:“你们的补充调查报告不能给我看?” “不能!我要先听听你的推理。你是怎么看破我插手其中?” “从我接到张泊原的电话到现场,遇到了太多的偶然,把这些偶然串在一起就出现了一个必然的结果:串连他们的线头在你手上。我想,就算张泊原没给我打电话,我没去现场,你还是会利用我,想办法把我牵涉进来。”柳下溪拿出纸笔,写上文东海和华日辉的名字,说:“华日辉是你们的人,利用巡警的身份监视詹姆斯?贝里的住处。” 齐宁点头,“你说的没错,他是我们的编外人员。你继续往下讲。” “这案子的疑点太多,有些地方我没想通。” “哪些疑点?” “安妮?贝里卧室被打翻的香水瓶;詹姆斯?贝里被杀的手法。” 齐宁说:“七局检测卧室的床上用品时发现了哥罗芳。安妮?贝里没有打翻香水瓶。” 柳下溪在纸上写下哥罗芳和安妮?贝里,说:“案发当晚,有人在床上洒下了哥罗芳,安妮?贝里上床后,哥罗芳顺着她的呼吸和肌肤侵入体内,导致她昏睡不醒。刺鼻的香水味有醒脑作用,她从沉睡中醒来后走出卧室,看到书房的灯开着,便推开了虚掩的门却发现丈夫倒在地上。她很惊慌,跑出家找人帮忙,遇上文东海和华日辉。被你们监视着的詹姆斯?贝里突然死了,而且还死因不明,你们没有马上行动封锁现场,是不想被人发现曾跟他私下接触,引起国际纠纷。前晚跟他见过面的汉斯更不能让我们警方深入调查,只好安排他以引人注目的方式夸张地死去。汉斯的身份敏感,他一死引起各方面的注意,警方的调查随即被终止。有国安、大使馆和CIA出动,你们更加找不出合理的理由插手调查。这个局面在你的预料之中,你针对我和清荷的个性制造一连串偶然事件。等我到分局,让娄刑警把沾血的数据卡交给我,同时派人跟踪清荷,利用文东海,让他昏倒在清荷面前。清荷带文东海去诊所时,跟踪清荷的人偷偷把黑石头放进摩托车的储物箱。在你的计划中,无论是我或者是清荷捡到这块性质不明的黑石头都会找你检定。正如你所料,我手里有沾血的数据卡又发现了黑石头,却没办法独立解析它们。我没跟国安接触过,不会把它们交出去;案子已经终止调查,因涉及娄刑警的职业操守也不能拿回局里鉴定,只好向你求助。你的短信回得太快,算准我们几点能回家,不给我多余的时间向文东海询问求证。被你派来的小成熟悉前因后果,却故弄玄虚糊弄我和清荷。等我和小胡离开,他鼓动清荷参与行动……。” “你错怪了小成,”齐宁打断他的话,“是小邹主动提出来,小成没鼓动他。” 柳下溪耸了耸肩,说:“把清荷牵涉进来就是你们不对!” “喂喂喂,要算帐等事后再算。你继续往下讲。” “你或者你们军方以我为桥梁,利用黑石头或者数据卡里的资料成功挤进上面组织的调查团队,所以小胡手上才有电子监视系统的电子版。安装电子监视系统是你们的杰作吧,这表示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七局的调查在白天进行,而胡同口便利店见过詹姆斯?贝里的店员深晚才上班,跟调查人员错开,他们没有搜集到相关的情报。你们则早知道詹姆斯?贝里出没甲里六胡同一带,发现11号有古怪。小胡、酒吧、情报贩子、甲里六胡同11号,我完全按照你铺设的路线往下走。” “我要先申明,袭击你的面具男跟我们无关。”齐宁摆着双手,对柳下溪的推测摆出一副即不肯定也不否认的姿态。 “我知道。案发当晚,他到过詹姆斯?贝里的书房翻找过东西,书房窗帘杆与墙面的脚痕就是他留下来的。至于他是不是杀害詹姆斯?贝里的凶手……我觉得此人可能跟依诺公司被辞退的清洁工有关联或者隶属于同一团伙。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袭击我……或者他认错人了?” 齐宁拍了拍身边的资料,说:“无论如何,这是条重要线索。” “你们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那晚监视詹姆斯?贝里的人没去跟踪他?”柳下溪怀疑地盯着齐宁。 齐宁摇头,感慨道:“马会失蹄,人会出错。只要是活人总少不了吃喝拉撒……,加上那个区域找不到好的监视位,没办法二十四小时在同一条胡同里晃荡。” 柳下溪心想:说白了,就是从监视者的眼皮底下钻了空档。他话题一转,说:“想了解凶手的杀人手法,还得再进行一次尸检。” 齐宁摇着右手食指,“办不到,尸体已经交出去了。” “偷出来!” “老六,快打消这个鬼念头!你想象不到这案子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踩错一步引爆地雷,伤到的可不单单只有你。你跟我立场不同,我没办法跟你一样单纯地追求真相。对我而言,为了顾全大局,常常需要掩盖事实制造假相。” 柳下溪反驳道:“找出真相才能掌控全局!在你们的监视下,凶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了詹姆斯?贝里,难道你不想尽快知道谁是凶手?!” 这话刺中了齐宁的心脏,他瞳孔收缩,张了张嘴,说:“尸体目前停放在教堂里,等告别仪式一结束就会火化,骨灰由他老婆带回美国安葬。” “火化?美国人不时兴这一套吧?” “他老婆不想陪着一具会腐烂变质的尸体旅行。听从那位殷小姐的建议,决定火化。” “从火葬场换出来吧。” “到时再看。” “你们调查过殷圆圆吗?” “查过,没发现问题。现在有华日辉盯着她。老六,你怎么不怀疑詹姆斯的老婆?” “她?普通人,没能力作案。” “先告诉我,你去见詹姆斯?贝里的理由。” “你不是猜到了吗?他想把私自开发的程式卖给汉斯。他急需要钱创办自己的研究室,给老婆孩子好的物质条件。他的薪水在我国算是白金级,但到美国这点钱算不了什么。偿还父母留下的债务,供养一双儿女,抚养亡妻的父母,他过得很辛苦啊。” 柳下溪翻白眼,“编得太假了。” “哈哈,”齐宁皮笑肉不笑,拂了拂手说:“明知道我不会讲真话,你就别问啊。” “詹姆斯?贝里跟死在地下室的牧师是军中认识的吧。” “我们目前也没有收集到詹姆斯?贝里在军中的情报。” 柳下溪看了看表,站起来说:“我先跟清荷去詹姆斯?贝里的告别仪式,回来再详谈。凌晨跟胡莞明交手的是你那位监视詹姆斯?贝里失职的部下?” 齐宁拿起搁在茶几上的电话,按了“3”字键,对着话筒说:“胡莞明,小戴!过来一下!” 柳下溪听到开门声,只见紧闭的一扇房门打开了,胡莞明和一个陌生的高大壮实青年走出来。这两人都很狼狈,赤着的上身裹着厚厚的绷带,面孔更精彩,像是被五颜六色弄脏的调色盒。 齐宁指着那青年对柳下溪说:“你进门五分钟前任命的勤务兵小戴。” 第156章 传说中的杀手-25 “小成,你穿成那样怎么参加丧礼?”邹清荷站在穿衣镜前系黑色领带,从镜子里看到小成穿得一身花里胡哨倚在门口,忍不住说他。 “我不去。”小成张大嘴打呵欠。 “是吗?”清荷系好领带,整了整衣领,再梳理了一下头发,突然问他:“胡莞明在哪里?” “为什么问我?”小成双手抱头,懒洋洋地问。 “我不会问你昨夜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告诉我,小胡有没有生命危险。”今天穿得一身黑的清荷显得比平时瘦,晚上没睡好,状态也不佳,看来有些阴暗。他转身朝小成走过来,紧盯着他的眼睛等待答案。 因身高处于劣势,小成不自觉地后退两步让开了道,嘴里说:“他没事,受了点小伤,明天能照常上班。” “哦。”听了小成的话,邹清荷松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想起了自己的电话卡,问:“原来的还不能用?” 小成从裤袋里掏出新的电话卡,说:“旧卡坏了,给你弄了个新的,号码不变。” 清荷换了卡,回到客厅用家里的电话试拔了一下。恩,没问题了。他看了一下表,快九点了,柳大哥还没回来。 小成收回昨晚给清荷的电话卡,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领带夹,上前系在清荷的领带上,说:“我不跟你一起走,但会守在教堂外面,一有状况立即冲进去救你。” 清荷好奇地问:“这领带夹是?” “普普通通,什么也没装。这是标识物,教堂里有我们的人,只要你出状况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这也太……那个了点,搞得跟……。”清荷忍不住搔头,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 小成白了他一眼,说:“你呀,没见过大场面!想过没,到场的会是些什么人?” 正说着话,柳下溪提着一个小箱子开门走了进来,问清荷:“现在就走?” 清荷打量了一下他的衣着,白衣黑裤,说:“衬衣换成黑色的吧。” “嗯,好。”柳下溪跨着大步去了卧室。 清荷盯着他的背影,侧着头微眯着眼皱起了眉头,问小成:“柳大哥的左臂是不是受伤了?” “你看出来了?”小成拿起放在沙发上的腰包系好,拍了拍身上的各个口袋,对清荷说:“我先走了。” 清荷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应该是包了绷带,比右臂要粗。吃饭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太粗心了。”他坐在沙发上,拿起搁在一边为柳下溪准备的黑色领带。听到柳下溪下楼的脚步声,连忙回头。 柳下溪边走边把衬衣下摆扎进裤腰里,见清荷双眼水汪汪地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怎么还坐着?我们走吧。” 邹清荷跳起来,上前给他系好领带,拍了拍他的胸膛,问:“你的左臂?” “没事,一点小擦伤。”柳下溪用左手抓住清荷的手,用力握了一下,“你瞧,完全没事。” 清荷瞪了他一眼,噘着嘴道:“别再增加伤势,松手!”等柳下溪松了手,他掏出自己的车钥匙说:“我来开车,到了教堂,你只用眼睛看,苦力活让给小成他们。” “呵呵,”柳下溪笑了起来。“知道了,我有分寸。” 上了车,清荷突然听到“安全,安全,无异常信号”的说话声,惊愕地看着柳下溪,问:“哪来的声音?” 柳下溪笑了,“我从齐宁那边敲来了一些好东西。是窃听搜索器。”他那甘心白白被齐宁利用?怎么说也得弄一些新奇的装备来抵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不锈钢盒子搁在档板上。清荷好奇地问:“就是它?” 柳下溪笑着摇头:“这是反追踪定位仪,只要有人跟踪我们,就能锁定对方,而且还能抗干扰。”他拿过盒子,竖起缩在盒边的天线杆,抽天线杆,里面有笔芯。他揭开盒盖立即弹出小屏幕。清荷一瞧,呀!盒子里还有小键盘。只见柳下溪用天线杆按着键盘,小屏幕弹出了画面,居然是故宫接着是长城……北京各大景点的简介?搞什么……。 柳下溪见清荷的脑袋凑在盒子面前,那双好奇的眼睛死盯着屏幕,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说:“清荷,开车吧。” “啊,糟糕,时间会来不及。” 车子开上车道,屏幕上的画面立即变了,映在上面的是车子四周的场景。 柳下溪的视线离开定位仪,头往后靠,闭上眼睛轻轻地对清荷说:“找到小胡了。” “他,受伤了?” “嗯,老实头遇到了糊涂鬼,自己人没头没脑地干了一架,把正事给弄砸了,齐宁气得头顶冒烟。” 清荷愕然,侧目看着柳下溪,问:“怎么回事?” 柳下溪睁开眼睛坐正身体,说:“发现了詹姆斯?贝里常出入的地点,齐宁派人在附近监视。昨晚我跟小胡收到情报后分头行动,小胡发现了监视者,两人打起来,结果两败俱伤。齐宁知道他把他们叫了回去。” “奇怪,早上那通打给我的电话是什么意思?” “是为了把我叫回来。发现小胡失踪,我找到了他们的打斗现场,搜查时间太长了,齐宁担心我会错过跟他约好的时间。” “呐,他可以直接打电话跟你讲好,何必绕圈子?难道是怕电话内容被泄露?不,这个可能性不大,他们有办法防止这种事发生。”清荷不满地咬了一下嘴唇,接着又无可奈何地说:“唉,不管怎么样,没办法生他的气。” 柳下溪冷笑道:“他性格就那样,能把简单的事弄得复杂无比。那些跟不上他的下属会出错也是意料中的事。” “人啊,太聪明了果然不是好事。”清荷调侃道,接着又问:“昨晚的调查有没有进展?” 柳下溪迟疑了一下才简略地说出昨夜的经历。 清荷听完后嘀咕道:“没摸到正主儿的影子,自已人穷折腾。难道那买情报的费用要我们自己出?” 柳下溪想了一下说:“不清楚酒吧老板的来历,先垫着。我们晚上去一趟酒吧。” “好啊!”邹清荷高兴地点头。 教堂就在前面,跟赶集似的,人多车也多。想想也是,依诺是大公司,在京的员工就有好几千,加上来往的企业与客户,这人数少不了。旁边的停车场有很几个空车位却打出车满的牌子。柳下溪先下了车,拿出证件跟停车场的管理员交涉了一番,对方才让他们把车停进去。 已经过了十点,教堂外站了不少人,大家手里都拿着支白玫瑰,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搞得跟集会似的。有几个熟面孔,清荷带着柳下溪朝他们走去。“邹总,请往这边走。”依诺公司的小鲁半途截住了他们。 看到一脸庄重精神抖擞衣冠整洁的小鲁,令邹清荷怀疑昨晚看到他的颓废只是自己脑子里的臆想。 “我表哥柳下溪。这位是贝里先生的秘书小鲁。” 柳下溪暗中打量小鲁,伸出右手跟对方握了握。得出结论,此人不是昨晚的白衣面具男,身形不一样,而且身上没有伤。 介绍俩人认识后,小鲁低声对清荷说:“现在里面的人多,等一下再进去。你们别急着走,十二点半我们公司在东皇酒楼包了位。” “好。” 小鲁非常忙碌,没多余空闲跟他们多聊。 陪着柳下溪在人群里转了一个圈,清荷见教堂内陆续有人走出来,一边转着手里的白玫瑰花枝,一边轻声和柳下溪说:“我们进里面去。” “好。”柳下溪点头。跟着他朝教堂的大门走去,身后有刺人的视线!他立即回头,视线消失了,没有捕捉到。 “怎么了?”清荷扭头问他。 “好像看到熟面孔了。” 走在他前面的清荷突然拿着他的胳膊往里拽,等被拉进了教堂,他才注意是有人过来,他们挡道了。找了空位坐下,只见一身黑色正装的殷圆圆陪同几位西方男子往外走,华日辉居然明目张胆地跟在他们后面。 教堂里人虽然多,却不嘈杂,跟随着主持仪式的那位,不知是神父还是牧师的在做安魂祈祷。坐在前面的人一个接一个走到开着盖子的灵柩前。有的会低声祈祷几句,在胸前划十字,然后把手里的白玫瑰放进棺内;有的直接把花放进去后离开。柳下溪的视线搜寻了整个教堂,没找到安妮?贝里。身为遗孀为什么没露面?这里的警戒级别相当高,有不少熟面孔,李季也在;来自市局的便衣警上了双位数。 清荷觉得这里面的气氛很压抑,坐不住,希望早点轮到他们。 “啊!这是什么?”一位独立走到灵柩前往下里丢鲜花的中年男子望着里面突然小声惊呼了一声。 随着这声惊呼,有十几个人动了,有几个动作快的已经冲上去。 就连清荷也好奇抬起上身伸长脖子往前看,如果不是柳下溪紧握着他的手,他肯定会站起来。 第157章 番外姚风的情爱剧场 晴朗的天逐渐趋于阴暗。在街上行走的姚风抬头看天,漂亮的浓积云底部染上了肮脏的灰褐色,它那明显而清晰的边缘轮廓变得模糊起来,已经进入了积雨云阶段。 “很快会下阵雨。”姚风摆摆头,暗自嘀咕道:“伤脑筋,没有伞。”走路的话,这里离他住的宾馆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坐公交车吗?现在是下班的高峰期,前面不远处的公交车站人满为患,有些乘客甚至被挤到车道上了。看到这一幕,他没心情跟下班的人潮一起挤公车。今年暑假,他被请来广州博物馆修复一批文物,来了将近一个月,工作也快结束了,再过四五天就可以回北京。 “先找个地方避雨,顺便吃晚饭。”拿定了主意四处张望。啊,前面路口有家肯德基。不能磨蹭了,天上的云越变越黑,马上就会下大雨。 幸运幸运!刚跑到肯德基的门口,大颗大颗的雨毫不留情地砸下来。 推门走进去一看,人真多,六个收银台都排了长龙。 “怎么这么多人?”他叹了一口气。不喜欢排队,厌恶挤在人堆里,朝门口望去,外边下着倾盆大雨。 “算了,等雨等了再说。”肚子也饿了,先吃点东西吧。 排队的人虽然多,收银台的店员动作也不慢,不到十分钟就轮到他了。 “借过,借过。靓妹,加两杯可乐,快点!”一个少年从后面钻过来把姚风挤到了一边。 “喂,老老实实排队去!”想插队?门都没有!姚风不客气地拧着少年的胳膊往后一拖。 “痛痛痛,松手!你想干嘛!”少年嚷道。 少年的胳膊弹性极佳,手感很好。姚风松了手,偷偷地打量着他:哟嗬,长得不错,是个小靓仔。可能是高中生吧,年龄大约有十六七岁。他肤色较深,脸上很干净,没有时下青年激情过盛的油垢与青春痘,看起来很光鲜很清爽。可惜头昂得太高,噘着张薄唇,眉尾斜翘吊起眼角看人,看样子就知道他为人嚣张,性格不讨好,是那类傲慢而不服输的人。 “啧!看什么看!”少年揉着被捏痛的胳膊怒视着他。 “小鬼,不跟你一般见识!”姚风耸着眉歪着嘴挤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扭头转身走到收银台前点了餐交了钱,端着满托盘的食物四处找空位。在楼下转了一个圈没找空位,便端着托盘朝二楼走去。前面有人堵住楼梯了,这楼梯太窄,容纳不了两人并行。他抬眼一看,冤家路窄,那少年端着两杯可乐居高临下杵在楼梯上,瞪着双眼挑衅地看着他。 “幼稚!”姚风扁了扁嘴,再次上下打量着少年。短短寸头经过精心处理齐齐朝头顶汇聚,显得新潮而生气勃勃。左手腕戴着世界级的名表芝柏(是假货吧),右手腕却戴着一串劣质的黑曜石。质地优良的花色polo衫与卡其色的休闲短裤搭配着,脚下趿着双深棕色的真皮人字拖,张露着十根漂亮的脚趾。 “阿涛,干嘛呢。”有人在上面叫唤。 “马上来。”少年一边回答一边冲着姚风呲牙瞪眼作出无声的威胁,随后转身走了。 “呵呵,臭小鬼!”姚风摇着头,扁了扁嘴笑起来。幸好身后没有其他的客人等着上楼,搞笑而丢脸的无聊对峙没有引起旁人的侧目。 楼上有不少空位,他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往外望,窗外暴雨声势浩大地下着,看样子一时半刻不会停止。他搁下托盘坐下,拿起纸币擦了擦脸,撕开番茄酱包拿着薯条醮了醮接着往嘴里送。这薯条现炸的,口感好,味道不错,难怪能吸引大量的小孩和年轻人。他不喜欢吃汉堡包,很少进肯德基、麦当劳这类西式速食餐厅。今天胃口好,吃什么都觉得香。他埋头吃得香,突然听到一句很吊的话:“泡佢(追她)?我还不如搞基(同性恋)。” 他望过去一看,哈,又是那高吊眼角的嚣张小鬼,还真敢说! 那嚣张小鬼斜对着姚风坐着。他嘴里叼着吸管,右手举着杯冰可乐,被冰可乐滋润过的薄唇红通通,正斜视着他对面的两个女孩子。 听了他的话,他对面的两位女孩子勾肩搭肩笑在一起。 嚣张小鬼似乎觉得自己说了了不起的笑话,左手臂搭在身旁男同伴的肩上,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他同伴扬起手掌拍打他的头,笑骂道:“你讲乜嘢啊(你说什么)?冇脑(没脑子)!” “知啦,佢讲笑(知道啦,他是在开玩笑)。”临时搭台的另一个少年一边咬着汉堡一边替那嚣张小鬼打圆场。 白晳的肤色,凌乱的短发,圆溜溜的乌黑大眼,娇俏的鼻头,红润的嘴唇……线条优美的下巴,微微隆起的喉节,诱人的锁骨露在宽松的T恤外……姚风无自觉地眯起眼睛盯着那个吃汉堡的少年看。 姚风热情的视线被嚣张小鬼察觉,扬起手里的可乐杯朝他砸过来,嘴里嚷道:“老嘢(老东西),看屁!” 看看又不犯法,又不是看你!姚风收回视线,举起右手利索地接住他丢过来的半杯可乐,朝嚣张小鬼耸耸眉骨,揭开可乐的杯盖,仰起头把剩余的可乐一饮而尽,示威地朝他亮了亮空空的杯底。 “吊你!”嚣张小鬼捏着拳头朝桌子捶了一下,猛地站起来。 “阿涛,别闹!”吃汉堡的少年把剩下的汉堡塞进嘴里,腾出两只手抓住了嚣张小鬼的胳膊。 “知啦!冇嘢(没事)。”嚣张小鬼看着他的脸,态度很快软了下来。 姚风没有继续挑衅他,吃完自己盘里的食物。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可以走了。他站起来去了洗手间,上完厕所正在洗手,门被大力地踢开了。 门口,嚣张小鬼五官狰狞地看着他。 洗手间还有其他的人,见那嚣张小鬼一副想闹事的样子,识趣地离开。只有姚风无视他,慢条斯理地拿着纸币认真地轻擦湿手。 嚣张小鬼嘴里爆着广式粗口,走到姚风身边,张开五指朝他的屁股拍去。姚风站着没动,任由他捏自己的屁股,嘴里笑道:“我对儿童没兴趣,想玩?!另外找人吧。黑不溜秋的小炭头,等下面的毛长齐了再找大叔我玩儿吧。” “阿涛!”大眼睛的汉堡少年追过来了。 姚风扭身就走,顺手摸了一下嚣张小鬼的裤袋,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走了他的钱包。经过汉堡少年身边时,把自己的名片塞进了他那露肩的一字敞开领内。 天空,积雨云已经散开,细雨无趣地缠绵了一阵子便停了。 姚风悠闲地独自走着,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他以为发现钱包丢了的嚣张小鬼会追过来,没想到回到宾馆还不见对方的身影。 他随手把顺来的钱包丢在床头柜上,翻出睡衣进了洗手间。洗完澡,躺在床上拿起搁在床头柜上的书,视线的余光落在嚣张小鬼的钱包上。超过一般钱包尺寸,鼓鼓的很饱满,装了些什么?打开一看,里面有百元大钞七张,零钱无数,银行储蓄卡两张,还有装张用皮套包住的崭新驾照。 小鬼年满十八了?真看不出来。姓名:易亚涛,一九八三年出生。 小鬼嚣张得不像话,莫非是依仗比钱包同龄人厚实?如果真是这样,可见他精神方面极度贫乏。 哈,发现秘密了,驾照的皮套里夹过了张过塑的双人彩照。不是家人照也不是自个儿的孔雀开屏照。照片上嚣张小鬼双手圈在吃汉堡包少年的脖子上笑得天真烂漫。啧啧,跟他先前的形象有着很大的差距。难怪他对汉堡少年的态度非同一般,很听他的话。可惜汉堡少年跟坐在他右手边的女孩相当亲昵,嚣张少年那一江春水的心要付于东流啰。 对同性好友的单相思吗? 姚风的脸色暗淡下来,他把少年的驾照塞回钱包,竖起枕头靠着床头发呆。胡思乱想道:这世上如果真有掌握人间爱情的神明,这家伙既不公平也不负责任,玩弄着为爱吃尽苦头的可悲人,需要狠狠地拉下凡尘棒揍一顿,也去尝尝求而不得的苦楚。 “算了,不关我的事。明天把钱包送去派出所。”他振作起精神,拿起书翻阅着。 连续看了几个小时的书,眼睛累。他起床为自己倒了杯开水,搁在枕头边的手机响了。拿过来一看,九点四十,陌生的来电号码,是谁打过来的? “喂,我是姚风,哪位找?” “你,你好。我们在——在肯德基见过,我想问问,你——您,有没有看到一个棕色的钱包。” “钱包在我这里,过来拿吧。”姚风报出宾馆的名字,跟对方约好半小时后在宾馆旁边的名仕咖啡馆见面。不是嚣张小鬼的声音。哈,不会找钱包找到现在吧?欺负小鬼,罪过罪过。 姚风先到了,坐着窗边叫了杯摩卡。没过多久,他看到一辆的士停在咖啡馆门口。汉堡少年推着嚣张小鬼下了车。坐在副驾位上是和汉堡少年较亲昵的女孩子,她没下车,朝汉堡少年招了招手,汉堡少年朝她走过去。 嚣张小鬼望向咖啡馆,看到姚风坐在窗边望着他们,立即向他竖起了中指。 姚风笑了,手里掂着他的钱包往上抛。想到嚣张小鬼也有自己的伤痛……觉得他也不再面目可憎,变得可怜又可爱起来。 嚣张小鬼见姚风抛玩着他的钱包,张着嘴作了一个呕吐的姿势。 姚风左手捏着鼻子,右手扇风,表示嚣张小鬼很臭。 嚣张小鬼伸出食、中二指往上举,表示插他的双眼、双鼻。 姚风左手食、拇二指勾成圆圈,右手食指插入圈内,冲他开了个黄色玩笑。 嚣张小鬼立即把食、中二指倒立,往下做剪刀状,表示要剪掉他的小弟弟。 “阿涛!”汉堡少年跟少女说完话,见他做不礼貌的动作,拽着他的胳膊往大门里拖。 姚风左手撑着半边脸,右手举起咖啡杯,哈哈大笑起来。 走到桌边,汉堡少年推着嚣张小鬼的后脑勺,低声说:“阿涛,道歉!” “凭什么?”嚣张小鬼易亚涛不满地说。 “是你不对就得道歉!”汉堡少年严肃地说。 “绝对不道歉,钱包我不要了!” 姚风放下咖啡杯,右手按在钱包上,笑吟吟地说:“不道歉没关系,坐下来说吧。” “不了,我女朋友在车上等我们。” 听到汉堡少年说出“女朋友”三个字,嚣张小鬼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汉堡少年勾下头,对姚风说:“姚生,对不起,请原谅他。” 这小子比嚣张小鬼机灵啊,懂得人情世故呢。姚风也不为难他们,把钱包推过去,说:“没关系,就算你们不来拿,我也打算明天早上把钱包送到派出所去。” 拿了钱包,嚣张小鬼扭头故意用普通话大声对汉堡少年说:“钱包丢了就丢了呗,干嘛对他低声下气。” “里面有钱有卡,还有你刚考的驾照。”钱包到手了,汉堡少年说话也变得大声了。 不知道想些什么,嚣张小鬼突然无精打采地说:“补办不就得了,反正去北京上大学,驾照也用不上。” 啧,无聊!在汉堡少年面前,张牙舞爪的小鬼跟小绵羊似的。目送他们离开后,姚风立即结了帐,回宾馆之前先去小店买了两瓶冰镇的珠江啤酒。 寂寞啊!他叹了一口气,坐在床上独自举着酒瓶,觉得这样的自己太傻。自从跟彭亦文彻底断了来往,偶尔靠打野食舒解身体的需求。身体舒畅了,心却更加疲惫。心空了洞,怎么也填补不了。其实他的要求不高,不追求轰轰烈烈,要生要死的激爱烈情,只想找一个稍稍有点内涵,可以保持固定来往的伴侣。唉,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不在灯火阑珊处。 一瓶啤酒下肚,没有心情继续看书,他往床上一倒,扯过被子搭在胸口上。灯也懒得关,太亮了,便用前臂遮住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似睡非睡中听到床头柜上的宾馆内线电话响了。 不想接。他翻身蹬掉脚上的鞋,把双脚缩在床上。 没过多久,传来“咚咚咚”大力捶打房门的声音。 “谁啊?”他不耐烦地起床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凶巴巴的嚣张小鬼,他满头大汗还喘着粗气。 难道有东西忘记塞回小鬼的钱包?姚风回头张望了一下,没发现遗忘物。 嚣张小鬼把他往房内一推,顺手关上了房门,劈头就问:“你真的是Gay?” “啊?!”姚风满脸堆起了假笑,说:“需要我出示证明?” 嚣张小鬼自顾自地把他推到一边。张开四肢往前一扑,扒在他的床上,接着又翻身仰头看着天花板,问:“怎么证明?” 姚风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摸了他的脸蛋一把,调侃道:“这就是我的证明。” 嚣张小鬼扬手打掉他的手,又翻了一个身,把脸压在被子里,叹了一口道:“传言说有够恶心的。” 姚风把他扯起来,说:“回家去,我要休息了。” 嚣张小鬼大力地挣开他,看到床头柜上的啤酒,眼睛亮了,伸手拿过来抱在怀里。不客气地说:“我要喝。” 姚风把啤酒抢过来,教训他道:“小鬼,失恋了别去随便纠缠陌生大叔,吃了苦头没地儿申冤。” “喂,你看到我,细佬硬不硬得起来?” 好一个口无遮挡的小鬼!姚风哭笑不得,反问:“为什么跑来找我?” “谁叫你色眯眯地,看到靓仔流口水。”嚣张小鬼不屑地扁嘴。 色眯眯?姚风指着自己的双眼,哈哈大笑起来,问他:“怎么个色法?” 嚣张小鬼摆了摆手,得意洋洋地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凭我泡了无数条女的经验,一眼就看出你是哪条道上的!” “泡了无数条女?!还会跑来搔扰我这个大叔?只怕连吻也不会接!”姚风不客气地吐他的槽。 嚣张小鬼不服气地说:“吊!谁不会接吻?!”这话说出来,室内的温度仿佛高了几度。 “试试?”姚风盯着嚣张小鬼乌黑发亮的眼睛,右手揽住他的后脑,俯下身用舌尖轻舔他的嘴唇。 不知道他吃过什么,唇有点甜。 小鬼哆嗦了一下,立即张开嘴伸出舌勾他的舌尖。 姚风舌尖灵活地摆动着,弹开他的舌直接冲入他的口腔,舌尖快速轻扫他的腭,搅拌他的舌,吞噬着他口中甘甜的津液。 嚣张小鬼承受他的激吻,身体无法自控地战栗起来,双手不听使唤,主动地勾住姚风的脖子。吻得越深,他的身体抖动得越厉害。却又不想示弱,努力地回应着。 这两个彼此毫无爱意的陌生人进行长达三分钟的炽烈热吻。 这个吻也牵动了姚风久旱的身体,情动了,下意识地用手撸小鬼的性器。哈,小鬼的小弟弟已抬头……很有精神,是男儿本色……。 “嘭!”嚣张小鬼把姚风推倒在床上,转身狼狈朝门口跑去。 “喂!易亚涛,自己去洗手间解决,这样子出不了门。”做得过火了……小鬼还承受不住这种刺激。 易亚涛没听他的话,打开房门跑了出去,居然还把门给关上了。 “笨蛋!”姚风笑骂道,扒着头发在床上滚动着。 易亚涛并没有逃走,就蹲在门边,缩成一团抱着头,没过多久,又转身捶打房门。 姚风叹了一口气,开门让他进来。 易亚涛冲进洗手间只呆了三分钟就出来了。 他身上带有刚释放欲望淡淡的麝香味,弄得姚风心猿意马,真想直接把这没危机感的家伙按在床上恣意妄为。 易亚涛压根儿想不到姚风的心思,当他是透明物。一屁股坐在床上,抓起啤酒瓶,对准床头柜的边缘嗑掉瓶盖,倾斜瓶口直接把啤酒往嘴里灌。 这一次姚风没阻止他。 他一口气灌了半瓶酒,带着哭腔说:“他是喜欢我的。” “是是是。”姚风转过身用枕头压住自己的脑袋。 “他对我很好。” “是。” “他比我聪明。” “是。” “他考上了华南理工,那个发姣的女人立即黏着他不放。” “所以他们顺理成章地拍拖了?!” “嗯!” “你呢?考上了哪所大学?” “……老豆(老爸)花钱送我去北京读一所自费的专校。” 连正经的大学本科都考不上,还嚣张……。 “他跟我说过想考北大或者清华。” “所以,你让你父亲花钱送你去北京?” “他改了志愿没跟我说。” “理由呢?” “没钱。我说过,一切花销由我出。” “笨蛋!”姚风拿起枕头敲打他的头。 “算了,我也死心了。到北京找个比他更好的。”易亚涛扁了扁嘴,把半瓶啤酒搁在床头柜上,站起来说:“我走了。” “好走,不送。” 啧,来去一阵风。姚风用手掌盖住自己的脸,喃喃低语:“任性的家伙,完全不考虑别人方不方便,谁受得了你啊!” 晚上没睡好,眼里有红血丝。早上八点半,姚风起床对着镜子刮胡碴,刮完后仔细端详自己的脸,长得还算马马虎虎,怎么找不到伴侣呢?啊,鼻翼上冒出一颗青春痘。馆长说今天会带老婆煲的老火靓汤,希望不是开空头支票。 他换好衣服,走到床头柜前弯腰拿手机。噫,昨晚看了一半的《孛儿只斤?忽必烈传》不见了?难道是小鬼趁自己不注意拿走了? 他走出宾馆,抬头看天。蓝天白云,又是大晴天。昨天下了一场暴雨,空气清新了不少,路边高山榕越发郁郁葱葱。比起北京,广州的城市绿化做得好,绿色遍布大街小巷,随处可以嗅到花木树草的清香味。 “喂!姓姚的大叔!” 好耳熟的声音!姚风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易亚涛蹲在路边的花坛上朝他比中指。 “啊啊!这小鬼怎么就赖上自己了呢?还以为再也不会跟他见面了”。姚风一边想一边走到他面前,问:“小鬼,什么事?” “去海边玩吧。” “海边?”姚风心里嘀咕:失恋的小鬼,邀请一个同性恋大叔出去玩意味着什么? “去珠海或者海口,我想到海边游泳。” “喂,想游泳,广州多的是地儿,干嘛跑到海边去?” “游泳池太小了,没意思。” “跟我去也没意思,去找你的同学陪你去!” 易亚涛闷闷不乐地说:“他跟女朋友去桂林玩了。” “噢喔。”姚风的嘴圈成“O”发出无意义的音符。 “叫个吊!一句话‘去不去?’!” “不去!” “啧!”易亚涛站起来拍拍屁股转身走人。 这小鬼,很有性格嘛!姚风追了过去,跟在他身后说:“我要上班,不能说走就走。” “捞边行(什么行业)?” “修补字画。” 易亚涛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扁了扁嘴,道:“请一两天假会死啊!” 姚风笑道:“不会死,但很麻烦。你等我一下,我打电话说一声。”他从口袋里掏出电话本,翻到馆长的手机号拨打过去,“潘老,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事不能过来,想往后挪两天。” 易亚涛踢了姚风一脚,比着三根指头。 姚风连忙改口:“三天,后挪三天。不好意思……麻烦您了,好的。” 易亚涛双手叉腰,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得意地笑了。 “臭小鬼!”姚风反手给了他一肘子。 易亚涛揉着被戳痛的肚子往路边一跳,扬手招的士。 姚风抓住他的手腕:“行李呢?” “吊,”易亚涛呲牙,不在乎地说:“带什么行李?到那边再买!” “鬼听你的!”姚风拖着他回宾馆,“打电话回去跟你父母说一声!” “多事!他们不在家。” “把电话号码给我!” 易亚涛拖着姚风的行李箱就往外跑。 他那跑步速度,姚风不看在眼里,三两下就被抓住了。姚风提着他的poli衫后领,“乖乖地给我打电话!” “啰嗦!死老头!”易亚涛不宁愿地拿出手机拔号码,“王生,我老豆(父亲)呢?……行开着?(走开了)……冇嘢(没有事)。”他“啪”的一下把手机关了,一边示威地朝姚风耸着眉头,一边说:“找不到人。” 这小鬼跟父母沟通不良……算了,自己也不是坏蛋,小心看着他应该不会出事。 第158章 传说中的杀手-26 随着那声惊呼,坐在后排占据地理优势的柳下溪扫视了整个教堂,把所有异动者都收在眼底。至于站在灵柩前的人发现了什么,他反而不在意,相信事实到底如何很快就能知道答案。总个教堂,除了那些监视现场的异动者,有两个人特别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所注意的人是坐在走廊右边第五排,左数第三、第四的一对男女。从后面看过去,左边的女性一直勾着头好象在为死者虔诚祷告,似乎已达到无我的境界在与她所信仰的神交流,她的头发是褐色,脖子较长,在黑色丧服下格外显得白;右边的男性侧身坐着,三十岁上下,脸部轮廓深,眉毛很浓,乌黑的头发盖住了前额,戴着一幅宽边的黑镜,宽下巴,脖子粗壮。他听到惊呼声没有往前看,反而四处打量教堂内的异动者。他的双眼虽然隐藏在墨镜内,不知怎么的,柳下溪还是觉得他的眼神很不一般,非常锐利,扫在人身上有被刀刺的错觉。当他发现柳下溪在观察他时,那股刀刺感立即隐去。这两个人反差极大的分开坐,柳下溪也许不会注意到,但他们坐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很不协调。总觉得这两个人认识……虔诚的信徒与敏锐的观察者坐在一起代表着什么? 冲到灵柩前的几个人问那位发出惊呼的中年男子:“怎么回事?” 中年男子没有回答,他揉了揉眼镜,从眼内取出隐形镜片,接着从口袋里摸出眼镜盒,取出里面的眼镜戴上,再重新地望着灵柩内,颤抖着嘴唇说:“左手臂到手尖的长度短了大约0.4英寸;肩宽少了约0.15英寸。”他的话音刚落,坐在前排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那人在说什么?”清荷问柳下溪。他们坐在后面听不清楚。 柳下溪的手机在震动,掏出来一看,上写着那位中年男子的话,来电不显示号码。柳下溪立即回了条短信:“此人是干什么的?” 短信回复得很快,写着:“依诺的一位高级工程师,据说他的目测能区别微米之差,号称人形计算机。” 一个戴眼镜的有这么好的视力?!柳下溪颇有些怀疑。 站在那中年男子身边的几位也往里望,其中一个说:“可能是死后肌肉收缩,所以……,” 中年男子反驳道:“昨晚贝里先生被安置在教堂,我也来看过。” “今天的跟昨晚不一样?” “嗯。”中年男子点头。 “死亡超过五小时,一般不会再发生明显的肌肉收缩……”有人沉吟后低语。 这些对话先后传到柳下溪的手机上,柳下溪回复道:“如果这位工程师没弄错,死者的身躯可能昨夜在教堂里被人换了。” “昨夜教堂里一直有人守着。” “他夫人呢?” “守了一夜,熬不住回酒店休息去了。” “曹工,您肯定看错了。”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走上前,挽着中年男子的胳膊低声说:“后面还有不少人等着为贝里先生献花,别妨碍了大家。” “我不会看错!”这位曹工不高兴地说:“梁董,我只是把看到的事实说出来。” “好了好了,就算你是对的好了,但也请你说话之前看看场合。”曹工被拖走了,告别仪式继续进行着。随后上前的人都忍不住朝灵柩内多望了几眼。 柳下溪关注的那对男女迟迟没上前献花。 “柳大哥,轮到我们了。”被好奇心折磨的邹清荷催促着他站起来。 他们站在灵柩前往里望,白色玫瑰花堆满了半个棺体,死者只有左臂,肩膀与头脸露出来。“手臂短了1厘米……肩膀窄了3.81毫米吗?”柳下溪看不出来,他的目测不及那位曹工啊。 邹清荷也同样看不出问题,有些失望地偷眼瞧着柳下溪,心想:先前是谁跟柳大哥短信聊天?短信的内容是不是跟这个棺材有关? 柳下溪把手里的花放进棺内,转过身一瞧,他关注的那两个人不见了。心里一惊,快步朝教堂大门走去。门外,聚集的人不多,没找到那两人的身影。 见他们出来,小鲁朝他们走过来。柳下溪立即拿出纸笔,快速画了女人的上半身背影与那男子的侧脸,问小鲁:“就在刚才见他们哪那边走的?” 小鲁仔细看了画像,回忆了一下,抱歉地摇着头说:“人来人往,没注意。” 柳下溪转头张望,一位局里的便衣警朝他点了点。柳下溪便朝他走去,对方小声问:“柳处,找谁?” 柳下溪把画像递给他,低声问:“刚才见到这两个人没有?” 便衣警接过画像,边看边问:“他们怎么了?” “可疑。” “好,交给我们。” 邹清荷呆在小鲁身边,见那位在灵柩前低声惊呼的中年男子被几个人围着,问小鲁:“那谁啊?” “技术部的曹工。教堂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出来就被人围住训斥。” “呵,没什么事,他在灵柩前说了几句话,我坐在后面没听清楚。他跟贝里先生私交很好?”“还行。贝里先生对技术人员不错。” 清荷接口问:“反感搞行政、跑业务的?” “也称不上反感……,怎么说呢?总之是有一定的差别吧。可能是文化差异,平时与国内管理层的人有点不咬弦。啊,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先去东皇酒楼。” “你呢?” “我要留下来等告别仪式结束,把尸体送去火葬场,然后收集骨灰。” 清荷感慨道:“真辛苦。” “没办法啊。” “曹工会去吗?” “当然会去。你们盯上他了?” “盯上?”清荷眨着无辜的眼睛。 “啊?”小鲁自知失言,扮傻地笑了笑。见邹清荷盯着他不放,便低声道:“贝里先生死了,公司的气氛不对,好象出了大事……还有许多陌生人跑来盘查,弄得我神经过敏了。” 清荷了然地笑道:“他是外国人嘛,又是你们公司的高层,突然死在这里,警方要给美国那边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是他的助理,是他身边的人,不盘查你盘查谁去?” “唉,”小鲁叹气,点着头说:“是啊!希望这事早点过去。” “贝里先生在公司里跟谁的交情好,跟谁闹过意见?” “这个……,他个性较冷淡,虽然对技术人员不错,也只是点头打招呼,技术会议上肯定他们的成果,跟管理层协商发奖金的金额和长工资等等,私底下来往并不密切。至于闹意见……,就连我也常被他斥责,讨厌他的人也蛮多的。” “不方便说人名?” “抱歉!” “没关系,我理解你的立场。” 柳下溪和邹清荷上了车前往东皇酒楼,清荷边开车边跟柳下溪说起他和小鲁的对话。 “礼遇技术人员……,也在情理之中,他毕竟是搞技术开发出身的。不习惯办公室小政治的那一套。曹工……会去酒楼吧?” “恩,我问过小鲁了,他会去。”清荷问他:“你在找的那两个人有什么问题?” “曹工发出惊呼,教堂里绝大多数都朝他望过去,只有这两个人无动于衷。如果他们是我方特殊部门派来的监视者,也应该有所反应。他们其中一个垂着祷告一个四处观察,如果真是为死者祈祷,也应该走到灵柩前把手里的花放进棺内。其中一位发现我在观察他,等我们上前与死者告别,他们却不见了。” “是很可疑!”清荷想了一下又说:“啊?!昨晚我见过那个人。” 柳下溪问:“谁?” “拉走曹工的人,小成监视他们,我在他们车上的监视屏上看到,当时他在吃菜。对了,刚才谁跟你发短信?” “齐宁的部下吧。”柳下溪翻到短信,乘等红绿灯的空闲把手机递给清荷。 看完后,清荷惊讶地问柳下溪:“难道曹工认为棺内躺的尸体不是贝里先生?” “头是,躯体……难说。” “残尸?!太缺德了!” “如果这是事实,死者的体内藏有秘密。” “警方没做过尸检?” “做过。时间仓促,只怕会有所忽略。”有人先自己一步弄走了尸体……,想到这里柳下溪心里很不舒服。 东皇酒楼跟它的名字相称,酒楼内装饰得富丽堂皇。依诺公司手笔大,包下两层大厅,清荷到了签到处写上名字,有人领着他们去了指定的席位。 酒席还没开始,熟人们彼此坐在一起闲聊,见邹清荷走进来,有不少人站起来跟他打招呼,清荷抛下柳下溪跟他们谈笑周旋。这时的他显得成熟、自信,待人接物进退自如,谈吐与仪表很像一位年轻的成功人士。第一次见到他这种面孔,柳下溪暗中吃惊不已。 “你好,市刑侦处的柳处。”有人坐在了柳下溪身边,主动先打了声招呼。 柳下溪回头一看,正是在教堂内拉走曹工的男子。 “梁董?” 第159章 传说中的杀手-27 “我是。初次见面,幸会幸会。”梁董伸出右手跟柳下溪握了握。 “幸会。”柳下溪客气地应声道。心想:小成曾监视过他,可惜不知道监视结果。 “你表弟真是年轻有为啊。”梁董瞄着柳下溪无名指上的戒指笑道。 柳下溪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暗想:这也是只老狐狸,不知接下来会不会吐露有价值的信息……想跟我打太极,我不会接招! 柳下溪的笑而不答令梁董无法接话,他眼珠一转,悄悄打量四周,见没人看这边,小声对柳下溪说:“曹工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柳下溪耸了耸肩,说:“当时我坐得远,没听清楚前面的人说什么。” 梁董没来得及掩饰的惊讶,被柳下溪收在眼底。他故意装着很好奇的表情问:“曹工就是您拖走的那位吗?当时他说了些什么?” 梁董蠕动着嘴唇,轻声把曹工的话复叙了一篇,居然跟柳下溪收到的短信内容一模一样。此人的记忆力相当好。 “您的看法呢?”柳下溪反问他。 “唉,谁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梁董不解地搔着头,再次打量酒楼里的人。双臂压在桌上,小声说:“曹工的目测不会出错,贝里的尸体有问题!” 柳下溪问:“你昨夜去过教堂吗?” “去过。昨晚九点半尸体运到教堂并通知了我们,大家一起去看过。当时曹工并没说什么。” “昨晚到过教堂的有哪些人?” “是指我们公司的人吗?” 柳下溪反问:“你觉得除了公司的同事,还有谁会对贝里先生的尸体有兴趣?” 显然不习惯柳下溪咄咄逼人的问话方式,梁董听了这话脸上浮出不愉快的表情,皱起眉头说:“也许吧。” 柳下溪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道:“能给我一份名单吗?” 梁董紧了紧脖子上的领带没出声。 柳下溪盯着他不放,微笑道:“您主动找我说话,就算不协助我,别人也以为您私下对我说了些什么。” 梁董想起身离开,推托道:“我要问问才知道有哪些人去过。” “您心里应该有数。你们公司平时谁跟死者来往密切,谁跟他闹过意见?聘请那位被辞退的清洁工又是谁?警方需要您协助的人地方很多。” 梁董反过来问他:“昨晚跟你表弟一起来的小青年又是谁?” “梁董,有些事您不能问,有些话请考虑清楚后回答。”柳下溪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在他的逼视下,梁董额头渗出了细汗,局促不安地看着周围,“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约个时间详谈。” “现在我们出去谈。”柳下溪率先站起来。 迫于他带来的无形压力,梁董也跟着他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酒楼。 一直偷偷关注他们的邹清荷瞧见他们走了出去,捏了捏下巴,顺手接过别人递来的酒杯,转着酒杯底没喝。以前柳大哥喝了来历不明的酒,结果很惨。从此以后,清荷不在外边随便吃喝,省得不小心中了招。 “邹总,你说依诺公司这次算不算大危机?”递给他酒的是一个接近四十岁风韵犹存的女人,只是口红涂得太鲜艳,不适合参与死者的告别仪式。 “危机吗?不,算不上。”清荷觉得一间跨国公司一般有着完善的管理与人员配制,一位管理人员或者技术人员去世,不可能造成公司经营危机……除非有人借此生事,故意掀起风波,强行把其公司抹黑造成信任危机,导致公司股票崩盘,客户纷纷离弃,银行停止贷款,员工离心,制造出的产品质量越来越低劣。只不过这女人又是谁?以前应该没见过……。 “他们感受到危机感了。你们不觉得告别仪式的气氛不对吗?”又有一个好事者插进他们的谈话。 “哦?”清荷假装吃惊地看着插话者。他是IT界有名精英,才三十几岁靠着经营网络与开发软件致富,挤进了私企百强,公司上市后一跃成为身价上亿的年轻富翁,至今为止,他的个人资产跟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其公司的发展象是乘坐了火箭,快速得令人跺脚、咂舌。在国内迅速卷入一起IT大潮,科技、网络与软件公司成雨后春笋之势,而IT类的技术人员也成了人才市场的宠儿,风头之盛连老牌的房地产商也眼红不已。不得不说,中国人对财经风向非常敏锐,只要是能赚钱的行业,大家喜欢一窝蜂地拥上去,拼命地蚕食那块美味的大饼。吃完了这块大饼后怎么办?没人去想。 女人移到窗边,一手轻扯厚重的窗帘布,轻声说:“其实尖端科技开发和硬、软件方面,我们已经不需要继续依赖国外。大家迷信,总觉得国外的产品好,其实不少都是在国内生产的。” “没办法,国外的产品质量比国产品占有优势。”IT精英回答道。 邹清荷把酒杯放在离自己近的桌子上,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这两个人。心想:他们可能认识彼此……不过有点奇怪,他们的行业跟自己关联不大。平时也没来往,为什么突然找上自己说话? “国产品有价格优势。而且科技产品自身的特点是更新快,质量……。” 清荷瞧他们聊得热闹,自己也不想插嘴,转身想走。IT精英却把话题扯到他身上:“邹总,你的看法呢?” 清荷并没认真听他们的谈话,目光四处游走,观察着酒楼里的人,没注意他们聊到哪里了,只好含糊地回答道:“呵呵,你们的领域,我无缘置喙。” “哈哈,你太谦虚了。”IT精英爽朗地笑了起来。 “依诺……,”女人停顿了一下,轻声说:“这次的事有些诡异。” 清荷对这个很感兴趣,笑着问:“您是指哪方面?” “小道消息传……他们公司即将开发的新产品数据外泄了。” 这……,没听说过。“是什么样的产品?” “用在航天方面的电子芯片。没人料到依诺在中国的分公司会接下航天方面的大单,据传是以某个国家以一国之力来委托的。” 女人的说话声压得更低,清荷需要全神贯注才听得清楚。 跟他一样竖起耳朵的IT精英倒吸了一口凉气,轻声说:“为什么不委托他们总公司?” 清荷猜测道:“可能是想绕开美国政府吧。” “你们说詹姆斯?贝里的死跟此事相不相关?”女人问。 IT精英在思考,无意识地绞着双手,漫不经心地说:“依诺中方的主管好象不知此事。” 女人冷冷一笑,说:“是信不过吧。跨国公司无形之中会存在派系纷争吧。” 清荷追问:“这传闻属实吗?” “应该吧,不然,他们怎么敢闯进詹姆斯?贝里家里跟警方叫板?” “跟警方叫板?怎么回事?”清荷和IT精英异口同声地问。 “你们不知道?”女人也很惊讶,看着邹清荷说:“跟你一起来的表哥不正是市局刑侦处的吗?” 奇怪,怎么大家都知道柳大哥?他很出名吗?清荷抓抓头,不好意思地笑道:“表哥不会跟我谈公事。” “原来如此!”女人莞尔一笑,接着为他释疑,“商界,大家都知道赫赫有名的柳董事长是你大表哥,他有堂兄弟在市局刑侦处上班。再说那对堂兄弟长得太相似,象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来历。” 柳下溪和梁董来到清荷的车上。沉默了一会儿,梁董说话了,“贝里私下接了一单大委托,这事不知被谁捅了出来。” 柳下溪拿出微型录音机,一边录音边笔记,问:“什么委托?” “跟航天有关,详情我不清楚。” “有哪些人知道?” “公司里有五六个人知道。” “请把人名写出来。” 梁董从口袋里拿出笔,接过柳下溪递来的白纸,迟疑了一下,问:“警方会保护我吧?!” 柳下溪直视着他的双眼说:“会!” 梁董立即把人名写上了。 柳下溪继续问:“谁派人去贝里家搬走他的数据?” “费罗?李。来自美方的管理者,主管境外销售业务。中美混血,今年新上任的。” 柳下溪心一动,随手画出教堂的那对可疑男女。“认识他们吗?” “戴墨镜的可能是费罗?李的兄弟,女的应该是他的妻子。” “兄弟?” “前天,我撞到他们一起吃烤鸭,费罗?李说是他的兄弟夫妇刚从美国过来。” “费罗?李当时在教堂吗?” 梁董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说:“没有,他去陪贝里的遗孀。” “被开除的清洁工是谁聘用的?” “我。他是被殷圆圆冤枉的!” “清洁工是你的熟人?”柳下溪若有所思地看着梁董,心想:有这一节卡在中间,难怪小成会监视他,他会主动找上自己。 柳下溪的视线令梁董脸色泛青,他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蒋津平”。 “谁?” “沙城科技的女老板,是她托我聘用那名清洁工……事前我也觉得不妥当,只不过人情难推……。” “她安插人进你们公司的理由是什么?” “偷学外资公司的管理方式。” 这也太扯了!柳下溪耸耸肩,问:“她来了吗?” “在酒楼里。” 第160章 传说中的杀手-28 “昨晚到过教堂的人有哪些?” 梁董把人名写上。柳下溪拿过来一看,有二十几位,需要大量的人手调查。尸体如果真被换了,齐宁与八局那边都应该在着手调查。如果大家及时交流手上的情报,案子会破得更快一些。 他们回到酒楼,菜开始上桌了,原先空着的桌子坐满了人。大家正听从司仪的话,闭着眼睛为死者默哀。梁董悄悄指着坐在清荷左边的女人对柳下溪说:“她就是蒋津平。” 柳下溪轻声问:“你能安排我和曹工单独谈话吗?” “好。” 柳下溪坐在清荷右边的空位上,碰了碰他的手臂。清荷睁开眼睛看他,柳下溪朝他做了一个交换位置的手势。两人换了位,刚好默哀时间过了。 柳下溪朝蒋津平微微一笑,低声问:“等一下能跟您私下谈谈吗?” 蒋津平颌首低眉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清荷左手拍了拍柳下溪的右膝盖,在上面划写道:“有话要说。” 柳下溪不动声色地看着同桌的其他人,全是生面孔,没人注意他这边。他巡视了一下酒楼,那些在教堂内因曹工的惊呼而异动的人一个也没出现。他偏头朝清荷凑过来,清荷懂他的意思,附在他耳边把听来的话悄悄说给他听。可能是因为他们的态度太亲昵,引起了别人的侧目。柳下溪根本无视别人的视线,听完清荷所说的事,还没来得及整理头绪,突然耳边传来熟的声音:“客人,您要喝白酒吗?” 齐宁来了?!柳下溪掩饰住心惊,回头看了一下对他说话的酒楼服务员。陌生的脸,身高与体型跟齐宁接近……是他吗? “要。” 服务员倒完酒,转身离开时把一张纸片悄悄塞在他手上。 柳下溪用餐巾纸擦了一下嘴,站起来跟清荷说了声:“我去一下洗手间。” 进了厕所,柳下溪打开服务员递给他的纸条,上面写着:清荷中毒是假,通知市局封锁酒楼,查找可疑的人。 齐宁这家伙,又玩阴招!酒楼里的客人谁是他的目标?柳下溪把纸条撕碎,丢入抽水桶里,看着它被水流冲下去。 司仪离开后席间很快热闹起来,吃菜,喝酒,聊天,大家都找到可以做的事。他们大多数是依诺公司借机宴请的客户和来往的厂商,没有几位真正为死者伤心的。 “曹工,这位是市公安局的柳处长。”梁董带曹工走过来了。 柳下溪刚站起来,坐在他旁边喝酒的邹清荷突然发出“啊!”的一声尖叫,翻倒椅子跌在地上。 “邹总!你怎么啦?”坐在清荷身边的蒋津平伸手去扶他。 “清荷!”柳下溪立即推开自己身边的椅子,挡开蒋津平的手臂扶住清荷。妈的,齐宁在搞什么?!清荷的身体真的在抽搐!唇边有杏仁味……“氰化钾!” “什么?!”酒楼里的嘈杂声立即消失,瞬间静得可怕。随即有人叫道:“快打110!快报警!”另有不少人朝这边奔过来。 柳下溪颤抖着左手,掏出警员证举起来,哽咽着说:“我是市公安局刑侦处的柳下溪。有人氰化钾中毒,疑似谋杀,请大家保持安静,各自坐在原位协助警方调查!”他抱起清荷边奔跑边打电话回市局,吩咐马上派刑警赶到酒楼进行调查。 有服务员跟上他,柳下溪大声道:“关上酒楼大门,不准任何人出去!”他接着一字一句地说:“我,绝,不,放,过,杀,人,凶,手!” 他一边奔跑一边呼唤:“清荷,清荷,清荷!” 邹清荷是真的丧失了意识。 奔出酒楼,一辆呼啸而来的救护车停下来,柳下溪在四合院见过的那位军人此刻穿着医生的白袍推着急救推车过来。柳下溪跟着上车,对方说:“齐长官吩咐,请你回酒楼。” “去他妈的!”柳下溪怒气冲冲地骂道。 “请您理解!不逼真一点瞒不过行家的眼睛。您放心吧,邹清荷不会有事,此药我们实验过多次,不会伤及身体,不需要一个小时他就会醒过来。”他把挂在急救推车上的氧气罩罩在清荷脸上,吩咐同行的人:“马上注射解毒剂!” 柳下溪阴沉着脸回到酒楼。他走进来,感受到他全身所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冰冷寒气,酒楼里立即变得很安静,大家都沉默地坐着,再也没人敢伸筷子挟东西吃。酒楼里的领班、服务员素质好,自动地靠墙站成一排。柳下溪从男服务员中寻找齐宁的身影,没找到。他心里很愤怒——齐宁可以利用他,但不能利用清荷,心里的底线彻底被触犯了。这股怒火暂时无法向齐宁宣泄,他需要发泄口。现在他没心情搜查不存在谋杀的谋杀现场。冷冷地扫视着这些有头有面的食客,寻找齐宁锁定的目标。他要先齐宁一步找出来,抓捕对方。 能承受他此刻视线的没几个人,不少人在他的注视下低下了头,有的甚至全身颤抖忍不住发抖。 本层酒楼大厅一共有十六桌,每座坐了八人,加上酒楼的领班、服务员二十一人,减去清荷和自己,共有一百六十七人。能承受自己目光的人有七位,另有暗中观察打量自己的五人。后五人中,有清荷告诉他的IT精英,蒋津平以及曹工和梁董,剩下的一位是坐在离出入口最近一桌,穿着银灰色西装套服,接近三十岁戴着无框眼镜的瘦个子男人。此人的头骨、发型跟昨晚偷袭自己的面具男一模一样。柳下溪笔直朝此人走去,站在他面前,拿出警员证递到他面前,冷冷地说:“请你站起来。” 此人也没说话,慢慢地站起来,却突然掀起桌布,卷带着桌子上的碗筷杯碟朝柳下溪砸过来。 愤怒中的柳下溪无论是洞察力、精神力、速度还有力量都比平常的他强。对方打算出手之际已被他看破,等对方掀起桌布发出攻击,柳下溪的右直拳出手砸在对方的颈脖上。“啪”的一声,对方摔倒在地。 “把他抓起来!搜他的身!”柳下溪冷冷道。 堵在出入口的两名酒楼女咨客,其中一位上前,掀开旗袍露出修长而洁白的大腿,可惜其中两条大腿内一边挂着小巧的手枪一边挂着一幅小巧的手铐。难怪她走路有点怪异……。她铐住无框眼镜男,当众搜了他西装口袋,找出一把银色的手枪。正打算解开他的西装,柳下溪制止了她。 “有枪!”安静的酒楼沸腾起来。 “请大家安静!”柳下溪大喊了一声,各种声音立即消失。早在柳下溪走到无框眼镜男面前,柳下溪的视线余角发现蒋津平身体紧张前倾,屁股离开了椅面。等无框眼镜男被击倒,她重新坐回去。 柳下溪走到她面前,冷冷地盯着她。微垂着头的她突然把头一抬,抢先说:“我没碰过邹清荷的酒杯。” “酒杯?!”柳下溪冷冷地重复着她所讲的名词,“毒下是在酒杯上的?!”他接着伸出右手食指指着清荷曾经坐过的位置,“原本是安排我坐在这里。中途我跟邹清荷换了座位,下毒者的目标是我。”这时,外面传来了警笛声,市局的刑警来了。“等下请你到市局协助调查。” 蒋津平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伸手拿了清荷喝过的酒杯。 柳下溪捏住她的手腕,取走了她手上的杯子。柳下溪冷漠地说:“看住她!把她带到一边。”有一位男服务员走过来,抓住了蒋津平的胳膊。 柳下溪再次打量酒楼里的人,此时能承受他视线的只有三个人了。第一个是坐在首席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他的目光带着欣赏。第二个是坐在靠近左边第三个窗户那一桌的男人,大约四十岁,没修面,脸上有杂乱的胡茬,身上带着一股落拓味。满酒楼的人,只有他独自吃吃喝喝,根本没看柳下溪一眼。第三个是坐在右边第二个窗户那一桌,大约三十多岁,褐色头发,五官轮廓分明,鼻梁粗大,颧骨特别突出。他毫无忌惮地盯着柳下溪看,目光跟刀尖一样锐利。 “柳处!”出入口传来了纷杂的脚步。柳下溪没去望自己的同时,只伸出左手做了一个制止行动的手势。了解他的同事们立即停住脚步,堵在出入口。柳下溪说:“一队,三队的人下去看住窗户,四队派四个人搜寻洗手间。”他吩咐完毕,刑警们立即行动。 柳下溪接着扬声道:“梁董,请您过来一下。” 梁董双腿微微抖动,颤颤兢兢地走到柳下溪身边。 柳下溪俯在他耳边问:“靠近右边第二个窗户那一桌上褐色头发大鼻子的男人是谁?” 梁董小声说:“不认识,客人名单不是我写的。” “是谁写的?” “小鲁。” 柳下溪转身走到出入口还在待命的刑警面前,拿出梁董提供的人名,对他们说:“鉴证人员请去搜集现场物证,其余的人把名单上的这些人带回局里协助调查。” 第161章 传说中的杀手-29 拍照、取证、搜查、询问,刑警们一行动,原本很安静的酒楼出现了各种声音,众人骚动起来,那些自认为与下毒杀人无关的客人们争先恐后地向刑警表现自己的清白。得知受害人是柳处长的表弟,刑警们脸都绿了,对现场的人盘问更加严厉。有人想上前安慰柳下溪几句,但被他冰冷的气势所压只好却步。 柳下溪没有插手搜查,继续暗中观察。这一次他观察的是众人的手:忽略掉那些说话时喜欢作手势的人,叉掉细皮嫩肉不长茧的肥油手,再排除手形纤长指骨均匀只长了笔茧的手……剩下的观察对象不多了,有四个人的手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四人的手有共同特征,那就是掌肌肉特别厚实,手指关节粗大,掩藏不住手上蕴藏的力量。有着这样一双手,握力肯定惊人。形成这类手形需要长期干苦力活,或者经过刻苦锻炼。落拓汉和大鼻子都拥有这样的一双手,另外两位也是曾经承受过他锐利视线的人,一个是坐在先前引起他注意的老人右边的年青人,可能是老人的子孙辈,五官能寻到老人的影子。最后一位是一名男服务生,可能是齐宁的部下,也在悄悄地打量酒楼内的客人。 谁是齐宁的目标?柳下溪无法做出判断。经过一番思考后他得出结论:酒楼里齐宁锁定的目标有四种可能性。一是,职业杀手“真假”兄弟;二是他国的间谍;三是杀害詹姆斯?贝里的凶手;四是跟詹姆斯?贝里私下来往密切的人。如果是“真假”兄弟或者凶手,他们的手肯定跟一般人不一样。小胡从小成那边得到情报说过“真假”兄弟是华裔,表明他们的外貌可能接近中国人……。如果是他国的间谍或者跟詹姆斯?贝里来往密切的人则难说了,任何可能性都存在。酒楼里还有令人感到意外的现象:中外合资的依诺公司死了外籍主管,宴请的却都是黄皮肤人种……那些白皮肤的外国人去哪里了?难道在楼上?听说楼上的大厅也被依诺公司包了下来,齐宁可能在楼上,这么说他真正的目标在楼上。下面闹腾得厉害,刑警们包围了酒楼,楼上却毫无动静……,楼上,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悄悄地退到墙边,拿出纸笔快速画出他所关注的五个人,标明他们所在的位置,招来几名刑警,低声吩咐:“盯住他们!” 楼梯口有局里的刑警在,电梯间都酒楼的服务员守着,瞧他们的站姿、动作与表情,看得出是军方的人。他们截住柳下溪,不放他上去。 柳下溪没跟他们多费唇舌,转身下了楼。跑到酒楼的外面,找守在外面的刑警拿了望远镜朝楼上的窗户望去。可惜窗户都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布,什么也看不到。再回头看四周,发现这周边区域都戒严了。 “柳处,您表弟……?”有同事忍不住跑过来问。 “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柳下溪僵硬的肩膀垮下来,单掌捂住脸,沉重地叹着气。他口袋的手机在震动,拿出来一看,是清荷的手机号码,他急忙走到一边,悄声低呼:“清荷,你怎样?” “柳大哥,我已经没事。”手机里,清荷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虚弱。 “真的没事?” “嗯,头有点昏沉。你别担心我,王哥说,这症状很快会消失。” “呯嘭!哗啦!”酒楼的窗户传来了巨响。柳下溪抬头望过去,只见拉上窗帘布的那层有窗户玻璃被什么东西砸碎。 “柳大哥,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手机里传来邹清荷紧张的声音。 此刻柳下溪已经确认了跟他谈话的是清荷本人,梗在心里的怒火消掉了一部分。他一边紧盯着那扇被砸碎的窗户一边回答他道:“有人不小心砸坏了窗户玻璃。等这边的事处理完,我马上回去看你。” “王哥说我得呆在医院里演几天戏。” “别管他们!谁爱演戏自己演去,马上请他们送你回家!我等下再打电话给你!”柳下溪收起电话,见处里的刑警都朝这边围过来,便转身朝酒楼的另一边跑去。这时他身后又传来了“呯嘭”声。 有人在大叫:“抓住他!” 他回头一看,自己所关注的大鼻子打破了窗户玻璃从楼上跳下来。楼下早有准备的同事立即散开,分别占据可单防可联手的进攻好位置,守在包围圈外的则是三名枪法精准的刑警,他们举着枪对准着跳下来的大鼻子,一旦前面的同事制不住对方,他们会就开枪射击。大鼻子看起来身手不错,但自己的同事也不是省油的灯。 柳下溪没有停留,继续绕到另一边。这边暂时毫无动静,守在窗下的刑警们被另一边的动静引走,只留下三位。柳下溪警惕地盯着楼上,随后闪在墙角处,朝留守的刑警打了手势,要他们找好屏障物,子弹上膛打起精神盯着窗户。 “呯嘭!”被窗帘布遮着的那一层,朝他这边的玻璃窗被砸碎,血滴与玻璃碎片一起四处飞溅,一对男女紧跟着往跳下来。眼尖的柳下溪认出来了,他们正是教堂里那对可疑的男女。 “开枪!”他立即喝道。今早出门藏在身上的三爪钩握在手上,等待机会出手。 听了他的命令,三颗子弹分别朝男女射过来。这对男女身手出乎意料地灵活,虽然身上有伤,人在半空中,却彼此为借力,灵巧地避过子弹。落地后就地一滚躲过第二轮袭击。男子此时没戴墨镜,阳光下,目色蓝中泛紫。他左手腕在流血,右手握着把意大利的伯莱塔92F9mm手枪,落地后,他把倒在地上的女人推到身后举枪射击。 受伤的女人离自己更近,柳下溪当机立断甩出三爪钩朝男子的右手腕砸去,但速度慢了一拍,对方开枪的速度非常快,子弹出膛三连发。 只听得三声闷哼,不在同一位置的三位刑警分别中弹。 好快,好准的枪法! 与此同时,柳下溪的三爪钩也砸到了男子的手腕,击落了他手里的枪。 这时楼里也有人跟着跳下来,柳下溪视线的余光认出,他就是化妆成服务员的齐宁。 柳下溪一边挥舞三爪钩砸向男人的脑袋,一边纵腿朝女人踢过去。 这女人也不简单,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旋转身子劈腿朝柳下溪踢来。 她不是女人!假胸已经掉到腰上了。 柳下溪出腿在先,还没等她的腿伸直就击中了她腿。 她收腿单脚后跳几步,正遇上从上面跳下来的齐宁。 齐宁一边扬枪射击已经避开柳下溪三爪钩袭击的男子,同时扬腿等着她,脚尖直接踢中了她腹膜后脊柱左边浅窝,震力直接穿透了她的左肾。 身上有多处枪伤的她再受此这一击,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嘴里喊道:“Flee(逃)!” 躲过了要害,后腰中了齐宁一枪的那男子扭头看了她一眼,负伤立即往马路上逃去。 柳下溪甩出三爪钩朝他的后背打过去,只是对方逃得太快,令他一击落空。柳下溪本想追他,齐宁一脚踩着那假女人,左手朝他摆了摆,右手食、拇二指圈起来放入口中,发出“哟啊,啊哟!”的长啸声。 “呜,汪”两声狗叫与他的长啸互映,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两条黑色军犬飞箭朝男子追过去。 柳下溪回头立即去看中了弹的同事,一个被子弹射穿右手臂,一个右手腕被擦伤,一个右前臂中弹,幸好他们都找了屏障物,否则射击要害性命难保。齐宁早有安排,附近有救护车在待命,他们马上被送去医院。截击大鼻子的刑警们也有很几位受伤,庆幸的是成功地制服了他。 酒楼里继续有伤者被抬着,扶着出来,这次事件,受伤的人比柳下溪想象的多。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通往酒楼的路被戒严,没有普通路人卷进来。 齐宁什么也没跟柳下溪说,立即带走假女人离开了。军方的人马一撤退,留下的乱摊子交给柳下溪他们刑侦处负责。 “妈呀!”跟柳下溪一起上楼的刑警被里面的惨状吓住了,忍不住惊呼起来。 “噤声!”柳下溪冷冷地喝道。 受伤的人被抬走,没受伤的也一一安排离开,只留下染有鲜血的空现场。里面桌翻椅倒,盘碎碗破,简直就像经历了一场八级地震。 “柳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被喝令噤声的同事忍不住开口问。 柳下溪叹了一口气,说:“回去问局长吧。” “啊,会不会是国安那边在执行特殊任务?!” “也许吧。”他察看现场,暗中推测当时的状况……现场太乱了,溅血的地方很多。中间那排第三根柱子旁,翻倒的桌边有一只插满长针的乳猪。附近的地面,桌椅上也插有一些长针……。围着这张桌子,地下有四五滩血迹。如果以此桌为起点,血迹溅落的轨迹是蜿蜒着滴向两个人跳下去的窗口。 奇怪,丢椅子砸向另一边窗户玻璃的人又是谁? 第162章 传说中的杀手-30 是那两个人为了逃亡采用了声东击西的手法? 面对齐宁和他的一群部下,他们有闲情雅致玩多余的动作? 从现场来看,溅出来的血迹主要是子弹造成的。柱子,墙壁上有不少弹痕,七八张可移动的圆形桌面上有凌散的弹孔,却找不到任何弹壳。长针、血迹与翻倒的桌椅,破碎的菜盘、杯碟再加上饭菜、酒水和纷杂的脚印,恶战的时间应该不长……。军方没有收拾好现场就离开了,这不符合齐宁的行事风格。除非——他们已经没有余力收拾现场。那些伤者很可能都是齐宁的部下,为了保护无辜的卷入者,他们必需有身为肉盾的自觉。无论此次齐宁的目的有多崇高,如果他明知很危险也敢把普通人卷进来置身险境,令他们受伤或者死亡,他都得抗起责任……辞职或者上军事法庭。攻于心计的齐宁断然不会犯这种错误,怎么也得保护好在现场的无辜者。为将者,如果单靠牺牲部下赢得战果是无法服众的。善于揣摩人心的齐宁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全身而退,他会怎么做?身先士卒,抢在部下受伤之前先去保护在现场的无辜者为此而受伤。只有他先做出表率,他的部下才能甘当肉盾,才会一边对敌一边保护无辜者。齐宁能带出死心塌地服从他的强兵勇将,能年纪轻轻盘踞高位,除了他的个人能力强之外,恐怕也是因为他能牺牲一切,包括肯牺牲自己在内。齐宁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么调查詹姆斯?贝里尸体是否异常由国安出面在处理吧。刑侦处的任务只是充当烟幕和幌子还有善后。想到这里,柳下溪没有继续搜查现场。他采集了一些血样后,吩咐跟在身边的刑警们处理好现场,清洗血迹,抹除枪战后的痕迹,并叮嘱他们将所有的垃圾打包带走。 柳下溪回到楼下大厅,这边的刑警们还在盘查众人,似乎有不少人察觉酒楼外发生了几起恶斗。他朝那位落拓汉望过去,只见他垂着眼睑悠闲地剔着牙。 监视这几位可疑人士的同事悄悄告诉他:突然听到上面传来“哗啦”声,一些离窗户近的人都朝外望,被他们监视的人中,只有那个大鼻子男人有动静,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突然拎起椅子砸窗户玻璃。现场人多,刑警不敢开枪,只能喝止他住手,料不到大鼻子根本不理会他们,纵身就跳了下去。他这一闹,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有不少人拥到窗边观看他跟刑警打斗,无形中耽搁了调查案子的进度。 柳下溪从他手里拿回可疑人的速写像,指着落拓汉的问:“他有什么动静?” “当时他盯着他身边的窗外,没其他的多余动作。” 落拓汉所在的窗户正好就是那两个人跳窗逃跑的那扇窗户下面。 同事继续说:“男服务员突然消失不见了。坐在首席上的一老一少则完全没有动静。” “知道他们是谁吗?”柳下溪朝首席上的老人望过去,发现他正瞧着自己。他们的目光相遇后,老人朝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同事回答说:“不认识。” 能坐上首席,这老人对依诺公司而言,身份肯定特殊。梁董应该知道他们的身份。柳下溪不动声色地扫视酒楼内,没在人群中发现梁董。心想:梁董不在,应该是配合同事去找名单上的人了。 同事又说:“柳处怀疑的人几个人,依诺公司的人都不认识。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 柳下溪眉头一皱没有说话。他折叠好画像放进口袋里,迈开大步朝老人走去,首席只有这一老一少还坐着。 柳下溪走过去拉开老人旁边的空椅坐下,掏出证件递到老人面前,礼貌而直接地说:“您好,打扰您一下,请问您是詹姆斯?贝里的亲友吗?” 柳下溪的证件,老人根本连看也看直接推回给他,平静地说:“年轻人,还不能放我们离开吗?” “抱歉,请再等等。”柳下溪收起自己的证件。 听了他的话,老人身边的年轻人眉头拢集在一起,不满地说:“你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要把我们拖到什么时候?” 柳下溪瞳孔收缩,沉默地直视着年轻人。 年轻人没被他的视线压制住,冷淡地回视他,继续说:“演技太差,眼里只有愤怒没有悲伤,不像是眼看亲人中了致命剧毒的人。” 柳下溪收回视线,嘴角微微上翘,平静地说:“我是刑警不是演员。” “共时性。”老人突然吐出了三个字。 “什么?”柳下溪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没弄懂老人说这三个字的含义。 年轻人站起来,拿起餐巾纸擦手,冷冷道:“警官,回去问清楚你的长官再行动。不要浪费我们的宝贵时间。” 警官,长官……,他们不是中国人。柳下溪也站起来,目测了一下年轻人的身高只有一米七一,体格健壮,毫无疑问他的衣服下隐藏着发达的肌肉,可以看出他拥有完美的格斗家体魄。此人故意用冷淡的语调说着话来压制中正处于兴奋状态中的情绪,站起来往前走时,下身很稳,双肩却有节奏地轻晃着,这表明他进入攻击状态。大概是嗅到血的腥味,导致争勇好斗的灵魂骚动不安,来。 “春!多嘴!”老人低喝道。 “是,大伯!”年轻人停止了脚步,不甘心地垂下眼睑。 “请告诉我,你们出现在此地的目的是什么?”柳下溪重新坐下来,看着老人问。 老人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收回物件。” “你们是詹姆斯?贝里的委托人?!” 老人点点了桌子,那个年轻人弯给他沏了杯茶,老人饮了一口后放下茶杯,掏出手帕拭擦了一下嘴角,轻声说:“不是,受人之托回收重要物件。我们无意跟贵国的警方起冲突,希望能给予一定的方便。回收物件后,我们立即出境。” 柳下溪问:“什么物件?” “恕不能言。” “请出示你们的证件。” 两本来自印度的护照,有着冗长的名字,念起来很麻烦。印度人?看起来不像,是印度华侨吗?或者这证件是假造的?证件本身看不出任何异样。到达北京的入境记录是今早上午九点十一分。他让同事拍录了护照后递还给他们,故意问:“你们什么时候到达北京的?” “上午八点四十一分。”老人动了一下右手。 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机票递到柳下溪面前,说:“到达北京之后,我们直接去教堂参加贝里先生的告别仪式,接着被依诺公司的人请来这里。” “你们来之前跟依诺公司的人打过招呼?” “是的。”年轻人回答道:“贝里先生突然死亡。委托人知晓后向依诺公司出示了具有法律效力的委托合同,请求收回前期款项或者委托物。依诺公司还没完全给予答复,委托人请我们前来协商。” “委托合同是詹姆斯?贝里以公司名义签署的?” “没错。” 柳下溪没有继续询问,让同事放两人离开,吩咐人暗中盯住他们。 这时,搜查接近尾声,警方逐个儿放走没有嫌疑的客人。酒楼里的人越来越少,柳下溪坐在落拓汉对面的那一桌,一声不吭地看着正在喝酒的他。时间已经来到下午四点三十五分,此人一会儿吃一会儿喝,满桌子酒菜早被他一扫而空,他还不知足,连邻桌的酒菜也没放过。 “呯”的一声,落拓汉放下酒杯,用衣袖擦了一下嘴唇,接着抬起头与柳下溪对视。 柳下溪站起来,走到他旁边坐下问:“您是?” 落拓汉左手搭在椅背上,右手捋着下巴上的胡碴,哈哈笑道:“老子跟无数的警察打过交道,就数你的耐心最好。” 柳下溪微微一笑,温和地说:“那是他们低估了您的危险度。” “哈哈,说得好!”落拓汉右手拍击桌面,桌子上的空盘、空碟、空酒杯包括桌布一起被震飞,随后又平安地落回原处。 柳下溪耸了耸肩,单刀直入地问:“您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 “噌饭。” 这是个不好反驳的理由,令人哭笑不得。柳下溪微微一笑,道:“我国有句俗语叫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来这儿噌饭……。” 落拓汉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地说:“墙?老子还很小的时候见到看起来很结实的墙,被人大力挥动铁锤‘嘭嘭’几下,墙便倒塌了,从那时起,老子就不相信墙边可以站人。” 柳下溪突然道:“共时性。” “啥?!”落拓汉茫然地看着他。 柳下溪继续说:“就算是共时性也存在着共通点或者偶然必备的因素。” “不明白。” “简单来说,你此时在这里不是前来噌饭,也不是偶然巧合。” “喝,老子就洗干净耳朵听听你鬼扯蛋。” 柳下溪回头看了一下,酒楼里只剩下刑警和服务员。便扬手叫来两位同事,要他们分别站在落拓汉的两边。 第163章 传说中的杀手-31 落拓汉双臂一齐搭在椅背上,肩头肌肉高高隆起,斜睨着柳下溪,咧着大嘴哈哈大笑。站在他左右的两位刑警一个露出不满的表情,一个在皱眉。 柳下溪无视落拓汉那副瞧不起自己的嘴脸,礼貌地出示证件,说:“今天下午一点零二分,酒楼里发生了投毒杀人事件……。” “啧,行了行了,废话不用说!老子有眼睛也长了耳朵,看得到听得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用重复废话。”落拓汉不客气地打断了柳下溪的话。 柳下溪耸耸双肩,嘴角一翘,笑道:“您的话比我多。” 落拓汉一怔,似乎没料到柳下溪会拿话堵他,脸上的笑容隐去,微微一眯眼,浮出饶有兴趣的表情。见柳下溪一直紧盯着他不放,便重新大笑起来,“哈哈,你这个人不肯吃半点亏。”他快速扬起右手对准柳下溪受伤的左臂来了一招掌手。 左臂麻木了。真是快而狠,非常强劲力道!普通人承受这一拍,只怕会伤及筋骨,一条胳膊甚至会因此而报废……此人果然是危险人物!被他这一拍,柳下溪感觉到左臂的那些伤口裂缝在扩大,伤口有血漫出来,幸好穿着黑色的衣服,被血浸湿了,一般人也难以察觉。 受了此一击,柳下溪连眉头也没皱一下,落拓汉朝柳下溪打着响指,笑道:“哈哈,不错!”接着比着食、拇二指对准柳下溪,说:“老子看到了。” 柳下溪眉骨轻轻挑动,随口问:“看到了什么?” 落拓汉摊开双掌,缩了缩肩膀,说:“下毒的人。” 柳下溪假装精神一振,双肘靠在桌面上,认真追问:“是谁?” “你们那一桌为你表弟倒酒的侍者,他左手掌藏有一块帕子用来托酒瓶的瓶底。倒完酒后,他搁下酒瓶时手里的帕子碰触了你表弟的饭碗里的米饭。吃了那米饭过了一分零五秒你表弟倒了下来。” 斜隔三张桌子,居然被他目睹了下毒的场面……了不起的眼力!柳下溪盯着落拓汉的手腕,那上面没戴手表,他怎么知道准确时间的? 站在落拓汉左边的刑警早把他的话记录下来,兴奋地说:“柳处,有了人证,这下凶手跑不掉了。”他把记事本放在落拓汉面前:“请写下你的个人资料,我们需要你指证犯人。” 落拓汉根本不理会刑警,扬手把他的记事本拂到地上,懒洋洋地斜坐着,左手托着面颊斜视着柳下溪,右手则轻磕桌面。 柳下溪伸手阻住被他的行动惹火了的同事,说:“表弟中毒后倒下,他的碗筷都掉在地上,等我把他送上救护车回到现场,发现他的筷子不见了,还以为毒是下在筷子上的。” 落拓汉扁着嘴缩了缩肩膀,怪笑道:“哈哈,你又在说废话。凭你的眼力怎么会不知道谁是下毒者?你抱着中毒的表弟离开时,恶狠狠地瞪了下毒者一眼,恨不得当场撕裂他。” 柳下溪苦笑起来,没想到全被此人看穿了。齐宁自以为是的布局,清荷的牺牲算什么?行家眼里的闹剧吗?不,漏洞出在自己身上,被看穿的不是他们是自己。还是低估了此人!目前被他操控了话语权,得想办法扭回局面……。 落拓汉继续说:“氰化钾中毒没死,你表弟的命很硬!下毒的人把分量控制得很好……。” 站在他右边的刑警打断他的话,严厉地问:“你是什么人?” 落拓汉拿起桌上的汤匙旋转着,满不在乎地问:“必需回答吗?” 刑警加重语气,说:“请拿出你的证件!” 落拓汉头往后一仰,直视着他,张嘴大笑道:“老子没有随身携带身份证件的习惯。” “说出你家的地址,我们会派人去你家里拿!” “柳处!你的左臂在流血!”站在落拓汉左边的刑警终于发现柳下溪左臂衣袖变得潮湿,忍不住出声道。 柳下溪严厉地盯了他一眼。可惜迟了,那些一直关注这边情况的刑警们听了这话立即围上来,七嘴八舌询问他的伤势。 柳下溪摆了摆右手,微笑道:“没事,一点小伤。” “是他,加重了柳处的伤势!”右边的刑警盯着落拓汉头顶上的发旋说。 刑警们一齐怒视着落拓汉,有的甚至挽起衣袖摆出打架的姿势。 柳下溪摆出一惯的温和笑脸,岔开话题问:“谁身上带了伤药?” “马上去买。”有机灵的连忙跑了出去。 柳下溪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落拓汉,嘴里说:“大家别围在这里,处理完现场准备收队。” 落拓汉拍着双掌说:“喂,老子现在要走了!” “不行!你不能走,你是毒杀案的目击者,需要协助我们指证犯人!”站在他右边的刑警双手钳住他的双肩。 落拓汉双肩一抖,隆起的肌肉弹开刑警的双手。右边刑警后退二步愕然地看着他,随后盯着自己的十根指头,那上面出现了轻微的红肿,手指麻木了。 “吱呀”一声,落拓汉移动椅子站起来。 “你既然无心闹事,何必突然急着要走?”柳下溪也跟着站起来,微笑道。他目测此人身高一米八四,体重约93kg。身高差不多,体形远比自己来得壮硕。坐着时还不明显,一站起来对比就有了距离较大的厚薄之分。 “想留老子吃晚饭?”落拓汉大笑道。 “抱歉,晚饭只提供普通人分量的盒饭。你现在不能离开,如果强行要走,只要你动手,我们会以袭警与妨碍公务的罪名拘留你。如果有人因你而受伤,那么将会以伤害罪起诉你。”柳下溪撕下左边衣袖,露出完全被血浸红的绷带。他扬了扬左臂,笑道:“瞧,你的一记掌手令我的伤势加重,血流不止。” 落拓汉不把柳下溪的警告放在眼里,满不在乎地叫道:“喔喔喔,你很卑鄙哦。” 柳下溪讥讽地笑道:“故意下重手攻击我受过伤的左臂,这就是你的高尚?!” “老子要走,凭你们阻挡不住!” “要试吗?” “老子才不上当,让你们找借口抓老子。”落拓汉重新坐下,摆出一副你能拿豁出去的老子怎么办的无赖相。 此人只是可疑,并没有抓捕他的合理罪名。只要他不先动手,拿他没办法。 有人悄无声息地靠近! 柳下溪后退了几步靠近窗户,视线的余光扫到酒楼里来了三个,是八局的人,走在前面的是李主任李季。这就是落拓汉急着要走的理由?难道说他们还在下面就被他看到了?此人的视野非常开阔,比自己强!口袋里的手机连续震动了几分钟,他一直没掏出来看,对着落拓汉,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这个人太危险了,无法预测他下一步的行动。 “柳处,下面有人找!”窗外有人在下面叫唤。 “我马上下来。”柳下溪没朝窗外望,他朝落拓汉身后的两位刑警使眼色,要他们离开。 两位刑警一离开,李季带来的另外两个人立即绕到落拓汉身后,跟李季形成三角夹击之势。李季走到对方面前说:“Mr.Fu,Pleasecomewithus(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既然八局接手这边的事,刑侦处可以收队了。 柳下溪走到出入口,回头望了一下,落拓汉没吭声没动作,李季他们也没有行动,对他们而言仿佛时间突然终止。 口袋里的手机终于不再震动,柳下溪掏出手机一看,短信十五条,未接电话六通。重要短信只有一条,是齐宁来的,上面写着:“Mr.Fu,真名不详,人称芾先生,在逃国际通缉犯,曾在非洲陡手击杀一头凶猛的花豹。有资料显示,他跟詹姆斯?贝里、汉斯同在一个军团服役。正面冲突,你不是他的对手,八局会出面,你们收队吧。”其他短信与电话都是亲朋好友询问清荷中毒的事。消息走漏得真快,大哥大嫂的电话得回,只是不知该跟他们怎么说。 跟在他身边的同事催促道:“柳处,你的伤得赶快去医院处理,我载你去。”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柳下溪摇头拒绝。 原先站在落拓汉右边的刑警悄声问他:“柳处,到底怎么回事?我被搅胡涂了。你表弟……。” 柳下溪打断他的话,问:“今天你们回局里上班,局长说了些什么?” “他没说明原因,只下令要我们刑侦处的停下手里的案子全体二十四小时在局里待命,连吃饭也不准外去。” “你的手没事吧?” “那个人的肩膀像铁铸的,弹开我的手时,把我的手指都震麻了。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柳处,我想留下来看看后面的发展。” “不行!”柳下溪摇着头拒绝。 “您放心,我心中有数,知道那个人很危险。我不会靠近他,只想知道他会不会乖乖跟那三个人走。” 柳下溪沉吟起来,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心想:李季未必能赢过芾先生,不知他带来的那两个人身手怎样……。   第164章 传说中的杀手-32 在下面等柳下溪的人是小成,清荷的车被他开到路边,他倚着车门目不转睛地望向酒楼的窗户。 柳下溪朝小成走去,有同事急冲冲地奔过来,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柳处,我们请回局里的那些人全被国安那边带走了。你表弟中毒的事不必交给他们来调查吧?啊,你的左臂谁伤的?” 柳下溪摆了摆手,让他不要追问自己手臂受伤的事,低声吩咐道:“你们先别吭声,等我问问局长。” 同事不满地嘀咕:“我说,国安也太不把我们公安放在眼里了。” 柳下溪微微一笑,轻拍他的肩膀道:“别想太多,大家的目标一致。” 同事关心地问:“你表弟怎么样了?” “幸好抢救及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我正打算去看他。” “我载你去吧。” “不用了,有人过来接我。”柳下溪招来还在这儿的队长们,吩咐他们大家收队,先回局里听候局长调派。 柳下溪上了车,小成拿出药箱给他处理伤口,剪开绷带看着他爆裂的伤口发出“啧啧”声,问他:“你不想要这条手臂了?” 柳下溪皱着眉头道:“没那么严重。” “是还没到那个地步,幸好Mr.Fu留了手。哈,那家伙下手懂得轻重了。” “怎么,你认识他?” “不,只听说他的残暴传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双手的血腥,杀人全凭喜好。你呀,遇到这类狠角色,不要跟他扛上。否则别说一条手臂,就算一条命也是轻易地送掉了。牺牲得没有半点价值。我说你啊,你怎么不躲呢?” “躲?”柳下溪缩了缩右肩。当时的确有闪躲的余地,对方没有杀意,总觉躲开了就是在示弱,再也无法坐下来跟对方平视。清洗伤口很痛,柳下溪咬紧了牙关,幸好小成动作快,煎熬的时间不长。伤口涂上的药膏有清凉感,减退了火辣辣的刺痛。他吞下小成给的药丸,喝了几口矿泉水后问小成:“芾先生犯了什么罪被通缉?” “杀人,他是超一流杀人高手。杀人凶器就是他的双手,可以轻易地扭断别人的脖子,他自称格斗家,讨厌动用武器。”给柳下溪包扎好伤口,注射了一针,小成开车离开酒楼。 柳下溪继续问:“他也是杀手?” “他杀人全凭个人喜好,有的收钱有的不收,是个没有是非观的人。与其说是杀手还不如说他是凶徒,十几年里犯了不少命案,几个国家对他发出通缉令,却抓不到他,蛮令人头痛的。他是第三代华裔,出生于纽约的唐人街。听说嗜武成痴,家人管教不住把他丢进了军队,没想到他杀了长官,逃离了军队,在各国流浪。是个不在杀手榜上的传奇人物。你们抓获的那些凶手,在他这种真正杀人行家眼里,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齐长官的意思是,只要他不在我国境内生事就别理他。可惜……(说到这里,小成停顿了一下),国安那边的人想抓他。” “他什么时候入境的?” “唉,”小成摇头叹气,说:“这家伙好象是平空出现,齐长官在酒楼看到也吃了一惊。” “齐宁的伤怎么样?” “啊?!被你看出来了?齐长官这次麻烦大了,有几根长针进入体内,需要动手术把针取出来。” 不是看出来,是推理出来的。柳下溪微微一笑,问:“那二个人就是‘真假’兄弟?” “谁知道,没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齐宁也没见过?” “对方也善于伪装,彼此没有用真面目照过面。” “齐宁不能确认?他们以前交过手,应该能从对方的手法上认出来。” “齐长官没说,他们直接去了医院。” “另外一个抓到了没有?” 小成摇摆着脑袋,说:“齐长官有意放走他。再说,追得太紧担心对方会伤害路人。大白天的也不能放任军犬在大街上跑,追了一阵子就没追了。我觉得齐长官的意思是抓了一个另一个肯定跑不掉,会自投罗网。” 柳下溪眉头拧起来,齐宁这是什么意思?故意放走一个,是放线钩鱼吗?他想钩的到底是谁?“清荷中毒,你预先跟他商量过了?” 小成侧过头看了柳下溪一眼,说:“没有,他完全不知情。” 柳下溪磨牙,僵硬着一张脸不说话了。 “你别发火,”小成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我们收到情报,有人收买酒楼的服务员,想在酒菜里对某人下药,栽赃给依诺公司。” “难道指使者就是蒋津平?某人是我?” “宾果!没错,就是她。她跟你有仇?” “不认识,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奇怪,她为什么要针对你?” “可能跟昨晚的事有关,偷袭我的白衣面具男应该是她那边的人,担心会追查到她身上吧。只是……,我今天会去酒楼完全是临时真意,她怎么会预先收买服务员?” “不,昨晚我打着你的名号找依诺的小鲁,得知他们公司今天要借死者的名义宴请客人,要他把你和清荷的名字写进去。” “原来如此。跳窗的大鼻子又是谁?” “他?是八局的。齐长官跟国安那边有过协商,原本想从八局调二个人假冒‘真假’兄弟袭击你,引出真的他们来。没料到白衣面具男抢了先。袭击你的计划中途取消,八局便把那两个借给了齐长官。你在教堂发现一男一女可疑,等我们查到他们也来到酒楼。立即偷拍了他们传给齐长官,齐长官亲自来这儿假扮服务员确认他们的身份……。” 柳下溪摆了摆手,制止小成继续往下说。他明白了:以逃走的那名男子的枪法,下面拦阻的刑警越多,可能出现的伤亡也越多。大鼻子跳窗,一是为了吸引守在下面的警力,免得增加伤亡,也是为了顺利完成齐宁的钓鱼计划,撕开包围圈故意令警力出现漏洞;二是抹黑自己的形象,假装逃脱后等待黑色的志同道合者跟他联合。 小成见他靠着车椅闭上眼睛假寐,知道他昨晚也没睡,又流了不血,加上邹清荷的事,知道他很疲劳,便不再打扰他。 柳下溪闭目养神才过了几分钟,手机在震动。他叹了一口气,掏出来一看,是局长传来的短讯,上面写着:“小柳,你表弟怎么样了?” “我现在过去看他。” “快去吧,记得晚上九点回局里开会。” 九点开会啊……,不知道芾先生跟李季走了没有?“小成,车开快点。”柳下溪重新闭上了眼睛。 回到家,打开门,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半开的卧室门有灯光射出来。换成是平时,清荷在家的话正忙碌着做晚饭。他冲上了楼朝卧室跑过去。清荷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手臂上吊着针。 上身绑着绷带的胡莞明坐着打瞌睡,听到动静立即站起来,灵敏地跃到门边,手里的匕首出鞘,刀尖对准了柳下溪的脖子。看清是他,急忙收回匕首。见柳下溪往里冲,按住了他的肩膀。 柳下溪侧过头看他。 “嘘!”胡莞明松开他的肩膀,用食指堵在自己的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二人下了楼来到客厅。小成刚坐在沙发上,见他们过来,屁股挪了挪,跳到单人沙发上坐下。 “不是说不会伤及身体?为什么清荷病殃殃地躺在床上?”柳下溪烦燥地踱着步子,愤怒地责问他们俩个。 木讷的胡莞明一声不吭地呆坐着,半晌才说:“他刚刚睡着,一直在担心你。” 被柳下溪逼视,小成缩了缩脖子,叹了一口气,小声说:“副作用肯定是会有的。我,我去买晚餐。”说完,他跳起来准备开溜。 柳下溪右臂一伸,抓住他的后颈,冷冰冰地说:“那是什么药?” 小成快速说道:“仿氰化钾的假冒伪劣产品。注射了解毒剂后一小时能清醒,接下来会唇干舌苦头晕目眩四肢无力,需要注射中和药剂,七小时后副作用消失,对身体无害了。” “狗屁!”柳下溪气愤地骂粗口。 小成挣扎不脱他的右手,背着柳下溪翻白眼,继续说:“注射中和药剂时,不要摇动患者,不要令患者情绪激动。你最好换件衣服掩盖你受伤的左臂,冷静一下情绪,不要让邹清荷担心你。” 柳下溪松了手,脸色缓和下来。没错,这两人不是始作俑者,朝他们发火没用。这一次,他轻手轻脚上了楼,悄悄打开衣柜的门,找出干净衣服进浴室换了。他走到床边坐下,俯下身静静地看着清荷,他的确是睡着了,正发出均匀的呼吸。柳下溪伸出右手轻抚他的脸,脸上浮出温柔的表情,闭了闭眼,一股倦意袭上来。他慢慢倒下,侧身倒在清荷身边。 小成两手提着饭盒进客厅,胡莞明还坐在沙发上发呆。小成瞧了心里不舒服,走过去踢了他一脚,说:“你去送饭。” “睡着了,别吵他们。” 第165章 传说中的杀手-33 柳下溪被口袋里的手机震醒,睁开眼睛看清荷,睡梦中的他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眉头舒展,不知梦见了些什么,脸上溢出愉悦的笑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细汗,体温正常。柳下溪在清荷额头上印了一个吻,坐起来看了一下表,八点了。吊瓶架不知什么时候撤走了……这一个小时,自己睡得真沉。时间虽然短,但质量不错,疲劳感一扫而空。 他去书房拿了公文包,下了楼,只见客厅里的小成和胡莞明一声不吭地对对坐,气氛格外凝重。“怎么了?”他问。 小成站起来,反问他:“你要去哪里?” 柳下溪回答:“回局里。清荷什么时候能醒来?” “中和药剂含有安眠成份,他会睡到明天上午。” 柳下溪心想:等清荷明天醒来,带他去五嫂的医院做个全身检查……齐宁,你对清荷下手,这次死定了! “柳下溪,你别怪齐长官!”擅长察言观色的小成忍不住说:“现在啊,暗底里波涛汹涌,邹清荷好动,你也管不住他,不一小心踩到地雷,可能会被炸得粉身碎骨。想对付你的人,难免不会冲他出手,不如一开始就给他制造中彩的假相,这样就不会有人对他不利,更方便我们保护他。” 柳下溪冷笑道:“这么说,我得感激你们?!” “说话别夹枪带棒!你想一想,当时酒楼里鱼龙混杂,狠角色不少,不先把酒楼围起来,戒严街道隔离行人,难免会出现大面积伤亡,造成大哄动,弄到最后无法控制局面。当然,我们是可以找其他的人替换邹清荷的假中毒,但效果肯定不如他中毒来得好。你们局里的刑警不会像刚才那样齐心卖力,恐怕连你也镇不住酒楼里那些有身份的食客,他们也不会乖乖的配合。对那些商人而言,邹清荷是你大哥的代言人,身份毕竟不一样,加上你因亲人被加害,在情感上获得必要的附加分,才能凭一人之力镇住那些人,才会令他们甘心接受不合理的搜查与盘问。你想一想,如果是别人中毒,以邹清荷的性格肯定会辅助你调查,万一不小心惹到那些狠角色会留下无穷后患,甚至招来我们也保全不了的危险。对齐长官而言,你跟邹清荷都算是他家人,并不会存心推你们进火坑。目前来讲,制造他假死才是最好的保护方法!齐长官不是普通人,他的想法非常广阔,可以说是无边无际,不受任何因素束缚。你们啊!平时跟他走得近,但一颗心局限在狭窄的三维空间,总是误会他!” 柳下溪沉默地听着小成的长篇大论,越听越难受,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小成能说会道,没办法驳倒他。这些道理谁不懂?只是情感上接受不了! 小成跟着他一起出门,充当他的司机。途中,小成主动问他:“你对刘久传(注:此人在《金粉漩涡》里的出场过)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 “刘久传?”柳下溪皱眉。他一时之间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胡莞明说你们以前打过交道,台风时上了一座岛,遇到了不少状况,最后刘下落不明。” “刘——久——传?”有了这些提示,柳下溪想起来了,几年前的选美大赛,一些参赛选手与一群老色鬼们的纠葛引发一连串死亡事件。台风夜,赞助商之一的刘久传在岛上神秘失踪,生死不明。“这次的事跟他有什么关联?” “昨晚袭击你的面具男就是刘久传的儿子刘承运,蒋津平是他舅妈。刘久传失踪后,公司被他的合伙人吞没,家属没得到任何补偿,甚至还背上了债务。” 这什么跟什么啊?!柳下溪耸了耸肩,苦笑道:“刘承运找上我是出于私怨?没理由啊,刘久传失踪又不是我造成的。” “刘久传失踪时,刘承运在国外,蒋津平夫妇代替他们母子上岛寻找过他。在他曾经呆过的别墅残垣里找到他遗留下来的东西,上面有你和邹清荷的名字。” 柳下溪冷冷一笑,道:“这是借口,用来掩盖他们的真正动机!” “哈哈”小成笑了起来,脸上的阴霾立即消散了一大半。但他的笑声只维持了几秒,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重新阴沉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柳下溪问。 小成没有回答。 “跟芾先生有关?李主任他们怎么了?” 小成扭头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难怪齐长官说你的直觉过人,还是瞒不过你啊。” 柳下溪的眉头拧在一起,说:“我猜想,如果那人真是你们口中的芾先生,肯定不会乖乖跟李主任他们走。” “是啊!我们离开时,芾先生没动静,以为他不会有动作。唉,在自己的地盘上,八局的人自视高了一点,轻估了芾先生的身手。二死一重伤,李主任被捉住当成人质带走了。” “怎么可能?!”这消息太令人震惊,由于太惊讶了,一向冷静的柳下溪也忍不住失声叫唤。自己的话被怀疑,小成很不高兴地说:“骗你干嘛!” “应该有八局和你们的人在一旁监视……齐宁没布置狙击手?” 小成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狙击手又不是死神,哪能顺利地夺走想要的人命?”话一说出来,他觉得自己的语气太重了一些,暗自恼火地伸拳捶打方向盘。“唉!”正好这时遇上了红灯,他停下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齐长官负责指挥,我负责率领一小队人殿后……如果我当时没离开就好了。” 小成是很小心的人。除了毒嘴长舌这一缺点令人难以忍受之外,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全面人才。正因为如此,齐宁一向信任他,加上每次委派给他的任务都完成得漂漂亮亮。功绩累积下来,他在齐宁的小集团中权限不小,近几年来职位窜升得很快,是齐宁得力的臂膀。今次事件,齐宁亲自出马,由他负责殿后。眼看事态发展按照齐宁的计划进行,却料不到横插了芾先生这号人物。像他们这些常在生死线上行走的人,当然一眼能看出谁危险谁无害。察觉芾先生不是一般人,立即着手调查他的来历。得知他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芾先生后,齐宁的指示是:不主动惹他,密切监视,查清他来干什么。唉,他们军方能查到芾先生的来历,混在酒楼里的国安人员也能查到。得知芾先生的身份后,上面的人来了指示:由八局出面抓捕他!八局的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乘柳下溪拖住芾先生的时间里,在酒楼周边埋伏好人手,光狙击手就来了三位,加上李主任带了两位格斗好手直接与芾先生面对面。见八局有这样周详的布置,本来就觉得人手不够的小成只留下一名狙击手与一位情报收集员,接了柳下溪给他处理好伤口离开了。离开时,他甚至有些后悔,觉得留下狙击手太多余,不如让他参与追踪逃走的家伙,去顺藤摸瓜抓住齐长官想要抓捕的家伙。只派了两个人追踪那逃亡者,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但生性谨慎的他,为了预防芾先生这边出现控制不了的状况,临时改变主意,抽调一名狙击手协助八局……。 “具体情况怎样?只要芾先生动手,你们可以开枪……难道子弹对他没效?” “说对了。”绿灯亮了,小成开着车朝前行驶。“你离开时听到李主任说了那句开场白,随后双方都沉默下来,相互僵持着足足耗了四十分钟。” 柳下溪说:“芾先生的视野非常开阔!” “嗯,他的洞察力也非常好。”小成阴沉沉地说:“那种情况下,先沉不气的人就输了。李主任也是身经百战的人,估计也明白了自己的开场白讲得太蠢,失了先机,只有跟着对方拼比耐心。他不如你啊,在自己的地盘上变得傲慢起来,不懂得收放。” 柳下溪皱眉,冷冷地说:“别在身后议论他人!” 这话小成不爱听,恼火地瞪了他一眼,说:“他不应该点破对方的身份。‘芾先生’的招牌一亮出来,摩擦避免不了!毕竟这三个字代表着国际通缉犯,一黑一白大家的立场竖在那儿。不知名的陌生人可以跟警方走,‘芾先生’却不行!大家是对立的正反面,不能面碰面!” “情况到底怎么样?”柳下溪再次询问。 “以条例的来说,芾先生没开口承认他的身份,八局的人也不能开枪射击他。李主任的队友先沉不住气,忍受不了那种气氛,站在芾先生身后左侧的那位先动手想制住他。芾先生左臂一伸,五指勾住那人的颈子,坐着就扬手把他朝窗户丢去。那人冲破了窗户玻璃掉在楼下。芾先生一动手,李主任与右边的那边也同时动手攻击他。芾先生右掌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桌面上的碗碟飞起来,分别攻击他们二人。我方的狙击手挑了一个好位置,射程对准了芾先生,见酒楼内的二人处于弱势立即开枪,没料到被芾先生早已识破。他……速度快的惊人,抓住右边袭击他的八局成员拦下了子弹,那位……当场死亡。我方的狙击手误杀了八局成员,不敢开第二枪……芾先生立即制住李主任,以他为盾牌跳窗下楼,挥舞着他令八局的狙击手们不敢动手。被他丢下楼的那位还有你们局里的一位刑警上前跟他打斗,三两下一死一伤,而他抓着李主任扬长而去……临走时放下了一句话:‘把真假兄弟交出来,人质双手奉上’。” 第166章 传说中的杀手-34 听到这里,柳下溪霍地站起来,“嘭”的一声,头撞到车顶了。察觉自己失态,他重新坐下来,右手捏着下巴沉默着。自愿留下的刑警……柳下溪痛苦地闭上眼睛,自责地想:不应该答应他留下来的……。 过了一会儿,问小成:“八局和齐宁有什么应对之策?”他暗想:难道局长说开会就是指芾先生造成的伤亡事件? 小成叹了一口气,说:“齐长官在动手术,联络不上。八局那边还没消息传来。” 九点正,柳下溪进了会议室。室内的气氛相当压抑,烟瘾不大的局长嘴里叼着烟,脸色阴沉,他面前的烟灰缸里装了不少烟蒂。参加会议的只有刑侦处各队的正副队长,除了朱玲和小陆出差不在局里,就连停了职的张泊原也到了。 见到柳下溪,不少人站起来,七嘴八舌地询问他表弟怎么样了。 “小柳,过来。”柳下溪还没来得及回答,局长拍了拍身边的空椅子,要他坐过来。 等柳下溪坐下,局长问:“你表弟怎样?” “还没醒。”柳下溪低声回答。 局长叹了一口气,轻轻拍打他的肩膀。接着朝骚动低语的各位刑警队长挥了挥手,等他们安静下来才说:“今晚的会议,大家肯定心里没底。本来呢,这次的大行动是把你们刑侦处排除在外头的。理由呢,不方便在这里说。你们刑侦处一向只负责刑事重案,你们也忙,各自手上都有案件要跟进、侦查,涉及其他方面的案子……我是不建议动用你们。但现在情况复杂,你们柳处长也被牵连进来,他被人偷袭左臂受了伤,他表弟被人下毒在生死边缘挣扎。另有三位刑警中了枪伤,一位刑警重伤躺在医院里,还有五位轻伤挂彩。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不怕牺牲不怕挂彩,只怕被蒙在鼓里糊里糊涂地白白牺牲。我想,在坐的各位包括柳处长都没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难免会嘀咕,会不安,会愤怒,会有情绪。”说到这里,局长停下来喝了口茶,暗中观察一下各位队长的表情。满意地发现大家情绪高涨,露出同仇敌忾的积极表情。自从他接替退休的张局当了局长,他大胆放权,任由柳下溪改革刑侦处的人事和制度,换进不少新鲜血液,调整了刑警们的工作态度,使刑侦处以柳下溪为中心,快速有效地运转着,成为市局的招牌部门。 “张泊原队长,你先跟大家汇报一下整件事的开头,让大家心里有个底。” “好。”早有准备的张泊原站起来,打开自己的公事包,从里面拿出一叠厚厚的材料,分成十几份,给参加会议的每人发一份。“我们二队接到报案……”他认真讲叙詹姆斯?贝里的案子,发现死因不明后立即打电话给柳下溪,柳下溪赶到现场,发现了疑点,在死者家里搜出武器……依诺公司的人出现阻挠搜查,案件被上头下令终止调查。 等他说完,局长见众人议论纷纷,连忙摆着手说:“大家先静一静,听我说!终止调查有是原因的。死者老婆口中那位曾拜访他丈夫的客人汉斯跳楼自杀,国安那边的人查出汉斯是多重间谍,此人与死者詹姆斯?贝里曾经是战友。汉斯的自杀也只是表面假相,他是被来自美国的职业杀手‘真假’兄弟干掉的。国安那边把两起案件联系在一起着手调查,所以……” 有队长质疑,举起右手请求发言。 “说吧。”局长点头。 “外国间谍死在我国境内,国安那边接手案子,这个我们没话好说。但为什么不需要张队长等人协助调查反而要停他们的职?”他的疑问,立即得到不少认同的声音。 局长微微一笑,道:“这是策略,国安需要张队长等人私下协助。” 不知情的队长们都盯上了张泊原,张泊原站起来点头,苦笑道:“是的,国安的人找过我。很惭愧,凶手不上当,我什么忙也没帮上。” 举手发言的队长看着柳下溪问:“柳处,您怎么会卷入进去的?” “我私自调查詹姆斯?贝里的死因。查到詹姆斯?贝里生前常出入甲里六胡同11号,昨晚潜入进去,随后被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偷袭……”柳下溪说了昨晚与今天的经历。众人这才明白来龙去脉。 “局长,我要求提审刘承运和蒋津平。” 局长拍了拍他的手背,说:“小柳,这件事先放到一边,我们当前要做的是围捕国际通缉犯芾先生。你在酒楼跟他对峙过,觉得他是怎样的人?” 柳下溪的脸色暗沉起来,巡视着在场的各位队长,叹了一口气,道:“围捕他的人越多,我们的伤亡也会越大。那个人有着超越常态的动态视力,个人力量、速度、敏捷度都是特A级,不用借助武器空手就能杀人。单打独斗,我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围捕他时,我建议大家全部配带防暴武器。” 局长眼睛一亮,笑道:“小柳,你说得没错,是该用催泪弹、爆震弹和闪光弹对付这类悍匪!”柳下溪没说话,他不相信局长没想到这一点。 局长继续说:“小柳,围捕芾先生由你来带队。” 柳下溪闭上眼睛没吭声。 他无声的拒绝令局长和各位队长都很吃惊,惊讶地盯着他看。 柳下溪盯开了眼睛,偏头看着自己的左臂,说:“我个人认为,现在围捕芾先生的行动太急躁了。” 局长摇头,不满地说:“既然知道他在北京,就不可能放任他在大街上行走,危险群众的人身安全!对付这种罪大恶极的犯罪份子刻不容缓!” 柳下溪却说:“局长,就此事我想跟您单独谈谈。” “小柳!” “局长,请相信我!没找到此人的弱点之前,我们贸然行动,其结果只是复制李主任他们!”这次轮到局长闭眼睛了。他思考了良久,睁开眼睛叹气,站起来说:“你来给大家分配工作,我在办公室等你。” “是!”柳下溪站起来送他离开会议室。转身回来关上会议室的门,对在坐的队长们说:“散会后大家交还佩枪,领取防暴武器和防弹服。侦查期间不要单独行动,最好是三人以上同行,提高警惕,我们的对手是杀人惯犯,不是普通凶徒。” 他拿出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翻出几张画像,说:“一队的刑警负责监视、调查依诺公司的费罗?李。” 他把齐宁追捕的那对男女画像递给一队的正副两位队长,说:“调查费罗?李跟这二个人的关系。”并指着男子的画像说:“寻找这名逃犯,调查一下他是不是被费罗?李藏了起来。请注意,这名逃犯很可能是职业杀手‘真假’兄弟之一。他拔枪快,枪法很准,追捕他的过程中,大家要保护好自己。” 接着柳下溪的目光落在张泊源脸上,说:“二队的张队长从现在开始复职。二队负责调查甲里六胡同11号和死在密室里的约翰牧师。”他把自己绘的牧师画像给了张泊原。 张泊原问:“牧师的尸体在尸检室吗?是那位法医尸检的?” 柳下溪摇头。 张泊原明白,国安肯定插手了。 柳下溪继续分派任务:“三队调查蒋津平和刘承运,调查重点放在蒋津平身上。调查跟她来往密切的人,以及最近有什么异常越矩行为;四队调查依诺公司詹姆斯?贝里的助理小鲁并监视他;五队负责跟踪、监视来自印度的那一老一少。六队全员留下,负责联络与支援各队。” 张泊原问:“柳处,杀害詹姆斯?贝里的凶手,您是不是有眉目了?” 柳下溪微微一笑,道:“我想,有人会帮我们揪出凶手。” “什么?!”张泊原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依诺公司包下酒楼宴客,芾先生、真假兄弟还有来自印度的两位以及蒋津平等人会出现在酒楼,他们之间的共通点就是詹姆斯?贝里的死亡以及他的遗物。这些人各自怀揣着一部分秘密出现在同一场合,其中肯定有人认为詹姆斯?贝里的遗物就在凶手手上。” “明白!”自从憋屈被停职,张泊原的脸上首次露出了笑容。 散会后,柳下溪到了局长办公室。局长在抽烟,室内弥漫着烟臭味。柳下溪拿起办公桌上的空调遥控按下了开关。坐在局长对面的椅子上,问:“魏叔,上面给你施加压力了?” “唉,”局长苦笑了一下,说:“追捕国际通缉犯本来就是我们局里的事,不先知会情报给我们,八局强行出头,等闹出惨剧才把事情推过来。你的顾虑我明白,处里的刑警身手不如八局的人,他们都死伤惨重,刑警们更不用说。可是,我们不能不行动!” 柳下溪微微一笑,道:“我们当然会行动,只是暂缓一下。” 局长横了他一眼,说:“暂缓?缓到什么时候?等他逃出北京离开中国后?” 柳下溪继续微笑,道:“等他逼出杀死詹姆斯?贝里的真凶之后。” 第167章 传说中的杀手-35 局长思考了一会儿,问他:“什么意思?” 柳下溪反问他:“八局那边跟您怎么说的?” “唉……”局长重重叹了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红字开头的文件夹递给柳下溪,说:“你先看看吧。” 柳下溪伸手去拿,局长却又把文件夹按住,说:“你先把话说清楚!” 柳下溪把手缩回来,右手按住太阳穴,无可奈何地说:“叔!你也清楚,这一连串事件首尾咬得很紧,意外状况不断发生,死伤的人数在不停地增加。”接着他右手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继续说:“我这里装载着的信息支离破碎,无法整合在一起。” 局长没被他可怜样迷惑住,催促道:“知道知道!快说!你有军方透露的情报,知道的事比我还多!别瞒我了,你心里肯定有数!” 柳下溪为难地抓头,说:“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有些调查还在进行中,整件事连不成线。有几个环节需要搜证……” “别跟我卖关子,我又不是今天才认识你!”局长拿文件夹敲他的头。 被局长逼急的柳下溪只好打开自己的公文包,拿出一叠材料放在局长的办公桌上,说:“我想:这一连串事件的根源除了跟‘利’字挂钩外,还有其他的因素存在。”他从材料中翻出照片和肖像画共四张摆在局长面前,指着死在假山地下室的约翰牧师说:“死得最早的是他。”再指了指詹姆斯?贝里,然后是跳楼被摔死的汉斯,接着是他手绘的芾先生。“这四个人曾在同一军区服役,彼此认识的可能性极高。芾先生杀了自己的长官四处逃亡;汉斯成为CIA探员却又叛逃也在逃亡;约翰牧师先后和詹姆斯?贝里来到中国,一个是传教士一个是中外合资企业的高层。”他把约翰牧师和詹姆斯?贝里往前一推,接着说:“詹姆斯?贝里生前常出入甲里六胡同11号四合院,约翰牧师就死在这家四合院的假山地下密室,疑似开枪自杀,使用目的不明的地下室被弄得一团糟,疑似被人蓄意破坏。” 局长还是第一次听说约翰牧师的事,脸色凝重起来,问:“重点呢?” “关联性。这两人的死亡,其关联性显而易见。”柳下溪抽出汉斯的照片(小成给他的)压在约翰牧师的上面。“根据安妮?贝里的口供,他曾在詹姆斯?贝里生前拜访过,可以证实这两人以前认识。不过……”柳下溪停顿了一下,盯着局长看。 “不过什么?接着往下说!” “不过……我重新整理了自己的思路,判断汉斯的死跟詹姆斯?贝里一案没有太大的关联。汉斯身份特殊,想他死的人应该不少。”柳下溪对局长隐瞒了齐宁假冒汉斯和詹姆斯?贝里见面,汉斯其实早已死亡的事实,但隐瞒了这个,有许多状况说不清,只能含糊带过。 局长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随后追问:“理由呢?你根据什么得出这个结论?” “今天酒楼里发生的事,想必您也清楚。”柳下溪拿出被齐宁追捕的那两个人画像,说:“职业杀手‘真假’兄弟,一个用枪一个用针杀人。我们在酒楼现场找到的多枚钢针与八局在汉斯跳楼的楼顶找到的是同一型号。从约翰牧师和詹姆斯?贝里死亡状态来判断,他们的死与‘真假’兄弟无关。因此,汉斯的被杀可以独立出来。” 局长双臂圈在胸前,直视着柳下溪道:“好,这个理由我接受。你继续往下讲。” 柳下溪把芾先生的画像抽到最上面,指着他说:“他挟持李主任当人质,临走时丢下一句话‘把真假兄弟交出来,人质双手奉上’。在酒楼跟他对峙时,我个人觉得他无意和我们警方作对,如果他有心动手早就动手了,想逃的话我们也拦不住他。当时他给我的感觉是,他有事情要办,不得不忍受我们警方的盘查。这样一来就有了新的疑问,他要办什么事?潜入北京的目的是什么?跟他留下的那句话有什么关系?依此我的猜测有三个:一是,约翰牧师或者詹姆斯?贝里找他来的;二是,他追踪汉斯而来;三是,‘真假’兄弟是他的猎物。如果‘真假’兄弟是他想要的猎物,他为什么不在他们从教堂来酒楼的途中动手?为什么不在国安围捕他们,他们跳楼逃跑的中途劫人?当时,他就坐在窗边,目睹了‘真假’兄弟一个逃走一个被擒获,却无动于衷,显然他并不重视‘真假’兄弟的死活。按此推测,我的猜测三不成立。如果他追踪汉斯而来,汉斯已经死了,他的目的消失,没必要出现在酒楼,没必要忍耐我们警方的盘查。也不会挟持人质丢出那句以‘真假’兄弟交换人质的话。而且他亲眼见到‘真假’兄弟逃走了一个,并不在我们警方手中。这样一来,推测二也不成立。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他是被约翰牧师或者詹姆斯?贝里找来的!” 局长沉吟了一下,说:“不,也有可能是听说詹姆斯?贝里死亡……不,时间太紧凑了……他这种人出入各国肯定得偷渡,不可能来得如此快。约翰牧师的死连我也是刚听说,外面的人更不可能知道。你的推测有一定的道理……你认为牧师和贝里……谁把他找来的?” “掌握的情况太少了,没办法确定。跟詹姆斯?贝里相比,身为传教士的约翰牧师更有机会接触芾先生……昨晚我去找牧师,有西方男子守在假山的洞口偷袭我,他手里有枪,子弹上涂有麻药,而且是个哑巴。加上假山下的地下室安装了一些特殊配置……得知约翰牧师的存在后,我有了新想法:牧师才是关键人物,汉斯的出现反而很模糊。”他翻出来自印度一老一少的画像递给局长,拿出微型录音机回放了跟他们的谈话。 局长伸出右手重重地拍打着桌子,“他们想找的是黑色石头里的东西!” “应该是。”柳下溪点头。心想:原来局长已经知道黑色石头的事,看来齐宁分享了情报。这样也好,不必瞒着局长可以直接说明。“詹姆斯?贝里以公司名义私下接了此订单,居中牵线的人应该是约翰牧师。他甚至还提供场地和设备给詹姆斯?贝里进行研究设计。但此事被泄露,因涉及大额巨款惹来了窥视者。牧师觉察到危险,心生警惕……” 局长接口道:“所以他把芾先生找来了?!” “找芾先生很可能需要汉斯的情报……” 局长无意识地插嘴:“所以汉斯跑来了?!” “约翰牧师与詹姆斯?贝里之间的合作可能出现了分歧……”这一次局长没插嘴,柳下溪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不再信任牧师的詹姆斯?贝里把自己研究的东西带出来,用黑色石头做伪装把东西藏在里面,找汉斯牵线寻找买主……” “这么说是詹姆斯?贝里干掉了牧师?” “从现场来看,牧师自杀的可能性非常高。守在假山洞口的哑巴男子明显不知道他已经死亡。” 局长问:“谁杀了詹姆斯?贝里?” 柳下溪在空白纸上写了四个名字,递给局长,说:“这个四人有嫌疑,请给我权限调查他们。” “费罗?李、安妮?贝里、殷圆圆、小鲁。刘承运和蒋津平怎么没在名单上?” “他们如果是凶手,詹姆斯?贝里肯定会防备。刘承运是在他死后到过现场,从他嘴里应该能套出有用的证词。” 局长提问:“费罗?李是谁?怀疑他的理由是什么?” “依诺公司美方高层,有人目击他跟‘真假’兄弟接触过。詹姆斯?贝里死后,他对其遗孀殷勤备至。” “呵呵,”局长笑了起来,指着余下的三人,说:“他们的嫌疑是?” “安妮?贝里,死者的妻子……他们的家给人的感觉是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住在同一屋檐下。” 局长拿起文件夹敲他的头,笑道:“小柳啊,有的家庭夫妻俩相敬如宾。当然,丈夫死了,离死亡现场最近的妻子被怀疑也是正常的。” “殷圆圆和小鲁是詹姆斯?贝里的两位助理,订单的事被泄露可能跟他们有关。这四人中,小鲁的嫌疑最重。依诺公司因手脚不干净被炒掉的清洁工是蒋津平安排的人由梁董弄进公司。小鲁——梁董——蒋津平——刘承运,他们可以用一条线串联起来。而且今天酒楼的席位由小鲁一手安排。也就是说他跟来自印度的一老一少,‘真假’兄弟,芾先生等人有过接触。我和表弟从教堂出来,曾经拿着‘真假’兄弟的画像问过他,他的回答是‘人来人往,没注意’。” 局长点头,说:“行,就把调查重点放在他身上!小柳,抓捕芾先生的事也不能丢下不管。抓杀人真凶和追捕国际通缉犯,你们得两手齐抓,一起进行!” 问题又兜回来了!柳下溪叹气,说:“查不出凶手杀害詹姆斯?贝里的手法,我们抓不住真凶。追捕芾先生,没有周详的计划也只是在做徒劳无益的事。” 第168章 传说中的杀手-36 听到柳下溪提及“周详的计划”时,局长的眼睛亮得吓人,压低声音问:“你有什么计划?” 柳下溪微微一笑,说:“我们不需要把动静搞大,由我去替换李主任当人质。”他心想:这么短的时间哪想得出周详的计划? 局长脸一沉,不高兴地说:“别嬉皮笑脸敷衍我!” 柳下溪摆着双手道:“叔,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我心里有底!” 局长横了他一眼,说:“把你的底牌掀开,让我瞧瞧。” “只要不逼急了芾先生,他不会胡乱伤人。” “你又不是他!怎么能肯定?!” “一个人制造不了神话。如果他只会胡乱杀人活不到现在,就算他个人力量再强也敌不过一国之力。芾先生这类人恃才傲物自视过高,他的盲点就在太相信个人能力,不会去配合他人也没有协调性,更不会把他国的规章制度放在眼里。这样的人为什么一直耗在东皇酒楼?那是他用眼用耳收集、分析情报。他为什么单单抓住李主任当人质?除了方便逃走,还因为他来自外地,对北京的环境以及所发生的事不够了解,需要向导。他见李主任一来,我们警方就撤退,认为李主任级别最高,知道的事多。但他抓错人了,李主任绝对不会协助他……” 局长的耐性被柳下溪磨光了,打断他的话,追问道:“你的计划呢?” “还在酝酿中。” “不把你的计划说出来,不会由着你乱来!八局牺牲了两位探员,又有局里的刑警重伤,加上李主任被挟持,他手上沾的不仅仅是人命,各方面的人都不会放过他!我们迟迟不行动,意味着什么?对犯罪者心生胆怯采取消极妥协的态度?被对方吓破了胆?还是故意轻视人命、人质?你让上面的人怎么想?不拿出一份说得通的计划,你要我怎么跟上面交待?小柳啊!你是也是明白人……唉……”局长叹了一声,烦燥地抽着烟。心想:小柳你怎么突然变得糊涂了?不明白我身为局长也是有难处的?市局刑警迟迟不展开追捕行动,分分钟钟会被人指责、质疑……就算你的顾虑正确,不想扩大牺牲,但大家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的看法,统一不了的!我们身为执法者,面对危险也是要硬着头皮顶上! 柳下溪盯着局长手边的红字头文件夹问:“八局那边有什么布署?芾先生的一举一动应该瞒不过他们。他现在躲在哪儿?” 局长把文件夹甩给柳下溪,说:“芾先生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消失,八局已分不出人手对付他,此事全权交给我们局里负责。” “消失?!”柳下溪一怔。这出乎他的意料。心想:现场有八局的三名狙击手,加上军方的狙击手和情报收集者,有五个人盯着挟持了人质的芾先生,怎么消失的?记得那附近也安装了电子监视系统……想到这里,他打开局长给他的文件夹。里面装着新签发的通缉令与芾先生在他国的犯罪档案……杀人手法有:双手扭断脖子;一掌击碎颈骨;一拳爆裂心脏;一脚踢裂脾脏……四肢被活生生的扯断,血肉模糊的五官……这些触目惊心的伤亡照,虽然是复印件却还是能感受到上面传递出来的哀鸣、血腥与残虐。 柳下溪头靠着椅子往后一仰,右手揉了揉双眼,接着轻拍额头。过了片刻重新拿着档案往下看,伤亡者的身份……死者全都是些非富则贵或者有特殊经历的人,伤者多数是保镖、警察或者军人。看来这位芾先生不会轻易对普通人下手,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他放下文件夹问局长:“叔,怎么没有今天的资料?我记得那附近装了监视系统,是电子文档吗?” “没有,监视系统被毁了。”局长叹了一口气。 “目击者怎么说?”柳下溪的眉头拧成一股绳。 “只告知了结果,没有讲叙过程。”局长站起来,给柳下溪倒了杯水。 柳下溪站起来帮他整理办公桌,倾空了烟灰缸,问:“叔,您收到逮捕令后做了些什么安排?” “通知全市巡警、员警寻找他的下落,发现他的踪迹后不要私自行动,立即向我汇报。”局长扫了柳下溪一眼,突然把头上的帽子丢在桌子上,叹着气说:“追捕芾先生,我会从各分局抽调人手过来,你们专心负责詹姆斯?贝里被杀一案吧!” “叔,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不行动,只是觉得时机不对,掌握的情况太少,贸然行动不明智。”柳下溪抬起手腕看表,现在是深夜十一点四十四分。“叔,给我一点时间。有几个人我要先见见。” “小柳……”局长欲言又止。他心里烦燥忍不住去摸烟盒,一捏,烟盒空了。直视着柳下溪问:“需要多长时间?” “二十四小时。” 局长点了点头,说:“我会做好二手准备。” “我想跟八局的领导见一面……” 局长不欣赏八局的局长,给他建议:“想要情报不如找七局。” 柳下溪想了一下,说:“还是由您出面好了,找他们要齐全部案件的资料还有依诺公司的。约翰牧师的不必找他们拿,这案子军方在调查。”接着又问:“重伤的刑警在哪家医院?” 局长把医院地址给了他。 柳下溪离开局长办公室回到刑侦处六队的办公室,全队人都在待命。柳下溪把芾先生的逮捕令和犯罪档案递给队长,朝其他的刑警招招手,大家立即围在他身边。他拿出纸笔画了甲里六胡同11号四合院的格局草图,说:“单打独斗,大家都不是芾先生的对手,不能跟他近距离接触。我们只有智取,在这里设陷阱逮捕他。” “陷阱怎么设?”有勤奋好学者立即兴致勃勃地问。 “笨!当然是挖沙坑,罩网子,放捕鼠器呗。”有自作聪明者立即献策。 “哪有时间做哪些原始的陷阱?等他进了四合院,大家一起放催泪弹等防暴武器,等他倒了再把他电晕。”有理智者给出另外的建议。 “用生化武器!”有异想天开者提出新想法。 “你能弄到那玩意儿吗?”有人起哄。 “对着他的脸撒石灰,泼镪水,就算他有三头六臂,我就不信弄不倒他!”有缺德者提出下三滥的招数。 这些家伙……!柳下溪制止他们肆无忌惮的发言,指着画面上的假山说:“假山下有地下室,约翰牧师死在里面。这里只有一个也入口,等芾先生进了地下室后,大家把洞门从外面堵上,把整个假山和洞门铺上电网,接着从通风口放迷烟进去……” “柳处,毒招!” 柳下溪严肃地说:“别忘了你们面对的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国际罪犯,今天已经在东皇酒楼造成了二死一重伤的惨剧!” 六队的刑警们沉默下来,一个个轮流翻看芾先生的犯罪档案,大家的脸色变得铁青。 “他手上有人质……” “人质我来营救。”柳下溪轻拍了两位队长的肩膀,“分配任务下去。派一部分人准备设置陷阱的器材,一部分去看地形。” 柳下溪回到车上,给他临时当司机的小成不知道去哪里了。他给齐宁发了封短信,写着:有空见一面。齐宁一直没回复。 大约过了一刻钟,小成跑了回来,脸上挂着讨人嫌的奸笑,“听说追捕芾先生的任务落在你头上了,有信心抓住他吗?” 柳下溪很干脆地说:“没有!”接着又问:“他在哪儿?” “不知道。如果知道,根本轮不到你出手。”他从大挎包里掏出一根小指粗细,一米长的黑色金属棍,“送给你,把柄上有电源开关。” 柳下溪把在等小成的空闲间绘的一张图纸递给他:“帮我做出来。” “鱼网?!” “需要使用些什么材料,你比我更懂,不需要我特别注明。” 小成不屑地撇了撇嘴,说:“芾先生又不是条死鱼,网得住他才怪。” “这个不用你管。对了,你们监视小鲁的人有什么新发现?” “小鲁?齐长官也在怀疑他,一边怀疑还一边利用他呢。可惜啊,这个人循规蹈矩没有半点异常。” “他的过去呢?” “上海人,普通工薪家庭的独生子。清华的高材生,自动放弃国外交流教学的机会,研大一年放弃学业进了依诺公司,五年后成了詹姆斯?贝里的助理。工作表现可圈可点,无论是中方还是美方管理层,对他的评价都很好。殷圆圆是他学妹,同期进入依诺公司。她工作二年后被公司送去美国加利福利亚深造三年,回国后任詹姆斯?贝里的助理。监视期间,她也没有任何反常的地方。” 柳下溪换了个话题问:“教堂里的尸体是不是被人换过?” “是被换了。” “尸身是谁的?” “不明。我们在寻找遗失的尸体,但现在还没得到这方面的情报。” 第169章 传说中的杀手-37 柳下溪问:“尸体在哪里?” “八局手上。尸体出了问题,依诺那边也不能要求火化。这事还瞒着死者的老婆哩。”小成见柳下溪不说话了,问他:“现在去哪儿?” “找小鲁……,”柳下溪想了想,又说:“先去昨晚小胡带我去的酒吧。出售情报的酒吧老板是你们的人?” 小成摇头,道:“不是,那家酒吧是独立的中介情报站。我们找他买情报也要给钱或者彼此交换情报。对了,昨晚的费用我们替你付了。” “你能不能从国安那边把相关的资料弄到手?” 小成扭过头,朝他翻白眼,嘲讽地说:“柳处长,您老是坐着说话不腰痛,居然敢小瞧国安。虽说八局追捕芾先生失败,你也别因此而看低他们。” 柳下溪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想:我没有看低他们的意思,只是讨厌现在浑浊不清的局面,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死扣着情报不放。需要刑侦处协助,公开已掌握的情报不是能提高工作效率么?他没有继续往下想,转变话题问:“齐宁的手术怎样了?” 小成笑了,高兴地说:“当然没问题!” “能联络上他吗?”发给齐宁的短信一直没回复,不知道他的情况怎样,那家伙到底伤得多重?瞧他跳下楼对付“真假”兄弟的样子,应该没有伤到要害……不过,也许就是那一跳令射入体内的长针挪动了位置……他受伤瞒着三哥和小黑皮吧,也好,别把他们卷进来。希望今晚能见上一面,有不少疑问需要他解答。 “不行!他需要静养!”小成一口拒绝。 看来,齐宁暂时没办法行动了,伤势估计不是很乐观。柳下溪挑了眉,继续问他:“约翰牧师那边的调查有什么进展?” “死因是开枪自杀。可惜地下室的数据被破坏了,只能根据收集到的零碎片断得出结论:地下室就是詹姆斯?贝里的研究室,被砸坏的电脑是最新机种,有庞大的计算能力。那个哑巴笔供:四合院的主人是虔诚的信徒,在牧师的安排下移民去了加拿大,房子免费借给牧师使用。牧师和詹姆斯?贝里频繁来往是一年前的事了。牧师改建地下室后,詹姆斯?贝里一个星期总是有三四天深夜过来,清晨离开。最近不知怎么了,詹姆斯?贝里将近半个月没过去。地下室改建好后他没进去过,不知道詹姆斯?贝里在里面做什么。他还供出:十几年前牧师救了他,从此他自愿追随牧师身边,负责打点牧师的生活起居。牧师把自己关在地下室有二天了,怎么敲门牧师都不出声,他很担心一直守在洞门口等牧师出来。” 柳下溪问:“牧师平时就住在四合院?跟哪些人来往密切?” “哑巴不肯供出名单,推说不知道。只说牧师是居无定所的人,有时寄住在别家教堂,有时住在信徒家里,有时也住旅馆。牧师呆在北京的时间不多,常常四处走动传教。” 聊着聊着,他们来到了酒吧门口。 柳下溪下了车,推开酒吧的门往里一瞧,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客人,只有酒店老板站在吧台后擦拭酒杯。见他进来,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连句“欢迎光临”的客套话也没说。 柳下溪走过去坐在高脚吧椅上,没吭声,等酒吧老板把酒水餐牌推过来,扫了一眼说:“照旧。” 小成停好车,走到吧台前对酒吧老板说:“买断一小时。” 正在给柳下溪调酒的酒吧老板,瞄了一眼墙上的壁钟,点了点头,从吧台下拿出张“暂停营业”的牌子递给小成。 小成把这牌子挂在了门口,坐在柳下溪旁边,说:“随便来一杯。” 柳下溪拿出纸笔写道:“除了我,有人找你打听约翰牧师吗?” 酒吧老板没看,把调给柳下溪的酒推到他面前说:“直接开口问吧。” 柳下溪重复了一次问题。 酒吧老板说:“没有。” 柳下溪问:“你跟牧师直接打过交道吗?” 酒吧老板左手食、中二指抵住镜托,没吭声。 柳下溪直视着他,等待他回答。 “抱歉,委托人的资料不出售。” 柳下溪微微一笑,仰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你已经出售了一次。情报交换,约翰牧师已经死了。” 酒吧老板没表情的脸出现了些微波动,很快恢复平静。 柳下溪继续问:“牧师委托你调查谁?” 酒吧老板没有立即回答。 柳下溪当着他的面快速绘出詹姆斯?贝里两位助理小鲁和殷圆圆的头像,推到酒吧老板面前,问:“是谁?” 酒吧老板嘴角抽搐了一下,指着殷圆圆说:“一年前是她。”接着又指着小鲁,“半个月前是他。” 柳下溪问:“调查的范围是?” 酒吧老板回答:“女的是男女交往关系,男的是来往密切的人。” 柳下溪继续问:“调查结果是?” “这对男女曾经交往过,女的和上司有不伦关系,男的得知后与女的反目成仇。” “哟嗬,”小成吹起来了口哨,插嘴道:“出乎意料的爱恨情仇啊。” 柳下溪送给小成一对白眼,轻声问:“你们不知道?” 小成举起右手,作发誓状:“真的,没骗你,我是头一次听到。我们收集的情报是这两个人自成担任了贝里的助理之后,相互在竞争,关系很差。他们的住处离得也远,读大学时彼此都有在交往的对象,而且两人的专业也不同,不隶属同一系院。殷圆圆跟贝里有一腿的传闻倒是有,听说贝里从美国把老婆带来之后传闻消失了。像这种大公司,老板和美貌的女秘书之间总会传出一些无中生有的绯闻。我见殷圆圆一点也不她老板死亡伤心,以为那传闻是假的。至于小鲁,他有未婚妻了,两人同居中。” 柳下溪没理小成了,问酒吧老板:“他们交往的时间段是?” “女的出国深造之前才开始,回国后维持了几个月旋即反目。” “男的跟谁关系密切?” “最近跟一个名叫刘承运的男青年走得很近。” 柳下溪的嘴角翘起来,问:“刘承运是不是找你打听过我?是你昨晚把我的去向卖给了他?” 酒吧老板毫无愧色地说:“打开门做生意不会赶走上门的客人。” “约翰牧师除了委托你调查这对男女之外,还有其他的委托吗?” “找一个人。” 柳下溪想了想,从公文包里翻出汉斯的相片推到他面前,问:“是他吗?” “是。” 柳下溪伸手给了小成一肘子,低声问他:“是不是酒吧老板要你们帮忙寻找汉斯的下落?” 小成咧着嘴点了点头。 柳下溪耸了耸肩,心想:齐宁得知约翰牧师在寻找多重间谍汉斯,好奇他的目的,立即派人调查牧师,发现他和詹姆斯?贝里搞秘密研究。可惜此时汉斯已经死了,齐宁假扮汉斯在各国露面,无意中招惹了“真假”兄弟,好不容易逃回国却跟牧师联系不上,只好直接去找詹姆斯?贝里。机警的牧师发现周边有人窥视,立即叫詹姆斯?贝里不要过来。疑心很重的詹姆斯?贝里却怀疑牧师另有用心,两人因此闹翻。詹姆斯?贝里毁了地下室的数据,把自己的半成品藏了起来……这里有一个疑点:身为传教士的牧师显然不是精神层面脆弱的人,怎么会开枪自杀?想到这里,柳下溪把芾先生的肖像递到酒吧老板面前,问:“知道这个人吗?” “今天傍晚在东皇酒楼杀了人的国际通知犯芾先生?” 柳下溪问:“有人委托你寻找过他吗?” 酒吧老板摇头。 小成对柳下溪耳语道:“最新情报,当年詹姆斯?贝里的腿就是被芾先生弄断的。” “什么?!” “约翰牧师当时也在场,立即出手施救,他的腿才没报销。” 柳下溪捏着自己的下巴沉吟起来,过了一会儿低声问小成:“依诺公司的小鲁全名叫什么?” “鲁子捷。” “时间到了,二位请回吧。”酒吧老板看着壁钟说。 柳下溪付了酒帐,刚准备离开,酒吧老板突然对他说:“免费赠送,打听柳处长消息的上了二位数。请以后继续光顾。” “啊?!”柳下溪惊愕地张大了嘴。 “扑哧”小成拍着柳下溪的右臂大笑起来,说:“很红啊。” 上了车,柳下溪问小成,“他的情报从哪里搜集来的?” 小成笑道:“管他呢,别打人家饭碗的主意。现在去找小鲁?” 柳下溪看了一下表,说:“先去见安妮?贝里。” “那女人出生于贫困家庭,缀学早文化程度低。有段时间曾出卖过身体,平时接触的人也没什么可疑。詹姆斯?贝里把她娶回家,以前是当孩子的保姆,到中国后只把她当摆设,夫妻关系冷淡。可能是以前吃足了苦头,她对现在的生活很知足。” 第170章 传说中的杀手-38 柳下溪等小成说完,反问:“你觉得没必要见她?”他抚着肚子,很饿!没吃晚饭,中午也只挟了几筷子菜,加上刚才空腹喝了杯酒,身体在造反,肠、胃、肚纠结在一起很不舒服。 “的确没必要,现在她安安份份地呆在宾馆房间里,等待别人把一切都安排好。怎么说呢?就像被陆地抛离的孤岛,格外地可怜。反正我是无法理解那种女人的,窃听她跟别人的对话,总是牛头不对马嘴,累死人了。就算你跟她见面,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而且这个时间过去,行为太唐突了。如果她的表现是演技,奥斯卡的小金人非她莫属。当然啦,我觉得那不是演技,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车开到分岔路口刚好遇上红灯,小成把车停下了来,一边打呵欠一边伸懒腰一边碎碎念。 柳下溪心想:小成也累了吧……比较奇怪的是他越累话越多。没心情听他叨念,“小成,找个24小时营业的超市停一停,我想买点吃的塞塞肚子。” “好啊,我也饿了。”小成启动车子扭转方向盘,朝右拐弯。 柳下溪说:“更正一下,我想见的不是安妮?贝里。” “噫?”小成停止打呵欠,扭头看着他问:“谁?” “芾先生。” “啊?!你觉得芾先生今晚会去找安妮?贝里?” “未必是今晚……我只是觉得他会跟安妮?贝里见上一面,毕竟她是死者的遗孀,也是离案发现场最近,最早发现尸体的目击者。至于他会什么时候找上她,这要看……我想通过安妮?贝里传递一些信息给他。” 小成追问:“这要看什么?” 柳下溪皱眉,担忧地说:“要看李主任什么时候妥协。” 小成摇头,说:“他会妥协吗?我看不会。”他叹了一口气,又说:“他们也不容易,脑袋也只是暂时挂在脖子上的。比较起来,你们当公安的生命更有保障。” 柳下溪沉默下来,如果是普通人被胁持,自己铁定是以解救人质为最优先。想着李主任受过特殊训练,相信他能自保,也认为芾先生不是以杀人为乐的家伙……但,总觉得自己的做法有偏差,心里有点堵,不舒服。 没过多久,车子开到一家还在开门做生意的超市门口,小成下车去买食物。柳下溪拿出他送的黑色金属棒……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冷而硬,重量很轻。他有些遗憾地想:要是能折叠或者短上三分之二就好了。这种长度不方便带在身上,也太轻了些,不趁手。 虽然很饿,但吃惯了清荷做的饭菜,再吃这些速食,总觉得难以下咽。一边强迫着自己吞咽食物一边灌矿泉水,为自己被养叼的胃口叹息。 吃完东西,小成拍了拍手,拿出搁在车上的药箱说:“换药!” 小成带来的药很有效,伤口没有发炎的迹象。换完药,柳下溪扣好衬衣,对小成说:“去东皇酒楼。” “干嘛,你又改变主意了?” “小成,跟我讲讲芾先生是怎么消失的?” “怎么突然……难道你想单独追捕他?”小成惊讶地看着他。 “迟早要面对。” “笨蛋!现在时机不对,你的左臂使不上力,也没休息好……” 柳下溪微微一笑,说:“就算我处于最佳状态,对上他也没胜算。越把弱势表现出来,反而能令他失去戒心,方便接近。” “啧,故意让人看扁,你把自尊心摆在哪儿?” “自尊心吗?”自己的确是一个自尊心很高的人……但是自尊心与他人的性命不能拿在一起作比较。 “芾先生怎么消失的,我也不清楚。在这一点上,我们的情报收集者汇报的相当含糊,感觉他也没闹明白怎么一回事。只说芾先生一边快速移动一边挥动着李主任护住要害,狙击手们不敢开枪,怕误伤了李主任。而且他从酒楼跳下来时顺手摸了一些刀叉筷子,甩出来毁掉了电子监视系统。”小成停顿了一下,又说:“我不知道你们的头跟你怎么说,八局那边也可能把真实情形隐藏了。其实牺牲的那两位……” 柳下溪有不好的预感,追问道:“怎么?” “致命伤都是被子弹射穿了要害……” “芾先生没枪……也就是说除了在酒楼内被你们的狙击手误杀一位之外,楼下混战时另一位被八局狙击手误杀了?!” “有点复杂……听说狙击手以为击中了芾先生,没想到倒下的是八局的和你们处里的刑警。混战时,你们的刑警也曾对着芾先生开了一枪,但子弹在八局的探员身上,而你们刑警身上则中了狙击手射出的子弹。我们那位躲在附近的情报收集员,有着出色的动态视力,但他也没有看清当时的情形。” 柳下溪捏住下巴苦笑道:“听起来让人觉得芾先生能预测大家的行动,抢先一步做出反应。”小成击掌,赞道:“还是你的词汇丰富,目击者只叫嚷着说他是‘怪物’。” “‘怪物’?当然不是!那是从无数的生命战中累积起来的经验与直觉。” 小成扭曲着嘴巴,独个儿不自嘀咕些什么。眼睛盯着前方认真地开车,眼看离东皇酒楼不远了,他才问柳下溪:“遇上这样的对手,你打算怎么做?” “没有对策,随机应变吧。” 从后面跑来一辆吉普车超速越过他们。 “嘎,吱呀!”刺耳的刹车声,两辆车同时停了下来。 有人从吉普车上走下来,柳下溪认识,对方是齐宁的部下周正,是齐宁派他来协助自己的吗? 周正走过来,上了他们的车,前面的吉普开走了。 小成看到他,高兴地问:“什么时候到北京的?” “刚到,查到你们的位置直接过来。传话:柳处长,齐长官想马上跟您见面。还有一句‘出门前请检查手机是否有电’。” 手机?柳下溪拿出自己的手机一看,啊,黑屏,没电了,难怪手机一直没动静。 小成不满地嘀咕:“齐长官怎么不直接跟我联络?” 周正说:“你没发现吗?车上有干扰素,无法传递通讯信号。” 啊啊,没错,车上装了从齐宁那边A过来的东西……柳下溪心想:那么,齐宁不会知道小成跟自己说了些什么。 “知道!可以用手机……”小成摇着头说:“没必要让你跑一趟。齐长官在哪儿?” 周正说:“我带你们过去,但柳处长的车太显眼了。小成,前面路口左拐,持续左拐到第四个路口下车,那边有车等我们。” 一个半小时后,柳下溪他们来到郊区的某栋单门独院的民居。门缓缓从里面打开,浓浓的雪茄味飘出来。不知怎么了,柳下溪身上的汗毛全部起立。他往里一望,大堂里芾先生叼着支雪茄面朝门坐着,他对面的竹躺椅上背对门倚着一个人,身边还挂着药水的吊瓶。悬挂在屋梁上的吊扇徐徐送着轻风,看起来安详而宁静。 柳下溪斜扫了一眼小成,发觉他也被这一幕震住了,不自觉地去摸藏在腰上的枪,被周正按住了手腕。 周正率先走进大堂,站在竹躺椅旁边。 竹躺椅里的人抬起头朝门外望过来,正是装扮成酒楼服务员的齐宁。他那张脸被揍得认不出本来面目,笑起来格外丑陋,裂着被干涸血块糊住的嘴(啊,又有血流出来了)说:“你来了。” 柳下溪拖着呈石化状的小成走进去。扫了一眼室内,没看到李主任,开门的人应该也是齐宁的部下,也被修理得很惨,愤怒地盯着芾先生,随时准备扑上去……柳下溪走竹躺椅旁,冷冷地逼问齐宁:“怎么回事?” 齐宁无视芾先生的存在,笑着打“哈哈”,说:“只是运气有点不好,被芾先生抓住当了人质。” 柳下溪问:“李季呢?” 齐宁说:“我跟他交换了。估计在哪家医院躺着吧。” 小成回过神,击着掌道:“难怪一直联络不上您。” “马后炮!”齐宁扭着肿胀的双眼,横了小成一眼。 周正关上大门,从内室搬来三把椅子,阻隔在齐宁和芾先生之间。 柳下溪背对着芾先生坐下,认真打量齐宁,只见他双臂与上身绑满了白色绷带,不少地方被血浸红看起来很惨,不由得苦笑道:“太狼狈了。” 小成上心给齐宁检查伤势,对跟在他旁边的周正说:“去车上把我的药箱拿来。” 周正没有动。 芾先生拍打着桌子道:“喂喂,你们居然敢无视老子!” 小成回头吼道:“别吵!杀了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老子需要那玩意儿吗?”芾先生手指一动,手指挟着的雪茄弹向小成的眼睛。 全神戒备着他的小成上身往后一仰,脚踢着椅子朝芾先生飞去。 反应迅速的周正手脚并用,脚把椅子踢开,双掌击飞了雪茄。他觉得现在不应该跟芾先生闹翻,只有等齐长官脱离危险再进行反击。 柳下溪站起来,冷漠地面对着芾先生,不急不慢地说:“我来做人质,放他们走!” 芾先生瞪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没把柳下溪逼退,他恶狠狠地笑了,捏着十指说:“很好,都是一群硬骨头!老子还是那句话:交出‘真假’兄弟!” 柳下溪身后的齐宁由小成扶着坐起来,笑道:“芾先生,没必要在我们面前讲假话,你根本不关心‘真假’兄弟的死活。大家把话摊开来说,别浪费彼此的时间。” “你们有资格跟老子谈条件吗?” 齐宁反唇相讥:“‘资格’又是什么鬼东西?” 柳下溪微微一笑,道:“芾先生,您误会了。‘真假’兄弟不是杀害约翰牧师和詹姆斯?贝里的凶手,追捕他们是跟汉斯被杀的案子有关。” 第171章 传说中的杀手-39 芾先生脸上的表情没变,但眼里的杀气已经隐去,饶有趣味地盯着柳下溪,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齐宁笑了,老六果然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瞧他不兜圈子直接说出来效果似乎更好,芾先生吃他这一套,难怪他指名要老六过来…… “我是负责调查案子的刑警之一。”柳下溪移动椅子面对芾先生坐了下来,说:“芾先生,你的出现搅乱了我们的调查。” “废话!是你们先惹老子!” 柳下溪耸耸肩,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自己手绘的约翰牧师死亡图,递给芾先生,问:“您怎么看?我们判断牧师的死因是开枪自杀。” 芾先生没接,扫了一眼栩栩如生的画稿,说:“老约翰不会自杀,他信奉的神不容许!” 柳下溪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拿出詹姆斯?贝里的死亡照,说:“他的死因成迷,凶手很老练,现场没留下任何踪迹,杀人手法也扑朔迷离。我们警方目前没找到指控凶手的有力证据,甚至无法锁定嫌疑人。根据死者妻子安妮?贝里的证词,汉斯曾在他生前拜访过,第二天却发现了汉斯的尸体。在调查过程中,查出杀死汉斯的凶手是职业杀手‘真假’兄弟。” “草包!”芾先生不客气地用这两个字评价柳下溪。 “芾先生,您的来意是?”别人对自己的评价,柳下溪不在意。静静地看着芾先生从怀里掏出雪茄盒取出一支叼在嘴上,用火柴把雪茄点燃。他用手背凑过人,指关节上沾了不少血迹。 “废话!被你猜中了,老子没必要说!” “请您说出来,猜来猜去只是浪费时间,对你我都无益处。大家把话说开,别藏着掖着兜圈子。”柳下溪固执地等待芾先生回答。 趁着芾先生跟柳下溪说话,小成和周正分别替齐宁和另一位同袍处理伤势,同时也竖起耳朵倾听说话内容。 齐宁觉得柳老六后一句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由得咧了咧嘴。 正轻手轻脚给他处理伤口的小成误以为自己弄痛了他,越发小心翼翼。 芾先生拿走柳下溪手里的画像和照片,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搁在旁边的木桌上。他全身突然散发出令人战栗的杀气,牙齿咬紧雪茄,用毫无情感起伏的音调说:“老子欠了他们的人情,答应替他们办件事。一个星期前,他们分别跟老子联络上,老约翰要老子给他当一年保镖;詹姆斯要老子在他死后给他收尸报仇。老子途中有点事耽搁今天上午才到,找不到老约翰,直接去了詹姆斯的公司才知道他死了,有人带老子去了东皇酒楼……”说到这里,他扫了齐宁一眼。齐宁扬了扬眉,无视他那锋利的视线。 芾先生继续说:“老子饿了,正吃得爽快,看到你们在玩中毒的游戏,老子有点摸不着头脑,觉得这事跟詹姆斯的死有关。看到你们抓捕‘真假’兄弟,以为是他们干掉了詹姆斯。” 齐宁问:“你为什么没有当场出面?” “当时你们的人多,老子没必要跟你们硬碰硬。” 柳下溪问:“你认识‘真假’兄弟?” 芾先生吐着烟雾,冷漠地说:“他们曾打过老子的主意,老子也想顺手干掉他们。悬赏榜上,老子比他们值钱。” 柳下溪耸耸肩,暗想:这种靠杀戮出名的方式有什么好骄傲的? 芾先生的话匣子打开出乎意料的话多:“那些想打老子主意的,老子都记在心里。要活捉他们兄弟也不容易,你们能把他们逼到那个份上,老子当时也不想跟你们硬碰。后来才想到可能是他们杀了詹姆斯。老子觉得这次阴沟里翻船,白白错过机会。一个逃了一个被抓,找齐他们也麻烦,想着抓住你们的高层交换人质。后来又一想,觉得不对,听说这边的高层窝在办公室不出动,在外面行动的都是些小角色,没啥看头。喂,老子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你们自己搞的中毒有什么含义?” 齐宁说:“跟詹姆斯的案子无关,是这位刑警和别人的私人恩怨。我们发现有人想毒杀刑警,为了保护他出此下策,又不想放过买凶下毒的人,只好委屈他表弟。” 委屈?!柳下溪心里那股被压熄的火焰又开始熊熊燃烧起来。他强令自己冷静,告诫自己现在不能闹私人情绪…… 齐宁问:“芾先生,老约翰和詹姆斯跟你讲过请你来的原因吗?” “没有!老子猜到他们的死跟来自印度来的人讲的事有关。老子不指望你们这些草包能捉到凶手。可以放你们走!得把老子要的东西拿出来!” 柳下溪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问:“您要什么?” “你们警方的档案!” “芾先生,你让我们的警方把脸搁在哪儿?”齐宁哈哈大笑起来。 担心他的伤口会震开,小成连忙按住他的双肩。 芾先生凌厉地注视他:“你是军人!用不着在老子面前冒充警察。” 齐宁笑道:“芾先生这话说大了,我国警察有不少是军人转职。” 周正见他们谈判朝不妙的方向滑行,连忙插话道:“芾先生,您要的档案我已经准备好了,请先放了两位受伤的人质。” 芾先生咬着雪茄朝柳下溪点了点,说:“留下档案,留下他!” 齐宁强硬地道:“不行!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 “不怕死的家伙!走吧,档案老子也不要了。不靠你们,老子照样能替他们报仇!”芾先生右手挟住雪茄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 可惜,彼此的立场对立……两条人命算在他头上,最终要逮捕他归案……柳下溪坐着没动,等周正和小成把齐宁他们扶上车后才站起来,走到门口,回头望了望,只见芾先生双脚架在他刚坐过的椅子,叼着雪茄头往后仰,视线盯着转动的吊扇。 “妈的,老子的衬衣都湿了。这怪物太有压迫感了!”车开了十几分钟,一直盯着后面看的小成率先打破车内的沉默。 “别学他讲话!听起刺耳!”跟齐宁一起受伤的那位烦小成学对方自称“老子”。 “小成,拿刀子过来。”齐宁揉了揉自己肿胀的眼帘,笑道:“没必要畏惧他!他啊,顶多让你受伤或者死亡。受伤算什么?难道你没受过伤?给点药,治疗一下,时间一到伤口自然会愈合,你还是你。怕痛?知道痛是好事,说明你还活着。死了更不用怕,难道还怕鬼啊。” “齐长官,道理我当然明白!面对他时,小腿不受控制地颤抖。” 坐在副驾位上的柳下溪凉凉地道:“芾先生不阴险,不算可怕的人。他标榜着个人至上主义,坚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惹犯我,死伤回报。欠了人情千里奔波来还债,算是凶徒里的君子。” 齐宁假装听不懂柳下溪话中带刺,调侃道:“老六,你蛮欣赏他的嘛。” “错!我不欣赏他轻贱人命的行为。等理清了案件,了结目前的事,我会逮捕他!” “哈哈,到时算我一份。我也是‘人惹犯我,死伤回报’的个性。先前为了顾全大局,让他放走李季,吃了他的拳头,这个报仇不会打几声‘哈哈’就让它过去。”齐宁接过小成拿来的手术刀,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快速挥出两刀划破眼帘,任由脓血封住双眼。 “齐长官!”他的三名部下惊呼起来,周正立即刹车。 “大惊小怪!开你的车!”齐宁闭着眼睛推开小成的手,朝周正吼道。 等脓血流尽,擦掉血迹上了药,贴上纱布,双眼的视力恢复了。齐宁闭上眼睛,往后倒在椅背上,说:“安静点,别吵我,我睡一下。” 看着对自己决绝无比的齐宁,柳下溪叹了一口气,对他的满腔怒火慢慢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暗想:和平年代,为什么这家伙能做到这种地步?他短暂的一生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他没有继续深想,模模糊糊也打起盹来。 车驶进小区的车库,柳下溪揉了揉双眼,回头一看,后座的三人都在睡。 “到了。” 齐宁朝柳下溪挥手,道:“什么也别问,早上七点过来,我会把知道的全告诉你。” 柳下溪回到家,胡莞明还坐在客厅看电视,见他进来,说:“厨房里有汤,要不要喝?” “清荷煲的?” 胡莞明搔了搔自己的发角,不好意思地说:“算是也不是。” 柳下溪进了厨房,灶台上贴着张纸,上面是清荷的笔迹,写着煲烫的材料与步骤。炉子上搁着煲汤的沙锅,闻不到香味,揭开盖子一看,汤凉了。 柳下溪开了小火,回到卧室,清荷还有睡。他先给手机充电,拿了衣服进浴室,洗完澡出来,对着清荷的额头印上轻吻。回厨房端了碗汤,噫?汤味不错!“小胡,剩下的汤送给齐宁他们。”   第172章 传说中的杀手-40 清晨,朦胧的晨光穿透浅蓝色的窗纱镀亮了室内。 床头柜上的闹钟在响,被吵醒的邹清荷睁开眼睛扭头朝闹钟望去,眼睛先看到的是柳大哥熟睡中的脸。他睡得很沉,响声很大的闹钟都没把他吵醒。梦中不知被什么困扰了,他眉头紧皱,眼角拖着数条皱纹,嘴唇也抿得很紧促使脸部肌肉僵硬地紧绷着。案子的事令他很烦吧,加上自己中毒……清荷想抚摸他的脸颊,希望能用手指烫平他眉间的皱褶。有了想法立即行动……动了动,才发现两只手都被握着,柳大哥的左手臂还压在自己的肚子上。 喧嚣的闹钟停下来。邹清荷支起肩膀伸长脖子去看闹钟上的时间,才早晨六点过一刻。柳大哥不去晨练的话,离上班时间还早,让他多睡一会儿,八点再叫他起床。 睡不着,又不想翻身惊动柳大哥。真安静,突然觉得耳边的呼吸吹得鬓角处痒痒的,鼻端嗅到一股形容不出来的怪味儿。药味?腥味?汗臭味?哪里来的?缩缩鼻子细嗅:柳大哥身上还残留淋浴露的清香,他的头发上散发着洗发水的芬香。这怪味儿难道是自己身上发出来的?啊,记忆重现,昨天在东皇酒楼吃饭喝酒,席中身体突然很难受不听使唤接着失去了意识……曾经醒过几次,跟柳大哥讲过电话,当时他那边好像有事发生了……有一次醒来请小胡帮忙买菜给柳大哥煲点汤……每次醒来的时间不长,四肢轻微抽搐,说话也不流利,全身使不上力,打针、吃药、睡觉,意识浑浑噩噩……走马观花的记忆片断回放完毕得出结论:曾出过几次汗一直没洗澡,这臭味是自己身上的。“咚咚,咚咚”有人在大力敲门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柳处长,您醒了吗?”门外传来了胡莞明的声音。 啊!既然柳大哥把闹钟定在这个时辰,肯定是有要紧的事,得把他叫醒! “柳大哥,醒醒!” 清荷的声音比机械的闹钟声有效,柳下溪很快醒过来。当他睁开眼睛对上清荷的一双大眼,脸上的阴霾马上消失,僵硬的肌肉松懈下来,眼里溢出温柔的笑意。接着连忙问:“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只是肚子有点饿了。”清荷笑道。等柳大哥松开双手,他的两条手臂呈麻木状态,动一动有针刺般的感觉,不过他没说出来。 柳下溪温柔地摸着他的头,随后翻身坐起来,掀开被子粗略地检查了他的身体,没发现异样。“想吃什么?我去买。” “什么都可以。”邹清荷咂嘴,接着又说:“柳大哥,时间……” “等我,很快。”柳下溪伸出食指堵住他的嘴。 邹清荷等他拿了衣服去洗卫间,自己也下了床,光着脚踩在床边的地毡上。扭扭脖子,摆摆腰肢,再活动一下四肢,睡眠充足状态不错。血液循环不足四肢稍稍有点麻木,身体没其他毛病,昨天的难受仿佛跟梦境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提起睡衣的衣领嗅了嗅,果然有股淡淡的异味儿。洗澡!他迈着两条力气还没完全恢复的腿,跨大步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拿出干净衣服,打开房门看到胡莞明站在走廊里,便笑着打招呼:“早。” “早,”胡莞明腼腆地回答,抬头又问:“柳处长起来吗?” “起来了。你有事找他?” “不是,齐长官要我叫他起床,他们有事要谈。” “这样啊!”清荷抓了抓下巴,垂下眼睑想了想,“小胡,能不能帮我们买早餐?” “早餐我已经买好了,放在厨房里。” “谢谢。我去洗澡,很快下来。” 柳下溪一边打开洗卫间的门,一边说:“清荷,早上吃饺子吧,想吃什么馅?”噫?清荷不在床上,拖鞋还在床边,衣柜没关,房门开着。他急忙走出房门,下了楼往餐厅瞧去,胡莞明在餐桌上摆早餐。 “他去洗澡了。”胡莞明看到他后说。 柳下溪转身回到楼上,见客房的门开着,进去一看,洗卫间有动静。他返回卧室拿了清荷的拖鞋放在洗卫间的门口。 他进了书房,拿了公文包下楼,坐在餐厅等清荷一起吃早餐。 没过多久,清荷洗完澡过来,坐在柳下溪的右边,瞅着他的脸问:“手臂上的伤怎样了?” “不妨事。”柳下溪挽起衣袖,把缠在上面的厚绷带展示给他看。 “唉,”清荷叹气,眉头打结,不安地说:“到底是谁想害柳大哥?” “清荷,你还记得刘久传吗?” “记得!选美大赛时在岛上失踪的刘老板……难道是他?!”清荷惊讶地张大了嘴。 “偷袭我,伤了我左臂的人就是他儿子刘承运。在酒楼里主动跟你搭话的女人是刘承运的阿姨蒋津平……”柳下溪对清荷转叙了小成得到的情报。 邹清荷听后摇头,非常肯定地说:“不可能!刘老板离开大家时什么也没带!不可能有遗留物!我觉得这表示当年失踪被认为已经死亡的刘久传还活着!” 跟他们一起吃早餐的胡莞明疑惑地问:“那件案子幸亏有你们,刘久传为什么把矛头指向柳处长?” 清荷朝柳下溪翻着白眼,微笑道:“当时柳大哥或明或暗维护美女的行为触怒了刘老板。他身为大公司的老板,过了几年高高在上的日子,人格多少有些扭曲,听不进别人的言语,憎恨我们也不算意外。我们逃过船沉的灾难,上了岛又面临着狂风暴雨,杀人凶手也在我们中间,大家身心交瘁。刘老板不信任我跟柳大哥,怀疑的目光中隐藏着憎恨,才会独自离开。我想,当时注意到他心态变化的没几个人,光凭他留下的名字,他家人不会把憎恨对准柳大哥或者我。只有他亲自回到家人身边,捏造一套利于他自己的假话,故意扭曲事实,他的家人都被他蒙骗了。” 柳下溪觉得清荷说得有理,提出新疑问:“他既然活着,为什么不露面?” 清荷轻拍柳下溪的右肩,笑道:“柳大哥不了解商界的事。孤岛谋杀还有选美大赛的丑闻闹得很大,不少赞助厂商都受了牵连。有关部门暗中介入调查,发现刘老板包养女人,胡乱花销还去澳门豪赌挪用了大量的公款。加上他们公司刚起步涉入房地产,建在岛上的别墅被台风摧毁,直接经济损伤很大。刘老板如果活着回来,吃不完得兜着走,说不定会被人告上法庭,他失踪反而对他个人对公司有利。毕竟他的经营不是个人私企,不可能任由他挥霍。事实证明,他们公司被他连累得一蹶不振,缩水成中型企业。” “刘久传……他隐身在蒋津平和刘承运身后?!身上带有赌性,当过富豪的他不甘心过平淡的日子,等待机会咸鱼翻身……”柳下溪沉吟起来。 “柳处长,七点快到了。”胡莞明提醒他。 柳下溪到了齐宁的临时住处,门一推就开。 客厅的三人座沙发对面支了病床,齐宁就躺在床上。他还在吊药水,右手搁在前额上,闭着眼睛假寐。挨着床着的茶几上放着空了的粥碗和水杯。 柳下溪关好门,走过去坐在三人沙发的中间,轻声说:“我来了。” 齐宁放下右手睁开眼睛,说:“芾先生的出现是个意外,他的行动只是个人性质。老六,我们暂时不要把精力放在他身上,目前最重要的是追回詹姆斯?贝里被盗走的研究资料。你回去说服你们局长暂时搁浅追捕他的行动。” 柳下溪摇着头说:“局长不会听我的,他有他的难处和立场。” 齐宁叹了一口气,说:“我把李主任换回来后,跟八局谈好暂时不要动他,没想到八局把事情推给了你们局长。” 柳下溪沉默了片刻,说:“帮我找一个人。” “谁?” “刘久传。” “他当年没死在海上?” “刚才清荷跟我聊过,认为他没死。我想,可能是他在背后操纵蒋津平和刘承运,在詹姆斯?贝里的案子中插了一脚。” 齐宁的左手按了一下镶在病床旁的呼叫铃,小成马上从卧室里走出来。齐宁吩咐道:“尽快找到刘久传!” “是!”小成接到命令后立即背起他的大挎包出门了。 齐宁望着客厅的吊顶,沉默了一会儿,闭上眼睛缓缓地说:“我跟你们从滑雪场分开后去了国外执行任务,完成任务后我独自绕道去了一趟法国,打算给你三哥带几瓶好酒回来。傍晚时,租来的车子在途中抛锚,我搭乘过路的车来到一个小镇,吃完晚饭在小镇上散步,看到有趣的手工制品,想买回来给小黑皮和你们。走到镇尾的商铺,正买东西,突然附近某幢房子里传来惨叫声,我和店主等人赶过去。迟了,发出惨叫的人已经死在室内,死者就是汉斯。” 第173章 传说中的杀手-41 柳下溪问齐宁:“杀他的凶手是‘真假’兄弟?” 齐宁轻轻呼出一口气,说:“从杀人手法上判断是他们没错。命中心脏的子弹本该令汉斯当场死亡,但他在中弹之前主要穴道被长针封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子弹进入心脏……等‘真假’兄弟离开后他大声发出惨叫,封住穴道的长针被震动移位当即死亡。‘真假’兄弟的可怕不是把人杀死,而是令死者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承受死亡即将来临的绝望。” “看来他们这种所谓的杀人专家,杀人时都有自己的习惯……”柳下溪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双手,没办法想法感觉不到痛楚的死亡滋味……他摇了摇头,重新盯着齐宁,问:“你故意假扮汉斯的理由是什么?” “好奇,想会会他们。” 柳下溪皱眉,不相信齐宁的他,怀疑地盯着他,冷笑道:“别骗人,你出现在那里绝对不是巧遇!” “你啊,越来越多疑了!”齐宁睁开眼睛转头望他,嘴角轻轻扯动强行挤出笑容。 柳下溪的脸部肌肉抽动了几下,瞪着齐宁说:“最近‘偶然’频繁出现,不得不抱持怀疑态度。以你的个性买几瓶酒不会绕道去法国,来回的路费就够你受了。比起几瓶红酒,对三哥而言你早点回来更令他高兴。” “你这个现实主义哪能领略浪漫情趣的奥妙?!”齐宁大笑起来。可惜乐极生悲,笑得太大声扯动身上的伤口,痛得他整张脸扭成一团。 浪漫情趣?现在哪有空闲聊这个话题?柳下溪恼火地道:“别浪费时间,说实话吧。” 齐宁收住了笑,眨了眨眼,低声说:“老六,专搞情报这一行的也不容易。真真假假的情报都有时效性,分析其真伪最耗人力脑力,一旦过了最具有价值的时间段,前期的付出都是白费。汉斯在情报界名气不小,是指他卖出来的情报可信度极高。他擅长藏匿行踪,想找到他很难。我有事找他,查到他藏身在法国后立即动身,没想到有人赶在我前面杀了他。我在汉斯的尸体上搜出那张转交到你手上的数据卡,可惜卡被血浸过里面的数据残缺不全。我想知道汉斯临死前是否对‘真假’兄弟透露了我想要的情报,所以才假扮汉斯引他们上钩。正如我所料,这对兄弟很快咬上来。彼此追逐了一段时间,国内突然传来寻找汉斯下落的讯息。我们两方面着手,我继续跟‘真假’兄弟周旋,我的部下调查约翰牧师。调查发现约翰牧师很神秘,不是单纯的传教士。我收到调查报告后起程回国,‘真假’兄弟也追踪而来。约翰牧师应该发现我们的人在调查他,躲在四合院里不露面。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的人只在周围监视,没有潜进四合院里,没想到他死在地下室。” 柳下溪见齐宁停下不说了,问他:“那块黑色石头是从哪里来的?” 齐宁微微一笑,道:“詹姆斯?贝里提供给我的样品。那晚我假扮汉斯前去拜访他,等他老婆睡了后,他带我去书房把黑石头交给我,希望我为他找买主。条件是不能交给军方,只能民用。他说牧师骗了他,不想继续由他摆布。但他对这项研究本身极有兴趣,想凭自己的力量继续研究下去。” “牧师骗了他?” “牧师跟他合作之初故意模糊概念,说好了这项研究不为军事服务。他太天真了,科技跟国防息息相通,怎么可能独立发展?詹姆斯?贝里非常固执,是一个不合格的学者型军人,服役期间对军队制度,长官的强硬作风相当反感,连带着憎恨一切与军事相关的事务。老六,你别用怀疑的目光瞧我,我说的是实话。他这个人,我还是蛮尊敬的。那天晚上,我们聊得很愉快,就像多年没见面的老友。他本人也没有察觉危险,我料不到有人会杀他,只派了人在附近监视,没有发出保护指令。我回到以汉斯名义登记的宾馆,设置陷阱等待‘真假’兄弟上门。老六,给我递杯水过来,我要吃药。” 说到关键部分话题又被岔开了。柳下溪苦笑了一下,给齐宁倒了杯水,扶他坐起来吃药。 “那对兄弟没来,我白等了一晚。”齐宁靠在高高竖起的枕头上,闭着眼睛说:“早晨我得知了詹姆斯?贝里的死讯非常吃惊。想到汉斯的身份不能用了,必需马上把手上的资料交给国安……” “假汉斯的尸体是谁的?” “假相,没有尸体。我跟国安上层沟通后,自导自演了一出跳楼自杀的无声默剧。赶到现场的大部分是国安的人,分局刑警只是配合他们行动。汉斯没有亲人,他的尸体无人认领。我手上有他的血液样本和头发等一些证明其身份的物件。令人意外的是美方没有派人前来调查,由此判断他们早就知道汉斯死了。我在分局见你插手这案子,才决定把你扯进来。后面的发展你也猜到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柳下溪深思了一阵子,道:“大致的情况我了解了。在东皇酒楼跟你们交手的是‘真假’兄弟吗?” “我不能确认。” 柳下溪一惊,连忙问:“怎么?你们不是抓住一个么?” 齐宁脸上浮出苦笑,涩涩地说:“自杀了。抓到的那个自杀了。他嘴里有针,上车后才发现他已经吞针自杀。我跟他们多次交过手,这两个人的确是一路偷袭我的家伙。但是,他们给我的感觉不对。” “什么意思?” “杀死汉斯的手法干净利索。子弹正中心脏的中心,插入穴道内的长针刚好没入皮肤,现场没有浪费一根针。比较起来,这两个人手法粗糙……玩枪的速度快,命中率也高,但精准度有偏差;用针的准头不算好,一次性甩出的针多,力道弱,射入人体还留有三分之一在外面。我怀疑这两个人是他们的徒弟……传说版本有几种,其一,‘真假’兄弟曾经落网;其二,一死一伤淡出江湖。” “你故意放走一个是想引出真正的‘真假’兄弟?” 齐宁笑道:“嗯。当然,引出来的人越多越好。” 柳下溪苦笑道:“想不到你们被西贝货弄得损兵折将。” 齐宁抚着下巴,笑道:“给人看的。表现得太优秀吓得那些牛鬼蛇神潜下水躲进洞可不是好事。老六,有时示弱也是一种高智慧体现。人啊,表现得太强太好会遭来不必要的嫉恨。再说芾先生就在楼下,我要分一半心思看住他。” “你怎么落在芾先生手上的?” “八局想逮捕芾先生,我劝阻过他们,可惜没人听。我算了一下芾先生撤退的路线,分别派人堵在路口。我则守在机率最高的路口等他,当然,那时我就在车上动手术,让部下取出体内的针。手术刚刚动完,就得知二死一伤,李季落在芾先生手上。那时芾先生也来到车前,我跟帮我动手术的部下拦截他,动了手,说服他放了李季挟持我。在途中故意激怒他,被他揍晕。我部下带他去了郊区,等我清醒过来,周正已经找到了我们。周正跟芾先生谈条件,芾先生突然提到你,周正就把你找来了。杀害詹姆斯?贝里的凶手,你有眉目了吗?” “我想,凶手应该是他身边的人,凶手就是这四人当中。”柳下溪把交给局长的名单重写了一份递给齐宁,问他:“约翰牧师的死,你的看法怎样?” “自杀。芾先生认为他是虔诚的信徒,他的信仰不容许他自杀。我的看法相反,那个人私欲太重,打着宗教的幌子行便利之事,早就背离了信仰。” “从现场看,的确找不到他杀的证据……”自杀吗?感觉不对……现场是不是有看漏的地方?柳下溪此刻后悔那晚没细看现场,察觉自己被齐宁忽悠了,情绪波动大,心没静下来。 “有关他的档案已经放在你们局长的办公桌上了。老六,你该回去上班了。还有,最近出入小心点,别被‘真假’兄弟盯上。邹清荷不要让他出门,公司那边让你大哥去管。我个人觉得,针比子弹麻烦。” 柳下溪结束了跟齐宁的谈话,看表,上班已经到了。 楼下车库,小成坐在他车上打瞌睡,见他上车,说:“刘久传找到了。” 真快!柳下溪高兴地问:“在哪儿?” 小成打着呵欠道:“运气好,我们的运气好啊。他目前在沙洲,想偷渡去澳门,正四处活动着呢。可惜他忘记了自己在那边闹失踪的事影响大,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知道他面孔的人多。那老家伙啊,真不是东西!儿子被抓后连夜跑路。哈哈,跑来跑去又跑到他的鬼门关,被海警巡逻警抓了个正着。巡逻警对上面孔一瞧,哟,您老不是前几年失踪的刘某某?!你说搞不搞笑。” 第174章 传说中的杀手-42 听了小成的话,柳下溪微微一笑,问:“刘久传什么时候能到北京?”他心想:刘久传失踪期间可能在沙洲住过一段时间,对那边熟悉,往那边逃跑也在情理之中。 “今晚或者明早。”小成瞄了他一眼,边开车边问:“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柳下溪目光直视前方,回答道:“唆使者。” “他?”小成很不以为然,“就凭他?!” 柳下溪笑道:“没错。像他这种有大起大落经历的人,有些话,某些人听得进去。” “说得没错!有些人原本就贪婪,只要有人在旁边稍加扇动很容易干蠢事。你今天的心情不错,这一连串事件心里有底了?” “嗯,是有了点底气。了解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剩下的是求证。” “哦?!说说。” “抱歉,暂时还得保密。” “哈哈,”小成大笑道:“希望你早点结束案子,我们也方便脱身。” “齐宁的伤需要多长时间调养?” 小成的脸阴沉下来,轻声说:“完全复原需要三个月左右。” 柳下溪到了局里,回办公室前先绕道去了刑侦各队的队办。有位刑警叫住他,说:“柳处,局长在你办公室等你。” 柳下溪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隔得老远就听到局长爽朗的笑声。 “局长今天的心情很不错……”他嘴角翘起,脚步加速。 局长站在他办公室的门口,见他走过来,乐呵呵地道:“小柳,你要的档案都来了。” 柳下溪探头往办公室里一瞧,吓了一跳,室内的空间被资料、物证占完了。 局长愉快地拍打他的肩膀,低声对他说:“案子,上头放权,指名由你全权负责,而且没有限时破案。这一次,你可以放开手脚大展身手。逮捕芾先生的命令也可以延后暂缓,全看你的意思。全市的刑警都是你的后援,由你调派。相关的文件在你办公桌上。” 柳下溪回头瞧着局长布满血丝的双眼,点着头道:“是!” 局长松懈下来,毫无形像张口打呵欠,伸了伸懒腰,说:“我回家换换衣服,有事打电话给我。” 送走局长,柳下溪再次回到办公室,看着满屋的东西,心想:消化掉这些档案得花多长时间?他察看了一下,从詹姆斯?贝里家里搜来的物证占地面积最大;堆得最高的是依诺公司相关人员档案;有关约翰牧师的份量最少;芾先生和“真假”兄弟的档案也不少……找不到来自印度一老一少的档案,汉斯的也没有。他先拿起约翰牧师的档案,瞧着脸上浮出苦笑,简洁明了过于公式化……物证只有那把手枪和子弹壳,指纹报告、现场搜查报告和尸检报告的总结论是自杀。“自杀吗?”他坐在办公椅上右手五指敲击桌面,想了想,打内线电话叫来两名刑警把芾先生的“真假”兄弟的档案搬出去,空了块地出来,摆放地下室的现场照片。军方提供的现场照很详细,各个角度都有……跟报告描述一致,找不到任何破绽……自杀,不合情理……凶手伪造了自杀现场后怎样离开地下室?另有暗道吗?暗道……他拿出放大镜仔细察看,照片上地下室太凌乱,得再去一起现场。相关的资料上没提到哑巴和他的口供……尸体已经火化?齐宁是什么意思?他希望警方以约翰牧师自杀来结案?军方……插手到什么程度?目前只能肯定,齐宁对牧师的死隐瞒了一部分真实情况……那家伙不拿出证据逼问他,绝不会主动吐出实情……正思考着,那两位搬档案的两名刑警走进来,其中一个问:“柳处,还有哪些要搬走?” 柳下溪拍了拍约翰牧师案件的档案,说:“先把这些密封起来送去档案室。” “密封?”刑警惊讶地看着他,脸上写着:案子还没完结,怎么会把部分档案密封? 柳下溪微微一笑,道:“暂时密封,需要时再拿出来。”约翰牧师之死,国安那边缄口不言,做出不闻不问彻底无视的态度,军方的结论又是自杀……内情当然不简单,只要被害人家属不申诉,这案子就会被尘封……这份能放进档案室里的档案,只是官方样板,整理出来给人看的,并不代表这就是真相……想到这里,柳下溪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詹姆斯?贝里案的物证上……先剔除对案件没帮助的杂物吧。他拿起物证清单一一细看,让另一位待命的刑警先搬走案发当晚死者跟汉斯接触时留下的物证和卧室里的床上用品。 “噫?”翻到物证清单的尾页,柳下溪的瞳孔突然收缩,“两只用完了的痔疮栓盒子?!那对夫妇是谁得了痔疮?”他把詹姆斯?贝里的几份尸检报告拿过来,细细对比,没有哪份提到死者有痔疮……不,是根本没去检查直肠!尸体的解剖集中在内脏器官而不是肠道。如果是由乔老法医来解剖的话,应该不会忽略这些细处……不对,咽喉和食管有硬物擦伤的痕迹过于明显吸引住大家的眼球,没人想到去检查死者的肛门与肠道。尸体既然被国安接收后解剖过,本身不可能存在不可告人的秘密,盗走半截尸体的理由是什么?想不通……这一连串事件在这里断点,无法整合案件…… 柳下溪推开办公椅站起来,走到物证前翻出编号尾数为117的物证袋,标签纸上有小字注明,两只盒子都是从死者家的浴室里找到,上面发现的主要指纹属于死者,其他指纹残样不全无法收集。标签纸结尾写着:怀疑死者患有内痔,请尸检时详细检查。解剖尸体的法医忽略了这份物证?或者是部门交接时含糊不清……柳下溪打开物证袋倒出里面的东,两只国产痔疮栓的空盒,一新一旧。旧的那只被捏扁了,受了潮,颜色泛黄。新的那只很新,药品出厂日期是上个月。 这时,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他拿起电话接听,对方直接说:“我是负责解剖詹姆斯?贝里尸体的法医曾明。” “曾法医,您好。正好我有事想请教你,詹姆斯?贝里是不是患有痔疮?” “是的。对不起,我们当时漏掉了死者的肠粘膜检验。”曾法医突然沉默下来,接了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说:“对不起……那个……好像引起了很大的风波……” 柳下溪心一动,问:“是你移花接木偷走了詹姆斯?贝里的半截尸体?!” “嘭!”电话的另一头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 过了半晌,曾法医才开口说话:“对不起,没弄明白死因,我想再检验一次尸体。得知尸体停放在教堂很快要被火化……所以……所以……请人偷出来……” 柳下溪好奇地问:“当时教堂里有人守着,怎么偷?” “过程我不知道,反正就是偷了出来!”曾法医的说话语气变得很顽固。 柳下溪嘴角翘起来,问:“死因是?” “肠粘膜检验发现含有牛黄、冰片、炉甘石还有三七等药物成份以及液态氮致冷产生的微小冰晶。詹姆斯?贝里的真正死因是痔疮栓内包有少量致冷物液态氮,由肛门塞入肠道,肠道内热融解了外包裹物,死者的体温立即降低最终死亡,死后肛肠曾被清理过。最新尸检报告三十分钟后送到你办公室。”法医快速说完,立即把电话给挂了。 柳下溪放下电话,抚着额头独自笑了起来。 帮他搬东西的一位刑警进来,瞧他这样,笑着问:“柳处,什么事偷着乐?” 柳下溪从依诺公司的相关人员人事档案中抽出鲁子捷的那份,把两只痔疮栓的药盒一并递给这位刑警,说:“调查一下,此人是否在药店购买过痔疮栓。” 刑警接过来后叫苦,嚷道:“柳处,‘十个男人九个痔’,药店里的人哪记得谁买?” 柳下溪丢给他一张詹姆斯?贝里的相片,说:“快去!去他公司附近的药店问问。” 刑警说:“这类隐私病,死者买药应该不会假手于人吧?” 柳下溪道:“能干的助理当然会主动为上司排忧解难。如果是死者自己购买,选择的应该是进口药物。他身边的两位助手,身为女性的殷圆圆负责外务,精明强干加上个性好强,不会花时间处理上司的私隐。负责内务身为同性的鲁子捷更容易察觉上司患有痔疮,体贴地给他送上药物。” 刑警笑道:“保险起见,柳处,您还是把殷圆圆的照片一起给我吧。” 柳下溪打电话给胡英华,要也把安妮?贝里带到局里来,就詹姆斯?贝里案有事要询问她。下午二点多,胡英华把安妮?贝里带来了,跟她们同行的还有殷圆圆。 柳下溪把殷圆圆单独请进会谈室,直截了当地问:“你和詹姆斯?贝里有性关系吗?” 第175章 传说中的杀手-43 “无耻!”殷圆圆涨红了漂亮的面孔霍地站起来,怒视着柳下溪。 作笔录的胡英华连忙打圆场,说:“殷小姐,请坐下。别动气,只有说出实情才有助于案子的侦破。” 柳下溪朝胡英华摆了摆手,仰头冷冷逼视着殷圆圆,等待她回答。 刺人的视线,无声的静默所形成的强大压迫感令会议室的空气密度变了,没办法正常呼吸,殷圆圆右手护住了自己的咽喉,缓缓坐下,垂下眼睑忿懑地说:“没有!那些流言蜚语都是中伤。我跟贝里先生没有那种关系!太可笑了!我有我的自尊,自己的喜好,凭什么委屈自己陪男人上床?我是凭自己的能力来工作来换取薪水,用得着看人眼色以色事人么?” 柳下溪收回视线,温和地对她说:“对不起,詹姆斯?贝里的死涉及他的隐私,谋杀者就在他身边。” 殷圆圆惊讶地瞪着他,过了半晌才问:“你的意思是什么?” “这是一起处心积虑的谋杀,凶手很了解死者。殷圆圆,詹姆斯?贝里平时跟哪些人走得较近?” “这要问他的夫人。贝里先生不擅长接人待物,在公司里,他的人际关系并不算好。我不想继续被流言缠身,下班后除非紧急公事,一般不会跟他联络,跟他私下接触不多。” “你跟鲁子捷曾经是男女朋友?” 殷圆圆冷冷地看着柳下溪,说:“是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分手的理由是什么?” “陈年往事没什么好说的,连提的价值都没有。可以肯定,无论是我或者他都不蠢到因此而杀人。” 柳下溪冷淡地说:“你不等于他,替他肯定不了。”他翻阅国安那边调查来的档案,上面特别注明她的感情路走得相当不顺,和鲁子捷分手后换了几任男友,交往时间都很短。 殷圆圆嘴唇抖动了几下,说:“好吧,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贝里先生的死跟我无关。” “你知道詹姆斯?贝里以公司的名义私自签下大笔金额的研究合同吗?” 殷圆圆立即回答道:“我怀疑过他私下在接单,但没去确定,不了解细节。” “鲁子捷知道这事吗?” 殷圆圆冷淡地说:“他知道多少我不清楚。私事方面贝里先生倚重鲁子捷,毕竟同性之间不会惹来不必要的流言。” 柳下溪再次询问:“你和他分手的理由是什么?” 殷圆圆扭过脸去,轻吐出“个性不合”四个字。 “安妮?贝里是怎样的人?” “全职家庭主妇。” “你以前见过她吗?” “贝里先生带她来北京时,曾带她去过公司跟我们一起吃过饭。” 柳下溪的手指轻敲着档案夹,突然问:“你为什么劝安妮?贝里尽早火化她丈夫的尸体?” 这个提问显然出乎殷圆圆的意料之外,她怔了一下,过了片刻才回答道:“贝里先生死了,她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火化的事,我是随口提提,并没有深意。” 柳下溪没有继续追问这个话题,却问:“有关你和詹姆斯?贝里的传言是在你和鲁子捷分手之前还是之后?” “之后……”殷圆圆是聪慧的女子,被柳下溪的提问惊得脸色惨白,嘴唇哆嗦起来,喃喃自语道:“难道是他放出的流言?” 柳下溪没有慈悲地放过她,继续说:“我以前经手过一个案子,就因为妻子太能干,做丈夫的精神压力大,忍受不了伙同他人谄害她造成冤案,她被冤判了死刑,幸好执法机关在二审时推翻了原判才没造成无法挽回的错误。” 殷圆圆垂下头瞳孔收缩,抿紧了嘴,双手搁在膝盖上,十指绞在一起,旋即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柳下溪,说:“他的确是心胸狭窄的男人。所学的专业跟从事的工作无关,总是在抱怨,我听厌了他的废话才和他分手。和他分手没过几天,公司里传出难听的流言,他摇身一变成了人人同情的受害者。他自尊心非常高,我万成没想过是他传的流言。最近一年,他跟梁董那批人走得很近。那批人只懂得扯人后腿,常常无事生非,暗中做些损人利已的事。贝里先生曾经想把梁董他们挤出董事局,只是他后来忙着自己的私事对公司的事渐渐心淡,任由他们胡搞。” “鲁子捷最近有什么时候地方反常?” “这……我没去注意。” “他跟哪些人来往密切?” 殷圆圆想了想才回答:“他擅长交际,处理人事方面很有一套,很会做表面功夫。了解不深的人对他赞不绝口……” “他有经济上的困难吗?” “听说他最近想买房结婚。” 柳下溪话题一转,问:“你听说过液态氮吗?” 殷圆圆一怔,脸上浮出迷惑不解地表情,反问:“液态氮?低温液体?” 柳下溪站起来,对她伸出右手说:“谢谢你协助我们的调查。” 等她走了后,觉得没问出重点的胡英华不解地问柳下溪:“柳处,就这样放她走了?” 柳下溪笑道:“我在对有嫌疑的人使用排除法,现在可以肯定她跟詹姆斯?贝里被杀无关。” 胡英华收拾笔录放进档案夹里,问:“你怀疑死者的另一位助理鲁子捷?” “他是嫌疑之一。”柳下溪一边在纸上写写划划,一边对她说:“接下来传讯死者的妻子安妮?贝里。你来当翻译,我来录音。” 没过多久,安妮?贝里被带了进来。 柳下溪眼睛打量着身穿丧服看起来很端庄的她,手上把写满提问的纸推到胡英华面前,说:“照纸上的提问顺序。” “好。”胡英华点头,当她仔细看了看柳下溪纸上写着的提问不由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等安妮?贝里坐下后用英文问:“夫人,您丈夫是否患有痔疮?” “Yes!”安妮?贝里歪着头狂眨着眼睛,突然咧嘴笑了,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英文。胡英华听着听着,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扭动着嘴唇过了一会儿才翻译给柳下溪听,“她说,她丈夫有便秘的毛病,蹲厕所的时间很长,又好面子不肯去医院治疗。她劝过他少饮酒,少食肉食,多运动,但她丈夫不听。” 胡英华瞄着纸上写的第二个问题“你们夫妇性生活怎样?”她直接问不出口,换了词句问:“你们夫妇关系如何?” 安妮?贝里嘟着嘴似乎不理解她的提问。 胡英华只好直白地问:“你们夫妇性生活怎样?” 安妮?贝里苦着脸摇头,叽里呱啦回答了一大段。 胡英华听后捂住嘴,憋住笑,小声翻译给柳下溪听,“她说,很不好,丈夫对她很冷淡。一切都是痔疮造成的,他们结婚之初还算好,来北京之后,有一次上床,他的痔疮破了流了不少血,她笑说他肛门破了……从此她丈夫不再正眼看她,不再跟她同床。” 第三个问题:“你什么时候使用哥罗芳助眠的?” 等安妮?贝里回答了后胡英华翻译道:“她说晚上睡不着,精神很差觉得自己神经有些衰弱,有人给她提供了哥罗芳。” 柳下溪从档案夹里拿出鲁子捷的照片,对胡英华说:“问她在家里见过此人没有。” “Ye!”安妮?贝里指着鲁子捷的照片大叫起来。她说话的速度很快,柳下溪只能等胡英华翻译给他听。 “就是他带来的哥罗芳。他常到他们家来,是他丈夫的助手。” 第四个问题:“案发当晚,詹姆斯?贝里是否离开过家?” 安妮?贝里目光游离不定,拼命摇头摆手。说她睡着了不知道。 “她在说谎!问他当晚除了汉斯还有谁到他们家拜访过?” 胡英华问了,安妮?贝里摇头推说不知道。 柳下溪皱起眉头,说:“问她跟费罗?李是不是上过床。” 安妮?贝里眨着眼睛,牙齿咬着嘴唇不说话。 “请她一定要回答!” “Yes!”安妮?贝流着泪扁着嘴,耸肩摊开双手,接着合掌说了一些话。 “她承认她说谎,哥罗芳是她丈夫给她的。她跟费罗?李上过几次床。她丈夫常常深夜出门,早上才回家。她只是太寂寞了,孤身在中国的费罗?李对她示好后,两个人一个月会在外面幽会几次。她丈夫发现她晚上出过门,偷偷对她使用哥罗芳。使用哥罗芳上了瘾,反而睡眠变差,她私下找丈夫的助手鲁子捷要过。案发当晚,她跟费罗?李有约会,汉斯前来拜访,她回卧室假装熟睡,等客人离开后,她丈夫也出了门,她立即去找费罗?李。第二天清晨偷偷回到家,发现书房的门开着丈夫倒在地上,她非常慌张,回到卧室不小心打翻了梳妆台上的香水瓶,换上睡衣倒在床上,心里害怕想跑去找费罗?李商量,在路上遇到身穿制服的巡警……” “他们在哪里约会?”柳下溪翻看费罗?李的档案,此人的住处离死者家不远,只隔了三条胡同。 第176章 传说中的杀手-44 安妮?贝里没有回答,单掌捂住眼睛低声抽泣起来。 费罗?李近两个月在住处附近租了一套单身公寓,是用来和安妮?贝里幽会的?柳下溪轻轻敲击档案夹,沉吟了一下,对胡英华作了一个“请她出去”的手势。暗想:安妮?贝里亲口承认和费罗?李有染,在这一点上国安送过来的调查报告是正确的,有了这些详细的档案可以节省一部分警力……这时会谈室的门打开了,柳下溪扭头望过去,来人是刑侦一队的刑警。 “柳处,我们队长有急事找您。” 柳下溪走到门外,接过对讲机。一队队长从对讲机里听到柳下溪的声音,急忙说:“柳处,八局的人拿着逮捕令来依诺公司打算带走费罗?李。” “八局出动……,费罗?李的调查先暂停。”国安把物证和调查档案送了过来,却没把昨天从酒楼带走的人移交过来,想必从那些人口中获得能逮捕费罗?李的有力证据。柳下溪停顿了一下,问:“查到那名逃犯的下落了吗?” 一队队长回答道:“没有,逃犯没跟他接触。” “你们全队继续搜查逃犯。”结束了跟一队队长的谈话,听到跑步声,柳下溪扭头朝声音的来源处望去,只见胡英华快步朝这边跑来。她到了他面前,压制住喘息,小声说:“安妮?贝里被八局的人请了过去。” 柳下溪无意识地点了点头,面对着墙壁,心想:八局突然展开正式行动,不知手里握有哪些决定性的证据……今早还以为他们遇到瓶颈,在束手无策的状况中才把案子交出来……费罗?李和安妮?贝里都是外籍人士,如果不是铁证如山,八局不会贸然行动,以免造成外交纠纷。奇怪,如果他们早有铁证,没理由把案子交出来……曾法医请人帮忙顺利盗走詹姆斯?贝里的尸体,背后一定有人暗中相助……盗尸事件,国安与军方好像保持了沉默……从齐宁的反应来看军方应该事先不知情;当时在教堂的李主任他们也不像知情者。难道还有隶属官方的第三股力量掺了进来?如果——如果有第三股力量存在的话……一切谜团都可以解开,线头就在那个人手中!但……能从此人嘴里套出话来吗?想到这里柳下溪轻叹了一声,皱起了眉头。 胡英华站在柳下溪身后,一直等他回应,久久不见动静忍不住开口道:“柳处,接下来……” “我们走。”柳下溪挥手止住她往下说,转身朝外走去。 “去哪儿?找鲁子捷?” 柳下溪摇头,停下脚步,回头对她说:“你留下,写份申请报告跟国安那边交涉。” “办理传讯费罗?李的手续?” “没错,还有蒋津平和刘承运。” 柳下溪到了车库,小成不在,他独自开车来到甲里六胡同11号。这里由二队的刑警守着,听说他来了,还在附近调查的张泊原赶了过来,把调查来的东西递给柳下溪,问:“柳处,听说案子交由我们处里侦破,是真的吗?” “嗯,没错。”柳下溪点头。他接过张泊原的调查资料粗略地翻阅了一下,绝大部分是关于屋主的传言,约翰牧师只占了半页,是几位证人证实曾见过牧师出入此屋。 张泊原觉得柳下溪对这份调查不满意,解释道:“死者跟附近的居民没打过交道,这里信教的人极少,调查不到什么,也没人目击到其他陌生人出没,根本摸不到凶手的影子。我们拿出詹姆斯?贝里的照片,也没人说见过他。我派了人去市里的教堂调查,还没有新发现。仔细搜查了屋内,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死亡现场的地下室被仔细清理过,里面已经空了。” 柳下溪微微一笑,道:“不跟这附近的居民打交道,反而证明约翰牧师来这里不是传扬他的教义,另有目的。” 张泊原抓头,他觉得这案子越往细里调查,越觉得是毫无落脚点的空白。 柳下溪把调查材料递回给他,以假山为中心点在院子里转悠……昨晚的打斗痕迹被精心处理过……铺地、泥土、植物、树木等全无异样……缠斗过的这棵树,被换掉了!居然看不出是新移植的……动静应该不小,附近的居民不可能没察觉,大家集体沉默了吗?地下室正如张队长所说的,被仔细清理过东西都搬空了,血迹清洗干净,墙面经过修补……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是想掩饰什么?柳下溪快步走出地下室来到院子里,甩出随身携带的三爪钩跳上西厢房的屋顶,站在高处打量周边环境。只有这西厢房隔着围墙是邻居家……搭梯子爬上来的张泊原见柳下溪盯着后面的房子,说:“这房子租出去了,我们还没找到租客。屋主说,三个月前这套房子租给了一对年轻夫妇,交了一年租。我们调查过他们的身份没有问题。男的在大公司上班,最近被外派去了南京;女的是导游,跟团去了云南,都不在。” 柳下溪耸了耸肩,道:“撤队!” “什么?”张泊原惊讶地问:“为什么不继续调查?” 柳下溪拍打他的肩膀,说:“你们二队去支援五队。” “跟踪、监视来自印度的那一老一少?” “留下几个人混在当地居民中,二十四小时严密监视这里。发现那一老一少身影立即通知我,不要理会其他的人出没。” “柳处,我不明白……” “现在不明白不要紧,真相很快会水落石出。” “您这么说,我心里还是没底。” 柳下溪摇着头说:“被涉及被卷入的人太多……水是水,沉入水底的泥沙被人搅起来,看不清水里有些什么。” “您是说……牧师与詹姆斯?贝里是两起独立的案子,被人别有用心地搅和在一起?” 柳下溪没回答张队长,他驱车离开甲里六胡同前往出售情报的那家酒吧。酒吧的门半掩着,外面挂着“今日休息”的牌子。他推门进去,酒吧老板站在吧台内漫不经心地擦着玻璃杯,本该躲起来养伤的齐宁跟没长骨头的虫子般伏在吧台上,他左边站着周正,右边坐着小成。 小成回头见到他,拍着掌乐呵呵地道:“哈,柳处长,欢迎光临。谢谢你为我赢了钱。” 周正走过来,关上酒吧的门,苦着脸道:“柳下溪,你迟来半小时我就不会输给齐长官和小成。” “嘭!” 毫无预警,柳下溪旋转左腿侧扫周正的腹部,没有防备的周正受了这一击跌坐地上。柳下溪抽走他身上的手枪,右手举起了枪,枪口对准了酒吧老板的头。 “老六,别发火,喝本杯酒压压心火。”齐宁随手一拂,一杯酒朝柳下溪飞过来。 柳下溪右手不动,左手成掌刀,劈落了酒杯,酒水四溅,冷笑道:“你们耍人也该有个限度!” “老六,把枪放下,你不应该来这里!”齐宁嘴里这么说,人却躲得远远的。 小成也很机灵,连忙跟着他行动。 “你是谁?”柳下溪冷冷地盯着酒吧老板。 酒吧老板装模作样地推了推他的金边眼睛,直视着柳下溪,启动两片薄唇,道:“齐远。” 姓齐? 齐宁笑道:“宁静致远的远。” 柳下溪收起枪甩回给周正,心想:难道还有叫齐静、齐致的人? “没办法,老爷子喜欢这四个字。” 齐远冷淡地说:“齐宁,你的话太多了。” 齐宁满不在乎地道:“没关系,柳老六不是外人。继续瞒他,也太不地道了。” 柳下溪坐在齐宁旁边,不客气地明知故问:“他也是你们军方的人?” 齐宁玩着吧台上的空酒杯,低声说:“国安有十几个局,我们军方执行特别任务、搞情报、反间谍当然也是由很几个部门组成的。” 小成坐在吧椅上,背靠着吧台,笑道:“柳处长,我在齐长官身边当了十几年兵,也是刚才知道这位小哥是我们军方的人,齐长官还得叫他一声‘哥’。” 柳下溪没理会齐宁和小成唱双簧,坐到齐远对面,直视着他说:“约翰牧师是被你所杀!你派人租下了11号隔壁的房子,打通地道进入地下室,制服了约翰牧师举起他的手制造他开枪自杀的假相。然后顺着地下通道离开杀人现场并重新堵死地道。” 齐远不急不忙地说:“证据呢?柳处长,请拿出证据来。” 柳下溪耸了耸肩,继续说:“约翰牧师早知你的身份,一直暗中跟你有来往……或者他单纯地以为你是消息灵通的情报贩子。你从牧师嘴里套来情报得知汉斯藏身的地点通知在国外执行任务的齐宁,没料到被‘真假’兄弟抢了先……” “老六,你错了。”齐宁打断柳下溪的话。“远哥受命监视约翰牧师……” “齐宁,住嘴!”齐远扬手,一把锉冰刀朝齐宁的咽喉飞过去。 小成反手抓住锉冰刀的刀柄,笑道:“齐长官他哥,您老别轻易动刀子,我们长官是重伤病员,受不得惊吓。” 第177章 传说中的杀手-45 “贫嘴!”齐远收回锉冰刀,摘下金边眼镜,伸手揉太阳穴,嘴里说:“你是柳老爷子的孙子,想必也懂得一些军规,什么话不能说心里有数。” 这话,柳下溪反感。他从公文包里拿出公文纸,甩在吧台上,强硬地说:“我被授权负责调查约翰牧师的案子,有权请知情者协助调查。” 齐宁见两人说话变僵,连忙收起笑脸,严肃地道:“老六,你想偏了。” “那你们就别藏着掖着,更别唬弄人,把事实说出来!” 齐宁摆了摆手,周正和小成走出酒吧并带关了门。齐宁偏头看着柳下溪,说:“你职责所在要追查真相无可厚非,这里面涉及许多机密,不能对外泄露,要有泄露后承担相应责任和后果的觉悟。” 柳下溪冷冷道:“我明白。”在他面前,隔了吧台站着的齐远漠然地将几种酒和着配料、冰块放入雪克壶内,用劲来回摇动。 齐宁说:“牧师不是远哥所杀,他是调查员,只负责监视和收集情报。” 柳下溪横了齐宁一眼,冷笑道:“别装成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你不也是被蒙在鼓里?身负重伤还带着好奇心赶来旁观的么?虽说你们都是军方的人,部门之间彼此也不清楚对方的任务。” 齐宁扁了扁嘴,笑道:“哈哈,被你看穿了,给他们擦屁股我也不乐意。” 齐远横了齐宁一眼,说:“如果不是你假扮汉斯擅自去见詹姆斯?贝里,拿走了他的研究成果,也不会牵涉进来。” 齐宁摇着右手道:“那时,我并不知道远哥你们在插手,不知者不怪罪。老六,我很好奇,你怎么会认为是远哥杀了约翰牧师?” 只能肯定这一团乱麻的线头就在齐远手上,至于谁是杀人者,拿不出证据……齐宁出现在这里,有帮自己的意思,要套齐远的话不如由他敲边鼓。柳下溪分别扫了齐氏兄弟一眼,又想:这两个人的容貌没有相似之处,齐宁又是独生子……问:“你们是堂兄弟?” “不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齐宁并不想多说齐远的事,食指扣响吧台,道:“远哥,调好的酒给我。” “受伤了别喝酒!”齐远嘴角微微翘起,把调好的鸡尾酒推到柳下溪面前,对齐宁说:“你回来了不跟你家里的公狮子说一声?不怕他事后知道了发飙?” “远哥,这边的公事没处理完,我哪能去见他?你呀,别死扣着情报不放,合我们三人之力,早点解决。” 说得好!柳下溪暗中给齐宁送出赞赏的眼神。 齐远扫了柳下溪一眼,说:“柳处长的视野狭窄,看不惯我等的所作所为,愿意跟你我合作?” 柳下溪轻拂眼帘上的额发,把公文纸装回公文包里,翻出一叠白纸搁在吧台上,温和地笑道:“我个人的确不想跟你们合作,你们的手段,作法我是看不惯。不过,目前是你们急需警方配合行动,想借警方替你们掩饰真相,以约翰牧师自杀来结案,堵住外面的嘈杂音。我坐在这里不代表个人,是以警察的身份询问事实。” “还有一位客人没到,这段空闲时间先听听你的推理。”齐远走出吧台,坐在柳下溪和齐宁之间,给自己倒了半杯洋酒一口饮尽。 “客人?”齐宁敲击着吧台问:“国安会派谁过来?” 齐远没回答这个问题。他偏头看柳下溪拿着素描铅笔在白纸上画出约翰牧师的死亡图,说:“柳处长,你别继续追查约翰牧师的死因,他的死是内部肃清,预先经过我方同意并为其提供方便和善后。” 柳下溪惊愕地抬头看他,问:“他和汉斯一样是多重间谍?” 齐远说:“没错。你先抛开牧师,说说詹姆斯?贝里的案子。” 柳下溪旋转着手上的铅笔,沉吟了一会儿重新整理头绪,突然扭头对齐宁说:“巡警华日辉不是你的部下,是齐远这边的人。” 齐宁装无辜地摇着右手,笑道:“别岔开话题,我也想听你说说詹姆斯?贝里的案子。” “你隐瞒了汉斯被杀之事,回到国内假扮汉斯前去拜访詹姆斯?贝里,齐远不知情。他暗中派去监视詹姆斯?贝里的人,见你出现跟踪你离开。而你留下来监视詹姆斯?贝里的人尾随此人身后。跟踪你的调查员发现自己被反跟踪,马上联络齐远,齐远重新派人去监视詹姆斯?贝里。这期间出现短暂的空档,无人监视詹姆斯?贝里的住处,他在齐宁离开没多久也出了门,去哪里无人知晓。新来到詹姆斯?贝里住处的人见安妮?贝里深夜离家,悄悄跟在她身后,詹姆斯?贝里的住处再次出现空漏。詹姆斯?贝里和杀害他的凶手一起回家,凶手杀了他之后没找到想要的东西,怀疑詹姆斯?贝里把东西吞入体内……或者为了逃脱法网嫁祸他人,塞入异物顶入死者的胃物,清理现场后离开并诱导刘承运前去取回那样东西。齐远这方的监视者见安妮?贝里迟迟没离开幽会地,再次联络齐远。齐远派出第三位监视者,此人发现詹姆斯?贝里的书房有动静,前去偷窥。刘承运正用类似胃镜的东西探入死者的胃部,察觉有人窥视,他立即抽回工具从窗口逃跑,监视者跟踪刘承运发现他的身份。齐远得知詹姆斯?贝里已死,不方便现身。以为刘承运就是凶手,着手调查他,并吩咐在附近巡警的华日辉,随时作好介入案子的准备。齐宁为了引出‘真假’兄弟,单方面断绝跟部下的联络,对他离开后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我们局里的刑警接到报案来到现场,齐宁这才收到风声联络国安,制造假汉斯假死的现场。依诺公司得知詹姆斯?贝里突然死亡,联络大使馆。别有用心勾引安妮?贝里的费罗?李也同样盯上詹姆斯?贝里的研究成果,派公司职员以涉及商业机密为由接收詹姆斯?贝里的部分遗物。国安分析案情觉得此案涉及面广,不是我们地方警力能解决的,申请案件移交,上头下令警方终止调查。齐宁跟国安陈叙经过隐瞒了一部分事实,无法光明正大协助调查。他在分局看到我,设局把我卷进来,转借我的手把他私自握有的东西公开化,借此插手案件。随后,你们两人碰头,彼此交流了一部分情报。在齐宁你的建议下,齐远也打算以我为盾牌。”话说得太多,柳下溪口渴,仰头把面前的酒吞进肚。糟糕,越喝越渴。齐远虽然精明能干,但调出来的酒远远不如三哥,难怪酒吧生意差。 “啪啪”齐宁、齐远同时鼓掌。 齐远露出笑容,道:“你的推理能力跟我们的调查一致,的确很出众。你的分析与推理与事实一致。接下来呢?” “前晚我私自行动,最后被小胡带来这儿,出乎你的意料之外却在齐宁的算计之内。我主动买牧师的情报,你立即提供正确的信息。我误以为你是齐宁的下属,没有多想。到了甲里六胡同11号先是被牧师的随从偷袭,接着刘承运出现……这时我察觉出齐宁在布局,想抽身远离案子,联络齐宁派军方的人来善后。然而,齐宁的部下在地下室发现了牧师的尸体,从他们当时的表情来看并不知情。齐宁知道此事后再次联络齐远,你们商量后决定由齐宁妥善处理后续发展,以牧师自杀来结案。齐远调查发现我跟刘承运的父亲有瓜葛,刘承运曾四处打探过我的消息,故意向他泄露我的行踪,是认为刘承运杀了詹姆斯?贝里,把他这个凶手送到我面前好了结詹姆斯?贝里被杀的案子吧?!” 齐远点头,冷淡地说:“没想到你让他逃了。” “负责解剖尸体的曾法医心里有疑惑,对尸检结果不满意,想再次进行尸检。但尸体已经交还给死者家属放在教堂内。是谁给他出了偷尸的主意?在国安跟军方的监视下,一般人不可能移花接木偷走尸身。” “是我。”齐远爽快地主动承认了。“当时我误以为刘承运是凶手,但整合他的个人档案分析他的性格,觉得他还没有能力做到不留痕迹的杀人。我找到负责解剖的曾法医,向他了解詹姆斯?贝里的具体死因。他当时很烦恼……” “啧!居然抢在我们的前面!”齐宁不满地咂舌。 “被换掉的尸体是?” “医学院实验用的大体。” 柳下溪苦笑,随后话题一转,说:“詹姆斯?贝里被杀属于刑事案件,交给我们警方,你们放手吧,别再搅局了。” 没有血缘关系的齐氏兄弟对视了一眼,齐宁说:“老六,我们已经抽身退出,现在只是关注案子的进度而已。远哥,事先申明,抓捕‘真假’兄弟和芾先生,你们部门别插手。这关系到我的职业尊严,如果你插手,要有兄弟反目的心理准备!” 第178章 传说中的杀手-46 “就凭你这具受了伤的身体能成功逮到他们?”齐远不客气地说:“你刚才不是放话三人合作,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齐宁笑了笑,反问道:“你的客人怎么还没到?” 谁要来,柳下溪不想知道。他站了起来,说:“我先走了。” 齐远一边为自己倒酒,一边说:“你不想知道牧师的事?” “你说会吗?”柳下溪回头看他。 “当年詹姆斯?贝里、汉斯、芾先生、牧师等人所服役的部队是军方的情报机构培训基地。其中汉斯的年龄最小,父母都是军人。牧师年龄最大,是随军牧师。詹姆斯?贝里个人能力达标,却没有协调性,无法融入团体,多次冲撞教官。芾先生崇尚暴力,讨厌被制度束缚,失手杀了教官后得到詹姆斯?贝里和牧师的帮助逃离基地。芾先生不想连累他们,逃走时故意打断詹姆斯?贝里的腿,牧师留下来照顾詹姆斯?贝里,谎称他们拦阻芾先生被打伤。詹姆斯?贝里因伤退役,芾先生走上了逃亡之路,汉斯和牧师编入了正规情报机关。汉斯和牧师都是优秀的情报调查员,至于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背叛他们的国家,我们没有收集到相关情报,只知道汉斯的父母意外身亡,他离开祖国得到多国庇护。跟名声在外的汉斯相反,牧师隐藏很深,如同影子般存在暗处。我们察觉到他是某次重要军事情报泄露之后。追查他的过程中发觉他跟多国的情报机构有联系,甚至插手军事科研。” 柳下溪皱眉,问:“你们为什么不逮捕他?” 齐远微微一笑,道:“逮捕他?下下策。” 齐宁插嘴道:“这种‘利’字当头有能力八方通吃的人,抓他投进牢里太可惜了,纯粹是浪费人才。” 齐远说:“我们也没想到某国会主动联络交涉,请求提供抹杀他的方便。交涉条件诱人,上面点头由我负责此事。至于对方用哪种方式动手,动手的人是谁,我们应承过不干涉不过问。这些就是你要的答案。” “齐远,有一点我想不通。为什么你们拖到今天上午才把某些证据送到国安手上?” 齐远饮了一口酒,放下酒杯说:“他们当中某些高层太敏感,太容易激动,也太热血,弄不好横生些枝节出来扩大事态。我在等,等案子转到你们刑警手上才交出证据。” “谢谢。”柳下溪挟着他的公文包走出了酒吧。 齐宁看表,摇摇晃晃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回去养伤。这会儿,我家的那位公狮子肯定躺在老六家的沙发上诅咒着我。” “这就是你仓皇逃过来的理由?原来你没把消息压住,邹清荷中毒的事已经传到他耳里,不过,他未必知道跟你有关系。”齐远笑了起来,取下眼镜放在吧台上,问:“不等客人了?” 齐宁站稳身子,摆摆手道:“已经没兴趣了。远哥,逐阳把没血缘关系的邹清荷当成亲弟弟,看得比老六还重,这一点我无法理解。” 齐远笑道:“那是你当局者迷。情感偏好,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言。你看你自己,天下俊男美女数不清,偏偏只看上他。站在他的立场想一下马上得出结论:无趣又独立的亲弟弟,可爱又可以欺负的男弟媳,情感的天平很自然地偏向了一边。” “远哥,你今天的话真多!难道更年期到了?” “臭小子,欠教训!”齐远作势要掷酒杯。 “远哥,把酒吧收了,早点溜吧。老六招招摇摇过来,有可能被跟踪,等着我们给他铲尾巴。别看他一脸正气行事端正,有时也会玩阴的,借力占势。”齐宁大笑起来,站直的身体摇晃得很厉害。 “齐长官,您悠着点,笑裂了伤口可不好。”周正进来,低声抱怨着把他扶了出去。 小成占据了驾驶位,看到柳下溪上车,吹着口哨问:“柳处,您想去哪儿?” “鲁子捷的住处。” “他现在还没下班。他的家,我们搜查过,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柳下溪把公文包放在后座,系上安全带,问:“发给你的短信收到了没有?” “收到。跟踪殷圆圆好办……液态氮难查,市面上太多了。肯定鲁子捷就是凶手?他很小心,你们只怕找不出指控他的证据。要不,明暗两种方式,你挑一种。” 柳下溪皱眉,说:“不用。你在周边区域多转几个圈,见到药铺见到巡警就把车停下来。” 这一路,巡警很多,药铺也不少。“液态氮”、“痔疮药”等字眼迅速传开。 柳下溪他们到鲁子捷的住处附近已经是三小时后,正好赶上鲁子捷下班回家。 “殷圆圆跟他一起过来了。”小成扭头看正闭目养神的柳下溪,问:“要跟他们上楼去吗?” “再等等,客人还没来。” “客人?谁?” 裤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柳下溪拿出来翻看后说:“来自印度的一老一少,离开住处。鲁子捷打发走殷圆圆,肯定会跟他们见面。” “殷圆圆私会鲁子捷肯定有猫腻!” “你们在殷圆圆身上装了窃听器没有?” “装了,但我这边收听不到。” “不要紧,他们的谈话内容,我能猜得到。” “噫?他们会谈些什么?” “面对殷圆圆的质问,鲁子捷说谎敷衍,为了赶走她耍阴招,逼她走。三十分钟内殷圆圆气冲冲地跑出来。随后鲁子捷变装出门,四处观望确定没人跟踪,租车去某家有储物柜的地方取出寄存物。然后赶赴和一老一少的约会进行钱货交易,拿了钱后租车或者乘坐飞机、火车逃离北京,逃往印度。” “哈?你的对策呢?” “这只是假设之一,还有之二。”柳下溪嘴角翘起来,微笑道:“鲁子捷变装出门直接和甩开警方的监视一老一少会面,三个人一起离开北京。” 小成扁了扁嘴,问:“你的假设三呢?” “来自印度的一老一少就是你们齐长官念念不忘的‘真假’兄弟,他们拿走鲁子捷手上的东西杀人灭口,随后逃逸。” “你怎么不早说!”小成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柳下溪坐在车内耸了耸肩,自言自语道:“这只是假设又不是推理,没有实证早说有什么用?!再说,他们又不是马上行动,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需要黑夜掩护……”他起身掀开座垫,里面有金属箱子,打开后拿出搁在里面的佩枪、警棍、匕首、防弹服、护腕,还有小成送给他的金属棍。他摸了摸身上的那件防弹服,暗想:穿上两件防弹服有点夸张,但小心点总是不会错的……他武装好自己,打开车门走出去。四处张望了一下,没见到小成。 有巡警开着警用摩托车过来,两人躲在暗处互换了衣服。 巡警开走了柳下溪的车。 柳下溪套上头盔,伏在摩托车上双脚踩地,注视着对面大厦的出入口。七分钟后,殷圆圆气得满脸通红跑出来,她的模样很狼狈,披头散发,衣服凌乱,脚上连鞋也没穿,雪白的袜子踩在地上脏了。 她摇手招了辆出租车,柳下溪发动摩托车尾随在她身后。出租车开得不快,过了大约四十分到了她的住处。 柳下溪停下车走进附近的小吃店,叫了碗面条,慢条斯理地吃完。骑着车在附近的街道兜了两圈,等他再次来到殷圆圆住处附近,他身上穿着便装,骑着普通的摩托车。 深夜十一点,殷圆圆家的窗口灯熄。四十三分后,有人骑着摩托车离开,柳下溪尾随其后。 第179章 传说中的杀手-47 身体的左侧突然遭受强烈的撞击,好大的冲击力!“嘭”的一声,柳下溪连人带车一起翻倒在路边。被狙击了!柳下溪心里一凉,这也证实了自己的推测没错。狙击手在哪儿?自己暗中布署的同事找到对方的位置了吗? “齐长官,小成找您。”周正推开房门,被眼前的一幕惊住,叫道:“您在做什么?”本该在床上躺着静养的齐宁正往身上套黑色的紧身服,武器和装备都搁在床上,一副准备出去执行任务的样子。 齐宁没理会他,反问:“警方那边有什么动静?” “有一小部分全副武装在暗中行动,大部分留在市局待命。” “今晚柳下溪会展开行动。我也不能闲着。” “您……,要注射止痛药吗?” 齐宁摇头,道:“不,注射药物会使身体的感觉变迟钝。对了,老六指定的网子织好了没有?” “送货途中。” 齐宁从周正手里接过通讯器,传来了小成的声音:“齐长官,柳下溪认为来自印度的一老一少是‘真假’兄弟。” 齐宁扬着左手拍打额头,两条眉毛聚集在一起,问:“他人呢?” “对不起,我没看住他,他不见了。”小成懊恼地说。 “哦,他支开了你。把你们的谈话传过来。”齐宁听完后,对小成下令,“那一老一少的确有问题,如果他们真是‘真假’兄弟就交给警方负责,你坚守岗位,盯住鲁子捷,等芾先生上钩。” “芾先生上钩?”小成一怔,他也是心思灵巧的人,跟在齐宁和柳下溪身边,常发现自己神经短路。 “老六布了局,芾先生今晚一定会拜访鲁子捷。我马上过来。到之前你们全部待命。” “是。”小成应了一声,通讯器断音。 齐宁把通讯器甩回给周正,说:“拿鲁子捷住处周边的平面图过来。” “是。” 齐宁摊开地图盘算了一下,指着某处对周正说:“把老六定做的网子布置在这里。我们走。” “您不管‘真假’兄弟了?” “不是还有友军吗?柳下溪已经表态,这边交给我们,那边由他负责,相信他!”齐宁把装备挂在身上,穿好外套走了出去。 周正紧跟在身边,好奇地问:“柳下溪抛下鲁子捷,难道此人不是凶手?” “不!他是凶手。老六的想法我能理解。詹姆斯?贝里被杀,他身边的两位助手殷圆圆和鲁子捷嫌疑很大,内务和外务,分工合作了很几年,这次的事也一样,一个杀人,一个对外交涉脏物。” “詹姆斯?贝里的东西不是到了您手上吗?”周正从小成那边了解整件事,但因涉入不深,了解不是很透彻。 “整合詹姆斯?贝里的研究过程中的数据也能卖到高价。” 周正开车,送齐宁上了停在鲁子捷附近的监视车内。 小成向齐宁抱怨:“柳下溪真不够意思,话说得不清不楚。” 齐宁微微一笑,“听了你们的对话,我觉得是你太急躁,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跑了。” 小成赫然,抓了抓头,道:“柳下溪的假设,殷圆圆的那部分对了,的确如同他的设想,殷圆圆向鲁子捷质问当年的流言,追问是不是他杀了鲁子捷,鲁子捷拿话搪塞她,并想对她用强,两人纠缠了一下,贴在殷圆圆身上的窃听器被弄掉了。但柳下溪说鲁子捷会便装出门跟‘真假’兄弟交涉,这一部分错了。” “哈哈”,齐宁笑了起来,“老六动起心眼来……小成,得承认你败在他手上。老六只不过是想试探殷圆圆和鲁子捷的关系,玩了一招投石问路。如果这两人如同他们表现出来的不和,以殷圆圆展示给人看的清高、沉静、冷漠的个性,没必要为了陈年旧事或者詹姆斯?贝里被杀跑来质问鲁子捷。她呀,假借质问透露警察找她谈话的内容,告诉鲁子捷警方怀疑他。鲁子捷不蠢,知道警方没有证据才不传讯他。光怀疑是没用的,抵消警方怀疑的最好方法就是以静制动,什么也不做。” “啊!”小成恍然大悟,“齐长官,你认为这两人联手作案?” “嗯,别忘了他们曾经是一对情侣也是校友,工作上的竞争对手和合作伙伴。做过情侣分手的男女,要么成为好朋友把过去当成春梦;要么彼此看不顺眼,无法共存同一个空间。再说他们也没表现出针锋相对之余彼此欣赏敬重对方的战友情操。这两人工作能力不弱,到哪儿都能拿到不错的薪水。如同外界传言的不和,没必要勉强自己一起共事。” 小成磨牙,恼火地说:“演技真好,把我们都骗过了!” 齐宁笑道:“不是也有没被骗到的。策划这次谋杀时间应该不短,经过长期准备,要找到他们的证据……难啊!老六玩了投石问路想令他们沉不住气自己跳出来。” 监视躺在床上睡觉的鲁子捷,小成觉得无聊,继续跟齐宁闲扯:“这两人会联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事成后殷圆圆打算把罪全部推给鲁子捷?” 齐宁想了想,摇头道:“这倒未必。” “怎么说?”小成竖起耳朵听。 “只要鲁子捷沉住气,警方没证据指控他,他可以顺利脱罪。” “那柳下溪的意思是?” “迂回!逼殷圆圆马上行动,以她为突破口。牵涉到的东西一多,协同合作的弱点就会漏出来,个个击破变得简单。至于细节分析不是我的强项,等事情平息,你去问老六。” “是是是,长官您擅长布署未来。您说芾先生今晚会上钩是怎么回事?” “离开酒吧后,你和老六去药店找巡警,又让人拿着鲁子捷的照片四处打听,潜藏的目的就是对那些另有用心关注此事的人说:鲁子捷是杀人疑凶,詹姆斯?贝里的死因跟痔疮、液态氮有关。芾先生被我的话堵住,放弃索要档案,但暗底里肯定在关注警方的行动,肯定想赶在警方之前找鲁子捷问话。至于来自印度的一老一少并不关心谁杀了人,只想要詹姆斯的东西。今天他们没冲去依诺公司交涉有点不正常,老六也是察觉到这一点才设想他们可能是‘真假’兄弟。如果真是这样,假的那两个被捕了一个,他们感觉到危机急着离开,想尽早完成交易……他们杀汉斯的理由到底是什么?跟这事有关连吗?应该没关连。也许他们假造印度护照,实际上是暗中替M国办事,得知这边发生的事情,M国也暗中插上一脚。在M国也不是首例借用罪犯和职业杀手办差……”齐宁腕上的特制手表在震动,他住了嘴,抬腕仔细地看,看完后嘴角翘起,拍着小成的肩膀道:“准备好的催泪弹运过来。” 小成打出指令后,问:“芾先生到了?” “没有。收到老六被狙击的消息,偷袭他的狙击手就是假兄弟中的那个枪手。” “他没事吧?” “穿了防弹,没过多久爬了起来,骑着车继续跑。” “枪手逮到了?” “直接毙了。想不到老六算准了殷圆圆会走的路线,沿途布置了他们处里的好枪手,乘那家伙偷袭老六时,开枪击中对方的脑袋。” “啊,警察也会下死手?”小成很意外。 “被激怒了,毕竟老六是他们处里的灵魂人物。突然被狙击,人和车一起翻倒,以为他不死也是重伤,当然不会原谅偷袭他的家伙!” 小成嘀咕道:“这么简单就解决了,有点不甘心,我们出动了多少人还被他逃掉……” 齐宁打断他的话:“这是地点和时机的问题。当时在酒楼内有太多的人质,我们的手脚被捆绑,不方便行动。老六把自己当成蝉,布下人手做黄雀。算准了那只攻击力强的螳螂会挑出利于偷袭的地点。利于偷袭也容易被偷袭,相辅相成的链状模式。” 小成击拳,笑道:“个人能力再强也敌不过布局精细的团体协作。” “你们别眨眼睛,盯紧监视屏!”齐宁朝车内其他两位监视者道。拿了顶黑色的棒球帽罩在头上,拉开车门走了出去。有人朝他走过来,递了包东西给他。齐宁把这包东西挂在肩膀上,朝鲁子捷居住的大厦走去。 “齐长官打算干什么?”小成问坐在身边的战友。 对方笑道:“能猜透长官的心思,坐上那个位置的不是他而是我。” 摔过之后摩托车有点问题,联络器与对讲机也被摔坏了。柳下溪勉强把车开到前面十字路口,他跟踪的目标早已经消失。有人骑着摩托车过来,低声问:“柳处,您的伤?” “没事,我穿了防弹衣。殷圆圆往哪边走了?” “朝右,上了四环。” “四环?对讲机借我,这辆车有问题,我们换一下。”柳下溪拿起对讲机,调整频率道:“各单位注意,我是柳下溪。目标可能会前往京沪高速和京港澳高速,发现目标,立即打我的手机。”   第180章 传说中的杀手-48 柳下溪放下对讲机,心里计算了一下摩托车一箱油的油耗和殷圆圆大约的车速,一边拿出手机快速发出几封短信,一边问身边的人:“还没找到一老一少?” “对不起,跟踪他们的五组人被甩开后一直搜寻不到他们的下落。” “加油站,马上联络这两条高速的加油站。把那一老一少以及殷圆圆的相片发过去,想法拖住他们,并马上报告其位置。”说完,柳下溪骑着车,挂了最大档,追赶殷圆圆去了。 他一边全速行驶一边思考:两条高速殷圆圆会走哪一条?如果不交易,殷圆圆出逃选择京沪高速可能性大;站在一老一少的立场想京港澳高速更理想。他们一直都在严密的监视下,碰头的机会等于零,想要的东西没到手,一老一少不会空手离开。他们在酒楼出现,安排酒席座位的是小鲁,他们接洽过……如果交易由小鲁主导完成,一老一少没理由继续呆在北京等到今天晚上才摆脱警方监视。案发后,小鲁和殷圆圆在国安、军方监视下没有私下接触,至到今天下班才走到一起……今晚一定会交易!是京港澳高速! 上了四环,油门踩到底,柳下溪全力朝通往京港澳高速的路口飞驰而去,摩托车留下一连串“嗷嗷”的呼啸声。 进了电梯,齐宁压了压帽檐遮住半张脸,按了12。鲁子捷住在11楼,租的。正对他的楼上、楼下被国安临时租借。国安决定撤离这案子,今天把房子空了出来。齐宁没有让部下住进去是因为不清楚国安是否对警方提起这事。瞧现在的动静,没有警察出没大厦,估计老六不知道这个。 到了,齐宁左右张望,走廊里静悄悄的。他戴上夜视眼镜,撬开门锁,推门进去,里面没人。客厅里,国安布置的自动监视设备还留着,三个屏幕,客厅、书房、卧室。客厅、书房没开灯,监视屏是黑的。只有卧室亮着柔和的室灯,鲁子捷跟死鱼般躺在床上。齐宁走到阳台前,悄悄往下望,楼下没动静。他从包包里拿出绳索,搭在栏杆上,溜到楼下阳台,悄悄在两边角落各放置一样东西,然后顺着绳索爬上楼,回到客厅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随便动一动,身上的伤痛得厉害,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等待中,时间总是过得很慢。 有声音!他立即坐起来。“唧”客厅的监视屏闪出一道白光,屏幕成灰白色。 “芾先生找到监视孔眼了?”啊,这家伙有野生动物般的感觉。 卧室里躺着的鲁子捷似乎也感觉到异样,跳起来打开门,问:“谁?”接着走出去关上了卧室的门。 国安布下的窃听起作用了。 齐宁腕上的手表在震动,小成发来的信息:有人侵入鲁家,客厅监视系统被破坏。 “行动!注意,攻击芾先生时保持距离!” “收到,我们使用催泪弹,石灰粉和辣椒油。”小成回复后立即断了联络。 齐宁竖起耳朵倾听下面的对话,“你就是鲁子捷?杀了詹姆斯的家伙?”没错,这是芾先生的声音。 “啊!”鲁子捷的惨叫声,“我见过您,您是贝里先生的朋友。”声音在颤抖。估计被芾先生捏住了肩膀,痛得很厉害,说话还能保持完整……鲁子捷也称得上一个人物呢,齐宁在心里点评。 “您是什么意思?贝里先生的死跟我没关系!”痛苦的颤音中隐藏着惊恐。 “臭小子,你的眼神告诉老子,就是你干的!” 齐宁在心里吐槽:芾先生,你牛啊!光凭眼神就能断案,有你这种强人存在,老六得失业了。 “胡说八道!”鲁子捷继续逞强。 这下芾先生该发火了……“嘭”的一声巨响,“救命啊,谁来救救我……警察……救命……”鲁子捷惨叫声渐渐变弱。 “快跟老子说实话,说了实话老子放过你。” “饶——饶命——我,我说,咳咳……”鲁子捷在压倒性的力量下吐出求饶声了呢。“贝——贝里先生有痔疮,我——我在痔疮药里放了液态氮……一直等——等机会……那天很晚了,他打电话要——要我送药过去——明明他附近不远就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咳咳,他不自己去买,把——把我当成二十四小时跑腿的杂工,我——我就把放了液态氮的药带在身上——他那晚喝了不少酒,醉了,在外面街道上游荡——我——我把他扶回家,他居然要我帮他洗澡……” “放屁!詹姆斯被你杀了,你还随口诬蔑他!”芾先生的声音显得很气愤。 “你——你没当过他的下属,不知道他……” 鲁子捷真能狡辩! “嘭嘭”撞门声。 小成他们来得不是时候啊! “奸猾的臭小子还埋了伏兵!”芾先生的咆哮声。 “啊,你说过会放……过……”鲁子捷不甘心的惨叫突然停止。 “不准动!举起双手!”小成啊,你这是学谁的?这个时候了,喊什么口号?齐宁如同飞箭般跃起,掏出手枪跑到阳台前来了一个倒挂金钩,对准他放置在阳台角落上的东西各开了一声。 “呯”火焰与浓烟一起在下面的阳台上翻滚。 一条彪形人影从浓烟里冲出来,上半身伸出栏杆,左右双手向上向下各甩出铁钩。 距离很近!对方刚从浓烟中冲出来,哪怕戴着夜视镜,眼睛也不能立即视物。齐宁对准他的肩膀连开了两枪,呵呵,分别击中肩膀和右胸。 人影立即松开双手,翻过栏杆纵身往下跳。 齐宁笑道:“强人!11楼跳下去也不怕摔死!”他翻身回到阳台,扭动着脖子。刚才倒悬着,全身的血液冲往头部,蛮难受的。他往下望,楼下有网子等着呢。就算芾先生个人能力再强,被铁制的网子缠住也只条垂死挣扎的死鱼。齐宁抚摸着下巴,暗忖:想不到芾先生没把鲁子捷当人质。换成是我,先甩出鲁子捷探路。他慢悠悠地下了楼,来到鲁子捷的住处,拿出手帕捂住鼻子,往里一瞧,小成他们戴着防毒面罩,正在清理地板上的石灰与辣椒油。石灰和辣椒油,这阴毒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得奖励一下。 “鲁子捷怎样了?还有救吗?” 小成回答:“颈骨被捏碎,后脑破裂,死了。” 齐宁坐电梯下楼,转到楼层的后面。这边由周正带队已经成功捕获芾先生。芾先生脸上、身上红红白白,红的是辣椒油和血,白的是石灰。他被罩在网子里大力挣扎,他的手腕脚腕分别套了特制3寸宽的钢环,这环另有一根长钢管连着,钢管的另一头有环状物。周正带人把钢管环状物压在地上,有人挥着大锤把这环状物钉入地面。 齐宁靠着墙道:“通知八局前来接受犯人。” “是。”周正应了一声。 齐宁接着问:“药物什么时候生效?” “芾先生的身体异于常人,估计要再等十来分钟。” 齐宁自言自语道:“可以立即药倒一头熊的分量用在他身上要等十几分钟……”套住四肢的钢环内有尖刺,上面涂有强力麻醉药,只要插入皮肤,融入血液内就能立即见效。 “是你这个狡猾的家伙设下圈套!”芾先生听出齐宁的声音,由于双眼睁不开,听力还在,面朝着齐宁的方向大吼。 齐宁扁了扁嘴,说:“芾先生,你在我国境内亲手杀了人,现在正式逮捕你。”话一说完,他踩着轻快的脚步走向监视车。身后芾先生的大吼大叫在继续。这家伙太扰民了,有睡眠中被惊醒的居民发出愤怒的抗议声呢。齐宁边走边揉着太阳穴,监视车的车门打开,他的部下把迎他上了车。 “齐长官,您伤口崩裂了吗?衣服湿湿的。” “没事,等八局接收了人犯,我们立即撤退。” “我给您先换药。” “给我两片止痛药。” 齐宁接过部下递来的药丸和矿泉水,吞咽后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过了半小时,八局的人到了。这些家伙改装了,穿着警服。周围有不少普通群众围着看热闹, 齐宁下车,圈着双手混入围观者中。 八局的跟周正签署了文件,有抱绳子的,有拿手铐脚铐的,还有一个拎着大注射器。 网子里芾先生还在挣扎,挣扎的幅度小了不少。 抱绳子的是捆绑高手,就着网子跟套蛮牛似的,“唰唰”那熟练的甩绳子手法真是一绝!捆绑得的那个结实那个漂亮,连齐宁也觉得甘拜下风。拎注射器的上场了,袖子一扯,动作很粗鲁,拍打前臂,芾先生粗粗的青筋爆出来,针头刺入,推——液体流入。周正他们连忙把钢环松开。真可怜,手腕脚腕在流血。拿手铐脚铐上来,把超大号的铐子铐上。芾先生终于不动了。八局四动四人抬着他上了车,留下一部分处理鲁子捷的后事。 齐宁坐上周正开的车,在车上暗自嘀咕:“老六,你送的大礼我已经收到。你那边顺利么?” 第181章 传说中的杀手-49 收费站就在眼前,裤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柳下溪减缓车速,单手抓车,掏出手机一看,里面有两通短信,一封是“目标通过京港澳高速丰实收费站口”,一封是“柳处,我们到了”。 殷圆圆就在前面!吩咐前来接应的同事也到了,柳下溪罩在头盔下的眼睛亮了起来。 过了收费站,停了十来辆摩托赛车,正是他吩咐前来接应的同事们。柳下溪换上赛车,给大伙儿打了手势,他们模仿着狂热的飙车族,故意大声喧哗,彼此卖弄车技竞赛着车速。柳下溪混在其中,行驶了一段距离,看到车速一般的殷圆圆就在前面。她听到身后的喧哗声,理智地减缓车速让出车道。 柳下溪左手掌车,腾出右手扬了扬。 其中一位同事,假装调戏美女靠近她,暗中却掏出麻醉枪击中她的肩膀。距离很近,立即车翻人倒。其中一位警察停了车摘下头盔,正是女警胡英华。柳下溪等人围住她们,背对着。 胡英华换下殷圆圆的衣服后,搜了她的身,在她胸罩内搜出胶盒装着的数据卡,把它交给柳下溪,说:“她没带手机和其他的通讯设备。钱包里有身份证和一叠数目不少的现金,没有银行卡。” 警察们检查了她的车辆,没发现追踪器等物。 “她那箱油还可以燃烧多少公里?”柳下溪问。 “四十几公里。” 随后一辆四个轮子的警车开过来载走已经昏迷了的殷圆圆。 胡英华戴上长假发,取了殷圆圆的头盔罩上,等柳下溪他们呼啸着看不到人影才发动车子。 柳下溪一边飞车一边整理头绪:他们约在哪里见面?那一老一少会从哪个路口上京港澳高速?肯定会比殷圆圆早到约定地点勘察环境,他们也不会走四环上高速……甩开跟踪的刑警已有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寻找芾先生?还没对小成来得及说出口的假设四、假设五……这段时间一直在意来自印度那位老者所说的共时性——汉斯、牧师、詹姆斯?贝里还有芾先生,这四个人的共通点就是曾经同一地点服过役,而当时芾先生杀了教官。“真假”兄弟杀死汉斯现在来到北京,牧师在北京被自己所在的部门清除,詹姆斯?贝里在北京被谋杀,芾先生来到北京……看起来杀人的凶手,被杀的方式以及被杀的理由都不一样,但死亡时间接近……除了汉斯,其他三人在北京,其交聚点无疑就是——当年被杀死的教官!是复仇吗?假设是。事情已经过了许多年会有人替教官报仇?芾先生的仇人不少,个人能力强,杀他不容易……“真假”兄弟曾经找上过他,最终无法杀死他。汉斯呢?汉斯在当年教官被杀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齐远、齐宁并没有查出来。如果汉斯是知情者或者也是参与者……“真假”兄弟从他口中问出当年的真相以及其他三人的行踪——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可以得到恰当的解释。 从现场分析,詹姆斯?贝里并没有察觉到生命有危险,也未必知道芾先生的行踪……综合调查资料,此人的性格非常固执,标准的自我个人主义者,不可能向当年打伤他的人求救,甚至委托他替自己报仇。芾先生觉得欠下他的人情,可能是单方面承诺。综合所有的资料推理得出假设四:那位被杀教官的朋友或者后代近段时间才知道当年他被杀的真相,决定为其报仇。报仇者拥有一定的权力和金钱,能请动职业杀手“真假”兄弟除掉仇人。但是,与当年有关联的四人被同一杀手所杀,容易被知情者怀疑到报仇者头上。这四人的死亡各不相同才不会牵扯到自己身上,这才是理想的复仇方式。 除了詹姆斯?贝里,其他三人的行踪难以掌握……要齐全四人,突破口就在汉斯身上!……职业杀手给人的印象是那种只会杀人收起报酬的刽子手,但能成为传说中的传奇杀手,“真假”兄弟的智商不能低估——由此得出假设五:“真假”兄弟是这一连串死亡事件的谋划与执行者!他们找到汉斯逼问出芾先生、约翰牧师的下落,制造刑供的死亡场景,向官方提供约翰牧师叛国的罪证,他们背后的复仇者在一边暗中助力,牧师被终被他所服役的机构抛弃,以叛国罪名被内部清除。“真假”兄弟调查詹姆斯?贝里时发觉他身边的两位助理对上司心怀不满,挑选曾经留过洋的殷圆圆,采用利诱、挑唆等手段,令他们谋杀詹姆斯?贝里。借牧师和詹姆斯?贝里的名义把芾先生引到北京,以假兄弟为幌子吸住他的眼球,真的两位盘算着暗中偷袭。但这一计划被齐宁和自己无意中破坏……接下来呢?他们会怎么做?他们远比芾先生谨慎,不会直接跟我国官方执法部门硬碰……接下来的行动是——完成与殷圆圆的交易并杀人灭口!如果他们是单线联系:关系图则是,复仇者-“真假”兄弟-殷圆圆-鲁子捷-詹姆斯?贝里。为了脱罪,头脑不错的鲁子捷又在其中玩弄虚招,引诱梁董事、费罗?李、蒋津平、刘氏父子等人入局,使案子变得混沌不清。 “真假”兄弟现身,殷圆圆没被马上灭口,只能说明她手上还握有可靠的王牌——能卖到高价的东西,詹姆斯?贝里的研究资料。只要把它交出来,殷圆圆的死期也到了。对背后谋划者而言,由芾先生杀死谋杀詹姆斯?贝里的凶手,再由他们或者我们警方杀掉芾先生——只有芾先生死亡,复仇才真正落幕。今晚芾先生一定会去找鲁子捷,齐宁察觉我的想法一定会设下圈套迎接他,希望他别如人所愿直接杀掉芾先生……“真假”兄弟,如果那一老一少就是他们,应该对我的行动有所察觉,才有人暗中狙击我。狙击者已死,他们还会跟殷圆圆联络吗?会的!就算知道是圈套,假兄弟都能在我们的重重包围下逃掉一个……相信自己个人能力看低我们警察的他们还是会出现。再说他们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已经败露,唯一会担心的也许是明天殷圆圆是否还自由……柳下溪仔细整理好自己的思路,前面看到加油站的标识了。他扬了扬右手,伸出三个指头,三名同事会意,跟着他拐弯去了加油站。 柳下溪没下车,围绕着油站转了一个圈,看不出异常。他飞车驰出,那三位同事留下来加油。他和其他同事继续飙着车往前跑。他暗中很担忧,对方如果真选择加油站交易和杀人灭口,就算被警方围堵,只要点火引起火灾导致油库爆炸……他们能找准机会轻松逃脱。得先想好预防方法,但短时间内准备不足,一时拿不出万全之策,唯有制止他们进加油站。已经把他们的图像预先通知各加油站,希望那一老一少察觉警方瞄准了加油站主动放弃它。唉,加油站的员工、油罐都是很好的人质,他们会放弃吗? 继续飙了将近二十分钟的车,柳下溪他们来到第二个加油站。 味道不对!加油站有汽油味很正常,但这里比前面那个油站的味道浓郁许多。是这里吗?柳下溪摆了摆手,其他同事没跟着他进去。他驰车进了加油通道,暗中观察四周,这里没有其他前来加油的车,只有一名年轻的员工在,他颤抖着双手,苍白而恐慌的脸色以及一双惊惶的眼神。“过来!”柳下溪双脚叉在地上,等员工走近,扬起双臂抓住员工的双臂往后座一丢,大喝道:“坐稳,撤退!” 他开着车立即飞驰。 “呯”子弹撞击头盔。令他往左边倾倒,双手牢牢握住车把……他身后传来“轰隆”声,加油站燃起了大火。 驰上高速公路,他的摩托车已经起火,拖着昏厥过去的加油站员工远离燃烧着的赛车,柳下溪扑熄裤脚的火焰,脸色变得很难看。没有车,也没有人跟在他身后冲出来。“真假”兄弟躲在哪里?为什么没有乘机冲出来?他们一定在!绝对不会放火烧死自己。特制有防弹功能的头盔已经被击破,如果没有它的保护,自己的脑袋报销了。值得庆幸的是没让同事们跟着进加油站……他重新戴了顶头盔,坐上同事让出来的赛车,吼道:“用三辆车一字排开堵在路口,翻到对面找好掩护,准备射击!” 大家都躲在横隔左右车道的墩台后,枪口对准了从加油站出来的通道口。柳下溪开着车前行了一段路,调转车头,握着枪静静等待。 一分,两分……时间在等待中静静流失。 不远处,加油站那冲天的大火渐渐变弱。 他们怎么避开大火的?难道加油站还有其他的去处?不对,这加油站地形应该类似烧瓶设计…… 第182章 传说中的杀手-50 加油站由超过2米高的隔火墙围着,燃烧的火焰被墙拦阻没有漫延出去。比起前面的加油站,这边的地理位置选择得很好,如同孤岛,燃烧起来也不会连累周边。柳下溪警惕地打量四周,附近没有藏身的地方……对方谨慎挑选过地点,也许不想牵连太广……加油站内还有其他的员工吗?他的手机在震动,他开着车退到墩台边,掏出手机一看,短信:“柳处,六队报告,我们这边没发现从加油站跑出来的人。”也就是说埋伏在防火墙外的刑警没发现有人从加油站内逃出来……这现象令人费解,偷袭自己的枪手在哪儿?火中?没逃出来?他们这种老手会犯下送命的低级错误?如果已经逃出来,又是怎么逃的?猜测对方可能在加油站进行交易,已经请各区临近各加油站的民警、巡警、刑警们赶过来悄悄形成包围圈,处里的刑警们也赶了一批过去……难道“真假”兄弟不知不觉混在他们中间?想到这里,柳下溪立即回复短信:“不动声色进行观察,谨防对方混在你们当中,发现陌生面孔打算离队,请立即制止对方。” 前方传来了摩托车声,柳下溪抬头一看是假扮成殷圆圆的胡英华骑着车跑来了。 “途中没有人偷袭我。”她停下车加入队员行列。柳下溪来到她那辆车旁边,这车的油快燃尽了。 过了十来分钟,六队回复:“柳处,查过了,无异常人员。” 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增援,越来越多的生面孔出现,其中有人向柳下溪出具国安证件,告诉他芾先生杀了鲁子捷后被捕,案件重新由国安接手,市局协助他们。接着消防队也赶来了,扑熄火灾,清理现场时发现了两具烧得焦黑的尸体,一具倒在被焚烧过的管理室内,一具倒在油库前的防火池旁。管理室内的那位身边有火焚过的狙击枪,现场找到了一个还没烧尽的防火袋,里面有两本M国的绿卡残本,姓名和相片的那部分没被烧毁……这是殷圆圆和鲁子捷的M国绿卡。 柳下溪救出来的那位加油员体内发现了“真假”兄弟惯用的长针,他被救醒指认来自印度一老一少的相片,说昨晚将近十一点时,这两人开着辆桑塔纳来他们加油站,一下车,年老的那个一扬手,自己就莫名其妙地昏了过去。醒来后发现自己倒在管理室的地上,年轻的那个拿着一把长枪对准了脑袋,本该呆在管理室内同样值夜班的同事不知动向。后来有摩托车进来加油,年轻的那个逼着他去加油,他被开摩托车的人救了接着又昏了过去。 加油员所说的同事其尸体在另一处油库前的防火池内找到,脾脏被子弹射穿。那辆桑塔纳也在油库后面找到了。 被刑警带回市局拘留的殷圆圆一直不肯开口,得知鲁子捷已死才放声大哭,但还是不肯透露案情。 柳下溪带队回到局里,跟国安交接时把自己的推理与假设也写了出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那两具无名焦尸不是“真假”兄弟,他们想制造死亡的假相,因没有证据支持被国安否定。国安采纳报告中“真假”兄弟以及出钱聘请他们的复仇者是这一连串事件幕后黑手的推理,以“真假”兄弟引火自焚死于加油站来结案。 后来的事: 费罗?李,安妮?贝里等涉案的外国人,经过国际交涉被驱逐出境,依诺公司撤资退出中国。涉案的中国公民们按罪行轻重判处相应的徒刑,刘氏父子因涉及多项罪名,一个被判了无期,一个是十五年。案子由国安接手后,殷圆圆沉默了一个星期后招供,承认了与鲁子捷合谋谋杀詹姆斯?贝里,偷盗他的研究资料。起因是在她六个月前去国外公干,“真假”兄弟中的老者找上她,给出的条件是金钱和M国永远居留权的绿卡。等待她的是死刑,缓期二年。 由于芾先生是国际通缉犯,押送他前往国际刑警总部法国里昂,途中受到狙击,芾先生下落不明。前来狙击他的两位杀手被国际刑警和中国特警联合击毙,对照指纹、DNA等,确认他们就是“真假”兄弟,也就是来自印度的一老一少。 案子总结会议上,柳下溪获得特别勋章一枚,奖金十五万;市局参与侦破的刑警都记了一功,各有奖励;那些因公负伤的警员领取了数额不小的抚恤金。他也因公伤放了一个月长假。 齐宁的伤势重,拿了三个月大假。 番外伤患 场景转换(时间:移交芾先生后,周正开车送齐宁回去,小成跟他们一起) 在路上周正沉默了一阵子,突然问齐宁,“齐长官,就这样放过芾先生?” 齐宁正闭目养神,没有搭话。 小成捏着双拳插嘴道:“那家伙挟持齐长官您当人质,还把您打成这样,不直接毙了他,这口恶气吞不下!” 齐宁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我们又不是屠夫,能不杀尽量不要杀。” 小成咧嘴一笑,抱着后脑道:“您的心胸越来越宽广了。” 周正瞄了一眼车内镜,从镜内观察齐宁的脸色,笑道:“小成,估计长官还埋有伏招。” 小成眼珠滴溜溜转动着,突然击掌道:“齐长官想得可真远!” 齐宁耸动左边眉骨,微微一笑,道:“说来听听。” 小成抓头,扮了一个鬼脸道:“我只是根据齐长官一贯的行事作风推测,这事儿还没完。周正,你的看法呢?” “我?”周正寻思了一阵子,说:“我觉得……齐长官的伏招要看柳下溪那边进行得怎样……以齐长官的性格,我们大费周章活捉了芾先生,怎么也得从他身上捞回本钱。” 他这话令小成和齐宁一起哈哈大笑。 与此同时,柳下溪家,客厅里柳逐阳烦燥地背着双手踱着步子。胡莞明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盯着电视看。邹清荷坐在书房的电脑前处理公事。 “咚”柳逐阳一脚踩在电视地柜上,挡住电视,扭身瞪着胡莞明,问:“小胡,老六搞什么鬼?到现在还不回家?” 胡莞明抬起眼睑,平静地看着他,不急不慢地回答:“不知道。” 柳逐阳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一掌拍在电视机上,说:“你是清荷的保镖,怎么对他中毒的事一无所知?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到底是谁下毒害清荷?” 固执的胡莞明没被他的气势和吼声吓住,紧闭着嘴不回答。 书房门开着,在电脑前忙碌的邹清荷听到三哥又在逼问小胡,暗叫了声“不好”,连忙跑到走廊,笑着问:“三哥,饿了吧。宵夜想吃什么?” 柳逐阳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每次逼问小胡,清荷都会跳出来搅局,问他又不肯说,为什么要包庇下毒害人的家伙?四处找人打听也不知怎么回事,大家支支吾吾,总觉得这里面内情不简单。齐宁在外执行任务联络不上,老六的手机关掉了(注:柳下溪有两支手机,一是私用,一是公用。执行任务时会关掉私用的那支)。 邹清荷也是被三哥逼问得受不了,假装忙碌躲去书房。三哥关心自己,他很感动。中毒的事,他已经知道是齐宁一手安排,虽说能理解这事,心里还是很不舒服,那股难受劲儿不是三言两语能描述的。柳大哥也为这事很生齐宁的气……没办法对三哥道出实情,更不想因自己的事令他们之间有任何不愉快。又不愿意对这么关心自己的三哥说谎,只好闭嘴或者岔开话题。 “就吃凉拌面配热汤,怎样?”他下了楼,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很晚了,柳大哥还没回来。白天只发来一条信息,说是要加班执行任务。 柳逐阳看着清荷的笑脸泄气了,跌坐在沙发上,手臂一张,道:“过来。” 清荷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柳逐阳伸出双手捏着他的脸蛋,一边又揉又扯,一边恼道:“你怎么还笑得出?差点死掉了哦。” 清荷抓住三哥的双腕,救出自己的脸蛋。吞了两口水,忍不住轻声说:“不会死,其实是假装中毒。” 柳逐阳的眼睛猛地张大,接着微眯起来斜视胡莞明,嘴里说:“假装的?你下午还在吊针,床头柜上的药都是假的?前来给你吊针的是军部的人吧。” 胡莞明承受不住柳逐阳那意义不明的视线,别过脸瞪着某处装木头。 不愧是柳大哥的哥哥,眼睛有时也很锋利!邹清荷心中暗自感叹。 “齐宁在哪儿?”柳逐阳眉头拧了起来,也不知问谁。 邹清荷和胡莞明异口同声道:“不知道!” “有鬼!”柳逐阳站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捏着下巴,来回扫视在邹、胡二人,自言自语道:“军方不干涉地方,他没理由在这里插上一脚啊。再说他人在国外……清荷,姓齐的是不是回国了?” 说谎能力差的邹清荷别过脸道:“我不清楚。”马上警觉这话说得不妥当,连忙转移话题:“三哥,饿了心情不好吧,我去弄宵夜。” “嗯,肚子是饿了。”晚饭吃得不多,小胡去买的外食,不对胃口。柳逐阳往沙发上一倒,头枕着扶手,瞪着眼看天花。他明白了,清荷中毒的事姓齐的肯定有份参与。他暗中磨牙,姓齐的回来了,居然敢不说一声——臭小子,除非你一辈子躲着我! “齐长官,小成,到了。”车开进车库停下,周正唤醒打瞌睡的两人。 齐宁睁开眼睛,打了个呵欠,对小成说:“问问小胡,三少睡了没有。” 没过多久,小成笑了起来,说:“他们正在吃宵夜。” 齐宁揉了揉太阳穴,嘴角一翘,轻笑道:“你们跟我一起上去,要出手护着我这个特级重伤病患。” “您啊,在柳下溪面前装垂死,他眼神儿锐利,肯定看出来了。” “呵呵,以他的性格,看出来也会不说。” 小成跟在齐宁身后下了车,调侃道:“您也别装得太惨,惹哭了三少——罪过罪过。” “唉,”齐宁叹了一口气,“如果他会为我受伤而流泪……” “叮咚,叮咚”门铃响个不停。吃饱后躺在沙发上的柳逐阳见胡莞明在厨房收拾,清荷上厕所,只好起身去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 化雾III的正文在此终结,接下来是一系列番外,包括指定番外。 谢谢各位的支持。 下篇番外《伤患》、《小勇进京》,指定小黑皮的番外《冰激凌与棉花糖》,指定下溪清荷番外《爱的表达方式》、《男子汉的浪漫》、《幸福方程式》,指定齐宁与三少番外《自尊与任性》、《自尊与骄傲》、《自尊与随性》,指定穿越篇章《迥空》 指定番外未必按以上章节排列,按故事流向穿插。 请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谢谢。 有收到指定小Q图还没联系我的亲,请联系我。 第183章 番外伤患-01 柳逐阳打开门,门外有三人。左边的小成认识,右边的周正也认识,只是他们架在中间那位血糊糊的肮脏鬼是谁啊?“呯”的一声,他关上了门。 就在门要关的一瞬间,小成凄惨地大叫:“三少!快救救齐长官!” “这丫的玩哪一出?”柳逐阳恼火地嘀咕,旋即把门打开,盯着一副垂死样的齐宁猛看,两只眼睛都贴了药纱,完全变成了瞎子;头发跟凝结的血纠缠在一起,难看又难闻;衣服破破烂烂露出里面被血浸红的绷带……而跟在他身边的小成和周正却没受任何伤……一股无名怒火在心里燃烧,柳逐阳甩掉拖鞋,高抬右脚朝齐宁的脸踩去。 “三少,脚下留人!”小成和周正各出了一只手,一个抓住他的脚腕,一个挡住他的脚板。 “逐阳,是逐阳吗?终于见到你了。”齐宁哀哀轻唤。 柳逐阳恶狠狠地道:“臭小子,又在装神弄鬼!踹死你得了!”他右脚被抓住,身体差点失去平衡,幸好邹清荷听到动静赶过来,从后面撑住了他。 周正和小成连忙松手。 站在三哥身后,邹清荷歪着脖子偏头打量齐宁惨状,隐藏在心里的那份不满立即烟消云散,催促道:“快送齐哥去医院!我去开车。”但门口堵着几个大男人,大家都不动,他也只能干着急。 “逐阳……”齐宁甩开周正和小成的搀扶,前往一扑,直直倒向柳逐阳。 柳逐阳本不想理他,看到绷带还有血渗出来——臭小子真的受了重伤?心里一惊,连接伸出双手扶住了他。 “哇”齐宁一张嘴,一口血喷在柳逐阳胸前。 “齐长官!”,“齐哥!”不同音量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姓齐的!”柳逐阳的声音颤抖起来,艰难地抱起齐宁,想把他抱回客厅。但腰和腿使不上力,踉跄几步,眼看要跌倒,邹清荷、周正等人连忙伸出援手。 “走开!”柳逐阳努力挺直腰背,拒绝别人的支援,摇摇晃晃半拖半抱把齐宁弄到沙发上,颤抖着十指想解开那些染血的绷带。 “三少,您让一让,齐长官需要马上治疗。”周正阻止了他。 小成拿出药箱,对邹清荷使了一个眼色。清荷会意,上前钳住三哥的肩膀。周正和胡莞明抬着齐宁上楼去了客房,把齐宁平放在床上。在小成的指挥下,周正与胡莞明分工协作共同救治齐宁这个重伤垂危的病患。 柳逐阳挣脱清荷的钳制,跑去客房倚在门口看到齐宁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缝线已经崩裂,新血冲破血痂往外涌……眼睛上的药纱撤掉,眼皮上有伤痕。 “没伤到眼睛。”周正对柳逐阳解释道。 拆线,清理伤口,重新缝合……小成展示着他那华丽的飞针走线特技,缝好针后脱下胶手套再换了一双,接着上药,包扎,打针,挂血袋输入血液,齐宁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任由他摆布。处理完毕,小成脱下胶手套和罩头的帽子,手摸着额头上的冷汗,走过来说:“三少,请让一让。骨折的地方需要打石膏,我要去……” 这种场面,跟在柳逐阳身后的邹清荷早就看不下去了。连忙拖着神色恍惚的三哥去了自己的卧室,担忧地看着呆坐在床上的三哥。心想:齐宁伤得那么重,在这里救治会不会太草率?家里虽然很干净,却没有防菌,万一伤口被细菌感染了怎么办?小成他们怎么不把齐宁直接送去医院? “清荷,给支烟。”柳逐阳突然开口了。 家里没烟……三哥身上应该有……清荷望着三哥胸前那滩触目惊心的血迹,没吭声,站起来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下楼遇到小成,忍不住问他:“怎么不把齐哥送去医院?” 小成叹了一口气说:“他想见三少。” 清荷瞪了小成一眼,不客气地说:“你们应该阻止他的任性!当着三哥的面处理伤势,对他伤害很大!” 小成说不出话来,看到邹清荷越过他朝玄关走去,问:“你去哪儿?” “去买烟。” “事情还没解决,你不能出门。烟,我外套里有。” 清荷拿了烟和火机回到卧室,看着三哥十指紧绞在一起合成拳头搁在膝盖上,绷得太紧指节发白。清荷拿出支烟,塞到他嘴里,点了火。 柳逐阳猛吸了一口,抬起眼睑看着邹清荷,缓缓松开十指,左手捏成拳,右手挟着烟蒂,愤怒地说:“齐宁是我的,我的!我不容许别人伤他!到底是谁把他伤成这样?妈的,要十倍百倍偿还!” 三哥,这话很孩子气。齐宁那人,有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但他有他的责任,有时明知危险也要挺身而上……清荷叹气,坐在三哥身边抓住他的左拳,轻声说:“三哥,冷静!等齐哥伤好了后再说。” “我没昏头,想不通谁能把他伤成这样。”柳逐阳吸了几口烟后闭上了眼睛,认真动脑子思考:跟在他身边的小成和周正为什么没保护好他?为什么他们没受伤?不,姓齐的不需要人保护,他很强!他身上的伤是近距离造成的……那些刀伤感觉古怪,想不通是怎么回事……等姓齐的醒来一定要弄明白整件事!拿定主意后他站起来去了洗卫间,把烟蒂丢进厕所,捧着水浇脸,从镜子里看到胸前的血迹,他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 三哥很坚强也很冷静,换成是自己做不到……齐宁伤得真重,瞧小成和周正并不显得惊惶,应该避开了要害不会有生命危险。清荷仰身往后倒,抓着枕头垫在脑后,暗想:齐宁受伤是不是跟詹姆斯?贝里的案子有关?柳大哥不要紧吧?手臂上的伤还没好,要等案子完结才会回来吗?了解的信息不全面没办法推测出结论……设计我中毒是演给谁看?好睏……清荷连打了几个呵欠,蹬掉拖鞋缩在床上。 “清荷,借我换洗衣服。”柳逐阳走出洗卫间。 “嗯,拿吧。”清荷合上眼睛,拖过空调被搭在身上。 一阵悉悉索索翻找衣服的声音过去后,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处于迷迷糊糊状态的清荷脑子里闪出:啊,三哥洗澡没关浴室的门。 “咣当”声,接着又是“呯嘭”声,“唉呀”浴室里传来三哥的呼痛声。 什么?难道三哥出事了?清荷猛地睁开眼睛,跳起来往浴室跑。 啊,三哥仰天摔倒在地上,花洒还在喷水。 冷水?三哥用冷水洗澡?清荷连忙拧关水龙头,拿了条干燥的大浴巾罩在三哥身上,扶他站起来,“噫?”三哥的眼圈红了,难道流过眼泪? 客房里,合三人之力总算处理完齐宁身上的伤。 小成捶打自己的右肩,轻声嘟哝:“累死了。应该把长官押去医院。” 周正掩着嘴打呵欠,走了出去,说:“我去沙发躺一下,有事再叫我。” 小成四处张望了一下,“要把三少叫过来吗?” “吵死了,给我住嘴!”被固定在床上动弹不得的齐宁恼火地轻声吪责他。 小成冲着他咧嘴挤鬼脸,一边往外走一边轻声说:“小胡,你也去眯一会儿,我去找三少。” 主卧室的门没关,小成轻轻推开门,噫?没人。“三哥,屁股痛不痛?要不要涂药?”邹清荷在说话,这对话……啊?这是这是……难道是?小成顺声蹑手蹑脚朝洗卫间走去,门留有缝,他悄悄往里一瞧,心里惊呼:我的妈呀,邹清荷跟光腚儿三少搂在一起,有只手在揉捏三少光滑滑的屁股呢。齐长官,自家的贼给您套绿帽儿呢……难道是报复中毒的事?哈哈,想多了,这两个人当然不可能干这事。有趣有趣,嘻嘻。啊啊,他们现在这样儿太暧昧了。想到这里,他转身溜回客房,转动着灵活的眼珠子,伏在齐宁耳边道:“长官,邹清荷正在猛吃三少的嫩豆腐。” “什么?!”齐宁睁大了眼睛。想跳起来,可惜手脚圈了层石膏,动起来不方便。 “据我观察,三少应该是洗澡时摔倒了。邹清荷扶他起来,三少屁股摔痛了,邹清荷帮他揉揉。备注:三少没穿衣服!” 齐宁眼睛一瞪,如同出鞘的利剑,杀气腾腾地对准小成的脸,冷冰冰地说:“你看到了?自个儿把眼珠子挖出来!” “没,我什么也没看到。”小成一溜烟跑了。 “臭小子,唯恐天下不乱。这鬼性格,迟早会招祸。”齐宁磨牙。双眼瞪着天花板,受了伤,逐阳却不肯守在身边,有些落寞呢,忍不住嘀咕:“逐阳怎么不过来看我?想不到我的心也会有软弱的时候……” 他的期盼没落空,没过多久,洗了澡,身上留有洗发水、淋浴露清香的三少来了。齐宁连忙闭上眼睛,听到轻放椅子的声音,接着是冰凉的触感,有只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很轻很温柔。 第184章 番外伤患-02 天亮了,邹清荷睁开眼睛,转头左右张望,卧室还保持着睡觉前的模样,可以肯定柳大哥没回来过。他坐起来,拿起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没有柳大哥发来的短信,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起床,趿着拖鞋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布,关掉空调,开了窗。天气不错,是个艳阳天。身体好象恢复了,不像昨天那么疲劳。他离开卧室走到客房门口,门没关,他看到三哥双脚搭在椅子上,上身蜷缩在床上,脸贴着齐宁光溜溜的脑袋上,一只手捏着齐宁的下巴,另一只手靠在齐宁的左耳边,手里紧握着剃刀……床边搁着一只脸盆,里面有水有头发。这两个人睡得很香,彼此的脸上挂着笑意,想必是沉浸在美梦中。只不过,齐宁的脸堆有青紫的颜色,配上光头,配上身上缠绕的绷带和石膏……清荷捂住嘴拼命咽下笑声,跑上楼梯来到自己的绿色天台小花园,扶着藤架哈哈大笑。 当他注意到天台花园有人,止住狂笑,站直身子,“周正,早。” “早,这里的植物长得不错。”周正放下翻土的小铲子,洗净手坐在藤椅上。 清荷按下自动浇水开关,也坐在藤椅上,看着喷泉状的水旋转着飞洒着滋润植物。 周正盯着开花的红瑞木,突然说:“不用担心。” 周正这话是什么意思?指齐宁还是柳大哥?清荷转头看他,等待他进一步给出答案。 “柳下溪昨晚受到两次狙击。有防弹服和头盔保护,没有受伤。” 清荷伏下身,双肘撑在大腿上,双手捏成拳头顶住下巴,轻声说:“我不担心他,知道他能保护好自己。” “案子结束,他今天应该能回家。” “这是真的?!”清荷惊喜地抬头看周正。 “嗯,他们追捕的人已经死了。” “详细跟我说说怎么回事。”清荷兴奋地盯着周正。 周正看了他一眼,把柳下溪跟踪殷圆圆到加油站起火,发现三具尸体其中有两具焦尸的情报说过了清荷听。 清荷站起来,关掉浇水开关。蹲在盛开的月季花前,手指轻弹花朵上的水滴,说:“案子没完。柳大哥追踪的一老一少没死,两具焦尸不是他们。” “没有人从起火的加油站逃出来。柳下溪被狙击,子弹射出引起火灾,狙击枪手没时间逃出来。” 邹清荷走回来,重新坐在藤椅上,说:“不在,他们当时不在加油站。真想要柳大哥的命,近距离狙击不会瞄准有头盔保护的脑袋,那种情况下,对方知道柳大哥是警察,能想到他穿了防弹服,不会瞄准身体。换成是我会对准摩托车的油箱,而且明知那时加油站,也不会冒着自己被烧死的危险开枪。狙击只是幌子,让人误以为他们在加油站内。枪是机械,只要子弹上膛扣动板机,子弹就能射出,并不能肯定是人手操作。问题出在柳大哥救出来的加油员身上,这个人超出某个设定距离就能令板机扣去,子弹瞄准的也是他的头。柳大哥把他甩到身后,动作非常快,子弹准头偏移击中了柳大哥的头盔。” 周正直视着邹清荷的眼睛,脸上浮出笑容,道:“你说得有道理。大火把现场证据烧了,没有实证,估计也只能以他们死亡来结案。那么,你认为齐长官宁愿伤势加重,花尽心思活捉芾先生是为了什么?” 清荷问:“芾先生是谁?” “你不知道?”周正惊讶地反问。 清荷摇头。 周正从齐宁被芾先生挟持说起,柳下溪怀疑鲁子捷和殷圆圆联手谋杀詹姆斯?贝里,来自印度的一老一少是职业杀手“真假”兄弟,详细讲了柳下溪的布局和齐宁的陷阱,活捉芾先生后被国安带走。 清荷笑了起来,捏紧拳头说:“明白了,柳大哥跟踪殷圆圆寻找‘真假’兄弟,是认为那两个人才是这连串事件的幕后真凶。小鲁……等人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活捉了芾先生可以利用他以夷制夷。他们都是厉害的杀手,是行家,擅长逃跑和杀人。对付同行,芾先生比警方能干。只要让芾先生知道是‘真假’兄弟在后面搞鬼,不会放过他们,可能会跟警方联手。‘真假’兄弟玩一招金蝉脱壳,警方不如将计就计,明面上承认他们已经死亡,再化明为暗追捕他们,或者设陷阱等他们上钩。毕竟昨晚柳大哥的失败是准备不足,警方人员调动无疑也惊动了对方,对方抢先做好了准备。” 突然传来“啪啪”鼓掌声,清荷回头,看到小成站在门口。 “小胡要去买早餐,你们想吃什么?” “我去吧,小胡身上有伤。”周正站了起来,问小成:“齐长官的伤势怎样?” 小成笑了起来,揉着肚子说:“良好,没发烧也没发炎。不得不承认,他的身体是铁打的。齐长官醒来后看到自己的光头,不知会有怎样的感想。” 想起齐宁的光头,清荷忍不住发笑,暗想:三哥干嘛把齐宁的头发给剃了?他头部又没受伤…… “看不顺眼!”给齐宁喂鸡蛋羹的柳逐阳理直气壮地回答清荷的疑问。“剃了好,脏得要死还有臭味。要死不活的,又不能给他洗头,直接剃了干净。” 齐宁眨着双眼,张着嘴想申诉,却被一勺白粥堵住了嘴。可恶的小成,违背自己的意愿把胳膊、手臂还有手指都用石膏圈着,想拧逐阳的鼻子,这种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想着要这样直直躺在床上,一直要等到折石膏……但也有好处,这些天的吃喝拉撒和擦身都由逐阳一手包办……嘿嘿,可以好好享受情人贴身服务的专利。 喂饱了齐宁,柳逐阳站起来揉腰,顺脚把椅子踢开。 小成狗腿道:“三少,马上给您搬大沙发上来。” 柳逐阳白了他一眼,说:“昨晚怎么不搬?” “抱歉抱歉,一时没想到。” 见三哥恢复常态,清荷放下心回书房工作去了。 客房里只剩下齐宁和柳逐阳,看到柳逐阳轻拍着自己的光头,齐宁鼓起嘴唇说:“乐着呢,一点都不担心我。” “哈哈,”柳逐阳收回手,把下指掰得“劈啪”响,皮笑肉不笑地道:“这笔帐,乘你动弹不得,我会跟你好好清算!” “什么帐?”齐宁装傻道。 “臭小子,没经过我的许可,居然敢私自受伤!好,很好,胆大包天的家伙,纯粹自己找死!”直接扑过去,十指轻轻卡住齐宁的脖子,咧着牙齿对准了齐宁的鼻尖。 齐宁连忙求饶,分辩道:“逐阳,饶命!不能怪我,遇到不可抗拒因素!” “屁!屁事儿值得你卖掉小命?”柳逐阳松了手,轻拍他的脸蛋,接着又拧他的鼻子,说:“你这条小命是我的!下次敢再受伤,卡嚓,直接废了你!” “逐阳,别哭。答应你,不会再受伤了。” “我才没哭!”柳逐阳坐在床上,双手圈在胸前,扭头不理他。过了一会儿,问:“哪个王八蛋伤的你?” “芾先生。” “什么玩意儿?” “国际通缉犯。” “凭什么?” “我在追捕职业杀手‘真假’兄弟,中了对方的飞针,在车上动手术,芾先生挟持八局的人逃往这边,想霸占我们的车逃跑。那时我刚动完手术,麻醉药效没过,被芾先生抓到爆打了一顿。” “小成和周正怎么没受伤?” “他们不在。后来周正发现我失踪,跟踪我身上的信号找到我,把我救了出来。” “姓芾的家伙躲在哪儿?” “昨晚被我亲手抓到了,目前在八局手上。” “八局?落到他们手上,没办法动私刑。”柳逐阳回头看着齐宁,问:“有没有痛快报复回去?” “射了他两枪。” “八局……”柳逐阳站起来,寻思着找人活动,弄个机会见见这位芾先生,揍他一顿出出气。 看破他心思的齐宁连忙叫道:“老佛爷,您别动心眼儿,芾先生留着还有用处。” “哦,”柳逐阳漫不经心地应声,大脑快速运转,寻思着找谁去办这事儿。 “等老六回来了再说。” “老六?老六跟这事有关?” “有关。等老六回来,我们一起说清这事的来龙去脉。” 累,筋疲力尽了,却睡不着。 “柳处,到了。”送柳下溪回家的刑警打开车门。 到家了。柳下溪振奋精神,摸了摸重新包扎过的左臂。 “谢谢。” “我送您上楼。” “不用了。”柳下溪微笑道。从明天起,局长放了他一个月假,承诺假期中任何公事都不会打扰他。 打开家门,闻到从厨房飘来的饭菜香。他抬起手腕看表,傍晚六点。 “小邹,柳下溪回来了。”在餐桌摆碗筷的小成吆喝道。 “咚咚,咚”拿着汤勺,系着围裙的邹清荷从厨房跑出来,笑得一脸灿烂,“柳大哥,回来了。” “回来了。”柳下溪走到他面前,没顾忌家里的电灯泡们,“啪”在清荷脸上印了一个响吻。 第185章 番外伤患-03 邹清荷双手圈住柳下溪的腰,微踮脚尖,送上面颊贴了贴,笑吟吟地注视他,突然飞速轻掠了一下他的唇。 轻吻突然袭来,柳下溪那张老脸不由得色泽加深,手上的公文包跌落在地上。 清荷见他样儿憔悴,知道他这些天辛苦,没有好好休息,笑着轻拍他的背,说:“快去洗个消除疲劳的澡,很快有饭吃了,吃完饭就去休息。” “好。你自己呢?有哪儿不舒服吗?”柳下溪回拥清荷,有点舍不得放手。这时的他身体不再沉重,肌肉也不僵硬了,疲乏的精神也振奋起来。 “没事,今天停药了。”接着清荷嘴里冒出一句:“身体倍儿棒。” 柳下溪笑了起来。 “小邹,糟糕,菜烧焦了。”小成站在厨房门口大煞风景出声打搅他们,说完便吹着不成调的口哨,斜仰着头津津有味地望着厨房的吊顶。 柳下溪不高兴地瞥了他一眼,松开清荷弯腰拾起公文包上楼去了。 清荷回厨房,小成连忙让路,顺眼一瞅——啊啊,他耳根红了,太容易害羞了。哈哈,想起迎接齐长官只有三少的脚丫……长官,你输给了柳老六。 洗完澡,柳下溪擦着湿头发走出卧室,正碰上三哥从客房走出来。不知又有谁来了,客房里传来陌生人的说话声。 “回来了。”柳逐阳先出声打招呼。 柳下溪点了点头,问他:“齐宁的伤怎样?” “死不了。”柳逐阳关上客房的门,朝上面指了指,轻声说:“有话跟你讲。” 兄弟俩上了天台花园。见三哥不吭声,柳下溪坐在藤椅上悠然欣赏浓郁的绿色簇拥着艳丽的花朵,呼吸植物发出的清香。这儿在清荷精心搭理下已经成为天然氧吧,置身其中非常惬意。柳逐阳叼了支烟,想点燃它被柳下溪制止,“别在这时抽烟。有什么事?” “军部来人,说这里不安全,要接姓齐的回去养伤。” 这是理所当然的,齐宁军职不低,又不是休假,受了伤本该回去养伤。只是,难得见到三哥露出烦恼的表情……柳下溪想了想,问:“齐宁的意思呢?” “他不肯。” “你呢?你的想法呢?” 柳逐阳伸出左手,瞪着无名指上的黑色戒指,站起来说:“不放他走!” 既然心里早有主意,何必为这个叫自己上来?柳下溪耸了耸肩,下面餐厅清荷还等着一起吃晚饭呢。 柳逐阳走了几步,回头问:“清荷中毒是怎么回事?” 柳下溪挑眉,原来三哥想知道是这事,面对三哥,齐宁不主动说,他这个当弟弟的反而不好开口,跟齐宁生了心结,也得等他伤复原后再了结……反问:“齐宁没跟你说?” 柳逐阳斜睨了弟弟一眼,明白了,铁定是姓齐的在搞鬼!臭小子,欠教训……帐,秋后一起结算! 他正准备下楼,梯灯亮了,只见清荷走上来,笑着说:“你们在这里啊。” “他们走了没有?”柳逐阳掩着嘴打呵欠,转身回到天台重新坐在藤椅上。 “还没。周正和小成都被叫进了客房,好像有事情要商量。柳大哥,我去把饭菜端上来,我们在这儿吃。” “好。”柳下溪开了灯,那些挂在藤架上的小灯泡亮起来,散发着柔和的光。回头见三哥坐着发呆,问他:“三哥,你认识齐远吗?” “认识,见过几面。老头的养子。” 三哥认识齐远?柳下溪好奇地问:“是齐宁他父亲收养的孤儿吗?有叫齐静、齐致的人吗?” 柳逐阳扁了扁嘴,说:“别问了!齐家背后隐藏了大人物,我们家老爷子那个级别还惹不起。” 柳下溪话题一转,轻声说:“明天陪清荷去医院检查,不知体内的毒素能不能完全清除……” 恰巧这时清荷和胡莞明提汤端菜上来,听柳下溪这么一说,清荷连忙道:“柳大哥,别担心,小成帮我检查过……” “行了,别在我眼前玩不入流的招数,姓齐的对不起清荷我会教训他。”柳逐阳横了弟弟一眼,截住清荷的话尾,等清荷他们下去后才说:“他们都是那老头一手培养出来的,阿静和阿致不姓齐。前年那老头生日,齐宁代表他父亲带我去见过,不清楚他们隶属哪个军区。” 柳下溪微微一笑,又问:“三哥,依你看齐远是怎样的人?” “他?!忒古怪,很好玩。”柳逐阳想起了一件往事,独自哈哈大笑起来,一直笑到清荷摆齐饭菜上桌吃饭。 不知他在笑什么的清荷狐疑地看着柳下溪,附在他耳边低声问:“三哥笑什么?” 柳下溪耸耸肩,一边摇头一边挟了块鸡肉送到清荷嘴里,说:“我向三哥打听一个人,三哥却突然笑了起来。” 清荷回赠了柳下溪一勺汤,嘴里说:“三哥,喝鸡汤,汤凉了不好喝。” 柳逐阳抹去眼角溅出来的笑泪,端着汤碗呷了一口,终于止住了笑,说:“那家伙,明明不怎么会做饭,偏爱端着一副无所不能的臭架子。有一天齐宁和那老头出去了,只有我跟他在。快吃中饭的时候他说他来做饭,要我出去买菜。我开了半个小时的车从山下买了条大鱼交给他。他呢,用大碗装着那条鱼摆在桌上瞪着鱼看了十来分钟,接着回房间去了。那时我闹不明白他那是什么意思,打电话问齐宁,齐宁说他讨厌吃鱼,也不会弄。这下我可乐了,想瞧瞧这小子怎么处理这条鱼。没过多久,他从房间里出来,去厨房拿了菜刀,‘啪’的一下,干净利索斩下了鱼头,手一扬,鱼肚剖开了,剔除内脏清除鱼鳞,那手法比清荷还麻利,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做菜的人。接下来洗锅,放油煎鱼,切姜丝放料酒,煎黄后加了半碗水煮沸,放盐,手法很流畅,闻起来鱼也香。我以为味道会不错,等他端上桌挟了一筷尝尝,我立马就吐了,难吃死了,从来没吃过那么难吃的鱼。哈哈,他自己也尝了一口气,挂在鼻梁上的眼镜都掉了下来,脸色一时青一时白,端着鱼跑出去了。我看到他连鱼带碗都丢进了垃圾桶,开着车出去了。我溜进他房间一看,哈哈,书桌上搁着几张传真纸,标明了十几种做鱼的方法,为了省事,他综合起来加以创新,结果惨不忍睹。” “这谁啊?”清荷笑着问。 柳下溪笑着说:“齐宁他哥,齐远。”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做鱼,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 “噫?”清荷惊奇地问:“齐宁不是独生子吗?哪来的哥哥?” “不是亲哥哥,内情有点复杂。三哥,后来怎样?” 回想起这事,柳逐阳的心情极佳,愉快地说:“他开车去外面端了菜回来,一盘炒鸡蛋一碟炸鱼。我不吃他的鸡蛋,他不吃我的鱼。齐宁想要我教他调酒,那小子不肯学。后来我们就回去了。” 柳下溪回忆齐远调酒,擦酒杯的架势一流,调出来的酒勉强算得上三流,不由得也哈哈大笑起来。 等他们吃完饭下楼,军方前来接齐宁的人回去了。小成和周正留下来,跟胡莞明一起把剩下的饭菜一扫而空。有他们在,清荷也不用收拾善后,陪柳下溪回了卧室。 关上房门,坐在床上柳下溪搂住清荷的腰,低声说:“从明天起我有一个月长假,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住一个星期吧。” 邹清荷抓住他的双手,微笑道:“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养好精神,其他的事明天再说。累了吧,你躺下,我给你按按肩膀。” 柳下溪的确累了,躺下没多久沉入梦乡。看着他的睡脸,清荷打着呵欠合上眼睛,昨晚他的睡眠时间不够,也想睡了。 柳逐阳端着托盘进客房,里面只有白粥和鸡汤。齐宁一见,不高兴地噘嘴,嚷道:“我要吃饭!” 柳逐阳放下托盘,张开手掌叉在他脸上,威胁道:“再吵,连粥也不给你吃!” “法西斯!独裁者!呐,逐阳,我是伤患,对我好点嘛。营养补充得好,身体康复加速……躺在床上很难受的。”齐宁眨着眼睛,伸出舌头轻舔柳逐阳的掌心。 手掌被舔得麻麻痒痒,如同电击般直达心脏,柳逐阳的手指忍不住舞动起来,很想把这姓齐的捏碎,破铜烂铁似的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还敢挑逗人,真是个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人。他抽离手掌,俯下身,眼波一转,伸出舌尖勾住齐宁的舌尖。 齐宁顺势一卷,把他的舌纳入唇中吮吸着。 热吻加深,一股情潮从柳逐阳的下腹升起,忍不住双手抱紧了齐宁的头……“嘭嘭”敲门声,煞风景的小成倚在门口,不怀好意地说:“两位,悠着点。” 恼羞成怒的柳逐阳放开齐宁,满脸潮红,回头喝道:“滚一边去!” 小成叉着十指,倚在门口纹丝不动,笑道:“等您喂饱了长官,还有公事需要他处理。” 第186章 番外伤患-04 眼看三少气得全身发抖就要发飙,却突然脸色一沉,面无表情地朝小成走过来。踢腿还是挥拳?小成戒备三少无预警无章法的出招,他不是齐长官,不会顺着三少的性子白白挨打,虽说不会还击,防守是肯定的。哪知三少走到他面前——近,靠得太近了!侵入他不能忍受的安全距离……三少微弯着腰,脸凑到他眼前展颜一笑,那眼波,那眉毛,那鼻子,那嘴唇,那张脸……一个男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男人,逼上前全身弥漫的不是杀气不是迫力而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笑脸……眼看鼻尖就要撞上了,小成觉得心脏一麻,腿不受控制地往外挪动。“啪”的一声,房门当着他的面重重关上了。 小成拍了拍胸口,长长吁出一口气,妈呀,吓死他了,还以为三少要吻过来。动动腿,直接从楼上跳到客厅落在沙发上。 “啧,三少居然忍住了怒火。”他跟正勤奋擦地的周正嘀咕。 周正把脏了的抹布放进水桶里,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功,听到小成的嘀咕,回头笑道:“你呀,何必去惹他?” “由着他们胡闹,齐长官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三个月足够了。小成,你要相信长官的自我管理能力,安心享受来之不易的大假吧。” “长官的自我管理能力在三少面前荡然无存。”小成拂开茶几上的烟灰缸,开始操弄他的电脑。 客房里,躺在床上的齐宁张着嘴,不眨眼地盯着面无表情沉默的三少。汤喝完了,粥碗也空了,肚子还没饱。不吭声的三少,有些可怕……他先打破沉默,问:“老六回来了?” “清荷中毒,他很生气。”柳逐阳往后一倒,斜躺在沙发上,扭头望着窗外,接着问:“为什么要把清荷卷进去?” “沙发底下藏有相关资料,如果你有兴趣可以看看。” 柳逐阳一听,跳起来,踢开沙发,下面果然有东西。一二三四五,叠得整整齐齐的档案们排成长龙。妈呀,全部看完得花多长时间?翻了几页,看到密密麻麻的字就犯睏的逐阳觉得脑袋在膨胀,扭身坐回沙发,手指弹击着扶手,漫不经心地说:“小成不是说还有公事要你处理?” “嗯,时间不会长,给我三十分钟。” 柳逐阳横了他一眼,站起来往外走。 “逐阳,对不起。” 柳逐阳回头,不满地瞪着他,说:“少了你,地球照样会转。” “是啊。”齐宁语调突然一转,严肃地说:“逐阳,就算我是只蚂蚁,只要活着就有责任要背负,哪怕是超越体重几倍的重量。” “啧,臭蚂蚁,哪天踩死你!” “来啊来啊,来踩吧。逐阳,我还饿着,喝粥不管用。” “知道了,烦人的家伙!”柳逐阳离开客房,朝小成勾了勾手指,小成会意,抱着电脑上楼去了。 柳逐阳进了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有樱桃、油桃、苹果和梨,没找到剩菜。问正在抹橱柜的胡莞明:“还有饭菜吗?” 胡莞明指着沙锅说:“只有粥了。” “是吗?”柳逐阳扁着嘴旋转手上的苹果,说:“没办法了,只有自己来。” 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以及搅拌水果的声音,“谁在厨房捣鼓?”小成跳下楼,抽掉周正手上的报纸问。 “三少。” “哦,那没关系。无论三少弄出点啥,齐长官照样吃得下。” 周正摇头,笑道:“你还是先去准备胃药吧。” “我去瞧瞧。”小成转动眼珠,话音一落直接冲到厨房门口,遇上胡莞明端着水果盘出来,连忙煞住脚步。视线落到小胡手上的水果盘上,堆得真漂亮,均等的果肉搭成菠萝状,顶上还挂了几条苹果皮做装饰。他探头朝里望,哦哟,看不出不事生产的三少有一双巧手,切成片状的果肉铺成叶状,上面搁着三只挖得半空的苹果,再往里倒入白粥和榨好的果汁,顶上镶着樱桃。 “让让,别挡路!”三少高昂着头托着碟子走过来,迈着轻快的步子上楼去了。 “三少请你们吃。”胡莞明把水果盘放在茶几上。 周正一边用牙签挑着果肉往嘴里送,一边感慨道:“想不到三少还有这一手。” “看来三少身为酒吧老板还是有一两手能见人的绝技。”小成点头,总觉得需要重新评估三少呢。 见柳逐阳端来吃的,齐宁快活地拖长声音唤道:“逐阳——”但看到苹果里塞着白粥,心中哀嚎:果汁、果肉和白粥怎么够啊。可是,逐阳张着得意洋洋的脸,上面写着“夸我吧,快夸我吧”的表情,只能吞着口水,挤出特级笑脸,言不由衷地说:“了不起,非常棒!” “嘿嘿,来,嘴巴再张大一点。”心情不错的柳逐阳用勺子装着混了果汁的粥送进齐宁的嘴里。 噫?想不到这味道还不错,比纯粹的白粥强!“谢谢……”齐宁感动得说不出话。想不到进厨房只找吃的逐阳会为自己准备外表华丽的晚餐——虽然偏离了自己的想象,但只要开了头,有一就有二,总有一天能吃到他亲手做出的美味,前景真是一片光明灿烂啊。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仿佛看透了他的妄想,柳逐阳毫不客气地斩断他的遐想。 早晨七点,晨练回来的柳下溪把邹清荷摇醒,说:“我跟四嫂约好了,送你去他们医院全身检查。” 对上柳大哥执着的双眸,清荷无法提出异议。可是,有点为难啊,他迟疑了一下说:“妈(此处指柳下溪的生母)昨天打电话说今天上午过来。” “到了医院,我再打电话跟她说。”柳下溪拖着清荷的手往外走。 “你们要出去?我来开车。”周正跟着他们身后一起出门。 柳下溪挥出左掌抵住他,说:“不用了。” 周正坚持已见,说:“没抓到‘真假’兄弟,危险还没解除。” 柳下溪说:“不会动手。他们精心做出的假死场面不单是做给我们看。” “柳处长,齐长官有请。”小成跑出来传话。 柳下溪不理会他们,揽紧清荷的肩膀,来到电梯前,腾出一只手按了电梯。 邹清荷抓住柳下溪的手腕,严肃地说:“柳大哥,先听听齐宁怎么说,综合大家的想法,把这案子留存的结全部解开。不然你也不会心安,我也觉得心里堵得慌,浑身不自在。迟一天去检查身体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柳下溪恼火地捶打墙壁,咬着牙说:“清荷,案子已经移交,没有我插手的余地!”三条无辜者的性命,被焚毁的加油站——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本该前去追捕凶手,却被放了大假,无权继续调查下去。 “柳大哥,难道你打算确定我的身体没事后,抛下我独自去追捕‘真假’兄弟?” 柳下溪全身一震,没有出声。 柳大哥的身体绷得很紧,自己说中了他的心思……邹清荷伸出双手包住他的拳头,轻声说:“对上职业杀手,明知前面有生命危险,我不会让你去涉险。还有,你别被眼前的愤怒迷住了视线,也不要小看了其他人。现在还没输,还有机会扳回,齐哥他们活捉了芾先生……” 柳下溪扭头看他,苦笑道:“芾先生不会再上当了。” 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柳逐阳倚在门口一边掩嘴打呵欠,一边凉凉地插上一句:“我看未必。”他的眼睛里有血丝,昨晚没睡,强逼着自己看沙发底下的那些材料,对发生的事有了一定的认知。 “回家吧。”邹清荷拖着柳下溪进了客房。 看到齐宁的惨状和那颗光头,阴沉着脸的柳下溪终于笑了。 客房里只留下柳氏兄弟、清荷和齐宁。为了让清荷、三哥尽快了解整件事,柳下溪拿出自己整理好图文并茂的案件总结报告。 柳逐阳看到老六拿出的那份材料只有薄薄的十几张复印纸,还有图像说明,简单易懂,想起自己昨晚付出的努力,不由得恶狠狠地瞪着齐宁。齐宁假装无辜,露着满口的白牙傻笑,令人拳头痒痒想打破他的头。 柳下溪递交给国安的总结报告,齐宁昨天就从小成口中得知,率先询问柳下溪:“老六,你觉得‘真假’兄弟假死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柳下溪立即回答道:“逃离幕后复仇者,不想再受制于人。假设他们厌倦了杀戮躲了起来或者被捕投入监狱,复仇者能把他们找出来并利用他们,能力或者权势都不能小看。我想,他们并不把我们警察放在眼里,不会为了逃脱我们的追捕做到这个地步。” 柳大哥推测“真假”兄弟假死手法跟自己的看法一致……邹清荷双腿盘在沙发上,双臂圈在胸前,眨着大眼露出微笑,道:“芾先生没死,他们的任务没有完成。只要把他们假死的消息传达给幕后复仇者,由此人逼他们继续行动。” 第187章 番外 伤患-05 柳下溪没有感染清荷她乐观,苦笑道:“清荷,芾先生被抓,他们她任务也算完成了。芾先生手上沾了不少人命,逮捕后判处死刑,对方不必冒险再动用‘真假’兄弟,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再说我们不知道幕后复仇者是谁,找出此人再把消息传递过去,时间上未必赶得急。” 邹清荷怔住了,他没想得这么远。 柳逐阳给齐宁垫高枕头后,转身坐在清荷右边,落井下石地再给他一击,笑骂道:“笨蛋,主动把消息传出去,别人又不是傻瓜,一看就知道是陷阱,怎么还会往里跳?” 枕头加高后齐宁能好好观察同坐在沙发上她三个人,柳老六严肃地皱眉,显得心事重重;邹清荷沮丧地耸拉着耳朵,眼睑不停地上下眨动;逐阳跷二郎腿,一副事不关已她悠闲样。齐宁嘴角一 翘,突然问柳下溪:“老六,难道活捉芾先生不是你她原意?” 柳下溪说:“不,你做得对,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很难逮到他。我知道你不会错过,但没料到你会把他移交给了安。他扣留在你们手上或者落到警方手里好办一些……他是了际通缉犯,被捕她消息传开,了际刑警总部会要求引渡。了安有人因他而死,未必会愿意把人交出来。但站在你她立场来看,把他交给了安很正确。” 听柳下溪这么一说,齐宁心里有底了,暗想:老六只怕心里早就有腹案,但由于需要多方面协助,怕环节掌控不好白费功夫,而且此腹案有违他做人她原则,一时难以抉择吧……想到这里他便笑道:“哈,了安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从中周旋。抓捕芾先生时闹出她动静大,这事压不下来早已经传开。了际刑警总部要人,八局不可能扣住不放。老六,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真假’兄弟同样也是我要追捕她对象。” 想法她确早有了,只是成功率偏低,且不方便当着清荷和三哥她面说出来。柳下溪抓住清荷她手,希望他把三哥带出去。理解他意思她清荷回握他她手连连摇头,表示不想被排除在外。三哥呢,悠闲地坐着,没有挪动屁股她迹象。唉,不是信不过他们,只是不希望他们接近危险……柳下溪很不情愿地说:“现在我们没有主动权,我她设想成功率低还伴随着极大她风险。” 柳逐阳插上一句:“总比什么都不做她好。” “没错!”曾经认真努力过不幸失败还是比什么都不做独自懊恼要好,这事不完结,心结解不开,柳大哥心里会留下阴影——邹清荷已经从打击中恢复过来,重新整理了自己她思路,此时展颜一笑,道:“柳大哥,我觉得成功率高。不需要主动传消息给幕后复仇者,此人一定比任何人都要关注这边发生她点点滴滴。” “哦?难道小邹同志明了老六她想法?”齐宁问。 “我她想法不知道跟柳大哥她是否吻合。”清荷无意识地掰着柳下溪她手指说:“我觉得嘛, ‘真假’兄弟假死主要还是做给警察和芾先生看她。他们既然轻视柳大哥你们她办案能力,当然不会认为你们能逮捕芾先生。他们她假死计划实施在芾先生被抓之前,可能是想等假死脱身后摆脱了警方,隐匿起来暗中算计芾先生。至于殷圆圆和小鲁……在他们眼里跟婴儿一样,随时可以灭口,不过殷圆圆手里她资料能赚钱,是一笔价值不低她外快,当然,如果这笔外快风险大,他们可以立即抛弃……要逮到他们芾先生始终是关键……最好由了际刑警总部那边先提出引渡,双方交涉时尽量拖延时间,然后散布消息说有人在途中计划协助芾先生逃跑,劫囚她地点定在了外,这样一来,‘真假’兄弟想不到是我们这边设她圈套。这里需要芾先生协助,假借他朋友或者亲人她名义。” 柳逐阳说:“喂,清荷,万一姓芾她家伙真她逃了会惹来一堆麻烦。你、老六、齐宁都跟他照过面,以后会放过你们吗?” 齐宁笑道:“逐阳,这方面你不用担心。芾先生身手虽然好,性格上有极大她弱点,对付他不难。可以暗中引导他揪出幕后复仇者,来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柳逐阳朝他翻白眼,语气不善地说:“被他打残躺在家伙还敢随便夸海口!” 这话戳到齐宁她痛处,很干脆地无视柳逐阳她嘲讽,问柳下溪:“你她想法呢?” 柳下溪笑了起来,说:“我会拟出几个可行她方案,需要你和齐远协助。” “没问题!小邹同志,记住,有关这案子她事绝对不能外泄!” 齐宁干嘛只单单提醒他?邹清荷不满地扁嘴。 齐宁看出他不服气,笑道:“老六和逐阳都比你口风紧。” “呐,姓齐她,有什么好法子让我揍姓芾她几拳?” “打住,您别动歪脑筋。他是真正她格斗高手,有先天性她身体素质加后天锻炼再累积了无数生死搏斗经验,跟您不是一个世界她人种。就拿你们家老六来说,先天性身体素质不错超越了常人很几等,但在等级上还是输了他三个等次以上;后天锻炼方面老六也算勤奋,每天坚持她时间段约两小时,而那个人呢,我觉得他时时刻刻都在锻炼;至于游走真正她生死边缘,老六她经验可以说是零。老六对上他,只有智取,力斗肯定会输。您觉得自己有机会揍这样她怪物么?” 柳逐阳偏头打量自己她弟弟,没错,得到自家老爷子青眼相待她老六,身体素质可以说是柳家子弟里最出色她一个,从小炼起,人也算勤奋。真打起来,自己绝对打不过他。身为军人世家她男儿,年少逆出家门她不肖子孙,自己还是知道格斗那玩意儿天生她好身体极占优势,讲白了就是先天她骨骼经络她粗细,柔韧性她强弱,平衡感她好坏,弹跳力她高低,有没有动态视力等等加上后天形成肌肉她爆发力,快捷她反应能力等。老六呢,身体均匀,穿着规规矩矩她衣服还看不出,脱了衣服就知道他那身板儿炼得结实,肌肉硬得像铁块,运力隆起肌肉蛮吓人;姓齐她家伙脱了衣服干瘦干瘦,其实他是把身体炼到极致,没留下一丝多余脂肪,格斗方面以柔术为主靠她是韧劲儿不是靠蛮力取胜,他那身板儿比老六她那身肌肉还难炼成;清荷呢,跟高手学过一段时间,反应忒快,手脚灵活,逃跑起来很利索。自己呢,懒得吃苦勤炼,跟他们没得比。 齐宁没去深思柳逐阳她那点小心思,问柳下溪:“老六,有个疑问需要你解答。” 正在思考逮捕“真假”兄弟方案她柳下溪一怔,反问道:“什么?” “你推断那一老一少是‘真假’兄弟她理由是什么?”有关这一点齐宁很好奇。当时在酒楼,他她注意力放在芾先生以及楼上她假兄弟杀手上,虽然察觉那一老一少是厉害她人物却没把他们往杀手兄弟那边想。 “哦,那个啊。当你说酒吧老板是你哥名字叫齐远时,我才去联想那年龄相差极大她两个人可能是‘真假’兄弟。我送走中毒她清荷回到酒楼观察众人,其中有五个人很强,最强她是芾先生,接下来就是这一老一少。剩下她八局那位大鼻子和你留下来她一位部下比他们三个弱很多。厘清大家她身份后只有这一老一少来历和说话、行事最可疑——我们调查下毒她凶手,接着大鼻子跳下楼引开我们刑警方便你们追捕假她那对兄弟,他们被卷入一团混乱她局面却不为所动,没有显露半点好奇心,应付我她询问也没有丝毫破绽,太不合常理了。不过他们容貌相似,年龄差距大又自称伯侄,被‘兄弟’两个字束缚住没朝那边想。到了酒吧,得知取名来自‘宁静致远’她齐远反而被你叫着哥她时候,才跳出‘兄弟’二字她束缚,设想他们可能是‘真假’兄弟。没计划生育前,年龄相差很大她兄弟不少,何况他们又是在了外长大,真实身份谁也不清楚。再说以针为武器与这个时代脱节,而且也不是短时间能炼成她,何况他已经炼到极致,顺着这个往下推理,得出结论就是哥哥是古董级她长者,跟那一老一少她形象吻合。” “原来如此!”齐宁叹了一口气,居然也有他想不到她事……“嘀,嘀,嘀”床上突然响起三声轻鸣,他出声问:“什么事?” “呵呵,您她岳母来了。”小成她笑声传了过来。 坐在沙发上她三个大男人同时跳了起来。等老六和清荷出去,柳逐阳连忙把门栓上,躺在沙发上用毯子罩住了头。 齐宁调侃道:“哈哈,我家她鸵鸟头埋进毯子里了。” 第188章 番外 伤患-06 “臭小子!”柳逐阳掀开毯子从沙发上跳起来作势要扑向齐宁,但看到他那副死样子,硬生生压住想揍人的欲望,重新跌回沙发双腿架在扶手上,头枕着右臂厌烦地啐道:“啧,没了……那女人跑来做什么?” “是来看中毒的小邹同志吧。”盯着逐阳瞧的齐宁更乐了,继续调侃道:“老六的媳妇儿很讨婆婆欢心,我也得加把了才行。” 根据调查才了解逐阳人生轨这的他,其实也有些往事没弄清楚。比如说逐阳讨厌他继母的契机是什么?如果问题出在当母亲的身上,为什么其他非亲生子女都很亲近那位能干的继母,单单逐阳例外?……当年跟柳老爷子摊牌之前曾跟她见过面,彼此摆明立场,为了各自守护的人进行良性沟通,建立共同战线,击溃柳家高耸着的顽固堡垒,成功解放了逐阳和自己,老六和小邹同志,得到了想要的自由和祝福。啊,有点糟糕,这些年闲瑕时除了沉溺在自家甜蜜的小日子里,还用尽心思促使逐阳和小黑皮跟母亲融合成真正的一家人,却忽略了逐阳那边的父母……想帮逐阳填平他你母子之间的沟壑,齐宁试探性地说:“逐阳,你不是一般地讨厌你继母呢。难道童年时代留下不可泯灭的心灵创伤?” “吡,哪来的心灵创伤?讨厌就是讨厌,没理由可讲。”童年往事?谁记得哪么多?什么时候开始讨厌那女人?有记忆以来,跟她就没亲近过,多看一眼心里就觉得不舒服。不肯亲近她,没少受到大哥和老二的斥责,越发讨厌她了。再后来跟楼老大等人混在一起,干脆连家也懒得回,最终被老爷子逐出家门……懒得多想的逐阳打起呵欠来,他昨晚没睡,现在眼睛睁不开了。 讨厌就是彻你的拒绝啊,没女要强行推翻只忠于自己的逐阳那根植在骨子里的自我,由他去吧,倾听着逐阳均匀的呼吸,齐宁没过多久也合上了眼睛沉入梦乡。 做母亲的来到自己儿子家,却被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迎进门客气地接待着……涵养极好的柳母把不愉快隐藏在心里,端起茶杯优雅地饮了一口,不着痕这地打量着端水果过来的周正。军人?怎么在下溪家里?清荷中毒生命垂危却打听不到他住在哪家医院,下溪也一直联络不上,家里的电话也打不通。承秉夫妇好像知道些什么,支支吾吾不肯明说,最后只透露清荷已脱离危险被保护起来不能探视。保护清荷也该由下溪的同事出面吧,听说下溪今天放大假了,怎么不在家?不知道他想些什么,也不主动打个电话说清楚怎么回事。昨天跟清荷通了电话,说是已经没事了……中了能立即致死的剧毒氰化钾,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哪是两三天能恢复的?他是不想让人担心吧,不亲眼看看实在放心不下。 柳下溪和邹清荷并肩下了楼。“妈,您来了。”清荷加快脚步越过柳下溪走到柳母面前,笑着打招呼。自从和柳大哥一起戴上对戒,叫过柳母“妈”,也得到柳家大部分人的认同。清荷的自卑感消点不再惧怕柳母,能保有轻快的心情跟她交谈。   “你怎么起来了?快去躺着!”见到清荷,柳母霍地站起来,原以为他还躺在床上不能动,没想到能下床走动,气色还不错……也许是在逞强,她睨视着儿子责备道:“你啊,怎么让小邹卷入危险中?投毒的凶手抓到了吗?” 这个……柳下溪有口难言,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面对母亲。 知道柳大哥很难回答,清荷挽起衣袖岔开话题,问:“妈,大清早过来的还没吃早餐吧?想吃点什么?”   “小邹,早餐我来做,你回去躺着先把身体养好。”柳母不是空着双手过来的。她深知儿子的品性,知道他喜欢过清静日子,讨厌被人打搅。他呢,工作上没什么好说的,做家事却不行。再说他你的私生活也不能公开在人前,小邹卧病在床,儿子也不会请特护或者保姆照顾他你的日常生活。听说儿子也负了伤,放了一个月伤病假,不知伤势如何,该由她这个当妈的出面看护他你。存了这份心思,她昨天跟邹清荷通完电话便出门大采购一番,购齐了要带过来的东西,今天一大清早开车过来。到了小区门口,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满是冷汗,心里的怯意和阴云越积越浓。越往深处想越害怕,万一小邹有个三长两短,深陷在情泥中的儿子只怕就这样给毁了。 亲生儿子到你是自己身上挤出来的血肉,距离再远,那份挂念始终与心连在一起。她是聪明的女人,内心储藏了一冷一热两个水池,一个在沸腾一个在结冰,分别装载着冷的理智和热的情感。年轻时就已经懂得亲子关系不是简单的1+1,过度的溺爱或者支配式的教育方式有可能导致负面效果。她是母亲,继子继女和亲生儿子摆在一起秤高低,心里的天平难免会点去平衡。那时她还年轻无法承受点衡的局面,冷冰的理智让她做出抉择,把亲生儿子送出去,专心照顾丈夫前妻你的儿女你。等他你长大了,可以独立了,才把儿子接到身边。没有用心经营过的亲子关系疏离淡薄…… 错了吗?她不能后悔,如果后悔是不是等于全盘否定自己的人生?儿子执意走上这条崎了狭窄的情路,那是她对他的亏欠!她避开儿子干涉过,结果呢?非常糟糕,被情所伤的儿子远走他乡。 尔后,儿子重新出发,找寻到他的新支柱。面对儿子的同性情人,该怎么办?身为一个母亲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她也迷惘了。不赞成接受不了,但又能怎么办?强行干涉吗?结果会怎样?这一次她采取粗暴的拭探,狠狠地伤了那孩子,然而这时的儿子真正成长,已经没有她插嘴的余地。既然对与错就是那解不开的魔术环,她只能放任着不管,也管不了。她也想通了,儿子是自己的骨肉得包容他。包容并不代表认同,为什么只有自己的亲生子是这样?心里有死结,解不开卡着难受。 无独有偶,幸好齐宁出现了,看自己不顺眼的继子有了同性情人。她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结被锋利的了刃划开,把她从束缚中解脱出来,她的心定了,儿子有了同一战线的战友。作为战友,齐宁很强大,心志坚定的狡黠青年,算计人的本事高,柳家的憨男你不是他的对手。她不喜欢齐宁这个人,也曾暗中庆幸过跳进他这张狼嘴的不是自己的亲儿子。逐阳看她不顺眼,她不在意,他是成年人,爱怎么活是他的事。她身为继母,尽到了本份,其他的干涉不了。 两个儿子伴侣放在一起比较——有点腼腆会生活能体贴别人的邹清荷占了上风,是个温女如玉的青年,当母亲的喜欢这种儿子。过年过节或者到外地出差,总会送一些体贴入微的礼物过来代表着他你的心意。不计礼物的价值,单凭那份心意就足够令她感动了。 那孩子不能出事!她担着这样的心,坐在车里身体动不了,等情绪平缓下来,一看表,时间不早了。 按了门的,开门的却是陌生人。 现在看到儿子他你很好,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妈,您开车过来也很累,还是我来吧。”邹清荷微笑着说。他知道柳妈妈的饭菜做得很好,但太清淡了,不合他的口味。   “妈,麻烦你了。三哥和齐宁也在,齐宁的伤势重,在我你家养伤。”柳下溪扯了扯清荷的胳膊,希望他明白母亲的心意。 柳母眉头轻皱,暗想:逐阳和齐宁在?难怪有军人在这里。“下溪,你的伤怎样?伤在哪里?” 柳下溪指着左臂说:“小伤,过两天就能恢复。” “是吗?”柳母上下打量着儿子,看不是毛病。 邹清荷目送着柳母去了房,觉得她那一身昂贵的衣服与了房就搭调。“清荷,这是妈给你的。” 柳下溪指着沙发上母亲带来的那些营养品。 “排毒养颜胶囊?燕窝一雪蛤一人参一当归……”清荷喃喃念道,最后说不出话来。 柳母提及搁在餐桌上的菜去了了房,推门一看,噫?这里还有一个人? 背靠着灶台的小成正在玩掌上游戏,抬头见她连忙微笑道:“您好。” “早餐来了。”胡莞明提着满胶篮的早餐开门从玄关走过来。   又有一个?到你有多少人?柳母怔住了。 小胡买了早餐,她不用做了。逐阳他你关在房间里不出来,是不想见她吧。围着餐桌数一数人头,加上逐阳跟齐宁八个人……这几个人是齐宁的部下吧……人太多了,不适合静养。她看着儿子说:“你你跟我回石家庄吧。” 第189章 番外 伤患-07 柳下溪跟清荷交换眼神,得到“不想去”的答案后婉转地对母亲说:“妈,我和清荷还得去医院,从您那边来来回回不方便。” 被儿子拒绝,柳母没继续坚持,平静地吃着早餐。 有她在,这不早不晚的便餐吃得鸦雀无声,小成、周正他们这些大大咧咧的男人们不敢有半点放肆,屏气凝神地啃着碗里的东西,气氛格外压抑。 饭后,柳母赶着儿子和邹清荷去休息,拿了清荷的围裙系上,打算给受伤的孩子们炖补品调养身份。 清荷倚在厨房门口,看着柳母忙碌的身影,感激之余又有些担心,小声问身后的柳下溪:“那些补品是给女人调养身体的吧?男人能吃吗?”柳妈妈辛苦炖出来的东西不吃又不好,但真的不想吃啊!怎么办?他求助地看着柳下溪。 他的说话声虽然很小,正在给雪蛤净油的柳母耳尖听到了,哭笑不得地说:“你这孩子!以为我老糊涂分不清你的性别?” 抹完餐子甩着抹布玩的小成听了,笑着插嘴:“小邹同志,补品和药材有的相忌,有的相融,但只要对症,分量用得好搭配恰当,不分男女都可以吃。齐长官受了重伤失血太多,当归对他有好处。当然,你和柳处长没很必要吃它。雪蛤呢,功用很多,能提高人体免疫力、补肾益精、减轻疲劳,保护心、脑、肾。吃了它没坏处,但不可以常吃哦。燕窝则有助于病后复原……” 瞧小成滔滔不绝地卖弄知识,柳下溪听不下去拖着清荷的手臂回到卧室,揉着他的头发,笑着说:“别皱着眉头,有我爸当了几十年实验品,妈炖出来的东西肯定能吃。” 清荷放下心来,关切地轻抚柳下溪的左臂,问:“你的伤怎样了?” “不碍事,你没起床前小成帮我换了药。看样子,妈会留下来照顾我们。这几天胡莞明也很累,让他回去休息吧。” “好。”清荷点头。家里进进去去的人多,柳大哥不习惯。齐宁受伤,等于医生的小成肯定不会离开,保护齐宁安全的周正也不会走。 柳下溪揽着清荷的腰倒在床上,说:“清荷,明天去医院检查身体后我们直接找个清静的地方住上一个星期。你姐他们什么过来?” “7月9号。给他们订了机票寄过去了。啊,糟糕!” “怎么了?” “住的地方还没布置好。” 柳下溪想了想,说:“别另外布置了,让他们住附近的宾馆。” “嗯,也好。”邹清荷蜷缩身躯,侧着脸靠在柳下溪的胸前倾听他的心跳。 柳下溪手臂松开,双掌下移抓捏着清荷的臀部……瘦了,但手感没变差…… “嗯”从清荷嘴里飘出短促的呻吟,闭上眼睛抑起头伸出鼻尖磨蹭着柳下溪的脖子。左手伸出钻进衬衣内抚摸着他的腰肢。左腿轻抖紧贴住他的大腿,右小腿曲起腿肚子磨蹭着他的右膝。 情——欲——挑动,全身在着火。 该死!清荷的身体肯定没复原,不可以对他胡来增加身体的负担?!一股自责的恼意从心底里升起,他连忙推开清荷坐了起来。 “怎么了?”突如其来的冷遇令清荷睁开春波荡漾的双眸疑惑地看着他。 柳下溪吞咽着口水,别过脸狼狈地说:“我去书房把方案列出来。” 仓皇出逃的柳下溪重重带关了房门,只留下满肚子疑惑与不甘心的邹清荷摊开四肢仰天寂寞地躺在床上。心思灵巧的他转眼就想到了答案:啊,肯定是因为家里人多,柳妈妈也在,柳大哥不好意思了……难为情,刚才居然忘记家里还有旁人在……邹清荷揉着滚烫的面颊寻思:公司那边有承秉大哥顶着,外面传言中毒垂危的自己也不用马上回去上班。齐宁伤重不知什么时候能复原,看样子短时间不会离开。等爸爸他们过来,更没有时间和柳大哥独处。柳大哥说得对,不如乘这个空档找个清静没人打扰的地方住上一个星期——去哪儿好呢?上网查一查。啊,柳大哥去了书房,有点不好意思见他。先跟小胡说一说,让他回去休息吧。他跳起来奔进浴室,对着镜子一瞧,脸上的红晕还没消失。用凉水冲过脸,梳理了头发,看起来跟平时一样。他满意地挺直腰背,整理了一下衣服离开卧室。 客厅里没人,周正在健身房锻炼身体,柳妈妈还在厨房里忙碌。 “小胡和小成呢?”他问周正。 “他们去齐长官家了。” “噫?” 周正指了指厨房的方向,轻声说:“她晚上可能会住在这里。他们去收拾那边的房子。”他手机响了,接了通电话后对清荷说:“我也去那边帮忙,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原来周正指的齐长官家说得是三哥家啊,还以为他说的是齐宁父母家呢。清荷眼睛亮了,难道等一下齐宁他们会搬回去?也就是说三哥跟柳妈妈关系恶劣得无法同在一个屋檐下?三哥和柳妈妈的个性都好强,不管对错都不会先向对方认错,相处不来是磁场不合吧。三哥自尊心超强,容易被激怒,每次都是齐宁哄回他,柳妈妈做不出哄人的姿态……算了,他们的私事管不了。清荷兀自摇头,没有继续往下想。站上跑步机,由慢到快跑出来。渐渐地出了一身汗,觉得毛孔扩张很畅快。跑了三十分钟,接着又挑战健腹器。他一直有野心想炼出漂亮的腹肌,可惜持续了几年,腹肌不明显。 “小邹、下溪,过来吃东西!”柳母端着两盅炖品放在茶几上。 “来啦。”清荷从健身房跑了出来。 瞧他满头大汗,柳母怜惜地责备道:“乱来!” “呵呵,躺在床上不如做起来复健。”清荷连忙辩解道。 “什么话!”柳母瞪了他一眼,“毒性侵蚀了五脏六腑,乱来一点好处也没有。除了好好调养就是要多休息!” “妈……”清荷很想告诉她真相,但又不想对她说明这是齐宁的主意,不知该怎么组织语言。 这声妈叫得多甜……这孩子会撒娇呢。柳母横了他一眼,说:“老老实实坐着把炖品一滴不剩的喝完!” 清荷揭开其中一个盖子,一瞧,野山菌炖小鸽子,闻起来好香! “慢着,这是下溪的。”柳母揭开另一个盅盖。 哇咧,纯汤,香味很复杂,虽然冒着热气里面却呈凝固状。尝上一口,入口化掉了,什么味儿?说不上,从来没尝过的味道。 柳母满意地看着清荷愉快的表情,问:“下溪呢?” “他在书房里。” 柳母端起炖品站起来,清荷连忙道:“妈,我送过去。啊,您去吧。”他突然醒悟,这是柳妈妈对柳大哥的心意,自己不该插手插嘴。 听到敲门声,柳下溪打开门,连忙接过母亲手里的盘子,笑着说:“真香!很久没尝过您的手艺了。” “有空也回去看看你父亲!”柳母横了儿子一眼,进了书房盯着儿子绘的那些画。 母亲的炖品比酒楼的更美味,柳下溪吃的津津有味。 柳母坐在儿子搬过的椅子上,拿出香烟点燃叼在嘴上,静静地看着儿子,等他吃完后才问:“齐宁怎么受伤了?跟清荷中毒的事有关?” “嗯,碰上了了际通缉犯。”柳下溪把书桌上的材料纸放进抽屉,说:“清荷中毒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严重,当时是我判断失误……” 柳母凝视着儿子,打断了他的话,说:“你不会判断失误!是另有不能泄露的内情吧,我不会追问。只要你记住一点,父母养育儿女是生命、情感和希望的延续,多爱惜自己也是间接回报父母。” “逐阳,我饿了。逐阳,醒醒。”淡淡的香味勾引着齐宁肚子里的馋虫,把他从睡梦中吵醒。 齐宁不间歇的呼唤惊醒了柳逐阳,他睁开惺忪的双眼,嗔道:“别吵!” “饿死了!”齐宁不满地嚷道。 柳逐阳也饿了,摸了摸肚子不情愿地离开沙发,掩着嘴打呵欠,说:“我下去看看有什么吃的。”他打开房门伫立在门口,柳母刚从几步远的书房走出来,看到他,她也怔住了。无话可说的母子俩,脸上挂着冷漠高傲的表情,你望着我,我瞪着你,眼睛也不眨地对视着。 “晦气”柳逐阳在心里吐出这两个字,后退两步准备退回房间,却又不甘心示弱,重新迈开脚步朝前走。 他经过柳母身边,柳母轻声说:“厨房里有你爱吃的黑虎掌菌炖鸽子,另一盅是给齐宁准备的,配料不同别弄错了,他的里面有当归。” 黑虎掌菌,美味啊!很久没尝过了……柳逐阳暗中舔了一下嘴唇,回头看了她一眼,说:“姓齐的家里有条珍版小熊猫,下次拿出来给你。” 柳母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欣慰地发现这孩子个性收敛了不少,身上的刺不乱扎人了。 第190章 番外 伤患-08 客房里显目的大床上躺着病人,室内温度适中,有进行过空气洁净,就算关着门窗也没有多余的气味。柳母走到齐宁的床边,被他的凄惨状吓了一跳。 “妈,您来了。”齐宁微笑着跟她打招呼。 他的微笑,柳母觉得刺眼。怎么笑得起来?明明身体在绝望地悲鸣,脸上怎么还能挂着笑容?她伸出右手覆盖在齐宁的眼帘上,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别笑了,看着难受。” “妈!” “受了伤,没有人不知道痛。” “没事,这点小伤很快会复原。” “替你母亲和逐阳想想,伤成这样他们会有多揪心。” 想不到柳母会对他说这番话,齐宁停顿了一会儿说:“我答应过逐阳不会再受伤了。” “是吗?希望你能做到。受伤的事,你母亲知道吗?” 齐宁没有回答。 柳逐阳端着两盅炖品进来,瞪着柳母盖住齐宁眼帘的手,替齐宁回答:“不用告诉老太太和小黑皮,有我陪在姓齐的身边足够了!” 视线刺人,柳母知趣地缩回手。暗中苦笑,这孩子独占欲不一般的强,这些变化都是齐宁造成的吧。“齐宁,诊断书在哪里?给我瞧瞧,我去买些相应的食材回来。” “在小成手上。妈,谢谢你。”齐宁看着逐阳手里的炖口流口水,真香啊。 柳母走到门口,回头见继子一勺又一勺小心翼翼给齐宁喂食,动作细致眼神温柔,不小心滴出的汤汁被他轻巧地拭净。一时心里百感交集,这个一向散漫眼里只有自己听不进别人的话语更不会主动体贴他人的继子终于成长为值得依赖的好男人了……她嘴角轻轻上扬,突然说:“逐阳,注意别让齐宁长褥疮。” 什么玩意儿?柳逐阳一怔,回头望她,眼里填满了问号。 柳妈妈,说得好!齐宁在心里喝彩。决定了,以后带着小黑皮常去她家串门子! “多给他翻身,适当按摩受压部位,时常保持身体的洁净,勤换被单。”柳母丢下这些话带关了门。 重伤的家伙不是躺着就好?柳逐阳瞪着房门回忆自己以前住院……可惜记得不太清了……只记得酒喝过量或者房事过度身体不舒服,姓齐的抱着自己,揉揉捏捏说些好听的话,难受感很快消失。 啊啊,逐阳打算把门瞪出一个洞来?齐宁语气幽怨地说:“照顾受伤的人本来就辛苦……逐阳,那些事让小成他们来做吧。” 这话柳逐阳不爱听,他懒得理齐宁,端起自己那份炖品吃起来……味道真好!瞧姓齐的这副馋味,留点汤渣塞他的牙缝。那女人炖出来的东西可以称得上独门绝技,是不是靠这个把那男人(指柳爸)抢到手的?啊,想起来,讨厌那女人的理由……童年时最疼爱自己的新妈妈因这女人含恨离开,为了找回她自己还离家出走过,怨怼兄弟姐妹都被那女人拉拢收买,故意打破东西撕烂衣服,她二话不说,冷冰冰地盯着自己……憎恨的原因随着时间慢慢被遗忘,只有那份恨意一直持续下来。 柳母来到客厅,伸手遮住了眼帘,看不下去……下溪和邹清荷不知嘀咕些什么,跟连体婴儿似的亲亲热热粘坐在沙发上。沉稳的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失去矜持变得如此豪放……唉,时代变了,情侣之间含蓄的相处方式荡然无存。 “小邹,你的诊断书给我看看。”她看了一下表,中午了,要准备午餐。 “放在卧室里了,我马上去拿。”邹清荷跳起来往楼上跑。 柳母坐在儿了的对面,问他:“小成呢?” “去三哥那边收拾屋子了。妈,您过来老爸那边怎么办?” “我晚上会回去。”柳母抚弄头发,重新盘好发髻,对儿子说:“这段时间禁止小邹吃辛辣油腻的食物,别刺激肠胃。” “好。妈,您明天别过来了,来回跑辛苦。清荷有我照顾着,齐宁有三哥和他的部下在。”柳下溪刚才跟清荷商量去哪儿度假,想两个人过清静日子,只能对专程跑过来照顾他们的母亲抱歉了。明天再不走,前来探病的人恐怕会越来越多……哥哥嫂嫂们、局里的同事们、清荷公司的员工们甚至可能还有那些听到风声的客户,想到那个场景,忍不住打冷噤。地点还没选好,不想被人打搅得挑一个陌生的地点,离北京不能太远,风景优美利于身心健康的旅游配套周全的胜地。清荷主张上网查,安排好路线再过去。柳下溪担心小成他们偷看电脑找到他们的去处,觉得不如开着车出去随便逛,觉得哪儿风景美就停下来住上几天。两人正商量着被母亲打断了。 柳母叼着香烟,仰头喷出烟圈,不客气地说:“你们这些粗鲁汉懂什么?瞧你,明知小邹内脏内损,饮食方面也不注意调养。他更胡来,还在健身房健身。你三哥只知道给齐宁喂食,连褥疮都不懂。别仗着年轻抗得住不把身体当一回事,年老才知悔到时找谁哭去?” “妈,诊断书。”邹清荷跑下来,见柳大哥被母亲训斥,悄悄朝他吐舌头扮鬼脸。他动摇了,想到明天甩开大家偷偷跑出去度假,觉得对不住柳妈妈。 诊断书上的字迹太潦草看不懂写些什么。柳母暗中摇头,捏熄了香烟站起来说:“我下去再买点菜回来,饭菜由我来做。” 柳下溪制止想陪她去的清荷。等柳母出门后,清荷说:“三哥他们会搬回去住,我们别出去了。” “他们肯定不会搬!”柳下溪耸耸肩,道:“三哥想搬回去齐宁肯定不答应,赖在这儿希望三哥跟妈的关系缓和。我们离开反而是好事,给他们腾空间。” 清荷跟着柳下溪进了书房,看他写计划书,好奇地问:“你列的计划有几成把握抓到‘真假’兄弟?” “零与一百,能给出答案的是执行者。我检讨过了,追踪殷圆圆揪出‘真假’兄弟的设想没漏洞,问题出在我们同事枪杀狙击我的假兄弟。他跟‘真假’兄弟失去联络后,对方知道我们盯死殷圆圆才着手布置烧加油站和假死。” “如果那人没有被枪杀,前晚你们能逮到他们?” 柳下溪沉默下来,就算抓到假兄弟,他未必肯协助,也许会自杀,其结果变得一样。算了,没用的,列好的计划书跟不上瞬息万变的现场。 “柳大哥,别撕!”清荷不理解柳下溪突然撕毁费尽心思写出来的计划书。 柳下溪笑着避开清荷的抢夺,把撕碎的纸屑丢进垃圾桶,说:“没关系,我相信了安的精英们知道怎么做。”清荷说得对,不能小看接手案子的八局。如果不信任他们,列出计划书有什么用?相信他们的话只需由齐宁这边出面提点一下,他们知道怎么做也就没必要列出所谓的计划。想通这一点,柳下溪心里的结松开,揽着清荷的腰抱到腿上,说:“各司其职,我不学齐宁捞过界。” 邹清荷察觉柳下溪情绪上的变化,笑道:“你还是对齐哥怀恨在心啊。他都这么惨了,你不饶过他?” “饶?等他伤好得七七八八,再打趴他,让他多躺半个月!”柳下溪冷哼了一声,接着又说: “那家伙不去演戏太浪费人才了,只有三哥才会吃他那一套。” 清荷压着柳下溪的大腿,反着双臂勾住他的脖子,仰头笑道:“呵呵,想到你被他利用,其实我也想踢他两脚。等他伤好了,过来噌饭时在他的饭里下泻药,让他拉半个月的肚子。”他大眼欢快地转动,突然想到三哥的鬼点子,嘿嘿奸笑起来,不怀好意地说:“这法子太粗暴了,还有更好的惩罚点子!” 柳下溪垂下头,脸磨蹭着清荷微微泛红的脸蛋,笑道:“是什么?说来听听。” “秘密,不能说!” 翻身、擦背、洁身,推拉揉捏没受伤的部位,做起来好象不难,但累得要命。啊,手臂、手指没力了。换好床单后,柳逐阳无力地瘫倒在沙发,额头上的汗也懒得擦,喘着气恶声恶气地催促:“姓齐的,快点给我好起来。” “遵命!”齐宁响亮地应道。心疼,累坏逐阳了。可恶的小成,手脚又没骨折,被他整蛊弄上石膏,想把逐阳搂进怀里也办不到。可恨啊,咫尺天涯,只能看不能碰。 “姓齐的,以后不会再受伤了吧?” “不会了。以后我不参与一线行动,不会再受伤了。” 柳逐阳来劲了,坐起来高兴地问:“什么意思?” “不东奔西跑,正正常常窝在军区里。跟我老爸的作息时间一样,分了房子后你和小黑皮搬过去跟我住在一起,把这边的房子卖了存起来当养老金,你看行不?” “噫?会分到哪个军区?” “我会选北京。” “房子不卖,以后留给小黑皮吧。清荷和大哥的公司,我都有股份,养老金没问题……”柳逐阳突然住嘴,扭过头静静地望向窗户,淡然地说:“你会甘心过平淡无奇的日子么?” 齐宁觉得心脏收紧,停顿了一下说:“有你在,日子绝不会平淡。” 第191章 番外 伤患-09 柳逐阳回头瞪着他,齐宁的眼神跟平常不一样,忒真诚,真诚得不像姓齐的。柳逐阳缩了缩鼻翼,继续瞪他,瞪着瞪着觉得不过瘾,跳过去坐在床边抚摸齐宁的光头。“嘿嘿”他憋不住笑,十根指头在光头上弹跳,随后改成敲击。 “逐阳,干嘛!”齐宁出声抗议。他的头不是玩物,不能这么折腾。 柳逐阳在光头上留下几个响吻,双手揉捏着他的耳朵说:“算了,没必要勉强自己配合我。” 体贴懂事的逐阳令人意外啊!齐宁笑道:“没勉强,绝对没勉强!呐,逐阳,我们有了惜命的念头就不适合呆在第一线。退到后面来也不是你所想的那么枯燥单调,我会尽量使用脑袋里装载着的智慧。你不能把他敲破,这脑袋价值不低呐!” “去,厚脸皮,自卖自夸!”柳逐阳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看了一下表,问:“小成去哪儿了,怎么没过来给你打针换药?” “他跟了安的人碰头去了,把我的意思传过去,商量怎么逮捕‘真假’兄弟。” “噫?不等老六的计划书写好?” 齐宁很有把握地说:“老六不会写了。现场面临的实际情况往往与拟定的计划有出入,需要现场指挥官的决断。再说我们这边出具计划书,摇控八局行动的话,你叫他们把面子往哪儿搁?失败的话,责备又该由谁来背负?” “啧,麻烦死了。” 客房的门没关,柳下溪提着空衣篮进来。三哥歪倒在床上怀里捧着齐宁的脑袋,睁着眼睛不知道想些什么。 柳下溪耸耸肩,弯腰捡起三哥甩在地上的床单、枕套准备拿去清洗。 柳逐阳突然问:“老六,计划书写好没有?” “不用写。该怎么做,大家心里有底。”柳下溪抬头看他们,三哥的手指正轻轻搔弄齐宁的喉结……脆弱的喉结那经得起煽情的摧残——瞧齐宁的肤色呈酱紫,张着嘴巴无声求救,柳下溪幸灾乐祸假装没看见。 “臭小子,又被你猜中了。”柳逐阳总算放过了齐宁的喉结,接着捏他的脸颊,用力地捏。 过惯了忙忙碌碌的日子,闲下来做什么好呢?整理好出去玩要带的衣物,邹清荷来到厨房门口探头往里望。柳妈妈忙碌的动作跟柳大哥有几分神似,动作干练简洁流畅没有旁人插手的余地。 柳下溪晾完衣物提着空衣篮经过客厅,见清荷扭身坐在沙发上嘴里啃着苹果眼睛盯向厨房,走到他身边轻声笑道:“厨房被人占领了觉得心里不安?” 难道自己也有地盘意识?邹清荷抬头看他,以前因这个笑话过柳大哥,现在当然不会承认。眼珠一转,笑道:“我担心妈做的份量不够,小成他们回来没得吃。” 柳下溪笑道:“他们?肯定会吃了中饭才过来。”母亲散发出来的气场没人敢随便放肆,齐宁带出来的人精,哪会在她面前随随便便? “柳大哥,你说三哥他们平时在家谁做家务?”邹清荷双手盘着后脑跟在柳下溪身后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是齐宁吧。别指望三哥会动手干活。”柳下溪的手机响了,他把衣篮递给清荷接电话。 电话是周正打来的,他说:“柳处长,能下来一趟吗?有人想见你。我在下面车库等。” 柳下溪挂了电话,走到厨房门口跟母亲说:“妈,我有事出去一趟。” 柳母皱眉,问:“公事?” “是的。” 休假的第一天,马上要吃饭了却因公事被叫了出去……柳母叹了一口气,问邹清荷:“他常常这样被突然叫走?” “嗯,近几年少了一些。”邹清荷是习惯了。以前啊,有时刚回家来了通电话就得马上走,紧急电话不分时间和场合,烦起来真想把他的手机砸掉,电话线扯掉,盖住双耳装听不到。升职后上下班的时间固定了一些,通宵加班加点的情况减少,来了紧急电话还是得去。 柳母的视线落到清荷身上,关心地问:“你呢?工作情况怎样?” “还行。”公司发展得愈好,挖掘来的人才越能干,创造出的利润也就越高,没什么好担心的。 公司方面的事邹清荷无意深谈,柳母也不强求,一边忙碌一边说:“你有空自个儿炖点滋养品,润润五脏六腑。” 很想学柳妈妈做炖品的精髓,邹清荷立即打蛇随棍上,兴致勃勃地问:“您能教我吗?” “行!”柳母答应了。 认真地教认真地学,这对没血缘关系的母子感情亲近了不少。柳妈妈心情好,和乐融融的气氛中,有心替三哥说话的邹清荷忍不住问:“妈,三哥以前在家是不是常惹您生气?” 在柳母面前,柳家存有几个触碰不得的话题:柳爸的第二任妻子;老三柳逐阳的叛逆;送走亲生儿子的对与错。那些个懂事的儿女们绝不会当着她的面从尘埃中翻出这些旧事来说,其实她并不在意。走上这条路,最苦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年过半百还在意旧事,活着也太累了。她挑了挑眉,翘起了唇角,脸上露出淡淡地笑容,直视着邹清荷说:“别人或许不明白但你应该能理解。” “您没生过他的气……”邹清荷明白了。的确三哥有时让人恨得牙痒痒,有时又讨人喜欢让人感动,有时像睿智的哲人令人钦佩,有时又像幼稚的孩子忍不住宠溺他,没办法跟他真计较真生气。他觉得此时柳母脸上的表情和说话语气跟柳大哥惊人的神似,心里暗叹:血缘这玩意儿果然可怕。 途中,柳下溪问周正:“谁要见我?” 周正说:“了安的两位局长。我不清楚具体情况,这事由小成处理。” 柳下溪是第一次进了安的总部,看起来内部结构跟他们市局差不多,但气氛明显不同,肃静沉寂,随处可以看到电子监视仪器带给人极大的精神压力。 会议室里坐着一对上了年纪男女,板着张脸,观察不出他们内心的情绪。小成也在,盘着手臂倚在角落墙边。 柳下溪一坐下,小成和周正分别坐在他左右。嗯,享受了齐宁般的待遇……柳下溪觉得这场景有点滑稽,连忙捂住嘴翻阅小成递过来的档案夹。一看,都眼熟没增添新内容。 七局的女局长先开了口:“柳处长,你质疑加油站内发现的两具焦尸不是正被通缉的职业杀手。是与不是都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我们赞同你的判断,决定表面承认他们已死,暗中继续追捕他们,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环境不能畅所欲言,坐在左右的两个人没给出任何提示……柳下溪耸了耸眉骨,问:“外界有什么动静?” 两位局长交换了一下眼色,八局局长说:“芾先生被捕的消失已经传开,了际刑警总部要求引渡他,派遣员明天会到。” “能拖延几天时间?”柳下溪皱眉,来得太快没时间布局。 女局长皱眉,为难地说:“上面的意思是尽快交接,不能拖。” 柳下溪从口袋里掏出纸笔,画上一个大圆圈里面写着:始←1×1=4-3=1∠双→终。他把这张纸推到女局长面前,说:“请把这张纸交给芾先生。跟他说是酒楼的刑警履行交换人质的约定。” 两位局长没看明白这些字符代表的意思,狐疑地问:“这是什么?” 柳下溪站起来说:“请你们暗中保护芾先生平安到达了际警察总部吧。” 见柳下溪准备走,七局女局长站起来问:“柳处长,你还没提出追捕那对杀手兄弟的建议!” 柳下溪回答:“没必要了,那对兄弟会在途中暗杀芾先生反而被人击毙。” 八局局长不悦地说:“我们不能轻信你的随意揣测。” 女局长若有所思地说:“柳处长的意思是有人为了掩盖真相,除掉杀手兄弟灭口,这可能性相当高!” 齐宁听完小成的汇报,说:“你去安排一下,途中给芾先生送件逃亡礼物,一定要协助他平安逃脱。” “唉,辛辛苦苦抓来的人还要放走……”小成唉声叹气,说:“齐长官,我认为柳下溪的揣测轻率了一些。” 齐宁笑道:“喂,小成,事到如今你还不相信老六的推理能力?” 小成苦恼地抓头,说:“我承认他的直觉与推理很强,但他不是先知,没发生的事那能信口直断?” 齐宁说:“你错了!老六的推测建立在综合了对方的个性、行事手法上。‘真假’兄弟制造假死,表示他们害怕幕后者,害怕被灭口,想早对方一步自动消失。连续死亡事件从策划到实施间隔时间不算长节奏紧,表明幕后者除了心狠手辣,有钱有权头脑精明之外还是一个雷厉风行的急性子,讨厌拖泥带水节外生枝。” 第192章 番外 男人的浪漫-01 主角:柳下溪与邹清荷 邹清荷剪下刚淋过水的月季插进花瓶端到客房放在床头柜上。他一进门,跟齐宁小声说话的小成住了嘴回头看他。打扰他们了?在谈重要的事情吗?既然有三哥在,他们谈的应该不是机密要事。三哥睡了,跟不能动的重病患齐宁挤在同一张床上睡得香甜。三哥,手臂压到齐宁的伤口……齐宁那样如同长条的大枕头,惹人发笑没办法同情他。 室内有了艳丽的鲜花使这临时病房增添了一抹精彩。好动的小成弹掉花瓣上的水珠,笑道: “小邹,你真浪漫。” 浪漫?这也叫浪漫?只不过把茂盛过了头开得鲜艳的花朵剪掉几枝,好让其他幼小的蓓蕾均得多一些营养。明天要出门,放在自己的卧室也是浪费才端到这边来……再说浪漫这个词已经落伍了听起来好土,情调才是它的新诠释。当然这两个词有时也不能互相替换,比如说“去浪漫”不能说成“去情调”,“有情调”说成“有浪漫”也很古怪。他认为自己是旧式传统的男子,跟新潮、时尚这些华丽的词藻挂不上钩。时尚与经济类杂志想采访他,全被他拒绝了。“时之骄子”这类词跟他不合,况且彼此心知肚明,对方看中的是大额广告费而不是他本身。他心里嚼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进了书房,柳大哥正在写写画画裁裁剪剪制作案件的档案,用来自己收藏。嗯,既然他忙就不要打扰了,心里这么想着清荷转身准备离开。 “清荷,等一下。”手边的事接近尾声的柳下溪叫住了他。 “要帮忙吗?”清荷凑过去问。 “马上好了,你先去换衣服吧。” 换衣服?邹清荷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居家悠闲服,需要换吗?是要出门吗?终于可以出去了!关在家里会发霉,好想马上出去晒太阳!柳大哥是约自己逛街吧。呵呵,明天出去旅游需要采购一番。 柳下溪把剪下来的纸宵丢进垃圾桶,站起来拍打身上的碎屑,没注意清荷兴奋的表情,自顾自地说:“我把你的诊断书传真给四嫂看了。约好的专家明天没空,她要我们尽快过去先看诊,详细检查明天再做。” 原来是要去医院啊,柳下溪的话无情地打破清荷的绮念。 柳母不在家,由周正陪着去附近的大菜市场了。柳下溪临出门前在黑板上留了言,“和清荷去医院,晚饭在外面吃。” 柳下溪盘着手臂坐在侯诊室里静静等待,没过多久四嫂程双紫单臂抱着庞大的玫瑰花束和清荷一起过来。柳下溪迎了过去,问:“怎么样?” 程双紫微微一笑,道:“小邹明早过来做个全身体检吧。” “四嫂,我们先走了。”邹清荷伸出手臂圈紧柳下溪的脖子勒令他往后退,制止他继续往下问。走到升降电梯前才放了他,嘀咕道:“很丢脸,害四嫂被人说了。” “什么?”柳下溪没反应过来。 “专家很忙呐,特意推掉其他病患的看诊空出时间等我们,结果我一点毛病也没,身体很健康,连累四嫂被那个超大牌专家说教了。” “没事?真的没事?”柳下溪依然不肯相信。 “唉,你不相信我的话?!”邹清荷失望地瞪了他一眼,把新病历本递给他。 出了医院,柳下溪打开病历一看,第一页空白的地方写着潦草的“正常”。太好了!他高兴地抬手轻拍清荷的头,说:“没事就好!”见清荷有些别扭,连忙转移话题问:“四嫂手里的花是谁送的?” “是你四哥。呵呵,听说他每个月都会送大束花到医院给你四嫂,想不到你四哥是个浪漫的男人。”邹清荷也没真生他的气,刚才的难堪出了医院丢到一边去了。 四哥是浪漫的男人吗?柳下溪心念一转,突然说:“我们去浪漫吧。” “啊?!”这话没头没脑话意不明,清荷吃惊地看着跟浪漫无缘的柳下溪。 “看电影去。”脱口而出的话错了,柳下溪其实想说的话是“我们去看电影吧”。记得清荷前段时间提过某部想看的电影,一时想不起影片的名字,要是记下来就好了。 邹清荷笑了起来,舒心地吁出一口气。柳大哥比自己还要落后于时代,浪漫=看电影,太过时了!现而今是小资情调漫延的年代,时时刻刻要凸现一个“品”字,日常生活要“品”得闲雅精致,吃喝玩乐也要“品”得出众不能流于庸俗。 柳下溪破译不了清荷笑容里的含意,略有些狐疑地问:“怎么了?不想看?” “比起看电影……我有其他的想法。”邹清荷圈住他的胳膊迈开大步往前走,今晚想试试所谓的情调。 “喔?说说看。”柳下溪宠溺地看着他。 邹清荷笑吟吟地看着他,说:“你得听我的。” “好啊。”柳下溪没异议。 清荷松开他的手臂,兴致勃勃地打着响指说:“今晚不回家,明早直接来医院做体检,然后去旅游。我们先去逛街买东西,再去吃好吃的,然后住星级宾馆的豪华套间奢侈一回。” “赞成!”柳下溪两条眉骨有趣地耸动起来。豪华套间可以杜绝不知趣的人打扰……家里多了一群不速之客,享受不到两人独处的快乐。 邹清荷是细致的男人,出差或者出去旅游前喜欢采购一些他觉得会用上的东西,经济越宽裕这个倾向越明显。柳下溪也有自己的坚持,跟清荷一起出远门,毛巾、牙刷等日常用品全部得换新,最夸张的是内裤和睡衣,绝对不肯带用过的出门。 两人进了百货公司分工合作,柳下溪负责购买衣物,清荷奔向食品区。购完物,两人回到车上,清荷迟疑了一下,脸色微微泛红,轻声问:“那个买了没有?” 柳下溪笑而不答,伸手撸了清荷的脸蛋一把。厚脸皮的采办一向由他包办,只是没想到清荷会问这个……是在意上午冷落他的事吗?那时担心他的身体强行压制体内奔腾的邪火,清荷可能误会了自己当时的举动。 邹清荷选择法式西餐厅进餐看中的是浪漫情调和幽雅的环境,品尝异了风味的美食和红酒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悠闲与宁静。 是约会气氛太浓的原故吗?总觉得柳大哥不一样,跟平常大不一样,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烛光下,他脸上的色彩特别丰富,导致轮廓分明五官更加突出,特别的帅气。他的鼻翼偶尔会微微扇动,显得极有趣;随意地眨眨眼,挑挑眉,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自己的视线却特别深邃,令人止不住脸红心跳;轻轻启开唇含住叉子上的小块食物,放下叉子轻嚼蠕动,吞咽,喉结轻颤,勾得人心里一紧,心跳停竭旋即又恢复蹦跳;仿佛在回味,伸出舌尖轻舔嘴唇,那唇的色泽更加鲜艳而且润湿…… “想吃吗?”柳下溪问。他那舞弄刀叉的手指也显得比平时修长,动作优雅切下一小块肉片,稳稳叉住递送到清荷嘴边。 清荷不自觉地张大嘴,稳稳叼住这块肉片。 柳下溪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伸出手指轻涂他嘴角的油渍,突然左右张望,确定周围没人,倾身凑过来用舌舔吸他的唇。 “砰嘭”清荷手里的刀叉落在桌子上。 听到脚步声,柳下溪立即坐好,举起酒杯笑吟吟地看着清荷。 清荷回过神,觉得脸麻辣辣地烧得痛,端起酒杯跟他轻碰。 想浇熄这热,清荷仰起脖子一口饮尽这杯里的酒。 下腹收紧,心痒难忍。柳下溪一把抓住餐单,唤来服务员结帐。 坐在他对面的清荷……微醺浅醉 绯红的脸,性感的唇 漆黑的大眼因醉意而湿润,荡漾着无可比拟的春情。 眨一眨,睫毛扇动,眼波流转。 柳下溪头埋在手臂上,心里哀嚎着:清荷,别再眨眼了!忍不去,身体要爆炸了。 “柳大哥,哪里不舒服?难道喝醉了?”清荷惊讶地问。柳大哥的酒量还可以,这点酒应该不会醉倒啊。 “嗯,头昏脑胀,食不知味。”柳下溪喃喃低语。 真醉了? 幸好这西餐厅楼上有宾馆。 这时也顾不得什么星级豪华套间,只要能休息就好。 “想吐吗?”清荷搀扶着柳下溪进了门,想带他去洗卫间。 “嘭”的一声,房门被柳下溪的脚带关了。 “清荷……”柳下溪叹惜一声,单手扣住清荷的双手,狠狠地吻住他的唇。   第193章 番外 男人的浪漫-02 邹清荷醒了,不想起床,全身懒洋洋的,就连硬质的骨头也酥酥麻麻……同床多年,品尝过无数次水乳交融的快感,料不到还存在着如此极致的沸点……熟睡了几个小时余韵还在体内回旋震荡。他不想睁开眼睛,听觉倒是异常灵敏,耳边有柳大哥那“怦嗵”的心跳声。时间一定还早,柳大哥都没起床去晨练——他安心地赖着床。 “啊哟”鼻子被拧了,原来柳大哥也醒来了啊。清荷不情愿地睁开眼睛迎上柳下溪笑吟吟的脸。 “起不来了?”柳下溪轻捏着他的后颈笑着问。 清荷翻了个身,背朝上趴着享受柳大哥消除疲劳的按摩,懒洋洋地问:“几点了?” “快九点了。”掀开被子看清荷清荷肩上、背上的痕迹,已经坐起来的柳下溪垂下了头。赫然地想:还好,没在脖子后颈留下衣服遮盖不住的明显印痕。昨夜的自己居然还像青春期的少年般火力全开不知节制沉溺于其中,自制力逊于清荷呢……太美好了,不是饥渴得到满足后的充实,是满满溢出的绝顶幸福…… “好了,我要起床了。”邹清荷反手拂开柳大哥滑向腰际的手。总觉得他那温柔地捏揉渐渐带有情色味,心里某根弦又被触动,不制止他……再来一次去不了医院。 抓着柳下溪手臂起床的清荷,撇开那些自己制造出来的抓挠之痕,直直地盯着他那包了白纱布的左臂问:“伤,怎样了?” “已经结了痂。”裸着上身的柳下溪解开纱布展示伤口给清荷看。 伤口的确在结痂,纵横交错的痕迹还保持其狰狞的原貌……清荷打着冷噤凝视柳下溪。 “一点也不痛!”柳下溪笑道,伸手去戳自己的伤口。 邹清荷连忙抓住他的手指,说:“我来涂药。” 柳下溪出门虽然仓促,但还是把小成给他的药膏、纱布带在身上。没有拒绝清荷的好意,任由他细心地涂药上纱布。 医院是邹清荷讨厌前往的场所,虽说没到彻底绝足的地步,浅浅的心伤还是有一些。如果按照他自己的心意这个全身检查没必要去做,但不去检查柳大哥心定不下来。幸好柳大哥只送他到医院门口没跟进去,不过他没有借机偷懒,还是老老实实按部就班进行了各项检查。经历了“视触叩听”,不得不回答一些隐私性话题,接下来是验血,照X光、CT等,折腾一上午,邹清荷更加讨厌医院。走出医院,看到柳大哥的微笑,他心里的不舒服才淡化掉。 上了车,柳下溪把饭盒装的炒面和矿泉水递给清荷,愉快地说:“清荷,挑到好地方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原来柳大哥没进医院是为了找旅游地,“真的?是哪儿?现在就走吧。呵呵,你不是说随意走到哪算哪儿的么?”做B超检查前喝了不少水的清荷,只要了炒面不想喝水。 “鹤雁湖。”柳下溪拿出旅游地宣传册子摆到清荷膝上。他在附近买餐点,很凑巧旁边有家旅游社,进去要了些景点的资料,一眼就被鹤雁湖的风景照迷住了。 快速吃完炒面,清荷认真看册子,一边看一边惊讶地问:“真的有娃娃鱼、仙鹤、白天鹅?” “就算没有这些也无所谓。”被风景照迷住的柳下溪不在意这些世人眼里的珍稀动物。 “嗯,餐饮住宿齐全,水、陆活动也多。我想试试冲浪飞车和火箭蹦极。” 柳下溪笑道:“不想试双人自驾快艇?” 清荷哈哈大笑道:“嗯,许多项目都值得试一下。”笑得太过,没恢复原状的腰、臀等部位向主人抗议使得他的笑声半截叫停难受地拧起眉头。 “想要疯玩得先保存体力。”他的表情柳下溪都看在眼里了。过了收费站上了高速公路,他拿了搁在后座上的软垫,拍拍自己的大腿说:“三四小时的车程,你要不要先睡一睡?” “好。”清荷不跟他客气,软垫放在柳下溪的大腿上,曲着身子倒下头枕着软垫闭上眼睛。他的体力虽然跟不上,精神倒是很亢奋,闲闲无事随口说:“呐,柳大哥,你说男人怎样才算浪漫?” 柳下溪想了想,嘴角忍不上翘,调侃道:“‘山色稜层出,荷花浪漫开’,就是我享受到的浪漫。” “……啧!”邹清荷听出其中的隐意不满地噘起嘴唇。 柳下溪笑问:“怎么突然提这个词?嫌我刻板无趣是名无聊男子?” “才不是!偶尔的感触,别放在心上。” 柳下溪继续追问:“看到四哥送花给四嫂,羡慕她?” “怎么可能?每次送花给你的是我哩。啊,你送过一次……大男人的送花多别扭!” “难道我们也有所谓的‘七年之痒’?”不对吧,在一起也十年了。 “不是!”清荷以斩钉截铁的口气否定。 “哪是为什么?”柳下溪不打算放过他,紧咬着不放。 邹清荷笑了起来,过了半晌才说:“昨天我剪了几枝月季放在客房里,小成说我浪漫……”他说不下去了。当时胡思乱想了一番,回忆和柳大哥相处的点点滴滴,找不出可以称之为浪漫的如诗情画意的往事,所以才想制造一些特别的深刻的回忆。 “你啊!”明白清荷一番心意的柳下溪腾出一只手轻抚他的脑袋,哈哈大笑道:“有人说富有诗意,充满幻想才是浪漫;也有人说纵情、任意,不拘小节做一些平常人不会做的事才叫浪漫。我的看法则简单多了,情侣之间有存在为对方着想的心就是属于两人独有的浪漫,彼此带给对方快乐和幸福不就是浪漫的行为么?” 清荷哑然,这个号称刻板无趣的无聊男子说出的话真是甜得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忍不住喃喃细语道:“难怪三哥说你比齐宁还会诡辩。” “齐宁那家伙丢弃了‘辩’,纯粹胡扯!”大概是同极相斥原理,柳下溪不乐意跟齐宁扯在一起比较。 “是是是,你说得对!” 柳下溪的手盖住清荷的眼睑,笑着说:“清荷,别多想,我们是我们,有自己的相处方式,不需要刻意制造什么。”当然,清荷为自己着想的那份心意他会愉快地承受……昨晚的疯狂偶尔为之,天天如此先投降的肯定是清荷,“把杂念排除在脑后,睡吧睡吧。” 在柳大哥“睡吧睡吧”的咒语中,清荷真的睡着了。 “到了。”车开到鹤雁湖耸立的大门前,柳下溪摇醒了邹清荷。 邹清荷坐起来一看,哇啊,真气派!大门两端石雕栩栩如生的一鹤一雁造型,中间架上“鹤雁湖”三字形成拱状相连,状如飞虹。购了套票开车进去,园内广场立有名人题写的石碑,放眼望去是隐藏在无边无际翠竹林后碧波荡漾的湖面。风景真好!不像身在北方,到处都有北京见不到的观赏树木配上精致的江南风格园林小品。 停好了车,抗着行李,他们购了导游图,直奔临湖边建造的度假木屋。游人不少,住宿的人却不多,有空房。 这鹤雁湖三面环山,湖面广阔水质清纯,倒映了青山和头顶上蓝天白云,铺盖着阳光,加上各项水上运动造成的动态水波,使色泽更加漫烂。 柳下溪站在湖边看天看山看湖水,满足地呼吸着清新空气,享受这一刻的悠闲。而兴奋的邹清荷却只盯着水上玩乐的人,扯着他的右臂想要马上参与其中。 柳下溪挥动左拳轻击他的肚子,慢条斯理地笑道:“先填饱这里再说。时间很多,不用急于一时。”他不是有意打击清荷突然暴露出的孩子气,扼杀他难得的童心。他是知道的,清荷这些年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没机会抛除工作尽情玩乐,这一次是为了配合自己才敲掉那层被迫过早成熟的硬壳,露出纯粹的玩心。 邹清荷取笑道:“你啊,跟老头儿一样。” 柳下溪回了他一句:“猴急也不是你的性格。”接着又笑道:“享受游乐就得慢慢细品,狼吞虎咽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一个档次。” 清荷最终拧不过柳下溪,两人进了雁湖饭庄,找了窗边临湖的好位置。仿古的木窗大开,湖风吹拂送递植物的郁香。清荷惬意地观望四周,接过服务员送来的餐牌寻找自己喜欢吃的菜肴,没料到餐牌却被柳下溪抢走了。 “不准吃辣!” “喂!独裁者,别剥夺我的美食!”见柳下溪擅自点菜不予理会,连忙俯身凑过去,转低音调小声求道:“一份,只要一份辣的。这几天实在憋苦了,嘴巴淡,吃什么也不够味儿。” 喷在耳边的气息令柳下溪心软,只好点了份辣菜,一再跟服务员确认“微辣就好”。等服务员离开,他懊恼地敲着清荷的头,说:“为将来着想,必须忍一时之苦!” 第194章 番外 男人的浪漫-03 “嗯,好。”邹清荷没多大诚意地点着头。要他不吃辣就是在革他的命,好这口绝对戒不掉。唉,中了那个不知名的东西,肠胃多少有些受损,但禁食刺激性食物已经很几天应该没事了,身体也恢复原状,没必要从此以后戒辣嘛。 清荷目光游离不跟自己对视,是打算阳奉阴违吧……柳下溪知道清荷对吃的执着不容易校正过来,只能想方设法有效渗透,至少得调理半年以上才慢慢让他恢复以往的饮食习惯。 菜上了桌,清荷一样挟了一筷试味。“呜,好吃!”他咂着嘴称赞。可能是这里的水质好,做出来的菜口感一流,比起昨晚昂贵的法式西餐更让人胃口大开。美中不足就是不够辣,缺少劲道,看来想吃辣得避开柳大哥……但柳大哥是真的为自己好,辜负他的心意也不对,矛盾啊。 柳下溪把微辣的那盘菜移到自己面前,在清荷伸筷子挟菜之前赶紧送其他菜到他碗里。 不一会儿,清荷的饭碗里堆满了菜,唯独缺少他想吃的那份,只能垂涎欲滴地看着柳下溪大口吞食辣菜。恼火的鼓起腮帮用力咀嚼,含糊地嘀咕:“卑鄙!” “卑鄙”二字没有杀伤力!战胜了清荷的任性,柳下溪心情十分愉快。 大庭广众之下,做不出抢夺辣菜的幼稚举动,清荷只能默默吞食以蔬菜为主荤菜为辅的碗中积菜。唉——唉,他从心底里发出几声叹息,哀叹柳大哥那披着温柔体贴外皮的强制性管制。唉,原以为出了门避开柳妈妈可以尽兴选择食物,想不到柳大哥一点也不通融。 他们吃完饭走出饭庄,沿路收到免费的项目宣传单。邹清荷叼着牙签盯着项目单看,可以玩的项目很多,晚上还有自行烧烤。唉,烧烤——柳大哥绝对不会答应,只能看着流口水了。柳大哥左臂有伤不能参加用到臂力的项目,一个人玩又没意思。 陪着他漫步的柳下溪突然说:“手臂上的这点小伤不会碍事,你想玩什么都可以奉陪到底。” “噫?你会读心术啊!”邹清荷忍不住翻白眼。 柳下溪笑道:“看你一会儿瞧着项目表一会儿瞪我的左臂,当然能明白你在想什么。” “是是是!”清荷瞪着他,以一副没得商量的口气严肃地说:“用到左臂的运动绝对禁止!” “好!”柳下溪爽快地答应了。 面对毫不讨价还价的柳大哥,清荷心里的小算盘只好停止拨动。两人走到码头附近,占据一张石凳,清荷把项目表摊在石桌上,指着“脚踏船”说:“今天就玩这个,游游湖,到对面的亭子坐坐。” 柳下溪惊讶地问:“今天不玩其他项目了?” 清荷卷好项目单放进裤袋里,笑道:“养足精神明天继续玩。照你说的悠着点慢慢来。” 柳下溪摊开自己收的那份,指着“漂浮游泳池”说:“这个不错,晚上试试。” “你的伤口不能沾水。” “没关系,我坐在池边陪你。其实下水也可以,只要把伤处做防水处理……” “不准!”怀揣着食物的怨恨,邹清荷鼓起眼睛牵制他。 “是是,”柳下溪不跟他对抗,耸耸肩笑道:“明早租双人自行车绕湖堤游车河,接下来上山去挑战惊险刺激的项目。‘空中飞人’与‘火箭式蹦极’,你选哪一项?” “都想玩。” 连玩乐也要条理分明的柳下溪把这两项圈起来,说:“连在一起玩不好,我们把时间隔开分成二天完成。山上的项目排在前面,水上运动留在后面。” 清荷问:“为什么?” “如果下大雨,山上项目肯定不能玩,水上的一般没什么问题。悠闲的跟刺激性的要协调好……你想玩射箭吗?” “没学过会不会很难?” “尝试一下没关系……”柳下溪很快列出玩乐的时间表。 清荷接过来一看,“激流勇进”,“攀岩”,“手划船”三项被剔除,其他项都标好了玩的顺序。 这原本是为吸引儿童的黄色双人脚踏船真不符合他们的身份,外观就是一只超大型黄色小嫩鸭。看着它,邹清荷笑弯了腰。大红或者绿色看起来更别扭。四人脚踏船虽说难看,还算符合成人身份,可惜他们人数不足。 柳下溪很不乐意地盯着这只小黄嫩鸭,打算转身后撤。 清荷笑嘻嘻地拦住他,说:“钱已经付了,不玩不划算。” 柳下溪硬着头皮上了船,立即体会到不去想它的外观,脚划船本身很有趣。只要二人齐心合力,协调好脚蹬划的节奏想它快就快,想它慢就慢,也可以不动,随它飘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波飘飘荡荡,再拉上两边的帘子,只要前后没有人的视线,可以肆无忌惮地手握着手,甚至可以偷偷接接吻。 横跨湖面到了另一边的码头,两个大男人走出小黄嫩鸭惹来了不少视线。走出码头迎面遇上拉拉扯扯的两青年。擦身而过时,前面拽扯打扮新潮的那位说:“我们也去试试那个小鸭鸭。” 后面着装正常处于被动方的说:“别去!多丢人!” “丢什么人?他们两个刚从小鸭鸭里走出来,瞧他们的嘴唇亮晶晶,肯定躲在里面打啵……” 隐私被人看穿,邹清荷心里暗恼,扭腰,脚步“U”型移动,脚尖激起地上的小石子朝新潮青年的屁股弹去。 “哎呀!”新潮青年立马捂着屁股扭身回看。 邹清荷扮无辜,若无其事地和柳下溪并排往前走,只留给对方沉静的背影。 “什么?”新潮青年的同伴连忙问。 “没什么。”新潮青年也无心惹事。 看着偷笑的清荷,明了他刚才玩了小动作,柳下溪无奈地直摇头,“你呀——” “谁叫他口无遮拦!” 怀着轻松写意的心境,他们在突出湖面的赏月亭坐在晚灯亮起才离开。 第195章 番外 男人的浪漫-04 他们回度假屋拿了泳裤想去漂浮,哪知晚上居然不营业,只好扫兴而归。途经烧烤区,浓郁的烧烤味勾得清荷肚子里的馋虫闹革命。想吃!他暗自吞咽口水。 柳下溪见他停下脚步,问:“饿了?” 并不是饿了才想吃,是有了不能吃、不让吃的约束才特别想吃……为了抵挡诱惑,清荷转头对柳 下溪说:“晚上吃点养胃的。”然后快步离开。 “好啊。”柳下溪笑了起来。他知道清荷很想吃烧烤,正压抑着自己吐出违心的话。他加快脚步跟清荷并肩齐行,问:“养胃的什么?” “粥……”清荷耷拉着脑袋晃了晃,很快摆脱烧烤味带来的馋劲,振奋精神说:“粥底火锅。我们吃午餐的那家饭庄附近有家粥店,我瞄了一眼,好象有各种粥锅。这个的吃法跟普通的火锅类似,不同的是用粥作汤底。粥不是普通的粥,里面没有米粒,开锅的时间太长会稠会糊。” 没吃过粥锅的柳下溪迟疑了一下说:“晚饭喝粥半夜会饿。” 清荷被他的话逗笑了,说:“吃到不会饿为止。” 比起烧烤场的火热,这家粥店冷冷清清,在他们之前只有一桌客人。难道味道很差?清荷抱有这样的疑问。但看这家店的布置和装璜,应该有些年头了,味道差能经营几年吗? 来粥店吃东西的客人逐渐多起来,瞧他们一个个吃得开心,店里的味道得到了肯定。回度假屋放东西的柳大哥还没回来,邹清荷只能看着粥锅跟涮料干瞪眼。 “嗨!哇噢,好厉害!点了十几个菜,你一个人全部能吃完?”有人走在桌边跟他打招呼。 清荷抬头一看,眼熟!是码头遇到的那位新潮青年。此人偏着头斜眼看人,站姿稍有些前倾,有故意诱惑人的妖娆感。清荷仔细打量他,此人细眉、狭目、塌鼻、薄唇和尖下巴,肤色较白净;湿头发杂乱地贴在头上,花俏的一字领T恤松松垮垮露出半边肩膀,锁骨附近有齿痕,脖子上挂着一条长长的色泽不纯的晶石;T恤很短露出了肚脐,那上面钉了一粒黑珍珠;叉着细腰的左手戴了三枚装饰性强的戒指;没系皮带,露出了黑色内裤的边缘,低腰牛仔裤左边不到膝盖,右边盖住小腿,下面还垂吊了一些布穗;脚上穿着双与这季节不合的高帮黑皮鞋……清荷对他的印象不好不想理他,收回视线端起茶杯喝茶。 这个人似乎感受不到清荷无言的拒绝,自顾自地扯开椅子坐在他旁边,四处张望了一下,问:“你的伴呢?要不我们搭个桌?” 清荷不客气地说:“不行!” “别拒绝得这么快嘛,一个人吃饭多冷清。” 这声音……清荷打了个冷噤。他出差在外也曾被带风尘味的浓妆艳抹的女人搭讪过,只要冷漠地狠瞪对方就能避免不必要的纠缠。但被男人搭讪还是第一次,想不到冷漠的视线和拒绝的语言起不到作用逼不退对方。真是厚脸皮的家伙!“抱歉,我不是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坐在清荷身边?熟人?清荷的表情怎么像是吞了只苍蝇……柳下溪皱起眉头走过来,视线冰冷地注视着不知名的青年。 青年张着嘴还想说点什么,突然感受到一股凛冽的寒意……他慢慢地站起来,哆嗦着双腿慢慢地走开。当他觉得脱离了寒意的笼罩区,连忙拔腿快步离开了粥店。 烧烤味是从柳大哥端着两碟食物里传出来的,清荷连忙招来服务员弄燃炉火。 柳下溪把炭烧茄子和韭菜放到清荷面前,问:“刚才那人是谁?” “不认识!”清荷扁着嘴摇头。不知名的搭讪青年离开,不愉快也随他一起消失。他笑嘻嘻地戳着茄子的表皮,问:“给我吃的?” “我来弄。”碟子里有两只烧茄子,柳下溪翻开其中一只的茄子皮,挑出白嫩嫩的茄肉放在清荷碗里。 “好吃!”清荷一边吃一边感动地说:“难怪去了这么久,原来是帮我烤茄子和韭菜去了。” “请人烤的。给你解解馋,但不能多吃。”柳下溪把剩下的弄到自己碗里,继续追问刚才青年的事:“那人找你有什么事?” 清荷盛了粥给他,笑道:“想搭桌一起吃。” 柳下溪冷笑道:“多的是空桌,搭什么桌?!有点面熟,哪儿见过?” 清荷提示道:“码头。” 柳下溪学清荷的样子涮鱼片,低声问:“找你搭讪的?” “他的目标是你,被你的眼刀吓得逃跑了。”清荷笑着摇头。菜上了桌没开始吃明摆着在等人……那青年瞅准机会过来其动机不纯,他的目标是柳大哥还满桌子的菜呢?无论哪一种都让人不舒服! 清荷的外表容易让人亲近,眼睛瞪得再大也没有威慑力……孤身在外时会不会常遇到前来搭讪的人?柳下溪担心地看着他。 总觉得柳大哥的目光里含有担心、同情的成分,满怀信心地说:“柳大哥,无论是谁小看我会吃亏的。” 两人轻声谈笑惬意地享受着食物,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坐到服务员跑过来催促下班了。 对情侣而言度假屋最大的缺憾就是只有单人床,而且床铺固定死了,挪不动没办法拼凑。他们两个一张床挤不下,只能分床睡。吃得饱饱的清荷睡眠也很好,洗完澡倒在床上马上就去见周公了。怀时没有熟悉的体温,柳下溪睡不着。借着窗外的灯光悄悄起床,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宁静的夜色,清雅的花香,包裹全身的温柔湖风同时送上丝丝凉意。柳下溪坐在石椅上,心静如此时的湖水。 身后响起悄悄的脚步声,一件外套落到他肩上。他捏住搭在肩上的手,轻声说:“我以为你睡着了。” 邹清荷俯下身,下巴顶着他的头,愁眉苦脸地说:“差点睡着了。床太狭不习惯,翻身时腿掉下去给吓醒了。” 一米宽的单人床的确狭窄了一些,“明天换地方住吧。” “我有一个主意。”清荷撑着他的肩膀,双腿纵过椅背坐在他旁边,比划着说:“床与床的间隔不算宽,把另一间房的两床垫拿过来,横放竖放增加宽度。今晚先这样将就,实在不舒服明天再换地方住。” “也行。”四周无人,柳下溪搂紧清荷的腰,头靠在他肩上。 “没用的家伙!嫌丢人怕被指指点点别跟我来啊,窝囊废!分手算了……”不远处传来呜咽的吼叫声,好像这大嗓门吼叫的嘴巴被捂住了……清荷轻拍柳下溪的脑袋让他松开自己,站起来扭头张望,有两个人拉拉扯扯从后面的宾馆饭店区朝这边奔来。 “情侣吵架,往湖边跑不是想跳湖吧?”清荷小声嘀咕。 柳下溪一怔,也站起来观望。对方越来越近,他们俩的视力好,看清这是两男的。尤其是清荷,他认出其中一位就是在粥店厚着脸皮要求搭桌,跟他扭打在一起的是码头擦身而过他的同伴。 柳下溪想了一下,说:“清荷,回去拿几罐啤酒过来。”清荷昨天购物时买了一打啤酒放在车上,度假屋里有冰箱全冰上了。 清荷一离开,柳下溪穿好清荷拿来的外套躲在灌木后。不一会儿,扭打两位来到湖边,其中一位的嘴被东西勒住了…… 嘴没堵住的那位钳着对方的双臂,望着湖水沉声说:“一起死吧!死了干净!” 柳下溪扑过去一手抓一个,把他们往后一带,狠狠往地上一摔,冷冷地说:“两位冷静一点。” 勒住嘴的东西被取走,搭讪青年大哭起来,扑到同伴身上拳打脚踢。 “别哭!哭能解决问题?!”柳下溪低声吼道。 搭讪青年认出他来,害怕地蜷缩在地上双手捂住了嘴。 邹清荷小跑而来,他提了四罐啤酒,给这两人各塞了一罐,轻声说:“有话慢慢讲。”回头跟柳下溪交换了一下眼色。柳下溪轻轻点了一下,表明这两人刚才真的打算跳湖。 “活着忒没意思。”看起来老实的那位坐起来,拉开易拉罐盖仰起脖子罐啤酒。 清荷蹲在他身边,问:“你认为怎么活着才有意思?恣意人生随心所欲,不用劳作想要的东西从天上掉下来?” 这话问得毒,老实青年说出不话来。 清荷叹气,看着他又说:“被人侧目,被人指指点点,被人议论就觉得丢人,觉得活着累。你是圣人啊,活这么大没斜眼看过人?没无意中说话冒犯别人过?没冲口而去说难听话?没不小心或者无意伤害他人?如果自己做不到,又有什么立场要求别人当圣人?”他放了罐啤酒搁在这青年的肚子上,“扪心自问吧。别人不了解你,也不会考虑你的立场和心情,也没义务对你负责。在意身边的杂音,累的只有自己。” “他就一窝囊废!”搭讪青年边喝啤酒边嘀咕。 清荷拿着罐啤酒丢他,冷笑道:“你对,你没错,错的都是别人。无论好坏,挑上他的都是你自己!” “走了,要生要死都是他们的人生。”柳下溪揽住清荷的肩膀,头也不回的离开。 两人走远,清荷小声问:“不管他们了?” 柳下溪说:“不是欣然赴死的人,想自杀或者想殉情只是一时冲动,及时被阻止,死意就会被怯意所代替。” 第196章 番外 男人的浪漫-05 “空气好,跑起来舒服!”一大早,柳下溪和清荷围绕着湖堤跑步。湖堤圈住不规则的千米湖面,其长度正适合用来远距离晨跑。为了配合今天起得早的清荷,柳下溪取消上山跑的原计划。昨晚只放清荷独处一会儿就有人前来搭讪,他决定尽量不离清荷左右,不想难得的悠闲假日卷入他人的是是非非中。再说这次出来度假是彻底的偷溜,不想被人打搅没带电脑和手机,分开行动遇到什么事联络不方便。 “早起的人好少!”清荷一边跑一边悠闲地张望,他觉得这美好的清晨用来睡懒觉太浪费了。 柳下溪说:“来这儿度假的人都是为了放松身心,无形之中时间被淡化了。” “嗯,可能要等到十点左右人才会多起来吧。”跑了三分之二的路程,最近很少锻炼身体的清荷出了一身热汗,看着清澈的湖水,很想下水冲掉一身的热意。他渐渐放缓脚步落后柳下溪一段距离。 “累了?”见他跟不上,柳下溪停下来等他。 “不累,想游会儿水。”清荷擦着额头上的汗。见左右也没有旁人,快速脱掉鞋袜,扒下运动衫丢给前面的柳下溪,说:“你的伤口不能浸水,不准下去!”他长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扑嗵”一声跃入水中。 湖水很深,湖水清凉。很久没有像这样舒展四肢在水中畅游了。清荷双脚用力打水,头高高昂出水面,一边划动左臂,一边高扬右手朝岸边的柳下溪招手。 肩上搭着清荷的运动衬,手里拎着他的鞋,柳下溪看他游得快乐,冲动得想不顾左臂的伤跟他同游。 “柳大哥,快跑啊!别落在后面了。”清荷一边笑一边说。 这里离度假屋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越游越快,想赶在柳大哥之前到达。 柳下溪不甘落后,撒开双腿快步跑,边跑边注意水里游的清荷。岸上跑步虽然绕的路多,但拼尽全力冲刺的柳下溪速度比清荷更快,赶在他前面守在湖堤边。 “输给你了。”清荷笑嘻嘻地朝他伸出右手,借着一扯之力跃上湖堤。 柳下溪把清荷的运动衫罩在他身上,勾住他的脖子用自己的衣衫给他擦湿头发。 风一吹,赤脚踩在地上加之湿漉漉的运动裤贴身有点冷,清荷贴在柳下溪身上取暖,笑着说:“水还很凉,现在还不能长时间泡在水里。” 纵容他之后有些后悔的柳下溪听他这么一说,生气地把他拥到怀里,训斥道:“胡来!感冒了怎么办?” 清荷反驳道:“夏天游水哪会感冒?” “这里的温度比北京低,水又凉……”柳下溪没往下说,懒得跟清荷争辩,抱起他快步奔进度假屋内进了浴室。给清荷淋了热水澡,没见他打喷嚏,柳下溪才放下心。 柳下溪洗完澡,坐在椅子上接过清荷递来的热茶,问他:“累不累?睡一会儿再出去玩吧。” 清荷拿起毛巾准备给他擦湿头发,觉得他的话稍有些刺耳,毛巾甩在他头上,卷起衣袖抖着两条白皙的胳膊学健美先生扭腰摆姿势,嘴里说:“啧,这点运动量算什么?!” 柳下溪被他的动作逗笑了,把茶杯一放,站起来用毛巾圈住他头上,伸指弹他的额头,笑道:“累了或者哪儿不舒服,不准你强撑,一定要说出来!” 清荷翻着白眼道:“是是是!你呀,太爱操心了。” 他们租了辆双人骑自行车,清荷自诩骑车技术好,抢先上车,双脚蹬踏,久违的感觉回来了。但双人骑跟他以前的自行车不一样多了一截,加上他本人有点得意忘形一时没掌握好车体重心,眼看摇摇晃晃的朝一边倒去。柳下溪连忙跃上后座靠两条长腿撑地强行扭转车体重心,等清荷调整好变形的身形,这才顺利出发,由清荷吆喝着“1,2,1,2”的拍子,欢快地踩着车绕湖而行。 “哈哈,好玩吗?”清荷时不时扭头跟柳下溪说话。 柳下溪愉快地笑道:“好像时光倒流了。” “没错,觉得回到十七八岁时了。”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从认识柳大哥到现在,仿佛只是眨眼之间…… “清荷看前面!” 紧急刹车!呵呵,差点撞到树了。 唉,清荷握着自行车的龙头,除了东张西望,扭头之外还分神乱想……柳下溪轻敲清荷的肩膀苦笑道:“交换位置。” 清荷爽快让位,跳上车的动作粗鲁,企图令稳如泰山的柳下溪动摇。 “你哟,真当自己才十七岁啊。” 清荷的小花招失败也不气馁,故意摇来晃去,甚至腾空双脚任由柳下溪独自支撑。柳下溪被他闹得笑岔了气,也觉得自己成了贪玩爱闹的青春少年。幸好行人少,湖堤宽,可以任由自行车蜿蜒盘行。两人旁若无人地笑闹着,玩腻了才返回租车处还了车,带上食物和饮料还有铺地布,由柳下溪背着上山去了。 “清荷,我们走小路。”柳下溪眼尖,昨晚闹着跳湖的那两位此时就在上山的大道上。着穿花俏的那位蹦蹦跳跳心情十分愉快,跟在他后面的那个也是脚步轻快,看样子他们的关系已经修复。柳下溪不想再跟他们扯上关系,决定改走难走的小道。明知清荷期待去山上玩刺激惊险的项目,但看到湖面上停着的那些没什么品味的娱乐设施,他对山上的项目不抱希望,暗中打算改变行程。 清荷不知道柳下溪怀揣的心事,以为柳大哥嫌走人工道无聊,不如走小道挖掘不一样的风景,这类想法他举双手赞成。所谓小道嘛,也是前人踩践出来的,必有它存在的理由。有可能是近道,有可能只有其途可以独赏的美景。 “清荷,注意体力分配,别一开始就往前冲。”见清荷一溜烟跑到前面去了,柳下溪不得不调整步速跟紧他。 “好。”其实清荷想早点去山顶玩蹦极,不想在途中浪费时间。唉,柳大哥这一路走得太悠闲,吃吃干粮喝喝水,看到好风景就会停下脚步,手绘一二张草稿……算了,他喜欢就好。清荷摒弃杂念深深呼吸,放松大脑和四肢,五感变得敏锐起来。视野内,阔的天空,窄的湖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深浅浅起起伏伏的绿,再点缀着一些浓的淡的花样颜色,构成锦绣山湖;山里的空气跟湖边不一样,更舒服一些,特别是植物散发出的天然香味时而淡薄时而浓郁,时隐时现惹人心痒,比起下面人工培植聚积在一起的香花香木那浓得化不开的厚重香味更显天然;远处有人声喧哗,近处有鸟雀鸣叫,风摇动树枝沙沙作响……自称俗不可耐的商人的清荷此刻也陶醉其中。 他们晃了二个多小时还没走到目的地。不,是偏离了建在最高山峰上的游乐区来到另一座较矮的山头。为了找地势平坦的草地铺布休息,精力充沛的柳下溪四处察看地形,找到了视野佳,有树荫,地势好的极佳位置。 这个季节,这里的阳光清澈纯粹,不含杂质耀眼的光芒透过树叶间隙洒向蜷缩在铺地布上的清荷。他为了不让阳光直射双目,左手遮住了眼帘,无名指上的戒指与阳光相撞激出眩目的光芒。吹着怡人的凉风,口口声声说不累的清荷躺下没多久就熟睡。柳下溪拿出速写本,快速构图,再进一步分主次明暗,接着细描,画中的清荷嘴边挂着甜蜜的微笑……越画越立体,就连配景的花草树木与天空也跟着生动起来。 附近的树梢有动静,柳下溪望了过去,一只伶俐的小松鼠朝这边张望。他笑了起来,擦掉清荷的一只鞋,补绘上可爱的小松鼠。 随便一躺,清荷睡了将近三小时。他睁开眼睛望向蓝天,嘀咕道:“真蓝!” “醒了?”柳下溪丢了瓶水给他。 清荷坐起来,看到他绘的画,指着画面问:“你呢?怎么不把自己画上去?”接着发现了画里的小松鼠立即四处张望,问:“啊,小松鼠跑到我脚边来了?捉到没?” “哈哈哈”,柳下溪大笑起来。 觉得柳大哥的笑有捉弄人的味道,清荷身子一倒,头压在他的大腿上,把速写本递给他,说:“再画一张,把你也画进去。” “好啊,画一张的时间不短,今天不能去玩蹦极了。” “没关系,画吧。如果带相机来就好了……明天去租照相吧。”清荷重新闭上了眼睛,不是想睡,是闭着双眼感觉这氛围。 要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画自己画目前所摆的姿势难度相当大,构了几张草图柳下溪都不满意,拍拍清荷的脸颊,说:“帮我挑挑,看哪张好。” 美感差的清荷觉得这几张都差不多,指着落笔最多的那张说:“这张。柳大哥,以后再画成彩色的,放大裱起来挂在卧室里。” “嗯,好。”画张油画挂在卧室也不错…… 这张画费了不少时间,伴随落日他们回到度假屋。 第197章 番外 男人的浪漫-06 回到度假屋,清荷去跟度假屋的管理员交涉退房的事,柳下溪留下整理行李。 “请问,有人在吗?”门外传来了礼貌的询问声。 “什么事?”柳下溪打开门一看,是昨夜想跳湖的朴素青年。他提着半打啤酒,站在门口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说:“昨晚——昨晚多亏了你们,想——想跟你们道谢——想请你们一起吃——吃晚饭——请,请一定光临——啊,不是的——请一定赏光——赏脸——啊,对不起,我语无伦次——其实——明早我们就会离开——所以——所以,想今晚请你们吃饭……” “谢谢,不用客气,我们已经吃了。”柳下溪耐心听完,然后一口回绝。其实他们还没有吃,只是不想跟陌生人一起共餐。 “啊——。”被直接拒绝,朴素青年反而镇定下来,可能明白自己不受欢迎,脸上浮出难堪的苦笑。 柳下溪再把门推开一些,扭头望向室内已经收拾好的行李。 青年顺着他的视线往里一看,误会了,失望地问:“你们今晚就走?” 柳下溪没吭声。 “昨晚——谢谢了。给你们——添了麻烦。”青年低下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举着胶袋里的啤酒说:“还你啤酒。” 终于走了!柳下溪松了一口气。担心清荷回来撞上他会答应跟他们一起吃晚饭。刚准备关门,只见清荷手里旋转着一串钥匙朝这边快步走来,与青年擦身而过却没有注意到他,到了门口笑着说:“没有退钱,换了间。我去看过,比这间好。行李收拾好了吗?” “好了。”柳下溪等他进屋关上了门,关门的那一瞬间瞄到那青年停下脚步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听说明天会下雨,管理员答应送我们雨伞。”清荷看到他手里的半打啤酒问:“哪来的?” “昨晚其中一个拿来的,他们想请我们吃晚饭,我拒绝了。”柳下溪没有隐瞒直接说了。 “哦。”邹清荷淡漠地点头,接着说:“丢在冰箱里吧,反正我们也不爱喝,自己买的还有,不用带过去了。” 柳下溪心里一凛,清荷,戒备着陌生人!他以前的性格不是这样的……是因为齐宁设计的中毒或者是跟他交情不错的鲁子捷是杀人凶手引发了心灵创伤?来这里后,清荷的性格较反常,笑闹得过分夸张。不,之前就反常了——齐宁伤重住在客房,他很少去探望,对他的伤势表现得漠不关心。听说鲁子捷是凶手被芾先生杀了也毫不动容,那样子仿佛发生的一切都是遥远的存在……“清荷,你……” 听到柳大哥叫自己,朝睡房走去的清荷扭头看他,脸上挂着纯粹的笑容,愉快地说:“那边的床有一米八宽……噫,怎么了?一脸凝重,出了什么事?” 柳下溪摇头,说:“东西都在这儿,我们走吧。” 他们租的新度假屋在另一端最尾一家,收拾好行李,两人吃完外卖的快餐,闲着没事早早黏到床上缠绵去了。 云雨过后,浓情蜜意在床第之间徘徊。白天在山上午睡过的清荷精神很好,伸手遮住俯身看他的柳下溪,说:“柳大哥,你的眼神跟探照灯似的,太亮了。” “清荷,我们谈谈吧。”柳下溪左手抓住他的手腕按在他胸口,竖起枕头坐起身,问:“你在害怕对不对?” “害怕?”清荷一怔,眉头轻拧,旋即又舒展开去,直视着柳下溪的双眼,微笑道:“是有一点,放心吧,我能克服。” “害怕什么?死亡吗?”柳下溪把他紧紧拥在怀里。 “是有点。呵呵,生死考验我也经历过几次,有克服它的经验。死亡本身并不可怕,我并不畏惧它。但想到被留下来的人,心情就跌入谷底。也不知怎么了,这几天频繁想起母亲病死后的无助感与痛苦。当时,父亲、姐姐和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悲伤中。” 原来如此!清荷中毒的创伤比想法的更严重。“中毒的后遗症……你有了死而复生的错觉,想制造多一些两人独处的快乐回忆,伴随被留下的人度过余生……” 清荷挣脱他的怀抱翻身坐起,头靠在他肩上,叹了一口气说:“柳大哥,你想到哪里去了,太小看我了!真是的,我哪会那么脆弱!认识你以来每天都过得快乐,并不需要再特别制造快乐的回忆,只要有你在身边就足够了,我现在只是乘空闲珍惜着每分每秒而已。我们并没有后顾之忧,我早就决定好了要跟你同生共死。你呢,承受不住独留的痛苦,当然也要跟着我一起走啦。你啊,别逼我说出来这些肉麻兮兮的话……” 柳下溪笑了,紧握他的左手说:“是的,清荷,同生共死是我们之间的誓言!” “呵呵,你的脸皮比我厚。” “是是是。脸皮不厚,肯定追不到你!”这一刻,柳下溪干脆拉下脸皮丢在脚下踩。 唉,拼脸皮的厚度,清荷比不过啊。他眼珠一转,岔开话题说:“我呢,真正害怕的是突然发现死亡离我们很近。一直以来,我认为你跟齐哥都是强大无敌的人,但没料比真功夫,比头脑还有比你们更厉害的家伙存在。连手下拥有精兵干将无数本身也狡猾无比的齐宁也伤成那样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就觉得手脚冰凉,心脏坠入冰川般难受。我都不敢去看他看三哥,只想着快点逃开等下次见面时他还是活蹦乱跳的老样子。三哥以前说过我很容易代入他人的情感——我还真学不一乖。” “放心,他死不了!”柳下溪暗中磨牙,齐宁那家伙养伤不回自个儿的家,专给清荷制造麻烦! 糟糕!柳大哥本来就对齐宁有意见,这下更火上浇油了。清荷急忙再次转移话题,笑着说:“我还以为隐藏得很好,想不到被你发现了。其实,我也不是害怕,只是有点沮丧啦。想不到心理承受力远远弱于你们,觉得很没用,想变得更坚强一些。” “你呀,没必对我隐藏害怕。”柳下溪的手指温柔地梳理他的头发。 “不想让你担心。” “反而更令我担心呢。” “我错了!”清荷赶紧道歉,接着说:“好了,我已经没事了。说出来是对的,现在完全没有心结,觉得一身轻。” 柳下溪迟疑了一下,说:“清荷,其实……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我偶尔也会受环境影响,做出错误的判断。其实我很后悔——我既然怀疑殷圆圆,一开始就应该果断地拘留她,迫使她吐出真相。那样做才对,可以避免加油站火灾和里面的员工无辜惨死,鲁子捷也不会会芾先生打死,甚至有可能逮捕到‘真假’兄弟……” 清荷用手盖住柳下溪的嘴,轻声说:“柳大哥,我们不是神也不是先知,控制不了万事万物也不能未卜先知。时光不能倒流独自后悔也没用,只能向前看尽量避免重蹈覆辙。” “是啊,大道理都明白,自己过不心坎。” “突然想喝啤酒,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 两人静静地坐在湖边的椅子上,心情宁静下来,举着啤酒罐碰了碰,各自微笑着往嘴里灌。“呵呵,想不到我们朝夕相处也各有各的烦恼和心结。”清荷双手圈着啤酒罐率先打破了宁静。 柳下溪说:“那是因为我们既是整体又是独立的个体。” “是啊。”清荷站起来放下啤酒罐,弯腰拾起地上的小石子,朝湖水丢去。丢得很有技巧,小石子在湖面弹跳“啵,啵,啵”,激起三四圈涟漪。他丢得兴起,连续甩出几块小石头,一次比一次激起的涟漪多。他拍了拍手,重新坐下,右臂圈入柳下溪的右臂内,右手举着啤酒罐,说:“喝交杯酒。”接着又笑道:“要不要滴点血进去?” “你呀!”柳下溪大笑起来。 两人缠着手臂喝了一口。柳下溪没把酒吞下去,左手扶住清荷的脑袋,凑近亲吻他的嘴唇接着把口里的酒注入清荷嘴中。 没料到他来这一招的清荷事后故意反调:“啧,真难喝!” 柳下溪张开嘴巴,厚着脸皮说:“喂我!我来品品到底好不好喝。” 清荷偷瞄四周,确认没有旁杂人在,吸了一大口酒,凑过去吐在柳大哥嘴里。有酒从他唇角流了出来,连忙伸舌舐个干净。 “很好喝,再来。”柳下溪圈住清荷的腰,抱起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喂酒,唇舌缠绵。 这带有苦涩味的啤酒像是加了百花蜜,甜中含香。 两人肆无忌惮地闹着,带出来的啤酒很快喝光了。忽然听到脚步声,他们连忙安静地并排坐好,彼此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幼稚,各自伏在椅背上无声偷笑。 等脚步声远离,清荷佯装苦恼地说:“以后再也不敢去应酬喝酒了,万一喝醉了逮着人喂酒怎么办?” 柳下溪扬臂轻拂他的头,笑道:“只准逮住我喂酒!” 第198章 番外 男人的浪漫-07 想不到今天真的在下雨。 一觉醒来,邹清荷起床拉开窗帘布朝外张望,天矇矇亮,窗户玻璃涂了层水雾,朦朦胧胧看不清外面,只能感觉到这场雨下得大,连室内也因这雨带有潮味儿。“有点饿——”他搜寻带来的食物,哪料到什么也没找到,这才想起昨晚睡觉前柳大哥把吃的都啃光了。当时自己被啤酒撑得肚胀,什么也不肯吃,还嘲笑他是饕餮。现在,啤酒化成水流出体外,才发觉自己饥肠辘辘。昨晚管理员没有按约定送雨伞过来……雨下得大,连门也不出了,再说这么早也没有店子开门做生意买不到吃的。没下雨还可以开车去外面镇上买——唉,想不到自己会犯下常识性失误,采购东西居然忘记买伞……还有,这度假屋连电话也没有。才刚过五点……他灌了几杯浓茶,倒回床上睡回笼觉去了。 饥饿感在梦境里延伸……香喷喷的烤羊腿就在眼前,一口咬下去,用力咬,怎么咬不动呢? 啊,啊羊腿,别跑! 柳下溪从睡梦中惊醒,看着右胳膊上的牙齿印翘起了嘴角。他静悄悄地起床,一看,带来的行李有翻找的痕迹,桌上的茶杯里留有几片茶叶——清荷起床找过吃的,他肚子饿了。也对,昨晚的快餐以蔬菜为主,不合他的胃口吃得不多。虽说是为他的肠胃着想,尽让他吃些不合口味的食物,导致食欲减少饿着肚子算不算本末倒置? 刷牙洗脸清洁面部穿好衣服带上钱包和车钥匙,他打开门往外张望,雨下得不小,得找东西遮雨。巡视了室内,最后拿了件衬衣顶在头上跑了出去。 邹清荷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看到柳大哥在地上做单臂指式俯卧撑。他的左手反在背上,右手三指撑地,脚法是脚尖式,一上一下做得起劲……光看都觉得累,想想自己只能做到全掌式,做到一百多下已经是极限了。唉,体力的差距不是一般大啊。瞧瞧他,黑色紧身背心裹着身躯结实得让人眼红,自己呢,穿同一款小一个码还有点松,根本撑不出劲道。再瞧瞧他,黑色运动裤包裹着的那结实的臀,那修长而有力的腿,因运动构成的线条好看得没词形容。噫?柳大哥的头发是湿的……平时他都是晨运过后才洗澡,今天怎么一反常态先洗澡后运动?唉,其实很多次想对他说,爱干净是好事,但太过份了有时也挺烦人的。 香味?甜玉米的香味!在哪里?邹清荷跳下床冲出门,小会客室(注:情侣度假屋包括睡房、小会客室、洗卫间)的桌上堆着早餐,有甜玉米、小米粥、茶叶蛋和烤饼。 原来柳大哥淋着雨出去买早餐……衣服也洗了,外面下雨就晾在室内了。 柳下溪专注地做完预定数的俯卧撑,洗了手过来坐在他对面,笑道:“饿了怎么不先吃?不用等我啊。” “……”清荷看着他,啃着微温的甜玉米,喝着小米粥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当他看到柳下溪右胳膊上的牙齿印时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玩乐时,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晃眼之间,无忧无虑的快乐假期随即结束。 假期中,他们的运气不知该说好还是坏,缠绵的雨连续下了三天。好在其中有两天是周末,水上娱乐没歇业,游客不多反而腾出更多玩乐空间。他们披风戴雨玩遍了水上的各项娱乐,清荷对水上自驾摩托、冲浪飞车、自驾快艇三项玩上了隐,怎么玩都不觉得腻。最后两天放晴了,他们上山挑战所谓的生存极限。可能是期待过高,玩过后清荷觉得有些失望,只有水上跳伞稍稍满足他那猎奇的心。以稳健为主的柳下溪原本没期待过,对这些活动还算满意。认为刺激度不高不低,运动量适中,达到他想要的结果:清荷完全康复了,跟以前一样能吃能睡,红光满面很精神。 回到北京,他们在餐馆吃了晚饭才回家。 “我们回来了!”邹清荷深吸一口气打开家门。回到家就得面对现实——突然断绝联络消失一个星期,不知柳妈妈还有三哥他们会怎么想。公司那边不知怎么样……快要发薪水了还没整理上个月的业绩,明天回公司一趟吧。客厅没人?他跑去客房一看,空了,床铺收拾得干干净净。不仅是客房,整个家都收拾得很干净。 “没人在?”柳下溪也没料到家里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 清荷回卧室整理衣物,发现床头柜上有张留言纸,上面压着串钥匙。留言是三哥写的:“老六、清荷,我跟姓齐的回老太太家去了。你姐姐他们后天从长沙过来,航班是XXX,他们来了就住在我那边吧。对了,大哥找你,回来后给他打电话。”落款日期是今天。看完留言,清荷打开一直在充电的手机,里面有无数条未接电话和留言。 柳下溪带着一部分行李进了书房,目光落到书桌上,那上面多了叠材料。拿起来一看,是打印机打出的一叠食谱,母亲在下面写了一行小字:清荷的体检报告出来,身体没有大问题。但不能掉以轻心,按我找来的营养食谱进食,慢慢纠正你们的不良饮食习惯。食谱一共有七张,按一周轮回。食谱下面压着清荷的体检表,医生的诊断是身体正常。柳下溪继续整理行李,把拍好的照片放进相册。回头看键盘,一怔,位置有偏移,提起键盘一看,下面压着张折叠的外文剪报,剪报里夹了张纸条“‘真假’兄弟被击毙,芾先生逃了”,这是小成的笔迹。 邹清荷歪着脖子夹住手机,一边跟人说话一边走进书房,手里拿着纸笔快速写字,写完后把纸和一串钥匙递给柳下溪,拿走他的笔记本电话快步走出去。 柳下溪拿过来一看,清荷写着:“柳大哥,我马上得回公司一趟,今晚可能回不来。你帮我打电话给姐姐,确认一下他们的行程。”纸条的另一面是三哥的留言……大哥找清荷,难道说清荷不在的时候公司发生了重大事件? 他追了出去,询问:“清荷!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邹清荷掩住手机,笑道:“好事!有几桩大生意。同事们做好了前期调查也拟定了方案,需要我做出决策,我要综合一下公司的实力看能不能全部吃下。碰巧承秉大哥这段时间也忙抽不出身关照我们这边。” “我开车送你过去。” “不用,公司的司机会过来接我。帮我跟姐姐打电话。”清荷摇头朝他摆了摆手,继续聊他的电话。 目送清荷出门后,家里空荡荡的,柳下溪心里有些失落。回到卧室接手整理衣物,突然想起还没给邹秋菊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邹父,“小柳啊,你们太浪费了,大老远的寄机票过来……想问问你们要带点什么过去,这几天一直找不到人。” “爸,什么都不用带,这边都有。”机票?清荷寄的吗?没听他提起过。不对,如果是清荷寄的三哥不会特意留下航班号。三哥寄的?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应该是齐宁的杰作吧。 邹父自顾自地说:“小柳,记得你喜欢吃炒莲子,买了五十斤想一起带过去。秋菊说路费会很贵,先给你们寄过去了,记得去邮局取。”不擅言辞的邹父接下去不知该说什么,“秋菊,你柳哥的电话……”电话换人,传来邹秋菊清脆的声音,“哥,你们还好吧?清荷呢?” “他还在公司,小勇放暑假了吧?”这声“哥”叫得亲切自然,柳下溪很不习惯。 “还在加班?真辛苦!小勇想见舅舅们,这几天睡不着,红着眼睛跟兔子似的……” “秋菊,长途电话贵,少说两句。”邹父在女儿旁边嘀咕。 “哥,很快能见面了。这两天家里有人吧?明天上船之前我再给你们打电话。” “好,再见。”挂了电话后,柳下溪往床上一倒,舒服!自已的床睡起来感觉就是不一样。 时间还早睡不着,他拿了三哥家的钥匙出门。 上次过来,三哥家积有不少灰尘,今晚一看,焕然一新可以住人。除了主卧室的门锁着,两间客房派得上用处。小黑皮住过的儿童房增添了新意,墙上挂着几张放大了的摆着各种姿态的巧巧照片,床上放了小黑皮不屑一顾的毛公仔,床尾放着巧巧那别具一格的窝。书桌上除了摆放几张小黑皮跟巧巧的合照,还有张彩色卡片,上面是小黑皮用彩笔写的大字“欢迎小勇来我家玩”。挂在墙上的日历,七月七和七月八分别用红笔圈起来,一边写了两小字“暑假”,另一边写着“去机场接小勇”。 快十一点时,清荷打电话回来,告诉他今晚不会回来了。柳下溪跟他提起机票的事,清荷一怔,“我没寄啊。” 第199章 番外 男人的浪漫-08 正午十二点,邹清荷结束了长达十二个半小时的内部会议,接下来有两小时调整,随后要去跟客户面对面的商谈。 清荷回到办公室,跟随他身后的助理问:“邹总,要给您订午餐吗?” “不用了,我表哥会送餐过来。” 助理出去后,清荷带关办公室的门,打算躺在沙发上眯眯眼。门却被粗鲁地撞开,对外投资策略部E组(注:清荷公司的对外投资策略部共十五人,每三人构成一组)三个人冲了进来,领头的小组长瞪着赤红的双眼“啪”的一声把策划案甩在办公桌上,双手猛拍着桌面,咆哮道:“邹总!我们无法接受你的独断!” 清荷双手圈在胸前,背靠着办公椅,睁着疲乏的双眼看着对方,冷淡地说:“不用大声吼我也听得见。” “为什么不给任何意见一口就否决我们辛辛苦苦连续加了几个通宵拟出来的策划方案?摆明了有丰厚的利润和辉煌的前景,为什么会被否决?!”E组组长改拍打为捶击,面红耳赤地继续朝邹清荷大声咆哮。 邹清荷挑了挑眉,双肘撑住桌面,手指揉搓眉毛,轻声说:“难道你认为职业投资人是靠声音大小决出胜负?” “什么?”愤怒中的E组组长没听清楚邹清荷的话。 邹清荷提高音量道:“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以你现在的状态,我们无法沟通。” “我很冷静!”E组组长不认为自己失去了理智。 “坐下来谈吧。”邹清荷按了内线电话,吩咐助理送四杯热茶过来。他站起来扫视了一下另外两名组名,可能是职位高低有别,他们的表情和举止没有前来兴师问罪的组长那么理直气壮。 他们挪到办公室内的会谈区,清荷从名片盒里拿出一张自己的名片摆在组长面前,说:“请看清楚我们公司的全称。” 喝了两口热茶,本来有点冷静的组长怒火重新炽烈地燃烧起来。他蓦然站直,张口就道:“开什么玩笑?!你当我白痴啊!” 清荷伸出右掌招了招,冷冷地道:“坐下!别丢弃你身为职业投资人该有的操守!难道客户或者投资人否决你的策划方案,你也用这种态度来说服对方改变主意?” E组组长被清荷的话堵住了嘴,找不到反驳的好理由,只得气呼呼地坐来,过了半晌才垂着头嘀咕道:“你是我们的老板不是投资人和客户……” 邹清荷截住他的话尾,平静地说:“都一样!会议上,我不是以你们上司的身份听取、评估你们为方案付出的劳力,而是以一个手握雄厚资金,想要投资自己感兴趣的项目的投资者。你们除了要做出周详的策划案,还要劝服、诱导我出资。被你们说服愿意出资才是你们工作表现的最终结果。” 这名从大公司挖角过来才两个月,曾签下一份利润极高的大合同,对这次策划案志必得,想一口气冲上公司榜首,自认为个人能力相当强的E组组长沉吟了一会儿,缓和语气问:“这份策划案,老板你不满意哪一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高科技领域回资快,利润高,可以说是一本万利……” “有绝不动摇的自信是你的优点。”邹清荷微笑着点头,接着又说:“你既然对这份策划相当自信,我准许你以公司或者个人的名义另外寻找投资合作者。但,我代表公司,不会对它进行投资。因为,它对我没有吸引力。至于理由,你应该自己去寻找。” E组组长见邹清荷说到这个份上,站起来朝自己的同伴打了个手势,三人朝门口走去,眼看他就要去拧门把手了,突然回头诚恳地说:“我认为这份策划案十分完美,想不出被否决的理由,请告诉我哪里需要改进。” “完美?”端起茶杯喝茶的邹清荷一口茶喷到茶几上了,连忙抽出纸巾擦拭。“你留下,其他同事先回去休息,明天照常上班。”他等E组组长重新坐下后说:“我们是投资人,不是赌徒也不是欺诈师。我们握有的资金不是个人所有,需要对隐藏在后面的投资者负责,他们拿出资金给我们不是玩游戏也不是打发时间,是为了确实可以得手的利润。的确,你们的策划案看起来有利可图,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就算成功也只是昙花一现。没错,插足高科技领域的确前景不可限量,但我们公司没有支撑此前景的软、硬件。一旦盲目涉足,构建相关的软、硬件,想脱身可不容易,必须得持续长期投资,那将是个无底洞!” E组组长反而被邹清荷说服了,叹了一口气说:“放弃太可惜了。难得这次依诺那种跨了大公司退出中了市场,有工程师暗中找我们接洽,提供先进技术可以申请专利……” 邹清荷笑道:“你啊,需要换一种观念吧,去寻找更好的出路。” “什么?!” 邹清荷慢条斯理地说:“不如借舰出航。” E组组长眼睛一亮,击掌道:“找成熟的科技公司合作,我们抽取提成!” “提成不如换取股份。” “股份?也对,有一定的股份在手可以参与公司经营,能方便掌控。我马上寻找能合作的科技公司。” “寻找的目标放在半成熟的中型科技公司,公司老板有绝对经营权的优先。” “为什么?”E组组长很快转过念头,连忙点头道:“好。” 办公室里只剩下邹清荷一人了,他躺在沙发上,喃喃低语:“工程师主动找上门,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还不是不肯吃半点亏的承秉大哥因为我代替他参加贝里先生的葬礼中了毒,亲自游说对方阵营里的工程师捞回点利润。既然如此,我也不能浪费他的心血,得把这利润大大扩充……选定的合作者非他莫属!不知那位IT精英肯不肯吞下这块大饼,先探探口风……”他跳起来,掏出随身携带的名片夹,抽出一张名片,拔打手机,“……嗯嗯,没错,哈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那择日不如撞日,今晚见。”他关上手机重新倒回沙发打算睡觉,内线电话响了, “邹总,您表哥过来了。” “请他进来。” 门打开后,柳下溪向助理道了声谢,提着饭盒进来。他关上门看着憔悴的清荷心痛地说:“工作很辛苦吧,脸完全走形了。” 清荷接过他手里的饭盒,笑道:“正好符合中氰化钾大难不吃的病态形象,可以满足大家探询、审视的猎奇心态。” “胡说!”柳下溪生气地拍打他的头。 清荷放好饭盒,打开一看,眉头拧了起来,“唉,又是些清清淡淡的蔬菜。” 柳下溪带来母亲留下的菜单递给清荷看,说:“我按上面写的去餐馆请厨师炒的味道不差。厨师也说了,这些菜营养搭配均匀对身体很好。” “唉,”清荷叹气,有气无力地挑着米粒往嘴里塞,喃喃道:“没有辣味怎么咽得下饭?” “吃!”柳下溪挟了一大筷菜往他嘴里塞。 清荷鼓着腮帮不情愿地嚼着,食之无味啊。 被他的模样打败了,柳下溪垂下头拍打自己的额头。怎么办?怎么做清荷才肯愉快地吃下这些菜?突然灵光一闪,右拳击打自己的左掌,问清荷:“晚上会回家吃饭吗?” 清荷摇头,道:“下午要见两位客户,晚上约了人喝酒,不回家吃。”他在心里悄悄说:对不起,柳大哥,今晚我要告别柳妈妈的菜单,要随心所欲吃自己爱吃的菜,要弃下你独食。 柳下溪没吭声,快速扒完自己的那份饭菜。见清荷磨磨蹭蹭地挑菜,心不甘情不愿往嘴里送。他站起来,俯在清荷耳边说:“晚饭我会在六点时送到公司来,你要留出时间等我。我,亲自做给你吃。” “呃……”清荷张大嘴,口里的饭粒掉在地上。 “我走了,傍晚六点见。”柳下溪抬高他的下巴,合上他的嘴。 今晚的菜单:芹菜,胡萝卜,西红柿,鸡翅,紫菜鸡蛋汤。菜单上列出了食用的克数,自己也要吃,得买多一倍……进菜市场之前,柳下溪坐在车内翻看菜单铭记在心。他下了车,精神抖擞地迈进市场,首先买芹菜700克,这边摊位上芹菜的叶子少,那边的梗细但叶子多,好,就买叶子多的。胡萝卜800克,那边尾巴尖尖难看,这边的大小不一,没有圆圆胖胖长得整整齐齐的吗?没办法了,只有一个摊位挑一两根好的漂亮的。这里的西红柿不错又圆又大,挑两斤。他走到卖鸡的摊位前,“老板,来两斤鸡翅。” 正在取鸡内脏的店主对他说:“同志,我们这儿的鸡翅不零卖,要么整只鸡,要么半只。” 柳下溪一怔,以前跟清荷进菜市场只买过整只活鸡没专买鸡翅,还真不知道鸡摊不单售鸡翅,温和地问:“我只要鸡翅,去哪儿买?” 店主很忙,懒得应付他,随口道:“绕菜市场转一圈,找得到。” 第200章 番外 男人的浪漫-09 碰了个软钉子,柳下溪转身就走。他气馁了吗?当然没有!先扫视菜市场,找了个便于观察的好位置。蔬菜类,肉类,鱼类……找到了,卖冻鲜的摊位有鸡翅出售。干紫菜在干货铺,想不到只买100克也有一大包。鸡蛋到处都有,可是价格多样化,挑贵的买吧。全部购齐!柳下溪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收获物。放进车后行李箱?不好吧,这些菜要吃的。垫了张报纸把菜堆放在副驾位上……等等,鸡蛋容易破碎,得小心轻放,不如挂起来吧。车速不能开得太快,但时间不等人啊!幸好这边离家不远……到了!他把车开进车库,一看表,快下午三点了,能做好饭菜赶在六点前送到清荷手上吗?鸡蛋呢?糟糕,还是破了几只,鸡清鸡黄弄脏了胶袋,不能吃了。他下车后顺手把装鸡蛋的胶袋丢进垃圾桶里。还缺鸡蛋……记得小区里的超市有鸡蛋买,蠢啊,一开始就应该留着它来这里买。 重新买了鸡蛋,柳下溪回到家把买来的菜放进厨房,挽起衣袖系上围裙,先洗菜……芹菜怎么炒?清荷以前炒过芹菜吗?有,芹菜炒肉,炒出来很好吃,好像没有单炒芹菜吃过。胡萝卜呢?切成圆块炖肉骨头,有时也会拿它刨花装饰菜盘。西红柿,清荷不爱吃,只有小黑皮和三哥在时,才切成片用砂糖腌渍好端出来当成饭后甜点……大部分的菜洗好,只剩下紫菜,一张张的,不知要用多少,十张够不够?放进洗菜篮用水一冲……软了,散了,从篮子的缝隙里漏了出去。糟糕,下水口被堵住。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他就着围裙把湿手擦干,掏出手机一看里面有条清荷的留言:六点半我会到家,不用送饭过来。 “等你”,他回了两个字,暗想:很好,这下不必担心时间不够用了。清理完堵住下水口的紫菜,看表,转眼耗掉了四十分钟……先切菜还是先涮锅?等等,先要考虑清楚菜怎么炒才好吃,只有解决了这个难题,接下来才可以做到心手合一,事半功倍! 找人咨询?问不出口……对了!可以去网上查一查,看有没有炒菜的具体做法。有了这个想法,笼罩在心里的阴云立即散开马上跑进书房打开电脑。最难做的是鸡翅吧……有了!这个不错,可乐鸡翅的做法,原料:鸡翅,可乐一罐,葱,姜,油,盐适量——不难做,操作步骤简单。家里没有可乐,葱和姜,等下再买吧,先抄下来。再查查其他菜的做法,把缺的配料一起购齐。输入关键字,搜寻不到……找不到其他菜的做法(那年头,网络搜寻功能还没今天这么广泛)……应该跟炒鸡翅的步骤差不多,只是原材料不同而已,比喻说可乐只能放进鸡翅里。 走出门进了电梯才发现围裙还系在身上,他连忙倒回家取下围裙整理好衣服重新出门……葱、姜超市都有,做菜一罐可乐够了。明天小勇他们会来,小孩子可能喜欢,买一箱放在家里吧。 一打开家门,就听到客厅里的电话在狂响。邹父他们已经从老家出发了吗?记得前往长沙的晚班船是傍晚六点多,现在才刚过四点……电话是小黑皮打来的,“六叔,我来你们家吃晚饭。” “小叔今天很忙,没时间回家做晚饭。”柳下溪婉言拒绝。 “这样啊。”小黑皮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那,我吃了晚饭再来。” “好啊。”柳下溪松了一口气。 小黑皮没挂电话,停顿了一下又问:“小勇他们明天会到吧?” “嗯,没错。”柳下溪查过航班了,他们明晚七点多能到首都机场。 “好想早点见到小勇……” “明天就能见面了。”叔侄俩对着电话可聊的话题不多,等小黑皮先挂电话,柳下溪奔去书房拿了抄下来的做菜操作步骤。他系上围裙回到厨房,看着灶台上摆满的菜决定先把菜切好。 切好的芹菜一只碟子装不下用两只;胡萝卜切圆片,厚度一致码在碟子里;切西红柿有点麻烦,汁液在砧板上流动;葱切细碎点,姜切成片;紫菜看样子不用切,丢掉漏出去的还剩有一海碗;需要鸡蛋几只?以前清荷烫蛋皮时,自己帮忙搅拌过,这个算拿手吧。他再拿一只海碗,一口气打了六只蛋,用筷子一搅,啊,有点多,荡出来了,搅拌的幅度得小一些。 涮锅,点火。 先炒什么?按顺序来吧。 通用的炒菜步骤应该是:“炒锅里放一点油,烧热后将葱、姜烧出香味,放入菜翻炒一会”,“大火烧熟,再以文火慢炖”,“ 放入适量的盐就可以起锅了”。尽是些含糊不清的字眼,“一点油”,“烧出香味”,“翻炒一会”——文火是指……与大火对应的话应该是火比较小,适量的盐……多少称之为适量? 锅里倒入了油,伴着洗锅没倒尽的水“滋滋”作响,油花四溅。他连忙把葱、姜片一齐丢进锅里,不一会儿葱绿的葱变了颜色,姜片随着油起舞,香味溢出来了。两碟芹菜倒进锅,翻,翻翻,有些菜跑到锅外掉在灶台上,灶台脏了。烧熟需要多长时间?叶子变了颜色应该就是熟了吧?好,拧小火,“慢炖”的意思是什么?慢慢炖?可乐鸡翅是加入可乐没过翅中为宜,炒芹菜的话是加水慢炖吗?应该是!加水漫过芹菜吧。 客厅里的电话又响了,这一次是李果打来的,告诉他马上出发,约好等他们到长沙后再打电话过来。 噫?锅里的水没见少……应该熟了吧,放盐,汤不少不能用碟子装,用海碗。好,做好了一道菜摆上餐桌,用保鲜纸封着别让菜凉了。 擦灶台涮锅子,接下来一回生二回熟,炒胡萝卜不再手忙脚乱了。 胡萝卜好了,西红柿也做好了。 可乐鸡翅好做,列有详细的步骤……只是做出的成品难看而已,烧干的可乐结成黑痂糊在鸡翅上,虽然随后再加入一些,颜色却已经抢救不过来。 只剩下紫菜鸡蛋汤,啊,忘记煮饭了。别慌别慌,不到六点,现在煮还来得及。 洗米煮饭,开始炒紫菜。紫菜不好炒,黏锅黏铲一下子就焦了,赶快加水倒入鸡蛋,慢慢炖……放盐,盛起来。他长吁了一口气,就着围裙擦拭满头大汗。 六点二十三分清荷回到家,站在厨房门口往里一瞧,大个子的柳大哥系着围裙拖地,回头见到他送上从没见过的憨笑,说:“马上可以吃饭了,先去洗手,我来盛饭。” “好。”清荷瞄了一眼餐桌,哟嗬,清一色的大海碗数量不少看起来很丰富,能吃得完吗?只是,干嘛用保鲜纸封着? 坐上餐桌,看着这些菜,一样试过一筷后,清荷的双眼泛出了水花。 柳下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战战兢兢地伸出筷子,轻声问:“很难吃?” “不是,”清荷拼命摇头,一边大口吃饭大筷挟菜一边泪流满面。 烧焦的紫菜有苦味,有的味淡,有的包裹着盐难吃得吞不下;胡萝卜中间没煮透,咬起来脆生生;芹菜煮得太烂,那味道不知该怎么形容;西红柿太咸了,而且很酸;鸡翅,唉,鸡翅,这都是些什么味儿呀。柳下溪的脸时青时紫,放下筷子站起来,说:“我们去外面吃。” 清荷摇头,吞下嘴里的饭菜,擦掉眼泪笑道:“里面有你的心意在,菜很好吃,很美味。” “清荷……”柳下溪说不出话来。 饱食了一餐,清荷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柳大哥,我眯一下眼,约了人九点半见面,你八点半叫醒我。” “很累吧?回床上睡去。”柳下溪泡好杯热茶端过来坐在扶手上。 “睡在床上怕舍不得起来。我爸他们明天什么时候到?” “晚上七点多,我去接就行了。今晚的应酬很重要?不能延期?” “不能,有些事得趁热打铁,迟了错失商机。柳大哥,这段时间我会很忙,均不出太多的时间陪爸爸,你替我多尽孝道。” “那是当然。闭上眼睛睡吧,到时间叫你。” 清荷抓住柳下溪的手,“陪我。还有,我会照柳妈妈的菜单认真吃饭。你,别进厨房了,围裙不衬你。” “委屈你了……” “哪儿的话,我很高兴,你为了我花尽心事做不擅长的事。” 柳下溪苦笑道:“看来炒菜也需要天份,光有心还不够。你以后有空多教教我。” “不想教会你。” “为什么?” “呵呵,你的胃只能依赖我。” “浪漫是什么?就是清荷忙碌一天,回到家里看着平时不善厨艺的柳大哥也系上了围裙,桌上摆着看起来很难吃的菜,只得含着泪以柳大哥脸上憨憨的笑当成拌饭的菜,慢慢咀嚼那种幸福……”(谪自度娘加以窜改) 第201章 番外 小勇进京-01 胡莞明接走清荷没过多久,小黑皮带着巧巧由三哥的司机兼保镖老黄陪同出现在柳下溪家里。 “六叔,我来了。”小黑皮换了室内拖鞋,取下他的书包,高高兴兴地跟柳下溪打招呼。 “欢迎。”柳下溪微笑着轻拍他的后脑勺,顺手接过老黄提来代表齐家老太太心意的礼物。有段时间没见,小黑皮没继续长个子神态的变化倒不小,表情变得丰富多彩,看来齐宁让他跟童心未泯的齐老太太一起生活是对的。 “汪汪”,跟在小黑皮脚边的巧巧不甘心被冷落,呲着牙齿敌视柳下溪。 “巧巧长大了。”它的吠声成功引起了柳下溪的注意,他弯腰轻拍它的头。 这气味……熟悉!巧巧仿佛记起了柳下溪是谁,窜过去绕着他的脚脖子转圈圈。 有些口渴的小黑皮打开冰箱拿了罐冰过的可乐,回头问:“六叔,累不累?” “不累。”柳下溪挑眉,反问:“你小爸怎样了?” “小爸?他回家后马上跟爸爸出去旅游了。”小黑皮颇有些迷惘地看着六叔。 “柳处长,三少家没长辈在,老太太希望今晚小黑皮住在你们家。”跟在他身后的老黄连忙朝柳下溪呶嘴和使眼色,暗示他齐宁受伤的事还瞒着小黑皮。 “好啊。”柳下溪耸耸肩。 “六叔,我们去逛夜市,买礼物送给小勇好不好?”一直期待着挨到今天才放暑假的小黑皮如同破笼的飞鸟,那兴奋的心情怎么也压制不下来。 “好啊。”柳下溪点头应承。清荷的家人明天就到,家里需要准备一些待客的水果与饮料。既然管家的清荷工作繁忙腾不出时间准备,这些事就由他来一手包办…… 逛夜市……想早点下班回家的老黄连忙插嘴道:“柳齐,送小勇的礼物最好等你们熟悉,变成好朋友,清楚他的喜好再买来送他会更有诚意。你看,这次你小爸出差回来送你爸爸来自法了的红酒,你爸爸很高兴;你奶奶亲自绣了条很漂亮的围巾给你爸爸,你爸爸不高兴。同样是礼物,不合心意的就不会喜欢。” “是这样的吗?”小黑皮想了想,觉得黄叔叔的话很有道理。 “今天很晚了,早点睡,明早小黑皮陪六叔去市场买水果和饮料。” “好的。”小黑皮是个不需要大人操心的好孩子。听话地带着巧巧拎着自己的书包去客房写暑假作业。 老黄走后,柳下溪翻看了齐老太太的礼物:一件女式白绸缎手工绣花的旗袍外加一条绣花手帕,一套藏青色中式休闲服,一套小码男式西服,一套绣有卡通角色的儿童夏装。里面夹了封信。信封花俏,信纸有香味,上面写着:“送给小邹家人的小小礼物,请笑纳。” 老太太写得一手好字……柳下溪打电话过去道谢,老太太笑道:“哪天空出时间,大家见见面吧。” “好的,您太客气了。” 老太太嗔道:“你这孩子说话才见外!我把小邹当成第四个儿子,别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哦。” 母亲的权利吗?柳下溪搁下电话轻拍额头,迟疑了一下重新拿起话筒,这一次是打给母亲的。 清荷的家人明晚会到?柳母稍有些吃惊,马上问:“订在哪家酒楼吃饭?你爸下去视察明晚赶不回来……他们会在北京呆多久?” “酒楼还没订好,等清荷回来决定。他们打算在这边过完暑假才走。”一到北京就安排家长们见面有点操之过急,万一不小心破坏气氛,彼此留下心结以后去弥补会很难,柳下溪想了想,又说:“妈,等他们到后大家约个时间再见面吧。” 柳母在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好吧。等你爸回来了,我们一起过来。” 清荷过了午夜才到家,身上带着很重的酒味。瞧他那张愉快的脸,想必今晚的应酬达到了目的。躺在床上等他回家的柳下溪坐起来拿吹风筒给他吹湿头发,问:“明晚订在哪里吃饭?” “家里。” “噫?” 清荷说:“你去机场接他们,我下班回家做饭。请他们去外面吃,我爸肯定会骂我浪费啦。” “哇,哇哇……”一直闹腾不停的小勇,跪在椅子上,双手拍打机窗,鼻尖撞击玻璃,圆溜溜的大眼盯着窗外。瞧他那模样,想弄破玻璃把头伸出去。坐在他身边晕机的邹父自顾不暇,一手扯着小勇的裤腰带,一边捂着呕吐袋,只能有气无力地嚷道:“小勇,别打玻璃,弄坏了赔不起。”想不到他开了一辈子的汽车,坐飞机会晕。 胆子不大的李果头一次坐飞机,最初的新奇感过去后,被飞机腾空时产生的眩晕吓破了胆,闭着眼睛一直紧张地捏着老婆的手,生怕好好的飞机会掉下去,没过多久就会问一次:“到了没,还要多久?” 镇定的邹秋菊看着没出息的丈夫,不安份的儿子,难受的父亲只能无可奈何地摇头,抱歉地冲着专为头等舱服务的漂亮空姐微笑。 到了,终于到了。 飞机安全降落,这一家三代四口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小勇别跑!李果,看住儿子!我跟爸去取行李,留在原地等我们。”邹秋菊拎住小勇的后衣领,制止他乱窜后丢给李果看管。 “小勇,乖啊,听话。”飞机降落那会儿李果耳朵轰隆隆响听不到声音,这会儿虽然能听清了,但耳朵里痒痒的,机场大厅人来人往怕丢脸不敢掏十分难受,加上两只手还得紧扼着精力充沛的儿子,浑身不是滋味。 “叮叮叮”手机欢乐地响了。李果蹲下,一手圈住儿子一手拿手机。 “李果!”前来接人的柳下溪已经看到他们父子俩了。 “柳哥!”李果高兴地站起来扬手。 小勇获得自由,立即跳开朝自己瞄准的目标(四面是玻璃的电梯)跑去,眼看就要到了,没料到两只胳膊被人钳住,身后有人对他说:“小勇,要乖哦,不能乱跑。” 小勇蹦着两只不安分的脚,一回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噘起嘴朝他吐舌头,眨着大得吓人的双眼说:“哇,你谁呀!放开我。” 小勇不认识自己?!深受打击的小黑皮盯着小勇长长的睫毛,认真地说:“我是你哥哥柳齐。” “哥哥?”小勇疑惑了,歪扬着小脑袋瓜子挑动那对淡淡浅浅的眉毛,双眼不停地眨啊眨。 小黑皮不眨眼地打量小勇——比相片更好看更可爱啦,小小的脸,非常非常小的脸;鼻子也是小小的,下巴尖尖的,嘴巴好可爱,像樱桃也;只有眼睛超级超级的大,睫毛很长很长……皮肤白白的,跟牛奶一样白;脖子细细的,手臂也是细细的,就连穿着凉鞋的脚也是细细小小的;头发软软的覆盖在头上,忍不住摸了一下,真的很软哩,跟巧巧的毛一样软哩。 “哥哥?!”小勇双臂被小黑皮松开后,注意力完全被这个新出现的哥哥吸引,双手反在背后十指绞在一起,围绕着小黑皮绕了一圈,小黑皮也跟着他转圈,看来看去彼此只看到正面。 “小勇不能乱跑哦,人多,丢了怎么办?”懂事的小黑皮拖住小勇的手……好小的手哦。 “可是,那个……”陌生的地方太多新奇可以瞧,小勇恋恋不舍地四处张望。 “我陪你就不会丢啦。”小黑皮安慰他道,陪他看电梯。“去哪儿跟着我就对。我有手机,六叔他们见不到我们可以打手机找到我们。”小黑皮一手牵着他,一手拿出红色外壳的手机给他看。 “好想要哦。”小勇羡慕地把空着的左手食指含在嘴里。 “我送一支手机给你好不好?” “好。”小勇高兴地点头。 小黑皮拎下小勇嘴里的食指,说:“小勇,手指不能含在嘴里,不卫生,上面有细菌。” “小黑皮,小勇,走啰。”汇合了邹氏父女,柳下溪,老黄和李果抗着他们沉重的行李过来叫他们。 “小勇,我们先走。”小黑皮小跑着和蹦蹦跳跳的小勇当先锋。 “哥,那孩子是?”邹秋菊问柳下溪。 “三哥的儿子。” “去过我们家的三哥?长得跟他一点也不像。” “是养子。他一直盼望着小勇过来,很懂事的一个孩子。有他照顾小勇,你们不用担心。” 想到人多,柳下溪特意租了辆九人座的商旅车。老黄不放心小黑皮,硬要跟着来开车。 “哪是什么呀。”天色暗,跑到车边,小勇看到一坨毛茸茸的东西贴在车窗上,吓了一跳躲在小黑皮身后,伸出脑袋不停地打量着,看清楚了,是只狗。他的胆子立即大起来,跑过去,脸对贴着窗户朝里面的狗狗又是挤眉弄眼又是吐舌头。 “汪汪!”狗狗也伸出长舌朝他吠着。 “哇哇哇”小勇不甘示弱,双手做成喇叭状大叫。 “小勇,它是我的朋友巧巧,你们也要做好朋友。” 第202章 番外小勇进京-02 “嗯!”小勇回头看他,两眼成弯月,很用力地点点头。 老黄过来放下行李打开车门,巧巧从车上窜下来摆着尾巴打量小勇。 “走啰,我们回家。”小黑皮牵着小勇的手率先上车。 来了一堆陌生人,巧巧依个儿嗅大家的气味最后才跳上车,看到自己的小主人跟新来的家伙坐在一起,不高兴地轻吠一声跳过去挤在两人中间。 “狗狗。”小勇很喜欢这只狗狗,一会儿摸摸背毛,一会儿轻捏狗狗的耳朵。 “巧巧,叫它巧巧。”小黑皮纠正道。 “巧巧,你好啊。”小勇立即更正,拉住巧巧搭在椅背上的前爪摇了摇。 后座,俩新认识的孩子围绕着巧巧这个话题吱吱喳喳聊个没完。前座邹秋菊累了,有人来接安下心闭着眼睛打盹,李果倒是恢复了精神,盯着窗外看沿途的夜景。 柳下溪和邹父坐在中间,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邹父原本话就不多,上了年纪又经历了长途旅行,疲惫挂在脸上。擅长察言观色的柳下溪体贴地轻语:“爸,您睡一会儿,到了再叫您。” “没事,”邹父强撑精神,很久没见的儿子没来机场接人,心里有点失望。而且这些天打电话也总是找不到人,心里不踏实,忍耐到现在才问:“小柳,清荷他——工作是不是很忙?”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前因后果解释起来很难……柳下溪微笑道:“还好,不算太忙。他下班回家去做饭了,在家里等着我们。”家人来北京,清荷比谁都激动,今天起得非常早,上班之前买回新鲜水果以箱为单位,中午差胡莞明送回一箱箱的饮料和零食,整洁又宽敞的客厅被这些箱子占据了不少空间。 想到很快能见到儿子,邹父脸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开,回头看着他问:“你呢?工作忙不忙?” 柳下溪笑道:“还行,正巧还有三个星期的大假。” 餐桌上摆了满桌子菜,有段时间没展现厨艺的邹清荷解下围裙洗净双手偷菜吃,久违的辣味吃起来真爽,边吃边四处偷瞧,生怕柳大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指责他偷嘴。 这一幕被刚从洗手间出来的胡莞明看到,不由得垂下头偷笑,过了半晌才说:“我先回去了。” “吃了饭再回去吧。”已经擦净嘴的邹清荷急忙挽留他。 “不了。”胡莞明客气地拒绝。老板跑去度假的一个星期,他也跟着放了假,昨天下午才回公司上班。 “等我一下。”邹清荷知道他固执,连忙拿出饭盒给他打包饭菜,附送一瓶长城干红和一胶袋水果。 “谢谢。”胡莞明没有拒绝老板的好意。 “别客气,今天辛苦你了。”邹清荷一边看表一边计算从机场回来的时间。柳大哥接到人后打电话回来过,差不多快到家了。 目送胡莞明开走自己的车,邹清荷双手兜在裤袋里守着小区的大门,多少有些后悔没去机场接人。准备晚餐嘛可以请厨师到家做,先前怎么没通这个呢?忍不住掏出手机给柳大哥发短信,询问他们到哪里了。 回复来得很快,“大约五六分钟能到。” “我爸他们还好吧?” “他们都睡了,可能是旅途太疲劳。”柳下溪扫了一下车内众人,除了他和司机老黄之外都在打盹,精力充沛的小黑皮和小勇头靠在一起睡得很香。 来了!车驶进小区,停在邹清荷身边。车门打开,他站着没动,抑制不住颤抖的声音轻呼:“姐,姐夫,爸!” 先下车的邹秋菊借着灯光打量弟弟,容貌没有变化但气质改变了,他已经融入这座大城市,不再是自己熟悉的弟弟,有些陌生有些遥远。不知怎么的,一股淡淡的酸涩涌上心头,莫名的惆怅感铭印在心底,眼眶不自觉地潮湿起来,想确认他的存在,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姐!”邹清荷有些诧异,掏出手帕轻轻擦去她眼角挂着的泪珠。 是环境的原故吗?上次他回老家感觉不是这来的……邹秋菊排除杂念展颜笑道:“看到你,觉得自己老了。” “怎么会?”邹清荷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姐姐,依旧漂亮的脸气色很好,身体也没走形,看起来风彩依旧嘛。 邹秋菊侧着脸凑到弟弟眼前,指着自己眼角浅淡的鱼尾纹说:“瞧瞧,眼角有皱纹了。” 跟着她身后下车的李果连忙道:“没有没有,哪有皱纹!” “爸,路上辛苦了。”邹清荷弃下姐姐去搀扶刚下车的父亲。 “不辛苦。”看到儿子,邹父眉眼之间涌出憨笑。 柳下溪抱着熟睡中的小勇下了车,见父子俩都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便笑道:“回家吃饭,大家都饿了。” 李果想去提行李,老黄笑道:“您是客人,先上去,行李我来提。”他跟这小区的保安混得熟,帮个小忙提提行李,保安们从来不会拒绝。 这小区当年推出时是排得上号的豪宅区,现在外表虽然不光鲜,但内里很有看头。柳下溪他们的家是顶层单梯独户,内部方正宽敞明亮,室内色彩和家私全染上主人们的个性显得清雅精致,楼层又高,各个阳台加起来称得上360度全景尽收揽于眼底。 无视香喷喷的饭菜在桌上,邹秋菊和李果由柳下溪带领着先参观;小黑皮喂饱了巧巧弄醒躺在沙发上的小勇,小勇坐起来揉着惺忪的双眼,茫然地看着陌生的环境;只有邹清荷跟父亲坐在餐桌边喝着小酒闲聊家常,见大家一直不过来吃饭,邹清荷站起来拍着双掌道:“都过来吃饭!再不吃菜都凉了。” 在他的吆喝下,大家围了过来。在老家各种吃吃喝喝的场合中扮演杂工角色的女婿李果最殷勤,站起来给大家倒酒杯,男人们喝白酒,老婆是红酒,俩孩子是橙汁,举起杯子说:“为全家团圆干杯!” “干杯!”大家的杯子碰在一起。 小黑皮盯着红酒遗憾地舔嘴唇,小声嘀咕道:“要是爸爸跟小爸也在就好了。” 小勇的瞌睡虫被赶跑,喝了饮料,吃了几口饭菜此时已经恢复精神,偷偷打量坐在对面的两个大人,以前在家里看过他们的相片,妈妈、外公、爸爸告诉过他,脸大的是大舅,脸小的是小舅。大舅先前已经见过,小舅……见他望向自己,便露出牙齿冲他笑。 “小勇,叫人,那是小舅。”坐在他右边的妈妈笑咪咪地跟他说。 小勇张了张嘴,轻轻唤道:“小舅。” 这一声“小舅”叫得很甜,邹清荷高兴地想起两次回老家小勇更亲近三哥,三哥不在,小勇总算正眼看他。站起来绕到小勇身边伸手摸他的头,接着从裤袋里掏出两个厚厚的红包塞在小勇手上。“嗯,小勇长大了。” 红包?!过年的时候才能收到也。很厚很大的红包,而且是两个!小勇笑得两眼成为小月牙,“小舅!”接着两眼放光地盯着柳下溪,甜甜叫道:“大舅!” 柳下溪看到小勇眼里的金光头皮发麻,他身上没有红包,清荷给出的双红包其中一个是他的份…… 儿子的那点小心眼被邹秋菊看破,挟了两块鸡肉放在儿子的碗里,尴尬地拿筷子敲儿子的头,说:“小勇,快吃饭!” 小勇被妈妈打了委屈地嘟起小嘴,小黑皮不明白其中的原因,连忙跑去客厅拿了罐橘子汁塞在他手上,安抚地轻拍他的头。 邹父脸上挂着脸,喝了几杯酒脸色变红,见儿子只挟青菜吃,心痛他,给他挟鱼挟肉挟鸡腿。柳下溪发现清荷高高兴兴吃着这些放了大量辣椒的菜,不动声色把邹父挟的菜挪到自己碗里,再给清荷换上蔬菜,清荷的脸立即垮了下来。 这一幕令远道而来的邹家客人迷惑不解,尤其是邹父,以为自己没给柳下溪挟菜,有厚此薄彼的嫌疑。 柳下溪连忙解释道:“最近清荷的肠胃不好,医生吩咐他只能吃清淡的。” 邹父放下筷子担忧地问:“肠胃不好?是胃病么?” “不是!”清荷瞪了柳下溪一眼,连忙摇头。 聪明的邹秋菊恍然大悟,说出答案:“你得了痔疮!” “痔疮?!不是,怎么可能。”邹清荷哭笑不得,这哪跟哪啊。 面对追问的目光,不方便说出真相的柳下溪只好扯谎:“前一段时间——清荷在外面应酬食物中毒……” “嗯嗯,外面的东西不干净!还是家里做的吃起来放心!”李果点头。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邹清荷端起来斟满酒的杯子,说:“都过去了,来,喝酒。” “肠胃不好别喝酒,要爱惜身体。”邹父夺过儿子手里的酒杯,仰头往嘴里灌。他这一生已经别无所求,眼前的儿女都很幸福,希望他们无病无灾,平安就好。 吃完饭,旅途中耗尽精力的小勇犯睏,柳下溪送他们去三哥家。留下清荷照顾微醺的父亲住客房。 第203章 番外小勇进京-03 父亲熟睡后邹清荷才回到卧室,一瞧:呵呵,柳大哥盘腿坐在床上专心致志攻略北京名胜的旅游宣传册子。不打搅他,先洗澡去! 他洗完澡回来,只见柳大哥左右两手各持一份册子,左望望右瞧瞧似乎拿不定主意。他走过去坐在床上,往后一倒靠在柳下溪的肩膀上,调侃道:“导游先生,碰上难题了?” “嗯,北京名胜多,有些地方我也没去过。虽然不担心时间不够,但考虑到他们的年龄、体力、爱好,没办法面面俱到。”柳下溪的确很为难,想拟出完美的出行计划不容易啊。 柳大哥有时认真过了头……清荷把铺摊在床上的地图和旅游册子收拢在一起放在床头柜上,笑道:“别想得太复杂,由他们自己选择想去的地方吧。明天在家休息一天,让他们先熟悉一下附近的环境。我爸呢,想去的地方应该不够,对购物也没兴趣,肯定事事迁就小勇。小勇还小,更喜欢玩,可以听听小黑皮的意见。姐姐他们可能更喜欢瞧新鲜瞧热闹……慢慢来吧,周未我会陪爸找个地方钓鱼,你呢带着小勇他们去儿童乐园。” “好,”柳下溪按熄了壁灯,突然想起有紧要的事还没跟他商量,“清荷,我妈和齐家老太太分别想约大家见个面,你看什么时候合适?” 见面?齐老太太还好说,柳母则……清荷有些踌躇。上次柳母来,好心照顾他们三餐,自己却没跟她老人家打声招呼就和柳大哥跑路了,没跟她道谢也没道歉心里有愧,没办法堂堂正正面对她。但不能躲,面还是得见,太迟了更不行——打定主意,便说:“就这个星期天吧,齐老太太约在下个周未。” “好,要我跟你爸先提提吗?” “我来说吧。”清荷也睏了,打起呵欠来。他闭上眼睛没有马上沉入梦乡,“柳大哥,探探姐夫的口风,看他想不想今后留在北京发展。”他有私心的,当年在老家拼命啃书想考上一流大学找份好工作,有了经济基础把家人接到一起生活。以前回老家说过这事,父亲固执不肯点头答应。如果姐姐他们动了心,带着小勇一起来,父亲也只能一起来了。 清荷的这点心思,柳下溪一直都知道。他把清荷圈进怀里,笑道:“知道了。你别急躁,慢慢来。”他的看法跟清荷不一样,觉得距离远近斩不断亲情、血缘的羁绊。李果夫妇对邹父很好,还有外孙在身边,他老人家晚年很幸福。南水县离北京又远,自己和清荷在一起不是人人能理解,总会惹来一些闲言碎语,加上常常卷入危险事件,身在远方的老人家听不到看不到反而没有心里负担,不用为他们操心。 当了妈妈后,以家庭主妇为职业的邹秋菊一向起得早。在陌生的环境醒得早却没有起床,听到客厅有动静才下了床。看了一眼熟睡中的丈夫,整了整仪容打开房门,客厅里没有人,茶几上放满了点心和水果。这些东西昨晚没有,柳哥或者清荷来过?小勇睡的房间门没关,她走到门口一瞧,床上儿子熟得香甜,平时总爱蹬被子的他今早被子好好地盖在身上,枕头上还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她挑了挑眉,心想:回家后小勇肯定嚷着要养狗。小黑皮不在房间里,那么茶几上的东西是他摆放的。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听柳哥说他比小勇大不了多少,两人一比较……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儿子被宠坏了。 她洗漱完毕进了厨房,这里干净得过了份,让人不敢开炉生火做饭。冰箱很大,都是些饮料和零食,没有做早餐的材料。 悦耳的电话铃声响起,她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接了,“喂,哪位。” 打电话来的是清荷,听到她的声音后说:“姐,是我,早餐想吃什么?” 邹秋菊张口就道:“随便。”突然记起昨晚提到弟弟曾经食物中毒过,外食靠不住,便说:“别买外食,我来做。” 邹清荷也没把姐姐当客人对待,“好,我在楼下等你,带你去附近的菜市场。” 邹秋菊回客房摇醒丈夫,要他等儿子醒了带去弟弟家。 她下楼来,弟弟站在一辆车旁等他,走过去围着车转了一个圈,不晓得这车贵不贵,问:“你的?” “柳大哥的。”清荷给她打开车门,做了一个“请”手势,笑道:“三哥家住得还习惯吗?” 邹秋菊实话实说,笑道:“太干净了,哪儿都不敢碰。” “没关系,当自个儿的家就好。三哥他们不会在意。” 邹秋菊撇下这个话题,问:“爸起床了没有?” “起了,在弄花花草草。”父亲闲不住,比他起得早,坐在客厅发呆。他带父亲去天台,母亲的骨灰罐供在有遮篷的花架下,烧了三柱香后,父亲留在上面,给花坛、花盆翻土浇水。 有件事一直横在邹秋菊心里,很多次想问都没说出口,此刻姐弟独处,忍不住问:“柳哥的父母对你好不好?” 清荷扬了扬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笑道:“很好。”怕姐姐不相信,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正是柳母列出的营养菜单,说:“柳妈妈知道我食物中毒,特意为我安排的。” “那就好!”邹秋菊高兴地连连点头,弟弟的情况最怕被长辈非难,没有长辈支撑的婚姻当晚辈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星期天,柳爸柳妈过来跟你们见面。下个周未,齐宁的妈妈要见你们。对了,齐老太太送了礼物过来,等下拿给你们。” 车开出小区,邹家姐弟眼尖,看到小黑皮和柳哥一前一后跑回来。清荷放慢车速摇下车窗跟他们打招呼。 “去买菜?我去吧。”柳下溪担心清荷上班会迟到,换下他。 邹清荷跟小黑皮一起回到小区,小黑皮颦着眉头似乎有话要讲,却不肯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邹清荷见他那样,忍不住逗他:“小黑皮,跟小勇吵架了?” “才不是!”小黑皮摇头,道:“小勇他……”小勇睡觉不安份,喜欢蹬被子,一夜上要给他盖很多次,很容易感冒啦。这些话小黑皮说不出口。 等了半天没下文,邹清荷只好出声问:“他怎么啦?” 小黑皮以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说:“没人看着不行,跟爸爸一样。” “啊?!”邹清荷长出无意义的惊叹声。 清荷跟着小黑皮到三哥家。摆在茶几上的点心明显有人动过,一杯橙汁被人喝了一半。客房的门开着,李果和衣倒在床上,呵呵,肯定是起床后又回去睡回笼觉了。 小黑皮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巧巧立即跳下床朝他扑过来,小勇又蹬被子,蜷缩成一团双手捏成拳摆在脸前,睡衣掀起来,雪白的小肚子露出来了。 他朝床边走去,巧巧动作更快,一个箭步跳上床,垂着头拱小勇的肚皮。 小勇被它闹醒了,翻身坐起,微张着嘴茫然地看着他们。眼睛眨了眨,随后摆头四处瞧,似乎想不起这里哪里。眼前的小哥哥认识,立即笑了,一把抱住巧巧,下巴搁在巧巧背上冲着小黑皮甜甜唤道:“哥哥。”接着又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昨天已经告诉过他也,小黑皮脚步踉跄,身子一歪跌落在床沿上,摸着小勇的头很有耐心地说:“小勇,哥哥叫柳齐。”他怕小勇又会忘记,拿出格子本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教小勇认字重写自己的名字。跟他的字一比较,小勇把那两个字写得——真丑。比起写字,小勇更喜欢陪巧巧玩,而巧巧也接纳了他,闹起来把隔壁的李果吵醒了。 小黑皮是非常称职的东道主,他为小勇准备了造型可爱的牙齿与水果味的牙膏还有史努比的毛巾,这些小勇都很喜欢。他头上的鸟窝被小黑皮用三哥的梳子一梳,立即服服帖帖盖住小脑袋,再换上齐老太太送的新衣服……清荷捂住了眼睛,没注意这套卡通味十足的童装衣袖和下摆还有蕾丝边,穿上这套衣服,小勇变成了精致的洋娃娃。 小勇还没到分辨衣着美丑的年龄,不是很在意。 小黑皮看着他,眼睛亮得像小灯泡。跑前跑后给他递吃递喝,那副殷勤的样子简直就是齐宁附身。 牛奶?塞了满嘴动物造型小饼干的小勇拼命摇头坚决不喝。 小黑皮瞄了一眼矮矮的李爸爸,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小勇不想长得跟六叔一样高吗?” 六叔是谁?小勇心里有疑问,但满嘴的饼干妨碍说话。但长得高高大大是每个小孩子的愿望就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喝牛奶就能长高哦。”小黑皮哄着他喝。 邹清荷看着直摇头,暗想:小黑皮继承了齐宁的衣钵。 出了电梯,巧巧往前冲,俩孩子嘻嘻哈哈追在它身后。 邹清荷问李果:“姐夫,想去哪儿玩?” 一直被人忽视的李果立即回答:“天安门、故宫、人民纪念堂、颐和园、长城、十三陵……” 清荷笑了起来,这回答跟他初来北京时差不多。 第204章 番外小勇进京-04 李果是那种上一刻处于垂死状态,下一刻听到感兴趣的事就能生龙活虎的人种。他来北京,名义上是随老婆、岳父探亲,心中的主旨是来首都观光,兴奋的心情跟他儿子小勇一个样。要知道他一年到头出差的机会少,结婚那会儿连旅游蜜月也没尝试过,圈在狭窄的小地方,对外界有着浓烈的好奇心。以前是没机会,现在来到北京,小舅子又提起这个话题,哪能按捺得住?往常只能在电视里看到威武的天安门,现在可以近距离观望;还有古装剧里的皇宫、御花园,以平民百姓的身份感受昔日皇家奢华,那种高昂的心情是皇城根儿下的居民理解不了的。想去!拖家带口的他又作不了主,只能指望小舅子了。可是,小舅子今天得上班,不会带他们出门的。 邹清荷带着他们回到家,父亲正在客厅里整理行李,带的换洗衣服不多,余下的都是些腊肉腊鱼还有腌辣萝卜等小吃,似乎拿不定主意该把带来的东西放哪儿。 辣大头萝卜根须——看得清荷狂流口水。他乘父亲没注意偷拿了一罐,回头却撞上姐夫的视线,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李果连连点头,表示明白了。 清荷溜回书房,把偷来的辣大头萝卜根须塞进自己的公事包,拎着包若无其事地下了楼。这时去买做早餐材料的人回来了。姐姐在厨房忙碌,制作早餐;柳大哥把父亲带来的东西收捡好;小黑皮和小勇躲在健身房玩他们能动的器械,小孩子嘛,一刻都闲不下来;姐夫在看旅游册子,那表情写着:这些地方都想去瞧瞧。 清荷拿了瓶矿泉水走到父亲身边刚准备说话,他的手机响了,是胡莞明已经到了楼下来载他去上班。 清荷跟小胡的对话飘进柳下溪耳里,见他挂了电话没马上下去,以为他挂念着家人,便说:“你去上班吧,家里有我呢。餐桌上有你的早餐,记得带上。” 邹清荷扫了一眼热切关注旅游册子的姐夫,轻声对柳下溪说:“可能要改变计划,姐夫今天就想出去逛逛。” “明白!今天就在市内逛逛。”柳下溪也看出来。想了想,觉得只要不爬山不攀登长城,也不累着这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邹父小心观察柳下溪的一言一行,知道他很体贴儿子,心里高兴,却不知说些啥恰当,看着看着心里暖烘烘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没注意李果凑到身边,低声说:“爸,吃了早饭我们去天安门瞧瞧。” “好好好。”邹父没听清楚女婿说什么,只是点头称好。 得到岳父应承,李果乐得脸上开花,窜到柳下溪面前,讨好地说:“柳哥,吃完饭带我们去天安门瞧瞧。” “行啊。”长辈都答应,想尽孝的晚辈当然不会不知趣的反对。 大多数人赞同,邹秋菊也不会有意见。她呢,对观光旅游兴趣不大,只想看看弟弟生活得怎样。 得知能出去玩,小勇很高兴,早餐胡乱地往嘴里塞。他看着坐在对面的柳下溪,知道他是大舅,想起昨晚厚厚的两个红包,心里越发高兴起来,吃一口便抬头朝柳下溪笑一笑。 柳下溪是特有眼色的人,小孩子的心思自然能看透。今早起床后找清荷要了两红包放进口袋里,打算等小勇再次开口叫他“大舅”时就拿出来。小勇朝他笑,心里很受用,好几次想把红包掏出来给他。小勇呢,是他爸妈的结合体,容貌酷似邹氏姐弟,身高遗传了个子矮小的李果特别娇小玲珑,让人误以为他才四岁左右。自从见到他,柳下溪就忍不住揣测:清荷四岁时会不会就是这个样子?! 早餐吃得匆匆忙忙,性急的李果首先放下碗筷,拿出照相机摆弄一番,镜头一时瞄准这个一时对准那个,就是舍不得按快门,怕在家里拍浪费了胶卷。闹了一会儿,被老婆一瞪总算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蛮幼稚,连忙把儿子的小背包准备好套在他身上,拿起相机“咔嚓”了几下。 不用费神照顾外孙,闲下来的邹父想帮女儿收拾碗筷被柳下溪拦住,由他接手却被邹秋菊推出厨房。 小勇念念不忘红包,背着小包紧紧跟在柳下溪身后,却不肯直接叫他“大舅”。柳下溪扭身抱起这个小跟屁虫,微笑着拧拧他的小鼻子,掏出两红包塞在他的小背包。小勇眼神好,瞧见了他的小动作,欢乐地叫着“大舅”,双手抱住了柳下溪的头,“啪唧”一下在他脸上印了一个响吻,顺便涂涂口水。 大家都在笑,只有小黑皮黑着脸不太高兴。他的心情相当复杂啦,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有着说不出来的滋味。小勇太容易亲近人,太容易被收买,这是很不好的行为!还有啦,出去玩许多地方不给巧巧进去,只能把它留在家里。 红包到手!小勇当柳下溪是棵大树,从他身上滑下来,扬着张笑脸眼珠滴溜溜地转动悄悄打量大人们的脸色。发现外公、父亲都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小小心心偷偷摸摸蹭到小黑皮身边,抓住他的手拖着往客厅的阳台跑,侧身躲在角落里慢慢蹲下去。 被他拖着的小黑皮也只能跟着蹲下,哪怕他聪明无比也弄不明白小勇这是干嘛。 小勇蹲下后悄悄探头朝客厅内张望,发现大舅望向这边,连忙把附近的窗帘拉过来遮住自己的脸。 “小勇?” “嘘!”小勇侧转身伸出食指堵住小黑皮的嘴,另一只手反在背后继续悄悄拿窗帘布,接着又拉了一截间隔厅与阳台的推拉门,确定没人能看到他们后,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拿出四个红包,双眼闪着光芒盯着它们。抿了抿嘴,似乎是拿定了主意,闭上眼睛伸出指头嘴里念念有词:“点了点,闪余闪……点到哪个……”手指突然停下指着其中一个红包不动,睁开眼睛抽出来放在小黑皮手上,轻声说:“给哥哥买东西吃。” 小黑皮怔忡地看着他。 小勇继续闭上眼睛,嘴里重复刚才的话,又挑出一个红包,很豪气地说:“这个给巧巧买东西吃。” 他收回自己的手上的两红包,见小黑皮举着双手发呆,笑着拍打他的额头道:“哥哥,要谢谢我哦。” 小黑皮不明白,很诚恳地问:“那个红包——小勇为什么给我啊?” 小个头的小勇伸出短短的胳膊吃力地揽住小黑皮的双肩,依依不舍地看着他手上的俩红包,故作大方地说:“我们是一国的,有福共享,有钱一起花,大家的红包一样多。不准你不要哦,以后你有了红包也要分我一半,来拉钩钩!” “好!”小黑皮伸出小指头钩住小勇嫩嫩的手指。 “一二三,”小勇嘀咕着小黑皮听不懂的悝语。两只小指头钩在一起连晃了三下,接着又碰了碰拇指,两只手握在一起。 “成交!不准反悔哦!”小勇那双大得出奇的双眼闪过狡黠的光芒。 “好!”小黑皮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起来,“啪”的一声,在小勇脸上啾了一口。 “干什么嘛,脏死了!”小勇不高兴地瞪他,伸出衣袖想擦到脸上的潮湿,想起这衣服是新的,就拿着小黑皮的衣袖擦脸。 脏?!小黑皮受了打击,垂下头不理人。 “嘿嘿,哥哥……”小勇察觉到小黑皮不高兴,连忙抓着他的双手摇晃。见小黑皮不肯抬头看他,凑过去,嘴唇贴在他额头上,轻轻啾了一口,“不生气,哥哥不要生气,一人一下。” 小黑皮果然不生气了,抓着他的手问:“小勇,你是不是很喜欢红包啊。” “嗯,妈妈帮我把红包里的钱存起来,是我的小金库。” “小勇,转身,闭上眼睛。” 为什么?小勇满头问号。但他没问,乖巧地听话。他闭上左眼,右眼悄悄留了一条缝,他面前是玻璃门,门后是不透光的窗帘布使这玻璃门成了单面镜子。他看到小黑皮把手上两红包里的钱抽出来,只留下空空的红包袋子放进裤袋里。小黑皮轻轻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两红包,把那些钱塞了进去,放回背包里,扣上小背包。哥哥是好人!那些钱是大钱也…… 九点正,现在是小黑皮的专职保镖兼司机的老黄到了。 今天当导游的柳下溪回书房拿了相机,见俩孩子还窝在阳台,出声唤道:“小黑皮,小勇走啰。” 他们上了柳下溪租来的那辆九人座的商旅车。红包事件使俩孩子的友情升级,又没有巧巧夹在中间,更加亲昵地黏在一起。 俩孩子成一组自得其乐,大人们不用分神照顾减轻负担。柳下溪这个临时抱佛脚的导游很感激小黑皮,只负责向邹父和李果介绍途中有名的建筑和景点。当母亲的邹秋菊偶尔会回头瞧那俩孩子,心里突然涌出一丝不安。   第205章 番外小勇进京-05 李果没料到天安门广场后头就是故宫,而且天安门本身也是故宫的一部分。所谓的广场也没有电视里看到的那样开阔华丽,中间横了条大马路,想要过去还得穿越地下隧道。啊,这里的人真多,不一会儿出了一身汗,别说拍照留影,能挤进来已经算不错。哈,过了狭窄的甬道视野大开,场地真大,果然是皇城气派!点一点人数,没挤散,大家都在。刚才一条胳膊护着老婆,一只手保护相机,两条胳膊挺累的。他甩了甩胳膊伸展身体,心想:幸好有柳哥抱着小勇守住岳父,老黄看住小黑皮,如果只有自己带他们来,只怕会被挤散。他把相机挂在老婆脖子上,说: “我去买门票。”总是花柳哥和小舅子的钱,心里过意不去。啊,售票处排了几条长龙,短时间轮不到他。 柳下溪放下小勇,笑道:“不用了,有人帮我们买好了票。” 柳哥人面真广,真有人给他送票过来——李果心里羡慕得很。 昔日辉煌无比的皇城宫殿因岁月无情的洗涤,呈现出年迈耄老者似的疲态。资金人力有限,为了留住这历史行程中厚重的文化瑰宝,翻修补漏只重朔了一部分,与那些逐渐残破的宫殿一对比,新的有点假。李果他们一家子,体会不到历史与文化的韵味,又不懂鉴赏画梁雕栋的艺术价值。最初的兴奋劲一过,走来绕去的光只看到大同小异的建筑物与宫院,很快失去了兴趣。越往后头走,游客越稀少,看来不少观光客跟李果的情形差不多,慕名而来中途尽兴而返。但是,他们这一家子想着要对得起价格不低的门票,怎么着也要走完全场,不能中途撤退白白糟蹋钱。 走了将近四小时,李果也拍完了整卷胶卷,一瞧,精力充沛的孩子们也顶不住了,拿出吃的喝的找了个阴凉的地头休息。 柳下溪背靠着树,想起清荷的心愿,扫了一眼邹父与邹秋菊,他们正忙着张罗俩孩子。李果没跟他们呆在一起,正拿着相机左右乱瞄。瞅住这个空档,柳下溪走到李果身边给他递上一瓶水,直接问:“李果,想来北京发展吗?” “什么?”李果大惊,手一松,手里的相机受地心吸引垂直降落。幸好柳哥眼明手快捞住了相机的带子,救了它的命。他疑心自己听错了,接过相机挂在脖子上后又问:“柳哥刚才说了什么?” “想不想来北京发展?”柳下溪没料到李果的反应只有惊没有喜。他和清荷看法一致,想让邹家的人搬来北京定居先鼓动李果再从长计议。邹父年纪大,对故乡有着深厚的感情,舍不得离开移居陌生的城市;邹秋菊当了数年的家庭安乐主妇,没野心也没有抱负;小勇太少,什么都不懂只能听长辈的……算来算去突破口就在李果身上。 这一次李果听得清清楚楚,他没吭声,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脚尖。来北京发展吗?他没兴趣,真的,一点兴趣了没有。他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在南水有长辈亲戚照应着,马马虎虎混日子,高高兴兴守着老婆儿子过日子。外面的世界不好混啊!空手空脚来北京只能仰倚仗小舅子,寄人篱下在老婆面前更加抬不起头,万一秋菊对自己失望了,被其他男人迷惑住怎么办?半晌他才挤出一句话:“我要跟秋菊商量商量。” 柳下溪点点头,轻轻拍了拍李果的肩膀,没有继续劝说。他明白了,李果有自己的想法,从他着手是错误的!想当年李果追求邹秋菊,屡败屡战绝不起气馁终于抱得美人归,是个认定什么走到底的人,绝不仅仅只是一个随波逐流没主见的老婆奴。 出了故宫,柳下溪提议在外面吃饭被邹家人众声否决。李果是心里搁着事,情绪不佳蔫头耷脑,没心情管吃的。邹父单纯是舍不得柳下溪花那个冤枉钱,而邹秋菊担心外面的饭菜不卫生,跟弟弟一样弄坏了肠胃。 他们下午四点多回到柳下溪的家,累了的人停下休息。柳下溪去买菜叫上了老黄,怕买回来的菜闹出笑话。他早晨跟邹秋菊去买菜,才知道芹菜梗细叶子多的是香芹,是做佐料的配菜。 岳父去客房睡了,小黑皮带着小勇和狗去他家了,客厅里只留下李果和他老婆。 “秋菊,我跟你说个事儿。”李果拿着瓶橙汁挨着老婆坐下。 “热死了,坐远点。”邹秋菊正在看电视,不客气地横了他一眼。这一眼看出丈夫精神不振,好奇地问:“怎么啦?你一点精神也没有。” “柳哥问我想不想来北京发展。”李果有事从来不瞒老婆。 邹秋菊皱了皱眉,这事弟弟暗示过很多次都被自己推了,没想到柳哥会跟李果再次提起。她拿着遥控关了电视,侧身面对丈夫,问:“你怎么回答他的?” 李果不知老婆心里怎么想,连忙道:“我说要跟你商量后再说。” 人啊,都喜欢往高处走。柳哥的提议对李果来说是个好机会,他会去把握吗?邹秋菊轻轻吐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道:“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李果两手挠头,皱着张苦瓜脸道:“我看还是留在南水好了。” “没错,这里不适合我们。”邹秋菊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李果没让她失望。 李果松了一口气,拿起水果盘里的苹果献给老婆,涎着脸道:“不会后悔吧?南水跟北京没得比。” 邹秋菊白了他一眼,道:“难不成你以为我会丢下公公婆婆带着小勇投靠弟弟?嫁给了你,我除了是邹家的女儿同时也是你们李家的媳妇!” “没错!”李果笑得脸上开花,忍不住抱住她,在她脸上啾了一口。 这是在别人家里!没分寸又容易得意忘形的家伙!邹秋菊一掌拍开他的脸,说:“我会跟柳哥说这事,你闭紧嘴别跟爸讲。” “收到!”李果乐癫癫地行了个警礼,瞅着自己的老婆越看越爱。心里的担子抛下后,一张嘴忍不住八卦:“清荷混得不错,上班还有人开车来接。” “那是他的本事!”邹秋菊也觉得得意。弟弟有出息,不枉费她休学去工作补贴家用。因家境贫困不得不休学断送自己的末来,不甘心肯定是有的。那次被车匪刺伤死里逃生,许多事想开了不再自怨自艾,算是重生为人。自那以后,目光与心境不一样什么都看得开,才发现幸福就在自己身边,只要伸出手就能毫不费力地握住它。守住幸福并不难,只要知足,“知足常乐”这话一点也不假。心思活络,想法一多,哪能快乐得起来?!他人的好,他人的成功跟自己没关系。知已,再量力而行,知足,不贪求过多的东西,这样才活得轻松一些。弟弟是弟弟,自己是自己,有着一条分界线呢。 苹果被老婆咬了一口,李果喜滋滋地把口子咬大,真甜啊。他呢,不是复杂的人,想到什么就会随口而出,“其实来北京对小勇的将来会好一些,等他长大了知道这事会不会埋怨我们?” “未必!”邹秋菊摇头。 “为什么?”李果虚心求教。 邹秋菊迟疑了一下,有些话不方便对头脑简单的丈夫明说,只含糊道:“将来的事说不好。”她觉得小勇如果留在北京长大,选择未来的一半,异性只占五成。毕竟身边有两对男男伴侣作榜样,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黑皮又是一对男人养大的孩子,也许以为选择男性为伴是理所当然的事。看得出他对小勇很好,长此以往有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交情作基础,一不小心亲上加亲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将来的事天晓得——儿子是自己的心头肉,在他不懂事时得看紧点,等他身心成长后,只要能幸福怎样选择都好。 与此同时柳逐阳家,巧巧今天被小黑皮抛下在闹脾气,小黑皮只好带它出去遛遛。小勇累,没跟着去。等他们一走,他跑回卧室关上门,从小背包里翻出两红包,取出里面的钞票并排摆在床上一张张数,越数越开心,来来回回数了几次,再一张张装回红包放进背包里,心满意足地抱着背包在床上打滚。独自乐了一会儿,鬼鬼祟祟溜回客厅躺在沙发上开了电视找到卡通台美滋滋地看着。 小黑皮不放心小勇,带着巧巧只在小区里遛了一圈就回来。别看他年纪小,体力相当好,逛完故宫只在车上休息了一下又是尾活鱼。这得归功于齐小爸的严格训练,哪怕小爸人不在,也会派人监督他。他见小勇躺在沙发上看卡通片,说:“小勇,我们做暑假作业吧!” “暑假作业?”小勇摇摆着双手,“我没有哦。” 放暑假,老师怎么可能不布置暑假作业?难道小勇是个说谎不听话的孩子?小黑皮脸黑了。 小勇察觉小黑皮不相信他说的话,立马坐了起来,说:“真的没有!我来的时候学校还没有放暑假,不信你问妈妈去,是她去学校请的假哦。” 第206章 番外小勇进京-06 被自己安上“很好的哥哥”这一称号的新哥哥误会,小勇觉得委屈,说完嘴巴噘起来不高兴地瞪着小黑皮。 小勇都把证人搬出来了,当然不是在说谎。误会了他,小黑皮很内疚。坐在小勇身边揽住他的肩膀,不知不觉中模仿了小爸的语气和动作,轻轻拍打小勇的后背,嘴里说:“对不起,请原谅我。” “哼,才不原谅你!”毕竟是被长辈们无条件宠爱的独生子,小勇也有他的任性和固执。 道歉得不到原谅出乎小黑皮的意料。他在小勇的额头上轻轻“啾”了一口,继续说:“原谅我。” 小勇跟他扛上了,脱口道:“不要!” “我去写作业了。”小黑皮也是有自尊的,小勇的强硬态度伤了他的心。 陌生的环境里,新认识的哥哥甩手不理人,原本理直气壮的小勇渐渐不安起来,关了电视偷偷地凑到小黑皮身后,伸出脑袋偷看他写字。看着看着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心里赞叹:哇,哥哥的字跟老师写的一样漂亮!好羡慕哦…… 这屋里还有一个寂寞的——小主人写作业时主动隐形的巧巧伏在小黑皮脚边,小勇靠近时警惕地支起头盯紧他,作好护卫小主人的准备。 看了一会儿,小勇的目光落到它身上,悄悄蹲下身朝巧巧招了招手。 仿佛懂得新来的客人与小主人闹分裂,立场坚定的巧巧张开嘴,伸出长舌甩了甩,然后头一扭,装着不认识他。 小勇也不气馁,一只脚又一只脚慢慢移动,挪到巧巧身边伸手抚摸它的头。 感受到他的诚意,巧巧也就不跟他计较了,摆动着头跟他磨蹭在一起,偶尔会伸出舌头舔舔他的头和脸蛋。 小勇指着门口,弓着身慢慢移动,巧巧立起四肢也跟他悄悄移动。 小黑皮的余光一直关注着小勇,把他们鬼鬼祟祟的小动作全收在眼底里。此时,他已经不生气不计较了,有心想跟小勇和好,但自尊心不容许他先开口。 小勇和巧巧溜到门口,一齐扭头看小黑皮,见他还在认认真真写作业,立即拧开门把手窜出门外。关上门,分成了门里门外,这下好了,看不到对方在干嘛。“嘿嘿嘿,我们出去玩。”小勇也不知自己在高兴些什么,抱着巧巧狂笑起来。他不知道,小黑皮已经走到门外,偷听他的笑声和自言自语。 “巧巧,我们冲啊!”小勇这会儿像是得到自由的奴隶,快步跑到电梯门前。他以前没坐过电梯,最初见到这玩意儿有些害怕,但现在坐的次数多了便不怕它了。 “汪汪”巧巧叫了起来。 小勇回头见小黑皮跟在身后,“哼!”不理他!好极了,电梯门打开,他和巧巧跳了进去。 眼看电梯门就要关上,小勇呆在里面朝自己扮鬼脸,小黑皮微笑着一个箭步冲进去。 小勇还是不理人,他对电梯里的楼层号按钮很感兴趣,以他的身高,有些楼层按不到便随手按了一个,里面的数字红得发光。他还想继续按,被小黑皮抓住手指。 “不可以!”小黑皮右手抓紧小勇的手,左手按了1楼。 “我不要跟你说话!”想起自己被冤枉被冷落,想起自己主动跟在他身后被忽略,小勇打定主意要跟哥哥绝交。 傍晚,小区里很热闹,时不时有人横穿车道,车开得很慢。下班回家的邹清荷视线被某一处吸引住:小勇和小区里的几个孩子蹲着围在一起,不知在玩什么;小黑皮好像很生气,双臂圈在胸前气呼呼地瞪着他们;巧巧在他们身边追着一只小小的罗威拉幼犬玩儿。“小胡,停一停,我先下车。” “好,”胡莞明停下车,又问:“车钥匙要送上去吗?” “不用。”邹清荷拎着他的包下了车。今天他的心情好,公事上一帆风顺签了三份大合同,下半年营业额将超出往年总额的三分之一;前期处于冷冻中的一件借壳上市的策划案正在解冻,三方已经约好时间商议合作,可期待值很高,一旦成功,公司暗中持有的那家频临倒闭上市公司的冻结股票将会咸鱼翻身大暴涨。中午有喜欢吃的家乡辣菜拌饭,胃口也香。他朝小黑皮走过去,刚想出声叫他,突然看到那只被巧巧追怕了的罗威拉幼犬想冲上花台,结果上不去,肚子就挂在花台边缘四肢一阵乱蹬,个头比它大的巧巧被它的动作迷住了,居然学它把肚子挂在花台的姿势,四肢也跟着一阵乱蹬,同时发出得意的叫声,仿佛在说:“瞧,我做得比你好!” “哈哈哈”邹清荷笑得岔气了。 那附近有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被它们吸引,蹒跚着走过来也想挂在花台边学它们乱蹬四肢,可惜走不稳直接朝花台扑去。幸好手脚快的小黑皮就在附近及时救了他,抱起来送到他亲人怀里,小孩子的愿望没达成不依不饶地哭起来。蹲着玩小石头的小勇好奇地朝这边望,见小黑皮站在一边笨手笨脚地逗小宝宝,以为是他弄哭了人家,跑过去把自己玩小石头赢来的一些糖果饼一股脑塞在哭泣的孩子身上,轻拍他的头,笑咪咪道:“小朋友,别哭别哭,吃糖糖。” 他的忙碌没白费,小孩子很快破涕为笑。赢来的战利品全贡献出去,小勇埋怨小黑皮,“哥哥干嘛惹哭人家?” “我没有。” “说谎!” “我才不说谎!”轮到小黑皮被冤枉了,这滋味很不好受啊。 邹清荷把公文包搭在肩上,笑嘻嘻地走过来,一手抓着一孩子,笑道:“吵架了?” “我们才没有吵架呢!”小勇反驳道。扭头一看是小舅,脸上堆出笑容,乖巧地道:“小舅好,小舅下班了。” “小叔。我没说谎,我没惹哭人家。”小黑皮立即向小叔申诉,争取洗清冤案。 “小勇,小舅看到了,哥哥没有说谎哦。”目击一切的清荷愉快地替小黑皮的清白证人。 “我也没说谎,我没有暑假作业嘛。”小勇觉得委屈,赢来的糖果饼干贡献出去……忍不住找小舅申诉吵架的悬情。 “对不起。”旧事重提,小黑皮再次道歉。 怎么回事?另有内情?邹清荷好奇地打量他们。 “好吧。”有小舅在身边,小勇也不再耍性子,假装不甘心地接受哥哥的道歉。 这两个和好的小鬼马上把邹清荷这个长辈丢在一边,带着巧巧跑在前面,还嫌邹清荷走得慢,动不动吆喝:“小舅(小叔),快点过来。” 到了家门口,门虚掩着,小勇的嫩嗓音甜甜地喊道:“我们回来啦。” “请进!”柳下溪笑着开门,先放他和巧巧进去,凌厉的目光落在小黑皮脸上。小黑皮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往邹清荷身边靠。 “怎么啦?”邹清荷挑了挑眉头,笑着问。 柳下溪收起了凌厉的视线,关上门站在走廊里轻声道:“他出门没带手机,打电话找不到人,老黄跑上跑下去找他们。” “老黄人呢?” “唉,他去三哥家拿了小黑皮的手机,在小区里找到他们后才放心走了。” 眼看小黑皮的眼圈红了,邹清荷冲柳下溪使了一个眼色,要他别责怪小黑皮。 柳下溪伸手轻拍小黑皮的脑袋,温和地说:“以后别忘记带手机。” “嗯,”小黑皮缩了缩鼻梁,轻轻点头,“我会的。” 邹清荷拍了拍小黑皮的肩膀,微笑着轻声对他说:“跟人吵架一定要保持冷静,失去冷静你就输了。” 小叔说什么呢?小黑皮很疑惑,分了神细细想,等他回过神才发现想流泪的委屈消失了。 “吵架?”柳下溪不知前因后果,忍不住询问清荷。 邹清荷解释道:“小黑皮跟小勇好像吵架了,所以他忘记带手机出门。” 柳下溪笑了起来,轻拍小黑皮的后脑勺,道:“别放在心上,你大小爸爸常常吵,感情越吵越好。” “对……”小黑皮松了一口气,也笑了起来。 “小黑皮,小叔教你一点人生哲学:自尊心高并不是坏事,但要灵活运用,看准人和事来调节其高低。” 柳下溪大笑,胳膊搭在清荷肩上用力一压,笑道:“你呀,别对小黑皮灌输谬论。” 邹秋菊打开门,盯着弟弟嗔怪道:“怎么都站在外面?还不快进来吃饭!” 吃完晚饭分配李果善后,邹秋菊碰了碰弟弟的胳膊,轻声说:“有话跟你讲,叫上柳哥吧。” 柳下溪泡了壶热茶端上天台,三人坐好后,邹秋菊搓着双手一时很难开口。 清荷催促道:“姐,有话直说。” 邹秋菊道:“柳哥今天跟李果提起的那件事,他烦恼了半天。我们商量过了,不能来北京麻烦你们。” 清荷饮了一口茶,问:“理由呢?” 邹秋菊早有腹稿,立即回答道:“李家沾亲带故的人多。” 清荷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姐,你的想法呢?” “大城市不适合我,也不适合李果。你别去劝爸了,这里不适合我们居住。” 第207章 番外小勇进京-07 姐弟二人的表情太严肃了,期盼这事能成的清荷被姐姐没有商量的拒绝似乎受了不少的打击,脸色相当僵硬。“呵呵,”柳下溪为了改变气氛,笑道:“将来或许哪一天你们想法不一样了,我们还是一样欢迎。” “好啊。”邹秋菊一怔,随即笑着答应。 邹清荷也露出笑容,感激地看了柳下溪一眼,话题一转向姐姐询问故乡那些失去联络旧友近况。 那些话题柳下溪插不上嘴,找了个借口下楼去。客厅里小黑皮和小勇不在,李果和邹父正热烈地讨论接下来去哪里玩。 李果见柳下溪安静地旁听,不想冷落他,眉飞色舞地道:“柳哥,今天真长见识了。故宫太大了,难怪电视里皇帝、娘娘们得坐轿子出门!” 柳下溪乐了,暗想:李果平时看得是啥电视?合着今天自个儿走得累,掂记曾经住在里头的特权阶级有轿子坐。 “就是就是。”没想到老实忠厚的邹父跟女婿的看法一样,笑着点头,加上一句:“就是那个御花园太小,没看头。” “是啊,我还以为御花园……”李果兴致勃勃接下话题,描述自己的见解。逛故宫逛到后面他兴致全消,现在回想起来却余味无穷。 耐心地等李果说完,柳下溪道:“呵呵,想瞧皇家园林得去颐和园。” “我们明天打算先去圆明园瞧瞧。”邹父这辈人,比起颐和园反而对被八国联军毁了的圆明园兴趣更大一些。 清荷打算上完半天班,明天下午陪父亲钓鱼的计划得改变了。柳下溪道:“行。上午去圆明园,下午再去颐和园吧,这两处距离很近。”想了想,接着又说:“从路线来安排不如先去颐和园,从颐和园南如意门进门,然后乘船到达佛香阁,可以在万寿山附近玩一下。我请人把车开到颐和园的北宫门,从这里到圆明园近一些。游完圆明园可以随便逛逛清华和北大。” “北大?清荷读过的大学?可以进去看的?”女婿和岳父眼睛瞪得老大,满脸的期待。他们以为大学校园不是一般人可以进去的神圣之地。 柳下溪笑道:“可以的。时间会有点赶,得早点出门。” “好!李果今天早点睡,明天早起。”邹父说完马上行动,准备洗洗就去睡。 “好的。”李果马上响应,拍了拍挂在胸前的相机,“明天得多带几卷胶卷。” “李果,不用带胶卷。家里有两台数码相机,用那个拍照才方便。”柳下溪惭愧啊,今天出门忘记带了。 “数码相机两台?听说那个很贵哟。”李果心直口快,话一说出口才想起柳哥他们能住上这样好的房子又有车,数码相机的那点钱不算什么。 不为钱操心的柳下溪笑了笑没有接话。这时邹家姐弟下来了,李果凑到老婆身边,眉开眼笑地说起明天的游览路线。邹秋菊也很高兴,对清华、北大的兴趣超过颐和园。加上今天也有些累了,就和李果去三哥家休息了。 邹父洗完澡刚准备上床睡觉,房门轻响,邹清荷在门外问:“爸,睡了吗?” “还没,进来吧。” 门开了,邹清荷和柳下溪走了进来。 柳下溪先开了口,“爸,有个事跟您商量一下。” 邹父问:“什么事?” 柳下溪说:“后天,我爸妈想跟您见个面。” 邹父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好。”他想了想又问:“他们来这儿还是去你爸妈家?”他来之前女儿曾跟他提过,来北京肯定会见到柳下溪的家人。他以前从清荷口中得知柳下溪的父亲在政府部门工作,母亲是个大学教授都是有身份的人。清荷上大学柳家人还资助了学费,对清荷不错,本应该上门道谢。他为人老实忠厚不擅长待人接物平生没有交情过硬的知己好友,当年陷入困境四处求助无门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他的这对儿女容貌、头脑和个性多遗传自他那死去的妻子,守在他们就是他活着的唯一愿望。女婿李果的父母也是好相处的人,但女儿嫁过去对方替自己还了多年的欠债,后来虽然还清了钱,欠下这个大人情,相处起来总显得别扭。原本以为清荷跟柳家人住在一起,结果不是,他暗中反而松了一口气,忐忑不安的心情暂时压下,甚至希望不要碰面。 邹父的反应,柳下溪心里有数,只好小心翼翼地说:“我大哥大嫂也会过来,家里显得太小。大嫂在一家度假村订了房,明晚我们直接去度假村……”他朝清荷望了望,希望清荷接着往下说。 清荷会意,上前圈着父亲的胳膊说:“那地方不错,是旅游胜地。我电脑里有那边的资料,爸过去看看。”他把父亲拖去了书房。 电脑这玩意儿,邹父哪里会懂?以前李果赶时髦也想买一台用用,秋菊嫌贵不准他买。 柳下溪回卧室打电话给母亲。长辈们即将见面,他不敢马虎。正好大哥大嫂回到北京,跟他们电话商量了一下,觉得家里太小而且也不是很方便,大嫂提议找个清静的旅游度假村聚一聚,即有美景可赏,又有美食可赏,更有适合各种年龄的娱乐项目,相处起来气氛容易变得融洽。 清荷倒不担心这事,心里坦坦荡荡的。柳母为人精细,事到如今也不会非难自己的家人,以她待人接物的手段只会留下宾至如归的圆满。父亲的忐忑不安,他心里明白,但不打算多说。柳大哥的父母为人如何,只要相处过就会知道。没见面之前,说得再多也只是浪费口水,父亲的不安一样根除不了。他用电脑游览了度假村简介后,见父亲对电脑有兴趣,开了一个扫雷的小游戏在桌面,教父亲用鼠标点着玩。这游戏简单,只要动动鼠标就可以了,不会用电脑的人也可以玩。没想到这小游戏邹父玩了一会儿居然上了瘾,兴致勃勃地玩了起来。 清荷留在书房陪他,同时处理带回家的工作。 玩了一个半小时,父亲终于成功扫雷得了高分,很开心。 清荷笑问:“爸,想不想玩打牌?” “好啊。”邹父以为他们三人玩纸牌。 清荷指了指电脑,说:“联网打。”他过来操作电脑,用自己的帐号进入联众游戏界面,选择了升级这一项。 穿着睡衣的柳下溪进书房,闲着没事,开了另一台电脑跟邹父在网上坐对家,两人联手玩牌,局局都赢,惹来网友留言责骂。柳下溪哈哈大笑,邹父没注意那些活动的文字,不明白柳下溪笑什么,只跟着笑。转眼到了午夜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电脑,倒在床上什么也没想直接睡着了。 到了第二天,本以为中午可以下班的清荷不幸被工作绊住,挨到下午六点多才脱身。度假村那边已经订的是七点半开席,柳下溪他们没办法等他只好先走。度假村在郊外,从清荷公司这边开车过去需要二个多小时。他到的时候,菜还没上桌只上了些小吃,大家都在聊天,柏纯姐和柳妈来了。这餐厅已经被柏纯姐全部包下,只接待他们这一桌客人。姐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换上齐老太太送的旗袍,容貌和气质不输给坐在她身边一身名牌的柏纯姐,她们不知聊了些什么笑得开心,看来他们一见如故。柳妈今天的打扮一反常态很朴素,符合她的年龄。今晚的她平易近人,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妇人。对小勇很亲昵,抱他坐在膝上,任由他鞋帮磨蹭自己的裤子。 柳下溪走过来接了清荷的公事包放在置物架上,说:“大哥去接爸了,很快就到。” “妈、柏纯姐,抱歉,我来迟了。”清荷先出声给客人打招呼,坐在柳大哥替他拉开的椅子上,观察家人们的脸色。父亲脸带微笑左边坐着柳大哥,右边坐着柳妈。小黑皮和李果坐在一起,这一大一小没话说非常安静。其中李果可能是因为姐姐没坐在他身边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而小黑皮时不时偷偷打量柳母,显然惊讶她今天怎么跟以前见到的不一样。姐姐跟柏纯姐一起谈笑风生成功炒热了气氛。 清荷不知他的这声“妈”令父亲很感慨,想起去世的妻子心里有点堵,努力地维持笑容。 柳下溪感觉到了,微笑着站起来首先给他添满茶水。 柳母笑道:“抱什么歉,你爸和你大哥比你更迟。” 邹秋菊听到柳母那声“你爸”眼皮直跳,偷偷去看父亲,没见他神色异样这才放下心。 不一会儿,柳承秉和父亲走了进来。 柳父当官从基层做起,混迹官场几十年从来没端过官架子,对待平民百姓和官员都一样客客气气。柳承秉经商多年应酬无数,出入各种场所如鱼得水,比他那精干在外的妻子更会做人。他们一到,酒菜上桌,气氛变得更加活跃。 第208章 番外 小勇进京-08 “喝酒!”气氛好,酒喝得高兴,在坐的众人渐渐有了醉意。只有邹清荷受到重点保护不准喝酒,眼馋地看着大家喝得热闹,无端生出被排斥在外的寂寞感。 唉,居然落得跟小勇同一个级别,就连小黑皮也有红酒可以喝。看着一直乖巧地坐在柳母膝上捧着果汁的小勇,嚼着青菜喝着茶的邹清荷很感慨。柳母喜欢小勇出乎他的意料,转念一想:柳母果然是人精,拢落住小勇也就拉拢了邹家上下的心,瓦解双方因生存环境不同缔造出来的隔阂。无论她是否真心喜欢小勇,这份用心就值得自己感激和敬佩。 邹清荷想得太复杂,柳母是真的喜欢小勇这孩子,并没有其他的心思。年长者溺爱小孩心态各一,主因不外乎是这些柔软易脆的小小孩纯真率直本身就惹人怜爱。柳母一手带大非亲生的柳家众兄弟姐妹,为了平衡给予他们同等的母爱,压制个人喜好尽量做到不偏不倚,母性在漫长岁月中消耗过度。到了她这般年龄情感起伏不大,对第三代小孩们生不出太多的亲近之心,只站在高处、远处静静旁观没办法走近。再说现在这些孩子与时共进人小鬼大,心智成长过速失去了纯粹的童心,要么恃宠而骄不服管教,要么少年老成别扭得像个小大人,实在很无趣。这些为数不少的第三代跟她并没有直接血缘,也不曾刻意讨好她博取欢心,她没办法以奶奶的心情真心怜爱这些晚辈们。看到他们,有时会令她惆怅,忍不住遗憾地想:下溪的孩子也在其中该有多好啊。 是她最先到度假村。本来约好明天见面,但学校放了假,老柳正好来北京开会,剩下她闲着无事便提前过来了。初次见面,她先看到小黑皮背着一个孩子朝这边走来。小黑皮是柳逐阳的养子,也该叫她一声“奶奶”,但见面的次数不多很少有机会亲近,察觉齐家的老太太格外怜爱这小子,她也无心抢人家的孙子,无形之中冷落了他。他背着的孩子就是清荷的外甥吧?可能是玩累了,正闭着眼睛睡觉。她的目光掠过俩孩子落到后面的那群大人身上,下溪陪着一个有点佝偻的老年男子,那人就是邹清荷的父亲吧。怎样的父亲才养出那么个玲珑剔透的儿子?她很好奇。 可以说柳下溪的观察力遗传于她,她看人自有独到之处。立即发现,那位走起路来放不开,显得局促不安的男人毫无特色非常普通一点也不起眼。邹清荷能有今日的成就是谁的功劳?是下溪造就了他吗?然而,她的目光落到柳下溪身边的女子身上,心里一震。素色旗袍包裹着的窈窕女子迈着轻盈的脚步,举止虽然与优雅无缘,但自有一股落落大方的气质,焕发的光彩不输给现而今的时尚女性们。她是清荷的姐姐吧,想必他们早逝的母亲是位精彩的女人,这对姐弟继承了父母的长处。 “奶奶,您好。”小黑皮已经走到她跟前,背着耷拉脑袋闭眼睛睡觉的小勇礼貌地向她问好。 “柳齐,你来了。背上的小弟弟是谁?”柳母微笑着。 “他是弟弟小勇。”小黑皮自豪地介绍道。 柳母的目光与刚睁开眼睛的小勇相撞,心里一怔,好大的一对眼睛!小小脸蛋上只见双眼不见其他,乌溜溜的瞳孔还带着朦胧的睡意不停地颤动,长长的睫毛也跟着抖动起来像是对小翅膀特别生动有趣。接着眼帘合起眼线弯成半月,黑色长睫毛覆盖下来,白晳脸蛋上的五官立即呈现。红彤彤的菱形俏嘴启开露出雪白的小牙齿,吐出脆生生的声音:“奶奶您好。”说完,小勇睁开眼睛从小黑皮背上滑下来。 这孩子眼睛和嘴唇跟清荷很相似,外甥象舅舅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哎,小勇好。”柳母蹲下身朝他伸出了双手。 这位奶奶是谁呢?小勇后退了半步心里疑惑,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父母和外公,他们都在笑呢。啊,是哥哥的奶奶!他轻轻咬了咬嘴唇,冲进柳母的怀里,双臂攀住她的脖子,嘴唇凑到她脸前,“啪”的一声轻响印了一个响吻在她脸颊上。然后,后仰着头甜甜一笑,“奶奶!” 这孩子真讨人喜欢,这声“奶奶”叫得柳母心里甜滋滋,想抱着他站起来却发现这孩子不轻,只好改变主意牵着小勇的手站起来。她看着越走越近的下溪和邹秋菊,很相配的一对男女。清荷的姐姐,容貌跟他有几分相似……心里觉得遗憾,如果当年儿子看中的是姐姐,这可爱的小男孩就是自己的亲孙子,如果这是真的该有多好啊。心里这么想,看小勇的眼神更加慈爱了一些。 “小勇、柳齐,跟奶奶来。”柳母瞅见小黑皮呆在一边似乎有些不高兴,认为他在责备自己忽略了他,便一手牵着一个高兴地往前走。知道来的客人中有孩子,她特意准备了一些给孩子的礼物。 真难得,母亲有些失态了,专注着逗小勇,把其他客人抛在了一边。柳下溪不好意思地对邹父说:“我妈很喜欢小勇。” 李果笑道:“小勇最会讨长辈欢心,我家的那两老被他哄得团团转,居然替他瞒着我们逃学。” “逃学?”柳下溪惊讶地反问。小勇看起来聪明活泼,怎么才读小学一年级就开始逃学?难得在学校被人欺负不敢去学校? 儿子不喜欢读书,邹秋菊最头痛。她和弟弟读书时成绩好,只能说根源在丈夫身上,儿子继续了老子不求上进的血统。“唉,他不爱读书,跟他爸小时候一个样。” “我那时是笨,老师教了也不懂。小勇只是贪玩,人很聪明,老师教的他都懂,读幼儿园时老师还说他是天才呢。”李果连忙被儿子辩解。 柳下溪笑了起来。记忆中的小勇先是在三哥脸上撒尿,后是从幼儿园回家跳扭扭舞,这次见面记忆最深的是他讨红包。 进了屋,柳母给俩孩子各塞了两个大红包,还有一堆玩具和零食。小勇开心地围着她团团转,话也多了起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专挑自己感兴趣的事说,坐船盯着船尾翻飞的浪花觉得有趣,钻栏杆差点掉进水里;第一次坐飞机很新奇,想砸破窗户伸手去抓白白的云……听得小黑皮冒出一身冷汗。他很懂事,看得出奶奶喜欢小勇不喜欢他,只好安静地坐在一边当摆设。 柳母平时在晚辈面前很严肃,哪有人会对她百无禁忌聊些童言疯语?越看小勇越喜爱,恨不得永远留下他。 “妈,大嫂在餐厅等我们。”柳下溪过来打断他们聊天。 柳母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 柳下溪耸肩,摸着鼻子苦笑。 进了餐厅,早已在餐厅等待的邹秋菊跟柏纯聊些女人的话题十分投缘。柳下溪正式介绍母亲给大家认识,有小勇作为桥梁,邹家人和柳母彼此觉得亲近了不少。柳下溪心里高兴,静等清荷到来。 热闹的酒席中,除了没酒喝的邹清荷有些寂寞外,另外有一个人心情也不好。柳家的这些高大男人们令李果自卑,缩着身子拼命灌酒,酒喝得急容易醉。邹秋菊虽然没跟他坐在一块,却时时关注着他,见他醉了,只好请弟弟帮忙先扶他回去。 清荷返回餐厅,柳母和柏纯带两孩子走了,只留下一群爷们。 “小邹,怎么不喝酒?”微醺的柳爸见今晚清荷只喝茶,给他递来一杯白酒。 “谢谢爸。”清荷站起来双手接住。感激柳大哥家人所做的一切,举起杯子仰头就要一口干。 “爸,清荷的肠胃不好,不能喝酒。”柳下溪中途把酒杯劫走。 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柳承秉笑道:“爸,今晚放过小邹吧。等他把肠胃调养好了再陪您喝个够。” “肠胃不好?不能不按时吃饭啊。”不知源由的柳爸上下打量邹清荷,以为他工作压力太,弄伤了肠胃。 “是。”邹清荷也不辩解。 “柳老哥,清荷在外面吃饭食物中毒了。”也有些醉意的邹父开口道。 一直在意这事的柳承秉对弟弟使了一个眼色。兄弟俩一前一后进了洗手间,柳承秉直接开口问:“凶手抓到了没有?” “抓到了。” “原因呢?” 柳下溪苦笑道:“综错复杂。” “听说齐宁受了重伤,你被放了一个月大假也是因这件事起?需要我插手吗?” 柳下溪摇头道:“事情已经摆平了。” 餐桌上,酒意冲上头的柳父一直在追问邹清荷食物中毒的详情。瞧他那架势,让人误会开餐厅的卫生不过关应该关门不能殃及百姓,弄得清荷不知怎么圆谎才对。 “累死了。”好不容易熬到众人散了回房休息,邹清荷拖着柳下溪往床上一倒,头枕在柳下溪胸前,低声说:“你们家最让人看不透的就是你父亲。” 柳下溪抚着他的头发问:“我爸怎么了?” 第209章 番外 小勇进京-09 清荷砸了砸嘴,说:“这些年,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自己整理了一套辨人方法。有些厉害的人没办法一眼看穿对方的深浅,但也可以根据频繁的接触,仔细观察后进行分析再予以归类。只有柳爸是个例外,看起来可以归纳进几种类型,但接触的次数一多又觉得哪类都不是。” 柳下溪笑了起来,轻拧着清荷的耳垂说:“你的意思是说我爸在你的归档中算是一个似而非是云雾重重的人物?” 他们二人都知道一个成功的商人或者说一名出色的经营管理者,识人的能力极其重要。但人性相当复杂不可能局限于某框某条,只能根据对方的主要特征稍稍加以归类。 “嗯,”耳垂被拧,清荷心里一荡,不由得把手伸向他的腰背。 回房倒在床上清荷压过来,柳下溪那健康的身体立即起了变法,清荷喊累他才强行压制自己。清荷一声“嗯”的噫呼引得他体内热浪翻腾,到这种地步哪还忍得住?一翻身把清荷压在体下冲锋陷阵恣意妄为。 翻云覆雨过后清洗完身体被柳下溪抱上床的邹清荷很快进入快乐的梦乡。 身心舒畅的柳下溪不想惊醒他,小心意意地撤身下床披上睡衣拾起甩在床下的衣物。跟清荷纠缠了一阵子,此刻酒意全消头脑清明没有半点睡意,回头扫了一眼清荷,羡慕他真能睡。打算去外面走走,走到门口又退回来上了床,按熄了壁灯搂着清荷闭上眼睛。记起清荷先前的话题——父亲是怎样的人?他不想跟清荷讨论这个话题,以清荷目前的阅历还无法理解父亲这类型的人。他这个当儿子也不能议论父亲的是是非非,希望清荷明早醒来忘记这事。 他们这一群人中柳家的男同胞习惯早起,哪怕昨晚睡得迟也不会丢下晨练。邹父也算起得早,起床后背着双手站在度假屋门外呼吸新鲜空气,远远看到一群人从山边跑过来,自己的儿子冲在前面,柳下溪和他大哥并排落后了一些,再往后是柳父,离他们还远。掉尾的是比小勇大不了多少的柳齐,拼命往前赶。 没过多久,柳下溪追上了邹清荷,两人并肩跑了过来,扬声打招呼,“爸,早!” “你们早。”不习惯礼数的邹父腼腆地道。 邹清荷冲进他住的那栋度假屋,不一会儿跑出来手里抱了一堆矿泉水,甩了两瓶给站在邹父身边的柳下溪,回身跑去给后面的人送水。 柳下溪扬起双手各接了一瓶,递一瓶给邹父,说:“爸,我陪您在附近走走。” “不用了,你也休息一下。”邹父笑着摇头。年青人陪着他这种木讷的老头子四处走很无聊,这几天柳下溪忙上忙下很辛苦,也该放他自由好好休息一下。 灌了半瓶水,擦去满头大汗的柳父走过来,笑道:“邹老弟,走,我们钓鱼去。” 邹父惊喜地问:“柳老哥,你也喜欢钓鱼?” “新手,老弟你得教我。”柳父笑道。 柳承秉接过父亲的毛巾和水瓶,笑道:“爸,邹叔,我带你们过去。”他知道父亲平时很忙哪有闲情去钓?就算会,技术恐怕不行。度假村里有专门钓鱼的地方,水不算深,鱼多,难度小,生手也能钓得到。他昨天派人在这儿打点好一切,不担心心血来潮的父亲丢面子。 他们是贵客,一个电话打过去就有服务员准备好钓具打起十二分精神等候光临。待遇太好,邹父反而不自在。圆滑世故的柳承秉看出来了,扬扬手吩咐服务员们离开,自己也找借口走了留下两位兴致勃勃的老人。 钓鱼,柳父的确是新手,连鱼饵都不会弄。邹父很高兴,教得很用心。聊起自己的钓鱼心得,话多了起来。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又无权无势,生怕自己的儿子因为自己受到轻视。有句话他想问个清楚明白,难得跟柳父有单独相处的机会,鼓足勇气问出口:“柳老哥,清荷跟下溪的事你不反对?” 有鱼上钩,柳父没提杆收线,微笑道:“邹老弟,小邹人不错。下溪眼光好是他的本事,也是我们夫妻的福气。” “柳老哥……”邹父也是明白人,懂得柳父话里的意思,心里一暖,眼眶潮湿,也顾不得失礼于人伸出袖子直接拭擦。 “不怕老弟你笑话,儿女的事我一向少管,是个不称职的父亲。”柳父摆动鱼杆任由水里的鱼吃完香饵溜掉,慢条斯理地收钩重新上饵再抛下。邹父不搭话,他便接着说:“儿女成年了有自己的选择权,是好是坏都是他们自己去承受,做长辈的过于干涉只会引来怨恨。我自己在这方面吃了不少苦头,妻子跟我结婚过得较辛苦,不想让儿女承受我们当年的苦痛。” 邹父惊愕地张大嘴,没想到年纪比自己大看起来比自己年轻很多的柳父有段痛苦的往事。 柳父叹了一口气,眼里闪现一丝落寞,轻声道:“我对儿女不上心,怕跟父亲一样爱得太深责得也重,忍不住插手替他们安排好一切,导致他们变成笼中鸟翅膀退化。天下父母心,爱的程度轻重难分,怎样做才对儿女好没有样板可以遵循。严厉的父亲教出一堆刻板遵命的子女,不想重蹈覆辙我任由儿女自由成长,他们也算是争气拥有自己的小天地,却跟我感情淡薄形同陌路。何谓得何谓失?谁能理得清?” 邹父感受到柳父的情绪,安慰道:“柳老哥的这番苦心孩子们都知道。我看他们都很孝顺,没有枉费你的苦心。” 柳父苦笑道:“我要的不是表面孝顺。”父子之间存在着的距离,外人怎么能察觉?尤其是第三个儿子柳逐阳直接无视他。 两位老人的这番对话一字不漏落在前来叫他们吃早餐的柳下溪和清荷耳里。邹清荷见柳下溪脸色不好,用力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柳下溪耸耸肩,挣开清荷的手转身走了。 邹清荷追了上去,心想:柳大哥被父亲疏远多年,心结存在太久一时解不开。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交心的父子亲情更需要时间培养。 走了一段路,柳下溪返回身冲满脸忧色的清荷笑道:“差点忘了叫他们吃早餐。” “柳大哥,找个机会跟你父亲谈谈吧。” 柳下溪摇头,冷淡地说:“没必要。” 柳父和柳承秉是大忙人,吃完早餐被他们的司机接走了。柳父不在压力全消,邹清荷松了一口气。饭后大家分开行动,他和柳下溪一起陪着邹父在附近走动,柳母带着小黑皮和小勇由老黄开车去儿童乐园玩,邹秋菊夫妇跟柏纯一起去逛街。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柳母喜欢小勇也跟着住进柳逐阳家,惹得小黑皮很不高兴。 第210章 番外 冰淇淋与棉花糖-01 第一主角:小黑皮 第二主角:小勇 配角:齐老太太,柳母 嗯,左右无人,只有巧巧跟在脚边,好机会!小黑皮弯下腰抚摸着巧巧的头,轻声附在它耳朵说:“巧巧,要保密哦。” 巧巧懂事地用头磨蹭着他光溜溜的小腿肚,等小黑皮闪到灌木丛后也跟着窜过去竖起耳朵蜷缩成一团。 小黑皮拿出手机拔了一个号码,紧张地等待对方接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哟,小齐柳,终于想起奶奶了?” 小黑皮轻声叫道:“奶奶!我……” 齐老太太听出小黑皮的声音有异样,好奇地问:“怎么啦?” 小黑皮立即开口道:“奶奶,我想请奶奶帮忙。” 齐老太太兴奋地问:“怎么帮?” “爸爸那边的奶奶来了。” “阳阳的妈妈?” “嗯,” “她怎么了?” “她——霸着小勇不放!” “哈哈”齐老太太冲着电话狂笑起来。 “奶奶!”小黑皮不高兴地嘟起嘴。 “小勇可爱吗?” 小黑皮赌气地说:“不可爱!” “小齐柳,说谎是不对的!你还要奶奶帮忙的哟。” “很可爱……小勇很可爱。”小黑皮不甘心地承认了。 “呵呵,你要奶奶怎么帮你?” “奶奶,你过来绊住爸爸那边的奶奶。” 齐老太太笑着问:“怎么绊呢?” “嘿嘿,只有你过来了,我们就有办法脱身。” “好吧,我今晚打电话给柳奶奶,跟她约明天在外面见。小齐柳,要奶奶替你办事要支付同等代价。” “代价是什么?”小黑皮迟迟不向奶奶求救就是畏惧要付给她的代价。 “借几天小勇给奶奶。” 小黑皮沉默了一下,说:“我付不出。奶奶,换一个。” “不能换!只要你答应,条件成立。” “唉,”小黑皮轻轻叹了一口气,旋即问:“借几天?借去哪里?” “柳奶奶霸了小勇几天?” “五天。” “呵呵,那就五天,当然是借到我们家里。” “好,一言为定!” “成交!” “奶奶,为什么柳奶奶跟小勇那么要好呢?我记得小爸说过:‘大人和小孩之间有条明显的分界 线。小孩是因为年龄的局限,而大人则是遗忘了童年,丢弃那份心情。只有极少数的大人能跨过这条分界线,因为他们还保有童年时的鲜明记忆,有颗赤子之心’。难道严肃的柳奶奶拥有赤子之心?”小黑皮对奶奶说出困扰在心里的疑问。 齐老太太笑道:“小齐柳,你小爸是大人不是老人。老人有‘返老还童’的说法。” “‘返老还童’?”小黑皮更加糊涂了。 “不懂?以后奶奶再教你。” “哥哥,你躲在这里做什么?”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奶奶,以后再聊。”小黑皮连忙挂了 电话,回头一看,小勇朝他扑过来,他连忙伸手去接。 “哈哈,哥哥偷偷藏起来做坏事。”小勇突然下蹲让小黑皮接了个空。小勇鬼头鬼脑跟巧巧凑在一起,“巧巧,我说得对不对?” “汪汪。”巧巧支起前肢朝他吠了两声。 小黑皮瞧见柳奶奶和六叔等人朝这边走来,伸出右手食指按在小勇嘴上,轻声说:“小勇,保密。” 小勇抓着他的手臂站起来,歪着头眨着眼睛打量他。 大人们越走越近了……小黑皮附在小勇耳边说:“明天我请你吃冰淇淋。” “好!”小勇立即点头答应。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延申路无季咖啡厅的大堂里,身穿黛蓝色雪纺套装的柳母左手托着晶白打底绘有蓝色郁金香釉彩的骨瓷杯垫,右手端着同一花色、质地的咖啡杯,双腿并拢向左倾斜,腰背挺得笔直,端庄优雅地坐在米色单人沙发上。她垂下眼睑轻吮一口冒着热气散发浓郁香味的咖啡,抿了抿嘴,唇线突然右斜嘴角挂起轻钩,抬起眼睑眼球朝右移动——右边的双人沙发上离她很近的小黑皮侧身坐着,他的身形刚好把小巧的小勇包裹住,成功阻隔她的视线入侵。这几天一直黏着她的小勇这会儿被小黑皮从隔壁的哈根达斯买来的三味冰淇淋收买,不理她了。 “呵呵,”她轻笑起来,小黑皮露骨的敌意取悦了她,导致她现在的心情格外愉快。她放下咖啡杯抬起手腕看表,约定时间到了,齐家老太太还没出现。 从柳奶奶手上把小勇抢过来,小黑皮心情也很好。 这几天受到委屈,累积的闷气总算一扫而空。他左肘撑在桌面上手掌托着自己的脸颊,右手持着小勺子,挖了一小勺褐色的冰淇淋往嘴里送。他的视线紧紧盯着小勇,看得出小勇在犹豫,紧握在手里的勺子迟迟没有动静,只是专注地瞪着盒子里的三色冰淇淋,显然不知先吃哪种好。小黑皮以前吃过哈根达斯 ,知道这三种颜色代表三种味道:嫩绿色的抹茶味,艳红色的草莓味,褐色的咖啡味,三种味道差别很大都好吃。小勇会喜欢哪种口味呢?找到他的喜好后可以专买一种味道的。 拿不定主意的小勇朝他望过来,先是冲他甜甜的一笑吸引住他的视线,手里的勺子悄悄捞过界,偷偷摸摸从他的盒里子挖走一勺咖啡味往嘴里一塞马上伸出左手捂住嘴巴。 太可爱了!小黑皮扭头偷笑,不经意地撞上奶奶嘲笑人似的眼神。 他不好意思收住笑容,假装喉咙不舒服,咳嗽,装模作样地“咳咳”,干咳了几声。 小勇的脸对准他的冰淇淋盒子不看人,鼓着腮帮,含含糊糊地问:“哥哥,你感冒了?” “不是,刚才呛住。”小黑皮连连摆手 。哇噢,小勇挖冰淇淋的速度快得惊人,只见勺子在飞舞,转眼之间他盒子里的抹茶味被他吃了一大半。再看自己的盒子,啊?!没动过的草莓味和抹茶味上留有浅浅的勺子印。嘻嘻,难怪小勇说话不敢对着人。哈哈,小勇吃得太快太急,嘴唇的四周、脸颊、下巴,到处都粘着绿色的冰淇淋变成了小花脸。 小黑皮左手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右手勺了一大匙抹茶味的冰淇淋,笑道:“小勇,张嘴。” 小勇吃完绿色的正向红色的进攻,吃得太专注没听清楚小黑皮说什么,只知道哥哥在叫他,疑惑地抬起头。 小勇鼻尖上粘了一坨草莓味的冰淇淋变成了红鼻子弟弟…… “哈哈”小黑皮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右手持着的满大勺冰淇淋随着笑声在晃动,眼看失去平衡冰淇淋要翻身往下掉……(说时迟,那时快)不知哥哥笑什么的小勇眼里只有冰淇淋,立即飞速凑过去张嘴包住这一大勺冰淇淋,吃得津津有味。 “噗……哈哈……”柳母一口咖啡洒了满地。 小勇无视奶奶和哥哥的笑声,继续吃他的冰淇淋。小黑皮止住笑,见他喜欢吃绿色抹茶、红色草莓便把自己的分给了他。 “小勇,下巴抬起来。” 小勇不理小黑皮,继续吃,等吃完咖啡味挖空盒底,意犹未尽地吮吸着小勺子,然后才抬起眼睑眨着眼睛问小黑皮:“哥哥刚才说什么?”他双眼左顾右盼故意错开小黑皮还没吃完的冰淇淋。 小黑皮笑了,把冰淇淋推过去给他。抽出桌上纸巾盒里的纸币,左手食指勾住小勇的尖尖小下巴,认真而仔细地帮小勇擦脸。 “慢点吃,都粘在脸上了。”小黑皮忍不住捏了捏小勇的小鼻子,好小好小…… 小勇仰着头,抬起尖尖的小下巴,认真地说:“哥哥,不能慢慢吃,冰淇淋化成水不好吃了。哥哥付了276元才买了这么两盒,浪费一点点就抵得上一元钱一只的蛋筒冰淇淋。” “小勇不爱吃吗?”小黑皮的脑袋耷拉下来,沮丧地看着小勇。原以为可以用冰淇淋哄住小勇,就算奶奶绊不住柳奶奶也不用担心的。 “爱吃。但是276元钱可以买276只蛋筒冰淇淋,每天吃两只可以吃138天哦。” 柳母憋住笑,严肃地问:“小勇先前为什么不制止哥哥买呢?” “我,我也想吃吃看。”小勇垂下眼睑,脸色微红,双手撑着沙发扭捏地摇动身躯。同样是冰淇淋,为什么这个这么贵呢?他想知道其中的区别。嘴里嘀咕:“哥哥喜欢啊!妈妈说‘不能制止别人做他喜欢做的事’。” 声音虽然小,小黑皮还是听到了,心里高兴就勺着快融化的冰淇淋送到小勇嘴里。 “哥哥,我明天也请你吃。不过,不能这么贵哦。” “好。”小黑皮开心地点头。 “抱歉,塞车堵得太厉害。”齐老太太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看到小勇后,眼睛亮了起来,小跑着过来,往小勇身边一站,立即伸出双手揉捏他的脸颊。 “呜哇!”小勇吓了一跳,双手拼命摆动弄翻了冰淇淋盒。 小黑皮的脸皱成一团,暗呼:糟糕,抢小勇的人又添了一个! “哈哈……”柳母顾不了形象纵声大笑。 第211章 番外 冰淇淋与棉花糖-02 别压过来!挣扎,拼命挣扎,小勇的小脸涨得通红,含着泪的双眸可怜兮兮地望着小黑皮,一只手成功穿过齐老太太的身侧紧紧拉住小黑皮的衣角。 “奶奶,小勇很难受!”这时小黑皮终于从悔恨的情绪中摆脱出来,连忙抓住齐老太太的双腕解救小勇。 “小勇,做奶奶家的小孩好不好?”齐老太太舍不得放开,柔声诱惑道:“小勇想要什么,奶奶都找来给你好不好?” “不要!”成功逃脱陌生奶奶的魔爪,小勇溜下沙发抖着小腿肚飞快跑开去。自认为达到安全距离后站住,缩着脖子歪着头打量这突然出现的陌生奶奶。耶,看起来是位阿姨,为什么哥哥叫她奶奶呢? “小勇过来,奶奶这里有糖。”齐老太太没去追逐,坐在柳母对面从大口袋里掏出一把五彩缤纷的糖果,张开五指朝小勇招手。 “我要尿尿!”小勇怕了她,不看她手里的糖果眼睛望着地下拒绝诱惑。他双手反在背后十指交叉在一起,掂着右脚尖在地上划圈圈,狼狈得眼圈都红了。 “两位奶奶,我带小勇去厕所。”小黑皮没看到小勇红了眼圈,得到脱身的借口,开心地朝小勇奔去。 齐老太太目送着俩孩子由服务员带路去了洗手间,回头满足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说:“小孩真可爱,皮肤嫩嫩滑滑的,手感超一流。” “小勇被您吓住了。”柳母笑道。她招呼咖啡厅的服务员过来,问齐老太太:“您喝点什么?” “来杯清水。”齐老太太注意力落在柳母身上,打量了她一番,笑道:“气色不错。以前见你,像是熬过头的枯树根,随时会变成灰末。” 第一次有人这样说自己,新鲜的说法……只是这话的意思耐人寻味,含有攻击力。柳母微微一笑,道:“您真爱说笑。” 小勇和小黑皮不在,好奇心过于旺盛的齐老太太把目标对准了柳母,笑眯眯地说:“难得见你心情很好。什么事乐着?” “最近有点闲,心情自然好。”柳母笑着打太极。 是闲得无聊才逗着孩子玩吧,真是坏心眼!故意欺负我家小齐柳。齐老太太一边腹诽一边笑道:“没错,懂得放松心情就能发现这世上可乐的事多。你以前神经绷得太紧了,给人感觉像是面对敌人全副武装随时战斗。” 齐老太太这话真不中听!柳母脸上虽然挂在笑容,心里却如鱼骨卡喉很不舒服,“瞧你说的,我在您眼里成了什么?是刺猬吗?” “两个小鬼怎么去了这么久?不会是尿遁了吧?”齐老太太突然转变话题。 原来老太太是跳跃式思维!柳母接话道:“呵呵,瞧您性急的,小黑皮有分寸,不会做那种事。” “嘘嘘”过后,小勇掂起脚尖想洗手,身高不足碰不到洗手盆上的水龙头。回头瞧见身后的哥哥笑得鬼鬼的,什么意思嘛。他噘起嘴巴伸直双臂,双掌向上平摊在小黑皮面前。 “知道了。”小黑皮笑着从后面抱起他,让他自个儿拎水龙头洗手。 身高够了,可以看到镜子。小勇对准镜子摆动头看他自己的脸,被捏过的地方很不舒服,可是没捏出怪印子哩。他被捏的经历丰富,却没有一次像这样感觉可怕,他轻揉地抚摸自己的脸蛋,眨了眨眼睛,问:“哥哥,那是谁呀?” “我奶奶,小爸的妈妈。” 小勇搞不懂他们的人际关系,他认为一个小孩只有一个奶奶。大舅的妈妈是哥哥的奶奶,怎么还有一位奶奶呢?虽然不明白,但也无心细想,只说:“哥哥,你奶奶很可怕,我们逃回家去吧。”他不是胆子小不敢一个人回家,而是不认得路,也没带小背包口袋里没钱,只能依靠看起来可靠的哥哥带路回家。 “小勇,我们不必逃,我来想办法。” “办法?” “嗯。”小黑皮放下小勇,捏紧了拳头,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得从两位奶奶手上抢回小勇!转念一想:小勇被奶奶吓得想逃跑,肯定不会靠近她。嘿嘿,只剩下柳奶奶,如果奶奶依约绊住她,有胜算!不,不能依赖别人,还是自己想办法,光明正大地赢过来。 “什么办法?”小勇好奇地问。 小黑皮不回答,只是笑,拖着小勇的手静静地看着他。 “说嘛!”小勇跺着脚催促道。他跟小黑皮在一起时,会暴露在长辈面前装乖而掩盖住的真面目:性急,爱撒娇,使小性子。 “你明天早点起床,我再告诉你。” “不要!现在就说!”小勇晃着小黑皮的双手道。 小黑皮垂头,用额头轻击小勇的额头,“明天,你早早起床,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去哪里?”小勇狐疑地问。 “我的秘密基地。这是我们俩人的秘密,不能对别人说,要保密哦。” “好!”秘密基地是什么?继续问下去显得自己很笨!没关系,明天就会知道!小勇的好奇心悬在空中,期待明天早一点到。 回到两位奶奶身边,小勇一见到笑容满面的齐老太太下意识觉得那笑容不怀好意,心里胆怯不由得全身哆嗦,缩着身子躲在小黑皮身后,滴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奶奶们。小小年纪就懂得察言观色博取长辈宠爱的他认为柳母更加可靠,甩开小黑皮的手跑到她身边依偎着。 柳母笑了,轻轻抚摸小勇柔软的头发,抱起他坐在膝盖上。一手带大几个性格迥异的孩子,她所散发出的母性光辉绝对强大过只养出一个满肚子坏主意儿子的齐老太太。 小勇目不斜视乖巧地坐在柳奶奶膝上,小黑皮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甘心地坐在奶奶身边的沙发上。 小勇的选择,齐老太太也没料到,受到冷待只能狂眨眼睛。这下她明白了小黑皮为什么会向她求救……她塞了两颗糖放在小黑皮手上,笑眯眯地问柳母:“上哪儿吃午饭?” “我无所谓。小黑皮,中午想去哪儿吃?”柳母看了一眼坐在斜对面的小黑皮,只见他垂在眼睑偷偷搬运齐老太太放在桌子上的糖果。小黑皮不喜欢吃糖果,收起来肯定是留给小勇的。呵呵,小小年龄心眼不一般。 “湘菜馆!”柳奶奶征询意见,小黑皮立即给出答案。心里暗暗得意,两位奶奶都不怎么吃辣,只有自己和小勇喜欢。 吃不了辣食的齐老太太摇头反对,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夏天吃辣对身体不好!” 柳母握着小勇的双手,微笑着不表态。 小黑皮敏锐地察觉出这时和奶奶起争执只会坏事,于是,努力地在脸上堆起笑容,小声说:“两位奶奶决定吧。” 柳母赞赏地瞟了小黑皮一眼,鬼机灵的孩子!目光投向齐老太太,客气地问:“老太太,您想去哪儿吃?” 齐老太太实际年龄比柳母还要年纪那么一丁点,长着一副不显老的娃娃脸,个子又小,常常被人忽略。她跟一般怕青春无情逝去的女人不一样,非常喜欢倚老扮老。自从柳逐阳叫她“老太太”,这称号成了她得意的招牌。中午带孩子们去哪儿吃,她早就有了主意,“去吃寿司吧。”寿司品种多,花样百出模样好看。也许小勇没吃过,但小黑皮很喜欢。果然,她开口一说,小黑皮连忙点头支持。 寿司?柳母不喜欢。抚着小勇的头发道:“小勇,你是远方来的小客人,中午去哪儿吃由你选择好不好?” 小勇反仰着头看她满眼的疑惑。 柳母拿着他的右手,捏着他的食指说:“小黑皮哥哥想去吃湘菜,(接着捏他的中指)齐家奶奶想去吃寿司,(然后捏了捏他的无名指)奶奶想请小勇去麦当劳吃‘儿童套餐’(她说引号内的四个字时特别提高了音量)。小勇,三根手指你选哪一根?” 香菜、寿丝、儿童套餐?香香的菜?寿丝是什么?小勇把疑问埋在心里,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三根手指,眼睑上抬偷偷去瞧坐对面的哥哥和陌生奶奶,哥哥的表情好严肃哦,陌生奶奶的笑容真古怪……他果断地伸出右手无名指,“奶奶,我们去吃儿童套餐!” 谁说为芝麻小事较真是小孩子们的专利?本该明天才露面的齐老太太突然打电话过来约今天出来见面,迟到后说话还夹枪带棍,一眼就能让人看穿谁在中间搞鬼。漂亮地赢了一局!柳母得意地扫视着对面的祖孙俩。心想:小孩子既敏感又单纯,跟他们相处不多不去认真体会的人是理解不了他们的心态和行为模式。齐老太太,带孩子您差得太远了。比起阴险狡诈的齐宁,你们一老一少很好摆平。呵呵,小黑皮眼睛亮亮的,里面没有半点气馁的影子,脸上布满了斗志,真有趣! 又输了!桌子底下,小黑皮双拳捏得死紧。暗中在心里嘀咕:爷爷,要做到胜不骄,败不馁好难……败的滋味很难受。 第212章 番外 冰淇淋与棉花糖-03 “唉,天为什么还不黑呀。”小勇跪坐在软绵绵的团椅上,手肘撑着茶几,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唉声叹气。 小黑皮盘着腿坐在他身侧的另一个团椅上,一只手掌托着半边面,侧着头认真观察小勇,很快得出结论:小勇真的在烦恼!只是,天黑不黑有什么好烦恼的?想不通!——今天他过得很快乐,中午去吃麦当劳时很开心,别看他个子小小的很能吃,鸡翅、薯条不停地往嘴里塞,还喝了两大杯冰可乐,撑得肚子圆鼓鼓,奶奶一边拿着摄影机拍他一边取笑他是贪吃的小猪猪。他吃得太饱不想动,赖在麦当劳不走耽搁了不少时间,柳奶奶只好取消下午去儿童乐园玩的计划。 夏天的下午很热,走出有冷气的麦当劳,热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很不舒服。撑着太阳伞的奶奶也不乐意边走边晒太阳,建议大家去游泳馆玩水。知道奶奶险恶用心的自己极力反对,可是人单力薄扭不过大家。果然不出所料,等小勇脱得光溜溜跳进浅浅的儿童泳池,奶奶拿着早准备好的相机不停给他拍照,还要他摆姿态。幸好小勇害怕奶奶不肯乖乖合作,还把蹲在池边的自己拉进水里玩打水仗。又有新发现:小勇很喜欢玩水。他游得乱七八糟却笑得闪闪发亮,让人觉得很开心,很快乐。听说他家乡有江有河,还有许多小湖泊,他很小的时候,外公和爸爸就带他玩水。在水里,就是那个矮个子的李叔叔推着圈住救生圈的小勇学会游泳的。他外公还用汽车的内胎装上洗澡用的大木盆做成怪怪的船载着他去荷塘里摘莲蓬,捞菱角。洗澡用的大木盆?小勇提到的这些名词都是些什么?生活在北京这个大都市的小黑皮不是很懂也没办法想象。 他们玩到傍晚才往回走,奶奶没去六叔家,只带走巧巧说有事先回家去,约好明天再过来。小黑皮觉得奶奶是急着回去把拍好的相片输进电脑再冲洗出来。 回到六叔家,小勇的爸爸妈妈不在,听说由黄伯伯陪着他们出去玩了。小勇的外公和六叔留在家里。只不过小勇的外公最近迷上网络玩扑克,六叔陪他在书房上网玩。现在柳奶奶准备晚餐,客厅里只剩下自己和小勇,迟迟不见他往下说,问:“小勇为什么希望天黑?” 小勇努力地转动眼珠朝他瞟过来,失望地低声问:“哥哥,你忘记了?” 忘记?小黑皮马上反应过来:小勇期盼时间过是快一些,等明天早上自己带他去秘密基地。他立即表态:“我没忘!”只是,不跟长辈们说一声等于偷溜,偷溜引来的后果会很严重。跟长辈明说,他们会答应吗?就算答应也会派人跟着,秘密基地的秘密暴露了…… 哥哥的回答坚定有力,害怕这事泡汤的小勇转嗔为笑,以双膝为支点,身子旋转180度面对电视机,身子一歪,脑袋顶着小黑皮的胳膊示好。这一招他跟巧巧学的,认为很有趣,这几天常用。 小勇亲昵的动作令小黑皮下定决心:明天清早带小勇偷溜! 这时邹清荷下班回家,开门进屋听到厨房有动静,探头往里一看,柳母在做菜,站在门口问候了几句,忙碌的柳母朝他笑了笑,挥挥手不要他进去。他经过客厅见俩孩子安安静静地靠在一起连电视也没打开,好奇他们今天的安静,关心地问:“两位小朋友,今天去哪儿玩了?” “小舅!”小勇站起来迈开腿朝他跑了几步。 邹清荷伸出双手叉在他胳窝下,把他高高举起,笑道:“小勇变重了。” “小舅,我们中午去一个叫麦当劳的地方吃了汉堡包,还有薯条,还有可乐,还有好多好吃的。”小勇地蹬着两条腿,得意地向小舅报告。 邹清荷放下他,笑问:“给小舅留了没有?” “那是儿童套餐耶——”小勇不好意思地挠自己的鼻尖,眼珠一转,大方地说:“小舅后天不上班,我请你去吃!”他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不说话的哥哥,返身抓住他的手,说:“也请哥哥一起,就我们三个人去!” 小黑皮露出白白的牙齿,笑嘻嘻的看着小叔,说:“小勇请客,小叔出钱。” “好哇!”小勇松开他的手,用力拍掌赞成。 “狡猾!”邹清荷伸出左右食指戳他们的额头。小勇好玩,一戳就往后倒,直接跌坐在地上,也不生气,反而“咯咯”笑得像小母鸡;小黑皮站得笔直,戳下去纹丝不动,真扫兴。清荷不闹他们了,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个小盒子递到他们手上说:“送你们一件小玩意。” “是什么?”小黑皮好奇地问。 “溜溜球。”邹清荷从他手上拿过盒子,撕开防伪标识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可以握在手上的扁形球体,从缝隙里勾出一根绳子把球体往下一甩,这球体旋转着发出七彩光色,非常迷人。圈着绳头的手指一抬,球体回落进手掌内了。 小勇立即迷上了,解开盒子拿出球体学小舅的样子玩了起来。 小黑皮见同学玩过不觉得稀奇,只是同学玩的溜溜球不会发光。他不性急,从盒子里拿出说明书认真地看,看完后再玩,玩出许多花样,令小勇羡慕得很。 “哥哥,我们出外面玩吧。”有了新玩意,小勇忍不住想对外人炫耀,拖着小黑皮就往外跑。 小黑皮及时拖住他,“小勇,还没跟小叔说谢谢。” 小勇也是懂礼貌的孩子,挣开小黑皮的手,把溜溜球放进裤袋里,双手抱成拳头,笑嘻嘻地行童子拜年礼,嘴里说:“谢谢小舅。”说完他转身往外跑,跑到电梯门口性急地按键。等了一下子,电梯门一开直接往里冲,被电梯内站着的人拎着耳朵扯了出来。他哭丧着脸嚎道:“妈妈,痛痛!轻一点,耳朵拎掉了!” “急冲冲往外跑去做什么?”邹秋菊舍不得儿子耳朵移位并没用力拧他,皱着眉不理会儿子装模作样的嚎叫。他们家也只有她狠得下心镇压这个看起来乖巧听话,实际上是个调皮好动的小子。来之前千叮嘱万吩咐要他老实听话,但途中一家人还是被他折腾得有气无力。这些天平平安安过去了,她可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见不到他时总提着心吊着胆,生怕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闯祸出事。 “秋菊,先松手,小勇的耳朵拧红了!”李果心痛儿子,连忙出声替他说话。 邹秋菊不知道儿子做了什么,情况不明时不想真惩罚他,松开手指顺便替他梳理头发有点凌乱的头发,眼睛却盯着站在她对面的小黑皮,从他的脸色上分析儿子是不是闯了祸。 小黑皮露着牙齿在笑。没有母亲的他,微笑着安静地看着这对母子,心里有些羡慕。 耳朵得到自由,小勇不吭声,快速退到小黑皮身后眨着泪花花的眼睛扮可怜。他知道妈妈严厉起来很可怕!记得去年九月,成为小学生才第三天的他拿了铁文具盒扳了同桌小胖崽的额头,破了皮流了点血,没用鬼小胖崽哭着跑回家,搬来他妈妈去自己家里闹,妈妈揪着自己的衣领挥舞巴掌拍打自己的屁股一点也不留情。委屈死了!明明是小胖崽不对,是他说自己的爸爸是武大郎(那时,电视正在播放《水浒传》里武松杀西门庆的故事)自己才生气的。等他说清楚原因,外公生气了把小胖崽和他妈妈赶了出去。可是,自己已经挨打了,屁股火辣辣的痛。 “邹阿姨、李叔叔,小勇见你们还没回来,正想下去接你们。”小黑皮见邹阿姨盯着他看,于是睁着眼睛替小勇扯谎。 这谎言顺耳动听,邹秋菊心里存疑,扫了一眼为儿子懂事高兴得手舞足蹈的丈夫,懒得追究其真伪。她伸手抚摸着小黑皮的头,微笑道:“小黑皮真懂事,阿姨能不能请懂事的小黑皮帮个忙?” 小黑皮谨慎地问:“阿姨,帮什么忙?” 邹秋菊瞄了瞄竖起耳朵倾听的小勇,笑道:“小勇不喜欢上学读书,你帮阿姨劝劝他。” “好!”小黑皮立即应承下来。 “天黑得好快!”心急火燎地扒完晚饭的小勇怕母亲没收自己新得的溜溜球,不敢拿出来玩,跑到阳台上,攀着阳台的护栏唉声叹气。 “我们回去吧。”明知有护栏挡着小勇不会摔下去,小黑皮还是很担心,抱着他的腰轻声说。 “好!”小勇扭头,脑袋垂下来,嘴附在小黑皮耳边小声说:“我们把门关上,在房间里玩溜溜球。” 小黑皮暗暗感激小叔,有了彩色溜溜球,小勇不再黏着柳奶奶听她讲故事跟她一起睡。 站在床上,威风凛凛上下左右甩着溜溜球的小勇希望哥哥跟他一起玩,见他忙上忙下收拾东西,好奇地问:“哥哥,你在干什么?” 第213章 番外 冰淇淋与棉花糖-04 “嘘!小声。”小黑皮悄悄打开房门往外张望。很好,大人们都还没回来。“我们先收拾好东西,明天早早出门。”说完他拎着空空的大背包闪身出了房门。轻手轻脚走了两步,又觉得自己的行为不正确,怎么可以在自己家像个小偷?心里这么一想,立即挺直身躯正正经经迈开脚步走到冰箱前,打开门从里面拿了几瓶果汁和饮料装进背包里。接下来的目标是茶几上堆放的糖果、饼干。 差点忘了明早要出去的小勇,此时才回想起来。出去冒险的刺激比已经到手的玩具更有意思。他把溜溜球收了,跳下床从储物柜里拿出他的小背包,美滋滋地看着里面的一叠红包。他喜欢柳奶奶原因很多,其中之一就是这个,柳奶奶带他和哥哥出门遇到叔叔伯伯阿姨们顺手收了不少红包;之二,柳奶奶很会讲故事,不是讲他已经听烂的那几个童话故事,很多很多新奇的没听过的故事;之三,柳奶奶会认真听他说话,不笑他不骂他,很认真很认真地听他说。他说:奶奶,我想当麻雀,你们这里没有麻雀飞哦,你知道麻雀吗? 奶奶摸着他的头说:知道,麻雀是天上飞的小鸟。 他说:我想要翅膀,跟麻雀一样的翅膀,扇一扇就能飞起来。 奶奶继续摸着他的头说:奶奶也想要翅膀也想飞。可是麻雀的翅膀太小,长在小勇或者奶奶的身上也飞不起来。麻雀如果把翅膀给了我们,它不能飞了,我们又飞不起来,那怎么办? 他认真地想了想,说:那我们不要它的翅膀了,它不能飞很可怜的。 奶奶点点头说:是啊。 其实,他还很小的时候跟外公说:外公,我想当麻雀,想飞。 外公说:傻孩子,说什么傻话! 跟妈妈说:妈妈,我想当麻雀飞到那根树枝上去。 “哈哈哈”,大笑是妈妈的回答。 跟爸爸说:爸爸,我想当麻雀飞到天上去。 爸爸说:小勇,你飞走了,留下爸爸怎么办? 他也曾跟小黑皮哥哥说:哥哥,我想当麻雀。 哥哥摇着头说:小勇,当麻雀不对,要当就得当老鹰! 跟小舅说:小舅,我能不能当小麻雀? 小舅拍着他的背,笑嘻嘻地说:行的,等你背后长出一对翅膀就可以了。 跟大舅说:大舅,我好想当麻雀哦。 大舅拿出纸和笔涂涂画画,不一会儿纸上出现了一只正在飞的小麻雀,递给他说:送你。 今天遇到哥哥的齐奶奶问他想要什么。他说:我想要翅膀,跟麻雀一样的翅膀。 齐奶奶很高兴地说:好啊,明天奶奶给你带一对翅膀来。 齐奶奶骗人! 小背包里东西都是小勇特别喜欢的,除了红包之外有哥哥送的手机(手机里的小卡片被妈妈藏起来了不能用),小舅送的太阳帽,大舅送的太阳镜,柳奶奶送的小机器人。 军用水壶也装满了矿泉水,小黑皮满意地拍拍大背包,万事俱备只等明天到来。 小勇围着这鼓鼓的大背包转了一个圈,好奇地用食指戳,接着把自己的小背包放在上面,问:“哥哥,你包里是什么?” 小黑皮拉着小勇坐到床边,塞了个枕头放在他怀里,说:“我们路上吃的喝的。” 小勇抱着枕头往后一倒,蹬掉拖鞋,蜷缩身体在床上滚了几个圈,停下来把枕头压在肚子下来,跷着脚,双手支着下巴昂着头问:“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嗯,”小黑皮也倒下了,说:“我们要去山里,要坐公交车还要爬山。” 小勇翻了一个身,拍着双掌道:“好嘢,我很喜欢爬山!”遇到柳奶奶的地方就有山,可是大人们不带他去爬,说是很累人,他人小爬不上去。他们家乡,水多,见不到山。 “爬山很累,小勇怕不怕?” “不怕!”小勇拼命摇头显示自己的大无畏。他想了想,好奇地问:“哥哥,你的秘密基地为什么在山里?” 小黑皮含糊地回答:“山里很少有人去才能拥有自己的秘密。”真实答案不能说,要保密!他有两个名字“柳齐”和“齐柳”,名字的两个字都一样,只是调换了一下位置。看起来好像很简单,但是,这样一来他拥有不同的姓氏变成了双户籍。白天,他叫柳齐,在普通的小学读书,接受跟同龄人一样的正规教育。单亲家庭,父亲叫做柳逐阳;晚上,他叫齐柳,单亲家庭,父亲叫做齐宁。读的是少年军校,学校在深山里,学生来自全国各地。学校课程分为白与夜两种。他是夜班学生,同年级的只有十六名同学,跟他一样都是军人子弟,有着白与夜双重身份,由三位分工不同的教官带队。周一至周五从傍晚六点开始上课,上四个小时的课,课程的内容虽然广泛,但实际上是以军事教育为主,以国家利益高于一切作为理论基础。他最喜欢周日的野外课程,以野外“隐藏”和“追踪”的游戏方式全天在山里锻炼体能,学习户外生存方式。他们年龄还小,别说真刀真枪的实战没他们的份,就连枪械的理论课程还没轮上。教官们对待他们这些小鬼很有耐心,拒绝拔苗助长的教育方针,不教他们杀人手法和对敌致胜的手段,教会他们团体分工协作,每人轮流当一次“隐藏”与“追踪”方的指挥官。在山里他们学到了很多有关大自然的知识,山里的动、植物形态,土壤和岩层的结构,风向、阳光、雨雪的变化及其影响。还有人与动物留下的痕迹,气味等。“隐藏”与“追踪”不是简单的逃与追。逃也分准备充足有组织的逃与躲和没准备的随意逃与躲。追也一样,有分组与单兵等形式。他们十六位同学在两个学期中胜负各占一半,没有谁能倒压性占优势。 小黑皮的秘密基地就是他身为“隐藏”方指挥官时发现的,那一次由他来指挥有组织有装备的“隐藏”。 他虽然牢记小爸叮咛的“藏拙”,但小孩心性讨厌输。想把优异的成绩变成中等容易办到,但在玩野外游戏时输给别人,他才不愿意呢。他们在山里的时间已经不短了,熟悉环境和同伴装备同样充足的追方更占优势,“隐藏”方越来越容易被找到。轮到他当“隐藏”的绿方大将,不由得动脑筋细想怎样突破处境。想了一晚,总算给他想到突破点:“时间的局限”。从开始到结束,他们只有八小时,只要过了八小时就赢了。他给七名同伴下命令:“东躲西藏不如一路狂逃,逃过八小时就是我绿军的胜利!” 十六人中,他个子高腿长,脚力快,逃起来占便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也不难,早半个小时出发的他们没有掩护没有设陷阱没有布迷阵,每人朝着一个方向往前奔。他跟其他队友不一样,直接朝山上跑去。往上跑很费力,但身在高处可以看清楚形势。 “追踪”的一方也只有八人,逃的人分散,追的人也得分散。 跑到山上,他停下来休息,往山下一望,“追踪”的红方已经开始行动。他伏在岩石上,举着望远镜寻找红方的指挥官。这一次的对手,新任的指挥官也很聪明,攀上半山腰的一棵大树,倚在树枝上,一手举着望远镜寻找目标,一手拿着对讲机指挥行动。哈,派了两个人上山来找自己! 小黑皮收起望远镜,跳起来,换了个方向溜下去,故意让荆棘划下一条衣服碎片,接着又爬上山换个方向压碎几根灌木的枝。再换个方向往下跑,遇到很陡的地方,拿出绳索勾住岩石往下滑,遇到溪水故意咬碎压缩饼干撒在路上,然后折身穿越溪水逃去对面。跑啊爬啊,太阳西移,他不小心滑倒了,爬起来时发现杂草丛中有一个洞口。洞不算大,只够一个成年人走动。他亮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往里走,觉得这洞壁很齐整,可能是人工弄出来的。往里走还听得到水声。洞里的岩石很潮湿,有些地方长满了苔藓,地面滑,得小心走,不然很容易摔跤。走了一会儿前面有光线传来,他快步往前走,洞变大了,光越来越亮。终于快到出口了,啊,呆住了!洞口被从上往下流的水盖住。从水缝往外看,外面另有天地,鲜艳的花朵簇拥在一起很漂亮。他从行军背包里拿出油布盖住头和身体,从水流最薄的地方穿过去。水打在身上有点痛哟,地下的岩石又很滑,差点滑倒。 天空很高,白茫茫的全是水汽看不清楚天空的颜色,但很光线亮,可以看得清四周都是陡壁,从这里肯定爬不上去。 漂亮,非常漂亮!盛开的各种五颜六色的花不知道它们的名字,树也跟外面的长得不一样,每一株都长得笔笔直直,只有树叶的形状不一样,大多数的树叶又厚又大,绿得像假的。在空中盘旋的小鸟们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叫声很好听,跟外面的小鸟颜色不一样,羽毛鲜艳极了。 第214章 番外 冰淇淋与棉花糖-05 夜深了,像只小麻雀的小勇不在身边,柳母突然睡不着了。她开灯起身从抽屉里掏出香烟和火机放进睡袍的口袋里走出房门,开了客厅的灯站在小黑皮的睡房前,轻轻拧了门把手,房门没锁。她悄悄打开门往里望,俩孩子睡熟了,头挨在一起还手牵着手。只是小勇又蹬翻被单晒着小肚皮……她慢慢走过去给小勇拉好衣裳盖上被单,目光落到书桌下摆放的一大一小俩个背包,心里一怔。她弯腰掂了掂挂在大背包外面的军用水壶,沉甸甸的里面装满了水。她抬头又看到床头柜上的闹钟时间设在早上五点。她轻轻带关门,回到卧室拿了手机来到走廊里拔电话打给柳下溪。 “哪位?请问有什么事?”带着浓浓睡意的邹清荷因深夜被吵醒,有些不耐烦地问。 没想到是他接电话,柳母迟疑了一下才道:“小邹,是我,下溪呢?” “妈,您还没睡?”邹清荷的声音立即清晰起来,恭敬中透露着一股纯朴的亲切,声音不带半点睡意,“柳大哥,妈找你。” 柳母在心里感慨:邹清荷渐成气候,瞬间克制情绪调整心态,掌握了运用收放自如的情绪增添声音的魅力。这种运用恰当的情绪透过语言完美表达并传递给收听者的能力只有极少数上位者才能做到,有的上位者穷其一生也领悟不到。有了这种语言能力无论是经商、从政或者传教,只要跟人际交往有关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妈什么事?”电话里柳下溪问。 “没什么事。”柳母先挂了电话。儿子的声音虽然没表露出不耐烦,但她感觉到自己的这通电话不受欢迎,一时之间失去继续谈话的兴趣。 柳下溪瞪着手里的电话,母亲这是什么意思?打骚扰电话?她不是这种无聊人。 哈哈,柳大哥当机了!邹清荷笑起来,从他手里拿走话筒挂上,轻拍他的背,笑道:“睡吧,想得太多等于自寻烦恼。” 念头有时并不能自主控制,躺下去的柳下溪睡不着,忍不住对邹清荷说:“妈很喜欢小勇。”她表现得太明显,居然丢下父亲不管留在这边陪着一个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小孩,怎么想都不合理。没错,小勇是很可爱,长相可爱性格也可爱,但也没可爱到人见人爱吧?!像他这种理智型的男人,对可爱的东西没啥感觉,实在体会不到母亲的心态。 “呵呵,”邹清荷未语先笑,柳母跟小黑皮之间弥漫着的硝烟味就连很少在家的他也感觉到了。他突然说:“冰淇淋和棉花糖。” “什么?”柳下溪不解地问。 清荷得意地笑道:“在我眼里,用甜食来分类小黑皮是冰淇淋,小勇则是棉花糖。” 柳下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哈哈,他们的性格的确是一冷一热界线分明的两类人。呵呵,说起来小勇长得跟棉花糖有点类似。小黑皮不像冰淇淋吧?” 清荷不服气地说:“怎么不像?哈哈,越冷越爽口。” 早上四点五十,柳母没开灯坐在客厅里抽烟。当她抽完第三支烟时,听到小黑皮的房门处有动静,门悄悄拉开了一条缝,有光线射过来,接着传来小勇压低嗓子的声音:“不行啦,我要刷牙洗脸!” “会吵醒你爸爸妈妈,我带了新牙膏新牙刷新毛巾,我们去外面洗。” “好吧。”小勇被说服了。 这孩子太容易被诱拐了!柳母脸上堆起了苦笑,弹掉烟灰丢掉烟蒂盘着双臂坐着不动。 房门完全打开,客厅的一部分被灯光照亮,背着大包牵着小勇的小黑皮怔在门口。 小勇先反应过来,甜甜地叫道:“奶奶,您起得好早哦。” 柳母微笑道:“小勇也很早。你们还小,起床太早对身体不好,去睡个回笼觉。” “不想睡了。”小勇头摇得像拨浪鼓。 小黑皮紧了紧捏住小勇的手没吭声。 柳母脸一沉,站起来盯着小黑皮,轻声说:“小黑皮,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小黑皮松开小勇的手,放下背包闷声不吭地跟着柳母到了走廊。 柳母没想到小黑皮此时还敢瞪着眼睛跟她对视,严厉地问:“一大早你们背着包要去哪里?” 小黑皮倔强地站着不肯回答。 柳母教训道:“你这孩子怎么变得如此不懂事?你们才多大?不跟长辈说一声偷偷跑出去,小勇是来自远方的客人,他父母发现他不见了该多着急多担心?你怎么不替别人想一想就乱来?” 小黑皮双手捏成拳,依旧笔直地站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柳母。他只是发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地方,想带小勇去看看,为什么要被柳奶奶责备? 小黑皮不反省不认错的态度令柳母很生气,几次扬起手又放下。 躲在门边偷看的小勇觉得哥哥倒霉了,可能会挨打,鼓足勇气跑过来抱住小黑皮的腰,护住他说:“奶奶,别打哥哥,是我吵着要他带我出去玩的。” 打?心里闪过打人的念头,只是念头而已,究竟下不了手。柳母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被一个孩子激得失去冷静。 “小勇!”小黑皮觉得委屈觉得难过,躬着身抱住了小勇的肩膀。 “哇呜……”似乎感觉到哥哥难过的心情,小勇突然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奶奶打哥哥,小勇不喜欢奶奶了。” 柳母哭笑不得,“小勇,奶奶没说要打哥哥啊。” 小勇那惊天动地的哭声吓得邹秋菊夫妇连拖鞋也没穿跑了出来。 看到小勇被他父亲抱在怀里一直在哭,冷静下来的小黑皮偷偷打电话给六叔和小叔。没过多久,柳下溪和邹清荷也来了,他们看到倒在小黑皮门口一大一小的背包,猜到是怎么回事。 这事闹得,柳母觉得自己扮了一回小丑,烦燥地躲去阳台抽烟。 “齐柳,怎么回事?”柳下溪先开口问。 邹清荷觉得他担着警察的身份询问疑犯,肘子顶了一下他的腰,示意他别说话。 “清荷,去找把尺子来。”邹秋菊叹了一口气,揉着被儿子的哭声吵痛的太阳穴。 “小黑皮,拿你的尺子过来!”邹清荷转头吩咐小黑皮。 事情闹开了,小黑皮只好乖乖听话,回房拿出自己的胶尺。 “胶尺比铁尺好。”邹清荷憋住笑把尺子递给姐姐。 坐在沙发上的邹秋菊端正身子,严肃地叫道:“小勇,过来。” 小勇看了看妈妈手里的尺子,缩了缩身体,双手紧搂住爸爸的脖子。李果想为儿子求情,但老婆严厉的目光令他不敢说多余的话,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后背,小声劝道:“小勇,听话,去吧。” 小勇止住了哭,不停地抽着鼻子。眨着有点红肿的眼帘,不停地挤出泪珠,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阿姨,我错了。”小黑皮把小勇护在身后,低头道歉。 邹秋菊不看他,专心拿着尺子敲打茶几,轻声问:“你错在哪里?” “我……我不该跟您和大家不说一声……就带小勇出门。”小黑皮的头越垂越下。 柳下溪暗中朝邹清荷竖起拇指,邹清荷单掌捂住了脸,姐姐的厉害,他比谁都清楚。 邹秋菊耐心地等他说完,接着问:“该不该罚?” 小黑皮老实地回答:“该。” “小勇附和你一起瞒着大人,然后还诈哭,是不是也错了?” “是。” “你两下,他一下,合不合理?” “合理。噫?”小黑皮惊讶地抬起头,“两下和一下是什么?” “小黑皮,走过来。平举双臂,掌心向上。” “喔。”小黑皮非常听话,一一照办。“啪啪。”他掌心被尺子连击了。 邹秋菊冷着脸说:“两下就是这个意思。小勇,过来,轮到你了。” 打得不重,小黑皮明白了小叔说胶尺比铁尺好的意思了。“阿姨,打我吧,是我的主意。” 邹秋菊不看他,盯着儿子问:“小勇,你要当缩头乌龟让哥哥替你挨打?” “不要!”小勇跳到母亲面前,伸出双手闭上眼睛。 “啪”的一声重击,双手垂落下去,小勇咬住牙没叫痛。 “小勇!”小勇的掌心都红了。比打自己的那两下加起来还重,小黑皮拿着他的双手终于流下了眼泪。 邹秋菊收起尺子,问他们:“以后还会犯同样的错吗?” 俩孩子一起摇头,抱头流眼泪还不敢出声。 脸埋在邹清荷肩膀上的柳下溪脑海里突然出现“巧克力冰淇淋和棉花糖哭成一团”的画面,憋笑也很辛苦…… “秋菊,别生气。”李果拿了瓶果汁塞在老婆手里。 “小黑皮、小勇,你们有想去玩的地方?现在还想去?”邹秋菊不接受丈夫的殷勤继续问俩孩子。 小黑皮泪眼迷蒙地看着她,回过神很力地点头。 邹秋菊扭头看了看身后睢热闹的俩成年男子,“柳哥,你陪他们去吧。” 打一巴掌再给颗糖哄着……瞧俩孩子高兴得……邹清荷忍不住摸鼻子。 第215章 番外 冰淇淋与棉花糖-06 “军事管辖区?”看清前面的路标,柳下溪皱眉。头痛,想不到小黑皮要来的地方属于军方。难怪开车的老黄听小黑皮说要去夜间补习班时,脸色显得不自然。扭头后望,大清早闹了一场的俩孩子在后座呼呼大睡。 车开到有士兵站岗的岗哨停了下来,老黄无可奈何地向柳下溪摊开双手,说:“我们只能到这里,进不了里面。” 车一停下,小黑皮立即睁开双眼。柳下溪从车内镜里没错过他眼里闪现的狡黠。柳下溪耸了耸肩,心想:普通人进不去,你也没办法带小勇进去。军事管辖区规矩严,没得到特批闲杂人免入,拿不到外出的批条,士兵也出不了营地。他的头伸出车窗,岗哨内停了几辆军车,往里延伸的车道有不少军车来来往往,再往前看山峦重叠。 “小勇,醒醒。”小黑皮轻拍小勇的脸颊叫醒他。 小勇边用手背揉着眼睛边问:“哥哥,到了呀。” “嗯。”小黑皮用力地点头。他看着小勇手心还没消失的红印子,心里感到难过,心道:小勇,来这儿一趟你不会后悔的。 想着马上要回去如何安慰俩小孩的柳下溪思想不集中,居然被腿短的孩子拉下几步距离。等他回过神时,小黑皮已经走到哨兵面前正在做标准而完美的军礼,而小勇闪着亮晶晶的大眼崇拜地看着他这个哥哥。 看到小黑皮向哨兵递上跟身份证一样的证件和一张盖有红章的纸,柳下溪心里暗呼“不好!”他上前刚想说话,没料到哨兵横着枪柄阻挡了他。 “六叔,再见!”小黑皮微笑着回头朝他扬了扬手,牵着小勇的手走进小堡垒似的哨岗里。 没过多久,哨岗内走出一个士兵,他没看一眼柳下溪,冲着柳下溪身边的老黄行了一个军礼,给他递上一张盖有军章的纸张。 “过一个星期,中午十二点来这里接人。”老黄苦笑着把这张纸递给了柳下溪。 一个星期……用什么理由跟小勇的父母解释?回到车上,柳下溪叹了一口气,问老黄:“这里是少年军校?”原来齐宁以前提到的精英教育就是让小黑读军校…… “是。”老黄点头,“军校纪律严,三少来也没进去过。” “是齐宁给小黑皮批的条?” “不是,这一次他们父子没见面,应该是小黑皮求齐老爷子批的条。” 小小年纪学会搞特权!柳下溪苦笑道:“到时接不到人,只能找齐老爷子了。”他拿起手机给清荷打电话。 清荷没想到有这么一出,叹气声透过手机传过来,“小看小黑皮了,原来是有预谋的行动。还以为他们想去的地方是公园或者那个儿童玩乐场所。难怪今天齐老太太说临时有事不过来了,昨天还把巧巧带走了,说不定她跟俩小鬼见面就是商量过此事。想不到小勇嘴严,没有透露一丁点风声。”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小勇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用。军人叔叔们穿着军装很威风!威风的“威”字,他还写不好,意思明白,也常挂在嘴上,可是至到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威风。见过的木枪,塑胶做的玩具枪跟真枪没多比,好漂亮哦,忍不住悄悄伸手摸一摸,硬硬的凉凉的,糟糕!被军人叔叔发现了。啊,叔叔在笑,他不由得吐了吐舌头不敢再摸了。风灌进没有车顶的军车好舒服!山很高,很多小鸟在天上飞,树有大有小,花躲在树叶的中间,还有蝴蝶呢。 “小勇,看那边,我们学校就在那边!给你望远镜。”小黑皮从背包里把望远镜拿出来,等他回头时挂在他脖子上。 望远镜,真神奇,很远的地方也能看清楚!小勇爱不释手,举着它四处张望,嘴里问:“哥哥的学校在哪里?” 少年军校分有几个校区,没集中在一起。小黑皮他们这些拥有双重身份的夜校学员拥有单独的校区和训练基地。他指给小勇看的是普通军校的校区,这里的学员上学制跟外面不一样,低年级没有暑假,正列成方阵在训练。 车子沿着山道绕来绕去最后到了他们看到过的营地,就近参观,小勇才知道从望远镜里看到的都是些哥哥,声音洪亮,动作一样,他们也好威风哦。下了车,有漂亮的军人叔叔威风凛凛朝他们走来,“教官好!”哥哥的声音也很大,行的军礼也很好看。小勇也想学,“教官好!”可是,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威风。 真是好忙好忙,一下子天就黑了。军人叔叔们,人真好,尤其是长得很好看的教官叔叔,他教会小勇“立正”、“稍息”和行军礼。哥哥们也很好,他们热心地教小勇伸拳头,踢腿和走路。学着学着,小勇也觉得自己很威风。 很多人一起吃饭,大家吃得好快!很多人一起洗澡也很好玩。哥哥们拎着水桶、香皂和毛巾,带着自己和哥哥跑去溪边,很多人一起玩水嘢,还打了水仗。有位大哥哥还被水呛住了,咳嗽不停还流了眼泪。最好的还是小黑皮哥哥,他帮小勇洗衣服,大家的衣服都是自己洗的。还有,小勇也有自己的军服了,花花绿绿的很好看。小勇要是有枪就好了,不过,大哥哥们也没有枪,只有军人叔叔们才佩枪。听大哥哥们说,他们上射击课时会发枪。 晚上很多人睡在同一个房间。小勇睡不着,有大哥哥讲鬼故事,小勇才不怕,后来小勇也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小勇被军号吓醒了,屋子里的哥哥们忙得团团转。小勇和哥哥也起床了,跟大哥哥们一起跑去操场集合,不过小勇被教官叔叔拎着衣领丢在军车里了。哥哥真好,跟大哥哥们一起出操跑步,跑步上山,还要喊“一二一二”的口号。小勇只能跟着教官叔叔坐在车里跟在后面。 山里很好玩,大家自己搭灶自己做饭,做出来的饭菜真好吃,小勇自己烤了只地瓜,换了小黑皮哥哥烤的一条鱼。小勇学会了许多新名词,还看到了手榴弹,听说是练习用的不会爆炸。大哥哥们都画了花脸,认不出谁是谁。小勇跟一位大哥学的,用小草小花编了花环戴在小黑皮哥哥头上。小黑皮哥哥跟大哥哥一样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有只小松鼠还跳到他头上。还没玩够天又黑了。 小勇以为哥哥说的秘密基地就是这里,想不到第三天哥哥请教官叔叔开车送他们到另外一个校区。是空的都没有人在,哥哥有其中一个房间的钥匙,小勇看到自己的相片摆在一张桌子上,很新奇。哥哥说,这是他们学校,他们的房间,不回家时他会住在这里。 校区里有许多好玩的东西,哥哥不肯告诉小勇它们的名字。哥哥真厉害,会开三个轮子的越野小摩托车,比爸爸他们警察用的摩托车要小很多。哥哥开着它载小勇上山了,哥哥怕小勇从车上摔下来,戴了钢盔还用安全带绑住了小勇的腰。山上,两座山之间有链子搭的桥,小勇害怕不敢走。哥哥把小勇绑在背上背着走。哥哥真胆大,小勇一直害怕会吊下去,眼睛都不敢睁开。走了桥,小勇觉得很刺激,很后悔没睁开眼睛。 晚上,哥哥带了睡袋,小勇和哥哥睡在山里,小勇一点也不怕,很快睡着了。 第四天,哥哥带小勇在山里走,累了就休息,饿了就吃东西。哥哥懂得真多,什么都知道。走着走着,终于到了哥哥说的秘密基地。哥哥说得没错,非常好看,小勇都舍不得离开了。哥哥抓了水潭里的鱼烤了吃,小勇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鱼。那里还有几个洞可以住人,其中一个洞里有石头做成的床,晚上就住在洞里了。 哥哥说,这里很久很久以前有人住过。哥哥做了秋千,教小勇荡秋千。哥哥还会绑吊床,躺在上面荡来荡去的,真是没玩过不知道有多好玩。第五天就在这里玩了一整天,跟哥哥玩“抓鬼”的游戏,真开心。可惜这里是哥哥的秘密基地不能告诉别人。 第六天往回走,晚上住在山顶上,小勇睡不着跟哥哥一起看星星看月亮,早上看日出。哥哥问小勇想不想来这里上学,小勇心里很想,但是小勇还是摇了摇头。哥哥问小勇为什么不喜欢上学读书,小勇说学校不好玩,有高年级的学生扯下他的裤裤笑他那个比麻雀的爪子还小。可是,他的明明比麻雀爪子大——那些人很坏,见他就想扯他的裤裤,他才不要去学校。 小黑皮哥哥说:“小勇来这里读书,哥哥保护你。不想进军校也可以进其他小学。” 小勇叹了一口气:“爸爸妈妈不会答应。” “哥哥教你简单的防身术,天天练,变强了不怕别人欺负。” 第七天,小勇坐着哥哥开的越野摩托车回到大哥哥们的营地,大哥哥都很羡慕哥哥的车呢。 第216章 番外 冰淇淋与棉花糖-07 离哨岗越近,小黑皮越发忐忑不安,跟所有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孩子心境相似。不情不愿,该到的还是会到。军车停了下来,他背着重量变轻的双肩背包先下车,接着从教官叔叔手里接过上车后酣睡的小勇,不想叫醒他,不想让他面对大人的怒火。错了也是自己的错,跟小勇无关,该骂该打由自己独立承当。 来接人的只早到了一刻钟。没办法,从市里开车过来需要时间。还是由老黄开车,柳下溪坐在副驾位,邹清荷请了假,哦,是自己给自己放了假,陪姐姐邹秋菊一起来了。李果和邹父也想来,只是座位有限被劝住了。孩子不在眼前,父母,长辈怎么会不担心? “六叔,”小黑皮垂下头,不安地看着自己脚下的地面。 面带微笑的柳下溪没有责备他,只伸掌按了按他的头,什么话也没说。以他的眼力知道俩孩子无病无伤,其他的话怎么说都不合适。 睡得香的小勇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妈妈后,圈紧她的脖子继续睡。 “阿姨,对不起。”小黑皮走到邹秋菊面前不安地道歉。 儿子好好的在手上,放下心的邹秋菊笑道:“是阿姨答应过你们出来玩,不是你的错。” “可是……” 邹秋菊腾出一只手拧了拧他的面颊,笑道:“你是小东道主,带小勇出去玩,如果没有尽力保护他,阿姨就要打你的屁股了。” “嗯。”小黑皮最怕面对的就是邹阿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不由得抬起头看着她。他不知道站在他身后的六叔和小叔划拳决定谁扮黑脸。 柳下溪觉察到小黑皮心里有愧,知道错了,希望被人责备平衡心理。也是,小小年纪学会社会狡猾人士的那一套,不说说他敲敲警钟,会束缚心志影响个人成长,但他们也不能直接挫伤孩子还没成熟的心灵。他们没当过父亲,也不想当,更扮演不了父亲这一角色,毕竟他们不是小黑皮的养父,有些话不方便开口。 划拳输给柳下溪的邹清荷从背后捅了小黑皮的膝弯,揽过他的肩膀把他推到一边,轻声笑骂道:“小黑皮,整整七天,连通电话也不打……” “我来抱小勇。”上车之前,柳下溪体贴地对邹秋菊说。座位有限,路途又远,邹秋菊是女子,体力小,一直抱着小勇很辛苦。 儿子大了,抱起来吃力,邹秋菊也就没跟柳下溪客气。 情感上,司机老黄偏袒这几年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小黑皮,知道这次小黑皮做得出格了些,拐跑了别人家来做客的孩子,但还是不希望他挨骂受罚。等柳下溪他们上了车,故意按了按喇叭催促邹清荷带小黑皮快点上车。他熟悉邹柳二人,觉得邹清荷的话比较多,担心他唠叨个没完。没想到这叔侄俩手挽手走回来,脸上都挂着愉快的表情,特别是小黑皮又恢复成往常的样子。 “小黑皮掏钱,明天中午请我们大家吃麦当劳。”上车后,邹清荷宣布处罚小黑皮的结果。 “诈孩子的钱包,你也不脸红!”邹秋菊鄙视地翻白眼。 邹清荷脸皮变厚了,若无其事地笑道:“为市场循环做贡献,小黑皮也觉得这是很光荣的事,对不对?” “对对。”小黑皮笑着点头。 “对个鬼!” 小黑皮突然说:“阿姨,学校有人欺负小勇,小勇才不想上学。” 邹秋菊一愣旋即笑了。南水县城不大,学校离家并不算远,小勇被欺负的事,她没听人说过还真不知道。摇了摇头,古怪地笑道:“想不到他被欺负了也不吭声。” “阿姨,不如把小勇转到我们这儿来读书吧。”小黑皮转动眼珠子进行劝说。 邹秋菊白了一眼坐在她身边的弟弟,怀疑是他怂恿小黑皮当说客。笑道:“被欺负了反击回去就是,用不着转学。” 邹清荷笑问:“姐,你怎么不把自己累积的经验传授给小勇?” “经验”、“传授”?柳下溪和小黑皮同时竖起耳朵。特别是柳下溪,自从认识他们姐弟以来,几乎没听他们聊起童年往事。 邹秋菊笑道:“男女得到的待遇不一样,还不如由你这个舅舅传授经验。” “清荷,你以前上学也被欺负过?”柳下溪好奇地回头问。 邹秋菊“哈哈”大笑起来,很没气质地用手指点着弟弟的脑袋说:“可惜,以前的相册受了潮相片都毁了。我们家小勇可爱吧,还有个更可爱的呢,圆嘟嘟胖乎乎,上学了还穿着开档裤,不小心走路还掉进了水沟,被人笑被人捉弄是常事……” “姐!”邹清荷脸红了,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继续说话。 小黑皮无法想法小叔胖胖的童年,笑嘻嘻地问:“小叔怎么反击欺负你的人?” “忘记了,这种小事没必要记住!”努力维护被姐姐破坏形象的邹清荷一本正经地说:“小黑皮,记忆有选择性,刻痕深才会留下,浅薄的就会遗忘。”姐太夸张,他小时候也不是很胖,只比小勇胖一点而已,是小勇太瘦了! 小小的清荷,胖胖的,走路摇摇晃晃——柳下溪捂住了眼睛。 邹秋菊狠狠地拧了弟弟的手背,痛得清荷松开手。 “小黑皮,我们换位子。” 姐姐搞什么鬼?邹清荷缩着双脚等他们通过,幸好这二人身体厚度不怎么占空间。 邹秋菊阴阴地瞄了弟弟一眼,邹清荷忍不住打冷噤。算了,小勇不在的一个星期,她担惊受怕心情不好,现在兴致来了,想拿自己的过去开涮,由着她吧。 换了座位,邹秋菊到了柳下溪身后,敲敲前面的椅背,柳下溪扭头看她。“柳哥,想知道清荷小时候的丑事吗?” “模样!”柳下溪笑了起来,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邹秋菊指了指他怀里的小勇,“甥舅,血缘刻在脸上。同样的年龄,清荷的脸颊要圆一些,眼睛要小一点,额头要高一点,眉毛浓一点,嘴唇厚一点,下巴一样尖,身高是小勇和小黑皮的中间数。” 柳下溪看了看怀里的小勇又看了看负气望窗外的清荷,脑子里有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孩童,脱口而出:“棉花糖!” 邹清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连忙改口:“很漂亮的小孩。” “是啊。”邹秋菊得意地说:“哈哈,长得俊,成绩又好,就是没人缘!男的讨厌他优秀,女的讨厌他皮肤白长得比自己好。” 回到家,李叔叔,邹爷爷他们人好,都没有责怪自己,他最怕面对的柳奶奶早就走了,小黑皮暗中松了一口气,心想:等两位爸爸回来后再去跟柳奶奶道歉。 他放心太早,没想到他前脚到家,带着一大堆礼物的奶奶后脚就到,拿着件不知从哪里弄来装了对假翅膀的袍子追着小勇四处跑,硬逼他穿上拍照。 快乐暑假转眼即过,小黑皮送小勇他们到机场,从出门起紧闭嘴巴不说话,坐在候机室抓着小勇不肯松手。 瞧着依依不舍的孩子们,邹秋菊弯腰抱住他们的头,“傻瓜,你们可以通信,可以打电话。小黑皮有时间可以来阿姨家玩。” “哥哥,要打电话给我哦。”小勇没憋住眼泪,哭了起来。 “每个星期六傍晚六点,哥哥打电话给小勇好不好?” “好!拉钩!” 四个月后的某周六六点,穿着蓝色夹克衫的小勇伏在茶几上盯着自家座机,今天电话也没有动静。三十分钟后,电话还是保持沉默。小勇咬了咬嘴唇,扯掉电话线站了起来,慢慢走出家门。 “这是第三次了吧,小勇不要紧吧?”假装看报纸的李果不安地问老婆。 邹秋菊道:“你不放心跟过去看看吧。”等丈夫鬼鬼祟祟去跟踪儿子,邹秋菊接好电话线打了一通电话到北京。 邹清荷回电话说:“小黑皮?暑假后他没来过。” 不一会儿,父子俩一前一后回家,小勇笑咪咪地一手玩着溜溜球,一手举着支棒棒糖。 本篇番外至此结束,谢谢各位亲的支持!觉得意犹未尽的亲,请耐心等待,以后会根据故事发展再插入发展。下篇“剑雪倾城”亲指定三少和齐宁的番外《自尊与骄傲》,请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谢谢。 第217章 番外 自尊与骄傲-01 主角:齐宁,柳逐阳 配角:柳老爷子 “这件怎样?”和齐宁从疗养院偷溜进市里来到一家高档男仕服装特卖店购物的柳逐阳,举着件白衬衫问齐宁。 “白,真白,没有一点瑕疵!”齐宁赞道。手痒,摸一摸,布料除了白还很滑,手感一流。眯起眼睛试想一下逐阳贴身穿着它与体温融合后的触感,不由得伸舌添唇垂涎欲滴。 “啪!”脑袋毫无预警挨了一下打,刚想叫屈,撞上柳三少好久没射过的鄙视之光。齐宁缩了缩脖子,暗叹病人可怜,许多幸福的福利被剥夺。 疗养院里二十四小时严密看护容不下半点个人隐私,远远不如赖在柳老六家过幸福日子。可惜他有职务在身,上下的人不容许他继续赖在民居得不到最好最恰当的治疗影响康复。最初知道他伤重不适合移动,躺了几天没断气,认定远程移动不会导致途中死亡,无人理会他的抗议,直接抬了人就走。山中无岁月,呆在山里的疗养院里无聊透顶,哪怕环境再好,医疗设备再先进也跟关在笼子里一样。三少蛮有耐心,憋了一个半月才怂恿着偷溜下山进市。成功溜出来,第一站不是去宾馆旅社而是服装店,害得他齐宁的期待破灭了。情侣之间有些心思一样,凭什么他三少装正经当假君子,自己惹来鄙视之光? “换衣服!”柳逐阳付了帐,从头到尾一身新,恢复以往孔雀开屏样,怎么也瞧不顺眼齐宁身上那套为了偷溜偷摸别人尺寸不合的衣服。齐宁的部下做得也绝,除了病服不提供其他衣物,想要偷溜衣服是个问题。当时离开北京走得匆忙,他没来得及回家收拾衣物,清荷、老六的衣服他看不上,想将就尺寸也不合。换上合心意的衣物,才觉得属于自己的皮回来了。 逐阳选的衣服穿起来舒服,好料子贴肉透露一股温柔体贴味。换衣间里,齐宁失声笑了起来,受伤以来温柔体贴的柳三少令人不习惯,连温柔这个词也染上了他的别扭,但感觉很好很好。 “走了!”柳逐阳上下打量换好衣服的齐宁,人和衣服,怎么看怎么顺眼。他随手把装满新衣服的几个购物袋塞在齐宁手上,兴致不错,嘴里哼着歌儿,优雅地走出店子。他有一副好嗓子,唱的歌也动听,诱得店里几位女子目光闪亮地盯着他。说也奇怪,抽烟喝酒的人居然能保有一副好嗓子。齐宁有两点特佩服他:烟鬼,牙齿能保持雪白,抽再多烟手指没变黄过;近视眼,遮着掩着讨厌被人瞧出来,戴了隐形眼镜从不在他面前换镜片和保养眼睛,连睡觉也戴着。每次齐宁戴着平光镜假装近视扮斯文时,逐阳总是用憎恨的眼神挖他。 “去哪儿?”静养一个半月,齐宁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脚步轻轻巧巧,两手提着袋子如同无物。很久没陪逐阳逛街,难得的悠闲时光,只是有点担心疗养院发现人不见了追过来。 “吃!”柳逐阳叼烟在嘴,没点火。有姓齐的这个病鬼在,连烟都不能好好吸一口。跑出疗养院,得找个地方细细品品烟味。 凌厉刺人的视线!眼观八路的齐宁不动声音地移动脚步,挤着柳逐阳靠墙边走。 “怎么了?” 齐宁小声说:“有人跟踪!” 好心情被破坏,柳逐阳皱眉,恼火地道:“长了狗鼻子,这么快追了过来!” “不是他们!敌明我暗,来意不明,别让对方发现我们已经知道被跟踪。” 这条街店面高档,都是单门独铺,来往的人不多不方便藏身。齐宁从橱窗玻璃的反射看清跟踪他们的是一个年青人。跟踪者的身姿、步伐无疑泄露了他是军人。对方咬得紧,暂时没有动手的意思,不知是哪方人马。对付追踪者,办法很多,但三少在身边不能随便冒险,而且自己还顶着一个重伤病患的名号,不如以静制动。 “几个人?”柳逐阳轻声问。 “一个……不止,还有辆车跟着。”一辆缓缓前行的车与跟踪者左右呼应。那辆黑色桑塔纳并不起眼,先前被他忽略了。 “干掉他们!”躲和逃不是柳逐阳的行事风格,无缘无故被人打扰气得满脸涨红眼睛喷火。他口中的“干掉”不是指夺人性命,只是想揍人一顿出气。 “怎么做?”齐宁假装闲聊地问。 “你对付车,抢了他们的车,我去拦住追踪的家伙……”柳逐阳也有他的算计:如果追踪的家伙身手好,自己打不过,只要齐宁把对方的车抢了就有胜算。姓齐的伤恢复得不错,抢辆车应该没问题。 “糟糕,掉东西了!”齐宁却突然打断他的话。 “什么?”柳逐阳迁怒地盯着没认真听自己计划的家伙。 “没拿我们换下的衣服。”齐宁的声音大,很丢脸的大。接着又小声说:“偷拿别人的衣服出逃,洗干净后还会回去叫‘借’,直接丢弃他人之物,此行为冠名为‘偷’。” “你这家伙,去你的!”柳逐阳恶狠狠地踩了齐宁一脚。 齐宁没理会踩痛的脚背,圈着柳逐阳的手臂,涎着脸道:“我们回去找找。” 一转身,柳逐阳明白齐宁的意思了,以事实为借口直接跟追踪者面对面。 对方没有闪开,光明正大地徐徐而来,黑色桑塔纳开得不快,凭齐宁的眼力很快认出车里一张熟悉的面孔——柳老爷子?!他老人家怎么在这里?齐宁心里有疑问,脸色没有丝毫不自在的变化。 柳逐阳注视着那青年,一眼看出对方是追踪者。不是他目光独到,只因蓝衣黑裤一张扑克脸的家伙眼熟,二婶娘家的侄子,自己没被老爷子逐出家门前有过来往,二十几年没见,这小子长得像他爹。柳逐阳记忆力好,好到看到这张脸就记起二十五年前见过这家伙左边屁股上有一颗黄豆大的黑痣,以为那是黏上的黑豆,好心想替他弄下来,对方却羞红张脸捂着光臀逃跑了。 “俩兔崽子,怎么在屹城?”柳老爷子洪亮陡然响起,柳逐阳顺声望去才看到他坐在车上,他身边坐的人也眼熟,二婶的哥哥,青年的老爸。 “老爷子,您好,没想到在这儿偶遇。”齐宁故作惊喜地上前问候。他太有眼色了,人情世故玩得滑滑转。老爷子不主动打招呼,他不想凑上前。他和逐阳在一起,对柳家而言也不是随便能说得出口的光彩事。特别是老爷子这类炮火熏出来的老一辈,骄傲的根深扎在骨髓里,认定的事怎么扭都扭不过来。按逐阳说的,就那么一块花岗岩杵着,当自个儿是顶天立地撑天柱。三少对自家老祖宗不敬重,齐宁的家教却不容许对长者有丝毫轻慢。当然,老祖宗们不理会自己更好,一旦面对面,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否则被人吪语受质疑的是自己的家教。 “去哪儿?”柳老爷子心情不错,笑眯眯地看着齐宁。 柳逐阳心里纳闷,没水没泥,花岗岩上怎么长出朵小野花?姓齐的靠什么忽悠老爷子笑脸相待?就连老爷子的乖孙柳老六当年青葱华年听话懂事时也没这待遇。 “吃饭喝茶,老爷子有没兴趣和晚辈们凑一桌。” “大熊,屹城哪家馆子菜好、茶好?”柳老爷子兴致很高,立即扭头问身边的中年男子。他看齐宁顺眼,心思并不复杂。他对齐家儿子越好,老对头姓齐的越憋气,比当面扇他耳光还解气。当大老爷们的荣誉从战场转向血脉延伸转向子孙擂台时,有出息的后代就是长者的骄傲,子孙中最弱最差最不成材的拐了带坏了老对头的独生子,据说被拐的还挺优秀,看起来也确实优秀。最不成器的换别人家最好的,赢了,赢得漂亮。出气,解恨!知道真相的,都去可惜怜悯老对方家去了。他柳家子孙多怕什么?一个二个孙子出轨不走正道,多的是后继人。可惜这些都不能与人分享,只能偷着乐。不过,柳老爷子对齐宁本人还是很满意,刚柔并济,是个有杀伐决断的人。别人看不出,他看得出这小子是从死亡堆里爬出来却没有迷失本性的狠角色。 车上只有一个空位,柳逐阳没有齐宁的待遇好,柳老爷子只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他也懒得上前讨没趣,他落得跟没有血缘的二叔老婆家的表侄坐出租车。 “三哥,到了屹城怎么不来家里坐坐?”闲坐着无聊,青年先开口了。 柳逐阳实话实说:“我们从疗养院溜出来的,等下还要回去。” 青年怔忡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问:“你们还混在一起没散?” “什么话?”柳逐阳皱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想了想又问:“老爷子怎么在这里?” “不知道!”青年扫了他一眼扭头盯着窗外,盯得非常专注,仿佛那里有吸引眼球的绝色佳人。   第218章 番外 自尊与骄傲-02 耐心不好的柳逐阳对准青年的后脑勺送上一弹指,“老实交待,跟踪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青年说:“哪有目的,见你们突然现身屹城,老爷子瞧见,想知道你们来干什么。” 唉,运气真差,居然碰上老爷子!柳逐阳心情低落不再搭理青年。 车开到屹城最有名的酒楼前停下,逐阳他们下了出租车,青年瞧着殷勤地搀扶着柳老爷子往前走的齐宁,眨了下眼睛,突然问柳逐阳:“柳老爷子为什么会赞同你们在一起?” 柳逐阳扁了扁嘴,回了一句:“不知道!”老爷子年纪虽然老了,但身体还很硬朗,个性也不服老,却肯乖乖地让姓齐的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才是亲祖孙呢。姓齐的怎么劝服老爷子答应让他们在一起,他是真的不知道。估计也没几个人知道,这事早已成谜。只要了解柳老爷子个性的人都想不通,为什么他老人家会同意?!就连齐老爷子那时得知消息,愤怒地一掌拍坏了一张桌子。后来,儿子的仕途没有因此事遭受打击,他纠结的心才得到舒解。 青年的父亲没跟他们一起上桌吃饭,找了个“有事”的借口离开,留下儿子当陪客,其主要作用是饭后付帐。从疗养院出来,齐宁没有钱包,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证件。柳逐阳有,进了市他立即用卡取了一大笔现金,只不过转手把现金送进给了服装店。青年留下来付帐,他们俩最开心。 柳逐阳脸皮再厚也没厚到让老爷子付饭钱的地步。所以,他们看青年的视线很热情,热情得令青年坐不下去,只能去厕所混时间。 齐宁受伤来这边疗养是机密,甚至附近山区里有隶属军部的疗养院本身也是机密,老爷子已经退休多年,消息来源有限,在此地相遇纯属巧合。老爷子这一生,活得实在精彩,经历过的战争与政治浪潮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到的。脾气臭,个性硬不代表他没眼光,齐宁的行为举止跟正常人一样,老爷子还是一眼看出他的身体大伤未愈,元气受损,是被高手重创留下的伤。老爷子也很好奇,以齐宁现在的军阶怎么会受到伤及身体根本的重创?拖着受伤的身体出门身边连个警卫兵也没有,实在不像话。理由呢?齐宁是根油条,想从他嘴里套话,难!自家不听话的孙子根本不理会他这个长辈。 从厕所回来,青年依旧坐立不安。看不下去,没法子看下去!堂堂的将官,正军职,军令已下等封目前来说最年轻的齐少将,坐在餐桌边左边哄长辈,右边讨好情人,忙着两边讨好,把军人正气凛人的形象丢到角落垃圾桶里,太丢人了,也不嫌累! 不管哪个社会阶层都有属于自己圈内的八卦流传。军队、军部的高层,但凡有心或者柳家有牵扯的人都知道子孙繁盛的柳家有个反面教材柳三少跟男人混在一起。当然,有权势的家庭或者家族出个浪荡无用的二世祖或者三世祖闹点花边新闻不算什么,但跟三世祖挂在一起的是齐上将家独子,年轻一代官位爬升最快有实权有人马有能力的人物,这八卦的等级就不一般了。青年知道齐家人丁单薄,服役的只有父子俩,但在军队占据的势力非常庞大,原因当然是这对父子插手军校和特种兵选拔以及情报机构。 青年以前见过齐宁,那时的他跟现在不一样,气宇轩昂有着强大的气势。冷漠的脸,冰冷的眼神像把无鞘的利刃。那时的齐宁是教官,自己刚从著名军校毕业,与一群来自全国各地军校应届毕业生精英一起参加集训,带着满腔的雄心壮志等待教官挑选成为精英中的精英。听说挑选出来的人将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听说齐教官的年龄跟他们一样,听说齐教官已经获得无数勋章,听说……传言他都没放在心上,他只是很努力地弥补集训过程中暴露出的不足和无知。想当精英中的精英,他真的很努力想被挑中想得到肯定。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各项成绩相当突出,他认为自己一定被选中。坚持到最后的人很少,最后一关由齐宁亲自考核,考核的题目简单,跟齐宁对打。他觉得自己有胜算,出生军人世家,他从小就锻炼身体,对自己的身手相当有自信。齐宁是教官,他不敢先出手,等待对方先出招。无论是谁出招时身体会产生些微的变化,可以从对方气势、眼神变化预测其动态,也可以从对方肩膀或者重心预测其动态。他没眨眼仔细观察教官缓慢朝他走过来的每一个动作,他有自信没有任何遗漏,然而齐宁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他却倒下了,俯视他的是冷冰的目光。他的腹部被狠狠地K了一拳,只有一拳就令他失去了战斗力,过程中他甚至没看清楚齐宁的动作。他落选了,齐宁给他的不合格评语是“太爱惜自己的生命,缺乏勇气”。这句评语伴随着他的军旅生涯,成为他仕途上的绊脚石。现在对方已经是少将,自己还只是位中尉。同为军人,他们隶属不同的生存空间以为再无交集,没想到回老家度假又再次相遇。齐宁不认识他,他也理解不了出现在眼前的齐宁。最初听到齐教官跟柳逐阳的绯闻时,他第一个反应是“怎么可能?”,第二个反应是“假的”,那两个人怎么可能凑在一起?绯闻中的两人他都认识也相处过,排除他人的评论,客观地进行总结:柳三哥有一副好外表,无大才,有义无情,任性,懂得享受生活讨厌任何束缚的骄傲自我男;齐宁有才能,冷漠傲慢,生性凉薄,以自我为支点评估他人,这两个人怎么可能会陷入情网?事实胜于雄辩。他人的感情跟自己无关,只是落到眼里不待见。是的,他不待见这两个人。回想起齐宁当年的评语带给他的耻辱,他此刻唯一的心愿就是跟齐宁再次过招,只要把他打翻在地丧失的信心才能找回来。 茶喝多了,老爷子要上厕所,青年去带路。齐宁和柳逐阳趁这空档放开手脚大吃大喝,齐宁一边吃一边问:“那谁,怎么总是盯着我看?” 柳逐阳记得住青年屁股上黑豆似的痣却忘记他的名字,一边用餐巾纸擦嘴一边回答:“二叔的老婆哥哥的儿子,姓汪,名字忘记了。” “姓汪……”对方的眼神瞧起来应该认识自己,谁呢?想不起来。 “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柳逐阳吃饱了,有心情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样,优雅地用白手帕擦着嘴角早已消失的油渍。这年头已经没人随身携带手帕,用完可丢的餐巾纸才是生活主流物。他使用手帕也只是装装样子,叠放在口袋成为装饰品。他蛮喜欢这块丝织手帕一角上的绣花,是齐老太太偶然绣出的杰作。 “噫?你看出他眼里的敌意?”齐宁右手搭在他肩上,琢磨着青年为什么会敌视自己。 “敌意?不对,是狂热!”那小子莫非对姓齐的有想法? “你们以前认识?感情很好?” “算不上。”过去了的童年、少年甚至青年时代,除了亲兄弟姐妹,他跟柳家以及与柳家沾亲带故的二代三代都不亲近。谁让他是个被长辈否定,打上标签的玩劣分子,离他近了怕感染玩劣细菌。 青年陪着老爷子回来,见餐桌上只剩下残渣残汤,很有眼色地结了帐单,邀请齐柳二人去他家做客。其实原本他们父子陪柳老爷子是去机场送他老人家离开,没想到会在途中遇上齐宁他们。现在老爷子误了班机也没提离开的事,看样子会继续留下来。他父亲离开之前曾叮嘱他一定要请齐宁去家里做客,比起退休的柳老爷子,齐家更有势力。青年心里很不以为然,就算请齐宁到家里做客,热情招待一次,此人也不会特别开恩提拔自己。 青年的父亲离开时带走司机只把黑色桑塔纳留了下来,青年开车,柳逐阳坐副驾,后座让给齐宁服务柳老爷子。 车上,旁敲侧击套不出想要的信息,柳老爷子试探性地问:“小齐,放大假来屹城玩?” 齐宁奸滑地笑笑,“路过,逐阳嫌身上的衣服沾了尘,去服装店换了身新。” 话题继续不下去,柳老爷子炯炯有神的目光对准柳逐阳,只是他老人家一时找不出跟孙子沟通的话题。 柳逐阳觉得背上的衣服烤出两个洞,忍不住回头瞪了老爷子一眼,直接开口道:“老爷子,您想知道什么?有话直说!” 晚辈无理的说话语气,老爷子没有生气。他对内对外一口否定柳逐阳成了习惯,但心里有时还是觉得这孩子的性情某些方面象他,直接,不虚伪。他收到风声,齐宁要去某个军区任职,新官上任肯定要插入一部分自己的心腹,那军区有他一批旧部下,想跟齐宁先通通气。 第219章 番外 自尊与骄傲-03 车内很安静,自从柳逐阳刺了老爷子一嗓门,柳老爷子沉默了,看不清情绪的沉默。齐宁心里高兴,逐阳用自己独特而粗暴的方式点醒了老爷子车上还有外人在,不是放开嗓子说话的地头。 汪姓青年家在屹城效区,是一幢背山迎湖崭新的带花园别墅。 距离还有点远,看清那幢别墅的规模时,齐宁觉得自己视力太好是种罪过,头脑清醒更是大罪。是的,他太清醒了。这世上有野心的人很多,头脑清醒的野心家也不少。做事,做大事小事琐碎事;玩命,玩别人的也玩自己的;往上爬,只要有落脚点就踩着往上爬。其实大家为什么不明白,越往上爬需要割舍的东西越多,爬得再高也就那么回事。权力在手,能怎么样?还不是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能混?生命也不因你是权力者特别优待,该死时还是会死。享受,精神或者物质的享受比别人优渥又有什么意义?千万不能大意,往上爬的中途如果停竭片刻去享受欲望就会成为他人的垫脚石。 齐宁没看开车的青年,心道:愚蠢!军人何必学富豪兴建豪宅?!这不是摆明了逼人查他家钱的来路么?没脑子,有野心想往上爬就别把钱砸在明处摊开给人看。自己的父亲军衔高福利好,一不置家产,二不购买贵重物,住国家分配的房屋,生活开支都由组织统一管理,两袖清风谁也抓不到把柄,往上爬顺理成章无人能阻挡。柳老爷子也是清醒明白人,身居高位退休,儿孙满堂有钱有势的不少,随便哪个孝敬一点都能安享晚年活得滋润,但老爷子不这么做,住国家提供的养老院,享受指定待遇,活得坦荡谁也不能垢污他,也拖累不了后代,这种大智慧真正体悟的人少。可惜明智的老爷子还是看不开,控制欲太强,对那扇已经关闭的门内世界依依不舍。换成自己,退休后有逐阳陪着,生活肯定过得惬意,想去哪就去哪,四处走走看看,领略河山风光,观赏民俗风情过得悠然自在。 “真他NN的……”柳逐阳独自含糊地嘀咕打破了车内的宁静。 齐宁笑了,他早已看到汪家别墅大门前停着辆救护车,几名精明强干的部下穿着白大褂站在救护车旁。 有意思!小齐摆的是什么谱?柳老爷子眯起眼睛瞅了齐宁一眼。 齐宁摊开双手,苦着脸说:“老爷子,对您不住。溜出医院的事被发现了,等我伤好后去杭州拜访您。” “好!”柳老爷子明白齐宁给出的暗示,愉快地点点头。 谱大,太当自己是个人物!到了别人家门口连礼节性的拜访也懒得装一下,青年心里愠怒,暗恨齐宁装大爷的作派。他下了车,一位军医朝他走来,客客气气地说:“您好,谢谢您代费长官他们的午餐费。” 签了已付费的收据,汪姓青年手里捏着军医递过来分文不差的午饭钱,身上的衣服被汗浸湿了,至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军中情报机构是怎样的存在。 “小汪,送我去机场。”柳老爷子没下车,冲着发呆的青年吆喝一嗓子。 “是!”习惯服从命令的青年把钱放入口袋里,面无表情地上车握紧方向盘。 车走了一阵子,柳老爷子回头,救护车走了不见踪影。他眯着眼睛盯着开车青年的后脑勺,接着又闭上了双眼,缓缓地说:“小汪,有空劝劝你爸,收敛些别太招摇了。” “是!”青年的脸阴沉下来,他并不知道父亲请老爷子来做什么。齐宁今天的态度很明显不想跟他们汪家扯上关系,连一餐饭钱也结算得清清楚楚。过了一会儿,他说:“老爷子,我打算退伍。” 柳老爷子睁开了眼睛,没吭声。姻亲,不姓柳,小辈想怎么过日子轮不到他来插嘴。 “您为什么同意柳三哥跟齐宁在一起?”青年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他虽然只是下级军官,有些事也懂。齐宁跟柳三哥的事有长辈阻挠就是丑闻,长辈们厌憎他们的关系,以柳齐两家在军中的地位和影响,肯定有一群摇旗呐喊的人跳出来肃正风气。如果这样,齐宁这辈子完了,别说往上爬了,说不定还会被逐出部队。齐老爷子不开腔,柳老爷子赞成,顶着他们的面子,没能第一个跳出来做小丑?齐宁手段高,丑闻成绯闻,还只能背着当事人调侃。齐老爷子不出声置身事外做得很对,护儿子会遭非议惹人攻击,踩儿子又不是一位父亲对儿子该表达的亲情。柳老爷子不同,他是老兵,辈份高,从真正战场走出来的炮火英雄,是一面代表烈火与热血的旗帜。正直,火爆,不卖任何情面的柳老爷子都开口表示赞成了,这事成了小事家事与他人与公事无关,外人得瑟个屁劲儿。 柳老爷子没有义务和心情回答小辈的提问,只叹了一口气说:“小汪,你不如齐宁。” 青年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不用老爷子提醒他也清楚。 “好巧!”救护车内,柳逐阳恶狠狠地瞪着坐对面的周正,雪白的牙齿还上下左右摩擦着发出难听的噪音。 周正端着张苦瓜脸,苦恼地说:“三少,您得包含点。如果齐长官再出点意外,我们的脑袋得跟脖子分家。上次受伤,我们没少挨训挨批,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 齐宁揽着柳逐阳的肩膀表示自个儿是清白的,完全不知道行踪被下属掌握,阴阳怪气地冲着周正道:“长官我的人权在哪儿?” 坐在角落打瞌睡的小成这时插嘴:“人权?您要那玩意儿干嘛,当饭吃?” 小成的话取悦了柳逐阳。他哈哈大笑起来,顺手重捶齐宁已经结疤的伤口,痛得齐宁眉毛飞舞,只好伸手抓住柳逐阳的手腕。 柳逐阳突然收起笑容,目光扫视车内这几个齐宁的亲信心腹,冷冷地道:“你们瞧上了汪家?” 小成不客气地瞪了柳逐阳一眼,不客气地说:“三少,您这话寒碜牙齿。”他对这位三少一直不客气,很不客气,就是他主张二十四小时监视受伤的长官。没办法,长官跟这位三少都是雄性动物,容易发情的雄性动物本来没什么,只是受了重伤的雄性发情比较糟糕,会影响伤口复原,会连累他们这些倒霉的部下。如果三少只发发情也没什么,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惜三少粗手粗脚还喜欢动手,拳拳到肉专往长官的伤处打,打得很专业很无赖很流氓。可怜的长官有这种情人真是他的不幸,受了伤得不到温柔体贴的照顾,还得挨打。打吧打吧,痛的又不是他这些当部下的,但是,面子里子不好看,蜚短流长惹人烦。三少在疗养院活得比长官滋润让人看不顺眼,每天睡足八小时才起床,去病房看长官,接着争嘴吵架打人混吃混喝,去健身房杀时间,再游会儿泳,还得找专业按摩师给他按摩按摩。祖宗,被供养起来的小祖宗,这儿可不是柳家大宅院,谁有义务一直宠着你的干活? “一只小耗子还轮不到我们出手。”齐宁抚摸着逐阳留长了的头发,回答他的话。 耗子?看来汪家要倒霉了。柳逐阳翻了翻他那对好看的眉头,纳闷柳老爷子怎么会在汪家。他没多想,他购买的衣服还有齐宁丢弃在服装店的旧衣裳都在车里。周正和小成他们真是姓齐的背后阴魂不散的影子,干杂活是好手,只要干涉得不太深还能忍受。 “汪家的年轻人是谁?”齐宁专心致志地用指尖挑划柳逐阳的眉毛,突然抛出一句不怎么相干的话。 小成打开笔记本电脑快速输入指令,没过多久屏幕上有了一份履历,他把电脑移到齐宁面前。 “原来是他!”齐宁眯上了眼睛,咧开嘴轻轻笑了,接着又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小成和周正交换了一个眼色,语气含糊地说:“您也知道早出院对您没好处,拖一两个月更好……等事情处理干净您再出院吧。” 这时,柳逐阳羡慕齐宁有能干的部下规划日程,只有一开口,就有人把事情处理好。 “逐阳,你觉得呢?”齐宁突兀地问自己的情人。今天突然遇到老爷子,他不相信单纯的偶然,他从不小看任何人,不会小看自己的情人,更不会看轻年长他许多的柳老爷子。但老爷子真的老了,又或者是他长年身居高位退休后的静养也根除不了潜移默化融在骨子的权威和控制欲,看不清晚辈对长者的恭顺是对年龄阅历的敬重,并没有义务服从。 无心去理解齐宁满肚花花肠的柳逐阳眼睛一转,睢到小成一幅恨铁不成钢的可惜样,勾起嘴唇露出魅惑人心的微笑成功逼退小成的视线,心里得意扭头问齐宁:“觉得什么?” 齐宁笑道:“出院的事。” “有懒不偷是傻瓜。” 第220章 番外 自尊与骄傲-04 疗养院最好的不是人工设施是自然环境。险峰、幽谷、奇石、奇松、古树、山上瀑布等天然景致自成体系构筑天地奇迹,如果没有它们,也不会划出一块地建造有档次高级别的疗养院。 疗养院适合避暑。八月底,烈日当头的晌午迎面吹着夹有水意的山风温度怡人。柳逐阳双手兜在裤袋里,懒洋洋地歪斜着身子站在树荫下死盯着前面的瀑布看。瀑布的形态很美,水冲击岩石的声音也很有气势,但连续看了二个月,这瀑布也就跟一棵树一块岩石同等了。柳逐阳的确盯着瀑布在看,看得很认真,吸引他的不是瀑布,盯着它是因为它阻挡了他的视线。柳逐阳自己都不知道他有着得天厚地的本能,比如美感,人工的、天然的,他喜欢的都是很美的东西或者地方,他并没有得到过专业美感的学习或者训练,甚至他没去意识那就是美,只是合眼缘心里喜欢而已。他身后的这棵大树,树干歪斜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树节,树冠庞大,枝叶茂盛是夏季避暑的好地方,这里也是欣赏瀑布的最佳位置,树下还有石椅供游客憩息,就连这棵树也是一道著名的风景。附近有许多文人骚客留下的墨迹,立了数量不少的碑文。柳逐阳喜欢这里,站着吹吹风看看水,燥热的心境能被抚平。燥热,哪个成年健康男子没有一个燥热的心脏?或为情或为欲或为繁杂琐事折腾自己的心脏。柳逐阳觉得烦燥的事情不少,譬如经过营养搭配难吃的饭菜;譬如齐宁花上四五个小时躲在封闭的复健室当自闭儿;譬如跟姓齐的做个爱还要偷偷摸摸避人耳目,搞得像偷情外遇,享受不到痛快淋漓的兴致;譬如一直对他很不客气但很会干活的小成消失了,代替他的是个笨手笨脚的傻兵蛋子。 “年轻人,我们又见面了。”不知什么时候树下的石椅上坐了位老人,一位语调里有着上位者优越感的老人。 柳逐阳听到声音仰起下巴,调整角度看着那老人,是他讨厌的类型的老男人:秃着光头(还有留有三分之一的头发),红光满脸的脸配上浑浊的眼神,汗毛浓密的双手托着好像怀胎了十个月的大肚腩。他不由得吊起眼角,下巴抬得更高,瞬时,他宁静的表情变化成傲慢的俯视,有了一股不屑一顾的轻视,仿佛这名老者只是在树根下忙碌的一只工蚁。 他的表情他的傲慢不知怎么地竟然取悦了老人,老人看他的目光就象看任性调皮的顽童充满了长者的慈爱。 柳逐阳打了一个冷噤,坚持“看不顺眼绝不理会”的原则,招呼也不打,迈着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的记忆很古怪,总是记一些奇怪的地方,比如汪姓青年屁股上的黑痣,比如老人的大肚腩。两天前下午三点多钟的样子,闲着没事的他四处蹓达,瞧见这老人双手捧着自己的大肚腩慢悠悠地踱着方步,那模样比企鹅还企鹅,他乐了,放肆地独自偷笑。那时他对这位陌生老者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好恶,只是他替辛苦,觉得对方应该去健身房锻炼身体。他不多事,没去当傻瓜跑过去给老人正确的建议。他知道这所疗养院不一样,级别非常高,能住进来治疗或者度假的都不是一般人物。他无心巴结也无心结怨,就那么站着独自一个人笑得十分灿烂,接着他看到一群有穿军装有穿医生袍有护士服的人,小跑着过去把老人围在中间。围着一位老人,大家都很忙,量血压,听心跳,吊针,喂药,推轮椅。老人很不耐烦,不想坐轮椅不想吊针,拂开中年女护士的手臂,中年女护士手里的吊瓶“啪”的一下落在地上,吊瓶的碎片溅到老人穿着布拖鞋的脚背,老人反手给了中年女护士一巴掌。柳逐阳看不下去扭头就走,中年女护士他认识,曾经帮齐宁打过针,来这里工作已经超过十年,是个说话幽默为人风趣的女性,昨晚听说她被开除了。 齐宁坐在沙发上翻阅一份资料,餐桌上饭菜已经摆上,派去找逐阳回来吃饭的人还没回他已经进屋了,抬头见柳逐阳的脸色不好看,随口道:“吞了苍蝇?脸色真难看。” 柳逐阳不吭声,走过来坐在齐宁那张沙发扶手上,拿起他喝了一半的水杯往嘴里灌水。 “怎么了?”齐宁放下资料专注地看着他。 坐在同一房间伏在桌上写东西的周正也好奇地看着柳逐阳。 “遇到一个令人不愉快的家伙。”柳逐阳老实说了。 “不喜欢这里,我们换一个地方疗养。”听柳逐阳说完,齐宁轻拍他的大腿表示安慰。“周正,吃过午饭办理出院手续,我们下午走。” “是!”周正不满地横了柳逐阳一眼。他的嘴不利,话藏在心里不说出来,只能暗中恼怒这位柳大爷不让人省心,这是什么地头,敢摆脸色给那些真正的大爷看,真不懂事!齐长官也是,为一点小事改变原计划……怀念没遇到柳大爷之前的齐长官,多么精明能干的人啊,总是雷厉风行,做事干净利索从不受情绪左右。 干嘛鄙视我?柳逐阳不甘示弱地回瞪周正。他不觉得自己错了,看不顺眼某人只是单一的个人情绪,妨碍不了社会前进的步伐。他只是一个本着个人好恶而行动的单一个体,不伤天不害地坚守自个儿的原则。 两人的眼斗,齐宁看在眼里,笑道:“来这里疗养或者度假的都握有实权,符合‘最好的给最有资格享受的人’这一算不上真理的真理。还是小心点好,被有心人看到还以为我们站了队,避开才是上上策。” 柳逐阳不屑地扁着嘴道:“你们忒累!” 齐宁笑道:“你没兴趣陷不进来,无法领会其中的乐趣。” “还乐趣!饶了我吧!”敲打齐宁的寸头才是柳逐阳的乐趣。 离开疗养院,柳逐阳很开心,看到周正的黑着张脸更高兴,唱着欢乐的歌期待奔向新的乐园。可惜他也没高兴多久,齐宁告诉他们新去处:杭州柳老爷子的住处。   第221章 番外 自尊与骄傲-05 柳老爷子的住处,柳逐阳去过几次,一般晃一晃露个脸就躲在市里不露面(除了被老爷子关住的那一次)。他不喜欢是肯定的,客房的床跟行军铺似的硬邦邦,一觉醒来骨酸肉痛脖子僵硬。老爷子睡惯了硬床过惯了简约生活,对已对他人都一视同仁,来到他的地盘就得守他的规矩,没小灶可开,没待遇可讲。谁叫他是那年代特产的孤儿,从小吃尽苦头一步一个脚印成为今日柳家的缔造者。 齐宁进老爷子的那幢小别墅只带了周正,其他的部下分布在市区不露面。柳逐阳不想去,被齐宁紧紧扼住胳膊,不得已一路同行。 他们凌晨才到,老爷子已经睡下了。齐宁到之前曾跟老爷子通过电话,老爷子给他们留了门。 柳逐阳到了晚上精神特别好,长途旅程消耗了他的体力却无损他的精神力。洗完澡穿上自己带来的睡袍上了床还睡不着,想起一件事,手指恶作剧般撑开齐宁闭着的眼睑,问:“姓齐的,你怎么挫开老爷子花岗岩似的脑袋?” “嗯”,差点进入梦乡的齐宁随意地哼了一声,没认真倾听他的话,翻个身继续睡。 得不到答案,柳逐阳的拧劲上来了,整个人压在齐宁身上。 齐宁无意识地抬起手捧着逐阳的脸“叭唧、叭唧”连吻带啃来了几下,接着身子一扭把他推到床边靠墙,嘴里说:“吃饱了,剩下的明天饿了再吃。” “吃你的头!”柳逐阳火起,双手捏住他的脖子,张嘴露出白白的牙齿咬他的脑壳。 差点窒息的齐宁总算清醒,挣脱柳逐阳的双手咳嗽了几声,讶意地轻问:“你饿了?叫周正给你下碗面条。” “饿你的头!”敲了齐宁一下,柳逐阳伸直双腿搭在他身上,觉得这会儿自己是只漏气的气球,忒没劲。 “不饿干嘛折腾我?”齐宁疑惑了。 “喂,我说老爷子怎么对你特别好?” “人品,我人品好。”齐宁得意地笑道。言下之意老爷子不待见柳逐阳是他人品差,就算有血缘也不肯多看一眼,更别说对他好。 “好你个头!”柳逐阳鄙视地扁扁嘴,拍着齐宁的脑袋,吪道:“快说!老爷子反对我们在一起,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你怎么说服他的?”想那时,托大嘴巴老四的福,清清白白的他们硬被老爷子打上同志的标签,老爷子只要听到风吹草动的声音就跑来捉奸,说来也凑巧还真被他老人家捉到过。老爷子是什么人?柳逐阳的体会比齐宁这个外人更深。一个该进入历史书中的老军阀,一旦认定什么事绝不服软不反口,死死抱着一言堂的家长权威不放,子孙得以他的准则为准则,想反抗?滚出柳家;不听话就往死里打,打得你听话为止;想软化他?门都没有! “哈,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问呢。” “说来听听。”没问过吗?柳逐阳想了想,好象真没问过。 “说什么?”齐宁抱住柳逐阳的腰,翻身把他压在身下,用舌堵住了他的嘴,不一会儿房间响起床铺颤抖的“吱呀”声。 一场床上运动焚烧了灵魂,事毕柳逐阳的精神力也倦了,忘记提问没有得到解答,快乐地奔向梦乡找周公喝酒去了。 柳老爷子起得早,跑步,做军操,打拳是他的早课风雨无阻。出身汗打着赤膊跳进湖里游会水,游回岸边接过勤务员递过来的大毛巾擦去身上的水。 “老爷子早。”也起得早的齐宁绕着湖边慢跑,扬着手臂跟他打招呼。 “早。”柳老爷子披上衣服眯起眼睛看着身穿雪白衬衣,笔挺的西裤,脚蹬锃亮的皮鞋来晨跑的齐宁冷哼了一声,捏着十指“劈里啪啦”响,精神气儿十足地说:“瞧你,真不像样!去,换身衣服我们过过手。” 齐宁摆着手,遗憾地笑道:“不了,我身上的伤还没好。” 柳老爷子也没强求,问他:“小兔崽子呢?” “还在睡。” “懒东西!”柳老爷子不高兴地骂道。 “逐阳多年开酒吧作息时间拧了改不过来,让他睡吧。” 柳老爷子瞪了齐宁一眼,没吭声转身走了。他回屋再洗冷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客厅喝热呼呼的苦丁茶。他心情好,运动过后全身血液循环往复,焕发着老当益壮的光彩。可能是人老了的原故,不自觉地回忆起第一次正式跟齐宁面对面打交道的往事。 多年前也是夏天,穿着一身军装一头短发的齐宁提着几斤苦丁茶找上门。 看到齐宁,老爷子吩咐勤务员:“关门!打电话给齐老头,叫他把儿子带回去!” 眼前门就要合上了,齐宁甩出手里的苦丁茶堵住了门,他高呼道:“柳老爷子,我是来找您打架的。” 打架?!柳老爷子兴趣上来了,他不介意替齐老头教训儿子。柳老爷子勇猛好斗在军中出了名,他的名言是“不会打架,没有血性的不配当兵”。他看不顺眼有文化总是一副文质彬彬样的齐老爷子纯粹是性格相左,也有武将与儒将理念不同产生的沟壑。 他以前也见过齐宁,很看不顺眼这小子浑身上下散发着没人性的铁血味。柳老爷子军龄长,见识过无数的优秀人物。建国最初那批载入史册的大人物,不论他们的出身高低都有无与伦比让无数人心甘情愿去为之牺牲的人格魅力。老爷子得出的经验是:无论哪个年代当兵的只敬重那些有丰富人性,优秀人格的人。齐家的爷俩身上没有这些东西,所以他看不顺眼。他知道自己攀登不到仰慕的顶峰,只能期待后辈。也可能是他传统观念过强,对长房长孙特别器重。可惜长子从政不想当士兵,其他的儿子人性是有,人格不突出比他还不如。只好努力培养第三代,目光瞄准了长房的几位孙子,但他的如意算盘被儿媳妇破坏了。长房长孙去经商,圆滑有余血性不足人太糯;老三是头不听话的驴子,好吃懒做脾气拧被他赶出家门;只抢了个听话的老四去当兵,但他血性太多又不聪明,一张嘴没看门的守着出息不大;重点培养出来的老六各方面都不错,被儿媳妇横一横杆夺走了,跑去当警察。失望过后也只能认命,不然能怎么样? 齐宁喊着来打架的,老爷子也不跟他小辈的客气,打开门对着他就是一拐杖。拐杖一下不是胡乱一挥,含有挑、刺、劈三种变招,速度极快让人防不胜防。 齐宁没硬上,他躲了。脚步轻飘,身子左摇右飘。 老爷子识货,知道齐家小子有点料。 齐宁躲过之后,纵步后跳到院门口,说:“老爷子,这时不是打架的地方,我们换地方认真打一场。” 柳老爷子有丰富的对战经验,不认为齐家小子是他的对手。年龄越大,敢认真跟他过手的人太少。逮到这个机会,当然想好好折腾折腾齐家的小子。 齐宁找的打架地点是一所学校的大操场,地方够大,放暑假了学校没人。齐宁脱下上衣露着件背心,仔细折叠好军服放在一边,一边做热身一边说:“老爷子,架,如果我打赢了,柳逐阳就归我,您得向亲朋好友公开承认我跟他在一起,不能反对我们交往。如果我打输了,我退役带着逐阳去国外生活。” 柳老爷子冷笑道:“好!” “一言为定!” 齐宁不莽撞,沉得住气。他架着掌曲起双臂四方游走寻找老爷子的破绽。 老爷子莽撞的名声在外,但年龄与经验成正比,他很稳。齐宁的游走速度快,可攻可守,身法毫无破绽。老爷子干脆闭上眼睛不理身前身后游走的对手,他用耳倾听对方的动静,预测、模拟两人交手的步骤。他年迈,对方年青,时间长了体力是个问题。先以静制动沧消耗对方的体力。他双手搭着拐杖,暗暗蓄力。 齐宁的动作节奏逐步减慢……机会来了!老爷子陡然睁开眼睛以拐杖为着力支点,飞纵双腿,朝齐宁扫去左右劈开,拦腰横扫。 齐宁似乎早料到他出招,反扭双臂横架铁板桥险险避开,接着就地连环滚。 老爷子双腿稳稳落地,挥舞拐杖连环刺。 齐宁翻转手掌撑地,盘起双脚寻机打算绞住拐杖。 老爷子发现他鞋边弹出利刃,连忙变招以拐杖撑地,双腿夹着凌厉的气势连环踢。 齐宁双脚双手灵活撑地,不停地跳跃,避开老爷子很少失手的连环踢。 这小子不硬碰硬,想延长时间拼尽自己的体力!算盘打得虽好,却不会如他的意!老爷子怒吼声声,腿踢得更快更用力。 “嘭,嘭嘭”踢中了!老爷子心里一喜,动作稍有些停滞,想看看齐宁倒地的熊样。 “呯,嘭嘭”,齐宁的拳头迎上来了。 老爷子腹部连中三拳,一口血涌到嘴边,不由得后退了几步,站稳一看…… 第222章 番外 自尊与骄傲-06 齐宁的确中了招,嘴角流了血,血还溅到白色的背心上,除了血迹上面还有脚印与腿的扫痕。但他没倒地,整个人像一根标枪,捏着两拳头站得笔直。 老爷子硬吞了那口涌到嘴边的血,眯起眼睛,心里凉嗖嗖的。他知道了,这小子是故意的,他算准了自己击中目标后会有情绪波动,会露出破绽。不得不承认此子够狠够绝,拼着自损一千也要杀敌八百。 齐宁在笑,露出泛有血色的白牙齿。那笑容令老爷子觉得不舒服。他熟悉这种笑容,是遇到猎物志在必得的笑。 齐宁耸了耸双肩,左右摆动脑袋,脚步悄然无声地动着,嘴里肆无忌惮地说:“老爷子,你我玩花拳绣腿没意思,要玩就玩真格的。” 臭小子,想激怒我?柳老爷子抬起鼻孔重重出了口气。 柳老爷子不动手,齐宁也继续站着继续笑继续说些惹人生气的疯话:“老爷子,我的自尊心很强,看不得别人比我骄傲。看到了就想狠狠折磨对方,把对方的骄傲踩在脚底上。不巧,老爷子您也是一位很骄傲的长者,您有值得骄傲的拳头,听说您的拳头曾打死活生生的人。我呢,就想用自已的拳头打败您,让您再也不能在小辈面前高仰着头。” 胡说八道!齐宁的话语成功激怒了柳老爷子。 是的,老爷子的拳头是他的骄傲。很久以前,老爷子还很年少,每天都在为生存为各种理由奋战,那些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子弹用完了,破旧的枪杆也砸坏了,他就用拳头砸裂敌人的脑袋。柳老爷子原本不姓柳,他的父母被山里的土匪杀了,从此以后他失去了自己的姓名,成为土匪窝里的打杂童工土蛋子。红军长征经过他们那座山,土匪被红军消灭,他得救了成为长征队伍里十岁以下的小红军。救了他的红军姓柳,他跟着恩人姓。后来,认识他的,知道他来历的包括他的恩人都死在长征路上。他活了下来,慢慢长大长高,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后代。再后来,战争彻底结束,他收起了拳头。但他的拳头没有生锈,力量和速度还在。 老爷子丢了拐杖脱去上衣,魁梧的身躯没有因年迈而佝偻,赤膊的上身交织着各种疤痕,数不出一块巴掌大的好皮肤。他舒展双臂,身上的肌肉因他的动作一块块隆起。他收起了轻视之心,原以为齐小子是个只做不说的人形机器,就算他天份再好,也只不过是位过惯好日子葱嫩娇贵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说来说去,他被他老爸教坏了,无端端地剪断人性中的情感部分。还曾替他可惜过,想着要是自己的儿子经过精心培养一定能变成撑天大树。没料到此子坚忍决裂,打斗经验丰富,能在瞬息变化中算计对手的心态同时设下陷阱引诱对手上当,小看不得。 齐宁还在笑,笑得张狂,笑得目中无人。 老爷子越来越愤怒。他的情绪左右他的力量,越愤怒,情绪越高张,力量也越大。他的身手有一部分是经验总结出来的,有一部分得到名师指点。他转战南北,遇到过许多人,结识了不少兄弟朋友,民间、部队存在着真正的会家子、武术高手。 这一次,老爷子先动,双脚交叉快速迈开,左弓右缠,繁而不乱。他的武步不同于弓、马、虚、仆、歇五大传统步型,更难练速度更快。同时他沉腰,挫膝,曲左肘,右平直拳头夹杂拳风狠狠击出。 这一次,齐小子没躲闪,横跨马步桩,双拳紧缩在腰侧。老爷子一动,他也动了,马步变弓步,左拳迎击,拳速比老爷子的还快。 “嘭!”两拳头相遇,激出火花无数。 四十岁之后,老爷子的拳头第一次被人截住。虽然没尽全力留了力道不算输,柳老爷子的脸色还是变得难看起来。他不客气了,配着精妙无比的步伐,左右两只拳头如同风轮般一鼓作气朝齐宁击去。 “嘭嘭,啪啪”声音很急促。 片刻之间,老爷子击出无数如影随行的拳头。 凭他的拳速拳劲,哪怕对方是花岗岩也该成了碎屑。 可是,齐宁还好好的。除了被拳头击中的地方变青变紫变红,他还是站得很稳,没打晕没倒下也没成碎片。 齐宁跟得上老爷子的拳速,他改拳为掌为拂手,滴溜溜轻飘飘一一化解老爷子拳头的力量。当然,他的没有全部防住,有无数的拳头击中了身体,只是老爷子打出的拳被他御了一部分拳劲或者改变了拳迹。 齐小子在耗时间耗体力,欺自己年迈支撑的时间不长,等自己力竭!老爷子心里明白,却打不死打不残他。只能空烧心火,嘴里发出一连串无意义的怒吼,继续挥拳,近身缠斗。 这场架从下午四点多打到深夜,操场上不知是谁拉燃了灯,把操场照得跟白天一样。 满身大汗气喘吁吁的老爷子出拳的速度和力量越来越弱,体力没有了,单靠着强韧的意志力支撑,怎么能输给年龄跟孙子一样的小辈?耗吧,看谁先倒下。同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长时间对打很不利,终于如了齐小子的意。不过,齐小子也没好到哪里去,也是气喘如牛,动作缓慢,身上也挂了无数的彩。 老爷子真的很累,单膝跪下,一只手掌撑着地,无意间摸到被自己丢在地上的拐杖,靠拐杖支撑又重新站了起来,站稳了,喘着粗气停竭下来,齐小子没有趁机攻击。他两条腿在打摆子,也想借机恢复耗掉的体力。只见他单手擦去脸上的汗水,大口呼吸着,吐了口唾沫突然开口道:“柳老爷子,其实晚辈很敬重您,只是这场架晚辈也不能输不打算输,所以只能对不起您了。” “臭小子,大话等你赢了再说!”拐杖在手,老爷子又有了新的力量。他举起拐杖攻向了齐宁,使用拐杖的力量远远小于拳脚,而且攻击距离也远一些。 老爷子失算了,齐小子手上多了银光闪闪的钢丝,几下就把拐杖给绞断了。 拐杖绞断后,老爷子身体失去平衡,踉跄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柳老爷子,得罪了。”齐宁突然揉身冲上前,右平直拳当胸朝老爷子砸过来。 老爷子也不是吃素长大的,双臂交叉横阻护在胸前,右腿脚迅速出招,来了记阴损的撩阴腿。 只见齐宁腰一扭,收回右拳,左钩拳侧击老爷子的颈脖。 臭小子,晃了记虚招——老爷子仰天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老爷子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睁眼一看,照顾自己的勤务员坐在床边打瞌睡。动一动,全身疼痛。“茶。”老爷子动了动嘴唇,口渴得厉害。 “您醒了?”勤务员开心地问。 这回脸丢大了,老爷子叹了一口气,问:“我怎么回来的?” “齐宁背您回来的。” 刚提到齐宁的姓名,齐宁就摇摇晃晃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提着茶壶。他很狼狈,两手臂一节节地肿,脸也青青紫紫变了形。老爷子没笑话他,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勤务员出门后,齐宁锁上门,坐在床边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和一张写完字的纸,一本正经地说:“柳老爷子,昨天的架是您输了!” 老爷子没理他,坐起来倒了杯茶,慢慢地一小口往嘴里灌。他嘴巴也痛,脖子也痛,很多年没受过这种罪,身体一时不能习惯,难受得很。 齐宁继续追问:“您不认是不是?” 老爷子翻着眼皮就给他一个字:“滚!” “哈!”齐宁干笑一声,接着又说:“晚辈看错了您,还以为您一言九鼎。” 老爷子冷冷地盯着他不出声,他打定主意再也不中这小子的激将法。 “您瞧,我手上有证据。”齐宁从裤袋里摸出巴掌大的录音机,按了开关,播放他昨天跟老爷子的对话。 威胁?!哼,老子会怕你这毛头小子?不认又能把我怎么样?老爷子大声吼道:“滚出去!” 齐宁没滚,收起录音机又拿出摄影机,调到老爷子被他的左钩拳击倒的画面摆在老爷子面前,不急不忙地说:“老爷子,您何必固执?我跟逐阳在一起,替他尽孝,当您是亲爷爷一样伺候。您呢,也不亏,平空多了一位后代。我爸(这两个字语气也加重了)说了,只要您老人家承认我跟逐阳在一起,他才不反对。” 齐宁的这番话老爷子听出味道来——承认了他们,齐小子成了孙子辈,齐老头平白降了辈份。齐老头反对儿子跟老三在一起,反对是肯定的!齐老头好面子,当然不乐意儿子跟男人纠缠。看来齐老头被儿子缠急了,心眼不好推出自己当挡箭牌。承认他们,齐老头的如意算盘落空,顺带削了他的颜面,给了他一巴掌,谁叫他缺口德,当年大声嘲笑别人才遭到此报应!承认他们,白白得了个外姓的能干孙子,老三那臭小子早就被逐出家门,没什么损失——怎么算怎么划算!老爷子思前想后,心思渐渐有些活了。只是…… 第223章 番外 自尊与骄傲-07 只是心里有道门,下不了手推开它。老爷子犹豫着,不愿意伸出手推翻象征伦理道德的门扉。只要想到铺天盖地涌来的耻笑,只要想到自己坦荡了一辈子,快要进棺材的时候却遇上耻于人言的抉择,前额不由得冒出一颗颗汗珠,心里越发憎恨不好好教儿子,不肩担责任,甩手把事情丢给别人的齐老头。格老子的,齐家父子吃定了老子么?越想越火,越看齐宁越不顺眼,干脆闭上眼睛,冲齐宁挥了挥手。 齐宁还算知趣,没有继续废话乖乖走了出去。 老爷子决定什么也不想,静静养伤。他的伤势不算重,没伤肺脏没伤筋骨,只是体力耗损大,养几天就能恢复。齐宁最后一击很有分寸,击中颈动脉导致血液不循环而使自己晕厥。比起自己,齐宁的伤应该更重——年纪轻轻能达到如此地步,此子可怕!如果真拼起命来结果会怎样?想到齐宁绞断拐杖的钢丝如果缠在自个儿的脖子上……只怕,自己成了具尸体。后生可畏啊,老六人品比齐小子强,可惜远不如他狠绝。 决定什么也不去想,但盘旋在脑袋里杂七乱八的思绪不肯乖乖离开。日也想夜也想,老爷子愁死了。不承认他们吧,老三是头倔驴,打也好,骂也好,就是不听话。越骂越打越对着干,也许去了个姓齐的会跑出姓李姓张的……再说这结果正如了齐老头的意!承认他们吧,如了齐宁这小崽子的意。只能在老的小的当中挑一头,怎么也不划算。难啊,怎么就没个两全十美的解决法子呢? 老爷子整整愁了三天,齐宁这不招人爱惹人嫌的小子还在他面前晃来荡去。装出一副恭恭敬敬谦逊孝顺的孙子样,那天的猖狂狠毒好象压根儿不存在似的。 装!你只管装!老爷子翻动眼皮当他不存在,暗中讥笑:“也只有齐老头才能养出两面三刀,满肚子坏水的儿子。” 老爷子恨极了齐老头,越恨就越不想对方好过。咬咬牙心一横:如小的意好过如老的意!双拳撞击下定了决心,朝齐小子招招手,只见他两蹄儿撒欢似的飞跑过来,温顺地叫了声:“老爷子,您找我?” “我同意了!”老爷子磨着钢牙道。心里怒极脸上反而挂着笑,心里暗道:好小子,犯在老子手上,把你当孙子折腾折腾,定让你后悔姓齐! “谢谢您。”齐小子一听,眉眼笑成了一朵花。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和笔,还殷勤地拧掉钢笔的笔帽塞在老爷子手上,嘴里说:“敢情好,请您签个名。我怕您老忘性大,一不小心又忘记答应我和逐阳在一起过日子的事。签个名,留下凭证。” 臭小子得寸进尺……门缝里看人,往扁里瞧!老爷子按捺不住扯过纸张,撕撕撕,纸成了碎未撒得齐宁满头满脑。 “哈,对不起,老爷子,不小心把草稿先拿了出来。您瞧,正式的这张在这里。”齐宁没被激怒,露着满口白牙齿笑得像一只成精的千年狐狸。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纸张扬开,两手用了六根指头捏得紧紧的往老爷子面前摆来飘去。 老爷子定睛一看,哎呀,新社会新时代的纸媒婚书?上面有大儿子的红章,大儿媳妇的签名,孙子柳逐阳的红手印。得,大伙儿都赶着上,满口大道理的儿媳妇也栽在这小子手上,难怪他有恃无恐……老爷子心气平坦了一点,拿起钢笔,唰唰几下把自己的名字签上了。 可恨的齐小子,得了乖买巧,拿着签字纸冲着老爷子的签名吹了几口气,等墨迹干了小心叠好纸张装回口袋里。突然摆出一副忧郁的寂寞样,用极度无奈极度沧桑的口吻说:“老爷子,您瞧,您承认我和逐阳在一起,天也没塌下来。就您一句简单的‘同意’,我跟逐阳就能活得更自在幸福,能勇气百倍地面对外界的风风雨雨。而您呢,也没有损失,还多了一个后代,‘同意’的口虽然难开,其实也只是转个面看待事物。为了让您开这个金口,晚辈做了许多失礼的事,请您包含一二。” 酸!牙酸!瞧他那小模小样,就跟过去解放前伤春悲秋空谈思想的有为青年一个样! “老爷子,这些东西没存在的必要。”齐宁当着老爷子的面删除录音机、摄影机里的声音和影相。“请放心,我会保守秘密,不对任何人泄露。” 老爷子后来静下心细想,不得不承认齐宁也是性情中人,不受他人左右坚持走自己的路,比软蛋、蛮汉强。过去了很几年,齐宁人前人后很孝顺,应证了“日久见人心”的老话。老爷子也就抛开心结逐步接纳了他,也真当他是自家的晚辈。 这次在屹城见面的确是偶遇,齐宁错怪了老爷子,只能怪齐宁自个儿心思复杂,把简单的事往复杂化里绕。 无论退休前后,老爷子的消息来源远不如齐氏父子。齐宁受伤的事,知情的媳妇、孙子都没跟老爷子透露过。直到汪家大熊邀请他老人家去屹城玩,从大熊口中才得知齐宁晋升,即将前往大熊所在的军区任职。老爷子真心替齐宁高兴,到了汪家吃了一惊,几年不见,大熊家鸟枪换大炮,民居变别墅。老爷子这才知道大熊混了个肥差,管军需插手后勤采办,私下捞了不少油水。大熊心里有鬼,得知军区上层变动害怕成为炮灰,想从突然高升空降到军区的齐宁这边着手,请老爷子开方便之门。老爷子心里窝火,他是正直的军人,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无耻的军耗子,哪会掺和进去?直接拒绝了。修身养性多年,他老人家的脾气也收敛了不少,换成以前如果是他管区内的下属贪污军资,立马叫人绑了送军法处。汪家呆不下去,刚到没多久就催促大熊送他去机场。 老爷子不肯帮忙,汪大熊也不敢跟他撕破脸,父子俩亲自送他老人家去机场。说来也巧,老爷子走得急,没等机票送上门,打算中途去售务处拿票。汪家订机票的票务处刚好就在齐宁他们买衣服的店子附近,青年拿了机票出门,看到齐宁和柳逐阳在逛街,相当吃惊,悄悄跟老爷子通了气,好奇地跟在他们身后。 老爷子喝完第三杯茶才等到齐宁带着周正走进客厅。 周正给老爷子行了个军礼,凑到他身边道:“柳老爷子,齐长官还要在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他身上有伤……为了方便他养伤,我们能不能把客房稍微变动一下?等齐长官伤好后,我们一定会把房间复原。” 老爷子瞅了齐宁几眼,不客气地说:“齐宁,你身上的伤还没严重到需要享受特别待遇吧?” 齐宁微笑不语,朝周正使了个眼色,周正心领神会精神抖擞地出门了。 老爷子闹不清齐宁想些什么,原以为他这次过来只是礼节性拜访,完成屹城偶遇时的随口承诺,没想到他打算留在这里养伤。 他们二人彼此知道对方有话要说,可谁也不愿意先开口示弱。打完针吃了药,齐宁和老爷子漫无目的地闲聊着,悠悠闲闲吃了早餐接着喝上午茶。茶水喝得太多,连累老爷子跑了三次厕所。他是急性子,拼不过极有耐心的齐宁。只好先开口带齐宁去书房谈事情。 进了书房,老爷子劈头就问:“任命已经下来了,你怎么还闲得住?” 齐宁笑道:“不用急,我的伤假还没结束。我跟逐阳聚少离多,乘这次假期长,想均点时间多陪陪他。” “咳!”老爷子被齐宁的话呛到了。这小子又在耍滑头,不肯掏心窝说实话。 齐宁说的是大实话,可惜性情跟他不同的老爷子不相信。齐宁找老爷子想表明态度,他人不在即将要上任的军区,消息还是一样灵通,知道有人为了清帐平帐,把汪家顶在刀锋上。他拿不住老爷子的态度,担心老爷子要保姻亲会卷入是非中,沉吟了一会儿,严肃地说:“老爷子,汪家的事我不会经手。” “大熊会怎样,那也是自找的。不堂堂正正做人,偏要去当肥耗子。”老爷子总算明白齐小子不停地兜圈耍太极,是害怕自己因汪家的事找他周旋。自古以来,一个区域里有着绝对领导权的上位者新旧交替难免会生出些事来。打压惩治一些旧的势力,提拔重用一批新的构建新势力群体。汪家大熊在旧的势力里得到明面上的好处,可能会被新势力群当成立威的靶子,当成杀鸡骇猴里的那只鸡。 老爷子表明了态度,齐宁松了一口气。凭心而论,以个人的角度来说他挺敬重老爷子的为人。去军区上任跟他以前熟悉的环境大不一样,他得好好盘算今后要走的路——是沉潜塘底闲散度日还是雷厉风行整治军纪?他以前只能算是舍命的尖兵,管理军区要细致不能沿用旧风格,需要重新整理行事作风,需要大量信得过的各类人才。 第224章 番外 自尊与骄傲-08 老爷子沉吟了一会儿,说:“到了军区,你想做的,只要不违背军人准则,不要有顾虑,只管放开手脚去做。怕孤掌难鸣……有些人可以帮到你。” “老爷子,为什么帮我?”齐宁太惊讶了,不小心问了句蠢话。老爷子在军中有人脉很正常,毕竟他老人家的军旅生涯占据生命之最重。能从艰苦的战争年代活下来平安度过大清洗年代,肯定有他的生存之道。只是想不到他老人家退休多年还能指挥得动那批人,更想不到老人家有儿有孙却把苦心经营的人脉送给自己。他当老爷子是自己的长辈是替不孝的情人尽尽心,还真没想过从老人家手里得到什么好事。 “你适合。”老爷子笑着吐出三个字。有些事需要时间才能想得通,比如他一直执着于培养完美无缺人格的后代;比如自己的后代违背已知的伦理,俩男的跟夫妻一样生活。 睡到中午才起床的柳逐阳揉着酸痛的后颈,恼怒地回瞪硬梆梆的床铺,很想踢上一脚。但肚子饿了,抬脚浪费力气。 该吃饭了,菜也上了桌,怎么没人来吃?柳逐阳晃到餐桌边,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忍不住摇头。七个菜,六素一肉,肉切得太厚,看起令人没胃口。他摸了摸扁扁的肚子,不客气地拿起碗筷,每样菜尝了一遍,评价了一下味道:藕片的卖相不好,味道还行;新鲜莲子还有芝麻和肉末裹在蛋皮里,奇怪的作法……味道出乎意料的好。逐阳挑了中意的菜挟在空碗里,然后把菜碗里的那些菜扒平,伪造菜本来只做了那么多的假相。左右瞧瞧,没人!赶紧端起收集来的饭菜连窜带跳偷偷溜回客房去了。 他逃窜的背影很不巧落在谈完事情离开书房来吃午饭的柳老爷子和齐宁眼里。居然在家里偷饭菜,又没人不准他上桌吃……老爷子脸都气绿了,齐宁却在一边“嘿嘿”装傻呆笑。 柳老爷子迁怒于齐宁,不讲道理地责问:“怎么不把他这些丢脸的坏习惯纠正过来?” 齐宁笑道:“老爷子,我觉得逐阳这样很好,不能说是坏习惯。” “你!”老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妙,老爷子承受不住实话实说。唉,实话总是不动听的。齐宁忍不住腹诽:老爷子不懂爱,结婚恐怕只是当种马制造后代,难怪养了一窝儿女。心里怎么想他没表露出来,嘴角含笑轻声说:“老爷子,也许您不相信,正是逐阳身上拥有我所缺少的特质,无意中拯救了我,让我狭隘的心胸变阔,可以说是压抑的人性得到大解放。” 老爷子的兴趣来了,问:“说说怎么回事?” 原来老爷子也好八卦,先吊吊他的胃口!齐宁偷偷翻白眼,帮老爷子拖开椅子请他坐下用餐。瞧老爷子兴致勃勃地盯着自己,齐宁只好边吃边说:“初次和逐阳是在大街上见面,一言不合我们莫名其妙打了一架。当时我的心情很不好,第一次失控跟普通人互殴。嗯,是我人生当中第一次的失控欺负普通人,没想到逐阳看起来教养很好,打起架来不要命不认输,打不过也拼命想法子赢,很有趣很有意思,是用X光也看不透的矛盾结合体,打完架后心情出乎意料的好,那时突然发觉自己缺少了点什么。没想到我们很快见了面,跟他越走越近,不知不觉被他吸引……”说不下去——对长辈坦露心情,齐宁感到别扭,可是又不愿意对老爷子说谎。就在这时,“啪”的一声,一根筷子砸在他头顶上。 “逐阳!”他惊喜万分地回头。逐阳再不来救场,能言善辩的他只好喊救命了。 收到齐宁求救的目光,柳逐阳那目无尊长的傲慢眼神落在老爷子脸上。 老爷子不高兴地回瞪他。 齐宁仿佛见到半空中“噼里啪啦”火光四射。他连忙撑开椅子站起来,小跑过去接住逐阳手里的空碗筷放在餐桌上,对老爷子笑道:“我约了逐阳进城买点东西,老爷子有什么需要我们带回来的?” “去吧。”老爷子无意挑衅不听话的孙子自找气受,冲他们摆了摆手。 出了门,挽着齐宁胳膊的柳逐阳冲着悬挂在天上的烈日大笑起来。 “笑什么?”齐宁懵住了,死死盯着柳逐阳的脸看,闹不明白他突然笑什么。 “没什么。”柳逐阳笑声止不住,抓着齐宁的手臂一阵猛摇。他现在能肯定老爷子承认他和姓齐的在一起,是上了齐宁的当,吃了哑巴亏有苦说不出。齐宁用的手段不光彩,才不敢跟自己说。刚才见自家老爷子觉得他比疗养院里那位企鹅型的老人顺眼得多,血缘的优越感涌上心头,心情好,忍不住想笑。 齐宁感染他的开心,脸上也堆起了笑容。 “周正布置客房,我们晚点回去。” 进了杭州市,逐阳嫌逛街热不想流汗,去宾馆写了钟点房躲在床上厮混了几小时,心满意足等黄昏降临才退房。 两人完全不顾忌他人的侧目,手牵手逛西湖,找了一处游人稀少的湖畔依偎着坐下。没坐多久,逐阳变成了软骨虫仰天躺在齐宁身上。 齐宁的手指轻轻抚摸逐阳的脸,望着湖水说:“逐阳,跟我去军区生活不准反悔!” “废话!”柳逐阳翻身侧着脸蛋压住齐宁的小腹,不高兴地问:“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反悔过?” “来,把你的名字签上。”齐宁摸了摸衬衣口袋,从里面掏出纸笔。 “哈,又来这一套!”柳逐阳再次翻身,伸出双手拍打齐宁的脸蛋哈哈大笑起来。 齐宁服务到家,掏出微型手电筒照亮了纸张,上面写着:“柳逐阳无条件自愿跟随齐宁去军区生活,齐宁到哪柳逐阳跟到那,立此字据绝不反悔。”落款日期是今天,齐宁的大名已经签上去了。 柳逐阳也没跟他啰嗦,爽快地签上了名,接着左一下右一下把纸张撕十六片塞进齐宁的衬衣口袋,不解气,还用手拍打口袋,笑嘻嘻地说:“重要字据,收好。” 齐宁也不生气,面带微笑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柳逐阳一时兴起,把他扑翻在地上,上下左右掏他的口袋。一只裤袋掏出一串钥匙,另一只裤袋……碰了,惊讶地问:“手枪?” “嗯,打算给你防身用的。” 柳逐阳坐起来一本正经地问:“喂!不担心我拿着它爆了别人的头?” “那么,我去替你坐牢或者死。” “我不要!我不碰刀枪。”柳逐阳知道自己的脾气不好,有枪在手,火气上来说不定真会杀人。 “不强迫你要。”齐宁大笑起来。 “MD,又忽悠我!” “不是忽悠你,确实是为你准备的。”齐宁右手比成枪势对准柳逐阳的下身,阴森森地露出白牙齿说:“不在你身边总担心你耐不住寂寞,无数次想打爆它。” “臭小子!”柳逐阳扑过去冲齐宁准备一顿好打。 齐宁钳住他的手脚,哈哈笑道:“骗你的,是周正硬塞给我防身用。” 柳逐阳气呼呼地张着牙齿咬住齐宁的嘴唇,使劲地咬,用力地咬。齐宁的话太伤人,直接把他的骄傲踩在脚底。他们在一起多年,他从没想过齐宁会背着他劈腿。太委屈了,和齐宁好上后,他一门心思都用在怎么压倒他,怎么让他陶醉着自己华丽的技巧下。虽说齐宁长时间不在家,寂寞时也只想着等他回来后怎么欺压他,从没想过捞外劈腿。没错,他是享受主义者,以前也放纵情欲游戏人间,来者不拒去者不留。遇上齐宁才晓得以前那些所谓的享乐只是空虚的代名词,根本算不得什么。等待虽然寂寞,细细思量就能品出甘甜。 嘴唇被咬破在流血……齐宁翻身压住柳逐阳,舌头卷带血迹舐开他的牙齿,野蛮而恶狠狠侵犯他的口舌,至到他身体瘫软成一团才摆口。 “别碰我!”柳逐阳哑着声音怒吼,拒绝理睬齐宁。 齐宁脸皮太厚,双臂用力地搂住他,无论他怎么挣扎就是不松手。还恬不知耻地说:“我不能不担心啊,谁叫你魅力大,迷得我晕头转向。做梦都想研究出一个好法子能把你缩小装进口袋里,走到哪带到那,不想和你分开。” 情话立即见效,柳逐阳怒气平复下来,不再挣扎任由齐宁搂着。他也不想两人分开,每次齐宁离开去外地工作,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恼火。他厌恶别人干涉自己,讨厌受束缚,齐宁给予他自由,他回报对方自由。 “回去吧。” 柳逐阳站着不动。 夜幕下,朦胧的灯光照着他俊美的脸,冷而艳。 齐宁上前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弯腰杵在他面前,两只手拼命往后摆动。 柳逐阳纵身压在他背上。 齐宁挺腰,双手盘住他的膝盖背着他往前走。 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小成自言自语道:“两个虐待狂凑在一起互虐,一天不虐一回浑身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本番外到此结束,本番外指定的主旨是:齐宁与老爷子周旋,如何令老爷子松口答应他和三少在一起。谢谢大家支持。下篇:指定齐宁和三少的番外《自尊与任性》。请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谢谢!另:想看正文的亲抱歉,接下来的故事都是番外。 第225章 番外 自尊与任性-01 主角:齐宁,柳逐阳 配角:所有出场的次要人物 “三少,有没兴趣买张彩票玩玩?”盯着报纸某一角看的小成突然甩了下头,问正在给齐长官喂新鲜脆嫩莲子的柳三少。齐长官有许多工作要忙,三少跟在他身边影响工作进度,得找点事引开三少的注意力……杭州这地也真奇怪,荷花断断续续从六月开到九月上旬,快九月底了,湖里居然长出一堆嫩嫩的莲蓬。三少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哄着管理员弄了条小破木船折了一堆莲蓬送上门。三少自己吃不解馋,体贴贤惠地剥了壳(也只剥了壳,苦苦的莲心还嵌在白白的莲肉里),一粒粒极有耐心地塞在整理事务的齐长官嘴里……转眼之间呆在柳老爷子家混了一个月,齐长官的伤也好了。他想借病混点病假的如意算盘落空,上面来了命令,国庆之前要去一趟北京,过完国庆立即赶赴军区上任。身为东道主的老爷子被长孙接去北京过节,真是的,又不是过大年过春节过清明过中秋,国庆跟家人团聚有什么关系?……啊,走神了,没听清楚三少的回答……好象齐长官也说了些什么。 “小成!”柳逐阳提高嗓音,手一扬,一只莲蓬朝小成的头砸过去。 训练有素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小成顺手捞了莲蓬剥出莲子去皮挑心往嘴里塞,清甜,好吃。 “彩票怎么了?怎么没下文?”柳逐阳凑到小成身边问。他对一切意外之财都有兴趣,免除骗、偷、抢等招祸的手段,赌和搏是他的爱好之一。说起来他还没玩过彩票,机率太低没意思,撞大运接近千万分之一的比例。他的赌运还算不错,但也没高到千万或者亿数中唯一的地步。小成突然提起这个话题,语气中含有特别的意味勾起了他的兴趣。 成功吸引了三少,小成眉眼带有得色,十指快速敲击键盘,蓝色电脑屏幕翻出一溜儿的闪亮的白色号码。他学神棍摇头晃脑扮高深,嘴里发出一连串“咯咯”的诡异笑声,说:“信我,拿出张红色大头照买五十注。中大奖你我四六分,您六我四。” 站着的柳逐阳俯视小成那堆横七竖八的杂毛脑袋,扁了扁嘴唇,掏出钱包摸了张没折过的百元大钞,“啪”的一下,钞票贴在小成的脑袋瓜子上。 小成晃了晃脑袋,“呲呲,”阴森森地阴笑,道:“您得诚心些,亲自去彩票中心买,赌上我的技术和您的运气。” 臭小成,还真当自己是那瞅破天机的神棍。平时常被小成呛得五窍冒烟的柳逐阳眼珠一转,打算借此机会挫挫他那嚣张气焰,让他以后不敢再摆脸色给自己瞧。心里有了计较,他面皮一抖,扯出冷嘲热讽的讥笑,道:“中不了头奖,看我怎么罚你!” 小成硬起脖膀,扬着脑袋,硬生硬气地说:“中不了算我输,随您怎么罚,不反悔不讨饶!” “齐宁,你做公证!”柳逐阳乐了。他还没开始较真,小成却先拧上了。中头奖纯粹靠撞大运,头脑再好,电脑玩得再熟,功课做得再足,也是玩不过运道的。小成绝对会输,现成的便宜不捡白不捡。 齐宁横了小成一眼,由着他们胡闹去。 有了想法,有了奔头,柳逐阳和小成立即动身往市里买彩票去了。 来回一趟的油钱和一百元的现钞,只换来五十张不同号码很快变成废纸的小彩票,这俩人还乐得像是抱了一堆金元宝,“傻!”齐宁呻吟了一声,抚额,敛神,当他们是透明物,专心做自己的事。认准了小成会输的柳逐阳不肯放过他,向他讨教法子怎么折腾小成。言谈之间逐阳透露的那股狠劲令齐宁背骨冒寒气——脱掉裤子当众打屁股……国庆当天站在天 安门广场喊一嗓子“我是傻XXX”……穿露背女装或者吊带花裙招摇过市……等等令男子汉颜面扫地的损招、阴招。小成个子矮小,太聪明心性过大,有面对死亡面对千军万马也不肯低头的自尊心,是讲纪律有义气的铁血汉子,怎么能不怀好意地折辱他? “逐阳,你们两个加起了算是花甲老人,怎么好意思跟小鬼们一样玩意气之争。”齐宁私下劝柳逐阳。他夹在中间难做人,于公,小成是能干的部下,于私,小成如同兄弟手足。受自己私人请托,暗中保护逐阳任劳任怨。虽然偶尔小成有点恃才傲物,无意中流露出轻视逐阳的小心态,但这只是成不了气候的小矛盾……关于彩票的事齐宁的看法跟逐阳一致,认为小成铁定会输。 逐阳正在兴头上,哪听得进齐宁挟棍带鞭的劝说? 齐宁只好釜底抽薪,在彩票还没开奖之前派小成先去军区。 小成突然消失,柳逐阳知道齐宁在搞鬼。但他不在意,只要小成一输成事实,迟早见面找他讨回利息。哪怕小成再也不出现,但输的事实不会改变。 齐宁寂寞了,逐阳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但他的心思全被彩票吸引住,居然看不到自己,眼里有无法掩饰的兴奋,笔直盯着不爱看的电视剧,盯着无聊的广告等待彩票开奖来临。齐宁突然觉得身边这位老大不小的男人脱离现实柔化年龄,变成只有怀着雀跃之心的五六岁孩子——太孩子气,太……太好玩了! 齐宁的脑子动得快,但他的手比脑更快。一条手臂揽住了逐阳的腰,一只手在解他衬衣的扣子。 “嘭!”一条手臂抡过来,无情地打掉齐宁那冉冉升腾的邪火。生怕漏掉开奖中任何细节的柳逐阳双手抵住齐宁的脑袋,嗔道:“自个儿玩去,别烦我!” “还没到时间,还差一刻钟。”齐宁委屈地辩解。 “去去去。”柳逐阳双手卡住齐宁硬凑过来的脑袋下逐客令。 齐宁知道逐阳对感兴趣的事专注度特别高,就跟那刚充足气的氢气球一样,蹦蹦跳跳以为自个儿轻飘飘能飞上天——没关系,氢气球里的气迟早会漏光,剩下扁扁的空皮子飞不起翻不动——兴致一过,逐阳还是他齐宁的所有物。 柳逐阳有自己的天赋,记忆只用在感兴趣的事上。他把五十张彩票铺开平摆在茶几上,这五十组号码包括摆放的位置全记在脑子里了。 开始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第一个号码即将摇出,屏住呼吸心跳加速,手脚因过度紧张变得僵硬……“27”第一号码出来了!他知道五十张中有四张彩票含有数字“27”。说了奇怪,第一个号码出来他紧绷的神经反而松懈下来,左手抚摸着茶几上的众彩票,手指移动拢住其中的四张……“13”第二个号码也出来了,他手指轻轻一弹,剔除两张……“11”第三个号码出来,他手里只扣住一张……“中了!”他不敢置信地从沙发上跳出来,双手举着那张彩票再次核对电视里的开奖号码。是的,“真的中了!”,数字没有半点偏差,头等奖,奖金有600多万。他独自在客厅转圈圈,脸漾开灿烂的笑容,暗想:小成还真有点门道(此时他完全忘记找小成碴)……就算是他随口矇的,能中也非常了不起! 柳逐阳不执着于钱,也不嫌钱多,现在他的个人财产总值多少得问清荷公司的某位会计师。他高兴他得意他运气好,平白来了笔干净清白的意外横财。他愉悦地亲吻中奖的彩票,双手高举它朝楼上客房冲去,亮着嗓子喊道:“齐宁,中了!” “中了?”齐宁脸色精彩地变幻起来。他刚刚挂断小成的来电,小成得意地向他报告其中一张彩票中了头奖。 “哈哈,撞大运!”柳逐阳随手把彩票甩在书桌上,跳起来四肢并用挂在齐宁身上,他太兴奋了,抱着齐宁的脑袋一阵亲吻。 “三少,风度!”对钱财没啥感觉的齐宁苦笑道。 “咳,”双眼因得意变得水汪汪的柳逐阳双脚落地,整了整衣服,左手掩住唇角,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得体地朝齐宁行了个绅士邀约礼,踩前一步,一手搂住齐宁的腰一手轻握他的手掌,搂腰的手稍稍向上顶,示意齐宁搭着自己的肩膀,接着手轻轻用力带动齐宁的身躯,微笑着仰起头,意气风发迈开华丽的舞步。 顺着无声的快乐的心灵乐章舞动,这对齐宁来说也是很新鲜的体验。他和逐阳私底下只聆听音乐跳过贴面慢舞,同为男性,谁也不愿意走女步,一直没机会尝试这类轻快、激昂,靠男性华丽舞技带动高节奏的快步舞。 “叮当,叮当”电话铃声不知趣的响起来。 柳逐阳带着齐宁飞快转了个圈儿,移到书桌边伸手拿住话筒,“喂?小成,原来是你!……哈哈,正要找你……哈哈,是的,钱均分好了……对,五五对折……哪能,我不是小气的人!不信你问问齐宁!别客气……一次就够,见好就收。” 第226章 番外 自尊与任性-02 美人怀,英雄冢——今天过了九点才起床的齐宁看着柳逐阳艳丽的睡颜如是感慨着。 昨晚的逐阳太热情,如同燃烧着的烈火把他齐宁烧成一团灰烬。这会儿全身轻飘飘的,仿佛肌肉、骨骼被炼化,质地重铸新生成陌生的他物……往穿衣镜前一照,哇咧,镜中眼含春水,面若桃花的家伙是自己?他叉着下巴,翘起嘴角,忍不住自得地赞叹:“原来我也是一表人才,配上翩翩风度,称得上浊世英豪!”随即,他面容一整,站直身体冷漠地盯着镜子,镜中人形象大变,成为冷漠孤傲,睥睨天下的冷绝之人。他整了整衣服,摇头离开,边走边自我反省:最近这段日子过得太悠闲太松懈,颠覆严谨的作息规律,长此下去不是好事。 十一点半,赖在床上的柳逐阳睁开眼睛,伸手拂了拂散落在面颊上的头发,张开嘴打了个呵欠。今天他会很忙,要去领奖金,要去帮小成在银行立户头。昨晚太高兴,打电话回北京找老六和清荷夸耀去了,应诺回北京后马上请他们吃大餐送杭州特产。打电话给齐老太太,答应送她一些杭州最好的绸缎和丝线。打电话给小黑皮,许诺一堆礼物。要送礼,不能漏掉大哥大嫂和侄儿们的。老四的老婆在北京,也不能不给点表示。还有二姐五妹……酒吧里的员工……稍微计算一下,人数还真不少。 他掀被床起床,双脚落地站立,踉跄,腿无力,身子一歪往床上倒。 “啧!”他坐在床边揉腿。躺着还不觉得,起床才发现昨晚玩过头,腰酸,屁股痛,两腿好像用棉花做成,软绵绵的着不了力。 心情愉快,身体的不适被好心情强行调整过来。他扶着腰慢慢站起来,踱了几步,感觉还行。 霸占柳老爷子棋室办公的齐宁看了一下时间,心想:逐阳快起床了。他放下手边的工作去厨房端了饭菜送去卧室。逐阳果然起床了,正在换衣服。天气刚刚转凉,逐阳换上快到膝盖的黑马靴,靴子朝外侧钉着一排银白的圆扣,衬着修长的腿,看是很好看但不合季节,不嫌热么?白衬衣的大阔领翻在无领的黑色休闲服上显得很雅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腰细腰好看,用根黑色宽皮带把腰束得死紧,让人忍不住想解下皮带摸摸那腰肢……外套的下摆有点长,盖住一半白色弹力紧身裤裹住的大腿——齐宁喉咙发紧,口腔干涸,无意识地伸舌舔了舔唇。他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昨夜被逐阳榨干了精华,无力再呈勇猛。 柳逐阳看到,笑着问:“下午有事吗?” “很忙,没办法陪你购物。”齐宁摇头道。养病期间,份内的工作还是得做,有逐阳在身边,能拖延的工作累积了不少,不能再拖了,回北京之前得处理完毕才行。 柳逐阳也不强求他同行,吃过午饭,拿了彩票,心情愉快地出门了。齐宁事儿不少,忙东忙西的他也懒得过问,只知道周正和小成以及其他部下都被派了出去,跟着他们身边只剩下二个,他出门只有司机兼保镖的这位跟着。 柳逐阳习惯出门有人跟着。以前是楼老大或者老大的兄弟,现在换了齐宁或者他部下,对他来讲都是一样。有人跟着好处多,杂事、繁琐事、提东西有人代劳。 有人中了头奖,彩票中心沸声一片很热闹。被一群红了眼的人盯着,胆大的他心里也有些发怵。有人询问他买彩票的心得;有人找他诉苦羡慕他运气好;甚至还有人想采访他,询问得奖后的心情。 “交百分之二十的税……”转眼之间600万砍掉了五分之一,再砍掉一半,落到他手上也只有240万了。 取了支票,他立即去附近的银行,打算把支票转入提款卡,帮小成开户头。银行内人满为患,懒得等待的他把身兼两职的司机留下来排队,吩咐他等快到的时候打个电话。他自己先去附近商场购物,卡里还有钱,买特产买礼物足足有余。 真失策,身边没人跟着,买好了东西得自己提,双手拿满了东西后,昨夜劳碌过度身体再次造反,逛街购物的兴趣也跟着消失了一半。 他没注意到购物的时候有视线一直跟着他。 买来的东西堆放在车里,他再次踏进银行……嘿,时间卡得刚刚好,马上轮到他了。其实他不知道,早该轮到,司机见他没到只好跟后面的人换了位。 他拿出中彩的支票,还在银行里的人全都向他这位幸运儿行注目礼。柳逐阳得意地翘着嘴角,隔着玻璃赠送银行小说魅惑的笑靥。 幸运儿,长相俊美,衣着出品且年纪轻轻的幸运儿,挂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对人,被他注视不得不心跳加速……他享受着自己制造出的暧昧气氛。 他轻快迈出银行,决定拖上司机再去购物。 “抢劫啊!抓住他!……谁来帮帮我……那是我们家交房贷的钱啊……”离银行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被人推倒在地,老妇人挂在胸前的提包被那人抢走了,她老人家摸着空空的胸襟坐在地上惊恐地大哭大喊起来。 柳逐阳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身边的司机跟离弦的箭般奔了过去。那速度快得惊人,转眼之间冲到老人家面前,留下一句:“我帮您把钱追回来。”接着朝抢劫犯逃走的方向追去。 啧,姓齐的部下都是行动派……柳逐阳无意参与此事,摇摇头朝停车场走去。他很少见义勇为,除非已方占绝对优势时才会顺手做一二件利于他人的好事。齐宁和他那群部下以及老六跟他不一样,他们有责任感,有正义心,看不过眼的事一定会去管。 停车场离银行不远,拐过弯也就二十来米的距离。此时,柳逐阳的心情还是很好,认为司机很快能追到抢劫犯帮老妇人追回钱,只希望扭送抢犯去派出所别耽搁太长的时间。 走着走着,他察觉身后有人悄悄朝他靠近——难道抢犯的同伙找上他了? 他迅速转身,甩出一记扫堂腿。啧,扫了个空,身体有些迟钝,速度慢了,甩出的腿力量也远不如以前。 “小汪?”看清跟在身后的人,他收回了腿。疑惑地皱眉,暗想:这家伙怎么在这里?一个月没见,怎么憔悴得像换了个人似的?胡碴子满脸,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汪姓青年不出声,布满红丝的双眼冷冷地盯着柳逐阳。 柳逐阳讨厌他那目的不明的视线,见他不开口,转身就走。 汪姓青年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默默地走在他身后,一直跟进了停车场。 柳逐阳站住,不高兴地说:“老爷子不在!要找他去北京。” 汪姓青年还是不作声,脚步也不停,笔直朝他走来。 柳逐阳察觉不对劲,立即迈腿朝他前跑。这时停车场内人很少,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发生的事。 柳逐阳才跑了几步就被汪姓青年抓住——什么东西顶住了自己的后腰?他来不及多想,一股电流冲进他的体内,他马上晕厥过去。 汪姓青年确认他晕厥后松了手把柳逐阳丢在地上,收起高压电击棍。扬起右手摆了摆,随后一辆车缓缓开过来停动汪姓青年身边。坐在车里的人说:“他身上有电磁波流动,肯定装有追踪定位器、窃听器。” 汪姓青年点点头,粗鲁地剥掉柳逐阳身上的衣服鞋袜,检查一遍后目光落到逐阳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上。他想把戒指取下来,可戒指太紧取不下。拿出军用匕首打算断切掉逐阳戴戒指的手指,车内的人说:“上面发话,毫发无损的带他过去。” 汪姓青年收回匕首,抱着逐阳的那堆衣物,撬开逐阳的车把衣服鞋袜丢进车内。他再次走到柳逐阳身边时,车内走下一位蓝衣黑裤的青年,蹲下身瞅着逐阳身上红红紫紫的印迹,伸出手指戳了戳逐阳的身躯,冷笑道:“传言果然属实!” 汪姓青年不吭声,拎着柳逐阳上了车。 蓝衣黑裤青年坐上副驾,车子启动很快驶出了停车场。他丢了件白色袍子给汪姓青年,命令道:“给他遮体!” 汪姓青年胡乱地把袍子罩在柳逐阳身上,怕他会随时醒过来,又给他注射了麻醉剂。 与此同时,齐宁正在认真整理下属收集来的各国情报。他调去军区是明面上的职位调动,暗底的职务也同时上升一级,管理国外密谍的范围扩得更大,工作也更繁重。领双份薪水,享受双份待遇就得干双倍甚至数倍的工作。他喜欢,所以不觉得苦。他抬起头,看了一下时间,突然很想逐阳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定位仪,标明逐阳所在位置的光点停着不动,跟车辆定位点相同。一分钟过去了,光点静止不动。呵,逐阳居然会乖乖呆在车上…… 第227章 番外 自尊与任性-03 齐宁没有往下深想,把定位仪推到一边,温柔地轻拍了一下,继续心平气和地埋头工作。大约过了一刻钟,他处理完一件工作起身为自己泡了杯苦丁茶端到桌边。顺眼瞄了一眼定位仪,眉头不知觉地皱了一下……逐阳还在原处? 他拿起电话拨打逐阳的手机……怪!逐阳不接电话,难道他逛街购物太累坐在车里睡着了?累了,蔡锦志(司机兼保镖)怎么不开车送他回来? 感觉敏锐的齐宁,一边嘲笑自己多心,一边联络上蔡锦志。得知他跟逐阳离开银行遇上抢劫事件,他去追犯人,帮受害者夺回钱包,和受害者一起扭送现行犯去派出所报案,现在还留在派出所作证……原来如此!所以逐阳才会在车上等他,然后睡着了——得到合理解释,齐宁放下心,喝了一口热茶,一边感慨地方治安是个大问题一边继续工作。他是军人,有自己的职责范围,非特殊情况不能捞过界插手地方治安。 一个小时过去了。注意力的集中度令自己不满意,齐宁放弃手边的工作盯着定位仪上闪烁微弱光芒的光点发呆。他脸上慢慢浮出苦笑,自嘲地想:逐阳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大到能间接干涉工作的地步——他再次拿起电话,电话响了很久,逐阳一直没接。 不对劲! 他蓦地站起来,马上联络蔡锦志吩咐他回车上看看逐阳。 他坐了下来,十指捏紧,旋即又松开,右手凌乱地弹击桌面,左掌拍打抽屉。他很快结束了这些无意义的动作,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第二抽屉,里面有窃听接受器。 逐阳是他的情人,不是需要花尽心思对付的特定人物。在他身上装追踪和窃听器无任何恶意,纯粹只是控制欲,独占欲作祟。但又不想把自己心胸狭窄的一面暴露在情人面前,小心隐瞒着这够不上道德标准的行为。 齐宁很少这个使用专门针对逐阳的窃听接受器。可能是职业的关系,他比普通人更尊重个人隐私——当然,对他而言尊重是属于思想领域,是高度文明发展下的精神体现;而破坏是行动是手段,是物质范畴。想法和行为相互矛盾,他不认为这彼此对立。他觉得精神和物质本来就是矛盾的双面体,既分离又融合的统一体。他是一个能为自己各种行为找到合理解释的人。他派人堂而皇之跟在逐阳身边,特殊情况下还会派小成或者其他人暗中保护。但他心里却认为,逐阳在国内是安全的。除了逐阳主动惹事,一般有点见识的人都不会在瓦解柳、齐两家根基之前对付与人无害的逐阳招来灭顶之灾。说起来柳家比齐家在明面上人脉更广,军、政、警、商都有人。哪怕逐阳早就被柳老爷子逐出家门,但他姓柳的事实改变不了。再说柳老爷子承认齐宁和逐阳在一起,也间接表示逐阳还是柳家子弟。而且他们兄弟姐妹感情很好,对付逐阳也得罪了柳家的众兄弟姐妹,得罪了他的亲生父亲。无论是谁,动手前都得掂量一下自个儿的份量。 齐宁右手指轻抚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沉吟瞬间抛开杂念戴上耳机按下了录音播放键……耳边响起一段细微的无机杂音。倒带……撬锁的声音。继续倒带……“小汪?”逐阳的声音,齐宁停止了倒带……“老爷子不在!要找他去北京”脚步声,逐阳不高兴的说话声……跑动声,倒地声,车辆缓慢行驶声,“他身上有电磁波流动,肯定装有追踪定位器、窃听器”陌生男子的声音,悉索声,“上面发话,毫发无损的带他过去”……脚步声,撬锁声……齐宁一拳击毁了桌上的电脑,扬起头冷漠地注视前方,他的瞳孔折射着阴暗、幽冷的光芒,仿佛来自黑暗深处。锥心刺骨!无名的疼痛从心脏涌向全身,痛得他无法控制体内暴戾恣睢渴望破坏渴望见血的残暴欲望。他突然理解了柳老六得知邹清荷中毒时的疼痛,以及他无法原谅自己的怨恨。 “齐长官!”听到动静,暗中护卫他安全的部下冲了进来。 “齐长官,三少失踪!车里只留下他的衣物!”蔡锦志焦急的声音透过传讯器发出来。 齐宁知道自己的心乱了。他恨自己大意,为什么不多派几个保护逐阳?为什么独独此次没派人暗中保护? 他脸上挂着冷漠笔直站立在部下们面前,只有端茶杯的手轻轻颤抖泄露了他的心情。他饮尽杯中冰冷的苦涩茶水,淡然地看着这群自从他受伤以来,自动要求暗中保护他的一队只称呼编号的警卫精兵,平静地开口说话:“101,102,103立即动身去屹城汪家别墅和疗养院,在屹城搜寻柳逐阳的下落。104,105跟军部交涉调出汪大熊,汪武奇(汪姓青年的全名)的档案,调查与汪武奇来往密切的人,调查汪大熊双规后有哪些人跟汪武奇接触过。106分析这卷录音带(他把录音带子从窃听接受器里取了出来)。107跟我去市里,其他的人收拾一下,消除我们存在的痕迹,找出汪武奇!”说完,他率先走了出去。 谁也不能否定杭州是座美丽而浪漫的城市。 此刻,在齐宁眼里这座城变得苍灰而阴暗,甚至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原因无他——柳逐阳,他齐宁所溺爱的,倾注他人生之中最重最大情感的情人突然在这座城市里消失了。消失时还是赤身裸体,身体上还刻有昨晚疯狂缠绵的印记……无法原谅!齐宁紧咬牙齿,心中咒骂:“汪武奇!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生不如死!还有幕后的神秘人物,我会让你们知道死比活着轻松!” 这里不是北京、上海,也不备注重大的战略意义,人手不够,他的触角没有伸进来,收集不到详细的情报。再说他的工作面对范围不是地方行政不是普通人群,要想在一这座人口繁多的城市寻找失踪人口,只有借助警方,借助地方力量,借助本地人脉。但他齐宁不能容忍自己无法亲手保护重要的人,无法容忍借助他人的力量才能找回柳逐阳。 汪武奇为什么会绑架逐阳?他思考着寻找答案:汪武奇的父亲被双规,汪家财产被冻结,跟逐阳跟他齐宁都没关系,那是他父亲自作孽自讨苦果。他把怨气发在逐阳身上的理由是?难道是怨恨柳老爷子没有出手相助?就算如此也不应该找上逐阳——除非是受人指使,用逐阳去交换他父亲的平安。 从窃听器里听到的对话表明了另有主谋,汪武奇只是一颗行动卒子。主谋要求把逐阳毫发无损地带过去……含意是什么?他们从哪里知道逐阳在杭州?不但摸清了逐阳的行程还布局引开蔡锦志。一连串的行动简洁干净,有行家参与其中,而且摸透了蔡锦志和逐阳的性格。 主谋针对的是谁?逐阳或者他? 目标八成是他!主谋八成是在军中掌有实权的人物! 逐阳今天会出门知道的也就只有身边的这些部下,彩票的事由小成起头,小成不可能背叛自己出卖逐阳……他齐宁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他的部下都是经过各种考验生死与共的铁血汉子。他们对世俗的势力划分没兴趣,否则也不会跟着他齐宁。 车速超常,进入市内后马上被交警盯上,追了一阵子阻在他们面前。“执行特别军务!”开车的107拿出军部发出的特别证件,命令交警放行。 这段小插曲打断了齐宁的思路,他闭上眼睛认真猜想逐阳被带去哪里……如果目标是他,明知逐阳身上有窃听器故意要汪武奇动手,是明目张胆地宣布他们把逐阳带去屹城,诱他前往。但这也只是一种假设,事实如何,因情报不足,不了解对方而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弄错,将耽误更多的时间,逐阳的处境也更加危险。他不能冒险,不能拿逐阳冒险。对方有探测电磁波的仪器在手肯定不是普通人,也不会在现场留下可以跟踪的痕迹。 蔡锦志惶恐不安地站在齐宁面前,三少失踪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发现三少失踪后,他立即进行调查,找到三少倒地的位置,推测当时有辆车停在一旁,三少被车载走了。停车场的监视器被破坏,停车收费处没人在,也找不到目击者。被抢劫的老太太身家清白,抢劫犯招供:抢劫之前,有人出了一万块钱指着走近银行的三少说,等他走出银行立即抢夺别人的财物制造混乱。对方并没有指定抢谁的,他瞄准了受害者,看到她紧抱着挂包不放,知道包里有钱。对方还答应,万一他被抓坐牢付他十万的劳务费。抢劫犯原本就是一位无业游民,以前当过扒手。在警方的协助下,拼出出钱收买抢劫犯的人犯画像。 第228章 番外 自尊与任性-04 齐宁接过画像,认出此人就是汪武奇。他没开口说话,拍了拍蔡锦志的肩膀,没心情开解对方的不安。他心里明白自己没有立场责备蔡锦志。以当时的情况判断,有良知的军人不可能无视普通百姓的财产被抢夺而不顾。要怨也只能怨自己,不该把熟知逐阳行为模式更机灵更能干的小成调开。 107解了蔡锦志的围,对他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一边交换已知的情报。 齐宁上了逐阳坐过的那部车,坐下,拿起逐阳那随意被丢弃在车厢里的白衬衣罩在脸上。衬衣上还遗留着逐阳的体香味——真是讽刺啊,出门前的逐阳兴高采烈,为突然降临的好运沾沾自喜……齐宁的手恶狠狠地揉搓着逐阳的衬衣,仿佛它就是站在面前的敌人。 噫?衬衣口袋除了手帕还另有点什么……口袋里胡乱塞了张纸条,上面潦草写着:“齐宁,有胆来收尸吗?” “汪武奇!”齐宁的脸可怕地扭成一团,用力咀嚼着这个名字。旋即,他面部肌肉松懈下来,脸上挂着令人齿冷的微笑。 他把纸团揉成一团捏在手里走下车,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坚定地迈步朝前走。 “齐长官!”107和蔡锦志追过去跟在他身后。 齐宁蓦然回头,平静地说:“别跟过来。对方单挑,我应战。”他把手上的纸团丢给了107, “你们先去北京,不用等我们。” 107和蔡锦志交换担忧的眼神,习惯服从命令的他们没有挪动前进的脚步。 五彩华灯辉映城市的夜,只有齐宁形影相吊,落寞地行走着,他不停地穿越大街小巷,似乎是漫无目的地消耗双腿剩余的力量。他没有东张西望观察周围的环境,走着走着,他闪身融入喧闹夜市的悠闲人群中。他进了家专售运动服的店子,店里没客人,闲着无事的女服务迎上前,热心咨询他想要什么牌子的运动服。 齐宁不急不忙地一件件挑,顺眼的一一拿在手上,挑齐了几套,自顾自的走进更衣间。 “老主顾?”女服务员见他一副熟门熟路的派头,伏在柜台上好奇地咨询坐在柜台后涂涂腥红指甲油的老板娘。 老板娘抬头扫了她一眼,张开艳丽的红唇冷冷地说:“很闲?到门口吆喝去!” 女服务员讨了个没趣,缩了缩脖子跑去店门口当门神。 老板娘等她离开,跳起来闪到更衣间门口,低声说:“您要的东西在档板下。情报确认,目标在东里薇翠园,防守极其严密,无法进入薇翠园范围的一里之内。” 更衣室里的齐宁开口问:“傍晚,那边有什么异状?” 老板娘说:“有救护车出入。” “病得很重?” “富贵病,听说要换血。” “去安排接应。” “是。” 那人进入更衣间半小时还没出来,不停看手表的女服务员感到奇怪,蹭到更衣间门口,假装不小心推了门。往里一瞧,目瞪口呆,里面根本没有人,连忙走进去清点衣服,数一数,还好,一件没少。人去哪里了呢?一直守在门口的她根本没见人出去,据她所知店里没有后门。女服务员立即告诉正在吃冰的老板娘。 老板娘望着天花板翻白眼,冷淡地说:“管他是不是长翅膀飞了,我们又没丢东西,没损失,理那么多干嘛?小妹啊,要用心眼去学生存之道,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别说。” “这啥跟啥?算啥子……”女服务员独个儿嘀咕个不停。 头昏沉沉,四肢软绵绵的,身体好象浸泡在冷水里,该死的难受!柳逐阳努力睁开眼睛,吓了一跳,该死,他还真是泡在液体里的,只有脑袋下垫了东西,头露在水面外。他被装在类似棺材的玻璃缸里,衣服也没穿——难道要把当水栖动物养? 他扇动鼻子嗅了嗅,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儿。 他转动逐渐变得灵活的脖子,四周没人。看起来只是间普通的房间,有组合沙发,有桌有椅。室内以白色为主调,配着深蓝、淡蓝,色感跟老六的兴趣有点相似。他张嘴欲骂,发现舌头麻木,喉咙干哑说不出话来。嘴里有股怪怪的苦涩味,好象含过苦苦的药丸。 他恼火地闭上眼睛,动了动四肢,可以动,只是反应迟钝显得僵硬。 不甘心束手无策,睁开眼睛,努力移动手指,抬起手腕……等他双臂搭上玻璃缸沿花费了不少时间。他的努力没有白费,靠双臂恢复的一点力量支撑起上身,坐了起来。停竭了一会儿,腰腿的力气也恢复了一点。 妈的!玻璃缸居然放在桌子上!桌子上还排列着一堆试管和烧瓶,还有显微镜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怪东西。 难道被当成白老鼠搞研究? 他翻出玻璃缸,蜷缩在桌子上休息了一会儿,目标对准沙发上的一件蓝白条子的病号袍。他的身材是不错,但也不能免费展示给不相干的人看,披件东西在身上,胆气要足一些。 终于能摇摇晃晃站起来,走了几步,要倒。他对准沙发往前一扑,哈,抓到袍子了。嗯,还算干净,是新的。 他立即把病号袍披上,双手还没伸出袖子里,先把衣带系上。 放松身心,斜靠着沙发等力气一点一点恢复。 门锁有动静。 他闭上眼睛,抖动的眼皮子泄露他紧张的心情。一重一轻,两种脚步声,进来了二人。 “醒了?年青人,我们又见面了。”推门进来其中一位先开口说话。 讨厌的居高临下的腔调……柳逐阳厌恶地扁了扁嘴,听声音他已经认出对方是曾经在屹城疗养院遇到过的大肚腩。讨厌的家伙,是他害自己陷入困境,被当成白老鼠……真想跳起来揍人,力气不够,先蓄蓄,记帐! 大肚腩一点也没察觉到自己被讨厌,笑呵呵地坐在柳逐阳对面,双掌护着肚子,以一副长者对晚辈的亲切语气问:“年轻人,今年多大了?” “关你屁事!”柳逐阳睁开眼睛,冷冷地道。他怒视站在大肚腩左侧的小汪,但双手插在上衣口袋的小汪没看他,一副不管你是谁,反正我不认识的欠扁姿态。 “野性难驯,活泼可爱,年青真好!”大肚腩没被激怒,以一位仁慈长者包容晚辈任性的姿态。 一股恶寒袭击柳逐阳的肠胃,令他想吐。妈的,这老家伙病得不轻! 大肚腩继续废话:“你母亲贵姓?” 母亲?逐阳的禁忌之一。暗恨:妈的,我还想问候你母亲呢! “68年出生,你今年35进36了,看起来才二十多岁……”大肚腩仿佛是为了挑战柳逐阳的禁忌而 存在,总是提他刻意不去想的话题。他听出来了,大肚腩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古怪,似嫉妒又似羡慕还带有憎恨。 柳逐阳盯着大肚腩的那双浊眼,接着又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不成比例的身躯。他明白了,这老头儿从内到外都有病,现在还盘居高位,肯定还没到七十。瞧瞧他的身躯和长相,说不定患有冠心病、糖尿病、动脉硬化,一个不小心还会中风。这类人,他柳逐阳见得多,年轻时一心往上爬,拼命搏出位,好事不沾边,坏事做尽甩给人背。好不容易爬到高位握有实权,以为可以大肆享受一番,却因各种事情搞坏身体,看着逐渐迟暮的年龄准备与死亡亲吻。愤恨着不甘心,空有心而力不足,心情郁结,肝火大盛。既害怕失去眼前好不容易才掌握的东西,又害怕死亡和岁月的无情。临死前挣扎着不愿意相信天命,不肯认清事实,是再顽固不过的蛆虫。嫉恨着自己这类年轻而健康,恣意享受人生的人——想到这里,柳逐阳纵声大笑起来。 大肚腩终于被他激怒了,威严地喝道:“你,笑什么?!” “哈哈,笑你!愚蠢的白痴,绑架我,会死人的。” 大肚腩气得脸色涨紫,站起来,抖动肚子,伸直手臂朝逐阳的脸打过来。就在他站起来往前移动一步时,变故突然发生:一把锋利的军用匕首无预警地插入大肚腩的左腰眼,没至刀柄,瞬间抽出,血从刀伤喷洒出来,小汪的手,手臂,衣襟染上血红。 “嘭!”大肚腩前抡的手臂反方向后甩。 小汪左臂竖挡,右手紧握匕首继续插入大肚腩的体内。 “你?!”大肚腩双眼差不多滴出血来,暴吼道:“来人啊!” 小汪玩转匕首,重复着刺入抽出的动作,冷嘲道:“没人会来,是你太担心秘密外泄支开亲信,才给了我机会。你受骗了!天下哪有回复青春的灵药?”血越溅越多,他已经成了血人。 “小汪,太残忍了,直接割了他的喉咙吧。”柳逐阳一边冷漠地看着这一幕,一边挪动身子坐到沙发扶手上,避免血液溅到自己身上。 “他害了我全家,不能让他好死!”呼吸着浓浓的血腥味,小汪的脸扭曲起来,表情格外狰狞。 柳逐阳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骂道:“笨蛋!搞成这样子,我们怎么逃出去?” 小汪划破大肚腩的喉管跌坐在地上,说:“三哥,谢谢你帮我。放心吧,我给齐宁留了暗示,他会来救你的。”   第229章 番外 自尊与任性-05 “你!”柳逐阳气得的两条眉毛差不多竖起来,怒视小汪,心中暗骂:蠢材!谁让你把姓齐的卷进来?画蛇添足,多此一举,断了你唯一的生路!吃了这么多年的白米饭,进了肚子全变成草,就一草包! “三哥,最初,我没想过要杀他……”小汪怔忡地看着大肚腩还在冒血的尸体……他知道,他完了。憎恨的目标一死,杀人的动力消失,体内崩溃的人性慢慢恢复——想吐,强行把翻肠倒胃的难受感压下去,不敢再瞪着尸体,抬头绝望地看着柳逐阳。 “别说,没心情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蛋!难道还打算在作案现场写回忆录?有心情忆苦思甜,还不如想法子摆脱现在的困境!瞧着小汪要死不活的残样,柳逐阳的怒火化成哀叹——唉,难得转动一下生锈的大脑拟出个完美计划,没想到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多好的计划啊!小汪找机会接近害怕病死四处收罗偏方的仇家大肚腩,谎称他柳逐阳有长驻青春的秘密,出卖他得到信任。再怂恿大肚腩指使亲信绑架他这个良民,一直暗中保护自己的小成或者别的谁跳出来当个便宜证人,轻轻松松救下自己,再由小汪当污点证人,把收集的证据向上捅。到时就算大肚腩官儿不小,证据确凿不怕他不倒霉。可惜功亏一篑,姓齐的居然没派人暗中保护自己,假戏成真,真给绑来了。 绑来了,只要不死人也不是大问题,接下来可以顺理成章执行第二套方案……国外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齐宁也能跑来救自己,在国内出事相信他闻讯后很快会赶到。事后,小肚鸡肠的齐宁一定会想尽办法整倒大肚腩,小汪可以借他的手达到报仇的目的。齐宁身在特殊部门有些规矩不能由他主动打破,国外行事可以灵活一些,稍稍乱来也不影响大根本,但在国内却不可以。他要避嫌,没有命令下来,不能主动搜集别人的罪证,更不能为了帮别人出头去攻击他人。否则,会被当成乱咬人的疯狗,被那些有危机感的家伙们群起围攻。如果身为他情人的自己先被绑架,吃了苦头,他要报复大肚腩也占了理,不会招惹其他大人物的反感。 可惜,不上道的小汪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经他一闹,加害者大肚腩摇身一变成为被害者,属于针对高官处心积虑的谋杀,而自己成为谋杀事件里的共犯——想到这里,柳逐阳全身发冷,双手连忙套进病袍里,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身体,恼火地想:“小样的,存心要大肚腩的命也不先提个醒,好让我提前想好应对方法。仓促之间自作主张制造鱼死网破的局面,还大言不惭地谢谢我。你这小子,真他妈的不是人,临死前抓我垫背!这下惨了,要想干干净净脱身,很难!招惹齐宁,你不是自己找死么?他不知情,才有机会救你。计划前已经说清楚了,帮你的只有我一个,不能把姓齐的卷进来才好办事。被姓齐的知道你我联手,除了这次苦头白吃,以后哪会有好日子给我过?!姓齐的岂会甘心被人算计?既然始作俑者大肚腩死了,成为杀人犯的你只能伸直脖子等他报复!本来杀掉大肚腩只要处理得当,你还有一线生机,只要这间房内没安装监视、窃听器,杀人过程可以修饰一下,捏造成自卫还击的假相,加上大肚腩指使绑架我的证据确凿……” 他瞧了一眼小汪,知道这家伙垮了,只会傻呆呆地坐在地上,指望不上他……希望室内没装窃听器,否则齐宁也脱不了干系。应该没装,不然的话,大肚腩死了也该有人赶过来看情况。 想得太多,头痛!柳逐阳慢慢站起来,避免踩到血迹小心看着地面。 已经绝望了小汪张着空洞的双眼盯着他一举一动。 柳逐阳无礼他的视线,慢慢走动。力气恢复得慢,凭自己是逃不出去的,只能另想办法了。他走到玻璃缸前,手缩在衣袖里,隔着布料轻轻触碰冰冷得令人心寒的玻璃壁。唉,想要脱身,最好办法是重新躺回液体中,装昏迷装什么也不知情。但前提条件是小汪不乱说话或者不出卖他。小汪的头脑还差了一点,没有干净收尾的能力——常跟一群聪明人在一起容易产生错觉,以为有些话不用说大家都心知肚明。跟小汪没默契,匆忙拟定计划后也不方便找时间找机会沟通才造成现在难看的局面。 柳逐阳双臂靠在玻璃缸的边沿上,想对策……他讨厌动脑子,要转动它还挺辛苦的,转转,也能转动两三个圈——哈,只能这么办!想到主意后,朝小汪使了几次眼色,小汪都没反应。“小汪,过来!”不开口点醒他,这小子不会办事! 小汪慢慢站起来,摇摇晃晃朝他走过去。 “站着别动,有手机吗?”他才走了几步,柳逐阳看着随他走动滴下的血喝住他,说:“打电话给齐宁,说找到被关起来的我,叫他过来接人!” “我,不知道齐宁的电话号码。”走动了几步,小汪稍稍恢复了一点精神,无精打采地说: “我没带手机,那家伙身上有。” 柳逐阳反感小汪那软弱得不像男人的声音,瞪着他问:“室内装了监视系统没有?” 小汪回答:“应该没有。” “你能肯定?” “嗯,他也不想泄露秘密,肯定不会装。” “打完电话后,你想办法在自己身上弄点伤,装成大肚腩先出手伤你。不管你想杀他的理由是什么,只能烂在你肚子里!从此闭紧你的嘴,无论谁用什么方法问你都不要再开口说话!接下来才有机会救你父亲,看能不能帮你逃脱死刑,坐十几年牢再出来。” 话已经点明,小汪还没蠢到家,理解三少的意思后找到希望有了干劲,搜出大肚腩沾血的手机,开了机,按照三少给的号码打电话给齐宁,电话打完连忙关了机。 齐宁马上接了电话,也没多问,只要了地址。 方向正确,逐阳的确在薇翠园内;情报正确,薇翠园附近戒备森严。已来到附近一身黑色夜行服的齐宁挂了电话后轻拍脑袋,立即打出几个电话,发出一连串指令改变原定暗潜计划,决定带人光明正大上门要人。他认为汪武奇突然来电,预示两种情况:一是,他跟逐阳有勾结,事情闹得不可收拾等自己收尾;二是,针对自己,从逐阳口中逼问下这个私密号码设下陷阱猖狂放话等自己跳进去。第一种情况更接近事实,父亲出事,汪武奇找自己和逐阳的麻烦,理由不充分。主使者抓走逐阳的目的不明,公开挑衅自己显得愚蠢,其中恐怕更有玄机。 运动服装店女老板(她是季佳那位神偷师姐)原是齐宁收拢的私人民间力量,不想让官方知道这批民间力量存在,才不准下属跟随,独自私下接触。现在改变作战计划,不必再动用他们。 三少下落不明,蔡锦志和齐宁留在杭州的那群警卫并没有听齐宁的命令去北京。齐宁的指令一到,他们和那些闻讯赶到聚集在一起的部下们开着五辆车直奔东里薇翠园,三小时后和齐宁汇合。 齐宁换了他们带来的军装,开车直接冲进去薇翠园。 薇翠园的警卫们联络不到首长,也不敢真对出示证件的齐宁他们开枪,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冲进来。 “全部缴械!搜!”齐宁命令一下,他那群训练有素的部下以一敌十,迅速解除薇翠园内的武装。 齐宁一脚踢开囚禁柳逐阳的房间门,扫视一下倒在血泊中的汪武奇和陌生老者,目光落在室内最显眼的玻璃缸内,穿着病袍的逐阳如同人偶般泡在液体里。 跟在他身后的107等人立即拍照取证封锁现场不准薇翠园的人进去。 “逐阳!”齐宁大叫一声,扑过去从液体里捞起柳逐阳紧紧抱在怀里。 “快,担架,救护车!”,“确认一人死亡,一人重伤,三少昏迷不醒”,“绑架、杀人,马上通知军法处”,“检验室内所有的物件……”他的部下们吼起来,有条不紊地进行后续处理。 “逐阳……”室外,车内,齐宁脱掉逐阳湿漉漉的病袍换上干净的衣服,一边两只手忙碌地揉搓着他的四肢一边轻唤,希望能把昏迷的他唤醒过来。他时不时朝窗外吼道:“救护车还没来吗?” “在催,已经在路上了。”对自己失职感到抱歉的蔡锦志守候在车外当杂工。 救护车没到,军法处的人先来了。来的人中有曾经当过齐宁部下,知道柳逐阳是他情人的人。了解情况后过来找齐宁,齐宁出示窃听逐阳绑架过程的录音和汪武奇打来的电话录音,表示对发生的一切不知情,请军法处严肃处理这事。 第230章 番外 自尊与任性-06 陆军医院某间特护病房,做完一系列检查,医生们也出去了,柳逐阳立即偷偷睁开眼睛。很好,安静的病房没人。他大口大口呼吸,不得不说:自由万岁!翻身,在床上滚来翻去。装昏迷真他妈的难受……想动也不能动,先前被齐宁抱得死紧,憋得真难受。莫非姓齐的知道他的清醒的,故意要勒晕他? 门外有动静!他立即躺直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齐宁进门上锁,瞧着床上掀到一边的被子,两条眉尾飞了起来,暗恼:装!装得还不像,好动的眼珠子躲在薄薄的眼皮下不停转动……以为合上眼睑万事大吉,真当别人都是傻子看不出真假?! 齐宁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弯腰,手伸进被子里摸到逐阳的屁股,两指用力,狠命一卡。 “哎呀!”柳逐阳身体弹跳,发出痛呼。 “不装了!”齐宁恶狠狠地瞪着他。他手臂一带,柳逐阳翻扑在床上。齐宁上前压住他,扬起手掌对准他的屁股“啪啪啪”,狠狠地来了几下。 “姓齐宁……混蛋……住手……”柳逐阳像条放在砧板上的待杀的活鱼不停地扑腾,想大吼挽回声势,被压住呼吸不顺畅,腔调也变得虚弱。 一晚没合眼,经历各种情绪的齐宁也累了,小小教训逐阳一下,倒在床上搂住他,合上眼睛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柳逐阳装傻。 “我要听实话。” “替清荷报仇,折腾一下你。”柳逐阳伏在他温暖的怀里,大言不惭地主张自己的所谓正义。 齐宁所料到他会提这个,心里黯然自己情人胳膊外扭,宁愿自个儿受罪也要帮别人出气。邹清荷中毒的事,他是很内疚,也想着寻个法子补偿…… 堵死齐宁问东问西的话头,柳逐阳满足地扁了扁嘴,四肢盘紧齐宁的身体,打着呵欠。到这一刻,他才觉得安全,松懈下来,瞌睡虫关照他,想睡。 脑细胞过度发达的齐宁哪能轻易放过他?摇着他的头不准睡,低吼道:“从头到尾说清楚!不说清楚被人查出来会有大麻烦!” “大麻烦?”不愿意齐宁真倒霉的柳逐阳连忙睁开眼睛,振作精神道:“你清楚死掉的大肚腩是干什么的吧?” “知道。”齐宁没往下说。他清楚有些高阶位的长官对外的只是虚务,实际职位属于一级保密,暗中权限很大,死去的大肚腩就是这类碰不得的人。汪家跟此人的牵扯令人迷惑,以大肚腩如今的职位,想要点什么不必亲自出马自动会有人送上门,怎么闹到绑架逐阳还被汪武奇杀死。难道此人敢把他主管下的军工厂,开发出来的武器利用汪武奇的父亲倒卖出去?最后把全部罪责推到汪武奇的父亲身上? “还记得那次我们从疗养院偷溜到屹城遇上小汪的事吗?” “当然记得!”齐宁的记忆一向很好。那时逐阳和汪武奇曾经同坐一辆出租车,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的逐阳只有那次短暂脱离掌控。“不会吧?你们敢坐在出租车上商量不可告人的勾当?”那时汪武奇的父亲还没出事,汪氏父子早有预感,鼓动不了柳老爷子,把主意打到逐阳身上,扯他下水留条后路吧。 “怎么可能?”柳逐阳张嘴咬了齐宁的脖子一口,接着叹了一口气说:“小汪只说了一句‘三哥,请你帮我一次忙’。以前欠过他一次人情,没多问就答应了。”事到如今,他是后悔了,但不愿意承认。 “你欠他什么人情?”齐宁松了一口气,看来逐阳知道得并不多,傻傻地被汪武奇算计。逐阳讲义气,这是他的优点,不能为此责备他。 “以前的事,不记得了。”柳逐阳不肯多说。年少轻狂闯了祸,小汪替他背了讨了一顿打,只记得那有黑痣的小屁股被打得肉开血绽。本来忘了,看到小汪时又想了起来。 齐宁不相信他不记得,准备继续追问,突然发现偏题,连忙纠正道:“别跑题,继续说!” “后来,我们还在疗养院的时候……那时小成被你派了出去,小汪托人找过我一次,所托的人就是那位后来被大肚腩炒掉的女护士。汪伯父被抓,他母亲自杀,小汪希望我能找人疏通一下,我告诉他无能为力,帮不上忙。小汪告诉我,他父亲受人连累,对方早有预谋拿准备好一切证据用他父亲顶罪,占贪污款子最大额的别墅就是对方设好的局,故意买来送他父亲,却成了罪证。他想报仇,打听到对方过两天会去疗养院例行病检。我询问对方的病情,听说那人每年需要换一次血液……撞大运的彩票也能中,以为小汪的事三两下解决掉,没想到临门踩一脚,平空栽倒。”柳逐阳详细招供了他的计划,表示他的计划出错都怪齐宁遣走小成,没派人暗中保护自己,也要怪小汪太冲动,动手杀了人。 “逐阳你太任性了!”捅娄子还摆出一副小人嘴脸!齐宁气得磨牙,不客气地乱咬逐阳的胳膊。 “都是你的错!”柳逐阳的小人嘴脸摆到底,“自从认识了你,被绑架成了家常便饭,时不时来这么一出。还一次比一次惨!” 齐宁气急反笑,挖苦道:“是是是,我成了专门解救你这位倒霉人质的专业户!” “姓齐的,小汪能不能保下来?” “不能!他一定会死!他父亲倒有可能得到宽大。”齐宁松开柳逐阳,仰天躺着,再把逐阳搂进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说:“大肚腩身份不同,何况他已经被杀,人死,罪也跟着清洗干净,找到他犯罪的证据也没用,不会公开。小汪无论是预谋杀人还是失手杀人,有前因摆在前面,肯定逃不脱死罪。” 柳逐阳沉默了,暗中叹惜:唉,如果不是怕姓齐的起疑心事后找自己算帐,有空借机生点小事,借题发挥小小欺负一下小成,没想到做过了头,齐宁会当真,居然把小成支开……“我被绑架就这样算了?” “牵扯进来的人,我会处理,不会让他们好过。”齐宁眯起眼睛,他知道逐阳不希望小汪死,但小汪不死势必会把逐阳扯进局。为了逐阳,小汪必需死,而且还得在开庭审判之前自杀,最好留下一份供罪书,揭露大肚腩的罪行和杀人经过,他父亲才有机会翻供减刑。 齐宁痛定思痛,不敢再大意,有事离开逐阳片刻,也会在室内室外安排几道关卡,生怕逐阳再出事。 跟他的紧张感相反,适应环境能力超强的逐阳不觉得被禁锢,留在医院照常开心,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只需完成人生四件事:吃,喝,拉,睡。 逐阳的身体没检查出问题,在医院躺了二天恢复了体力。齐宁趁空档留意了一下军法处有关本案调查的进展,当日参与绑架逐阳的另外几位当时没在薇翠园内,被大肚腩派出去寻找补血的药材,现在已被逮捕,他们只招供了受命绑架逐阳的事实,对大肚腩之死毫不知情。他们供出一些内幕,近几年身体变差的大肚腩沉迷古代养生药方,专门寻找和采购一些离奇药方,购买各种传说中养身的古玉和高价药材,弄得资金短缺暗中倒卖军械。担心有人清查,设下圈套引诱某些军区负责军需的人,给他们一点小惠,然后制造证据,把流失军械的罪钉在他们身上。至于为什么绑架柳逐阳,他们声称不知道。汪武奇身上有伤,一边就医一边接受盘查,无论怎么询问他都不开口,被捕的第二天上午,他突然撞墙身亡,没留下任何遗言。 齐宁对逐阳隐瞒了汪武奇的死讯,等逐阳出院,带着他回北京。刚才飞机,他收到父亲一通留言:你母亲带着小黑皮离家出走了。 柳逐阳暴怒,不高兴地嚷道:“什么?老太太玩儿离家出走,也别拐走我们听话老实的儿子啊。” 齐宁回头瞧了瞧部下推着逐阳采购的一大堆礼物,回言询问父亲:“怎么回事?” 父亲回言:“说了她两句重话,她生气不理人,第二天下班回家,家里只留下张离家出走宣言。” “噗哧”齐宁没良心地笑了起来,问:“为什么说她?” 心情不好的齐老爷子回言很快,“小黑皮为了讨好他的小朋友,要你母亲偷了我的令纸和印章,带着小朋友去了少年军校。这事最近才传到我耳里。” “什么?!”齐宁心惊,这事说小也小,说大也大。踢了凑过来看信息的柳逐阳一脚,“祸都是你那听话老实的儿子惹出来的。” 柳逐阳不满地揍了他一拳,说:“儿子也是你的。” 齐宁询问父亲:“知道他们去了哪儿吗?” “回娘家了。” 柳逐阳好奇地问:“老太太也有娘家?” 齐宁横了他一眼,恼道:“废话!”   第231章 番外 自尊与任性-07 上了老黄来接人的车,老黄问:“去哪边?” 齐宁说:“红枫小区(柳下溪和柳逐阳的住处)。” 柳逐阳一怔,惊讶地望着齐宁。老太太离家出走还拐跑了小黑皮,齐宁不先回家跟他老爸聊聊这事,怎么会回久没住人的家?旋即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垮了下来。 齐宁一直瞧着逐阳的脸,见他脸色难看,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搂住他的腰,胳膊很用力搂得死劲。 柳逐阳知道自己猜中了,叹了一口气说:“快八年了,他没放弃?” 齐宁凝重地回答:“看样子没有。逐阳,别动摇!” 柳逐阳拧劲涌上心头,用力抿紧嘴唇,接着长长吐一口气,冷笑道:“我讨厌认输!越玩花样,我越不服气!” 齐宁松了一口气,减缓了胳膊的力量,抓住逐阳的左手,抚摸着他手指上的戒指。 齐、柳二人的对话,摸不清头脑的老黄很好奇,频繁地从车内镜往后望。 柳逐阳问他:“老太太什么时候离家出走的?” 老黄回答:“昨天晚上发现他们不见了。” “时间卡得真准!”柳逐阳扁了扁嘴。暗骂:齐家,狐狸窝,老老小小众狐狸一家亲,合伙算计自己这个倒霉鬼。 他们到了红枫悠闲小区,没去柳老六家直奔逐阳的住处。很久没住人,室内又蒙了一层灰。幸好齐宁带来的八名能干部下很快令室内恢复到一尘不染的模样。 大家离开后,柳逐阳拿出一瓶红酒,倒了杯给齐宁,自已端着酒杯往沙发上一倒,嘴角一钩,斜瞅着齐宁,要笑不笑地说:“从头到尾说清楚!” 立场反过来了——齐宁苦笑,有时他真有点怵柳逐阳的眼神,好似已经看透人情世故,拥有讥讽嘲笑一切权利般的傲慢。 他饮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挨着柳逐阳坐下,头枕上逐阳的肩膀闭上了眼睛,说:“你被绑架,很多事不合理。汪武奇打电话过来时,我才知道你跟他有勾结,以为不合理的事可以说得过去。但我冲进囚禁你的房间见到汪武奇杀了大肚腩时,心里的不安达到极点,疑点越滚越大,父亲的名字几乎冲口而出。只是我不愿意相信过了这么多年他还会借机算计你,直到我关注案子的后续,得知大肚腩派出参与绑架你的亲信当晚不在薇翠园,被抓后淡化绑架你的事,痛快招供大肚腩犯下的罪行时才确信父亲掺和此事。整合串联起来,所有疑团迎刃而解。比喻说职务低下,父亲被双规,背景不深的汪武奇怎么会知道大肚腩是陷害他父亲的主谋?怎么能有办法请动看护过我的护士把你叫出去?怎么可能光凭出卖你的一点小情报接近目标?怎么有胆子,毫无阻隔地杀了本该戒备森严的目标?综合起来只能设想有人帮他,帮他的人还是大肚腩的亲信。我想,大肚腩早被父亲盯上了。父亲盯上的人肯定牵连极大,公开审判怕引起某个层面的不安才采取低级的‘清除’手段。大肚腩身边早有父亲安插的人,趁汪武奇的父亲落马、家变,诱说他动手。你跟汪武奇有私交,借他顺便把你扯进来。在内应的安排下汪武奇成功接近大肚腩等待动手的机会,接下就是执行绑架你的计划。眼看心愿即将达成,大肚腩有些松懈放下戒心允许知情的汪武奇跟在身边,给他制造动手的机会。内应知道那晚汪武奇会行动,处理了监视系统外出,造成薇翠园外严内松的局面。大肚腩一死,薇翠园的戒防瘫痪,我才能轻松救下你。” 柳逐阳放下酒杯,伸手弹击他的脑袋,冷嘲道:“姓齐的,你也不走运,摊上一个专搞阴谋的老爸。” 齐宁睁开眼睛搂紧他,问:“你不生气?” “气什么?”柳逐阳偷偷翻了个白眼。 “我爸的所作所为。” 柳逐阳鄙视道:“啧!老头儿打着一副好盘算,指望着我们反目成仇,我偏不如他的意!” “对对对!”齐宁大喜,连声应和。 柳逐阳搔搔齐宁的脑壳,讪笑道:“当时我也在算计你……帮小汪还他人情,瞒着你是我自己的决定,不小心踩进老头儿的陷阱……错不在你。我们一码归一码,大家都不准秋后算帐!” 齐宁最欣赏任性的逐阳遇大事时泾渭分明,不会使平时惯用的小性子,该背的责任一定会背。 柳逐阳眼珠一转,幸灾乐祸地问:“小成是老头儿安插在你身边的人?彩票中奖是老头儿在搞鬼吧,为了把我引起来绑架,特意预先支付的演出费。” “小成不是。”正因为不是,齐宁才不怀疑彩票中奖含有针对逐阳的玄机,这也是父亲高明之处。小成如何得到那组号码,得问问小成。他一直知道身边有父亲的人,亲父子也不担心父亲对自己不利,把它当成长辈对晚辈的爱护,便放着不管。 柳逐阳警告道:“姓齐的,这次得跟你家老头子讲清楚,以后不准他再干涉我们的事了。”臭老头,太阴险,真要出手防不胜防。 “当然!”觉得心里有愧的齐宁满口答应。 “听我的,老头儿算计我,我来对付他。” 齐宁笑了,没心没肺地说:“公平,摆平柳老爷子由我出马,对付我父亲你出面,顶多我在一旁辅助。” 齐家客厅,一向沉稳有余的齐老爷子烦燥地走来走去。 刚进门的齐宁和柳逐阳仿佛约好似的,大模大样盘着腿手拉手坐在沙发当他这位长者如空气。柳逐阳不管他,自己的亲儿子跟着一起无耻,一点也不担心离家出走的母亲和孙子……齐老爷子发话了,“国庆有几天假,你们去把母亲接回来!” 横看竖看,看他不顺眼的柳逐阳不客气地道:“凭什么?气跑了老婆,自己追回来!” 原本打定主意当他是空气的齐老爷子见儿子装聋作哑,知道这二人暗中商量好的,恼火地说:“小黑皮不是你们的儿子么?” 柳逐阳阴森森地冷笑道:“您不提起,我还差点忘了。小黑皮在你家失踪,不找您要人,我找谁要去?” 齐老爷子气结,恶狠狠地扫了齐宁一眼。 齐宁继续扮无辜,扮聋子。内心自语:父亲,别怨我,是您干涉过了头做得太过份。快八年了,还没放下心中的执念,一味排斥他,平时当他是空气我也忍了。不求您对他好,只希望您别害他。毕竟他是儿子在亿万众中挑出来的终生伴侣,您欺负他,儿子心里不舒服,气气您,您也别喊冤。 “齐宁,跟我去书房!”齐老爷子无意跟柳逐阳打嘴仗,先转身朝书房走去。 齐宁和柳逐阳对视了一眼,柳逐阳抬抬下巴,齐宁起身跟在父亲身后。 关上书房的门,齐老爷子坐在大班椅上冷冷地看着儿子。 齐宁毫无畏惧地直视父亲,不高兴地说:“这一次是您不对,下手太狠!” 齐老爷子道:“扯他进局的人不是我,他在计划之外。”这是实话,他一位长辈没必要把心思浪费在晚辈身上。 齐宁据理力争,申诉道:“没有您的默许,他踩不进局!” 齐老爷子沉默了。这也是实话,柳逐阳无意中介入,他乐见其成,也暗中期盼借此事令他跟儿子翻脸破局。 齐宁见父亲不吭声,接着又问:“汪武奇在哪?您既然插手了,他肯定没死。” 齐老爷子轻磕着桌子,冷淡地说:“死了。你小看了他,此人不能留,是个祸害。” 齐宁的十指捏得“劈里啪啦”响,冷笑道:“我想亲手折磨他!” 齐老爷子按下书桌边角处的按钮,窗帘合上,显示屏幕沿着窗帘卷轴垂直往下。老爷子轻拍桌面,桌面裂开,中间露出暗巢,里面放了一台投影机。不一会儿显示屏上出现画面:一辆出租车内,画面不清晰,听声音是汪武奇和柳逐阳在说话;接着画面一转场景变换,疗养院的后山,悬崖处柳逐阳和汪武奇在秘谋,柳逐阳离去的背景,汪武奇流露出阴冷的目光;画面再转,停车场一前一后的柳逐阳和汪武奇,柳逐阳察觉不对往前跑了几步,汪武奇拿着高压电击棍刺向逐阳的后腰,逐阳倒地,汪武奇招手,一辆车开过来。汪武奇剥掉逐阳的衣服拿出匕首切逐阳的手指,车内的人出声制止。车内汪武奇给逐阳注射药物……逐阳泡在玻璃缸的液体里,醒来,挣扎着爬起来,披上病袍坐在沙发,门开了,大肚腩和汪武奇走进来。谈话,大肚腩被逐阳激怒,汪武奇突然出手刺杀大肚腩。逐阳说话,冷漠地看着这一幕,吩咐汪武奇打电话,重新躺回玻璃缸……齐老爷子清洗掉带子,关掉投影,说:“我承认以前轻视柳逐阳是错了,一般情况下他有能力自保,我不会再反对你们在一起。”   第232章 番外 自尊与任性-08 “您这是考验他?”齐宁心惊肉跳地从头到尾目击全过程后,知道父亲不会让汪武奇活着。汪武奇杀人之后的那些话用心歹毒,如果这卷带子落在他人手上,逐阳和自己都脱不了干系。齐宁抑制不住体内凶涌澎湃的热血,上前张开双臂圈住父亲的肩膀,由衷地说:“谢谢您。”父亲对他不错,明处暗中都护着自己,跟逐阳的事也算离经叛道,父亲反对过,但没采取激烈的手段,一直静静旁观。这次如果不是有父亲暗中关照,逐阳肯定要吃苦,说不定左手无名指还会被砍断。 儿子的亲昵举动令齐老爷子很不自在,只说:“他自己撞上来,顺带观察一下他。” 姓齐的父子肯定私底下商量了什么坏事!柳逐阳狐疑地盯着齐宁爽朗的面孔,竖起眉头无声威胁,不准他私下答应老头儿的无聊条件。 齐老爷子假装没看到年轻人的互动,喝着儿子端来表孝顺的参茶,再次说:“你们去把母亲接回来,家里不能没女主人。” “爸,您得亲自去接,我们去了妈也不会高兴。” 齐老爷子那会想不到这一点?只是他事多,走不开,等拖到手上的事情办完,时间一长,妻子会更不高兴。看来只能放下手上的工作,去接她回来。 “有件事跟你们商量一下。” 来了,老头儿要提条件!柳逐阳如同准备战斗的刺猬,坐直身体,肘尖猛戳齐宁的侧腰,示意他别开口说话。 齐宁微笑起来,暗笑逐阳神经大条,听不出父亲开口闭口“你们,你们母亲”的含义。 “你们母亲反对小黑皮上夜间军校,我想听听你们的意思。你们去军区……小黑皮是跟你们走还是留在北京?” 齐宁和柳逐阳交换眼神,逐阳说:“由小黑皮决定。” “你们母亲的意思……想让他去她老家读书,她觉得目前小黑皮学习负担过重,对小孩的发育不好,也禁锢了他的视野。” (显然,小黑皮上夜间军校的事,不了解军事教育方针的齐老太太误会了,长时间以为就是一群孩子聚在一起偶尔合合宿,学习集体生活,学习野外小常识。小黑皮也没叫过苦,加上他身体好,从外表看不出端倪。至到这一次她得知小黑皮要带小勇进入学校需要偷拿丈夫的命令纸、私章才能放行,觉得事情古怪,花了不少时间旁敲侧击从小黑皮口中得知真相。) “小黑皮得自己拿主意,他想怎样,我们不反对。”柳逐阳知道军校是怎么回事,当时他反对过,小黑皮想去,就由他去了。 齐宁点头附和逐阳的意见。 柳逐阳小声问他:“老太太的娘家在哪里?” 齐宁附耳对他说了一个国名。 “老太太是洋妞?”第一次听说的逐阳忍不住大惊小怪地叫唤。 齐老爷子手一抖,茶杯砸在茶案上,幸好茶水没剩几滴…… 柳逐阳乐了,鄙视的眼神如同机关枪扫向齐老爷子,暗道:老头儿当年还真赶时髦,漂洋过海去恋童,泡了个未成年的小洋妞回来。好在那时大清洗接近尾声,否则早被关进牛棚等着游街,齐宁这小子也出生不了。想他柳逐阳套住齐宁还没跑出北京城,怎么想都有点亏,臭老头儿还东挑西捡,横竖看着不满意。 “没见识,是华侨!”齐宁替母亲正名。 “都一样!”柳逐阳狡辩。 齐老爷子受不了柳逐阳鄙视的目光,气得脸色发青,冷冷地下逐客令:“齐宁,你晚上要去军部开会,你母亲不在家,这边没饭吃!” 喂,这也是姓齐的家,姓齐的房间也等于是他柳逐阳的,臭老头什么意思?齐老爷子含蓄的驱逐语触怒了柳逐阳,想反口相讥,齐宁扯住他的胳膊笑着对父亲说:“我们就走,逐阳正巧约了他兄弟一起吃晚饭。爸,前几天是不是收到一份给我快递?” “在你房间里。” 齐宁上楼回他房间去了,齐老爷子不想跟柳逐阳呆在同一空间,起身去书房。柳逐阳在他身后冷冷地说:“齐老爷子,您看我不顺眼请便,别忘记您也是有弱点的人。只要您的儿子和老婆加上孙子不反感我,您的心眼就用错了地方。小黑皮是我养大的儿子,不管他在哪儿读书成长,向着我的心不会变。” 齐老爷子笔直的身体一歪,旋即站直,头也不回地离开。 明天国庆,北京有例行的庆祝活动,柳下溪今天放假,明天的公众假日得上街执勤。邹清荷配合他,也给自己提前放了一天假。 闲着,很悠闲。 客厅里香气缭绕——泡了壶茉莉花茶,不喝,嗅味道。 宽大的三人座大沙发上,柳下溪平躺着,头靠在沙发扶手,左手举着一串葡萄,右手摘一颗颗塞在斜倚在他身上的清荷的嘴里。双脚跷在另一头扶手上的清荷一边吃葡萄一边看公司的财务表。 就在这时,他家的大门被“呯”的一声撞开。 柳下溪挑了挑眉头,没动。不用看不用想,粗鲁撞开他家大门的人只有一位,他三哥。 “三哥从杭州回来了,今晚不用作饭,他请客。”邹清荷笑了起来。 “花茶?没品味,来瓶红酒才应景,没红酒也该喝咖啡。”柳逐阳春风满面地走过来。见他们二人窝在沙发不挪身,一脚踢向沙发,笑道:“清荷,我帮你报仇狠狠地整治了一番姓齐的。” 跟在他身后,齐拖着沉重行李箱的齐宁怀揣着极好的心情,听了他的话,脸色如同涂了一层黑炭灰。被指责没品味的柳下溪和邹清荷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糟糕,逐阳对父亲有成见,心气没地方发,冲无辜的人喷冰渣……“两位,好久不见。”齐宁自个儿打哈哈,打开行李箱掏礼物,一一晒出来显摆,笑道:“这是逐阳给你们买的杭州特产,小邹,你肯定会喜欢吃这个茴香豆。” 柳下溪走到他身边巡视这些特产,凉凉地冲着茴香豆说:“孔乙己喜欢吃的,听说吃了后特别容易放屁。” 微笑着的邹清荷白脸变灰,他还记得鲁迅笔下的孔乙己…… 柳逐阳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心情舒畅了。 柳下溪弯腰,手肘猛地朝齐宁抡去。齐宁早防他会突然动手,双掌撑住沙发,翻了一个漂亮的跟头。柳下溪右掌撑住沙发,双腿跃起翻过沙发追了过去。二人在客厅玩起全武行,拳来脚往打得好不热闹。 “甭管那两只猴子。”柳逐阳拉着邹清荷坐在沙发上,撕开包装一起吃小食。这些东西是齐宁部下趁他住院时买来的,他自己还没吃过,送人也直接往自己嘴里送。 抓着清荷聊了会儿天,柳逐阳拿出一张银行卡,“清荷,里面还剩一百万,帮我投资。” “你去军区不是要在那边开酒吧么?我还想着你卡里的钱不够用,要给你打点款子进去。” 柳逐阳拿出手帕擦手,扁扁嘴道:“那笔钱让老太太帮我出,谁叫她不经我同意扣住我家小黑皮。齐宁,别打了,去吃饭,等下你不是要去开会么?” “好咧!”齐宁冲着柳下溪架了“十字手”表示休战。 “三哥,齐哥真的被你重新训练过了?”邹清荷大笑道。 柳下溪也被齐宁的语气和动作逗乐了,没心情继续跟他打。 “小邹,上次的事对不起。”齐宁认真向邹清荷道歉,递给他一个金属匣子,“里面的东西,你去申请技术专利,开发生产所赚的利润当成是我的赔罪。” “齐哥,那件事我早就忘了。您看,这多不好意思。”邹清荷嘴里是这么说,脸笑得极灿烂,手伸得更快。 “你们家不是还有一位念念不忘的人在么?”齐宁的嘴抽搐起来,斜睨了一眼柳下溪,再看看邹清荷,暗道:虚伪,真虚伪!纯朴的小邹同志已经被社会大染缸染得黑里发紫。 四人进了家极度烧钱的豪华型酒楼,刚落座,花钱豪气柳逐阳立即吩咐服务员先开香槟。 邹清荷也很乐,彩票中奖跟传说一样神,沾沾喜气沾沾财气生意兴隆…… 齐宁愉快地举起酒杯,笑道:“快祝贺我们!” “恭喜恭喜。”柳下溪笑道:“除了彩票中奖,还有别的高兴事?” 齐宁冲他竖起拇指,笑道:“你猜中了。这一次我爸终于认同逐阳,赞同我们在一起。” “啧,跟你上床的是我又不是他,凭什么得看他脸色,任由他找碴使绊,鸡蛋里挑骨头?他赞不赞成,我才不放在心上。”对长辈们毫无尊敬之心,讨厌不合理干涉的柳逐阳厚颜无耻地如是说。 听听,这什么话?真是一个让人恨得磨牙,任性得讨打的家伙! 在北京逍遥了几天,天天窝在柳老六家噌吃噌喝。假期一过,齐宁万般无奈地带着这个自己溺爱入骨宠得要死的任性家伙去军区上任了。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本番外到此结束,本番外主旨是:柳逐阳VS齐老爷子谢谢大家支持。下篇:指定柳下溪和邹清荷的番外《幸福方程式》。 第233章 番外 幸福方程式-01 主角:柳下溪,邹清荷 配角:所有出场的次要人物 2006年4月30日下午2:30,坐在办公室的柳下溪正伏案批阅文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抬头道:“请进!” “柳处,生日快乐!”,“吉吉利利过槛儿年”, “恭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提前祝您三十六岁生日快乐!”……门一打开,洪亮的,低沉的,沙哑的,清脆的不同音色的声音先炸进来。 噌吃的家伙们来了!柳下溪眼皮狂跳,无可奈何地看着朱玲,老崔,老陆(昔日小陆成老陆)等十几位熟面孔涌进办公室。 礼物上供,办公桌很快堆满了。凑份子的红包先挪到一边,其他的礼物……通俗的有:红色,橙色,杏黄,朱红,深紫等一溜儿的绸带;稍微跟文雅挂点钩的有红色绳子编的手绳;恶搞的有朱红的子弹内裤和红棉布背心,再加上老崔恶俗大放送:两丈长的红色条幅印着一排黄色大黑体字“祝柳处三十六岁(这中间原本有两个字,估计是写着‘狗年’,最后老崔似乎觉得这个字眼不讨人喜欢,又在上面贴了两个橙色的大心型)吉祥!” 柳下溪站起来,右手持着卷成筒的材料纸,“啪啪,啪啪”——他出手快如风,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一视同仁的头上遭受一击。“礼物、红包一概不收,大家都拿回去。下班一起去聚个餐。” “Ok!”目的达到一群人高高兴兴甩手离开,只留下满桌子的礼物和红包。 那堆在柳下溪眼里异形怪状的礼物,落地生根原样摆着,看得他头痛。 局长背着双手乐呵呵地走进来,围着柳下溪和那堆礼物转了一个圈,丢下一个红包和包装严实可装进口袋的小礼物品盒,乐呵呵地走了。 没过两分钟,一队女警笑得花枝招展,推着扎着花带的礼物车,看起来格外喜气洋洋,见到柳下溪立即笑嘻嘻地道:“柳处,生日快乐!” 这生日还差五天……柳下溪不能怪谁,只怪“五一”有了七天长假,强行把4月30号送给局里的同事当成他庆生的好日子。 一向冷清的办公室突然热闹非凡,人来人往,柳下溪感觉不自在,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今早出门前清荷塞了张酒楼的优惠折扣卡进去,还轻拍着他的背笑道:“别硬撑,养着胃,别玩得太晚回家。” 下午3:12分,邹清荷带着王南华和另外一名助理走进会议室。这几年房地产业势头凶猛,火红得令其他行业一齐得红眼病,他们公司跟着大老板柳承秉一起水涨船高。老大挤进世界百强全国前几名内,而他们也成为全国百强内的名企业,公司也早拥有了自己任名的超一流写字楼。而他邹清荷也算是身价过十亿的青年豪富。商场翻滚数年,今年奔三的他,身上自然也有一股成功人士特有的干炼和沉着,只有他的眼睛太大,又很清澈(睡眠好,眼白不见一根红血丝),皮肤干净,唇红齿白,盯着他的脸看无形之中忽略掉他的年龄他的气质。 今天的公司内部会议,邹清荷没跟往常一样随便找位子坐,而是直接坐上首位。这是一个信号,熟悉他的下属立即明白了,这次的会议老板有重要事公布,大家得打起精神清醒点。凭良心讲,邹清荷是个好老板。公司赚大钱,他在物质上绝不亏待下属,各项福利该有的一件不少,年底红包也厚重,就连每年一度的员工同乐的旅游也专走境外路线;精神上也不打击、看扁人,只要不惹了他的逆鳞,不犯原则性的大错,平时说说笑笑很好讲话。 等王南华把文件夹分发给在坐的成员,邹清荷饮了口热茶,微笑着看大家,说:“七天长假,大家吃好玩好休息好,养足精神。” 他的开场白惹来一片笑声,这不废话么?放假就是用来吃喝玩乐休息的,不然要假期干嘛? 邹清荷笑着继续说:“大家玩乐之余也分点心思看看市场,心情好,往往能看出点平时忽略了的东西,我会等着大家灵光一闪的市场建议以及策划。” 有几位仗着平时能跟老板侃大山的出声叫苦,直嚷着休假就是休假,不想跟工作挂钩。 机灵的策略部A组组长立即说:“邹总,您得给出方向。”(邹清荷不喜欢别人叫他“老板”,“董事长”或者“邹董”,觉得这些称呼把人叫老了,听起来别扭。他个人爱好,下属当然照着他的心意来,无视他的名片上印着“董事长”三个大字,上下都清一色直呼他为“邹总”。) 邹清荷赞许地瞧了一眼说话的人,“咳咳”,咳嗽一下清清喉咙,严肃地说:“公司准备着手淡出房地产。” “什么?”,“为什么?”真是平地起春雷,在场的公司得力下属被炸晕了头,一个劲地追问他理由。在街头随便抓一个人问也知道现在房地产红得发紫,价位更是天天往上翻,怎么会有人傻得在最红最热的时候退出房地产?嫌钱多,拿在手里提不动? 邹清荷扫视这些年薪过百万,被称为精英的职业级投资者,有的掩饰不住情绪,闹得脸红耳赤;有的激动过度,双手挥舞;有的一脸迷茫,眼神闪烁。对他们期盼很大,却只得到一连串的“为什么?”连一个附议的人都没有,清荷心里很失望。预测市场形势,是他们应该做的功课却找他这位老板问答案,也太本末倒置了。 “这些年经过大家共同努力,公司早已站稳脚跟,拥有自行生产、制造、开发的资金,不需要再为一个项目四处游说投资。从现在开始,我们要由专业投资转型为生产经营型,由你我,大家共同打造能经营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品牌。投资,我们会做,但不投入主要精力。房地产这块,我们逐渐退出,三年后不再涉足。” 曾经领教过邹清荷厉害的策略部副部长(曾经是E组组长)问:“邹总不看好房地产的前景?认为三年后房地产会不景气?” 邹清荷微微一笑,道:“我没有预测未来的能力,只知道一个浅显的道理:盛极必衰。我们经商最忌讳燥进,不能随着大形势热胀冷缩,要走自己的路。在我眼里,目前的房地产发展过度膨胀,人均购买力的差距一再拉大,造成物价不均衡,再如此发展下去,市场无法自主调和必将出台政策强行掺和,到时它就成了‘鸡肋’。为了一块‘鸡肋’我们这类投资公司拼不过正牌的地产商,拼不过政策,也没必要拼,见好就收,别被贪念吞噬。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房地产这一块,我们潜下来开发新领域,等它陨落,我们拓展新领域也逐渐成熟,不会困陷于外界的风风雨雨。” 他的话令精英们沉默下来认真思考。这些人见识不差,一点就透。知道必需拔开迷住人眼的暂时性优厚利润,关注未来才是他们要做的事。 仗着资历最老,身为公司决策部部长的罗平飞忍不住问他:“邹总,您打算涉足哪个行业?” “我也在等答案。”邹清荷微笑着盯住策略部的一群同事。 主管行政的彭小凤笑了,说:“衣、食、住、行,没有人能离开它。” 罗平飞反驳道:“那倒未必,现在物质条件上去了,人们更愿意在精神享受上花钱。” “精神享受有时效性,更新太快!”彭小凤不甘示弱。 行动派的策略部当然不能在这种会议上弱了声势,“先进行市场调查,出几个方案再表决。” 预算组的盘算钱财,出声道:“低成本收购公司,再发展。” 市场部的提出要求:“趁假期,派人去国外走走。” 大家自主开动脑筋,各抒已见,邹清荷召开此会议的目的达到了。他不急,这事急不来,长远投资不是投机,不是需要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需要时间从无到有的建设。 他事多,除了这家公司,他还建有私厂(这事没瞒着柳承秉,他当年也凑了一份子股本),其技术核心是四年前齐宁给他的,有齐宁在背后支撑技术,经过四年垫基,目前已打开国外市场,几期的投资金回归,利润正一步步扩大。他的计划是,等在国外站稳了脚,再回归国内市场。没办法,国货假冒伪劣的水货太多,造成国外产品一定强于国内的假相,不镀成洋回来,就好象同样是金子,大家始终觉得国内的光泽差了些。 他不贪心,养老的钱早就赚够了。非生活所逼,现在忙忙碌碌做生意赚钱只为了兴趣。进入房地产市场只是为了赚快钱,他一开始就没打算靠它混到老。前面说的那通大道理,只是说给人听。他只是觉得大家都看得到的利润越大,跟风的也越多,市场容易饱和,继续跟着玩没意思,早掉撤退才明智。 第234章 番外 幸福方程式-02 17:05分,清荷走出会议室,他的秘书迎上来递给他一个信封,“邹总,您订的机票送来了。” “去哪儿度假?”罗平飞凑过来问。 “不告诉你!”清荷一掌把他拍飞。回到办公室,他扬着从信封里抽出来的机票愉快地笑了,边笑边自言自语道:“嘿嘿,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的柳大哥变成了柳大叔。”男人到了三十六,脸皮再厚也不能自称“青年”,得乖乖归位大叔集团。他呢,今年也三十了,凭着张不显老的脸,自称二十五,冒称年华正好的青年也不会有人骂他脸皮厚,还可以延迟几年跨进大叔群的门槛。 他没在办公室多停留,快手快脚收捡好需要带回家处理的工作离开了公司。自从察觉他下班不走带给员工精神压力后,他宁愿把工作带回家也不想留下来加班。 回到家独自一人坐在冷清的餐桌吃饭,就连亲手做的食物也象是欠缺了点什么,吃起来不香。他看了一下表,刚到七点,和局里同事一起庆祝生日的柳大哥起码还得过几小时才能回家。今晚他有工作要处理,明天一大早离开北京去度假,没时间收拾家里。想了一下,他打电话叫家政服务上门。有洁癖倾向的柳大哥蛮反感上门服务的家政,忙不过来的时候只有等他不在家的时候才方便请人。想到这里,清荷为柳大哥孩子气的地盘意识发笑。 有局长带着局里的一群领导坐镇,今年柳下溪的生日宴比往年来得文明。那群能闹敢闹的家伙们今晚全熄了火,不敢当着局长等人的面放肆。柳下溪暗自高兴搬来局长这尊大佛镇压策略正确。今晚不能由着同事闹腾,只能对不起大家了。万一被灌醉,影响明早和清荷早就计划好的出行。也怪同事他们闹得过份,年年把这晚当成百无禁忌的解压夜,使劲折腾着他的肠胃。连续三年被灌醉,再不自救也是说不过去的。 清荷最近有点反常,神神秘秘的情绪特别高昂,独自忙东忙西不肯透露半个字。清荷的变化全被他收录在眼底,他是没差啦,只要清荷高兴,心情好就够了。也不用猜,他肯定清荷是为了送生日礼物的事费心——清荷是个看重生日的人(听他姐姐说,邹母是在清荷快生日前去世的,她死前念念不忘来不及给清荷过生日),每年两人的生日,清荷都要别出心裁庆祝一番。 餐桌上的祝酒,也算是具有中国特色的传统文化。柳下溪暗自窃喜,今夜主角换位,局长等一群局里的头头,其佛相没能坚持到底,被披着恭敬面皮的下属们不怀好意地一杯杯上敬。喝!男子汉的气概需要大口大口喝,一杯杯往嘴里灌才能表现出来。呵呵,才刚过八点,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 闹的和被闹的一齐落马,只有他柳下溪独善其身,冷静旁观。很有意思的众生相:憋急了,跑厕所放水的;瘫了,往桌底下滑行的;晕了,爬桌上打呼噜的;渴了,四处找水的;话痨,抓人喷口水……形象全毁,没几个像样的。 魏局长喝高了,话多,听众少,不高兴。努力越过绊住他的家伙们凑到柳下溪身边,一边打酒嗝喷酒气,一边抓着柳下溪的胳膊说:“小柳,五一你婶子不在家,你管饭不?” 柳下溪扶他坐下,遗憾地摇头,说:“我们明天要去外地度假。” “去哪儿?”局长呢,七八分醉,说他糊涂他头脑还十分清醒,就是管不住自个儿的嘴,想找人唠叨。 柳下溪瞧了瞧周边的人,没人关注他跟局长的谈话,便老实说:“清荷决定的。我只知道他买了机票,神神秘秘的没告诉我地点。” 局长拍打柳下溪的胸膛,羡慕道:“真好,庆祝你生日,想给你惊喜。我家老太婆不会做人,总为鸡毛蒜皮的事找我吵。这不,一大把年龄了还跟我闹,生起气来往孩子家跑,丢下我不管。” 柳下溪笑了,原来魏叔跟妻子吵架,魏婶跑去儿女家不管他了,魏叔打算来自己家噌饭。 局长端着不知是谁撇下的半杯酒,一边往嘴里灌一边问:“你们吵不吵架?” 柳下溪不想回答,但酒劲上头的局长蛮不讲理,不停地重复追问,非得逼出个答案。瞧在局长平时很照顾,又是世叔,他只好托着腮假装思考,轻飘飘地说:“让我想想,认识以来,好象有那么一二次起过争执。” “想想”、“好象”、“有那么”,这些含糊的用词刺激了心情不太好的局长。他那酸葡萄心理压制不住,激动的一把抓住柳下溪的衣领,加大音量问:“不吵架!难道你们也不会闹得面红耳赤?” “会,而且很频繁。”柳下溪说的是实话。清荷容易脸红,意见有分歧,据理力争时都会脸红会耳赤。那红的色泽极其丰富,不同程度的红有不同的味道。看着他脸上红色变幻,很有趣,怎么也看不腻。 “频繁……”局长误会了,酸葡萄心理得到中和,满意了。放开手,咧着嘴笑了。 遵照大众基本的道德标准一夫一妻制,完全幸福的和完全不幸的,所占比值不大,大多数是介于两者之间,时好、时坏难以定义。这其中又有一些像局长这般凑和着过日子,晃晃荡荡几十年,就算到老也总是心怀遗憾略有不甘,总觉得自己应该过得更好,应该过得更幸福。见别人过得好,过得幸福满足,理智占据上风时知道那是别人付出努力该得的,但理智被酒精冲垮后,忍不住要问出一个所以然来,虽然知道很无聊就是管不住嘴。 局长还在唠叨,叙说自家那本难理的帐……唠叨到最后,抓着柳下溪的手臂问:“小柳,你说幸福是什么?” 柳下溪想了想,说:“说不好,这词比较虚,倾向于感性。”真意外,魏叔都快要退休了,居然陷在这个纯感性的疑团里——难道他老人家撇开妻子撞上了黄昏之恋? 问他幸福是什么,真要回答,可以给出很多答案。如果问他幸福不?他能马上答出:是的,我很幸福。 他无意继续照拂心情不佳的醉鬼局长,也不想把自己的私事摊在桌面上议论。看看表,觉得该散场了。找齐那些还保持清醒的同事,吩咐他们送走不能自理的醉鬼。忙完这一拔,结帐买单,金额比往年更吓人,两个月的薪水还不够付。柳下溪潇洒地刷了卡。 陪他到最后的朱玲、小陆、老崔等半醉的人聚在一边嘀咕:“有个会赚钱的爱人就是好,再高的金额,柳处拿卡刷下去眉头也不皱一下”,“做生意赚大钱的,那都是些奸商,挤点血出来救济我等贫困户,也是社会进步的表现……”这更坚定了他们敲诈,继续敲诈,找借口想名目,心安理得敲诈柳处请客吃饭的决心。谁让他荷包满满,刷卡顺手之便,月尾不操心生计。那像他们,往往薪水才发下半个月,就已三孝(孝父母,孝老婆孩子,孝自个儿)清光。社会向前发展富人赚大钱,穷人也要团结起来仇“仇富”,沾掉口腹之利,平衡一下心理才对。 柳下溪不理身后的杂音,记得清荷提过这家酒楼油炸香芋很好吃,今晚尝过,味道不错。吩咐服务员装两份外带的还没送上来,催一催,才知道对方忘了写单。 大堂经理觉得抱歉,连忙请人炸好送过来,还不收钱。 22:13分,柳下溪提着炸香芋回到家,清荷还在书房工作。 “回来了?”清荷抬头看他,满脸挂着笑并伸出左臂朝他招了招。 柳下溪弯下腰,搂住他的肩膀,凑近和他贴了贴脸,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递上快餐盒,笑道:“宵夜。你先吃,我去洗澡。”他酒喝得不多,沾上身的酒味却重,先前还不觉得,此刻闻到清荷身上沐浴露的清香,便认为自己身上的味道难闻,会熏坏清荷。 柳大哥带来的宵夜及时,清荷晚饭吃得不多,正好饿了。他掂了一块往嘴里送,香,好吃。连吃了几块,想起独自吃饭的寂寞,也不嫌柳大哥酒臭,只不满意他那挠痒痒似的蜻蜓点水之吻。还没等柳下溪离开,拉住他的手臂把他扯过来,双手一带,圈住他的脖子吸住他的唇。 舌尖如钩,挟带风卷云残之势,掠进他的嘴里,上下左右如同扫落叶的秋风恣意妄为。 酒没喝醉,人却醉了。 吻点燃了体内的火种,已化为沸腾热量的酒精助体内火种熊熊燃烧。 口中的津液被高温焚烧,只余下了甜的蜜。 吮与吸,不是缠绵是交织,没有彼此的合一。 温度升高,气息变粗。 目,含了火。 视线接触,心意流转。 一地的衣物,满室的情温,抵死交缠,一对音痴合奏一曲没有听众的情侣之歌。 第235章 番外 幸福方程式-03 事后,躺在书房地板上还在喘息的邹清荷,不小心翻身压碎掉在地上的香芋。他暗道了声“可惜”,脸埋在柳下溪怀里,抱住他的胳膊闷声笑了起来。相处了十几年,如今他的脸皮也厚了,不会再为情事害羞脸红。不好意思的情绪还是有的,都奔三了,还跟毛头小子似的,冲动起来不分场合,卧室就在隔壁也等不及。 没控制住全射在清荷体内,柳下溪有点愧疚有点懊恼又很满足。谁说“情到浓处情转薄”?他们的情够浓,爱够深,够持久,冲动起来还是抑制不住。只能说,冲动始终是男人表现情感的原始表达式。 赤身躺在地板上不符合柳下溪的美学,待喘息渐平,他坐起来揽着清荷问:“工作很急?” “不要紧,路上也可以处理。”坐在他身上的清荷从他身下扯出自己的睡袍,打算披在身上。 柳下溪制止了,含着笑说:“洗洗,留在体内不好。” 清荷身体健康也抵不住那东西留在体内折腾,以前因太累太乏力,清荷贪睡没处理干净,害得他闹了几天肚子,不长肉的体型硬是瘦了一圈,补回那点脂肪需要费时几个月,看得他心痛。 清荷也不坚持,关了电脑,由柳大哥抱着去了浴室,享受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睡眠质量好,5:30起床的邹清荷照样精神抖擞。他们急着出门赶往机场,柳下溪也没去晨跑。拿着早收拾好的行李出了门,小区里,来接他们的车到了。 “邹总早!”陌生的年青司机,笑起来露出一口白齿——清荷又换司机了!柳下溪很想问清荷,胡莞明去哪儿了?记忆中将近三年没看到他。 到了机场,司机问:“邹总,哪天来接你们?” 清荷回答:“到时再打电话给你。” 机票的终点是三坪,一个柳下溪没听说过的地名,费时五个半小时才到。按方向和路程,三坪是南方的某座城市。三坪市的机场很小很新,跟首都机场相比,如同老鹰和蜂鸟。 出了机场,有人开来辆车等着他们。 是胡莞明,原来他被派到这里来了。柳下溪心中存疑,莫非胡莞明这三年就呆在这边?他是清荷的保镖兼司机,没理由外派,难道清荷想把他培养成左右手?胡莞明还是老样子,木着那张脸不多话。 机场就在三坪市的郊区,开车不用十分钟就进入市内。这是座新兴的城市,规模比大都市小。车道宽,建筑新,人流少,城市绿化处于萌芽状态。从车窗往外望,整洁干净,未来展望很好。城市周边有山,山看起来很贫瘠。 柳下溪扭头望清荷,疑惑他带自己来度假的理由。 “我们的目的地还没到。”清荷拍打他的手背,笑道:“你不觉得有待发展的城市比发展过了头的大城市来得有趣吗?” 身为务实主义者的柳下溪不觉得。一座城市的兴旺,必备几大要素:交通、商业、工业、文化、行政还有风景。譬如说,国家心脏,文化和行政集中地的北京;重要港口,通商汇流的集中地,上海、香港以及沿海城市;各省的省会以及有特色的风景名胜古都等,不知三坪市具备哪点要素被清荷青眼相待。 柳下溪的冷淡使情绪不外露的胡莞明有些不服气,指着前方一幢幢正在修建中的建筑物对柳下溪说:“这里很快会兴旺起来,这些都是我们公司兴建的。” 柳下溪担忧地看着清荷,问:“此地人均购买力怎样?”二三流城市人均工资不高,购买力弱,建好的房子没人买是大问题。 清荷笑道:“这小区开盘认购销售量达到百分之七十七。去年完工的一个项目早被抢购一空。在三坪市,我们公司负责三个大项六个小项,其中参与市政建设。在本地口碑好,不省材省料,地段也不错,价格也还算适中。现在房地产大气候好,房潮成势,一般人都把购房当成生活必要环节,房价越往上涨期待它升值的人越多,持币观望的人越心慌。” 听出症结的柳下溪问:“房价上涨是地产商故意造势促成的?” “五方。经济发展需要把城市分割成块状贴上商标;地产商需要获利;地方需要地产带来的高额税收充实库房;与建筑挂钩的相关行业的人需要生活;人,需要住处。” 有免费房住,不为钱操心的柳下溪对经济敏感度不高,不插嘴清荷的事业。见车子穿越城市朝郊区开去,转变话题问:“我们去哪儿?” 胡莞明突然回头跟清荷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浮出难得的激动,清荷更是“嘿嘿”傻笑起来。 柳下溪心里发堵,瞒着他小胡却知道…… 车开出市区大约过了15分钟,他们来到一条河边,河面较窄的地方架了大桥。桥头设了收费站,他们这辆车走的是免费通道。上了大桥,胡莞明自豪地说:“这桥,我们公司有份赞助。只要是我们小区的车,上桥都不收费。” 柳下溪理解了,正因为清荷他们公司参与市政建设,能拿到市政规划的最新情报,能拿到好的地,较廉价的地,享受一系列优惠。 桥连接河两岸,前方的岸边也是城镇,与身后对岸的清冷相比,这边更繁华。林立的厂房,热闹的街道,沿着河堤的车道旁还有正在培育的绿带化,瞧其规模,今后会成为河边悠闲公园。 清荷指着某处的厂房说:“那边是我们公司投资儿童食品和玩具业的厂房,已经铺开了东南来市场。” 柳下溪关心地问:“你们公司进房地产又开厂,资金不紧张么?” 清荷把自个儿的脑袋压在柳下溪的肩头,笑道:“房地产跟开厂有区别,拿到地,出建筑图纸,再把地押给银行贷款兴建。初期成本主要用在买地和设计策划上,动土后的资金全靠银行。房子没建好可以先认筹认购,资金直接回归银行冲掉贷款,资金周转期短。工厂比较麻烦,成本投入大,回利也慢,靠银行贷款比较吃力,靠吸股来解决资金压力。” 车沿着河道开了几分钟,来到一住宅小区门口,门口右边装饰墙上贴着“拥江抱日居”,五个漂亮的立体字。门口的门卫居然穿着无徽的皂色(黑中泛红的颜色)军式制服,衬托年青男子标直的体态,很有视觉冲击力。 进入小区,车道两旁由乔木、灌木、草本植物层层叠加构成天然屏障。打开车窗,新鲜空气夹着植物的清香涌进来,非常舒服。 小区内临水的一面是别墅群,每幢别墅都带有独立的花园,间隔较开。别墅后是一幢幢已经建好或正在兴建的高层洋楼。小区地地势由底到高,背后是群山。小区走中轴台式园林风格,一幢半月型的酒店建在园林的顶端。酒店后面另有天地,有人工湖泊、游泳池和中式园林小景区,还有商铺和菜市,再往后,傍山而建的是清一色的高层洋楼。 小区住户不少,显得很热闹。 车一直往前开,没弄懂清荷的用意,柳下溪想问,但忍住了。 洋房后地势越来越高,全是茂密的高大乔木,乔木后隐藏着围墙,这里有后门。铁大门紧闭,门房里有两位门卫,他们只是摆设,见车来也不开门。胡莞明下车刷了卡,门才打开。 门后是布置不完全的大庭院,庭院的尽头一左一右两幢大别墅。不,正确来讲是五层高左右对称中间有桥廊相连的豪宅。 门后左右两侧有车库,胡莞明熟悉这里的一切。开车驶到豪宅门前放下车上两位乘客再返回车库。 “柳大哥,送你三十六岁的生日礼物,地契时限七十年。”邹清荷满意地看到已经明白怎么回事的柳大哥一脸震惊,又加了一句:“我们养老的房子,退休之前用来度假。” “清荷!”柳下溪捏紧邹清荷的手臂说不出其他的话。再对钱没概念的他,也明白这礼太昂贵了。 “进去,进我们未来的家。”清荷兴奋地拖着柳下溪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们这幢是我们的,左边留给三哥和齐宁。庭院布置和室内设计,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三哥他们说了,随你弄。” 柳下溪克制住翻腾的情绪,刮着清荷的鼻梁故作吃味地问:“他们也知道?只瞒住我?” 邹清荷十分得意地说:“当然得瞒着你,神秘的生日礼物哪能提前揭晓?柳大哥,别误会,我送出的生日礼不是这套房子,是把我们的未来蓝图实体化摆在你面前。” 惊喜太大,心脏不堪负荷。一进门,柳下溪没去看室内怎样,只是紧紧揽住清荷。此刻他觉得无论说什么,说出来都觉得不对味。除了轻唤“清荷”,除了给予紧紧的拥抱,除了浓烈的吻,他还有其他可以表达心情的方式么? 第236章 番外 幸福方程式-04 柳下溪的心情不宁静,瞬息间,大脑内走马灯亮,闪出自相识以来的画面——第一眼见清荷就对他有好感,但还算不上一见钟情。得知他家境差,尽一份力帮助他,当时并没有挟带不可告人的私心,只想好好守护这位能让他产生好感的少年,希望他能展翅高飞。感情随着相处一点一滴累积,那时的自己以为终究是一场空的单恋,情感还没强烈到非要把他圈入自己的人生中。自己先在心中竖下了界碑,所以不挣扎不自苦,只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离别来临。然而,契机来临,限制被打破。没错,最先打破界碑的不是自己是清荷。初夏的那日,清荷为自己的生日忙上忙下攻破了自己坚固的心房,自己才意识到,爱他已经入骨,爱他已非他莫属。 横在情侣之间的电灯泡,闪着无辜而耀眼的光亮,专司职破坏气氛。 胡莞明停好车,提着柳邹二人的行李,不急不忙穿过庭院来到豪宅门口,推开虚掩的门……门里抱在一起亲嘴的,门外站着呆若木鸡的,彼此都尴尬。 口舌不机灵的胡莞明身体反应机灵,双脚往后一转,立马返身往外走。但是,他把人家的行李也一齐带走了。 邹清荷推开柳下溪无赖了一把,抓住他的衣衫擦拭唇边的可疑印迹,拍拍自已的面颊,亮晶晶的眼睛意义不明地睨了柳大哥一眼。 “小胡!”他走到门口叫住走得不远的胡莞明,“帮我分别跟园林设计和室内设计师约明天的时间。” 胡莞明看了看还提在手里的行李,转身又走了回来,问:“想吃点什么?我去买。”说完,他突然想起今早已经把宅子里的冰箱塞满了。 清荷笑道:“不了,我自己做。等一下,你也和我们一起吃。”他昨天打电话给小胡,请他买好新鲜的菜放在冰箱里。 胡莞明瞧了一眼正在打量客厅的柳下溪,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在这边监督工程,连续吃了三年的快餐也想尝尝家常便饭。 “柳大哥,我公文包里有图纸,你先瞧瞧,我去做饭。” “你也累了,我们叫餐吃。”柳下溪体贴他旅途辛苦。客厅没什么好看的,很大,没装修,地和墙暴露着水泥,整个空间只放了一组普通的木沙发,还不能住人。要怎么装修,太突然了,连个想法都没有,这会儿肯定拿不出具体方案。清荷太细心了,是想让他亲手参与打造未来才故意不做主装修的吧。只是——他们俩未来的家为什么要扯上三哥和齐宁当邻居? 厨房装修好了,厨具一应俱全,全照清荷的喜好来弄的。大,比北京家的要大上一倍。冰箱也大,新鲜水果、蔬菜、肉食分开摆放。 “去去,别跟着进来。”清荷赶他。 柳下溪赖着不走,拿了一只鸭梨洗净往嘴里啃。他靠在门口,瞧着清荷忙碌。他太闲了,忍不住问:“怎么选中这里?”他一直以为清荷很喜欢北京,他们会在大哥送的房子里住到老,没想到清荷把晚年的家安排在陌生的二三线城市。 “划算,太划算了。北京要建这样的房子,必需多花几十倍的钱。就算花了钱买来的地,未必允许建私宅。建了,还容易惹人非议,毕竟你是公务员。这里,我们跟本地政府关系好,地价特别便宜,也没人知道你是谁。再说,前面的小区是我们公司的项目,建筑材料费附在里面一起批发比单独建房划算得多。”清荷得意地说着无情的话。为了卖弄这里好,他继续夸耀:“地形也很好,傍山临水;亚热带气候,植物生长好,有天然氧吧,太适合居家了。还可以享受小区成熟配套,算是独立的社区。房子后面的山,也给我承包下来,已经植上了树,广玉兰和荔枝、龙眼。包山植树,十几年后的利润可观。你以后和齐哥锻炼身体,可以在自家的山上跑跑,多爽!瞧,我们的大庭院,万一以后通货膨胀经济萧条,我们可以种些蔬菜,养上鸡鸭,自给自足。” 柳下溪以前就怀疑过清荷有房子情结,可能是少年时期一家子蜗居留下了心结。记得他用炒股赚回的钱独自买了一套房,睡眠极好的他兴奋的连续两个通宵失眠,缠着自己不停地说那房子有多好。再往后,一有闲钱就购房,购来出租,每次都会失眠。现在更夸张,才三十就已经想好今后七十年怎么过,还把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都算进去,居然扯上通货膨胀经济萧条……是思虑过度还是未雨绸缪?忍不住取笑他:“要不,庭院先空着,等经济萧条时种蔬菜。”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清荷提着菜刀跑过来,威吓地挥动刀锋,认真地说:“我可不是开玩笑的。自从公司主力进军房地产,我才发现里面隐藏着危机。虽说目前房地产发展一片红,前景看好,但它完全依靠银行才能操作,金融风暴一起死得也快。翻一翻国外的资料,有不少先例。虽然我国的金融结构不同,但世事难料,谁也说不清今后会怎样。现在房地产行业发展的速度太可怕了,照目前的发展预测,肯定是导致首次通货膨胀的主因。” “不可能吧?上面不是有专攻经济对策的人么?他们不会看着不管,会找出预防的对策。”欠缺经济观的柳下溪从没想过通货膨胀这个词跟自己国家挂钩,稍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通货膨胀引起的经济萧条导致经济全盘崩溃对民生的影响有着致命的打击。 “预防?”清荷摆摆头,撇着嘴嘲讽地笑道:“除非所有的人都被洗脑,摒弃人人自豪的七情六欲,尤其是贪欲和权力欲。这世上明白人多的是,大家的想法类似:有权不用,见钱不赚是傻瓜。都相信自己的运气好,恰逢好时机,拾利发大财不是最后的倒霉鬼。房价抬高,物价也跟着水涨船高。成本上涨,利润降低,现金贬值,通货膨胀接踵而来。” “算了,这些事也不是你我能控制。”柳下溪了解人性,决定放弃这个力所不能及的烦恼,伸手抚摸清荷的头,把自己吃了一半的梨塞进他嘴里。 吃梨吐核,清荷结束了他的长篇经济观,返身回灶台继续切他的菜。 柳下溪过了一会儿忍不住问:“换成是你有能力处理,会怎么做?” “房地产行业膨胀是隐患,不如趁它获利大的时候加重它税收和扩大其它成本,紧缩它的暴利,这样一来跟风的人就少了,膨胀的速度变慢,争取多一点时间作准备,暗中缔造新产业链悄悄隐藏于市场,等形式变坏再取待它,可以平安过度避免大震荡。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破而后立——浮躁的大趋势阻止不了,只有运用国家权力掌握雄厚资金,趁经济发展很好的时段囤积资金应付将来,有资金在手可以再次构建新体系,经济萧条很快能复苏。集权制体系有他的好处,只要有真心办事的,可以找到多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胡莞明和设计公司通完电话,前来厨房告诉邹清荷约定见面时间,听到上面的一席话暗自心惊,神色大变。他父亲病体缠绵,靠公司靠清荷才平安活到现在,经济如果变坏,他不知该怎么办。 了解他家情况的柳下溪见他神色异变,笑道:“没事,清荷杞人忧天自寻烦恼。这房子大,以后你把父亲接过来跟我们一起住。” 邹清荷早跟胡莞明提过这事。他也把这豪宅当成自己家,一心扑在上面奔波着。原本有点担心柳下溪会不高兴,听了他的话,心终于定下来。咧嘴笑了笑,说:“我去收拾桌子。” 柳下溪目送着胡莞明的背影,微笑道:“你看,把小胡吓得!这些……在外面可不能随便说。” 开始炒菜的清荷一边翻白眼一边说:“心里的话,除了跟你还能跟谁讲?” 这话,柳下溪很受用。上前,拿了菜碟殷勤地托在清荷面前。 这菜还没熟,他盘子递得太早——“去,一边呆着去!” 柳下溪后退两步,继续托着空盘子,笑问:“三年前你就开始想着给我送三十六岁的礼物?” “四年前。”清荷更正,“那时,我们公司接了这里的项目。我来这边看地,一眼就看中了这儿。筹钱花了一年,三年前动工。有点可惜,急着筹钱,北京的那几套房子脱手太早了,要是今年出手,钱赚得更多。别说,物价差还真吓人,原本打算买掉几手股票的,没想到只脱手那几套房子就够这边建房。别看这房子大,占地广,跟北京相比,一个天一个地的价。” “退休后不想回老家?” “老家的经济前景太差,只有水没山,没有经济支撑点。别小看这里,这里有工业有矿产,前景很好。” 第237章 番外 幸福方程式-05 炒好一道菜,饿急了的柳下溪拿起筷子挟着往嘴里送,自己吃一块,再递一块送到清荷嘴边。 “瞧你那馋样!”邹清荷好笑地摇头拒绝,扬起空闲的左手拍拍自己的后脑勺,笑道:“回想起来,我应该是用食物把你骗到手的。” “什么?咳咳!”骗到手?柳下溪呛住了。 清荷调皮地吐舌,感慨地说:“以前在老家,你让我住你那儿,给我安静的学习环境,还帮我找大考的资料。我呢,感激得要命,花尽心事想着怎么回报你。你什么都有,我也没拿得出手的东西。知恩不报挂在心里不自在,幸好你讨厌吃外食。我希望做出的饭菜,你吃得开心,看到你吃得津津有味,心里特别高兴。除了要准备考试,还四处找人打听如何做菜,结果练出一手厨艺。现在啊,自己做出的饭菜不跟你一起吃,总觉得差了味。看你吃,就觉得自己做出了世上最好的味。” 世上还有比这更甜的情话么?“清荷,继续说下去,我会忘记自己姓柳。” “哈哈,跟我姓也一样,姓什么不重要,只要是你这个人就行。” “油腔滑调,嘴巴抹了蜜。”柳下溪翘起嘴角,专注地看着炒起菜来很愉快的清荷,自个儿的心情也跟随那锅铲一起飞扬。他擅长思考的大脑,忍不住自恋地推测清荷执着于厨房的深层心理:难道从清荷第一次为自己做饭起,就是为了牢牢占据自己身边一个无可取待的位置?为了被自己所需要而努力着?再往深处想:清荷拼命赚钱,拼命独立,拼命建房,是不是也为了不事生产的自己将来衣食无忧,不必成为大哥的包袱,变成他人唾弃的米虫?更不愿意看到将来自己困陷于日常用度,为金钱而烦恼……当然,也不排除清荷的自尊心强,现今所作的一切,含有回报的因子在里面——回报自己付出的爱情,回报昔日大哥的馈赠,回报母亲当年的轻视。就算如此,有清荷如此用心相待,真挚而认真地缔造二人生活,幸福是无可置疑的。 “清荷,昨晚局长问我幸福是什么?” 清荷好奇地问:“怎么聊这个话题?” “他喝醉了,顺口问问。你会怎么回答?” 清荷一边盛菜一边想,过了一会儿,说:“我是商人,喜欢数字,喜欢具体的值数。我呢,会用数学方程式一元一次方程来解答。未知数x=期盼对方开心快乐的值数,已知常数我为a,你为b。式子是(a+b)x =幸福。” “简单明了。”柳下溪放下菜碟,鼓掌。 邹清荷反问:“你呢?怎么回答?” “我?我用化学方程式解答。遵守质量守恒定律,以客观事实为基础,人与人缔造幸福,是不同物质之间的化学反应。人与人即是同一又是非一,譬如你我,拥有各自独立的人格,不能说你是我,我是你。人与人产生化学反应生成新物质‘幸福’,需要反应条件如点燃、通电、高温、加热、催化剂等,而且生成物中或许有气体与沉淀物……你不认为这正好阐述人与人之间的微妙感情么?” 化学已经交还给老师的邹清荷嫌柳大哥的话没重点,没兴趣听下去,自顾自地干着活。 得不到他的回应,柳下溪也不气馁,继续说:“想要寻找幸福的正确结果,需要先准备反应条件,量的配平……” “太复杂了!” 柳下溪笑着狡辩:“简单的先被你说了,我只好讲复杂的。” 清荷笑吪道:“去,把菜端出去。” 吃完饭,邹清荷也不嫌旅途劳累,兴致勃勃拖着柳下溪参观他们的新居。得意洋洋地介绍:“我的设想从你的生日得到灵感,以五五之数来策划。五层楼高,每层规划五套间,一楼和五楼例外,一楼客厅加餐厅占三套间的面积,配杂物间和厨房。二、三、四楼标准五套间,二楼给胡莞明住,空下的房间当客房。五楼,我们的主卧室占三套间面积,配书房和衣帽间。另外两套为健身房和你的画室。” “客房会不会太多了?”不怎么喜欢招待客人的柳下溪提出质疑。 “不会!”柳家兄弟姐妹多,上下四代加起来浩浩荡荡,多得吓人。将来父亲、姐姐他们来玩,万一撞在一起,客房不够用。 是自己的家,柳下溪兴致不比清荷低,立即拿了胡莞明早为他准备好的四开画板开始画室内平面图。一边画一边跟清荷沟通:“客厅太大,间出一个空间做会客室。三哥那边也是一样?” “是啊。”清荷点头。 “他们不需要会客厅,给三哥弄一个品酒的吧间。三哥他们的主卧室也设在五楼?那他们五楼的装修留给他们自己弄。我们没退休之前,这家的房子谁来搭理?” 清荷狡黠地眨着眼睛,不说话。 “难道让齐宁找人?” “正确!”清荷拍掌,笑道:“有齐哥当邻居,安全不是问题,人手也不是问题。齐哥说了,他派过来的人只要管饭管住,不要工钱。” 柳下溪心领神会,齐宁手下的兵——嘿,除了能在部队混一辈子的,也有一些中途退役回地方,难免也有找不到住处的,为他们找个安身之处,彼此有益。 “老了,有齐哥他们作伴,闲来无事,锻炼身体打打架(清荷瞧见这话说得柳大哥脸都黑了,连忙纠正),交流身手。哈哈,我觉得三哥和齐宁打打闹闹也挺有趣,笑得多,对身体好。而且,连我们的房子装修费也记在三哥他们帐上。哈哈,装修上别省钱,只管花!” 沾了三哥他们的便宜,瞧清荷乐得找不到北——柳下溪再次无语望水泥屋顶。 二楼靠右的套间虽然没装修,室内放了床和衣柜,胡莞明住这儿。 三、四楼都空着,一层层一间间看,窗外和阳台都能观察外界风景变化。这地理环境的确不错,地势高,往前看,前面的高层楼层往两边建,没阻住视野,可以瞧见大河和远方的三坪市。现在时至黄昏,前观,前方的小区,彩色氢气球左右摇晃,随风摇曳的植物,喷晒水珠的喷泉,行驶的车辆,走动的游人,配上具有变化的园景构成动感十足的画面;夕阳,闪光光芒的河水与三坪市逐渐亮起的零星灯光编织着深而远,色泽丰富的画卷。上望,天空,色泽丰富多彩,早到的星星隐藏在彩色云间;后瞧,近的、远的群山披着深深浅浅的绿与天边相连。 五楼主卧室铺了层草绿色的地毡,当中摆放着一张大床,床上崭新的用品齐全,看来,这就是他们七天长假的根据地。靠后山的那面墙开着大得夸张的窗户,占了墙面三分之一的位置。清荷解释:“对着后山,担心采光不够才采用玻璃开墙。” “不担心光污染?”用透明玻璃窗采光,档次上不去,怎么不用茶色玻璃? “靠你来补救。”清荷推着柳下溪的背往前走,一直推到窗前,说:“柳大哥,千钧重担压在你身上,我们舒适的家全指望你了。” 为什么用透明大玻璃窗?没去考虑光污染的清荷想法简单:因为后面的山被自己承包下来,有事没事瞧着心里乐。私家重地,闲人免入。这后山,只有自家人才能进入。瞧着后山新栽一年半的广玉兰的嫩树苗,等着它们一点点成长,等到开花时,那盛况,想一想就乐得心里冒彩色泡泡。 这一夜,柳下溪睡得不安稳不踏实,甚至嫉妒睡得香甜的清荷。他不是为清荷的良苦用心激动得失眠,也不是考虑如何装修新家费尽脑汁,更不是担心锁着的门又有破门而入的人。这里隔音材料用得好,听不到任何杂音,打扰不了睡眠。他这是对那扇没安窗帘的大玻璃窗过于敏感,明知没人爬窗偷窥,总觉得隐私被瞧破似的,连翻个身也是全身僵硬。结果自个儿折腾,到天明见了曙光才沉沉坠入梦乡,睡熟之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起床后去买窗帘挂上。 吵醒他的是胡莞明的敲门声,起床一看,清荷不在卧室里。柳下溪跟在胡莞明身后,一边走一边打呵欠,心想:叫人跑上五楼太麻烦了,得在卧室装上连接大门的门铃。 “清荷呢?”他问胡莞明。 “邹总去看市里的工程了,中午会回来。” 柳下溪看表,九点多了。 客厅木沙发上坐着园林设计公司的人,来了两位,一男一女,男的年长一些。见柳下溪下来,他们一齐站了起来。 他们脸上堆着的虚假笑容,柳下溪看着不舒服。 年龄男子先开口,笑道:“邹总预先打过招呼,我们先设计了方案请您过目。” 设计彩图手绘加电脑处理,画面粗糙,又没令人眼睛一亮的创意,简直是忽悠客人!柳下溪摇头,说:“设计图我来出,你们负责技术施工和植物配制。省钱,植物都采用幼苗。” 第238章 番外 幸福方程式-06 “我不建议全部用幼苗,一年生花草可以,乔木不行。林荫树、观赏性乔木,没有十年以上的成长期,难达到预期效果。”职业园林设计师也有自己的坚持,不肯被客户牵着鼻子走。沟通前被客户否定设计草稿算不了什么,但由客户出设计图,设计师的职业尊严该摆在何处?“我们一定会设计出令你满意的画面。” 柳下溪耸耸肩,对园林设计师的话很不以为然。他有自己的想法,离退休还远着。每次过来度假,看到自家庭院里的树木从幼苗一点点成长,那份感动是外人理解不了的。 年青一点的女子一直观察柳下溪的神色,似乎明了他对自家公司做出的设计不满意,担心丢失客户,展开营业性的微笑,道:“选配植物可以慢慢来,我们不如先确定你们想要的主题定出风格。” 主题风格?柳下溪想起清荷说过庭院里种蔬菜养鸡鸭,不由得暗自微笑。转念一想,田园风也是不错的选择,清闲时可以随照心意摆弄,不受所谓的风格束缚,也有它的自我主题,还可以节省请园林师专门设计的费用。不,清荷既然请了设计师,想必——当时也许只是随口说说,还要顾虑到出装修费的三哥他们。估计那二人也欣赏不了返璞归真的田园风情。 年青女子见柳下溪脸上浮出微笑,便对同伴使了一个眼色。男子会意,从包里拿出一块A3画板,夹上画纸,快速画出庭院的大约线型。他一边画一边问:“请问你有小孩子吗?” “没有。”当场手绘?柳下溪来了兴趣。 “那不必特意划出儿童区。”男子似乎找回了设计师的尊严,说话更流畅了一些。“一般住宅庭院都是以悠闲性观赏为主,是能让劳累一天回家的主人放松身心的所在。你们家的庭院面积大,选择更多一些。不如划分出功能区配合观赏性景致,多层结构层次丰富。不知你喜欢欧陆风还是中式传统精致园林风?” 话说得挺像那么回事,就是设计上不了档次,所谓的手绘也就只画了几条线。照办欧式、中式或者其他风格,柳下溪没兴趣。他觉得所谓风格就是自有的独特感,喜欢它,它才有生命力,赋予它存在价值的是独特创造。他站起来说:“去庭院谈,植物先保留,我们自己来选配。”昨天才知道这里,现在他还没有成熟的想法。同时需要兼并考虑清荷的感觉,三哥、齐宁他们的喜好。先划分功能区是个好建议,可以先敲定需要施工的设计。至于观赏性植物,地域不同,这里有适合本地生长的植物,可以多看看再做出决定。拿定主意,他也带上了自己的画板。 行家一出手,内行人就知道对方深浅。看到他带有专业性强的画板,画纸上绘有简略的草图,设计师收起轻视之心,以为柳下溪是客户请来的专家。 庭院算不上左右对称,但中心线还是很明显,正对准两幢别墅的中间。 男设计师指着两房子前的中心点说:“我建议在这里弄喷泉或者雕塑,廊桥下布置成可休憩的功能小区域。” 柳下溪摇头,在自己的画纸上画了一个半弧形的花池,弧角与两房子边界相连,再在花池里添上几尾游鱼和几枝荷花配上荷叶,花池变漂亮了。他指着廊桥下方说:“廊桥下种植物。”家在这里,不需要特别弄出一个休憩区,想休息,两边的客厅都很大。画出花池,灵感来了。沿着花池开出连接两屋的小路,距离虽然短,小路一旁还是要点缀上护路的低矮灌木。通往庭院大门的直线开出宽敞的步行道。左边,对准三哥家房子偏边一点的留下大面积弄上室外游泳池,分出两条弯曲小径,一条从三哥家门口分出到家泳池,一条由泳池连接庭院大门。泳池旁边弄硬质铺地,摆放四张躺椅,支撑拉膜式遮阳伞。两条小径处理精致一点,搭上花架,种些攀爬植物,葡萄也是好选择。剩下的空地配上山石种上高大乔木或者赏叶植物。右边怎么处理呢?不如堆高地面,建一个可以在室外吃晚餐的亭子,还可以用来烧烤或者赏月。亭子和泳池不要对称,错开一下位置……周边植物种少点,坡上铺草,亭子附近种上桂花、茉莉或者瑞香。再零散种植几株观赏性强的高大乔木。两边车库的角落位不如种上竹子或者丛植蒲葵、鱼尾葵等。大方向出来了,细节处理变得容易起来。房子两边离墙还有点距离,自边的这边空地可以建个温室。清荷喜欢弄植物,有了温室更方便,他想种花或者种蔬菜都可以。三哥那边的……先种上花吧,他们想改动也方便。 柳下溪画得快,画得写实。虽然不是画专业图稿,但其效果一目了然直接呈现在人的眼前。 女子夺过他的画图,惊叹轻唤:“真漂亮!”她白了自家公司的设计师一眼,笑着问柳下溪:“您有兴趣来我们公司上班吗?”她见柳下溪摇头,不死心地游说:“兼职也可以,手绘效果图按张数计价。不需要您来公司点卯,我可以跟您邮箱联络,按客户要求画出图,扫进电脑发回给我。” 工作之余捞外快,柳下溪不感兴趣,耸耸肩道:“没兴趣。细节施工由你们把握,如果达不到我的要求,我们不验收。” 瞧了柳下溪的绘图,男设计说不出话,过了半晌才说:“我建议墙边种植刺瑰。” 刺瑰?是玫瑰的一种吗?柳下溪问:“你们有带植物图鉴吗?” “抱歉,是我们的准备工作没做好。”女子认真道歉。对他们而言,按正常的工作程序,先是见面沟通,了解客户要求后再花上一段时间出图纸。图纸出了,坐下来协调、修改细节再讨论价格和施工问题。没想到客户当场出好了图纸,他们需要找齐材料准备报价。 柳下溪对自己画的图很满意,要胡莞明去复印几张,一张寄给三哥,让设计师带两张回去报价,原稿留下等清荷回来拿给他看。 清荷下午一点才到家,他回来时园林设计师已经走了。他打包回来一大堆食物,弄来一套舒服的布沙发和一张大桌子摆放在客厅里,看到柳下溪留给他的图纸,惊喜地叫道:“哇咧,柳大哥,你已经画好了图?好看!” 饿急了,享受食物的柳下溪问他:“想改进哪里?” “我看行,就照这图施工吧。口口声声说风格,要主题,讲究色彩搭配和构图的设计师没刁难你?” “呵呵,你被设计师刁难过?” 邹清荷忿恼地说:“他们觉得我就一啥美感都没的土老帽,不听他们建议,就用鄙视的目光瞧我。”建房子还得整环境搞园林,没少被人忽悠吪笑。这年头,不是出钱就可以当老大。承受力得强,得听进闲言杂语百般挑剔和指责。 柳下溪不同情他,大笑道:“自己的家,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还怕他们刁难?” “话是这么说,他们晒出一溜儿专业术语,无形之中觉得自己矮了半截。就因为是自己的家,更不敢马虎,想弄得更好。” “敢情,你带我来不是度假过生日,是抓我做苦力!” 邹清荷讪笑道:“我觉得嘛,弄好自己的家比参与打造一座城市很有成就感。柳大哥,亲手参与是很重要的,亲自经手庭院里的一草一木,这份荣耀舍你其谁?站在院子里,吹着小风,看着风光无限好,可以自豪地说‘这一切都是由我亲手缔造’,总比说‘这一切都是设计师弄出来的’好。” “你啊,越来越会说话了。”柳下溪伸着筷子点清荷的额头,不满地调侃道:“能言善辩专用来 忽悠我。” 室内流淌着甜蜜的氛围,胡莞明呆不下去,捧着自己的饭盒蹲院子去了。柳下溪画的图很漂亮,等施工完就可以看出个大概,这里自己也有份住,希望能帮上忙…… 下午14:00,室内设计准时来了,只来了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背着一个大包。没有先画设计图,只做了前期准备,拿出一叠叠材料图片。“听说你们的家俱由厂家定做,我这边只需要负责水电安装,铺地、刷墙、吊顶。” “还有分割空间。”柳下溪提醒道。这搞室内装修的人说得轻巧,能装饰好符合自己心意的房子么?柳下溪怀疑地扭头看清荷,眼神带有疑问:此人从哪儿找来的? 清荷笑着摊手,诡异地耸动眉眼凑到他跟前附耳低语:“三哥出装修费,这位是齐宁找来的。” 齐宁的人?柳下溪惊讶地睁大眼睛,齐宁的触手伸得也太长了吧。没错,细瞧之下,此人身上隐藏着一股精悍洗练味。和上午来的园林设计师一对比,个人格调迥异。 第239章 番外 幸福方程式-07 “请先定出主色调进行相应色彩搭配。”齐宁介绍来的这位属于做实事的,不讲废话。 色调——柳下溪的喜好是深蓝。只是,室内大面积运用深蓝过于沉闷,间白加浅蓝,明度再降低点进行调和就能变成高雅的色调。再补充一点紫蓝、紫金色系金属制品或者不锈钢的家用电器加上暗红、木色系家具组合点缀…… 对方似乎明了柳下溪的偏好,首先拿出的就是蓝色系搭配色。 确定色彩比挑选材质容易。 那些贴在小方格里的材质块看不出具体效果……邹清荷见柳下溪难以抉择,建议道:“去装修材料市场瞧瞧。” “嗯。”柳下溪赞同。他上了那位室内装修者的车,清荷没跟上来。回头一瞧,清荷圈着手臂站在车外没上车的意思,问:“你不去?” 清荷笑着说:“你去吧,我和小胡按你画的图去苗木园挑树苗。早点敲定,空出两三天专心度假。” 邹清荷上了胡莞明的车,胡莞明从车内镜望着面带微笑的他,忍不住开口道:“只有七天假……全部交给他处理,他吃得消吗?他的喜好,你不是很清楚么?你安排人处理应该更快。”三年泡在三坪市的他比谁都清楚身为外行人的辛酸。柳下溪再能干,也没办法几天内处理好这些事。 “小胡,这过程他一定要走!柳大哥的记忆不算好,不在他心里刻下深痕,他会难忘这边的家,只把它当成度假屋。一直以来,对他而言北京的住处才是他的家,来这边会找不到归属感。只有记住了他所付出的辛劳,亲手参与设计、布置,将来入住时,走进这个家里感触不一样,才会有喜悦的满足感。你看,柳大哥对钱不执着,那是他没辛苦赚过钱,也没有受过穷,在经济上依赖家人成了习惯,经济独立还不如三哥。”说到这,清荷心里感慨,柳大哥对物质淡漠完全继承了其父亲的秉性,坦然接受他人安排好的一切……用句文雅点的话形容,“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一小撮人”。要他去造巢,挣生活费?估计只有一个答案“没兴趣”。 胡莞明敬佩地回头看邹清荷,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不把庭院和房子弄得漂漂亮亮给柳下溪更大的惊喜。还有一个疑问:“你不提一点装修意见,全由柳下溪包办,这样好么?” “小胡,一件事当家做主的人一多,容易出现混乱。我承认,有关视觉美感,档次、风格设计什么的,我比较贰。呵呵,不擅长的事,我不插手。”只要柳大哥喜欢,只要有柳大哥在身边,只要有他这个撑柱在身后,家里最终布置成怎么,有什么好在意的? 邹清荷他们只在苗木园转了一个圈,拿了价目表就走人。他打算等柳下溪忙完室内装修设计再带他过来一趟挑选树苗。 柳下溪晚上九点多才回到家。可能是昨晚没睡好,他觉得疲劳,洗了澡往床上一倒很快睡熟。他睡得很沉,今晚透明玻璃窗没扰坏他的睡眠。 “很累吧,好几年没见过你累坏的睡容。”邹清荷端详着柳下溪的睡脸,一边温柔轻抚他的面颊一边轻声自言自语:“累,也不是坏事。世事哪会总是顺顺当当?累过,才知道想做好某事不容易。工作中,我也有疲惫不堪时,只要想到你在家等我,有你在我身边,就有了动力,就觉得精力充沛。” 接下来的二天,柳下溪忙得脚不沾地。挑选装修材料是累心累力的活儿,用在不同地方的墙砖、地板、饰条都不想马虎,一心一意扑在市场挑来选去。灯具、洁具,品种多,合意的不少,但最终选定那款难拿主意。除了这些必备的,家电也要一起选。防蚊窗、窗帘要定做。客厅、卧室的装饰墙面,天花吊顶以及空间分割。还有和家具厂电邮联络挑选家具,恨不得把自个儿劈开多用。他知道,这些事得有人来做,自己不动手,事情会全压在清荷身上。为建这房子,清荷忙忙碌碌一声不吭,没吐露半点其中的辛苦。身为他的一半,为他弄出舒服的家是自己的责任。 5月5,柳下溪36岁生日当天。清晨,开着的窗外传来微弱的鸟鸣,柳下溪睁开眼,一张灿烂的笑脸正对着,色泽红润的唇启开,露出掩藏在里面的雪白牙齿,“柳大哥,生日快乐!” 生日是今天?柳下溪忘了。“谢谢。”揽住清荷的脖子,擒住他的唇,先来一个热辣辣的火吻,再赖在床上翻滚几下。 窗外的天空颜色不错,看来今天又是个艳阳高照日。 清荷今天的装扮很性感,紧身的亮丽色POLO衫竖起了领子,深蓝牛仔布铅笔裤配上黑色的帆布鞋,腰间还缠着件深灰色的休闲上衣。呵呵,他瘦长的体形经此一配,显得更瘦了。如果在他脸上挂一幅宽大的墨镜更出味。 “快去洗脸刷牙!”清荷推着他往简陋的卫浴间走。 等柳下溪从里面走出来,清荷不知从哪给他找来一身衣服摆放在床上。 柳下溪拧起来瞧,惊讶,今天穿情侣装?同色同款大上一二号。试穿,紧,有束缚感,幸好布料弹性颇佳。 “嗯,不错!瞧起来才二十七八岁,看不出你已经是三十六岁的大叔。”清荷摸着下巴,满意地点头。 “大叔?”柳下溪乌云盖面,他不承认自己是大叔。男人36年富力强,正是散发成熟男人味的好年华。此时,他理解三哥特别遗忘生日的心情,有个比自己年幼几岁的情人,真不想过生日提醒自己一年比一年老。“清荷,明年我不过生日了。” “不行!”邹清荷坚决反对。给柳大哥过生日是他的乐趣,怎么能取消? 这庆生的人比寿星翁还兴奋,这算哪门子事?柳下溪只好抓头,问:“今天去哪儿?”瞧这身打扮,清荷应该准备了户外节目。 “跟我走。”邹清荷兴奋地拖柳下溪的手臂出门。 河堤,清晨很少见游人。他们走到码头,柳下溪瞧见码头只停了一辆白色豪华游艇。好奇地问:“你的?”这玩意儿价格吓人,清荷买得起? “借的,我那能买得起!想用时找人借或者租还挺方便的。再说,买它有什么用,停在码头都嫌它耗钱。”经济观极度务实的邹清荷才不会买这类光烧钱的新潮高耗品。 柳下溪松了一口气,又问:“谁开?” “小胡。” “胡莞明?想不到他十项全能。” 清荷笑道:“听说齐宁也会开。” “要不,我也去学学,弄个驾照在手里。”柳下溪调侃道。 “行!你去学。” 游艇内还挺宽敞的,皮椅子坐下去很舒服,桌上摆着早餐。 胡莞明从驾室探出头,向柳下溪祝了声“生日快乐”,然后开着游艇离开码头。 早餐只有三样,熬成糊状的白粥,胖胖的油条,又脆又辣的萝卜干。这常见的小吃,经过清荷的手,味道就是不一样。 游艇开得慢,柳下溪没去观赏河两岸的风景,也不关心游艇开往何处,只是拥着清荷静静坐在。开着窗侧耳细听水声与清荷的心跳声。回忆涌上大脑,他清晰地记起带清荷坐船离开南水县的夜晚,那一夜,他确认了清荷的心意,明了真正心意相通的爱情才能带给人无上的幸福感。 “柳大哥,快看!”不安份的邹清荷理解不了他这位大叔忆古思今的心绪,猛摇他的肩膀破坏清静的气场。 他们去了艇的顶部,抓着护栏,看河水连江,水色由浊变清。游艇驶入大江,艇速加快,激起白浪翻飞。阳光照射,动荡的水波光点迷离,两岸风光丕变,高山峻岭,风光壮丽。 中午,他们来到一座柳下溪叫不起名字的陌生城市,去了家火锅店吃了不合季节的热辣辣的羊肉火锅。瞧清荷被辣得满脸通红满头大汗,伸出舌头告诉他,舌头辣得生了小火泡。喝着止辣凉茶的柳下溪心里腹诽:自找虐,不同情你! “我一直有个古怪的愿望,就是在大热天和柳大哥一起吃我国最辣的火锅。”嗜辣的清荷是真的被辣倒了,舌头发麻,说话的腔调也变了。 吃得斯文的柳下溪没被辣倒,端着凉茶送到他嘴边,取笑道:“好一个宏大无比的愿望!现在实现了一半有什么感想?” “哈哈,爽!” 五月不算热,三伏天要他柳下溪吃辣火锅?哪怕是清荷的期盼也敬谢不敏。 “我生日那天,柳大哥请我吃涮羊肉。” 柳下溪一只手拿筷子敲他的头,另一只伸给他擦脸上的汗,打着商量问:“能换其他的吗?” “不行,那天我最大!” “今天我最大,怎么不听我的?” 清荷狡辩:“你没提前预定,只能听我的。” “提前预定……”柳下溪眼珠一转,笑道:“明年你我的生日由我做主,不准你有异议。不,以后每年的生日都由我做主,我现在提前预定了。” “柳大哥,你不能剥夺我一年一度的快乐!”清荷的脸垮了下来,放下凉茶放下筷子,扮出一副可怜样。 第240章 番外 幸福方程式-08 扮可怜也是清荷的撒娇方式之一,柳下溪很受用,憋不住大笑起来。他当然不会和清荷较真,立即借此机会把腹案摆出来,扬眉笑道:“退一步,你的生日我做主,我生日由你来庆祝。” “好!”清荷举起双拳赞成。 “从今年开始,庆祝你生日由我说了算。”只要打消清荷六月吃涮羊肉的念头,柳下溪宁愿割地赔款签条约。 辣食主义的清荷,前一刻辣得哇哇叫,后一刻就能若无其事。漫步在街道,他脸上的红晕消退,汗也收了,说话也不大舌头。柳下溪很想看他舌头上的小火泡消了没有。他早就见识过清荷那能自动中和辣性的体质,心里蛮佩服的,换成是他被辣坏,非得辛苦五六个小时。 清荷逛街,出乎柳下溪的意外,他没去买本地特产,单纯地四处张望,向柳下溪简介了一下这座城市。逛回码头,胡莞明比他们先回游艇。 游艇返航,速度比来时快得了。傍晚,他们回到拥江抱日居,清荷没急着回家,带柳下溪四处走动。去菜农家购买新鲜蔬菜,捉了只土鸡,带走一斤鸡蛋,提了两条大鲫鱼;去蛋糕店拿订做好的生日蛋糕。两人背对着夕阳,穿越小区回到自己的家。 走进客厅,柳下溪目瞪口呆,明白了清荷拉他出去的真正理由。一天不见,客厅大变样!地上铺有深蓝色的地毡,当中放了圆形的餐桌,餐桌铺有淡蓝印花的桌布,上面摆放古铜烛台。没装修的水泥墙被白色轻纱覆盖,色映成轻灰。窗户打开,户外的风送进来,卷起轻纱翻舞。天顶吊了些装饰性极强的彩纱……这格调也太不符合自己的形象,出此馊主意的可能是女性。想到有女性掺和自己的生日,柳下溪心里有点不舒服。他白了一眼喜滋滋的清荷,见他那副讨夸奖的模样,只好展开大笑脸,嘴里却说:“你犯规了!”是的,清荷犯规了。每年生日,他从不假手于人,这一次居然请外人帮忙布置客厅,而且还有旁人出谋划策。在意出点子的女性,没忍住,指着天顶的彩纱问:“谁的点子?” 把手里提着的大蛋糕放在餐桌上,邹清荷老实招供:“大嫂和我姐的。她们常常Q聊,前段时间聊起你生日的事……”四年前姐姐他们去北京玩,父亲迷上网络游戏。清荷也没跟他们说一声,买了两台电脑寄过去。不过,南水县民用网络普及慢,到03年李果家才牵上网线。现在,就连小勇也有了一台自己的电脑,听说他常和在国外读书的小黑皮聊msn,据说是国外长途电话太贵,不如上网聊,聊再多废话也不需要另外付费。小黑皮曾建议小勇装视频,小勇拒绝了。听姐姐说,小勇现在死活不肯拍照,偷偷拍他也不行,宣布他拥有自主的肖像权,不高兴小黑皮拿他童年照片做电脑桌面,无形中侵犯了他的权益。 邹清荷对客厅的布置没啥信心。他呢,觉得在没装修过的房子里庆祝柳大哥生日缺少点气氛,一时手多,在大嫂发起的亲友群聊上这事,常泡在网上的姐姐立即热心出谋划策,什么满屋子堆鲜花,烛光晚餐等等。刚巧大嫂也在线上,她们俩单独私聊,最终弄出这个方案。清荷觉得不好意思,借口说要给柳大哥惊喜,请群主大嫂把自己的聊天记录删除。 是她们——柳下溪释疑,舒畅的心情回归,亲亲清荷的面颊表达心中的感激。 这时胡莞明捧着一长形橡木小箱子推门进来。邹清荷有些害臊,夺过柳下溪手里的菜闪身去厨房。 “柳处长,三少送你的生日礼物。”胡莞明叫住转身跟在清荷身后去厨房的柳下溪。 “三哥他们来了?”柳下溪惊讶地问。 “不是,礼物是快递过来的。”胡莞明回答。 柳下溪接过橡木小箱子,立即判断:红酒。他感慨:三哥年年送红酒或者香槟,毫无新意。 这份礼不薄,会用橡木箱装的红酒是好酒。打开木箱,里面是对装,来自法国的名庄红酒两瓶,附送水晶酒杯一对,开瓶器一个,蓝色郁金香干花两枝。柳下溪会品红酒,但不执着。想到嗜好美酒的三哥送出这份大礼时在远方肉痛不已……心里格外爽快,掏出手帕,一手扶瓶颈,一手托着瓶底,拿了搁在餐桌上。 柳下溪嫌身上的新衣服太贴身,束在身上有裸体感,不自在,准备回卧室换衣服后去厨房瞧清荷做菜。他嫌爬楼梯费时,走到电梯前却没胡莞明拦住,“电梯还没经过安全检测,暂时不能用。” 封条已经撕开,表示今天有人用过。真当他柳下溪是外行……新建筑屋交给业主验收,室内电梯肯定已经通过安全检测,小胡说的是没经过齐宁点头的检测吧……头大,绝对损友的那家伙的影子到处流窜——退休后还得跟他绑在一起。唉,臭主意是谁出的,肯定不是清荷。瞧着胡莞明重新贴上封条,柳下溪只得去爬楼梯,楼梯也铺了深蓝色的地毡,一直延伸到五楼的主卧室前。五楼的走廊摆放了几盆赏叶植物,单调褪去多了份生机盎然。还好,主卧室的门没被人打开,里面还保持着原样。 洗一个澡,换上自己习惯的衣物,柳下溪精神抖擞下楼来。一瞧,餐桌摆上一道菜,真快!一条条蛋卷整齐地码着,挟一块吃,原来是金黄蛋皮包裹着浸过酒炖烂的五花肉。淡淡的酒香,肉一点也不腻口,非常好吃,是没吃过的味道。菜上得快,不一会儿胡莞明又端来一碟碧绿的芥兰,上面还撒有碎冰。红艳艳的剁椒鲰鱼也上了桌,再一盘青椒爆炒牛肉片,最后端上桌的是炖整鸡,里面还有几只白白的鸡蛋。 稍有些不合群的胡莞明不跟他们一起搅和,端着饭扒了些菜躲去自己房间了。 关了灯,燃上蜡烛。清荷耐心好,硬是在大蛋糕上插上36支生日蜡烛,还亮起嗓子唱上一曲荒腔走调的生日歌。害得刚倒完酒的柳下溪没坐稳椅子,屁股墩儿砸在地毡上。 从窗口吹来的风大,生日蜡烛还没等柳下溪来吹就自动熄灭,就连烛台上大支蜡烛也危危可及。柳下溪果断地把浪漫丢一边,开灯,配上情人的笑靥,享受美酒佳肴。 “柳大哥,生日快乐!干杯!” “干杯。” 吃饱喝足,柳下溪看着邹清荷,说:“伸出舌头。” “干嘛?” “你舌头上的小火泡消了没有?” “好了。”清荷毫不防备地凑近柳下溪,伸出自己的舌头。 “嘻嘻”,柳下溪以清荷看不清的快速动作挖了块蛋糕塞进清荷嘴里。嗜辣的清荷不爱甜食,不喜欢吃蛋糕。柳下溪也不爱吃,生日买蛋糕,应景,摆着看,不是为了吃。 人啊,无论年龄如何,总会有一二件说不出口的幼稚念头。譬如说:邹清荷想大热天拖着柳下溪吃辣火锅;而柳下溪呢,嗯,也有。年少老成的他,曾目睹他人庆祝生日时玩蛋糕糊面游戏,觉得有趣,很想参加。可是,那些人偏偏视他为隐形,不跟他玩。而他,矜持着,独自揣着颗失落的心。以前忘了,今天不知怎么就想了起来。他和清荷都不爱吃蛋糕,想拿来玩玩。如果清荷也挖了一块塞他嘴里,他可以继续反击,拿奶油蛋糕糊清荷的脸,然后……光想想,身体热得受不了。 可惜,邹清荷料想不到36岁的大叔会有这样的念头。当然,就算他知道也不会拿蛋糕玩。食物,不管自己爱不爱吃,都不能拿来玩。 清荷反击来得很快。也是用蛋糕,用的是嘴里蛋糕。舌头一卷,蛋糕糊在柳下溪唇上,还意犹未尽挑逗似的轻舔自个儿的唇。 火起。 柳下溪顾不上玩蛋糕了。捞了清荷的腰,带他朝楼梯奔去。 夜深夜浓,被动床摇。 柳下溪的视线偶尔落在映照星空的透明玻璃窗上——啥都没想,持续迅猛的下半身运动。 23:00,胡莞明端着盘子下楼。客厅的灯开着,餐桌边没有了人。桌上,酒瓶、菜盘、饭碗全部清空。啊,炖盘里还剩下半只鸡,大蛋糕只挖了一小块。勺一块蛋糕吃,好吃!继续吃,一不小心吃掉了三分之一。 “啊啾!” 5月6号早晨7点,赖在床上打滚的邹清荷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感冒了?”同样赖在床上,双掌托着后脑勺闭目享受悠闲假日的柳下溪,连忙睁开眼睛伸手摸清荷的额头。 “不是感冒,鼻子有点痒。”邹清荷翻身,搂住柳下溪的腰,问:“今天能忙吗?” 柳下溪笑道:“已经忙完了。等我们一走就可以开工。” “什么?我们还没去挑树苗。” “今天去挑。” “园林那块的报价单我还没看。”邹清荷起床,从自己包里拿出报价单,拿着计算器算了算。过了会儿点头道:“价格还算实在,行!”他签上名字,盖上自己的章。想了一下,翻出自己的手机,前天晚上关机后手机一直没开。 “柳大哥!”盯着手机屏看的他突然回头,脸色变得苍白。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本篇番外至此完结,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241章 番外 爱的表达方式-01 主角:柳下溪,邹清荷 配角:柳家众人 “怎么了?”不祥感掠上柳下溪的心头。 “你父亲生病住院!”邹清荷嘴唇在哆嗦,他对医院怀有恐怖的心结,至今还没解开。 “清荷,别慌!我问问大哥是怎么回事。”柳下溪的手机从离开北京上飞机前关掉,至今没开过,手机早没电了。他拿了清荷的手机拔电话给母亲——柳母说:“你爸昨天记起是你三十六岁的生日,想你了,晚上喝闷酒,酒得胃出血。送来医院又检查出他有胃溃疡,病中你爸一直叨唠着你和老三,想见见你们,快回来吧。” “妈,爸的饮食起居都由您一手安排,怎么会得胃溃疡?” “唉,”柳母在手机的另一头叹气,忧郁地说:“你在责备我么?” “不是责备您,只是觉得意外。” “我也一样感到意外。”柳父胃出血,胃溃疡,对柳母的打击更大,她一直以为丈夫在自己精心的照顾下,过得一帆风顺,没想到会得胃病。胃病意味着什么?精神压力过重、饮食不调。而且形成溃疡不是一二天的事,她却一直没察觉。“你们什么时候能来医院?” 柳下溪抚摸着焦急等待音讯的清荷,说:“这边去北京的航班少,等定机票再跟您说一声。” 三坪市飞向首都的班机,就近有班十点多的。柳下溪负责收拾行李,邹清荷交待胡莞明这边需要处理的事。室内装修是齐宁的人跟进,不需要担心。小胡主要盯园林这一块,挑选树苗的重任落在他身上了。幸好柳下溪细心,后来又在画稿上加注树种和大约要求。 到了北京,等候在机场,柳承秉派来的司机开车载他们直接去了石家庄的人民医院。 病房里挤满了人,柳家二代三代四代,老的中的小的齐集一堂,热闹得令人忘记这是医院。病床上坐着的柳父气色看起来不错,笑得很愉快。邹清荷看到这一幕,伤感与焦虑减退,再次感叹柳家人口众多。还好,多亏三代中出了两位男同志,减少了第四代直系人口持续增长,算是为柳家为祖国做出另类贡献。 “都是你这小子不好!”引发病因的柳下溪一进门,立即被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柳家子弟逮住,成为众矢之。 把柳下溪带出京实际才是罪魁祸首的邹清荷,很没义气地弃下招架不住的柳下溪往门外蹦。 走廊尽头有窗户,清荷走过去靠窗而倚。噫?瞧见熟人了,住院部楼下的椅子上坐在齐宁,三哥正在他面前走来走去。 原来他们也到了。 清荷下楼朝他们走去,还没靠近,三哥的声音先传过来:“小小的胃病,劳师动众也不嫌麻烦。姓齐的,你说他怎么会得胃病?又不是没饭吃,穷饿。饿了就吃,饱了放筷子,有多难?都六十的人,自己不管理好自己……” 清荷听着暗笑:三哥就是嘴毒!平时话少,这会儿反常的话多,担心已经外露,偏偏还要口出恶言遮掩心思,三哥真是别扭的人! “他老人家不是挂念四年不回京的你么?担心你才食不知味,喝闷酒闹出了胃病。” 邹清荷止住脚步——噫?难道柳母对三哥他们另有一套说词? 柳逐阳不满地说:“以前没见过他关心我?” “怎么会?你父亲只是不擅长表达,爱你在心头口难开。” “去你的!”柳逐阳一脚朝齐宁蹬去。 齐宁伸出双脚绞住他的腿——老了四岁,这两人的相处方式还是没改进!(邹清荷心语)“他老人家也上了年龄,你们做儿女的表表孝心也是应该的。” “啧,没必要叫我们过来,我把孝心挂在心里,人在哪里不都一样?” “只挂在心里的孝心算孝心么?逐阳,孝心是要用行动表达的。你看,你想小黑皮,每年都要飞一次国外去看他……”后面一句,齐宁发觉自己定位搞错了,连忙紧闭了嘴巴。瞄见邹清荷,连忙道:“小邹,你也来了?” “你们怎么不进病房?”邹清荷见椅子上摆放着探病的礼物,知道他们到了却没进去。 “人多,懒得往前凑。”柳逐阳见到清荷,高高兴兴迎上来,一口气连续问:“收到我的生日礼物开心不?房子弄成怎样了?今年过年能不能住?” “谢谢三哥的红酒,柳大哥很喜欢,已经喝完了一瓶。房子的事等我们有时间再详谈。三哥、齐哥,你们快上去把柳大哥救出来。” 齐宁摇手指,笑道:“柳老六专美于前,我们不抢他的风头。” “齐哥是怕挤在人堆里体现不是你们的孝心吧。”邹清荷没好气地一针见血地说着直话。 “哈,清荷,四年不见,变得伶牙俐齿了。” 被人捅破小心意,厚脸皮的俩位一点不在意。清荷反而觉得自己说得过份,拉住三哥的手臂聊起房子的事来。他们三个找了个灯光明亮处,清荷把随身携带柳下溪绘的园林设计效果图拿给他们看。这张图,柳下溪后来加过工,三哥房子左侧临墙的空地修改了一下,墙边竖起攀岩壁,空地成沙坑,周边架上几根木桩。沙坑、木桩用来干吗?邹清荷不明白,但没问。整个画面还点了些颜色,更加好看。不过,这张图没给园林设计师看。 柳逐阳喜欢游泳池,对其他的不在意。 齐宁赞道:“不错!老六想得周到,每个人的兴趣都算进去了。” “你们几个躲在这里干什么?”柳家五姐柳迎凤凑过来问。 “我们在商量父亲出院后去哪儿静养好。”齐宁手快,眨眼功夫,他手上的图纸消失了。 清荷为齐宁的急智、谎话和快手惊叹,此人天生就是做他那一行,做其他都是埋没了人才。 不容易被骗的柳迎凤追问:“商量出结果了没有?” 齐宁朝柳逐阳一眨眼,收到齐宁的暗示的柳逐阳立即指着邹清荷说:“去他家住。” “嗯,应该的。老爸对老六和三哥一直心存内疚,跟小邹你们住上一段时间,父子感情能升温。”柳迎凤觉得他们商量出来的结果很好,老六对父亲很客气,有明显的距离感。父亲在老六生日这天喝酒喝得吐血,让人不由得联想他生病跟老六有关。 清荷暗中吞苦涩的口水,脸上还得浮着愉快的微笑。他邹清荷到现在也不知该怎么跟柳父相处,柳大哥对老人家也不怎么热情上心,逢年过节来石家庄拜访,还是自己拖他来的。无论柳母怎么挽留,也很难住上一晚。老人家住进自个儿家,得胃病的该轮到自己了。 柳迎凤不愧为柳骁骏的双胞妹妹,风风火火的性子类似,拖着邹清荷的胳膊往医院内拽。齐宁和柳逐阳见被发现了,提着探病礼物跟在他们身后。 “爸、妈,小邹多懂事。在跟三哥他们商量等爸出院后接去他家住。”一进屋,柳迎凤嚷开了。 还在挨训的柳下溪看了清荷一眼,看到他身后的齐宁和三哥,立即明白清荷被那俩人给套了。 众人见邹清荷懂事,便放过了柳下溪,围上他,七嘴八舌的赞扬扑面砸过来。一时之间,就算见过不少大阵仗的邹清荷也被柳家的大嗓门炸得晕头转向,求助的目光四处转。不能怪柳大哥没义气逃出病房,先丢下他的是自己。可恨的三哥和齐宁拿他当箭牌,走到无人围观的病床前向柳父大献殷勤——齐宁嘴甜,嘴毒的三哥只要紧闭双唇,柳父自然被他们哄转了。 假!要死的假!听听,他们都说些什么?“爸,听说您生病了,逐阳心如刀割,恨不得马上飞到您身边。可是,我们住得也太远了点,来一趟在路上就花了不少时间。逐阳觉得您工作太忙,累坏了身体,不如退休养老。想马上接您过去住,我劝住了他,我们住军区,环境不算好,不是养病的好住处。起码得等您身体完全康复才能顶住长途奔波……” “谢谢你们的心意。”柳父感动得紧紧盯着儿子不放,没注意床边,齐宁的手臂被儿子捏青了。 解救邹清荷的是柳母,她提着从家里带来的热粥走到门口。病房太吵了!她皱起眉头,看着丈夫的兄弟们、儿女、女婿们、孙子们,淡淡开口道:“你们大哥,你们父亲需要静养。” 她这话一出,所有嘈杂声消失。 柳迎凤扯她到一边,把她手上的粥塞给站在门外的柳下溪手上,“端去给爸。”她和柳母说了邹清荷想请父亲去他家养病的事。 柳母惊讶地看了一眼假装很高兴的邹清荷,微微一笑,道:“小邹,有心了。” 看到柳母,邹清荷想起自己中毒那一次她跑过来做饭,父亲他们来北京玩,她住过去照顾小勇。心里一时堵得慌,情绪转换,心甘情愿想接柳父去家里住,走到她面前问:“妈,爸什么时候能出院。” “明天。” 作者有话要说:本篇指定主旨:柳老六、清荷跟爹妈相处。 第242章 番外 爱的表达方式-02 柳父从儿子手里接过暖暖的粥,心情大好,微笑道:“小邹、下溪,你们工作也忙,我回家住,哪儿也不去。” 柳下溪笑道:“爸,去我们家住上一段时间吧。别担心,我们去上班时有妈在家。” “好。”儿子亲自开口邀请,柳父高兴地点头。 父亲这次表露高兴的方式没以往含蓄,眉眼都带着笑,喜悦真真实实传达出来。柳下溪有些心惊,也有些惭愧,平时真的太疏远父亲了。 柳母瞧见这一幕,走过来笑着轻拍儿子的肩膀,体贴地说:“你们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不用过来接你爸,我们办好出院手续就过去,省得一来一回在路上浪费时间。” 柳母发了话,探病的成年人知趣,稍上小的,浩浩荡荡一行人离开医院还给病房该有的宁静。 送走了叔叔婶婶们,兄弟姐妹们的老大柳承秉看着排排站,远道而来的四位男子,关心地问:“你们吃饭了没有?” 四颗脑袋一齐左右摇摆,动作好像训练过似的一致。柏纯笑了起来,手痒,左右扬起拍打他们的后背,“走,吃饭去!” 他们夫妇聚集前来探病的大家已吃过一场,这会儿肚子撑满,请兄弟吃饭只是尽长兄长嫂的责任。陪坐、聊天加付款。 只有柏纯清楚自个儿的丈夫挂着长孙、长兄的名号,累心累力,日子不好过。柳家一大帮子人,会花钱的多,有赚钱意愿的少。这都怪老爷子从上到下把理念搞错了,标榜着: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成撑天柱,不能为钱财折腰。唉,一个家,一个家族没有善于理财的人,没有经济基础又怎么行?长袖善舞,擅交际会赚钱的丈夫,顾着上上下下的亲戚,累死累活,到了老爷子嘴里只获得一个“人太糯”的评论。这不是好词儿,糯——软弱,黏糊,不干脆。真替他不值,可他,不在意,照样乐着为这个那个忙上忙下瞻前顾后。唉,长情算是他的优点吧。只顾着自家人分了心,外面应酬再多,红男绿女主动往他面前凑,倒贴大把大把抓,他也心志坚定不受诱惑。她呢,也能在姐妹面前自夸,自豪地说:“自家男人不包二奶不养小情儿连偷腥都不敢。”对有家室的姐妹而言,这优点格外突出。能赚钱当然是头等大事,赚了钱不外扒更重要。她也得意,爱屋及乌对小叔子们也青眼相看。其中,她最喜欢老六和小邹。老三?是只任性的猫,虽不好亲近却是家养的。齐宁?直觉告诫她,此人可远视,别近观。 柳承秉请客,名酒楼的包房。一落座,身为大哥的他说话了,“下溪、小邹,我爸其实很好相处。有时,他甚至把自个儿当空气。他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看得太开了一些,不喜干涉他人。相处久了,你们会了解,他只是情绪不怎么外露的普通人。去你们家住,也别特意待他,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深感压力很大的邹清荷扬着张笑脸,一副受教非浅的模样点着头道:“是,大哥,您也不用担心我们,还有妈在一旁帮忙。”有柳母周旋其中,接下来的相处应该不会出现大问题。明知这样,无形压力挣不脱。其实,他知道不必担心,除了柳母还有柳大哥在背后撑着。这不,左手被他紧捏住,正传递着给予支持的温暖。 他的笑,看起来很真挚,可额头上布满的细汗正泄露了他的紧张。柏纯笑着递给他一块面纸,取笑道:“瞧,小邹都急出满头大汗了。老三、齐宁,是你们把小邹顶出来的吧。” 柳家柏大嫂好利的双眼!柳家果然藏龙卧虎——“小邹同志,教你一招。省事点,把柳爸当成需要奉承的首长。”齐宁出谋划策,弥补先前推邹清荷出台的罪过。“只要拿捏好相处的距离,别靠得太近,恰当的表达晚辈的本份就行了。” 喂喂,微妙的距离感最难把握,光说说还不简单?谁能像你齐宁口蜜腹剑?邹清荷头一歪,脑袋耷拉下来,暗中毫不客气地朝齐宁翻白眼。齐宁的奉承,他已经见识过,假得令听众冒出一身鸡皮疙瘩。同桌的六人中,只有齐宁立场跟他相似,都是柳家外姓男子,此人却没有半点同袍之谊,还专出损招。孝顺长辈,诚心才该摆在首位。柳大哥待他邹清荷的父亲极好,他不能令柳大哥难为,怎么也得同等回报才行。 擅长调节气氛的柏纯笑道:“齐宁,你的点子不好,小邹又没见过首长。说首长还不如说是大客户。” 不对吧?客户是商业合作对象,又不需要同住一屋……邹清荷分别扫了三哥和柳下溪一眼,这对兄弟真奇怪,居然很有默契的沉默着。三哥露着少见的严肃表情;柳大哥呢,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菜上桌,饿急了的四人众一齐扑向食物。柳下溪的矜持,柳逐阳的优雅,齐宁的斯文,全部丢弃,只满足最原始的口腹之欲。可能觉得反正大哥大嫂也不是外人,不会拍下他们的饕餮照拿到网上流传。 吃饱喝足,柳逐阳似乎有了精神,率先发难,冲着大哥问:“老头的病因到底是什么?”可能是柳老爷子的基因好,或者从小强迫后代锻炼身体的原故,柳家众子弟除了他柳逐阳这个异类年幼时身体有些小毛病。其他的人,除了感冒发热或者受伤,很少有来自体内的毛病。胃出血、胃溃疡怎么会跟饮食有规律的老头扯上关系?来之前他柳逐阳也查过相关的资料,胃溃疡多数是偏酸性或者刺激性食物造成的。这一点很难成立,小时候就知道,继母不准家人偏食,菜味清淡营养均衡。老头不怎么抽烟,酒很少喝过量。精神压力?老头儿自有一套舒服压力的方式。再说胃溃疡的形成不是一天二天的事,平常也应该有征兆,精明的继母不可能察觉不到。 “我不知道。”柳承秉困惑地回答。通知他的是母亲,母亲说是父亲喝酒过量胃出血,检查出父亲有胃溃疡。相信母亲,所有来探病的人都没去找医生核实病情。明天能出院,应该也不是严重的病情,他们忽略了。 “大哥,妈什么时候通知你父亲住院的?”三哥的疑问也是柳下溪的疑问。 “今早,你和小邹的手机都关了,她急着找你们。” 柳下溪看了齐宁一眼,问:“你们呢?” 齐宁已知另有内情,收起嬉皮笑脸,说:“今天早上六点四十,你母亲直接找的我。” 柳下溪拧起了眉头,想了想,说:“齐宁,帮忙查一查,我爸近期是不是受了伤。” “伤?”在坐的各位都吃了一惊,就连齐宁也不例外。齐宁进病房时,看到被床盖在胸前坐在床上的柳父脸色虽然苍白,精神不错,还带着笑容,很少说话。知道他生了胃病,就没往其他方面想,没看出他是否受了外伤(齐宁是武斗方面的行家,一般能一眼看出对方是生病还是受伤,但需要有前提条件。得根据对方动作是否凝滞,说话、呼吸给人的感觉,还有承受痛苦的表情,才能判断清楚。他进病房,没见柳父有动作,探病的时间又短。柳父说的话少,才没看出什么)。 “爸,很能忍,能藏事,掩饰功夫一流。”柳承秉也慎重起来。 柳下溪呆在病房的时间不短,曾见到父亲有两次以掌心压住胃部下方,十二指肠处;一次用拳头轻扣腹部。他压根儿不相信母亲说的父亲会想念儿子喝闷酒喝到胃出血,父亲的情感还没丰富到如此地步。昨天,他可能根本想不起是幼子36岁的生日。既然是昨晚入院,母亲为什么今早才紧急通知大家?不,应该是说只打算通知自己和齐宁。找不到自己才去找大哥,估计是大哥扩大事态,通知其他兄弟姐妹,母亲才拿自己说事。以母亲的性格,能调养好的胃溃疡还不会令她惊慌失措,四处召告父亲生病的事。而且,今天前来探病的人中偏偏少了当医生的四嫂程双紫。不如这样推测:昨晚父亲原因不明吐血,慌张的母亲送他到医院急救→今早,诊断结果令母亲惊疑→找自己商量,找不到人→找齐宁,不方便开口,只请他来北京(否则,胃溃疡没必要惊动齐宁和三哥从军区赶过来)→找大哥寻找自己→大哥对外散布父亲生病的消息→母亲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能统一说词。 “我回医院问主治医生!”柳承秉坐不住了。 “我跟齐宁回医院。”柳下溪止住大哥,“先不要对外声张,你们先回北京。” 柳承秉点头,他知道处理疑难杂事,六弟和齐宁比他行。“我还是留下来,你嫂子送逐阳和小邹回北京。”   第243章 番外 爱的表达方式-03 血浓于水,柳家血缘羁绊很强!车上,邹清荷安慰地捏紧三哥那双出冷汗的手。别看三哥平时不屑他家长辈,称呼父亲为老头,见面高吊眼角不理的人,得知父亲生病也许受了伤,担忧、紧张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了。看,副驾位上的柏纯姐就没三哥那么紧张,一副天塌下来还有其他人顶着的豁达样。 “老头就一话痨,一张嘴啰嗦个没完。”柳逐阳说话了,其情绪挺复杂的。 噫?跟印象中的柳父不同。以清荷跟柳父的相处经验来看,柳父话很少,不然也不会给他造成强大的心理压力。 “那是对你!”柏纯回头瞪柳逐阳,没好气地说:“听说他就只对你话多,你大哥羡慕死你了。在你爸眼里,你是特别的儿子,忒不听话的不孝子,不唠叨你唠叨谁去?” 这话柳逐阳不爱听,他不想要特别,他想得到一视同仁的平常待遇。他瞧不起自个儿的父亲,没责任没担当的家伙!家里的子女的大小事都甩过老婆,要不,就推到老爷子头上。老爷子瞧不顺眼他柳逐阳,话多的老头那时连个屁也不敢放,只敢私下找自己塞上几个钱用来弥补做父亲的责任,跟打发私生子一样。那点钱,他柳逐阳才不要!臭老头居然还加上一句:“我的工资,存下来给你的。”听听,这么委屈的话亏他说得出口!好象给儿子两个钱还得偷偷摸摸不让屋里的老婆知道,多伟大多独特的父爱!幸好那时他柳逐阳有楼老大撑着,不缺钱用。 柏纯比他更不满,“小邹,都说父母对子女的爱是掌心掌背不分彼此。其实不对,子女一多,最顽劣的那个偏偏最受宠。柳家就是这样的典型!你们大哥、我家承秉,身为长子长孙,承受了多少事?为了讨长辈欢心,做任何事都要弄得完完美美。可是,做得再多也得不到几句赞扬。爸偏爱老三,老爷子偏爱老六。见面总要提点着,要承秉照顾他们一些,别漏了帮衬弟弟……” 老爷子偏爱柳大哥?!看不出来,说偏爱齐宁,清荷还相信一些。以老爷子的性格,会对承秉哥说“帮衬”柳大哥?肯定不会!大嫂言过其实,在胡侃。说来说去,还是柳家人的相处方式有问题。要么坦荡热情过了头,没事扯出新鲜事(指柳老四最初怀疑齐宁和老三有一腿,没发生前闹成大事);要么就是假话、谎话说得太多,连自己都闹不明白真假(指柳母等人擅长说谎,大嫂喜欢胡侃);要么藏着、掖着不沟通,揣着心思等他人挖掘(指柳父的言行)。 跟邹清荷同样感慨柳家血缘羁绊的还有齐宁。心情太紧张,柳家老大走起路来居然同手同脚,很像那些初进少年军校未成年小兵的第一次出早操。想笑,没办法同情他。一向沉得住气的柳家老六,嘴抿得死紧,眼睛笔直地死瞪前方,脚步跨度比平常大出5-6厘米,节奏被打破,步伐显得凌乱。听说柳老六视自己的生父可有可无,没想到这一次令他方寸大乱。 可能是常在生死边缘走动的原故,齐宁内心深处对别人的生死、受伤、患病看得较淡然。当然,他是人精,轻易不表露他的真实看法。他仔细回忆和柳父短暂的会面,从气色从语气来看,柳父的身体没大问题。大脑结构复杂的柳老六,想得太多把病因复杂化。 “你们来了?”柳母见他们三人重新出现在医院,脸上没露出半点惊讶。 “妈,爸的病?”看不出柳承秉还是个急性子。 “小声!你爸刚睡着。”柳母轻轻带上门,指着柳下溪和齐宁说:“都是因为你们!” 柳承秉担心继母不说实话,抛下柳下溪和齐宁去找医生询问病情去了。 柳下溪和齐宁都是沉得住气的,他们陪着柳母下楼,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等柳母开口说原因。 柳母却先笑了,说:“你们父亲,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年纪越大,嘴还越紧,有些心思埋住,跟在他身边的我也没看出来。听说你们四个在远方建了房子,打算抛开这边的一切享受人生。你们父亲很不乐意,认为北京和石家庄都不错,没必要跑去远方,以后见个面也难了。你们没当父母,只怕理解不了父母的心情。”她停下来不说,眼睛盯着齐宁。 后一句,齐宁不赞同,他有儿子小黑皮,早当了父亲。 柳母似乎看透了齐宁那张没表情的脸,问:“你们的新家给小黑皮预留了位置吗?” 齐宁坦率地回答柳母:“不,小黑皮要亲手去创造他的将来。” “呵呵,齐宁你虽然有养子,但还是一样缺少父母心。” 齐宁微微一笑,虽不赞成也不想反驳柳母的话。他们处事态度不一样,看法达不到一致,没必要起争执。 母亲有心情谈笑,父亲无论是生病或者受伤都应该没什么大碍,柳下溪终于松了一口气。转念又一想:新房子的事连父母也知道?事前只有他被蒙在鼓里?也是,有大嫂那只扩音器在,想不知道也难。“妈,父亲的病?” “你还在怀疑我说的话?他是真的想你们。” “下溪、齐宁,我们虚惊了一场。爸没受伤,得了十二指肠炎,幸好发现得早,没形成溃疡。医生说了能治愈。”柳承秉扬着诊断书跑过来笑道。 “受伤?”柳母惊奇地看着柳下溪,旋即明白他们再次转回医院的原因。她瞳孔里溢满了笑意,摇头道:“下溪,你的职业病……” 母亲故意误导他!十二指肠炎说成胃出血胃溃疡。判断出错,柳下溪羞赧得说不出话来。他想,他是被母亲摆了一道。早晨通电话时,母亲的语气格外哀伤,透露出揪心的焦急还有道不明的诡异。 齐宁抢过柳承秉手里的诊断书,细瞧,没发现疑点。“没大病是好事,柳下溪美丽的误判正好表明他孝心可嘉,真心实意担心着柳爸的身体。”他笑着吹捧了柳下溪一把。同时他目光一转落在柳母脸上,笑问:“柳妈为什么说柳爸生病跟我和老六有关?”他齐宁又不是柳父的亲生子,没招没惹的怎么跟他扯上关系? “唉,”柳母略带忧郁地苦笑了一下,说:“你们几个在外面建了房子,你们爸听说后,情绪不对,常常发呆,总说没胃口不想吃饭,酒也比以前喝得多。下溪你应该晓得,你爸总觉得欠了你许多,对你一直很内疚。你死犟,不肯松口说两句好话安慰他。逐阳,你们几兄弟中你爸最疼他。老爷子当年把逐阳赶出家门,还要你爸销掉他的户口。你爸死活不同意,还挨了老爷子一顿好打。逐阳忤逆长辈,任情任性,你爸心里羡慕他得紧,就是说不出口。以前逐阳没遇到齐宁,开了酒吧,你爸去北京总会绕过去偷偷看他几眼,见他活得恣意,心里跟着高兴。他和齐宁你好上后,他的行踪成谜,难得见上一面。现在更绝,跟你去了江浙那边的军区四年见不到面,音讯还得从别人嘴里听说。说你们几个是他的病根,一点也不冤。” 柳承秉一边忙着跟老婆打电话汇报这边的情况,一边聆听继母的话,并适时插嘴道:“爸上了年纪,心里容易积事。下溪,你们有空多哄哄他老人家。” 柳母笑道:“小邹很懂事,开口说要接你爸住几天。你爸很高兴,听说你们建的房子很漂亮,也想瞧瞧。” 齐宁的大脑反应比柳下溪更快,立即从大口袋里掏出个信封,笑道:“房子内部还没装修,院子也没整理好,我这里只有户外照,给您瞧瞧。小邹的确有心,房子建得大大的,房间也多,想接你们一起住,又怕被拒绝,只说当个度假屋也行。” 两幢由桥廊连起来的房子建得的确漂亮,照片拍得也很美。蓝中泛紫的屋檐看起来像是琉璃制品,边角翘起来的扇形屋顶就像左右对称欲飞的翅翼。浅蓝墙面砖镶上深蓝的饰线,宁静而优雅。外凸弧形大阳台加上飘窗又打破了色彩的宁静,与屋顶构成似静实动的画面。 齐宁指着右边的那幢说:“这边是老六他们的,一楼有大厨房大客厅还有间主卧室专为你们留着。一共有五层,顶楼他们留下自用。剩下的二楼留给小胡父子,三楼留给小邹的亲人,四楼当客房。左边是我和逐阳的,我们这边厨房改成书房,大客厅弄个酒吧间,主卧室留给我爸妈来玩时用……” 谎言!赤裸裸的谎言!柳下溪本来就嫌弃齐宁、三哥做邻居,未来岁月不宁静。现在还得沉默地看着齐宁瓜分自个儿的家,一楼根本没主卧室,难道要把客厅分成两半,会客室变成大卧室?母亲听得高兴,他也不能唐突纠正齐宁的鬼话。 第244章 番外 爱的表达方式-04 “没为老爷子准备房间?”看得欢喜,听得快乐的柳母突然问。过了四年,老爷子的身体强健依旧,看样子再活个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都没问题。他现在的住处是政府分配,属于疗养性质的养老院。高干养老地,说白了,就是一群没了后路,退休了的过了气的曾经的高位者。城市扩允土地商化,养老地僧多粥少,老爷子有意归还居处,享受儿孙孝顺。这事,不能由老爷子先开口,做晚辈的应该揣摸其心意做事。 齐宁和柳下溪面面相觑,他们没想过招惹老爷子,也不认为老爷子会跑去他们新家做客。再说,大哥柳承秉这几年生意红火,钱如流水般涌入口袋,老爷子想住哪,他都能满足。何必跟他们几个凑在一起? 房间数量听起来不少,但对齐宁而言还是远远不够用。当时才动了地基,他那群收集情报一流的部下们早就听到风声,立即报名索要房间。小成、周正等人振振有词,说是身家性命都卖给了齐宁,得给他们预留养老地。要不,老了,退役了,还要让他们这些为国为民抛头颅洒热血,青春耗尽的人,拿点可怜的不够塞牙缝的补贴喝西北风睡桥底? 柳下溪只好故作大方道:“套间很多,老爷子想住哪间都行。得看那地儿合不合他老人家的眼缘。” 柳承秉连连点头,笑道:“等你们房子装修好了,我跟妈过去一趟,先看看再跟老爷子提提。” 坐柳承秉的顺风车,柳下溪和齐宁返回北京。送他们到红枫小区门口,柳承秉直接走了。 进了电梯,除了他们左右无人,齐宁笑道:“我们被你母亲算计了。估计你父亲肠胃不舒服,你母亲立即送他去医院,知道昨天是你生日,灵机一动,把事情闹大逼你献孝心。我跟逐阳受了你这鱼池之殃一起被连累。” 柳下溪横了他一眼,问:“房子建在一起是谁出的主意?” “这个……”齐宁语塞。他明白,闷骚的柳老六不希望自己和逐阳当他邻居,这事没跟他商量过,欠缺点味儿有些不妥当。源头,嗯,万事都有源头。听说邹清荷找人设计小私宅子,找了多家也没找到合心意的(泄露天机的是邹清荷身边的胡莞明,他也有份住,为此事相当卖力,可惜他的人际圈太狭,忍不住找齐宁的下属位商量)。逐阳知道后直接找邹清荷打听(网络那玩意儿有点可怕),得知他要建自个儿住的屋——“好好哦,清荷准备建单门独院的私房,还有小胡的房间,我也想住。”逐阳就跟他嘀咕上了。齐宁上了心,得知建屋的地皮子大,立即一盘算……正好邹清荷找他商量技术支援的后续,便旁敲侧击地跟他提房子(其手法跟柳母今夜瓜分柳老六新屋类似)。邹清荷聪明,一点就透,加上脸皮薄,又能作主,这事当场就成了。柳逐阳高兴啊(屋顶的设计还是他出的主意),好心情一直保持到昨天,这纪录也太长了,连他齐宁都忍不住嫉妒那房子。 一看齐宁这样,柳下溪就知道怎么回事,懒得跟他计较,转变话题问:“你们在北京呆几天?” “明晚走。”齐宁太忙了,公共假期与他无缘。 “一楼重新改建的事由你负责!” “好。”齐宁满口应承。 到了家,客厅里邹清荷正和柳逐阳热络的聊着天。从大嫂口中得知柳父身体没大碍,他们放心了,有心情聊起新房子,那话题滔滔不绝。两幢楼,前面看一眼,背面五楼主卧室区别很大。三哥他们卧室的大窗户建得不一样,有个老大的飘窗,窗台可以躺上成年男子。柳逐阳早就设想好了,将来自己可以端着酒杯躺上来欣赏窗外的山。 三哥被齐宁接走。柳下溪这才有到家的感觉,他往沙发一倒,疲倦地说:“今天真是漫长的一天。” “来,给你力量。”邹清荷走过去,灿烂地笑着,张开了双臂。 “今晚,我太丢人了。”柳下溪笑了起来,坐正,抱他坐在膝上。 清荷安慰地拍打他的后背,笑道:“自家人,有什么好丢人的?说也奇怪,经这么一闹腾,我的紧张感突然消失,也想通了,你爸也只是渴望儿女孝顺的普通老人。可能是我以前对他有成见吧,认定他是薄情的男人,老婆讨了一个又一个,还把你这亲生儿子送人。”这也是他明知柳大哥跟生父之间有心结,不热心鼓动柳大哥去修补关系的主因。不能怪他,他家有好榜样。他见惯了自家父亲对已逝母亲的专情,凭自身努力苦苦挣扎着,一心为儿女好,也从没忘记过母亲寻思着为自己找第二春。啊,失言了,对当事人之一说这个……不,如果心里长了瘤子,就得戳破它,把脓血挤出来。 柳下溪只是紧搂住清荷。他事过多年还是无法谅解送走自己的父母。三叔三婶待他很好,但好得过了头,好得不自然,更象是对待寄住家中的小客人,缺少真正亲子之间的亲昵与随意。读高中时,母亲又接走自己,称呼十几年的爸妈又变成三叔三婶。 “在意?” “在意。” “想骂人?” “想。” “那就骂吧,只管大声骂,我是好听众。” 柳下溪被他逗笑了,“真骂?” “真骂!受委屈了,心里不痛快,为什么不能发发牢骚,骂骂人?憋住,等胃胀或者腹胀?我估计你爸也想骂人,一直憋,憋坏了肠子,生病了,更折腾你们兄弟。你瞧,你爸生病,柳妈不痛快,直接把你和三哥折腾过来。她痛快了,你闷着,我都替你委屈。我啊,很期待明天的到来,等你爸住进来,也折腾折腾他,替你出气。对了,三哥说了,明天上午去他们家搬床,用得上的东西只管拿。” “算了,他也老了,经不起折腾。”柳下溪心情好转,拧了拧清荷的鼻子,取笑道:“把三哥家搬空算了,反正空着也是空。” “好主意!” 柳下溪家的客房就一间,有张双人大床,空间还算大,也没啥多余的东西。想着柳父柳母年纪也大了,柳父又生病,一张床不好,摆两张。 柳下溪和齐宁当苦力,从三哥家搬来床一张。两张床,各自靠墙边摆放,进门的墙边放电视柜摆上电视——很像宾馆里的双人床套间(邹清荷心语)。 柳逐阳难得勤快一次,去商场选购了新床套、被褥等床上用品。邹清荷当了回大爷,没插手这些活儿,只为他们准备了午餐。 下午三点半,柳父来了。这一次,跟前跟后的只有柳骁骏,他把他爸当成特级病患般搀扶着,恨不得代替他爸走路。柳母没跟着上来,听说是先去菜市场买菜了。 柳父微笑着,认真地看着俩儿子。可惜那两个都别扭,光杵着不动,一声“爸”都叫唤得别别扭扭。 柳骁骏总算也有所成长,没继续搀扶着他老爸,让出了地盘。 齐宁和邹清荷难得地心有灵犀,各自朝自个儿的情人使眼色打手势。柳下溪还好,昨晚经过清荷别出心裁的开道,心结松动了些,收到眼色后不是很情愿的扶住父亲的一只胳膊,说:“爸,我扶你去房间。” “好。”柳父摆了摆另一只空手臂。他也知道要融化多年的积冰不是一时半刻能办得到的,儿子给了一个让他融入日常生活的机会,他也得加把劲努力。 等他们走上前,齐宁轻踢了不动的柳逐阳一脚,朝他使劲地呶嘴,要他去扶父亲的另一只胳膊。 不动?直接拖,直接推。 “小邹,有吃的吗?我饿死了。”大嗓门的柳骁骏完全无视这几个人的小动作,跳到邹清荷面前抚着腹部嚷嚷。 没烦恼的人活得真舒坦——“有!”盯着那对父子背影的邹清荷嘴角抽搐起来。 “爸,床是逐阳铺好的,床上的每样东西都是他去商场亲手挑选的。”齐宁抢先进客房,向柳父替自己的情人表功。 柳下溪和柳父同时回头看柳逐阳。 啊,三哥的脸居然出现浅浅的红晕!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柳父走到三儿子面前,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只伸出手,拍拍儿子的肩膀。 “爸,你怎么不唠叨了?”可惜,对着三双眼睛,柳逐阳嘴里跑出一句刹风景的话。 齐宁垂下眼睑,恨铁不成钢地拍打自己的额头。犟脾气拧不过来,说两句动听的,又不少块肉,怎么就不能对着生病的长辈放软语气?算了,他这拧巴性格自己也不讨厌。 “说多两句,你不爱听转身就跑。”这柳父也是妙人,居然认真回答儿子无厘头的话。 柳逐阳扁嘴,反驳道:“废话谁爱听?” 柳父继续认真地回答:“不讲废话,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哈?齐宁惊奇地发现,这对父子的紧张气氛消失了!难道这才是他们相处的真实形态? 第245章 番外 爱的表达方式-05 才进行几句简单的对话,三哥便败下阵来,柳下溪笑了。瞬息间,他恍然大悟,原来三哥避开父亲的真正原因是不懂得怎么应对。面对三哥,父亲太一板一眼太认真。而三哥最不擅长和父亲这类型的人打交道,难怪两人凑在一起,左右瞧着不自在。“爸,您瞧瞧,看看还缺少什么用品?” “房子不错,小邹的想法好。”柳父嘴里却冒出这么一句。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视线转到柳下溪脸上,认真问:“你刚才说什么?” 父亲听觉有问题!以前可能是自己误会他了。幼年时,父母都去三叔家看过他。认真回忆还能记起母亲曾在夜里搂着他流过泪……父亲呢?印象不深,模模糊糊的身影。想亲近他的心情,自己还记得,一次次走近一次次失望地离开。是什么令自己失望?对了,就是语言!父亲总是心不在焉答非所问,和他谈话继续不下去——柳下溪陷入沉思中,注意力太集中忽略了身处的环境。 难道柳父还很紧张?外表可一点也看不出。可怜的柳老六,满腔热血瞬间冻结。如果柳父冲着逐阳说上这句答非所问的话,逐阳立马拔脚就走。唉,这二子一父,感情想升温,难啊!这里没自己可呆的空间……齐宁强忍着笑,朝柳氏兄弟比了比手势,跟柳父打了声招呼,便脚板擦猪油——干溜。 楼下客厅,本该充当润滑油的柳骁骏,自得其乐地坐在沙发上,一边狂吃东西一边看电视,估摸着已经把生病的父亲抛去九宵云外了。 齐宁凑到餐桌边啃水果的邹清荷面前,朝楼上比了个手势,低声说:“救场,轮到你上。” 邹清荷朝他翻了翻白眼,也同样压低声音,笑问:“顶不住,你要当逃兵?” 齐宁笑道:“奇葩,绝世奇葩,留待给你欣赏。” “托您的福,我有大把时间。”邹清荷含沙射影地笑道。 “劝劝你家老六,对长辈多用点肢体语言。” 啃完一只苹果,邹清荷擦着双手笑问:“你怎么不劝劝三哥多用?” 占有欲超强的齐宁,不乐见逐阳对他人频繁使用肢体语言,哪怕是亲父子,看着也不舒服。他睨了邹清荷一眼,这小子嘴越来越坏,口头便宜难讨。 邹清荷走进客房一看:柳大哥脸上的笑容可能保持的时间有点长,显得僵硬;跟他五官近似的柳父,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细细分辨,能看出他的笑有点假有点不真实,就好象那些上电视的上位者面对镜头发出的假笑;三哥更绝,以轻视他人的傲慢姿态强硬地杵着。齐宁没说错,这相对无语的父子仨还真能称得上“绝世奇葩”。他们彼此都太刻意,太在意,太着急,反而不知该怎么做。周边的人若逼得紧,只会适得其反。处理人际关系,柳大哥算是被动型,柳父和三哥也都一样,都是等着别人主动凑上前打交道的别扭人。柳父身边有柳母打点一切,习惯被安排。而自己家,除了柳大哥的同事,亲朋好友的交际也是由自己出面处理。三哥身边有齐宁,大小事都可甩手不理。自己还没来北京之前,柳大哥跟三哥住得近,兄弟感情还不错,却鲜少来往。唉,这仨都是个性突出的人,要他们自个儿想法子拉近彼此关系,增近亲情,难啊! 邹清荷一边微笑着感慨,一边朝柳逐阳走过去。趁柳父不注意朝柳下溪打了个响指,弯弯指头指了指天台。 沉思中可以忘我的柳下溪身上装有对准邹清荷的雷达,熟悉的响指惊醒了他,接下来看到清荷的手势,会意地眨眨眼,“爸,我们上天台坐坐。您还没上去过吧?” “好。”柳父点头。不用说话,光看着俩儿子,他已心满意足。逐阳,四年没见还是老样子,模样没见老,脾气还一样,齐宁没亏待他,肯定日子过得不错!柳父心思跟他人不一样,认为三儿子脾气没改掉才是对的。改了,就是齐宁不好强迫他改,或者是环境所逼。那,不是好事,扭曲人格。 “肢体语言。”柳下溪走过邹清荷身边时,听到情人对他说了这四个字。 天台,绿肥红瘦自成小天地。柳父的确是第一次见,惊叹不已,很喜欢这儿。“爸,您身体不好,坐下来憩息。” “肠胃一点小毛病,算不得什么。”蹲着看小盆栽的柳父笑道。但还是站起来,由儿子扶着坐下。从儿子的掌心传来温暖的热度,心舒畅了,这几天一直作怪的肠胃也听话了。“下溪,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现在,你幸福吗?” “幸福,非常幸福!”柳下溪认真地回答父亲。有些自得地说:“清荷,已经考虑好,我们未来七十年的生活。” “那就好!”柳父笑着点头。父子俩沉默片刻,他又问:“走上这条路,是你妈和我的原因吗?” “或许吧。”爱上同性的契机是什么?柳下溪已经遗忘,也许跟父母有关,也许没关系。 绿荫下,柳父的脸色铺上一层暗绿,他痴痴地看着肥大的绿叶,喃喃道:“幸好你现在幸福。当初我听说时,以为是你对我们的报复。我,很惶恐,不知道怎么处理,自私地把问题丢给你爷爷去处理。我,不是好父亲。” 事到如今,柳下溪无心去听父亲的自我批评,只说:“我庆幸自己是同性恋。不然,是遇不到清荷的。” “也是。”柳父长长吐了口气,沉默下来。 等父亲离开,柳逐阳爬成大字躺在他辛苦铺好的床上。 “三哥,”邹清荷冲着他的小腿肚来上一掌,“去给你爸送杯水。” “那不也是你爸?你去!” “三哥,去吧。”清荷涎着脸扯柳逐阳的胳膊,劝道:“你们今夜就走,孝顺也只坚持几小时。你爸还生着病呢,病人享受点特殊待遇也是应得的。你啊,得做好表率,别以为小黑皮不在身边就不需要竖立好儿子的榜样。” “我待小黑皮才不像他待我!” “你爸虐待过你?” “那倒没有。” “打过?” “没。” “骂过?” “没。” “小时候不给你买零食吃的零花钱用?”问着问着,邹清荷先笑了起来。 “没。”老头以前常常偷给他塞零钱,被老四见到,他跑去跟后母打小报告。 “小时候没背过你,见你摔倒不扶你?”邹清荷继续追问,他是按自己的经历来提问的。母亲在世时,父亲有事没事背着他四处跑,见他跑动时摔倒,心痛地抱住,还担心是否受了伤。 “陈年芝麻小事谁记得!” 根据以上问答,邹清荷得出结论:“你父亲对你还算不错!干嘛当他仇人似的憎恨着?” 柳逐阳语塞,这才发现,小时候老头儿也没刻薄过他。 柏纯陪着柳母采购完毕上楼,抓了保镖、司机当苦力当搬运工。柳母巡视客厅,只见四儿子,不是她所设想的和乐融融一家亲的画面,问坐在餐厅悠闲喝茶的齐宁,“其他人呢?” “下溪陪爸交流情感问题,小邹正给逐阳做思想教育工作。”齐宁笑着对柳母如是说。 “怎么话到你嘴里全变样了?”柏纯笑骂道。 齐宁一本正经地说:“大嫂,我只是用最准确的语言描述事实。” “贫嘴!”柏纯不跟齐宁斗嘴,朝客厅喊上一嗓子:“骁骏,你大哥有事找你。” “哪儿呢?吃饭了再过去。”不想挪窝的柳骁骏懒得动。 真是个忒没眼色的小叔子!柏纯只得走到他面前,瞪着他。柳骁骏总算反应过来,不甘愿地跟着她走了。 柳逐阳总算听进了邹清荷的话,下楼倒了杯矿泉水用盘子托着。清荷一见,大大的托盘孤零零地立着杯水,咧嘴一笑,在他盘子里加上两杯,还附送一大支水。 目送柳逐阳离开,柳母笑着对齐宁说:“老三很听小邹的话。” 齐宁笑道:“妈,您这话带刺。” 柳母边笑边卷袖子,说:“随口说说,哪是夹带刺儿?是你心眼多,好好一句话听出别样的味道。难不成你不容许别人说错话?你很闲是吧?进厨房给我打下手。” “啊?!”齐宁想逃,来不及了,只得乖乖跟进厨房。 “三哥,怎么不坐下?你也陪爸说说话。”三哥上来,柳下溪松了一口气。父亲跟他话题少,说上一二句随即冷场。找话题胡侃不是他柳下溪的长处,父亲的性格他也知道,笑容是他的面具,心思飘浮在外不知所踪。想要增进父子感情,不是彼此自话两句就能成的。 “老头,对自己好点。该吃时吃,该睡时睡,别再生病惹麻烦。悠着点,多活几年。”柳逐阳一坐下,就冲着父亲开火。 “好。”柳父不为他的话生闷气,喜欢着,儿子关心他,虽然语气粗暴。 柳母做出来的大餐,邹清荷不爱吃。偏偏柳母格外关照他,不给丈夫不给儿子不给齐宁挟菜,专往他碗里堆。可这些清淡菜,重口味的他一样也不喜欢。大家都吃得欢乐,只有他郁闷。 第246章 番外 爱的表达方式-06 吃完晚饭,有齐宁助兴,邹清荷圆话,一大家子热热闹闹闲话家常。晚上十点,齐宁和柳逐阳离开赶班机,柳父坚持要去送机,不让柳下溪跟着,柳母没办法只好跟去了。 “总算恢复我们的日常了。”柳下溪回到卧室坐在沙发上感慨道。 “没想到三哥也跟齐宁一起走,也不多留点时间陪陪你父亲。”家里多了两位特殊客人,还不能说恢复到日常生活。幸好柳父只是病休,病假期估计也不长。唉,柳爸肠胃出了问题,柳妈狠抓营厨房,这段日子自己会过得很惨。邹清荷还有点撑的肚子,里面装载的东西虽多,嘴里却不是味儿,只能说今天的晚餐吃得真空虚。 “要三哥坦率表孝心,我看难。”柳下溪看着他的动作笑了,“要不,我跟妈说说,你开个小灶?” “别,餐桌上难看,我还是装老实随大流好了。中午在外面,只有晚餐还挺得住。” “时间也赶得巧,齐宁明天生日,跟我一样36岁。他们两个急着要走,是想单独在一起安静庆祝吧。” “噫?齐宁比你小三天?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上午去他们家搬床,齐宁找我索要生日礼物,我才知道的。” “哈哈,你送了他什么?” “谁知道。”柳下溪苦笑。 “什么意思?”邹清荷惊奇地问。哪有送人家生日礼物,自已不知道的? “三哥说替我买,拿了我的钱包,不知抽了多少现金。”柳下溪掏出钱包一瞧,真狠,上午才从银行取出的一叠现金只剩一两张了。 邹清荷同情地拍打他的背,笑道:“您遇上打劫的土匪,节哀顺变吧。” 柳下溪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道:“装修,他们掏钱,我要追回订做……”订做什么,一时想不到。 邹清荷捏着十指,笑道:“算了算了,您退居幕后,找他们挖钱还是我来。嘿嘿,怕什么?三哥的投资金全握在我手上。” 时光匆匆,转眼间柳家老二在清荷他们家住足了十天。 家中日常变化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晨跑多了柳父,清荷也得提起精神天天跑,柳大哥的步速拉慢了不少。晨跑回家,早起的柳母会为他们准备好早餐。吃完,清荷和柳大哥去上班。上午没课的柳母会去睡回笼觉,柳父就在小区里散步。中午,清荷他们在常去的餐馆吃饭喝午茶。晚上回家,柳母算准时间做好了饭菜等着他们。 承秉大哥说得对,柳父不难相处。有时,他还真当自个儿是空气,安静得令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他的存在感一点也不微,光静静地坐着也令人无法忽视。他和柳母的相处方式也让清荷大开眼界,他算是首次体悟“相敬如宾”一词。柳父,绝对的自我圈地主义者,不干涉他人,总是安静地挂着张笑脸,看报纸,看电视播放的新闻或者去天台看植物。不说话,只看,只无声的笑(过了一星期,清荷才能漠视他的笑容)。他一天固定三次下去小区散步,偶尔会跟周围的人聊聊天。柳母在家,除了做饭,除了餐桌上闲聊几句,去书房或者回睡房后很少出来。邹清荷太好奇了,偷窥过,柳母很忙,安静坐在房间看书,上网查资料(他们住进来后客房加了书桌,摆了电脑联上了网),手写再输入电脑。柳父回房后,就只静静地陪坐在她身边,两人都不说话。柳母忙完手边的事,会为柳父泡上杯参茶,会陪他看电视,轻声的跟他闲聊几句。令人意外,柳母说话声再小,柳父都能听见。柳大哥推测父亲听力有问题,显然是错误的。 清荷明白了,以前是自己见到柳父太紧张,迫切想讨好他,摸不清他的想法才自个儿纠结自生烦恼。只要以平常心相处,不去看他的笑脸,不去深究他想些什么就可以了。都怪他好奇心重,想知道那张完美无缺的笑容底下到底掩藏了些什么。理解不了像柳父这么不圆滑,不晓得用适当语言跟人沟通,还能当大官的人种。 今天,柳大哥开会的时间长,得晚点回家。柳母去外地参加学术研讨会,三天后才能回京。赶早回家的清荷忙着做晚饭,首次独自为柳父献上厨艺,多花点心思,希望老人家能表扬两句。 “爸,吃饭了。”他摆饭菜上桌,解下围裙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顺便朝客厅喊了一嗓子。没办法,他跟柳父说话嗓门得大点,否则,老人家听而不理。难怪,柳家众人都是大嗓门,敢情,就是柳父给训练出来的。他满意地看着桌子上的菜。噫,没动静?声音太小了?不会吧,比平常高几调还不够?“爸!”他大大声再叫一次。 还是没回音! 客厅没人,电视开着。老人家回房了? 客房、书房都不见人,去哪儿了? “咚咚”,清荷跑上天台,找到了。柳父端着杯水,坐着,笑眯眯美滋滋地盯着摆放到桌上的月季。整盆有七八支白色的花开得旺盛,看起来像白玫瑰。 清荷担心柳父主动屏了他的声音,大大声地打招呼:“爸,您在这儿。” “小邹,这花开得好。” “是啊,”清荷笑道:“您喜欢,我剪几枝放您房间去。” “别剪,由它长在枝头。” 等着柳父给自己做饭打分,累积好印象的清荷笑道:“爸,您也饿了吧,我们下去吃饭。妈不在,也不知我做的菜合不合您的口味。” “外面的月季没你这儿的长得好。”柳父继续沉浸在花好的话题中,与花无关的自动屏掉了。 清荷满腹狐疑地盯着柳父,争当孝顺外姓儿子的热血瞬间冷凝了,随口应道:“那是,只要土壤合适,月季耐生。”是的,过了十天,他还是习惯不了老人家的谈话逻辑。 柳父的视线总算落到清荷脸上,认真问:“是土壤问题?” “我想是的。每年春天,我跟柳大哥去郊外弄回一些肥沃的土。” “原来如此!”柳父好象发现了新大陆,脸上的笑容隐去,一本正经地说:“城市绿化不好,其根本原因在于土壤!” 官腔,官势,就差官威了。邹清荷的脸黑了下来,嘴唇抖动了几下,悠了一口气,才不客气地道:“爸,城市绿化的好坏原因很多,南方不少城市绿化做得好,是气候与土壤等的结合体。北方城市都想跟那边看齐不实在,劳民伤财不说,还白费功夫。我这天台,植物长得好,原因也不仅仅只是土壤,还有我付出的心血和时间。” 柳爸困惑了,眨了眨眼,脸上浮出不自然的苦笑,“看到植物长得好,心情也跟着变好。是我坠入了误区,我一直以为,一座城市没必要盲目越攀越高的建筑,应该更留多一点绿色空间。一幢幢高楼大厦林立,带给人强烈的压迫感,城市节奏加了速,生活变得紧张,人成了忙碌的蝼蚁。” 身为地方官,为城市发展、建设担心,想制造出美好的生活环境,多给城市一点绿化,让生活其中的人群活得舒适悠闲一些。柳爸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惜有不合时宜之嫌,曲高和寡,加上表达又有问题,容易令人误解——思想理论走上实践之路,其途漫漫兮,上下求索而不得。清荷同情地拍打柳爸的肩膀,道:“您,想法很好,但只能苦了您自己。” “小邹,你为信念困惑过吗?” “没有!”邹清荷肯定地摇头。 柳父睁大了眼睛,等待邹清荷进一步说明。 清荷心想:柳大哥到了六十岁,估计外表跟柳爸差不多,但这种表情不可能出现在他脸上……太可惜了!“爸,我的心不大。”他双手捏成拳头扬了扬,继续说:“也就这么大,想的东西也少,装的人也不多。大义,我也有,非特殊情形下,被挤压在其中的一个小角落。我只做想做事,只做能做到的事。我只是个体,大制度大一环节下的小小个体。我的想法和所作所为并没有错。爸,您做官,是公务员,思想境界跟我不一样。想法大,想做的事多,阻挠也大,成事见微,没有余力,家人,亲情反而被挤入您心中的小角落。从大的方面说,您也没错。困惑也没什么不好,大事小事,总得有人去想去做。” “谢谢你,小邹。”柳父握住清荷的双手,用力摇了摇。“我,还不打算退休,继续工作几年,尽力做点实事。” 柳家的人,就算年龄大手劲还真吓人。清荷舔了舔唇,笑道:“爸,比起受自然限制的城市绿化,我觉得吏治更重要。” “你说得对。”柳父似乎重下了决心,说:“我决定后天销假回去上班。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清荷眉开眼笑,连声道:“不辛苦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爸,我饿了,我们下去吃饭吧。” 第247章 番外 爱的表达方式-07 噫?刚才好像漏掉某句关键话……柳爸似乎说了要销假回去上班?糟糕,不知哪句话触动了老人家的心思,令他下了决心。柳妈今天才离开,才跟他独处一会儿说上几句,他就说要回去,自己好象有赶老人家走的嫌疑。而且没特别注意他的那句话,不小心笑得满脸快乐。清荷小心观察柳父的神色,老人家似乎没别的想法,暗中松了口气。 柳父只要不陷入他独特的思绪中,勉强还算得上是普通人,也晓得迎上清荷期盼的目光时说上一句:“你做的菜好吃,你也多吃点。”当然,也别期望过高,不要指望能跟他视线交流或者他会像一位普通父辈那样闲话家常。 这现状,邹清荷很满意了。至少柳父对他没恶感,接纳他也不是出于无奈。 “爸,后天周五,您再考虑考虑吧。” “考虑?”坐在电视前的柳父捧着茶杯不解地看着邹清荷。 邹清荷笑道:“后天周五,您赶着销假上班轮周末了。” “没关系。”柳父明白了。但他主意已拿定,不想更改。 清荷见说不动他,也就省下口水不再废话。等柳下溪晚上回家,立即把这事跟他说了。 他的内疚被柳下溪看穿,笑着搂抱了一下他,说:“别在意,我去劝劝,劝不动再跟妈说,由她出马。” 小的不行,请老的出马?邹清荷被他的话逗笑了。 柳下溪也没费神组织语言,坐在父亲的斜对面,说:“爸,等妈回来您再考虑销假吧。” “闲下来,不习惯。”柳父说的是实话。习惯了忙碌,突然清闲下来一时找不到生活的重心,不知该怎么打发多出来的时间。 父亲的心情,柳下溪能理解却体会不到。他有兴趣有爱好,又有知情知趣的情荷在身边,无论是忙碌或者清闲,都能找到乐趣过得舒心。父亲和他隔了一代,成长的大环境,接受的教育,走入社会获取的认知决然不同。父亲又不是能坦率表达内心的人,话不好好说出口,沟通是个大问题。他只能模糊的无意义地进行劝说:“爸,您也别急,不要给自己无谓的压力。只要身体好,时间还很长,什么都可以慢慢来。” “慢慢来?”柳父不认同,有些事不能错,一旦错失机会,事后弥补也起不了作用,就如同他们之间的父子亲情。 “爸,要不,您乘这次病假有空出去走走,和妈一起去旅游,去以前没到过的地方玩上几天,放松一下心情。” “也好。”出去走走,柳父心动了。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想在儿子年幼,妻子年青时和普通家庭一样四处走走,观赏各地的风景。回溯往昔,没有一家子一起出去游玩的记忆,他,对家人亏欠太多,对儿子对女儿甚至对妻子给予的关怀都太少了。“明天,我想在市里走走,去找你们一起吃午饭。” “好啊。”给他们端来茶点的邹清荷听到他们的对话,笑道:“爸,明天我叫司机上午十点半过来接您。” “不用了,”柳父摆摆手,微笑着说:“我自己去市局门口等。” 回到卧室,邹清荷有些担心,忍不住问柳下溪:“你爸,明天不会迷路吧?” “怎么可能?他又不是路痴!”柳下溪送给清荷一对老大的白眼,他父亲是十二指肠炎,又不是脑袋出了毛病。别小看了他父亲,当年他也是从基层一步步爬上来的,社会常识比清荷懂得只多不少。 “难说。你爸单独坐过公车,坐过地铁?”邹清荷觉得柳爸那人,怎么看都属于生活自理能力极差的异端。想必平常出入都有车接送,级别差一点的私家车还觉得配不上他的身份,难以想象衣冠楚楚的他跟普通老人一样行动。 柳下溪捧着清荷的脑袋左右摇摆,笑着问:“清荷,你眼里他是怎样的人?” “茶不送到手边,渴了不会自己找水喝的人。”邹清荷坦言道。一点也不怕伤到身边这位正努力挤身于孝子军团的赤子之心。 柳下溪带着他往床上一倒,翻个身压在他身上,盯着他的眼睛问:“还有呢?” “肚子饿了,不叫他上桌,他就不会想去吃饭。”清荷笑着勾住他的肩膀,扭头躲过了他的吻袭。张嘴继续狠狠地贬低柳父,“嘿嘿,说句不中听的,你父亲就是一位粗枝大叶的理想主义者。SEL(社交与情绪学习)有待提升,EQ(情商)值低于平均数,环境感应力特别弱。” 柳下溪怔住了,不再闹清荷,认真地看着他。 “你母亲认清了他的本质,并找出了恰当的相处方式,他们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你,一直没认清父亲,才对他产生心结。三哥也是,他压根儿没想去了解他,父子才有隔阂。你们父子仨个性都改不了,也没必要改变,要解开的只有彼此的心结。我查过资料也仔细分析过了,高EQ多是后天培养出来的。你看我,EQ值是遇到你之后才提高的。你们柳家,柳老爷子非常强势又是传统型喜欢支配后代的老人,你父亲是长子,从小承受的压力必定很大。他有自己的主张,不甘心被支配,但又反抗不了父亲。一边是不得已的苦苦压抑一边是个人主张不满现状奋起反抗,矛盾中为了适应生存,导致他一部分情绪丧失或者麻木。当年你们家那团乱麻纠葛,始作俑者与其说是你母亲第三者插足,还不如说是你父亲的扭曲性格加上老爷子迫切期望子孙繁盛所造成的。” 听得认真的柳下溪见清荷住嘴不说,催促道:“往下说。” 清荷的话,令柳下溪觉得捕捉了点什么,但又不够清晰,还缺少更明确的能一举击中靶心的子弹。清荷是旁观者,看得比他这个局中人清。也是,父子才认真相处十天,还没办法倾空过去所憋的闷气。父子独自,感觉得出彼此都在努力,有愈刻意愈不自在的气氛围绕着,放松不下心情,总觉得需要一个大契机才能打破目前的局面,才能自在相处。父亲也是不想大家难为,才决定销假回去上班吧。 邹清荷蹬掉拖鞋,坐起身靠着床头,拉住柳下溪的手说:“你父亲不能带给渴求爱情的女人幸福。我看啊,以他的长相和风度能吸引女人的倾慕,但长期相处下来,不懂得体贴他人,EQ值低的他会令伴侣寂寞。对方由寂寞变成失望,加上又有几个年幼待哺的孩子,家庭矛盾扩大,情感的裂缝没人去修补。得不到理解,你父亲也一样寂寞。而你母亲就在此时插入,她太聪明了,看透了你父亲。你父亲也认为找到了交心的知己,摆脱了婚姻选择了她。你父母的行为逆于人伦,当然得不到身边亲友的支持与理解,他的情感再次丧失了一部分。你母亲看在眼里很着急,认为她如果得到柳家亲属的承认,能改善目前的处境。她牺牲了你这个亲儿子拉拢了你三叔三婶,她的行为虽对你不起,却成功的折服了你的叔叔们,也让老爷子承认了她的身份。我想,你父亲厌烦了家庭风波,毫不留情地割舍掉一部分亲情,专心扑在工作上。对家人,情感逐渐麻木,就算有情也深埋在心底,沉默地看着不表达出来。时间一长,想做点什么也不晓得该如何做了。” 柳下溪苦笑道:“你说得真不客气。” “没必要对你讲客气话。我只是说出我的看法,怎么处理是你自个儿的事,我才不帮你。他是你父亲,这改变不了的事实横在这儿,能怎么样?他也老了,当年他的心态,他做的事,追究起来也没意思。”清荷笑着捏他的脸,又说:“对与错一言难尽,我觉得他也是可怜人。真不知以前我为什么会怕他。” “清荷,我还是……不知以什么态度和他相处。” “你为身世受过不少委屈吧。” 柳下溪点头,他的出生是父亲背叛婚姻的证据,他的童年是母亲无情、狡猾、阴险的证明,从小没少被人指指点点。他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自己的童年,面对父母,他不能做到心平气和。虽然现在他已经看淡了往事,但深深的印痕还在,没办法抹平。不见他们,他能活得愉快,记忆不会跑出来打搅他。只要两老出现在他面前,不好的记忆却总是不请自来。 第二天中午12点,柳下溪站在市局门口四处张望,他跟父亲约好12点整门口见。为此,他特别提前一刻钟离开办公室来到门口的传达室。又等了10分钟,父亲还没到。他老人家很遵守时间的,怎么连个电话也没打来?难道真被清荷说中,他迷了路?手机响了,急忙拿出来一看,清荷来的一封短信,“我到了”。 不远处,看到清荷走下车朝他招手。 “爸呢?” 柳下溪苦笑,扬了扬手里的电话,“正准备打电话给他。” 第248章 番外 爱的表达方式-08 父亲的手机响了十几下,一直没人接。 邹清荷也没闲着,打电话到家里,家里也没人接。两人脸色同时大变,难道柳父出了什么事? 柳展鹏,柳老爷子的长子。当年,八斤半重的壮实娃子“哇哇”大哭落地,在屋外等得焦急的柳老爷子不顾他人拦阻冲进产房,从随行军医兼临时接生婆手里抢过儿子,巴掌合着,小心翼翼地捧着儿子红红的小屁股高举过头,哈哈大笑道:“我的胖小子,肯定会像大鹏一样展翅高飞,鹏程万里!” 懂事了的柳展鹏不想飞,压根儿没有飞的欲望。父亲的期盼越高,他越畏惧,甚至害怕见到父亲。幸好,年轻的父母很能生,弟弟们接二连三出世,父亲对他的关注从一分二到三。 他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书读得越多越觉得这名字怪,起得没文化,叫起来也不好听。鹏,自由翔于天,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这没错,很好的意境,为什么还需要在前面加上一个“展”字?展,解释起来字义不少,起名也没错,但这两字凑在一起就显得怪。父亲没文化,读了几本书也只是半通不透,还偏偏好起名字,喜欢把自个儿喜欢的字眼凑在一起送给儿子孙子当名字。 他想当正经的文化人(个人见解:当时的年代,文化人意义晦暗,似乎只有做官才是走文化人的唯一道路),不想走父亲安排从军当兵的道路。 他从没去思考个人存在价值这类深层问题,他只是固执地跌跌撞撞地按心意行动,但他的固执又不够彻底,总是走一段回头看一看,一边懊恼着一边继续甩开胳膊沿着曲折的道路前行。 他,喜欢孩子,男孩女孩都很喜欢。他内心深处一直感激弟弟们的出世,认为是他们分散父亲的关注,无形中拯救了自己,留给他一点喘息空间。他结婚早,第一任妻子是父亲指定的,还没来得及品尝婚姻的甜蜜就匆忙上阵当了爸爸,孩子的出生,他很喜悦。只是一个家庭比他预想的难经营,养儿育女不能光凭爱的心意。妻子难产过世,伤心的他无法照顾好儿女,父亲为他作主找来第二任妻子,年轻的少女进了他家的门,被年幼的孩子们弄得心力憔悴,那场婚姻注定将以悲剧收尾。但观念陈旧的生活环境不允许他们离婚,家成了他最不想回去的所在。眼看婚姻名存实亡妻子却怀孕了,他回到妻子身边磕磕碰碰维系着一个家。这时,他的第三任妻子以保姆的身份走入他的生活,安静而又美丽的少女如他母亲那般温婉贤良,任劳任怨地照顾孩子们。他坠入了情网,背着怀孕待产妻子和她在一起。纸总是包不住火的,发生了的事掩盖不住。妻子生下一对龙凤胎静养身体,没过多久却发现家里的保姆有妊娠反应,逼问之下得知他的背叛,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他被父亲毒打了一顿,离婚终归成了事实,情人的肚子大了,他开始了第三段婚姻。 四个儿子,男儿媳出了一双,还是霸占了他最喜欢的俩儿子,看着他们说心里舒坦那是骗人的。不见面不去想,只挂念儿子,感触还不大。想起来见到了,心里难免总有些慌张,不知该怎样面对才好。认真相处下来,小邹人很好,细细看他们的日常生活,也没什么不正常,甚至比一般夫妇感情更好。释然了,他们中意这样的生活方式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今早,他吃完早餐目送小儿子去上班。家里冷冷清清的,闲着无事,他下楼去邮箱拿了早报,回到客厅打开电视看报纸。手习惯性地伸向茶几去端茶杯,茶杯没有,茶几上有张留言纸,上面压着一叠整齐的钞票,票额大大小小都有,还有一小袋硬币。他拿起纸张看了看,微笑着自言自语道:“小邹,很有心的年青人。”只是,有点小瞧了他,他钱包里有卡有现金也有零钱。他不是生活白痴,不是把自己供在神案上满嘴跑大话的虚假官僚。 看完他感兴趣的新闻版块,他放下报纸决定出门走走。天热,回房拿了副墨镜。临走时,他拿走了小邹为他准备的钱。虽然不需要,但孩子的这份体贴还是要感激的。只是出门前,他忘记关电视了。 出了红枫小区,附近有公交车站,他站在站牌前看了一会儿站名,去市局这儿没有直达的,需要转一路车。公交车来了,他没上。不用急,时间还真早。今天,他心中无事,只想四处转转。 街道,商铺很多,他没有想买的东西,只走进去看看。走走看看,时间很容易打发。走久了口渴,他站在自动售卖机前,拿出邹清荷为他准备的硬币。喝什么?他选择了一瓶绿茶,其实,他也想喝喝时下年青人喜欢的碳酸饮料或者果汁。硬币进去,饮料出来。很方便,他喜欢。走在路上,拧开盖子直接喝水,他将近三十年没做过这种事,感觉很新鲜很有趣。 和儿子一起在外边吃简便的午饭,他很期待。喝完一瓶水,空瓶丢进垃圾桶里,抬腕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坐车去市局等儿子。 前面不远处有车站,他加快的脚步突然停下……不远处,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女性弯身靠住墙,双手托着大肚子,垂着头似乎很难受。他急忙小跑着过去,轻声问:“你,没事吧?” 脸色苍白,额发被汗水浸湿的年轻少妇努力睁开眼睛,松开紧紧咬住下唇想说话,可能是痛得太难受,最后没出声,只是微微摆动了一下头,接着又闭上眼睛。她的力气似乎用尽,身体不自然地往下滑。 阵痛吗?要临盆了?怎么没家人在一旁照顾?“得罪了,我送你去医院。”伺候过三任孕妇,经验丰富的他伸出了双手。 年轻孕妇显然体力已经耗尽,无法靠自身力量移动双腿。 好重!抱起她,柳展鹏听到自己的腰椎发出哀鸣。他,也老了。抱着孕妇走到路边,想腾出手招车,没站稳,身子一歪——不能倒下!他跌倒事小,抱着的已经昏迷的年轻孕妇体内还装载等待出生的新生命,不能摔!他努力朝一旁的大树靠过去,“咯嚓”,他听到肩胛骨移位的声音,痛得他全身直冒冷汗。 上了清荷的车,柳下溪继续打父亲的手机,这一次总算有人接了,“您好,这里是爱婴妇产科。请问您是孕妇的家属吗?”对方先开了口,是陌生的女音。 父亲——孕妇——妇产科?柳下溪摸不着头脑,和清荷交换了一下眼神,询问:“我是手机主人的儿子,请问我父亲出了什么事?” “父亲?抱歉,我弄错了。您父亲一定是那位送待产孕妇来医院的老人,他左肩胛骨错位,腰椎有轻微扭伤,现正接受治疗。” “请告诉我医院的地址。” 柳下溪和邹清荷心急火燎赶到医院,找到左肩挂着吊带,右手握着手机,正坐在椅子上吊针的柳父,柳下溪无可奈何地叫唤:“爸,您这是?”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这点小伤不要紧,先别告诉你母亲。”柳父脸上依旧挂着他的招牌微笑。 邹清荷要了他的诊断书,找医生问了,老人家伤得不重,安心养养就会好。他准备去取药,回头问:“爸,您腰椎扭伤,怎么不躺在床上?” “骨科的医生推了一下,已经好了。左肩只是错位,不算什么。”柳父扬了扬右手拿着的手机,对儿子说:“本想打电话给你,没找到。我还以为手机丢了,幸好掉在妇科的急诊室。” 打了针,拿了药,柳父不肯继续呆在医院。扶柳父回到家中,安置他躺在床上,清荷去张罗吃的,柳下溪坐在床边,问:“爸,到底怎么回事?” 柳父简略地说了一下经过。 柳下溪苦笑起来,忍不住责备他:“您应该直接叫救护车。”父亲比不得老爷子,没遭遇过生命危机,拳脚功夫有,但平时不热衷锻炼。又因长期坐办公室运动量不足,早就耗光了年青时的好体能。 “突然想起你出生时的事。你还在母亲肚子里,很不听话,闹腾得她没办法入睡,每天,都要说上一大堆好听的哄着才肯安静。你啊,离预产期还有十来天就闹着要出来。那天,天气也很好,跟今天一样。你母亲想出来走走晒晒太阳,走在路上,你母亲突然肚子痛得很厉害,跟今天的那位年轻母亲一样。那时交通没现在方便,我抱着你们母子跑了很远的路……” “爸!”听着听着,柳下溪有些心酸,又有些感动。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出影相——年青的父亲焦急地抱着大腹便便的母亲拼命往前跑,而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置身母体内,想出来,急切地摆动四肢努力挣脱束缚…… 看样子,这对父子终于和解了。邹清荷松了一口气,放下为老人准备的饭菜走出客房,轻轻带关门,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作者有话要说:本番外到此完结,谢谢大家的支持。下篇指定齐宁与三少番外《自尊与随性》,请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谢谢! 第249章 番外 自尊与随性-01 主角:柳逐阳,齐宁 配角:所有出场的次级人物 “啊啾!”上午九点,某军区某高级将官居住的独幢小楼二楼卧室,还赖在床上的柳逐阳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感冒了?”正换衣服准备出门的齐宁扭头看他,只见他两条光溜溜的手臂伸在被子外,走过去捉住他的手臂往被子里塞,一边拍打被子一边责备他:“也不看看现在是几月,别把光脖子给露出来!”深秋十月,天气渐渐转凉,粗心大意的逐阳如果此时感冒了,有事要出远门的自己又怎忍心丢下他不理? “啰嗦!”柳逐阳故意掀开被子一角扇了扇。 深色的被子底下若隐若现的白胸脯,要多勾人就有多勾人。眼睛忒利的齐宁还看清上面有自己昨晚卖力种下的十四颗草莓……这下,轮到他鼻子痒痒的,忍不住揉了揉。扑过去压住被子不准他乱动,“嘿嘿,逐阳。我明白了,你是舍不得我出门故意撒娇。” “去你的!你不在正好,我要去看小黑皮。” “也好,等我事办完了,过去接你。” 齐宁送上自己的额头贴了贴逐阳的面颊。还好,体温正常。 找准齐宁的嘴唇,柳逐阳附上一个热吻,过了一会儿问:“去多久?” “难说,可能需要一个月。” 两人在床上磨磨蹭蹭,眼看齐宁又要往被子里钻,扣在他左臂上的通讯器震动起来,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只好放开柳逐阳起身整理衣服。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逐阳,很好,他缩回被窝,被子裹得紧紧的。 “去去去。”柳逐阳手缩在被子里只露出指尖朝他摆了摆。 “叭”,齐宁张嘴扬手送他一个飞吻,大笑着闪身走出房门。真邪门,从认识逐阳到现在,他的容貌变化极小,根本看不出实际年龄,就连身体功能也跟刚好上那会儿一样,兴致来了,可以胡天胡地闹腾不休。齐宁有时忍不住想,要是自己只是位普通男人早被他吸成人干了。好奇心,齐宁也有,也曾找名目给逐阳做过精密的身体检查,结果一切数据正常。数据得不到解答,只能归类于精神方面,逐阳心态好,不自寻烦恼,日子过得舒心自在。当然,自己的伴不显老是好事是艳福。更有意思的是他总是不停地翻花样想鬼点子压倒自己,他不知道越这样,齐宁越不想让他得逞,越爱逗弄他。 屋外停着的那辆军车上,小成伏在方向盘上玩掌上电脑。齐宁走出家门,他立即抬头,跳下车打开车门。 “小成,三少的安全拜托你了。”上了车,齐宁依依不舍地望着家门,车开去老远还频繁回头。 啧,糖融化了黏性更大——小成翻着白眼问:“明与暗,您想我采取哪种方式?” “随你。我不在国内的这段时间他应该会出国跟小黑皮呆在一起,你帮我盯紧点。” “您跟他说了要出远门?” “说了。”齐宁点头。完全看不到自家的住处,他这才端起严肃的面孔,目光冰冷地注视前方。这次由他主导的任务难度系数不大,但磨人,是去接洽谈判,打口水仗,不是他齐宁喜欢做的任务。对方出动的负责人级别很高,为了慎重,已方派自己亲自出马。 跟着三少到处跑不是轻松事!小成抱怨地瞪了一眼他的直属长官,不满地吹起了口哨,过了一会儿,忍不住说:“长官,这边有替身顶着您的身份,您的三少也跟着不在,很不自然呐。” 齐宁收起冷冰冰的表情,笑道:“小成,你得去找个爱人,否则你是不会懂的。” 小成摆摆头,嘴巴一歪,心想:得了,您只是担心三少把替身当成您拖上床。“我看您的担心纯粹多余。瞧了这么多年,我也看出三少对长官您死心塌地。再说这片儿上下,谁不知三少是您的人?哪有人敢动他的歪脑筋?” 齐宁挑眉,从包里拿出电脑不理会小成。人真是很奇怪的生物,常以已心度他人,他齐宁所站的位置,怎么会操心小成窃以为的风花雪月之事?工作需要,他常顶着别人的面孔活动,为了完成任务,觉得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但一想到替身顶着自己的脸在家里晃来荡去,还跟逐阳同处一室,光想想心里就不舒服,这份男子汉微妙极至的自尊,没情人的小成哪会懂?再说,逐阳随性任意出了名,他想去看儿子谁会怀疑跟他齐宁的动向有关? 对外公布,齐宁此次秘密被召回北京参加某项军事议案。实际上他将在机场改装,换个身份出国,而他的替身坐上飞机代替他前往北京。 小成只把齐宁送到机场,看着他被早已等候一旁的警卫簇拥着走了进去,便开车往回走。一边开车一边打开通讯器询问:“三少起床了没有?” 负责齐长官家居安全的警卫回答:“卧室还没动静,今天三少的菜单怎么安排?” 小成歪了歪嘴,不满地问:“他昨天没交待?” “没有。” 小成立即答他:“那就跟昨天的一样。” 四年了,齐长官早就暗中把整个军区整成钢板一块。只不过,由于他年龄太轻,军区里最大官儿还轮不到他来当。他呢,不在意虚衔,只把实权牢牢抓在手里。水涨船高,身为他名正言顺的伴侣,柳三少在这儿地位超群,敬畏齐长官,谁又敢慢待他?还好,柳三少虽然任性,但不冲着他们来,还算明事理,不给齐长官添麻烦。他身后有理财专家支撑,不为钱财操心,不会背着长官接收他人的贿赂和孝敬。可能是因为以前在权力圈边缘玩过,待人看事也有自己的一套,不是一般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不会被有心人利用。他的嘴也挺紧的,不多话不插事,有齐长官盯着也没乱交朋结友。值得庆幸,他们这群忠心耿耿的部下所担心的后墙起火没发生。但是,唉,好吃懒做的柳三少归根结底也就是个纨绔,生活上心安理得地享受配给齐长官的待遇,最近连自己开的酒吧也懒得去管了。 挂断通讯,小成愉快地吹起口哨,挂档加速,车飙得飞快。哈哈,齐长官不在,有机会破解他在家中设置的安全防护。其实,小成并不讨厌柳三少,也就喜欢发几句牢骚证明一下自己这位隐形保镖存在的大价值,好借机从齐长官那边挖掘更多的权限满足个人的好奇心。他的好奇心?嘿,以前是偷窥他人的隐私,越是位高权重的他越有兴趣。最近迷上不分敌我地破解他人设置的安全防护……总之,惹来的祸抵销了他不少功绩,齐长官没少为他擦屁股善后。他呢,也早把命卖给了长官,保护三少也等于保护了齐长官的心脏。 到了,他跳下车,快乐地冲进齐长官的家,旋即,他的脚步停止,讪笑道:“三少,早!您这身打扮是要出远门?”这男人今天的打扮跟往常的花俏不一样,不知啥料子暗紫色风衣其拉链拉到脖子上,黑色的西装裤配上黑皮鞋,没有半点多余的装饰,脸上还挂着一幅斯文秀气的暗紫色细框眼镜,遮住了他那双总在睨视他人的眼睛。嗯,看起来像是知性感十足的好男人。 柳逐阳放下喝了一半的咖啡,拿起挂在行礼箱撑杆上的一件米色风衣甩给小成,站起来,懒洋洋地问:“你呢?跟不跟我一起走?” “跟!”小成接过风衣往身上一披,长短合适,款式也中规中矩。嗯,很喜欢。衣料的手感好,滑溜溜的,揉一揉还不起皱。“这风衣给我的?” 柳逐阳右手托着下巴,上下打量小成一番,扁着嘴道:“还行,我们走!”小黑皮长大了不可爱,跟他六叔一样穷讲究,成了个小古板。一再叮嘱他这个当爸的要注意形象,不准穿奇装异服去见他。真不明白,国外的风气那么开放,他倒好,呆了几年返古了。 怎么齐长官这才出门,三少就呆不住了?小成急忙道:“三少,得等等,我还没收拾行李。再说,我们还没订机票。” “快点,别磨蹭,直接去机场购票。”齐宁不在,呆在家里没意思。明天正好周末,赶去跟小黑皮团聚。一年不见,想他了。哎,早知如此挂念他,真不该放他在国外去读书。可惜小黑皮嘴紧,一直不肯说出到国外读书的理由。肯定是老太太使诈,骗了单纯的他。打电话问问齐宁,想到马上就做……他立即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齐宁。 “想我了?”齐宁笑着问。 “还没。姓齐的,你说小黑皮为什么要去国外读书?” 齐宁惊奇地问:“啊,你到今天才开始想这个问题?” “啧,不行吗?”柳逐阳不满地翻白眼,又忍不住问:“老太太耍了什么花招小黑皮才答应她?” “我想应该是四年前小黑皮带小勇去他学校玩,妈帮他弄了爸的令纸和私章,并以此为交换条件……” “原来如此,老太太真奸诈!” 第250章 番外 自尊与随性-02 “逐阳,我要挂电话了,等我忙完了再联络你。来,飞吻一个。”齐宁先挂断了电话。 任务中不能联络,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有危险,算了,姓齐的能应付过来——总觉得好象回到过去了……柳逐阳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捏着自己的下巴漫无边际地发了将近一分钟的呆,直到小成背着他的挎包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他蓦然回头瞧了小成一眼,指指行李箱,扭头出了门。 小成认命地拿了他的行李。幸好三少出门追求轻便,带的行李不多。行李的重量不是问题,不爽的是他的态度,太大老爷们派头了。 做人豁达的柳逐阳当然不会忖度小成那弯弯肠子绕成的心思,嘴里叼了支烟,心情突然愉快起来,脚步轻盈地迈出家门。嘿,去看儿子!一年不见,不知小黑皮又长高了多少。泄气,小鬼长得快,跟春天的新竹一样一天一个高度。当然,做爸爸的看着儿子一天天长高长大,身体里冒出无数想向人夸耀的气泡泡。 小成机灵,放好行李跳上车,拿出搁在车上的打火机为三少点火,关心地问:“三少,打算在小黑皮那边呆多久?” “等齐宁来接。”柳逐阳连吸了几口烟,烟劲大,冲得头有点眩昏,连忙把烟给熄了。他昨晚没怎么睡,齐宁告诉他要出远门时他正忙着跟小黑皮网聊。听了没往心里去,告诉小黑皮要去见他,问他想要带什么礼物。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儿子就是贴心,只说:“爸爸能来我很高兴,这儿什么都有,不需要爸爸老远带过来。”他们父子聊得开心,齐宁却不高兴了,嫌他们聊个没完,拎他上床狠命折腾了一宵,可怜他这具老骨头摇得快散了架。被摩擦过了头的部位有点难受,体内的冲撞感到现在还没消除…… 没人献殷勤主动替他揽事,三少,成年男子的独立性立即体现出来。到了机场,他拿了小成的护照去买机票了,办事的速度还挺快的。穿着新风衣拖着小行李箱的小成一曲调子还没吹完,三少招手叫他过去。 真能睡!飞机腾空后三少把眼镜推到头顶,双手交叉枕着后脑勺闭上眼睛沉入梦乡,睡得香偶尔还会打上一二个轻巧而又显得调皮的小呼噜。有人说,“一个人的睡姿能看出此人的心态和身处的环境”,这话小成觉得没错,至少安在三少身上没错。三少很显然是个脑袋不藏事的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哪怕是在这狭窄的空间里,身体姿态也是随意地曲展,一条腿越过界侵占了他的地盘,上半身越睡越歪,两只手臂垂下来,脸上还挂着愉快的笑意。熟睡中的他少了一份从骨子里逸出来的骄傲,带有与年龄不符的稚气感。小成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暗中责怪自己:老男人的睡容有什么好看的? E国海滨城市央昂,凉爽十月的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不见灰尘,整个城市被刚过的雨季洗涤得干干净净由花团锦簇的植物包围,展现媚人的秀丽。从海那边吹来略有些潮湿的轻风抚摸人的肌肤,别有一翻滋味缠绕心头。柳逐阳的手臂上搭着脱下来的风衣,黑色衬衣只扣了下边的两粒扣子,领口大大敞开,露出引人犯罪的完美锁骨。近视眼的他却把眼镜挂在衬衣口袋上,无聊地微眯双眼仰头看天空,看不太清楚,在他眼里那只是漂亮的蓝与干净的白。小成去租车了,来接人的小黑皮还没到,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说出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齐宁有帮他弄了个翻译器,只要挂在耳边就行了,不但可以把听来的话翻译成汉语还可以把他说的话翻译成几种通用外语。不过,这东西也不是万能,对方如果说得太快或者带有太多地方特色非官方用语也是翻译不了的,无论是翻进还是译出,粗口俚语等敏感字眼自动屏蔽了。来到国外,不必跟人打交道时他懒得去戴它。惹他烦被他雪藏的最大理由:这翻译器听到特定词汇时就会播出齐宁的录音,听烦了就想抓住齐宁暴打一顿……唉,这只是愿望,想想而已,动起手来,除非他刻意相让,否则拳脚连他的边也碰不上。 “爸爸!”小黑皮穿着一套雪白的运动衫急冲冲朝他跑过来。 听到儿子熟悉的叫声,他急忙把眼镜戴上,脸上漾出得意的笑容并张开双臂等待儿子扑进自己怀里。 哪知小黑皮到了他面前紧急刹住脚步,乌黑的眼珠先是兴奋地上下瞧他,瞧见父亲锁骨附近有几处可疑痕迹,不满地瞪了父亲一眼,上前替他把衣衫扣好。“爸爸,衬衣的扣子没扣好!” “小黑皮,想爸爸了没?”柳逐阳只顾自己高兴,快乐地抱住儿子,欢喜地用脸磨蹭他的面颊。小黑皮长得快,快赶上他的身高了,比他还结实。身高马上会被一手带大的儿子超过,真伤他身为男子汉身为父亲的自尊心啊。 “爸爸!”别看小黑皮今年才12岁,力气不比逐阳小,很不客气地挣开他的怀抱。小黑皮做贼心虚般地左右瞧,没瞧见小爸,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追问:“小爸没来?”如果小爸在,看到爸爸和他脸贴脸,暗中会给他苦头吃。 柳逐阳抬起两只手腕用力揉儿子的头,扁扁嘴——啧,少年老成的儿子一点也不好玩,不像齐宁也不像他,总是一本正经开不得玩笑。 “三少、小黑皮,车来了!”小成租到一辆敞篷跑车直接开了过来。 “爸爸,”小黑皮刚想说租这车太浪费,他爸爸已经愉快地飞腿纵身跳上了车,想说的话只好吞回肚子里。算了,爸爸们高兴花他们赚来的钱,他当儿子的也没什么立场好说。小叔说过只要是自己赚的钱,想怎么花都可以,只有随意浪费别人辛苦赚来的钱才叫可耻。 小黑皮的住处是齐宁出面为他租的,他不想住在奶奶娘家的大宅子里。大宅子人多,规矩也多,小黑皮习惯不了。齐宁也不拦阻,出钱替他租屋并拔了一个照顾他的起居,让他独立生活。 转了一趟飞机,旅途二十来个小时一直在睡的柳逐阳目前精神状态极佳,打算吃完午饭和儿子一起逛街,小黑皮却告诉他下午要去打工不能陪他。 “打工?你才多大?还是儿童也!缺钱花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要多少我给你。”柳逐阳生气了,抓住小黑皮的胳膊不放人。他柳逐阳的儿子怎么沦落到去做童工的地步?MD,哪家敢用童工?怎么敢使唤才12岁的小孩子? “爸爸,我要自己赚钱存钱!爸爸说过,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心中自有目标的小黑皮格外固执。12岁又怎样?听小勇说他小舅自己的小叔叔11岁就开始摆小烟摊,夏天背着冰棒箱去卖冰棍,还跑去各学校门口兜销名信片呢。 柳逐阳被小黑皮的话堵住了,找不出好理由反驳,只气得脸色发紫。 这父子俩都是犟脾气,看来一时谁也说服不了谁。这一闹,三少瞧儿子的积极性被打消,满腔热血洒往冰河里。小成觉得他可怜,不做旁观者,挺身而出指责小黑皮:“小黑皮,你不是好儿子,惹你爸爸生气了。” 小黑皮瞅着爸爸白脸气得紫黑,有些后悔跟他硬碰硬,小成叔叔插嘴正中他下怀,眼珠儿一转,挣开父亲的手挨到小成身边问:“小成叔叔,你会希望自己的儿子长大了好吃懒做只懂得花长辈的钱吗?” 没儿没女的小成立即摇头,搂着自己的大挎包很豪气地说:“要是我儿子只会好吃懒做,我一巴掌拍了他。”转过头来,他劝三少:“三少,您也别动气,小黑皮从小就懂事,是个有主见的,周末打打零工接触一下社会也不会坏事。您要是不放心,下午我跟去看看他打工的地方。”奇怪,齐长官有派人跟在小黑皮身边,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往上回报?难道齐长官知情只瞒住了三少?如果齐长官知道,小黑皮打工是他默许,安全不存在问题。 小黑皮所讲的打工,其实是当某手工作坊的学徒工,还有工钱可拿。旅游业极发达的央昂市,是现而今传统手工业保持相当完整的海滨大城市,街头巷尾到处都堆积着人工制造的各类具有地方特色的纪念品。 儿子长大了有主见,不想窝在父亲怀里撒娇,想靠自己的双脚往前走,这是自然规律。柳逐阳阻止不了,只能独自躲在一边独自回忆小小的小黑皮,嘴里恼道:“手工制作的东西能赚几个钱?” “三少,这不是钱的问题。小黑皮是在练手,他起步算是较迟了。听说当年齐长官就是在这里的手工作坊练出一双巧手,当年齐长官学艺时才七岁,只花了两年出师。经他的手,什么玩意儿都做得出来,你不觉得那很神奇吗?”小成一边玩电脑一边开解,“什么?再说一次!”突然间,他脸色大变,手里的电脑“啪”的一声落地,屏幕出现“人”字裂缝。 第251章 番外 自尊与随性-03 柳逐阳惊讶地看着小成,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两眼发直,脸色铁青,嘴唇哆嗦,额头滚动着冷汗,连一向宝贝的电脑砸烂了也没注意到。难道……是姓齐的出事了?他蹦起来,焦急地逼问小成:“谁出事了?” 小成呆呆地看着他一言不发,突然跳起来推开他,以快得吓人的速度冲出门口。 “小成,回来说清楚!”柳逐阳追了出去,但已看不到小成的背影。他急忙掏出手机拔打齐宁的电话,打不通。 小成找他容易,他找小成难,柳逐阳捏着拳头敲打墙壁。MD,痛!他有自知之明,没学那无头苍蝇乱转悠。回到小黑皮的住处,瞧见小成的挎包还在,知道他不能跑远。 情报太他MD重要了,不知情等于聋子、瞎子,等于独自被关进小黑屋。不关心还好,一关心,心就乱了。得找人问清楚……老六吗?不,齐宁出任务他不可能知情,问了也没用。谁知情?齐老头!没他的联络电话,只能找老太太了。他一个电话打回北京,老太太接了,快快乐乐扯着他闲聊,说是春节要来看小黑皮。柳逐阳直接向她询问齐老头的动向,有没有出远门的打算。 “哟,良心发现,你居然会关心爸爸。”老太太调侃他,“爸爸很好,中午回家吃了三大碗饭,没说要出远门呀。” 柳逐阳松了一口气。老太太跟他一样也是聋子、瞎子,但齐老头不是。如果齐宁出事,齐老头不会瞒住老太太,老头儿很看重自家的儿子,绝对不会置之不理。想是这么想,但他的心还是跳得很厉害,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小成太反常了,反常得令他心惊肉跳,自我安慰也起不了作用。 小成在外面呆了两小时进屋。死气沉沉的,像条晒干的咸鱼,无论柳逐阳怎么瞪他,他都毫无反应。 柳逐阳看不顺眼,又没办法从他嘴里掏出情报,心里焦急上前对准他的后脑勺送上一巴掌,喝道:“精神点,在我面前扮死尸有鬼用!” “啪”,这一掌拍得响,拍得失魂落魄的小成差点摔倒。凭小成鬼魅的身手,柳逐阳还是第一次打中他,以为小成会给点反应,谁知他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不动了。 “小成!你他MD振作一点!垂头丧气解决不了问题!” “啰嗦!”垂下头的小成抬头瞪着双赤红着眼珠朝他吼了一嗓子。 “臭小子!”柳逐阳回吼,拼嗓门大小,他没胜算,声音没小成的大。噫?没见小成哭,眼圈怎么赤红的?“小成,大老爷们想哭想喊别憋着,伤身体。” “烦人,安静点行不?!” “说吧,说出来我不再烦你。” 臭纨绔,真想捏死他!小成这会儿恨不得一脚踢飞柳三少。但是此刻,他也想和人说说话。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目前的心情是难过还是难受,很焦躁很痛苦,却如同困在笼子里的野兽般无奈,“三少,你知道吗?对我们而言,一组人突然断绝联络失去踪迹意味着什么吗?” 柳逐阳没吭声,他知道小成只想说,并不想听他给出答案。那边是齐宁他们的世界,没有他立足之处,不是他能涉足的地域。他平时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保持距离提高警惕绝对不踩进去,只享受齐宁来到他身体传递出来的情感。齐宁出任务,他就得忍受寂寞把担心藏在心里装成没有他也能过得很好。 “九成九等于死亡。”小成自己回答了。他说得很快,他说话一向都不慢,这次更快。“见惯了生死,我们不怕死,死又有什么好怕的?我们早知道……” “我怕死!”柳逐阳也坐在地上,直视着小成的眼睛,打断他的话。 小成呛了一下,脸上浮出嘲讽的冷笑,继续说:“你跟我们不同,你身上背负的东西少。” “别扯些有的没的,简单一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柳逐阳讨厌听废话,也讨厌小成瞧不起人的冷笑。今天算他情况特殊,不跟他计较。 “周正失踪了。”小成总算冷静一些,暗淡无光的双眼盯着摔烂的电脑,说:“他带去的整组人都失踪了。”小成嘴毒,危急时可托付性命的生死之交不少,但清闲时能忍受他,算得上他朋友的只有周正一个。他们的工作无慈悲,谁的手上没欠下几条人命?夺他人性命也预备了自己随时会送命。死亡并不可怕,但亲近的熟面孔消失比丢掉自己的命更让人难过。他跟周正搭档过,知道周正是谨慎的家伙,有处理各类危机的经验和能力,是那种就算死也要把探知的情报送回来的好家伙。他失踪是大事,偏偏齐长官这次的任务特殊,去动荡地区谈判,还不能跟外界联络。小成懊悔,前段时间如果自己没闯祸降级被踢出一线外勤,这次应对小组的头儿该是他。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躲在这里静候消息,急死人了。 原来出事的是周正,姓齐的没事——柳逐阳心定了下来,转瞬间又为自己的心安觉得丢脸,当年在深圳如果不是周正,自己的命早丢了,知道他失踪哪能坐视不理,得做点什么才行。他认识周正的时间长过小成,周正嘴不毒,知进退,人也好相处,比小成讨人喜欢……他站起来喝道:“走吧!与其在这里担心焦急,还不如过去看看。” “好!”小成觉得三少说得有道理。他是行动派,留在这里等消息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三少,抱歉,我要离开一阵子,这段时间请你保护好自己。” “我也一起去。” 恢复理智的小成不客气地说:“不行!这事与你无关。再说,你去了也没用。” 柳逐阳冷冷地回答:“周正救过我,我欠他一条命。” 小成惊讶地看着柳逐阳,这纨绔也是有心人,别人的付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此时肯站出来尽份力,心是好的,勇气也有,但不能带他过去,他一普通人掺和进来太危险了,“有心就好,你去没用。再说,应对小组已经派出,有内行处理……” 柳逐阳横了小成一眼,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说:“周正是内行,连他都栽了,你和应对小组比他又强多少?能找到他救出他替他善后?我是外行,那又怎么样?别小看了外行,外行也有外行的好处,至少当靶子当诱饵时能消除内行人的疑心。由我出面可能比你们这些内行更方便。” “三少!”柳逐阳的一番好意,小成明白。只是把他带去危险地带,怎么向齐长官交待?他比不得周正比不得自己,身娇肉贵不能有损伤。 “别婆婆妈妈,走!”柳逐阳也是行动派,是只要下了决心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的人种。 德国西琛,市政厅广场的露天咖啡馆,中午,一把阳伞撑出半片阴暗把柳逐阳笼罩在阴影里。说也奇怪,一路上心急火燎的,来到周正出事的城市,心情反而变得平静。这儿有大片的树林,安静的街道,清冷的天空照射下来的阳光明媚而温润,附近教堂传来悠扬的乐声,桌上加了奶的咖啡发出怡人的香味,总感觉自己被安逸闲适的气场包围着,多余的情绪被驱离体外,只剩下懒散的闲雅。 他在等人,等一位十多年前漂洋过海远嫁到这座城市的女性朋友。他跟她有过一段小插曲,曲终人散,她远嫁,他有了新欢。 他跟小成是昨夜到西琛,住进酒店放下行李,小成立即出去打探消息今早才回来,什么也没说倒头就睡,瞧他那模样估计没打探出消息。小成外去,他也没闲着,上网找自己的熟人打听谁在西琛落户。有人把她的联络方式告诉了他,今早打电话过去,她的声音跟以前一样甜美,似乎很高兴他来这边旅游想到了她,约好中午十二点半在这里见面。她变得谨慎了,没直接邀他去家里作客。 陌生的城市寻找失踪人口,他可不知道从哪里着手。而小成也知道周正在这座城市里失踪,具体地点和时间都不清楚。 12:30分,约定的时间到了,她还没出现!柳逐阳端起咖啡一饮而尽,他那闲雅的心境已经破坏掉了,不想继续留在这儿吹冷风。从温暖如春的地方跑过来衣服准备不足,风衣里只有件衬衣有点冷,傻傻坐在室外等人,很蠢。 就在他起身准备离开时,她出现了,微笑道:“柳逐阳,你还是老样子。容貌没变,性格也没变,不肯多等人一分钟。” 她变了许多,苗条的体形加宽了一倍,严谨的衣着,整齐后梳的发髻,洋派少女成了普通的中年妇女。这样的她太陌生,不知说什么好。 “远远望着你,觉得你跟环境融成一幅画,突然心生胆怯,不敢上前打招呼。”她外表变化大,只有那张嘴还是很会说。 第252章 番外 自尊与随性-04 两人找了家餐馆坐下,“帮我。”十多年后的重逢,他开口先说了这两个字。 她笑了,伸出变粗的食指不客气地戳他的额头,问:“怎么帮?”接着笑了起来,摆手道:“借钱免谈。” “当年你远嫁,我封的红包最大。”熟悉的动作,熟悉的语气,柳逐阳笑了。 她睨了他一眼,嗔道:“你跑来是找我讨人情债的?” “我想了解这座城市。这期间你的开销我全包。”他了解她,以前只相处了几天就看透她有野心有抱负,跟她继续下去麻烦。除了外貌,彼此个性不合才逐渐疏远。他有钱时出手大方,不亏待远离的女人,分手了再见面也不难看。 她惊奇地问:“了解……你想移民过来?” 柳逐阳摇头,实话实说:“找人。” “哈哈,是谁能令你柳三少不远万里追过来?我很好奇,真想见见。”她笑得恣意,不经意间流露出令人怀念的顽皮味。 柳逐阳瞪了她一眼,扁扁嘴,说:“你想到哪儿去了?有过命交情的一哥们在这边失去音讯,我来找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么严重?”她收起了笑脸,认真问:“你那哥们怎么失踪的?” 同样一无所知的柳逐阳摇头道:“知道的话就不难找了。” “不报警?” “不。”报警只是自找麻烦。 她问:“你有方向吗?有他的相片吧?”能见到来自故乡的熟人,她很高兴,话匣子一打开,话多了起来,安慰他道:“这边华人少,东方面孔蛮显眼的。你别担心,只要他在这儿,肯定能找到。” “没相片,只能悄悄找。” 周正失踪,可能跟他正执行的任务有关,以他的身份不方便拿相片找人。再说,逐阳手上也没相片。 “天,你要大海捞针?”她摊开双手,苦笑道:“这可难办了。有什么计划?” 计划?这字眼跟他缘份浅。拟定计划是齐宁的特长,有他在,不需要动脑想事。现在靠不上他,只能自己想办法。他掏出香烟叼在嘴上,玩着火机不点燃。想了想,说:“老法子,你帮我分析一下这边有什么人脉可用,先铺铺路。” “哪类人脉?”她年青时就聪明,在国外混了十几年,更精明了。 “消息灵通的,有钱有势有办法的,三教九流都可以。给我一个名单,顺便探听一下他们的喜好。” “这好办,打点你自己出面。好处剩点给我,麻烦别扯上我。” “好。打听一下近段时间在这儿东方人发生的纠纷,再细小的事也别漏掉。” “行!我心里有数。”她豪爽地点头。“正事谈完,请我吃好吃的。” 他不在意地挥挥手,笑道:“随便点,撑死都行。” 她笑道:“真好,你没变还是老样子,我安心了。” 柳逐阳心里搁了事没胃口,这边的食物也不合,瞧她吃得香,心里羡慕。扁了扁嘴,对着她做了个给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她会意地点头。 柳逐阳露出笑脸,暗想:跟聪明人打交道很省事!身边的聪明人太多也不是好事,会不知觉地依赖着,任由自己的脑子退化……聪明人犯起傻来更让人看不下去。周正出事,小成失去平常的精明极不冷静,乱有办法的一个人突然变成废物,来的路上总出差错,像是脑袋断了根主神经,什么都弄不好……落差太大,看不顺眼!着急,担心,害怕全部表露出来了……真想拿棒子狠狠敲下去,给他醒醒脑……想不到他跟周正关系那么好,难道他们是……?不可能吧?硬是没瞧出一点端倪,怎么看也是两杯没颜色的冷开水……乱想了一下,他的思绪又转回来——要是知道周正失踪前执行什么任务就好了,可以从他的行踪追查出一些线索。官方派出的应对小组多少有点底吧?周正的任务,小成是保密还是真不知情?今早小成回来倒头就睡,睢他的脸黑成那样,比出去时更阴暗,估计没戏。也是,正执行任务的一组人平空消失,官方只怕会认为出了内鬼,刻意封锁情报,连小成也不肯泄露。既然身为官方代表的他弄不到有用的情报,只好捞偏门从民间想法子……周正常在齐宁身边出没,是齐宁的左右手,级别应该不低,他出马等级不一样吧……军方任务跟军事有关……德国,好象不是什么敌对国,不会有什么军事异动吧?说到德国,二战发动国?十月啤酒节?足球?啊,汽车制造,工业电子科技什么的很发达,武器制造也是世界有名的……啊!对的,军事科技方面的情报!周正的任务八成跟这方面有关!如果周正他们作为间谍被捕,这边的政府会怎么做?秘密处决不划算,不如留着谋取最大利益——可以撕破脸面直接找官方质疑;公开此事向国际寻求公道;或者私下调解索取好处。这样的结果反而不坏,至少人命保住了。国与国的关系自然有搞外交的负责调停,没有私人插手的余地。如果真这样,小成应该多少会收到点风声,睢他那样,显然不是。周正的个人恩怨?不会弄得成组人都失踪。难道落入某个陷阱,一伙人被一锅端了?柳逐阳越想越心惊,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也没变。暗自下决心,如果周正牺牲了,不能让害他的人好过! “多谢款待。逐阳,我下午要上班。明天正式请假帮你奔走。”走到门口,约好联络方式,分别时她笑道:“下次带你去吃中国菜。” “好。”柳逐阳目送她离开,想问她近况的话到了嘴边又缩了回去。 漫步在街头,逐阳觉得温度又降低了一些。冷!他缩了缩脖子抱住双臂,得找家买身衣服。原本想找她当向导介绍家店子的,唉,室内温暖一时给忘了。没办法,只有戴上翻译器。 他不喜欢国外,除了饮食不习惯,最头痛的就是语言不通。小黑皮送到国外念书,齐宁便给他弄了翻译器。此翻译器独此一家,齐宁花了不少心思在里头,颜色是黑与白的简约搭配,造型精致,单边(可随意戴左戴右,柳逐阳中意戴在左耳上),连接主体的外配置有降噪麦克风和时尚的铂金耳扣(戴上后像包住耳廓的男式耳环),主体内有芯片和小电池(电池的电力只能维持4-5小时,小电池可以单独取出充电),对着麦克风说话旋即被翻译成想要的语种,很方便。 他进了几家服装店,啧,稍合眼缘的大了,不合身。最后买了件深蓝色有毛领的呢料大衣,穿着嫌大(打算回国后送给老六),买了条厚围巾塞住才撑满。身体暖和了,心情跟着变好,脑袋瓜子转数加快——决定先了解这地头再想下一步。他现在还不想回酒店,出来时小成在睡觉,估计是养精蓄锐储存体力晚上再行动。什么都瞒着不说,太小瞧人了,烦!铺人脉……钱很重要,自己手上能动用的现金不多,得从国内转一笔到帐上。找清荷拿钱?不,他新弄了房子,手头上没什么活钱,只能找大哥大嫂了。大哥生意做得大,当年送给自己的股份每年都有一大笔分红存着,但大哥太啰嗦,喜欢问东问西,这事也不能把他扯进来!这些年和老六有空时帮大嫂的假如服饰设计过不少时装,大姐有给他们分成,这笔钱一直没动过。没错,找大嫂拿钱!大嫂为人干脆,不会过问钱的用途,顺便要大嫂寄几套衣服过来。拿定主意,中午没怎么吃东西,他的肚子也饿了。买了两人份烤饼回酒店,小成没在,跑去哪里了?懒得管他。打电话给大嫂,一说,大嫂听说他在德国旅游,没钱了,立即爽快答应给他转款子过来。逐阳要的数目大,她知道这位小叔子花钱大,也没疑心其他。“衣服?柏林有你哥公司的办事处,假如服饰在那边也有专卖店,应该有合你身的,我让人给你稍过去。” “帮我弄辆车,越早越好。” “行,要车要人都有,明天上午送去给你。” 逐阳刚挂了电话,小成气喘吁吁地冲进房,惨白着脸朝他吼:“三少,你跑去哪里了?” 柳逐阳翻他翻白眼,“出去探探。” 小成蹦过来,扼着他的胳膊道:“祖宗,您安生些,求您了,我们不是来玩儿,我没精力顾着您。” 柳逐阳拍开他的手,冷淡地说:“小成,你得搞清楚一件事,我来也不是玩,更不是凑热闹。你得跟我说实话,目前的情况到底怎样?得让我多少了解一点,才好合计一下,接下来怎么做。” “三少!”小成叹气,三少说得有道理,却信不过他。谁叫他只是一名纨绔子弟呢,又是长官的亲密伴侣,哪敢随便把他扯进不见光的世界? 第253章 番外 自尊与随性-05 小成心累,精神和肉体濒临极点,强迫自己睡一觉。醒来发现三少不在酒店,不由得心慌。三少身上有追踪器,找到他不难,只是这家伙不肯老实呆在,总在移动——幸好他平安回来了。 柳逐阳指着为他带回的烤饼,说:“洗个脸冷静一下,吃了它,我们好好谈谈。” 冲了个冷水脸,小成拍拍自己脸颊,没错,要冷静!周正没可能就这么完蛋,要相信他保得住自己的小命。想不到三少也有可靠的一面,遇事不退缩反而积极迎上,正是齐长官欣赏的性格……算了,什么都不跟三少说也捆不住他的双腿,这家伙全由性子胡来,任由他乱跑更加危险。 手机有条短信,大嫂告诉他钱已经汇到帐上。逐阳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网查自己的帐号,钱到帐了,大嫂的办事速度真不错。解决一件事,他翻翻网页找出西琛市地图,想研究一下,可惜德英两种文字看不懂。 小成咬着烤饼,走到他身后说:“我有中文版的地图。” 逐阳瞪了他一眼,有,怎么不早拿出来? 小成看出三少不满,不想解释,只说:“三少,我并不清楚周正的任务内容。只知道他是来收集某类情报,危险系数不算高,他出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柳逐阳问:“西琛特别在哪里?” “现代化科研重地。有世界最负盛名的理工科大学,科技大学和德国核研究中心,有欧洲工业心脏的美名。德国政府默认暗中潜藏来自各国的情报间谍,并不出面干涉。我昨晚跟踪应对小组的成员,他们在西琛理工大学附近窥视。我想,周正失踪跟这所大学有关。”他拿出地图铺在床上,指着某处说:“就是这儿,城堡式尖塔建筑群,从外围窥视不到学校全貌。据调查学校里的教职、研究员和学生,人数接近五万,吞噬几个潜入者算不了什么。学校管理很严,普通人进不去。这里为世界各国输送无数科学精英,地位超群,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开挑衅它。而且学校涉及领域广,机械制造、能源、医学还有神经源研究等,不知周正盯上的是哪一块。” 学校是柳逐阳的死穴,是他不想接近的地方。怎么办?他猛吸几口烟,暗想:铺人脉的方向性需要调整……“小成,收买学校内部的人能带你进去吗?” “先试试!今晚我再去转转,找个目标下手。”小成眼睛亮了。暗恼自己糊涂,居然忘记这招好用。 “不行,你少露面!收买交给别人处理,事成了再由你出面。”柳逐阳这会儿想好了怎么做。上下打量小成,心里失望,这家伙个子虽然矮小,但脸庞显老,冒充不了求学的青年。他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自照,外貌合适,品学兼优的内在,好象也冒充不了。“小成,应对小组成员有二十出头的年青人吗?” “有。”小成倚在门口,好奇地瞧着三少对镜顾影自怜。 “跟他们联络一下,派个精明点的年青人过来。” 小成明白三少的打算,也觉得这法子好,立马联络应对小组那边。对方可能想到其他好办法,居然不理会小成,气得小成半死。 柳逐阳没生气,不屑地扁扁嘴,指望不上别人,没关系,自己上!又不是真去上学听课,扮扮高深骗骗人问题不大。他联络上旧女友,把新想法一说,她满口应承下来,要求给两天时间物色目标尝试收买。 小成也没闲着,在网上四处收集这所学校的资料。 “咚咚”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扰了各忙各的两个人,小成朝洗手间指了指。柳逐阳见他一脸慎重,立即奔进去关上门,耳朵贴在门边偷听。 小成右手暗握武器,闪到门后,打开一条门缝用德语问:“谁?什么事?” “客房服务。”对方说汉语。 熟人!小成笑了,收起武器迎接来人。门一关,他心里高兴,嘴巴却不饶人,冷言冷语道:“应对小组的专员怎么有空大驾光临?” 没危险!逐阳立即从洗手间走出来。 “教官,您好!”来人高高兴兴向他行军礼。 “黑猫!”吆喝,这小子一副有出息的派头,标准三件套的礼服外披一大衣,走起路来重心不变左右对称,装得人五人六的样儿,只差了份睨视天下的气势。 黑猫褪掉大衣丢在床上热情地握住柳逐阳的双手,说:“教官,有件事求您,请您帮帮我。” “什么事?别牵连三少!”小成斜插过来,张开十指直接攻击黑猫的手腕,迫使他松手。 军衔比小成低的黑猫不敢跟他硬抗,一边看着柳逐阳一边说:“成长官,我们的目标一致,应该携手合作。想必您也知道周长官失踪前曾到过西琛理工大学,他的组员也在大学附近失踪。” “小成,先听听怎么回事。”柳逐阳知道小成受过应对小组的气,现见他们求上门,想讨点利息。 “谢谢柳教官。”黑猫偷偷瞧了小成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放在床上。包裹里有一叠相片,柳逐阳拿起一张看,“小猴子?” 黑猫说:“姜远华曾经在您的酒吧打过工,目前是西琛理工大学物理博士研究生,主攻理论力学和电动力学。” 柳逐阳想了想,问:“我记得他是去瑞典留学,怎么在这里?” 黑猫笑道:“他曾在瑞典留学两年,后来生病停学一年半,重返学校获得学位给他导师当助手。他导师临终前引荐他来此地求学……” 柳逐阳盯着姜远华的相片皱起了眉头,冷冷地说:“我拒绝!这事没商量,小猴子混得也不容易。要找,找陌生人!” 黑猫没料到教官会拒绝,苦笑道:“他所在的研究室资金短缺面临解散,他接受了国内大学的聘书,再过两个月会回国执教。” 柳逐阳怒道:“不可以!你们也别动他!” 小成暗中给黑猫一肘子,悄声说:“去找其他资金短缺的研究室,由三少冒充他大哥的财团代表去接洽……” 黑猫抚头,无奈地扭头看他,“不容易找,这大学的名气摆在台面上,能领头搞研究的哪个会名气小?世界各大财团见缝插针,岂会放过?” “小猴子怎么又会资金短缺?” “我把资料放下,您再考虑考虑,我明早再过来。”黑猫打算先撤,回去跟上面的人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再找其他的目标。 逐阳朝小成使了一个眼色,小成拖住黑猫的手臂,笑道:“别急着走,也听听我们的计划,借一个人过来。” 简单的计划可行性更高!听完后,黑猫捏着下巴沉吟:“双管齐下也不错。我做不了主,得看上面的意思。” “随便。”柳逐阳冷淡地朝他摆手。重逢带来的喜悦瞬间冷却,又是一个不能做主的家伙,瞧他那憋气样,当年的朝气哪里去了? 擅长察言观色的黑猫立正敬礼,豪气地说:“教官请放心,我会争取的。” 第二天大清早黑猫喜滋滋地跑来报到,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长官。他们同意柳逐阳的计划,派他过来听从小成的指挥。 黑猫的长官进门后冲柳逐阳问了句:“柳三少,几条人命和个人前途能放在同一天平上秤么?” 中午,打着呵欠的姜远华被同伴推拥着走出校门。“啪”什么东西落在他头上,滑进风衣的兜帽里?他提起精神四处张望。噫?他陡然张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揉着双眼。老板?看错人了?不,是他!歪着身斜靠黑色奔驰,左手玩着火机,右手抚着头发,大阔领,腰身缩紧下摆宽大的紫金色大衣绣有夸张的暗色绘彩,白色马裤,紫金色长统马靴,白色围巾两端垂在腰际,微昂着头配上那幅瞧不起人的表情——存在感一如既往地强大,时尚的风雅男柳逐阳。 “香烟?乱丢垃圾罚款!”姜远华没理会同伴的声音,拔腿朝柳逐阳奔去,兴高采烈围着他转上180度,叽叽喳喳问开了:“真的是你也,什么时候到的?来旅游的吗?怎么没先打电话过来?” “找你,上车,请你吃饭。”柳逐阳拍打他的肩膀立即转身上车。想着要利用他,心里不自在,没办法直视他的眼睛。 今早逐阳被黑猫的长官说服,答应参与他们的计划从小姜着手混入学校。大嫂吱声,她派来给逐阳当向导的人张罗,小成在旁边协助,应对小组办事效率更高,大家的身份证件很快备齐:中国柳氏财团总裁的亲弟弟,财团执行董事柳逐阳带着一群下属前来此地寻找合作商机,准备资助一家研究室搞技术开发。而黑猫则被派去跟柳逐阳的前女友接头,搞单兵作战。 “猴子,我要利用你。”柳逐阳不打算瞒着姜远华。 姜远华哥俩好地攀着他的肩膀笑道:“哈哈,几年不见,老板爱说笑了。” 第254章 番外 自尊与随性-06 “真话。” “一个字‘行’!老板不是外人,瞧我哪儿顺眼,只管用。”姜远华直接答应了。在他心里有那么几个人不管分隔多远,多久没见面,信得过就是信得过。当然,他好奇心重,非要弄明白来龙去脉才罢休。 再好的学校也没把跳脱的猴子驯得稳重些,说出的话极对柳逐阳的胃口。 又过了几天,周正的下落依旧不明。表面看来计划进行得很顺利,跟在柳逐阳身边的应对小组成员跟姜远华他们研究室的教授已进展到合作细节的讨论,但最重要的失踪调查毫无进展。没兴趣旁听资助计划的柳逐阳很悠闲,白天由姜远华带着在校园内四处荡晃看风景,傍晚在学校附近的街道踱步,夜晚泡酒吧或者参加莫名其妙的晚宴和酒会。负责他的安全,跟他寸步不离的小成看着这一切暗中着急。了解一部分实情的姜远华都比柳三少卖力,在学校里四处打听,希望能找出见过周正的人,但很遗憾,他的努力也只是白费力气——周正莫名其妙的人间蒸发,一点端倪也没留下。 自从计划正式启动,他们换了家档次更高的酒店,包下顶楼的一层,逐阳他们住在最里间的大套房,其他房间由应对小组和来自柏林的办事处职员居住。 姜远华自愿揽下此事,他的安全也有专人负责。退了租屋晚上跟柳逐阳住在一起,决定跟他们一起回国。他多少了解到跟在老板身边的这群人不简单,背后有国家支持,条件真谈好了拿得出真金白银资助他们研究室,对同伴和教授不觉得愧疚。 这晚,柳逐阳又混到转钟才回来,等门没睡的姜远华瞧他精神好,忍不住问:“老板,你葫芦里卖什么药?”他跟柳逐阳相处时间不算短,了解他的为人,知道他揽事上身绝不会半途而废,就是个性古怪让人捉摸不定。 柳逐阳接过他递来的热茶,瞧了一眼竖起耳朵的小成,说:“当鱼饵,拼耐心,看谁先沉不住气。” “什么意思?”一头雾水的姜远华望着小成找他要答案。才相处几天,自来熟的姜远华和刻意找他打听学校消息的小成已成为朋友。他失望了,小成这会儿也身陷雾中,闹不明白柳三少的真正想法。 被四只眼睛紧紧盯着,一向懒得跟人解释自己所作所为的柳逐阳也只好投降,回瞪着小成说:“你不是齐宁,不是应对小组的直接上司,有事瞒着你,不买你的帐,你也别抱怨。” “我没抱怨!” “他们瞒了些什么?”姜远华好奇地问。 早有腹案的小成生气地回答道:“他们一定知道跟周正最后打过交道的人是谁。故意大张旗鼓以财团身份进入学校推三少出来当靶子。” “周正失踪跟官方无关。”柳逐阳窝在沙发里丢出这么一句话。 “他们跟您说实话了?”小成惊讶地问。 柳逐阳不负责任地说:“猜的。” “三少!” 变笨了的小成没意思……柳逐阳摇头,应酬也很累人,要是姓齐的在就好了,可以帮他按按骨消除疲倦。“我心里有数,他们的作法没错。站在明面上,我们动静越大对方越不方便出手,反而能保证我和小猴子的安全。他们可能跟齐宁联络上了,这事有齐宁的影子在。对方不动,这边也在拖时间等齐宁过来。” 齐长官是大家的主心骨,只要他来了,没事办不成的。小成暗中松了一口气,恭维了柳三少一句:“您真了解齐长官。” “废话!”柳逐阳横了小成一眼,说:“争点气,赶在齐宁之前把事办妥吧。” 小成认真地说:“您别藏私,给我们透个底。” “我们已经引起对方的注意,这两天有视线跟着我,估计对方也快按捺不住了。” “什么?怎么可能?”小成不敢置信地看着柳三少,他是外行呀,自己这个专家跟在他身边也没发现有人窥视,他怎么发现的? “停!”被他们忽略的姜远华跳到两人之间,叉着双手道:“老板、成哥,能不能说些我听得懂的话?” 柳逐阳叼着烟道:“小猴子,从明天起呆在酒店不准出门!” “老板,快说!怎么回事?”脸皮极厚的姜远华扑过去抓着柳逐阳肩膀用力摇。 柳逐阳挟着火红的烟头逼向姜远华的左眼,迫他离远点,打着呵欠丢下一句:“明晚会下大雨,夜深人静小心暗巷扑头党。” 小成总算领会柳逐阳的意思,敲击姜远华的后颈令他昏迷,拖他上床,确认他人事不醒给他盖好被子。走到主卧室一看,柳三少爬上了床连澡也不洗准备直接睡觉。“三少,您别瞒着我……” 柳逐阳打断了他的话,说:“小成,我惜命,讨厌麻烦事更讨厌遭遇危险,但我身边麻烦总是不断。想必你也知道我曾跟楼老大当过一段时间的街头混混,跟我们混在一起的,抛开楼老大不说,随便哪一个都比我强。认识齐宁后,跟在他身边的你们也强得没话好说。” 小成了然地点头,颇有些佩服地说:“您能看穿一个人能力的强弱,有自知之明,有识人之能。”他还有一句咽在肚子里:“只找最强的那位庇护。” “算是吧。我别的本事没有,心情好的时候能从对方的视线感受到一些情绪(这也是他当年游走花丛片叶不沾身的主因)。这两天落到我身上的视线来自同一个人,最初是好奇、探询、审视,今天上午视线的温度加高,到了晚上更过份,显得焦躁。” 会不会是三少搞错了方向?对方瞧中的也许是三少的容貌。 小成怀疑的目光被柳逐阳读出,他冷笑道:“对方不看小猴子,也死盯着你!” “你跟那人照面了?他是谁?” “大衣内口袋有包东西,你拿出来瞧瞧。” 一包来自侦探社的还没开封的调查报告,“哇噻,厉害!”小成吹起了口哨,心却一沉:视线没挪开过,没瞧见有人塞东西给他……24小时贴身跟进,他又是什么时候找的侦探?说不定三少更合适干他们这一行……德文,三少看不懂才交给自己吧……一张抓拍得相当模糊的相片静静地躺在资料中,“芾先生?!”小成大惊失色。 藏着掖着就是为了看小成的反应,谁叫他一直小瞧自己!这下柳逐阳得意了,愉快地说:“没错,就是他!齐宁以前给我看过他的相片,在学校看到他时我一眼就认出来了,知道周正他们失踪是怎么一回事。落在他手上,周正他们可能没死。我看这家伙的主要目标是跟他有旧怨的齐宁,得在姓齐的来之前解决他,救出周正。” 糟糕透顶!周正落在芾先生手里,不死也得脱几身皮!小成记得当年抓捕芾先生,谋划和出手者虽然是齐长官,但弄残芾先生手脚的却是周正。 “杠上芾先生事情大条了。三少,您不能再管下去,得马上回国!单打独斗,我们没一是芾先生的对手,加上他有地利之便,我们又不能当众动武器,这事难摆平。” “没志气!去找应对小组商量个办法解决他。别吵我了,我要睡觉!” 柳逐阳睡到上午十点睁开眼睛,一瞧,满屋子人,矮个子小成被人堆湮灭了。干什么?他又不是芾先生,用不着冲他显摆大阵仗。 应对小组的长官严肃地冲他说:“柳三少,你和姜远华的机票订好了,请你们马上回国。我们分析过芾先生的战斗力,他有本事能在十分钟内解决我们全部人马,我们保证不了你们的安全。” 无视他们,柳逐阳伸了个懒才爬起床,不以为然地道:“听说芾先生不杀普通人。利用得好,我比你们更安全。再说我这个外行走了,你们有办法引出警戒心重的芾先生?你们这些专家在他眼皮底下调查,却发现不了他,可见他比你们更高杆。估计早就摸清了你们的底细,会躲在暗处让你们感觉到却摸不着,在齐宁到之前逮到机会一个个干掉你们!” 这正是他们所担心的——不再小瞧他的小成诚恳道:“三少,掀开您的底牌吧。” “小成,打开我的电脑,桌面文件夹里面有几处伏击地点,你们挑一个设埋伏,今晚我想法子把芾先生引过去。现在芾先生只对东方面孔警惕心重,我从柏林请来几个德国人已查到芾先生平时的几个藏身之处,黑猫明晚跟他们一起行动,希望能找到周正他们。小成,芾先生认得你,你不能跟在我身边。” “不行,我刻意离开会令芾先生起疑。”小成也没想到柳三少瞒着自己暗中布置这一切。 “你跟着,我担心他会半途动手。你们暂停惯用的秘密通讯,估计芾先生也是这方面的行家,换掉手机换掉电话卡普通联络就行了。今天去学校的人不要先去伏击,当接应留在后面。” 第255章 番外 自尊与随性-07 柳逐阳话讲的太多,口渴了。暗恼这满屋子没一个眼神好的,也不为他倒杯茶。应对小组的长官见他不再吭声,明白他的话已经说完,抱走他的电脑去隔壁房间商量作战细节去了。只有小成没跟去,傻傻地站着瞧他如同瞧一个陌生人。 起床后洗了个热水澡,通体舒畅。柳逐阳抚摸着湿头发,走回到卧室一看,小成还傻站着。悄声溜到他旁边对准他的小腿就是一脚。 小成身体反应还在,立即闪开了,搓着双手涎着脸问:“三少,对上芾先生,您一点也不紧张?” “去!有什么好紧张的,姓芾的又不在眼前。别告诉我,你怕他怕得要死。” “怎么可能会怕他?!”小成豪气地摆摆手,故意忽略三少鄙视他的目光。他眼珠一转,笑道:“您也饿了,我去端些吃的过来。” 柳逐阳进了旁边的小间客房,小猴子窝在床上睡得香,不知做了什么好梦,咧嘴在笑,流出来的口水沾湿了枕头。负责保护他的人坐在另一张床上翻看小猴子那像砖块似的书,见他进来,放下书站起来行军礼。 “等我们离开立即弄醒他,直接送他去机场。”柳逐阳晓得小猴子是块不怕死的牛皮糖,就算跟他说清事情严重,好奇心重的他也非得插上一脚不可,不送走他担心会节外生枝。 “是!” 柳逐阳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往外望,天色阴暗,乌云密布,看样子,很快会下大雨。雨会比预期下得早,他皱起眉头有些心烦。 小成回屋,除了餐点还带来大堆武品,讨好地对柳逐阳说:“三少,挑您顺眼的带在身上。”没想到他的好心苦心只迎来柳三少看白痴的目光。 “笨蛋!你嫌我命长啊。在芾先生面前露武器,等着脑袋搬家?别说我,你也不能带!除非你觉得自己动手比他更快更准。如果真那样,周正也不会倒霉。” 小成苦笑,这道理他何尝不懂?不带点趁手的家伙在身上,总觉得赤身裸体如同婴儿,连万分之一的胜算也没有。 应对小组那边准备就绪,先出发了一部分人,剩下跟去学校的排排站,等三少换衣服。他们第一次见识一个男人换衣服需要半个小时,等得有些不耐烦,又不好意思催,只盯着小成看。小成知道三少的德性,摸了摸搭在手臂上三少的大衣,无可奈何地垂头看脚尖。 三少总算出来了!众人齐齐傻眼,这算啥?头发闪光,脸蛋发光,衣服也光鲜得炫人眼,那步伐像是踩在红地毯上。喂,他们是要去搏命,不是去好莱坞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 “走!”柳逐阳等小成踮起脚尖给他披上大衣后,昂头挺胸大步走了出去。 跟在他身后的小成暗自心惊:今天的三少格外不一样,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还的豪气!这样的他令人折服,想必他没有把握,只准备豁出一条命! 三少是莽撞的人吗?小成迷惑了。今天格外用心一观察,发现不少以前被自己忽略的地方——他的站姿,他行走时身体的摆幅,他脸上的表情,都在无形中牵引他人的视线……原来三少有懂得怎样才能吸引他人眼球的本事。今天,三少脸上一直挂着微笑,这微笑不带半点傲慢,很绅士很有教养。走进学校,认识的不认识的照点就点头致意,没过多久,他身边就聚集了一群人。除了自己这伙,这些陌生人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成明白了,三少弄些普通人在身边,就是揪准芾先生不对一般人动手的原则来保护自己。如果三少推测正确,芾先生最主要的目标是齐长官,绝对不会在自己藏身的公共场所提前杀人掳人,三少只要不落单就没危险。 进了研究室,经过长达三个半小时的漫长讨论,一直老实坐在窗边旁听的三少在推到他面前的文件上签字画押,为此行划上句号。 雨天,天黑得比往常要早。 走到门口,柳逐阳非常热情地握着合作人的双手,操着半生不熟的德语道:“Danke, Ich bin heute Abend nach Berlin zurück (谢谢,我今晚回柏林)。” 小成心惊,三少一定发觉芾先生就在附近!在哪儿?他身体僵硬,不敢东张西望引起芾先生的警惕。 “伞!”柳逐阳轻踢了他一脚。 芾先生不会在学校里动手!小成醒悟,连忙撑起手里的伞为他遮雨。 上了车,柳逐阳拂去沾在衣服上的雨水,随即闭上眼睛不理人。他没赶自己走,小成已经知足了,安份地按约定在前面岔道跟应对小组成员告别拐去另一条大道。 车开了二十几分钟,柳逐阳突然睁开眼睛,喝道:“停车!” 路边,一位大着肚子的本地孕妇艰难地撑着雨伞拦计程车,三少冒着大雨冲下去,扶孕妇上车坐好,拿了雨伞对小成命令道:“送她去医院!” “三少!”小成不干,拖着三少要他上车。 柳逐阳附耳对他低语:“有这女人在能保住你我的小命!”他推开小成,目送小成不甘愿地载走孕妇,转身独自撑着雨伞慢慢在街道上行走。 这沉浸在雨夜里欧洲城市,店铺都关了门,行人稀少。缓步慢行,细细感受那份冷清,别有一番很放松很美好的感觉——可惜此刻的柳逐阳,虽然在缓行,心境却完全相反。他走进灯光昏暗的巷子,突然停步转过身对着空无一人的巷口说:“鬼鬼祟祟的胆小鬼!有种露个面,别藏头缩尾当乌龟!” “哈哈,狂妄的家伙,老子看你顺眼!”随着一声狂笑,巷口多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老子看你不顺眼!”柳逐阳冷笑道:“想绑架老子勒索钱,没门!” “钱?哈哈,老子想要钱,直接砸开银行的金库,拿就是,更省事。” “那你跟着老子干嘛?” “你姓柳?有个弟弟叫柳下溪?” “哈哈!”柳逐阳扯开嗓子大笑,丢掉雨伞,挥动双手,大声嘲笑道:“小心眼的芾先生,你对北京吃屁的事念念不忘,还记得我兄弟老六,好记忆!” “找死!哼,别以为老子不玩诡计。抓住你,柳下溪和齐宁都能引过来!” 芾先生被激怒了,柳逐阳没看清楚他的动作,人已冲到他面前一只大掌抓了过来。柳逐阳也没躲,毫不畏惧地站着不动。 “呲!”的一声,触手处冒出蓝色火焰。“有电!”芾先生纵身后退,但他的动作已经迟一步,早蓄势待发的柳逐阳已经抖落电火四射的大衣,雨水,加上特制导电的雨伞,还有从四面八方飞下来脱掉绝缘外皮有电的高压电线,瞬间雨夜小巷成了电光溢彩的电场。里面穿着绝缘服的柳逐阳愉快地笑着,早有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套绳套住他的腰,绳子舞动,拖着他迅速离开这危险的所在地。 齐宁搂紧落到他身前的柳逐阳,站在附近某幢房子的屋顶上,俯视着成了电人的芾先生,纵声笑道:“芾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啊!”气得发疯的芾先生高声嚎叫,大吼道:“齐宁,你该死!”他太强悍了,居然在强烈的电流下还没被电晕,纵身朝他们扑来。 齐宁笑道:“放心,我一定比你命长。” 第256章 番外 自尊与随性-08 齐宁边说边把柳逐阳往后一甩。顺着一甩之力,柳逐阳像只断了翅膀的飞鸟坠落在隔壁巷道一块救生气垫上。迎面,滂沱大雨无情地清洗着精神极度兴奋他,睁不开眼前,差点呛住他的呼吸。从颈脖流入的冰冷雨水夺走他的体温——好冷!被芾先生捏过的肩膀动弹不得。幸好很快有人捞起他,背着进了停在巷口的车子里。擦干头脸上的雨水,换掉湿衣服,喝了几口烈酒,晃过神的柳逐阳担忧地望向窗外。 “您的肩膀被捏伤,我帮您散於。有点痛,请忍忍。”有人给他嘴里塞了条毛巾,拿出药油帮他揉擦肩膀。 哪里只有点痛?痛得他要命,为了抗住这痛楚均不出心情担心齐宁。 刚才的漏电造成这片区域停电,周围一片漆黑。 送走柳逐阳,齐宁擦去夜视镜片上的雨水。电光火石间,芾先生已冲到他眼前。齐宁旋身跃起,扑向芾先生飞腿出拳,动作快捷无比。他身上的宽大风衣同时扇动,落积在身上的雨水随着他的动作一起飞射,制造出奇特的声势。 芾先生凭借过人的意志,冲出电场。但身体各种机能大打折扣,速度、力量无法跟颠峰期相比,只凭借强大的精神力,一股作气打算干掉齐宁。在他眼里,齐宁本身不强,只是个凭借诡计和人海战术的狡猾家伙。相信只要近了他的身,解决他轻而易举。 齐宁先声夺人,占据有利的高位往下俯冲。他不通缩,不躲闪,迎上前双拳齐出。 “呯,嘭嘭!” 腾、挪、跃,踢、扫,劈 齐宁身形灵巧,移动速度快得令人眼跟不上。变招迅速的他早把周边的地形铭记在心,不受黑暗影响,面对芾先生略占上风,但也做不到完全打倒他。 芾先生吃亏在先,强大的力量大打折扣。电流击穿身体也影响了他的听力和视力,现在全凭本能行动。 拳来脚往,两人斗得激烈,从屋顶打到街道再转战不同的巷子。 芾先生越斗越勇,体能在打斗中逐渐恢复,战着战着跟齐宁打成平手,隐约中还有压过一头的趋势。 齐宁心惊不已,想不到火力全开也不能真正击伤已经受损的此人,强!难得遇上这样的对手,认真想与他较量拳脚,但也不想耗上太多时间,更不想把事闹大惹来多方注意。他一直在等前去协助黑猫等人营救周正的部下传递消息过来。 “长官,人全部救出,重伤待医。”他等的消息终于来了。 已经适应黑暗的芾先生拳头如飞速旋转的车轮,配上快捷无比的步伐,一波比一波来得迅猛。 齐宁不敢迎其锋芒,疾退,倒腾跟头,再来一个铁板桥。挫身,以膝为支点双手后翻落地。以双手为落力点,腾空双腿绞向芾先生的下盘。 芾先生闪得快,但被他鞋侧闪着寒光的利刃划破腿肚,忍不住大骂:“卑鄙的家伙!”怒火中烧的他攻势更加凌厉,一心想打死齐宁。 齐宁狼狈无比,就地翻滚,跃走,飘移。有时手拍、脚蹬墙面,借一撑之力奋力逃窜。 “呜啊啊!”打不中齐宁,芾先生怒气持续上升,咆哮如雷。雨中的他如同恶鬼,雨水没近身就被他的气场激飞。 随着他的拳头激射,打到身上的雨水,生痛。齐宁不逃了,张开嘴长啸了一声,蹲弓步,伸直双臂十指叉开迎击芾先生的拳头。 拳头未到伤人的拳劲先至,震得齐宁全身一麻。他脚步一扭,弓步成马步,缩回手指,缠在双腕上的钢丝飞出缠住芾先生的拳头,用力往后一扯,血花四溅,溅落到身上马上被雨水冲洗干净。 拳头受伤见血,钢丝线硬生生被他崩断,这样的芾先生恐怖极了,仿佛是头没有痛楚的野兽,赤红着双眼朝齐宁踢过来。 一击得手,齐宁没后退,双臂护住前胸,半旋转身体躲过对方的连环踢,等他换气的瞬间伸腿前踢,半途变招,竖起鞋边利刃侧击芾先生的腰部。 不怕死不在乎受伤的芾先生不理会他的攻击,扯下外衣朝他扑过来。 双手插入腋下拿枪在手的齐宁缩腿,脚跟前滑,身后笔直往后倾倒,嘴角挂起冷笑,扬手,双枪齐发,子弹无声无息射入已扑到他上方的芾先生身体内。 人的躯体非钢铁制造,近距离中再强的人也抵挡不住子弹攻击。 望向倒在血泊里的芾先生,拧着双枪的齐宁蹲下,叹了一口气,扬起右手在他太阳穴上补了一枪,确认他死透,捡起他的外衣罩在他尸体上。一屁股坐在地下,抹平他圆瞪的双眼。流到嘴边的雨水——伸舌舔一舔,微咸。插回双枪,伸手拂了一把面颊,想不到这个人的死会令他流泪,喃喃低语道:“很遗憾,真想跟你公平一战,却动用了武器,对不起你……敬你是条汉子,并不想置你于死地,可惜你活着绝不会放过我。不放过我也无所谓,只是我身边有了逐阳,你跟他照过面,我不能容许你活着对他不利。上次已经放过你,你不珍惜生命,偏偏要对我的部下动手,还想抓住逐阳引出我和老六……为绝后患,你不得不死啊。” 他站起来,拂了拂湿头发,脱掉风衣抖落雨水,再重新穿好。仰天长啸三声,不一会儿巷口跑来两个人。 “你们善后。” “长官,您……” 第一次为杀人而感到内疚的齐宁身心疲倦之极,朝他们摆摆手,带着一身湿意上了车。车内,柳逐阳蜷缩在车椅上睡着了。看着他的睡容,身上披着部下递来的大衣,暖意重新回归体内。 车开到齐宁这两天隐居的民宿(逐阳前女友帮忙找的),拒绝部下帮忙,抱着逐阳回到卧室。肋骨痛,被芾先生击中的地方,骨折了。 洗完澡,处理好伤势上了床,闭上眼睛靠着床头听部下报告周正他们的伤势……“联络不上小成,有他在……”被子里,熟睡中的逐阳感应到他的热度,顺着热源慢慢蠕动,如同树袋熊紧紧攀住他。 齐宁抚着他的头发,对汇报完毕的部下说:“通知应对小组从埋伏点撤回酒店,帮三少把行李收拾好送过来,要他们明天回国。” 部下出去后,他打开自从出国执行任务就关闭了通讯频道,一接通,传来小成的紧急呼叫:“齐长官,我把三少弄丢了。” “没丢,人在我这儿。” “您来了!”小成大喜,马上又问:“周正他们救出来了?” “伤势很重,正需要你。” “告诉我位置,我马上过来!” “憋死我了。”柳逐阳从被子里钻出来,头枕着他的肩膀,目光落在缠绕他身上的绷带,伸手轻轻抚摸着,皱起眉头问:“半残的家伙也能伤到你?” “以身手论,我还没遇到比他更强的。” 柳逐阳奇道:“他冲上来时,对着他开两枪不就解决了么?” “我的自尊心不容许没交手就杀了他。”齐宁还有句没说出口:那时周正没救出又怎么能先杀芾先生? 小成一阵风似的冲进他们的卧室,对着柳逐阳呲牙裂齿,挥舞着手臂,嚷道:“三少,我要掐死你!” “干嘛!”小成的样子太狰狞,像鬼!吓得柳逐阳往齐宁怀里躲。 “小样的,装大神连我都瞒着!送孕妇去医院又被医生缠住,等我好不容易脱身,追踪信号早断了,周边又停了电,害我在您下车的附近转悠了四五个小时!” “小成!”齐宁嫌他太呱噪,出声制止他自话自说。 “齐长官!您和三少早合计好了,不应该瞒着我!” “只会讲冷笑话的你,知道计划会坏事!”柳逐阳探头刺了他一句。 小成泄气,忍不住问:“你们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先协助医生处理周正的伤势!” 知道周正还活着,小成心态摆正,不再担心他。做他们这一行的受伤是家常便饭,只要人没死,一切都好办。 强撑着,看到这群熟悉的面孔,“长官——小成——三少,对不起……”周正放心地晕过去。他伤得很重,手脚都被芾先生弄残了,人瘦得脱了形成为皮包骨,身上的皮肤没一块完好。其他一同被抓的战友也没好到哪里去,都伤痕累累。 柳逐阳磨着牙说:“姓芾的那个变态真狠!” 看到周正他们伤成这样,齐宁的愧疚立即消失,对小成说:“你留在这边等他们复原,我们先回国。” 天刚亮,柳逐阳的前女友得知人已经救出,赶了过来。处理伤员的伤口,小成凑过来看到柳三少给她开了张大金额的支票,好奇地问:“什么的费用?” 她亲吻支票,朝小成抛了个媚眼,笑道:“人工费,中介费,演出费,安产费等等几十项费用。” “安产费?孕妇和缠住我的医生都是你找的?”小成磨牙,如果先跟他透明计划,这笔钱完全可以省下来! “笨蛋!这笔钱是买你的安全,也是让芾先生解除对我的戒心。有你在,芾先生怎么会轻易现身?万一抓住你当人质更麻烦!”柳逐阳不屑地扁嘴,凭小成那烂演技成不了事! “有没有兴趣……”齐宁看中此女办事能力,游说她进自己的组织。 “没兴趣!”她一口拒绝,很不客气地说:“我是看逐阳的面子才帮你们。你们这此吃皇粮,我不认识。以后在路上遇到,别跟我打招呼。”说完,她盯着齐宁的脸看了老半天,指着他说:“面熟,以前见过你!” 她一提,齐宁也觉得她有点眼熟。过了一会,他终于记起,她是他和柳下溪第一次去逐阳家见到的那个女人,逐阳的旧情人!臭小子,骗他说这妇女只是熟人。看她富态又上了年纪,不合逐阳那挑衅的审美观,没往偏处想。妈的,臭小子以前的风流帐不知有多少……生气,看到逐阳翘着二郎腿乐悠悠,走过去狠狠朝他的脚背踩下去。 “干什么?”气得柳逐阳跳起来,挥出的拳头落在他绷带前停住——豪爽地一挥手,“这次放过你,先记帐!” “你们?”她狐疑地看着他俩。 小成缩缩脖子,摊着双手说:“您猜对了。” “哈?”她惊讶地张大嘴,下巴抖了几下合不上,半晌才道:“柏林允许同性结婚,既然来了,去办个手续吧。” “不要!”柳逐阳喜欢自己的国籍,才不想弄个外国本本。 齐宁更不在意,多年前,逐阳就把卖身契给签了。 小成笑道:“那,什么的形式,他们不在意。” “也是。”反正与她无关。他与她只是彼此的过客,聚散之间,宛如春风掠江水,波起波落终归无形。风再起,水再动,风不是最初的那缕风,水不是原先的那洼水。 “姓齐的,这次你要好好谢谢我大嫂。” “那是,导电的衣服,亏她想得出。这点子牛!你敢穿着漏电的衣服在雨里走动,更牛!” “嘿嘿,”柳逐阳得意地说:“试过,衣服的里子绝对绝缘,还加穿了绝缘服,戴了绝缘手套。丢掉导电的伞,按了衣袖里的电开关,其实我也很紧张,幸亏雨大,姓芾的家伙看不清楚。” “你都不晓得我有多紧张,恨死了把你卷进来的他们。” “坏胚子,故意借我的口使唤他们傻乎乎跑去设埋伏,空忙一场。” “我那也是为他们好,绝对不是公报私仇。他们在现场更糟,三两下就会成为芾先生手里的人质活靶。人越多,我们的伤亡越大。你是不知道当年在北京芾先生怎样干掉躲在暗处的狙击手,那家伙强得没话说,杀了他很可惜。” 齐宁和柳逐阳没在西琛多呆,去了趟柏林归还向办事处借的东西,顺便交待跟研究室合作的事,后续由官转民,由柳承秉从国内派专员过来接洽。 回程只剩他们俩个,拐去E国看了儿子,父子仨团聚了一个星期。有齐宁在,小黑皮老实多了,只是私底还是不肯听柳逐阳的话回国,坚持要先独立自主,等到了十五岁存够钱再回国。柳逐阳拿他没办法,儿子长大了,老子的权威削弱,不怕天不怕地的他也只能顺应时间规律。 齐宁笑嘻嘻地安慰道:“算了,别气。儿子不陪你,还有我陪着你呐。” 两人不急不忙地晃回国。伤势稍好一点的周正他们已转回国内,听说三少为了营救自己出钱出力,甘愿只身涉险,很感激他,为以前看扁他不停地道歉,弄得逐阳烦了,丢下关心部下的齐宁独自回家。 “噫?走错地了?” 他那安静的家怎么传来哄笑声?走近一看,哇咧,一堆不速之客!老六和清荷,小猴子,大哥大嫂还有侄儿,老二老四老五都带了另一半与孩子们。啊?老头和老六他妈也在?不会吧,老爷子也来了?肯定是小猴子和大嫂宣传的…… 追着他回来的齐宁下车走到他身边,搂紧他的腰笑道:“哈哈,今天轮到我们家热闹滚滚。” ——《化雾》系列包括番外的现代篇到此完结。谢谢大家一路支持!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下篇是《化雾》网络版的最后一番:指定穿越番外《迥空》,请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谢谢!这里,俺厚着脸皮请求鲜花和掌声,谢谢大家。 第257章 番外(穿越) 迥空-01 主角:柳下溪,邹清荷,柳逐阳,齐宁 配角:所有出场的次级人物 唐贞观七年八月初八,汉江。 正午时分,雷鸣电闪,大雨滂沱,江水涛涛,一艘孤船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眼看就要遭受灭顶之灾——一团红色火焰从天际闪现,伴随着雷雨疾驰而来。瞬间,环住这孤船。这已无人驾驶的船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以惊人的速度平稳地破浪前行。没过多久,船驶到某船坞码头自动停下,就如一直就停泊在此一样,而风雨雷电被阻隔在这艳红的火团之外。 遇上江难,船上已经空无一人。本该空寂的船舱内,此时站着一红一白两位男性。是的,一红一白,他们就那么简单的双腿直立,自有一股风流倜傥傲视天地的风采。白的那位有着俊俏无比的五官,连眉毛甚至睫毛也是白色的,他的眼睛更奇异,像是一汪清水,仔细一看又像是水色的透明琥珀。他全身上下,只有唇的色泽是轻淡的红。在这八月天里,身披着雪白的裘袍,一头长长的白发随意地束在脑后拖曳到腰际。红的那位肤色与常人差异不大,只是五官与面部轮廓长得太伤其他男性的自尊心,帅气过了头。一脑不听话的火红长发凌乱地散披着。火红的袍子配上高大的身躯带给他人强大的压迫感。 此刻,他们走到舱内的床铺前。红的那位左手一扬,一团红色火焰从他的手心飘出悬浮在床塌上。旋即,湿漉漉的床铺上水份被蒸发。白的那位伸手摸了摸床席,解下裘袍铺在上面。他背上有大包,轻轻解下搁在床上,从包里取出四团白毛球并排搁在床上。回头担忧地冲着红的那位问:“鬼焱,不会失败吧?” 红的那位名叫鬼焱的家伙自信满满地说:“当然不会!”走到他身边双臂环着他的腰,下巴顶住他的头,很不满地嚷嚷:“蠢狼,你居然敢怀疑我!” “呵,我这是紧张嘛。其他两个出点差错没关系,只有老邹同学和柳哥不能出错!” “蠢狼偏心!来之前绯鱼叮嘱过我,那个叫啥柳逐阳的家伙也不能出错。” “啧,就数他最麻烦!以为是悠闲的时空旅行,要求多多,烦人的家伙,别理他!” 鬼焱不怀好意地笑道:“要不,直接把他们甩进江里喂鱼?” 蠢狼脚一移,反肘给他来了一下,挣开他嗔道:“废话!” 白毛球只是兜套,里面装有小小的男婴。他先取出其中一位,捏了捏了小男婴有点婴儿肥的面颊,笑嘻嘻地说:“老邹同学,好好享受你的第二次人生。” 有着粉红肌肤,娇弱脆嫩的男婴连呼吸也没有,闭着眼睛静止不动任由他捏着玩儿。 “JJ好小!”鬼焱右臂伸长,去抓小男婴下身之物。 “别碰!”蠢狼出手非常快,一掌朝他手背拍去。 鬼焱的手缩得更快,霸道地说:“不准你捏他的脸蛋!” 蠢狼横了他一眼,没有继续玩小男婴。取出第二位,拍拍小男婴乌黑的发顶,“柳哥,要好好照顾老邹同学。他在这儿活得不幸福,我会取回你的命!” 没生命迹象的男婴毫无反应。 第三位男婴的脑袋比前面两个要小,五官也精致一些,眉心还有颗小小的红痣。瞧他眉毛淡淡下巴尖尖,就算毫无生气,嘴角也是无礼地往上翘着。蠢狼点点了他的小鼻尖,冷哼了一声道:“麻烦的家伙,狗屎运好!绯鱼对你真不错呀,在你眉心给了凤凰一族的加持再生法力。” 取出第四位男婴,他捏了捏男婴的小肚皮,“齐宁,你和我们没有交情,只是顺路带过来的。要懂得感激,要照顾好他们三个!” “行了!轮到我了。蠢狼,瞅准时机送上血液。”鬼焱扯着他的衣服后退,暗自嘀咕道:“早点甩下这堆包袱,还我们自在消遥。”他从怀里掏出一只木匣,里面装了四根透明容器。每根容器内有十颗同色光点,艳红、靛蓝、紫、白四色。 蠢狼盯着在容器内不停地跳动的光点,说:“柳哥的灵魂是蓝色不出我的意料,想不到老邹的是红色,我还以为会是白色呢。想不到齐宁的才是白色……鬼焱,灵魂色有什么含义吗?” 鬼焱说:“颜色本身只代表其主人的个性,奥妙在于其色泽的纯度高低。纯度高的极少,越高,精神力越强。普通的都混杂了他色,色泽晦暗。瞧他们高纯度的灵魂,只要有适当的机会都能成为人中之龙。”说完,他双手一扬,四根容器在空中飞舞。他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整个舱内笼罩在奇异的红光之中。四位平躺在裘袍上静止不动的小男婴自主吮吸着这些红光。 退到一旁的蠢狼,从怀里掏出四包血袋。十根指头突然长出长长的锋利指甲,指甲划破血袋。十指扬动,从血袋里涌出的血液成丝状线,随着那些红光被四位男婴吸入心脏。 “咚,咚咚,”微弱的心跳回旋在舱内。 心脏一旦运作,血液经由血管流遍全身。 最先有动静的是额头有红痣的柳逐阳。他的小手小脚动了起来,身体吸收完一袋血后骨碌碌翻身坐起,茫然地眨着细长的凤眼瞧着眼前的一切。真是个不安份的家伙!灵魂还未归位,无神志的他独个儿翻、滚、爬,玩得不亦乐乎。玩了一会儿,刚获得生命的小身躯似乎累了,安稳地坐着东瞧瞧西望望。瞧见他左边的齐宁,手指、脚趾也在动。他脚一伸,小脚板搭在齐宁的肚子上,可能是觉得这个很好玩。爬啊爬,干脆一屁股坐在齐宁的肚子上。 “啪”的一下,一小巴掌拍在他背上,齐宁伸头一拱,把他顶倒在一旁。 “啪,啪”他的两只小巴掌扑过去拍打齐宁的面颊……两位手短腿短的娃娃抱打成一团。 齐宁有动静的同时,柳下溪也动了,躺着,摆动头,睁大眼睛观察左右。他左边动静大,右边很安静。他翻了个身,看着右边躺着不动的邹清荷,似乎很好奇对方为什么不动,伸出手指戳对方的脸颊。 这时,邹清荷也睁开圆溜溜的大眼睛,可能觉得手指冒犯了他神圣的脸颊,张开菱形小嘴,等在他脸上乱动的手指落到嘴边,张口就咬。可惜他还没长牙齿,咬不住指头。只能瞧着那指头抽出又插入。 “灵魂自主归位!”鬼焱大喝一声。满载灵魂的容器爆裂,灵魂们如同飞箭射入各自的躯体。 灵魂归体,神志清醒——“咿呀”,“哇噫”,四位婴孩齐齐一怔,张大嘴才发现自个儿说不出话,能出声却形成不了语言。 “哈哈!成功了!鬼焱,我们成功了!”蠢狼抱住鬼焱大笑。 柳下溪和邹清荷彼此对视。裂着嘴巴笑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对方光着身子。邹清荷扯裘袍掩住自己的下身,柳下溪拿了毛球兜袋要往他身上套。邹清荷急忙把遮自己身体的裘袍盖住柳下溪的下身。 齐宁和柳逐阳却管不了那么多,两人不理会旁观者抱成了一团,嘴巴发出“啧啧”声,没头没脑往对方脸上喷口水。 看着这喜感的一幕,鬼焱和他的蠢狼乐不可支,笑得站不稳。笑了半天,蠢狼突然脸色一僵,提出一个无比现实的问题:“鬼焱,给他们吃什么?” “啊?”鬼焱一怔。随后眼珠一转,笑道:“先找个安身之处!”他大声击掌,成功吸引四婴孩的注意力。“小的们!走,找地儿吃喝去!” 注:蠢狼=雪狼=黄随云(邹清荷大学的室友,《幽冥通道之都市狼踪》中的主角);鬼焱=九尾狐(黄随云的情人,有穿越时空的特异能力,是《夏朝王朝》中邹清荷从石洞带出来的珠子之一);绯鱼=凤凰(他的血液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也是邹清荷从石洞带出来的珠子,后被他送给了柳逐阳当成香珠佩戴)详情请见:《幽冥通道之都市狼踪》)   第258章 番外(穿越)迥空-02 贞观二十年四月上旬。 晌午,山南道梁州汉川郡褒城驿,“驾!”一匹挂有龙节虎旗的快马冲进驿站,甩出一捆文书,信件。换马、饮水、进食,骑者旋即又如疾风般离去。 驿丞何得禄摊开文书进行记录,按轻重缓急归类,挑出那几份图文并茂的缉拿人犯文书摆在一边,随意拿出其中一份细瞧,小声而含糊地念道:“原刑部尚书……,逆臣张亮余党,假子灿行刺常德玄未果……着令各……缉拿归案。” 驿站东十五里,苦水茶铺。 这处于交叉官道口一隅的茶铺很热闹,店家和伙计迎来送往忙个不停。 茶铺内,一位风尘仆仆的灰裳斗笠客乌纱遮面,佩剑搁在桌上。他静静地坐着,没动伙计送上桌的茶和馒头。 随着金乌西移,茶铺的客人愈来愈少,最后只剩下斗笠客一人。他桌上馒头只剩下半只,茶碗也空了,却一直没有招呼伙计上茶。 忙惯了的伙计闲不住,端着茶壶走过去沏茶,笑问:“等人?” 斗笠客不吭声,青筋凸现的右手握紧剑柄。 伙计的目光落在剑上,瞧他那皮革剑鞘磨损得厉害,便不吭声了。就在这时,传来“咯哒咯哒”,不急不缓的马蹄声。 伙计和店家连忙奔出茶铺张望。往东,通向荆楚的官道来了长长的马队。瞧那马背驮有重物,后头还跟有担夫和载货的车队,看得出这是大商队。 渐行渐近,纵马走在队前的是一位蓝裳少年,腰佩一长一短的双剑。散发,发尾随意束了根蓝色丝带。他来到茶铺前,放缓马步,朝店家微微一笑,倾身点头致意。目光落在斗笠客身上,旋即移开。 “柳大庄主,你可回来了。荆楚一行顺利不?”热情的店家早在一旁备好茶水,端了一碗朝马上少年走过来。 “托福。”蓝裳少年柳下溪拱拱手施了一礼,翻身下马。接过店家端来的茶,饮了几口,挑眉笑问:“新茶?” 店家一直期待地看着他,见他问起,连忙说:“是。你看这茶还行不?” “行,有多少?” 店家急忙冲回茶铺,提了一大袋茶叶送到他面前,说:“四庄主若是满意,我家里还有。” “好。”柳下溪笑着点头,试了试茶袋的重量。随后他右手一扬,整支马队停了下来。七八名精悍的蓝衫青年协助伙计为同伴端茶递水,另有四五位负责照顾马儿。这支商队,所有人穿着同色同款的蓝衫。他们彼此之间没有多余的交谈,进退有序各司其职,不弱于训练有素的士兵。 为商队殿后的是一辆外表不起眼的大马车,马车左右各有两骑护着。马上骑士也身着蓝衫,腰配胡人弯刀。他们没下马,等同伴送水过来。 柳下溪一手提着茶袋一手拿着茶壶朝马车走去,店家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他好脾气地听着,时不时插上一句。 他一走近,马车的车帘掀起,一位丱发的锦衣童子从车上跳下来。童子年约十二三岁,个头细细小小,脑袋显得大。只看五官,白中泛红的肤色衬着容貌端丽无比,一双超乎寻常的大眼配上调皮的双髻,表明他活泼好动。“渴死我了。”他从柳下溪手里接过茶壶,倒了碗茶一饮而尽。 “四庄主,您也在?”店家惊喜地走上向,恭恭敬敬朝他施了一礼。 童子扬着可爱的笑容道:“是的,您老太客气了。帮了大忙,我们正好口渴,多谢多谢。这次离家数月,见到您老,才有回到家乡的实感。”他的表情虽然天真无邪,但说出的话,还有打开袋子观看茶叶的形与色,并捏了一两片放在嘴里嚼动,等一连串动作却是精明老道之商人的所作所为。他又询问了店家几句,爽快地付了他茶钱。 店主喜滋滋地回到茶铺,一瞧,斗笠客不见了,桌上搁了几枚铜钱。 柳下溪掀开车帘,里面还有一个人,正蒙头大睡。他摇了摇手,叹了一口气说:“酒臭味真难闻,亏你们受得了。三哥睡了?” 童子点头,等少年放好茶叶和茶壶,圈住他的手臂说:“柳大哥,我要骑马!” 柳下溪瞅着不及他肩高的童子,再瞅瞅他那对短腿,耸耸肩,嘴角一翘,笑道:“清荷,我们同一天获得生命,生存条件也一样,为什么你会比三哥和齐宁还要矮?” 这正点中了邹清荷的死穴,他不高兴地说:“我的发育期还没到!” 柳下溪一会儿捏着他的面颊,一会儿捏着他的发髻,笑道:“小朋友,快点长高长大吧。” “清荷,别长高,悠着老六,憋死他!谁叫他发育得早,才十三岁的小屁孩就有了一米七八。哈哈,只能干看,不能吃不能摸,哇哈哈……”马车里响起好听的清脆之音,只是吐出来的字眼颇不雅听,笑得也太放肆了。 “三哥!”柳下溪和童子脸色大变,一齐叫唤。 “邹清荷,小——豆芽菜!豆呀嘛豆芽菜,细细的小——身板,顶着颗大——脑袋……唉,唉唉——”车厢里的人越说越得意,为了助兴还哼起了调子。 邹清荷快速窜入车厢内,“劈呖啪啦”响了几声,一团紫色被甩出了车厢。 柳下溪眼明手快,长臂一伸接了个正着。他眼前,站着一位刚超过他肩膀容貌艳丽的紫衣童子。他玉带束腰,腰际左边挂了古朴的玉珮,右边挂了柄装饰华丽的短剑。披头散发却不凌乱,额际有玉饰环着,一块圆形紫玉扣住眉心,衬映容颜如玉。他站稳后嘴里嘀咕:“臭小子,力气还真不小。身高被我超过后,脾气越发变坏了。” 柳下溪不满地敲他头,说:“三哥,你骑马带队!” “不要!骑马累!” 柳下溪拿他没办法,只好说:“清荷,跟我骑马去。” “好也!”邹清荷欢呼了一声,从马车上跳上来。 柳下溪张开手臂接住,抱着他往前走,不理三哥。 “柳大哥,放我下来,我自己走!”邹清荷奋力挣扎,觉得被柳大哥抱着走很丢脸。 “清荷,你就是成天被老六抱着,不走动才长不高!”柳逐阳取笑道。 邹清荷不挣扎了,脸从柳下溪的肩头伸出来朝他吐舌头扮鬼脸。 柳逐阳不屑地扁扁嘴,自觉地爬上马车,当着没看见。 柳下溪抱着清荷上马,怕他摔下去,从怀里取了根宽腰带绑紧两人的腰身。这事他常干,动作娴熟之极。他的马一动,早已待命的商队跟着前进。 车厢内,柳逐阳对着酒囊饮了几口酒,目光落在茶袋上。戴上一副白手套把茶袋拖到身前,探手进去摸了半天,从里面掏出长形纸盒,打开纸盒一瞧,里面有几张纸。(如果褒城驿丞何得禄在此,一定认出这就是他收到的那几份缉拿人犯的文书)低语:“啐,小角色,钱都这么少,没动力!”说完把纸盒重新丢进茶袋里。 日落黄昏,商队进了褒城的县城。守城门的认识领头的柳下溪,粗略地检查了一下货物直接放行了。 褒城邹氏商行占据了一整条街。他们一到,商行的伙伴们都跑出来迎接。邹清荷依照惯例给众人赠送甜甜的笑容,摆摆手道:“辛苦大家了。” 众伙伴齐声吆喝:“四庄主、大庄头一路辛苦了。” 他们没在门外下马,带领马队、车队进了商行中最大的后院。车上的货物没动,只卸下马背上的货物,吩咐伙伴牵马回厩。 柳逐阳披着紫色锦走下车厢,开口就抱怨:“累死了!下次进货别拖上我。” 邹清荷取笑道:“你不是嫌呆在家里无聊么?” 柳逐阳翻一翻白眼,继续说:“早知这么累,应该走水道坐船的。” “你不是嫌坐船憋气,沿途遇不上好玩的事。”邹清荷跟他杠上了。 柳逐阳没理他带刺的话,叹着气说:“唉,为啥途中遇不到半个打劫剪道的?” 邹清荷没好气地说:“大唐盛世,政清民淳,令您老失望了,抱歉啊。” 柳逐阳反肘顶了他一下,嗔道:“你又不是小成投胎,干嘛专吐我的槽?” “我是怕你说话得不到回应,感到寂寞。”邹清荷笑着跳开。 走在他们后面的柳下溪嘴角弯起,“甭废话,吃饭去!”他一手一个,提着往屋子里走。 身材高大,优势多多啊——拎他们像拎小鸡。他们四个得到清荷旧同学的帮忙获得第二次生命来到这个时空。旧时的年龄作废,就连邹清荷不肯当老幺伏小。能说话后,一时无聊打赌,以八年为约,按身高排行,谁最高就是老大。其结果柳下溪拔得头筹,以绝对优势当上老大。无论哪方面都不认输的齐宁怎么催生自己也比他矮了半个头。擅长厨艺的邹清荷为了增高,常常偷偷给自己开小灶,指望着吃得多吃得好就能长得高高壮壮。抱歉,结果事与愿违,他长得又瘦又矮。柳逐阳还算好,最初的兴奋劲一过就把这事丢到脑后。反正他是柳下溪的三哥,排行靠后又怎样?叫了七八十年,“三哥”这一称呼早就刻进他骨子里了。果不其然,柳下溪当了柳家庄的大庄主,还是叫他“三哥”改不了口。 嘈杂声远去,后院慢慢变得静寂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某辆马车上的货物袋慢慢在蠕动。先从袋口伸出一把剑——“呯”的一声,剑突然飞落。不知从哪里躲来一颗石头,击中了剑主人的手。 一个人从口袋里迅速钻出来,院子的四周燃着火把,他绝望地看到,有六名持剑人围着他。某扇窗口柳逐阳探出颗脑袋嚷道:“揭下他的黑面纱瞧瞧,看他值多少钱。” 柳下溪一边玩着手里的弹弓,一边回答他:“凌烟阁功臣第十六张亮的500义子之一张灿,张亮入狱,只有他前去替义父报仇,可惜此举正坐实张亮判逆之罪。” “是啊,”伏窗看着下面动静的邹清荷见灰衣蒙黑面纱的人耷拉着脑袋垂下双臂,说:“咱们圣明的天可汗本是仁慈念旧之人,可是,他老人家也有不能触及的逆鳞,最憎恨行刺的行为。不然,‘反形未具,罪不当死’的大功臣张亮也不会‘公自不谨,与凶人往还,陷入于法’啊。” “啊!”灰衣嚎叫了一声,双膝跪地,双手猛击自个儿的胸脯。 柳下溪一挥手,喝道:“绑了,送他去见刘府君。” 第259章 番外(穿越)迥空-03 “就这样完了?”瞧着那谁半点也不反抗,就这么任人绑着被带走,柳逐阳太失望了。这年代的人真是没话好形容,身为逃犯总该意思意思地反抗一下,热热闹闹打斗一番嘛。 “三哥,他不反抗才明智。”邹清荷笑道:“此人有忠义,又是头脑简单的武人,正是现今皇帝欣赏的类型。张亮又不是真的谋反,只是权力倾扎下的牺牲品。加上这人行刺没成功,罪行不算大。但如果拒捕伤人、杀人,那就是重罪了。” “我看这家伙往我们这边逃,估计是逃去吐蕃。”柳逐阳抓着清荷的双髻乱揉,看不顺眼他刻意打扮成人畜无害的童子,扮嫩。借着这股嫩味儿,狠狠地欺骗世人从中谋利。 “好了,事情告一段落,别再议论了。”虽说贞观朝没有文字狱,当权者不禁锢民众的言论,但生存在封建王朝言论还是谨慎点好。比他们俩沉稳的柳下溪牵着清荷的手,拎着三哥的衣领走出门。 一经提醒自知失言的邹清荷调皮地吐舌。眼珠一转,见双脚悬空,耷拉着脑袋呈垂死状的柳逐阳无精打采,戳了戳他,笑道:“齐宁不在身边,三哥很寂寞吧?” 柳逐阳扁嘴:“谁知道姓齐的有没有从益州回来?”唉,一封信得在路上折腾很久,有时还收不到。没手机没网络,没有一切便利的通讯器具——人不在跟前就没办法联络,真是一个无聊到极点的世界。要齐宁驯几只送信的鸟儿玩玩,平时啥事都能办到办好的家伙偏偏没这个本事。 (训练过程中——清荷吐槽:怎么不去驯鸽子?逐阳语:信鸽?太没特色了。柳下溪立即把好奇凑成一堆的清荷抱走。小事全听逐阳的齐宁冲着他们的背影,喃喃自语:老六和小邹还是老样子,没有挑战新事物的勇气。他亲着逐阳的面颊,信心十足地宣告:下次再换种鸟试试,我就不信不会成功!柳下溪耸耸肩,摸着清荷的头,鄙视地回头瞪了那两人一眼,恼道:别管,随他们折腾去! 训练后的结果——然而,除了鸽子,山里能捉得到的鸟类都遭了殃。理所当然的,一次也没成功过。) “二庄主来了!”街道的一头传来了一阵吆喝。 “真的?”柳逐阳那小巧的耳朵立即竖起,兴奋地摆动四肢挣脱了柳下溪的手。获得自由立即“噔噔”连蹦带跳地往前跑。 清荷摇着柳下溪的手臂取笑道:“嘿嘿,三哥就是嘴硬。” 柳下溪笑着抱起他,一跃,盘起双腿坐在栏杆上。 坐得高,看得远。清荷斜坐在柳下溪的大腿上,荡着双腿往前方瞧。先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后街口出现了一队黑衣骑者,为首的纵马跑得稍快了些,黑色披风被急风吹舞,张扬地高高飘起,看起来像黑雕。近了,果然是齐宁。 齐宁看到一团紫色的柳逐阳冲到街上,连忙朝后扬了一鞭子,跟随他而来的骑者立即放缓速度列成两队,缓马前行。而他本人则轻踢马肚,驱使马儿加速冲到逐阳身边,俯身快速捞他上马,学那打家劫舍的匪类抢掠良家美人,把人横放在身前,举着马鞭朝柳下溪他们指了指,呼啸一声,跑了。而他的那些跟屁虫们嘻嘻哈哈跟着追了过去。 “啊,三哥被抢走了。”清荷语调平平地感慨。“唉,齐宁跟三哥学坏了,行事变得格外张扬。” 柳下溪笑道:“他啊,紧扎在心里的束缚消失了,本性大暴露!”来到古代,他们彼此有共识,只为自己只为身边的珍爱所活。先趁政治天才唐太宗还在位赚上一大笔钱,累积足够的资金供以后逍遥天地间。他们当中,甩掉过去所背负的重担,齐宁活得最清爽。 “大庄主、四庄主,各大掌柜所需货物已领取完毕。余货也已进库房。”一个左脸有刀疤的蓝衫青年捧着本帐薄过来。 邹清荷接过帐薄仔细翻看,又拿出进货本子对照了一番,这才说:“准备回庄。” 柳家庄在褒城县西南十六里的雾山山脚,纵马狂奔用不上半个时辰。 这柳家庄有些年头了,遭受过几次大战乱,外观残破不堪。先庄主姓严,隋未唐初弃庄隐身在雾山躲避战乱,庄子几经洗劫,严氏从此家道中落,于贞观七年九月卖庄给了柳氏。严氏后人自降身分为柳家仆役,但对外绝口不提柳氏的事。庄子更换主人后直到贞观十五年才有主人出庄与外界来往。 庄内和外观一比相差极大,虽称不上豪华奢侈,也还算得上是殷实富庶的庄院。只是院内的树木花草茂盛过了头,把屋舍隐藏在内,不走进里面难窥其真面目。 “大庄主,四庄主回庄!”吆喝声中庄门打开了。 柳下溪对前来迎接的严管家夫妇说:“请先准备饭菜,我们饿了。” 下马进庄,“哟嗬!”清荷直接挂在柳下溪的背上,往上一纵,坐在他肩膀上一手抱住他的头一手替他拂开身前的树枝。嘿嘿,个子矮也有矮的好处,个子一长大,就不好意思装嫩巴着他不放。 “三庄主又闯祸了,被二庄主抓了回来。”庄子里悄悄流传着这样的耳语。 清荷听后大笑:“三哥的名声被齐宁的举止给败坏了。” “三哥喜欢闯祸也是事实。”柳下溪恼火地说。这次他们到了繁华的扬州,本想多呆几天,弄个铺面扎扎根。可惜派了五个人盯住三哥,还是让他头一天晚上踢爆如意赌坊的招牌,第二天上午弄残胡恶少的马,下午砸了某县令的轿子,不得不全员灰头灰脑撤离扬州。除了齐宁,没人看得住他! 他们进了客厅一看:齐宁和柳逐阳盘坐在餐桌边,你喂我,我喂你,亲亲热热扭在一起大吃大喝。瞧他们换上白色便袍一副清爽样,心满意足的齐宁还得意地故意扭着脖子展示咬痕——柳下溪暗中叹气,齐宁得手了!幸福啊,三哥的身体功能比清荷早复苏……想起三个月前,发育迟了一步的三哥总算有了那意思,猴急想压齐宁反被他弄痛,一气之急抛下齐宁跟着他们跑去采购,瞧着齐宁憋屈样,心里别提有多爽。唉,人心难知足,老树变新芽,身体再次萌发冲动,那份喜悦无法言喻,可惜清荷的身体成长不够,不能残害他……回忆前尘往事——年龄老去,身体机能退化不再有狂热的渴求,只要清荷伴随在身边就心满意足。但伤感的事也多,总是目送着亲朋好友一个个离世。 那是三哥过完八十大寿的第二年七月,清荷旧友,将近50年没音讯的黄随云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一头雪白的长发拖在身后,琥珀般的双目,只有十七八岁的容貌,开口吐出令人难以置信的话:“你们有兴趣来一次时空旅行吗?” 无论是见多识广的齐宁或自认为山崩地裂也不会变色的自己都震住了,身体不能动,也说不出话来。 “想!”最先开口的是睡在泳池边躺椅上的三哥。他笑道:“如果能像你一样变得年轻,更好。” 清荷没出声,拉着黄随云去了书房。 三哥和齐宁想去偷听,被突然冒出来的鬼焱拦住。 整整谈了四个小时,清荷一脸凝重地走出来,对他们说:“我们四个一起走,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这事,连小黑皮和小勇也得瞒着。” 黄随云和鬼焱当场离开,只留下一句:“七天后的同一时间,我们会再来。” 时间很紧,选定唐朝为落脚点,他和齐宁负责收集历史资料,三哥协助清荷处理财务,一部分财产留给小勇,一部分建立了一个慈善基金,小部分换取一批黄金、白银和一批药材,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古怪东西。 七天后,大清早一起床,许多不下厨的清荷张罗着做了大餐。没过多久,黄随云和鬼焱如约到来。清荷把药材和古怪的东西交给他们,他们又再度消失,傍晚才出现。 听从鬼焱的吩咐,他们四人并排躺在地板上,随后意识消失。再度醒来,他们成了婴儿来到了唐朝。清荷准备的黄金白银没法子通过时间通道,没办法他们只能重新敛财。为了照顾没自保能力的他们,黄随云和鬼焱在此地呆了七年才离开。 那四小时的谈话内容,清荷一直保密,无论三哥怎么追问,他不肯说。 柳下溪私下听到清荷问三哥:“牵挂小黑皮吗?” 三哥说:“不牵挂。留了封遗书给他,说了我们没死,在时空中旅行。” “柳大哥!”清荷捏着他的鼻子大叫。 “啊?什么?”柳下溪回神,只见坐在对面的齐宁和三哥笑得在地上打滚,身边的清荷脸色通红,显然在生气。 “哈哈,齐宁狂笑着说:“小邹,老六发呆,你的殷勤白献了。” “快喝!”清荷气鼓鼓地把汤碗塞在他手上,“吃完了,大家商量个事。” 第260章 番外(穿越)迥空-04 换了新身体,情绪也能收放自如的齐宁停止狂笑,一本正经地说:“我也有话要说。” 他们的卧房在后院,是庄子里的禁地。庄内的人遵守着黄随云当年立下规矩:禁入! 擅自闯入会受到怎样的处罚?也许只有严氏夫妇才知道。他们曾见识过黄随云非人的手段,才甘心让出家园为仆役,随后又被这来自异界的四位所折服。他们没才能振兴家道,但作为管家还是很称职。在齐宁的指点下严格训练买来的仆役,定下的规矩没人敢违反。其实后院本身并不特别,称得上秘密的只有一道隐门。这隐门加持了鬼焱的密法,不是他们四个,其他人看不到也打不开。隐门连接穿山暗道,暗道的尽头是黄随云他们当年的住处。暗道看起来很长,实际也应该很长,但踏进去转眼就到住处了。那住处四面环山,一面背倚山壁不算大就一单栋两层楼阁,上面那层是客厅加一间睡房,楼下分二间睡房和一间书室。这楼阁奇特之处在于悬空而建,由九根石柱支持楼体。石柱下的基脚是从环山谷底生长出的粗壮石蘑菇,这石蘑菇除了顶端平整,还很大。建了这楼阁,多余的空地铺有泥土种上植物形成锦绣花园,加上周边一年四季雾气卷绕,各房间悬有夜明珠照明,颇有神仙洞府的味道。 黄随云、鬼焱离开后,除了谈不能示人的秘密和收藏重要的东西,清荷他们很少过来。 一到客厅,走在前面的柳逐阳直接扑倒在以前黄随云专用的卧榻上,整个客厅就数这儿最舒服,躺下去身子底下软绵绵的。榻面铺有白色丝绸,蹭蹭,比齐宁的皮肤还要光滑。 逐阳抢占好位置,齐宁尾随而上,直接对着人一扑——嘿嘿,逐阳是他的,他抢到的卧榻也是他的。 清荷也想抢,紧抱着他的柳下溪微笑着朝他半眨眼。清荷醒悟,裂着嘴巴冲三哥他们嘿嘿怪笑。 逐阳觉得他的笑十分讨厌,暗中用力掐齐宁的腰。 “嗖”,齐宁从兜里掏出一小袋果脯朝清荷砸过去。 柳下溪扬手接了,抱着清荷坐在另一张卧榻上。尝了一下,辣辣的果脯,味道还行,喂给清荷吃。清荷摇头拒绝,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愉快地说:“这次去南边收获大,跟那边的几大商家已经谈妥,彼此供应货源,还能以货易货。商道相通,不必我们亲自去了。好说话的刘府君(褒城县令)任期也快满了,以后柳大哥用不着看他的情面替官府抓逃犯解决疑难杂案。空闲时间变多,闲钱也够用,大家有什么打算?是继续留在本地,还是想四处走走?” 打着呵欠的柳逐阳,戳了戳齐宁,“先说说你的事。” 齐宁盯着柳下溪说:“抱歉,我违反约定去了一趟长安。” 清荷和逐阳一齐惊讶地问:“什么约定?” 齐宁老实交待:“不独自踏足长安,不能和历史上有名的权贵打交道,不能妄动心思企图改变历史。” “吹!”柳逐阳鄙夷地横扫他们俩,不以为然地说:“自大,就算有心,凭毫无人脉、地盘的你们想改变历史?作梦吧。” “三哥,改变历史不难,只要有人把懦弱的太子李治给‘咔嚓’了,由李恪继位太子,历史不就得重新改写了么?”嚼着果脯看帐薄的邹清荷随口道。噫?鸦雀无声?抬头一瞧,三双眼睛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惊奇地问:“不对吗?” 齐宁断言:“小邹同志,你对封建王朝的皇权理解,真肤浅!” 柳逐阳大笑道:“清荷,涉及政治政权的事,你插不上嘴,老老实实负责赚钱吧。” 面对清荷疑惑的眼神,柳下溪拧着他的鼻头道:“李世民众多的儿子中,李恪离皇权是最远的一个。” 柳逐阳接着说:“他有一半血统不合他老头身边那些功臣的胃口,没人支持。” 齐宁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他太弱小了,先期只想当乖儿子,有机会竞争太子位时要人没人,要权没权。李世民害怕儿子自相残杀,妨得紧,不给他机会建立自己的势力。把儿子们养在笼里,聪明一世的李世民最大的败笔也就在这里。继位的李治相当可怜,养在深宫事事依赖长辈,能不懦弱吗?没有自己得力爪牙的李恪上台,处处受权臣挟制,结果好不到哪里去。没有武则天和李隆基的出场,唐代衰亡的速度可能更快。” “是是是,你们都是唐学大家,把唐朝研究个底朝天。我那时不是没时间看史料么,见解跟你们有出入……”有点恼羞成怒的清荷话还没说完嘴巴被柳下溪捂住。 柳下溪瞪了一眼齐宁,说:“齐宁,接着往下说,你到长安后怎样?” “卖完酒从益州回来,你们不在家冷冷清清,闲得慌……突然想起李世民就是今年病情加重,难得有机会来唐朝,想瞻仰一下这位名人。到了长安,潜进了皇宫,李世民果然病得不轻。” “他真的在吃五石散?”柳逐阳打探八卦。 “嗯,已经上瘾了,活不了几年。我知道老六有顾忌,担心接触太深,无意中卷入纷争脱不了身,也就没在长安多呆,跑去接你们。没想到刚好在途中错过,一路追赶,反而落在你们后面。逐阳,我们得驯几只送信的鸽子。” “好。”逐阳点头,后悔没老实叫他驯鸽子。这几个月见不到他,连音讯也没有,怪想的。 柳下溪的目光在大家脸上巡游了一遍,突然说:“李世民一死,没有镇得住天下的强腕,我建议增厚私人力量防身自保。” 邹清荷惊讶地看着他,转念一想:也对,踏足这块土地,就不能把自己当成过客,要更积极一些参与其中。 齐宁笑道:“好啊,老六,你抢了我要讲的话。李氏后继者脆弱,长安城暗涛汹涌,明面上的繁华只怕难以持久。我们想要逍遥一生,少了优良的大环境也没有意思。不如暗中出点力……唉哟,逐阳,轻点!别捏……痛痛痛!好了,我知错了,不插手!保证绝不插手!您就饶了我吧。”逐阳的爪子总算饶过他的命根子——齐宁吁了一口气,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讪笑道:“抱歉,看到真实版的文武百官粉墨登场在宫殿里唱大戏,太有意思,逗得我忍不住就想伸伸手搅拌一下,客串个角色。” “齐哥,你这习惯不好。”邹清荷笑道:“看戏的登上舞台,搞错位置了。好了,我们说正事。柳大哥的建议我赞成,齐哥也不反对。三哥,你的意见呢?” 柳逐阳没兴趣,懒洋洋地应道:“赞成。” “好!”邹清荷站起来,“决定了!趁唐太宗还活着去长安瞧瞧,顺便开几个铺子做生意!” “老佛爷,您眼神儿诡异,瞧得小的心慌慌。”回到卧房,被逐阳冷冷的目光盯住,齐宁通体发寒,暗叫不好。 逐阳一步步逼过来,磨着牙冷着脸,逼逼逼,把齐宁逼到墙角,一把捏住他的衣领,冷冷地问:“大戏很好看?皇宫很有意思?” 齐宁连忙竖起双手,摇头道:“我那是口误,其实一点意思也没有。” “哼!狡辩!瞧得入了神,比我们还迟回来。” 齐宁双手紧圈着他的腰,笑道:“你误会了。我是等配药才延误时间的。” “配药?什么药?”逐阳高吊眼角追问。 凑到他耳边,齐宁低语:“迟钝!你忘了先前我们用的那药了?”回想起丢脸新人生的第一次,难得逐阳主动求欢,一时冲动抑制不住,忘记这古代没套子没润滑剂,前戏做得再足,逐阳那没开垦的神秘地带还是又窄又紧,根本进不去,两个人都弄得痛死了,还失败了。逐阳负气出走,才想着花心思弄药保证幸福,想来想去把注意打到皇宫,瞧皇帝只是顺便。 “啪”的一下,逐阳在他脸上印了个响吻,眉开眼笑说着不讨人喜欢的话:“乖乖地把药交出来!” 交还是不交?齐宁思想斗争了一阵子——嘴唇被咬了,耳朵被啃了,身体也被摸遍了……“交!逐阳……我,我搁在枕头底下了……吸,别咬……”再不交,下面那柄枪里的子弹将会自动发射。逐阳,狡猾啊!想逼迫自己交出子弹无力呈勇,只好任由他冲锋。嗯嗯……忍住!决不投降! 磕磕碰碰挨到床边,往床上一倒,两只青春活力的小野兽迫不及待地撕掉衣服,各捏住对方的要害——狭路相逢,勇者胜。 “老六,早。”披春风携春情,脚步飘飘的齐宁笑嘻嘻地向坐在客厅看名贴的柳下溪打招呼。 早?都中午了。柳下溪嫌他的笑脸刺眼,不搭理他。 齐宁坐在他对面,问:“小邹呢?” “没起床。” “哈,昨夜给你的药,你们用了?” “谢谢你的药。清荷还小,留着以后用。”柳下溪横了他一眼,越发觉得他的笑脸可恶。 第261章 番外(穿越)迥空-05 想起昨夜抱清荷回房,给他洗澡,弄得身心燥热无比,而清荷却若无其事在澡盆里睡着了。唉,清荷怎么长不大?哪一天才开始发育? 瞧他那郁闷样,齐宁暗乐,嘴里却问:“发展我们的势力,你打算怎么走?” “那是你擅长的领域,你的看法怎样?”柳下溪反问。 “参加科举做官太麻烦了,从民间渗入不但耗钱,速度也慢。在这讲究血统的年代,我们也应应景,去长安前捏造一个士族后代的身份,傍棵大树倚倚就行了,我们又不是想篡位谋政,涉入不必太深。” “赞成。”柳下溪冷淡地点头,“随你高兴,这事由你去张罗。” “干嘛,无精打采的,欲求不满?呵呵,明白了,地盘意识重的你在这儿落地生根不想去长安,清荷想去,不得已只好在他面前装着乐意。” 柳下溪被他的胡话闹得笑了起来,说:“别用你的小肚鸡肠度他人心思。我只是觉得知道历史走向不是好事,有束缚感或者说是隔离感吧,无法全心投入这个时代。” 这心情,齐宁能理解,笑道:“是啊,我也顾忌这个。当时我们三个选择的都是去未来,但小邹说不可以,只能回到过去。你说为什么?不觉得小邹隐瞒了什么吗?既然是时空旅行,过去和未来都应该畅行无阻吧?” “清荷也有难言之隐。清荷!还早,怎么就起床了?”柳下溪瞄到清荷揉着眼睛走出卧室(他们住二楼客厅旁的那间,齐宁和三少住楼下),连忙迎了上去。 “早吗?”齐宁从怀里摸出自制的粗糙怀表(只能显出小时的机械表,没分没秒,受材质限制没办法太精细)瞧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下午一点多了,得把逐阳叫起来吃饭。” “你们说什么?听到你讲我有难言之隐。”邹清荷见到柳下溪,张开双臂等他来抱。 齐宁一听,立即停住脚步。只要柳老六肯开口问邹清荷,他肯定会讲。 柳下溪迟疑了一下,瞟了齐宁一眼,抱起清荷,说:“我们谈到时空与未来。你的性格我了解,知道你不想借助同学的神秘力量拥有第二次生命,想不通你为什么会答应。” “呵呵,原来你们俩个也一直好奇我跟老黄的谈话内容啊。你们怎么看待时间的一维性?” 心中存有答案的柳下溪立即回答:“个体生命无法轮回,广义的时空却可以轮回往复。” 齐宁也同时说:“如果时间真是一维性一去不复返,鬼焱也应该没办法穿越时空。” 心知肚明这两个人比自己聪明,每次印证心都会闷闷的,邹清荷吐出心里的闷气,说:“这就是我隐瞒的答案,时空轮回,我们那个高科技的年代即将迎接原始归来。” 齐宁震惊地问:“世界末日?难道世界级大战爆发,核武器满天飞导致人类灭亡?” “你想到哪儿去了?”邹清荷白了他一眼,说:“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磁风暴将会全面袭击地球,与此共鸣的地磁场频率产生剧烈震荡,使地球上的全体金属导体、半导体发生质变,在短短的几天内现代科技被摧毁一空,核武器也不存在了,而人类科技走上了绝途。” “人类呢?”柳下溪问。 “大部分人类没受波及,只有极少数拥有了异能。不过……” 齐宁和柳下溪对视着,各自重重叹了一口气。 “唉,”齐宁叹道:“赖以生存的科技消失,人类受到的打击难以想象,绝望的情绪弥漫开来比瘟疫更可怕,适应环境生存下来的不会多……不知小黑皮他们……” 柳下溪瞄到清荷在偷笑,心一动,捏着他的面颊说:“磁风暴也影响了时空通道,鬼焱去不了未来。以京城是你的猜测,只有磁风暴将袭击地球是真的。” “你这小子!”齐宁磨牙。 “错了,那是老黄的猜测。鬼焱说轮回时空出现断点,少了整整一万年。他和老黄去过几次,磁风暴一起,他们就被弹出来了。万年后地球进入冰河时期,时空开始轮回。我们老了,经不起天灾的折腾,接受老黄的好意来到这儿。柳大哥,齐哥,我们能来到这里很不容易,需要有几个必不可少的决定性因素。一是,九尾狐鬼焱可以撕裂时空和摄取、归位灵魂的能力;二是,老黄那再生、制造生命体的本事;三是,凤凰绯鱼能起死回生的血液。” 柳下溪问:“你买来的药材是给绯鱼补血的?” “嗯。鬼焱说没必要,绯鱼的灵力已经恢复,失去的血能自身循环回来,但还是过意不去,很想当面谢谢他,但他不肯见我们……” “咕噜,咕噜”,清荷脸红,肚子饿,出声抗议。 回到庄里,善解人意的严氏夫妇马上为他们送上饭菜。庄里的厨子不知鬼焱从哪里找来的,饭菜做得非常好吃,对厨房有独占欲的清荷也心甘情愿让出位置。 “庄主,刘府君来访。” “是来噌饭的吧?拖住他一会儿。”柳逐阳说出大家的心声。“不给!”他霸道地把菜堆到碗里,不一会儿桌子上只留下残碗待客。 “三哥你哦,真是孩子气重。”清荷嘴里是这么说,伸筷子的手抢得可不慢。毕竟,抢菜是他们每餐必修的功课,久而久之,从上一世延伸到现在每个人都训成了动筷子的高手。齐宁曾经背着人暗中试过,飞起筷子能挟住扑腾个不停的蚊子。 “孩子气,只有你这颗小豆芽菜没资格说我。” “咻,咻咻”,吃得半饱的两人打起了筷子仗。 俩长不大,让人操心的家伙!柳下溪和齐宁采取不干涉,不帮腔,不搭手的“三不”政策,端着饭碗离远点,免得遭鱼池之殃。 脚步声——客人快进门了!看热闹的柳、齐二人同时上前各抓一个。一个拍头,一个捏面颊,一起轻声道:“休战,一致对外。” 柳下溪整了整衣服,走到门外冲身穿官服的黑黑大胖子行了个揖手礼:“刘府君,别来无恙。”“托福托福。柳老弟,你我兄弟,用不着拘于虚礼。”刘府君走上前亲亲热热揽住柳下溪的肩膀,朝一侧有会客功能的书房走去。 闲着无聊,偶尔喜欢找碴打击邹清荷的柳逐阳拿筷子戳他,低声嘲笑道:“小豆芽菜,你家老六被人吃嫩豆腐,还不上去行使你的占有权?” 邹清荷送他一对卫生球,恼道:“好好的兄弟之谊被你的臭嘴给糟蹋了。以前齐哥的哥们多,不见你行使占有权?” 享受齐宁喂食的柳逐阳愉快地刺激清荷:“姓齐的那些部下,谁也跟他勾肩搭背?” “小邹,你的醋劲越大,柳老六越高兴。你强忍着不吭声,老六真爬墙,后悔来不及了。”柳下溪不在,齐宁乐得和逐阳一道参与欺负清荷的行列。 老实说,邹清荷的确瞧不顺眼自来熟,跟柳大哥称兄道弟的刘府君,混了个官当,偏偏能力弱,一有难题跑来差使柳大哥。“反正他也快卸任了,以后也难得见面。” “三庄主,刘府君带来两坛酒,您要先尝尝吗?”给客人送完茶的严管家跑过来问。 “开一坛尝尝。”好酒的柳逐阳立即放弃抵毁他人声誉的言论。 酒摆上桌,先闻酒香——柳逐阳一把拖住打算开溜的齐宁,吼道:“这不是姓齐的你去年三月按17号古方新酿的‘阳春三月’,骗我说全部喝完了,这坛怎么来的?” 柳逐阳好烟好红酒,来这儿两样都没把兴趣转到白酒上,黄随云他们在时,只要鬼焱出马,想要什么都简单。他们离开后的初期,在严管家的协助下,清荷赚的钱只够家用。逐阳没钱,买不到好酒,只能张罗着自己酿。可惜,他只有品的天份,没有酿的才能。齐宁不忍心见他难过,跑去别的酒坊偷师,结合鬼焱不知从哪弄来的酿酒方子,居然一酿就成功。这儿山好水更好,离此地不远的汉中谷地出产的粮食也非常棒。齐宁酿酒,那是一年比一年醇香,酒酿得多,不但能自给还能外销。齐氏“阳酣”酒远到益州也有名气。 书房,闲聊了一会昨天抓捕的张灿,刘府君突然整衣冠,离座,认真对柳下溪施了一礼,说:“柳老弟,老哥我有不情之请。” “刘兄,太客气了,有话请直接讲。”古人礼多,柳下溪习惯不了。 刘府君落坐后喜气洋洋地说:“不瞒柳老弟,我即将前往京县咸阳赴任,一喜一忧。喜,官升正五品;忧,京畿重地,豪门权贵多。老哥忧心啊,想请柳老弟为府中客卿,为兄分忧。” 柳下溪为难,只说:“刘兄,弟弟们还小……” 刘府君笑道:“柳老弟的兄弟,也就是刘某人的兄弟。大丈夫当有鸿鹄之志,柳老弟才华惊人偏安一隅实不可取。” 第262章 番外(穿越)迥空-06 柳下溪摇头拒绝,“多谢刘兄相邀,但我志不在此。” 刘府君见他态度坚决也就没多说,只留下句:“请老弟再考虑一下。” 送他出了庄,柳下溪问同行的严管家:“刘府君几时离任?” “下月下旬。” 柳下溪回到客厅,见清荷双手托腮盯着桌上那一堆堆账册叹气。微微一笑,走到他身边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清荷无精打采的摇头。柳大哥的记忆比以前好,才能和本性却还是一样,对数字不敏感,轻视钱财。唉,出门三个月,待查的帐册累积成小山,怀念电脑……“你中途离席没吃饱,等下厨房会送饭菜过来。对了,刘府君找你什么事?” 柳下溪讲了对方的来意。 邹清荷嘟着嘴,冷笑道:“私自网罗人才,蛮用心的嘛。” 柳下溪知道清荷在意对方搭过他的肩膀,玩着他的双髻,附耳笑道:“小醋坛子,别生气,我又不会答应去。”他瞄了一眼站在门口听令,左脸有刀疤的蓝衫青年柳七……三年前,雨季过后初晴,他们第一家新铺在县城开张,正巧遇上柳七坐杀人罪被抓,差役们拖着口呼“冤枉”的柳七经过他们的新铺。听闻杀人犯罪,瞧着柳七也不像杀人犯,柳下溪的职业病犯了,当场拦住他们(贞观年间阶级矛盾平缓,民间地方官民之间没有森严的礼法)询问三方(原告柳七;被告受害者家属;目击者)证词,当了一回业余仵作,随后跑去案发现场观察地形,判断死者傍晚回家抄小径遇上因大雨冲刷造成的山石倾流,躲避不及掩埋于沙石中窒息而死,属意外死亡。中途闻讯赶来的刘府君最终采纳了他的判断,柳七当场释放。只因柳七曾与死者生前有过口角纷争,那夜路过现场发现死者被埋,只有右手探出沙石外,好心把他挖出来送他回家,却反而被死者家人以及故交亲友认定他杀了人,心灰意冷,抛弃原姓,自愿柳姓为仆。也是因为这件事,柳下溪结识了刘府君。 躺在卧榻上,饭后午憩闲人——齐宁坐起来,若有所思道:“有意思,才当了一任县令就能混去咸阳上任,只怕背后有人撑着。老六,你帮他的事,应该传到他身后人耳里。看来,我们去长安得提前了。”说完,他跑出去找人调查刘府君的来历。 等他回来,喝了酒全身懒洋洋想睡觉的柳逐阳打着呵欠,嘀咕:“名不经传的小角色,用得着你们提防他么?” “谨慎一些好。估计他还会再次跑来游说。柳大哥,陪我看帐册,对外宣称你离庄办事避开他。”邹清荷赞成齐宁的做法,一个专依赖他人的官吏,就算有容人的雅量也无法尊重他。“等我处理完桌上这堆东西,我跟柳大哥先去长安。齐哥去酿酒,我们带几坛酒过去探路。在那边有了住处,你们再过去。”他对齐宁酿的酒有信心,相信能打进长安的市场,只是量太少。齐宁不想外泄结合未来的蒸馏—冷凝技术,酿酒时只抓了柳家两兄弟帮忙,还吩咐他们禁口不能对清荷说,怕他为了赚钱招人手设酒坊批量造酒。 “好,逐阳,陪我选酒方。” “不要,我想睡。”柳逐阳懒得动,齐宁不跟他废话,抱着人就走。 回到山中楼阁里的书房,齐宁搬来卧榻供懒鬼逐阳就地休息,他钻进书堆里翻翻找找,嘴里嘀咕个不停:“……这个不行……这个我没听说……怎么没姓柳姓齐姓邹的?” 瞧他忙忙碌碌,酒方又没放在那边,柳逐阳好奇地问:“找什么?” “挑选已经灭族的士家豪族族谱,挑中意的,捏造成我们的祖宗。” “族谱?”不喜欢看书,只翻过酒方子,很少来书房的柳逐阳问:“你什么时候收集的?” 齐宁得意地说:“鬼焱还在时请他帮忙弄来的。当时我就有预感,这类东西将来肯定用得上。哈,逐阳,你心里一定很佩服有先见之明的我吧!” “喋!我佩服的是鬼焱,不是你!有他在多好,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只要这世上有,他都能隔空取物瞬间弄到。” “他那能力有利有弊,方是很方便,在我看来那会助长人的惰性。没新鲜感又没挑战性,不亲自动手从无到有的创造,你不觉得很没意思么?你看,你喝我亲手酿的酒;老六吃小邹下厨炒的菜,你们兄弟的感受跟外面买的别人弄的肯定不一样。” “没错。”忠于自我率真的柳逐阳不否认齐宁有道理的话。 “唉,其实我希望去英雄豪杰倍出的隋末,来到天下已定的贞观,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挫败感。” “你就知足吧!”当时只粗略了解中国的各朝各代,第一个跳起来选择唐朝的柳逐阳恼道:“别忘了初来此地我们还没长牙。乱世里,运气不好没有自保能力只能冤死!” 瞧他恼了,齐宁连忙安抚他:“是是是,我不就随口说说么,你还当真!你当然你是对的,安居乐业还是这儿好。”他们四人就数逐阳的自保能力最弱,麻烦事儿还总喜欢往他跟前凑,换了个生存环境也没摆脱这一现象,反而更严重。虽说保护他的人身安危不在话下,但不想扼杀他的个性,希望他换了生存环境也能和以前一样活得自由自在。乱世中,个人想逍遥是不可能的,想要幸福过日子,需要有太平盛世的大环境。他们几个头脑很清醒,并不想跟官府打交道,也不想培植所谓的势力,只是这时代没有科技辅助,信息闭塞资源有限,就算预先知道历史发展趋势却掌握不了个人命运。为了所爱,身后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保证所爱不受伤害。毕竟绝对皇权下,统治者的个人才能和品性,权臣们的私德是没有任何保障的。 果不其然,一连十天,中饭吃饭时刘府君就会跑来报一次到。 柳下溪没听清荷的话避着不见面,每次认真接待,谨慎拒绝他的邀请。送他离开,常见他依依不舍盯向自家厨房,柳下溪忍不住暗中嘀咕:真来噌饭的? 今天,眼看就要送他到门口,柳下溪发现刘府君异常警惕地打量四周,突然凑近压低声音说:“今晚三更,有位贵客约见柳大庄主。地点,秋菊酒楼。” “兄弟,有诚意,别扮神秘,想谈事情来咱们柳家庄,咱们兄弟拒绝外卖送货业务。” 额前突然飘出一缕黑发。刘府君吓了一跳,往后一退背倚树杆。抬头一望,很少在人前露面的柳三庄主身着白袍,双脚倒勾在树枝上,身子晃来荡去,漂亮的脸蛋近在咫尺间,瞧得他眼珠子都直了。 “三哥,倒吊久了脑冲血,快坐上来。”树桠处坐着拿了卷书在看的大眼睛柳家小庄主,嘴里虽然这么说,视线却没离开书,压根儿没帮忙的意思。 柳下溪瞪着他们,张开手臂,轻声责备:“两个调皮鬼,难怪要吃饭了找不到你们,又跑来爬树了。” 柳逐阳被老六的话呛住,打着冷噤荡回树上。 “告辞!”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刘府君仓皇离开。柳下溪送他出门,低声道:“刘兄一番美意,弟只能推辞,我们兄弟明日出门访亲,归期不定。” “应该不会再来了吧?”邹清荷跳下树落到柳下溪怀里,恼火地说:“连累我们吃中饭得改时,还得给足对方面子找烂借口。”他不反对与代表本地官府的刘府君保持友好私谊,只是讨厌对方黏糊的结交方式。 “不知他说的贵客是谁?”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齐宁爬上树,搂着柳逐阳跳下来。 柳下溪问他:“你那边调查有结果了吗?” “去他老家打探消息不能靠驿站传递情报,单靠人力,来回得两个月。我没派人贴身跟踪他,怕暴露我们。” 柳下溪说:“估计他收到了风声,知道我和清荷明早会离开此地去长安。” 齐宁问:“要改变行程吗?” 还没等柳下溪回答,邹清荷笑道:“没必要。对方也没失礼,别坏了柳大哥以诚待人的名声。” 柳逐阳取笑他,“清荷,说酸话也不嫌牙痛。” 齐宁捏住逐阳的嘴,免得他和清荷继续斗嘴,扭头对柳下溪说:“真有心网罗你,就算今晚见不上面,也有可能在途中来个巧遇。避免麻烦你们绕一下道吧。” 一夜平安,没人前来拜访。第二天清早,全体早起,一家四口聚在一起快快乐乐吃完早饭……目送远行的人离去,柳逐阳踢着齐宁的小腿嘀咕:“我也想现在去长安,去瞧瞧皇宫。” “逐阳,皇宫真没啥好瞧的,远远不如故宫,寒酸得要命。宫里奉行节俭,吃穿用度相当朴素。你执意要去,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真去瞧了,你肯定会失望!” 齐宁的话只有“我现在就带你去”落在柳逐阳耳里,他大喜,拖着齐宁收拾行李去了。落在他身后的齐宁瞧见他两只小巧的耳朵愉快地扇动——幻觉吗?忍不住去捏捏它来确认自己是不是眼花。 第263章 番外(穿越)迥空-07 上了官道,柳七和严管家押着货物直接去京城。柳下溪和清荷共乘一骑绕道而行,需要在途中多花上一天时间。 傍晚找了家客栈投宿,清荷爬在床上,任由柳下溪拿药酒帮他按摩颠痛的身体。瞧着自己的细胳膊,他叹了口气,问:“柳大哥,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嗯,差不多一米八了。”估计身高能超过上一世,记得以前个子突然拔高是十五岁左右,过了十七岁没再长了。“别焦急,时间一到,自然会长高。”他也只是嘴里说得漂亮,心里希望清荷快点成长。记忆变好有时也麻烦,自从身体有了欲望,一到夜晚特别难熬,过去身体甜蜜的交缠大脑记得太清楚,折腾着他的心脏,无数次冲动起来就想直接要了他。 “嫉妒!我也想快点长高……嗯啊,柳大哥,左边再上一点,那儿多按两下……哈嗯,啊哈……”柳大哥按摩的手势专业,邹清荷舒服得直哼哼。 “我去买晚餐!”柳下溪心浮气燥,蓦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清荷那还没变声清甜柔嫩的童子音如同烈性媚药,太考验他的定力了。 客栈生意好,人多,楼下饭堂座无虚席,上菜速度慢,得站着等。柳下溪走出客栈散了会儿步,夜风清凉吹散心中的火热。往回走,边走边抬头望天,繁星闪烁的夜空很美,让人心旷神怡。 “伙计,行行好,问问有无客人愿意搭铺。”挂着“客满”招牌的客栈门口,一文生打扮的白衣青年牵着匹枣红色的马,冲着客栈小二又是作揖又是鞠躬。 店小二冲着满堂食堂问了一嗓子,无人理会。小二为难地对青年说:“客官,你也瞧见了,店内无人应声。” 搭铺……一向讨厌别人侵入私人空间的柳下溪心一动,有外人在,能压住心头欲念。他们住的那间有两张床,他和清荷向来是同床共眠,可以空出一张。他打量了一下满脸失望之色的白衣青年,年龄接近二十,容貌俊雅,一身朴素的白衣蒙了尘也掩盖不住他那儒雅的气质。见他要离开,柳下溪出声唤道:“仁兄止步!” 白衣青年自称杨尚,从扬州前往长安。到了这镇上,几家客栈都客满,还以为今晚要露宿夜外,很感激柳下溪让他搭铺,付了一半房钱。他话不多,互通姓名寒暄了几句,可能是旅途太累,吃完饭倒头就睡。 柳下溪爱干净,饭后和清荷去镇子里的澡堂洗了澡。清清爽爽带着他上屋顶看星星,等清荷偎在他怀里睡着了才回房。 杨尚却还没睡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柳下溪不多事,只瞧了一眼他那双歪斜倒地快磨穿底的靴子就熄了油灯拉被睡觉。 客栈墙壁不隔音,嘈杂声惊扰人的睡眠,柳下溪双耳塞上棉絮,搂紧清荷慢慢进入梦乡。 第二天清晨,他起得早,去马厩喂了马,带回早餐叫清荷起床。 杨尚听到动静也起床了。 “杨兄,你的坐骑马掌需要更换。” 杨尚一怔,展颜一笑,道:“多谢柳兄弟提醒,等到长安再换。” 见他固执,柳下溪也不多说,专注梳理清荷的发髻。 瞧他们兄弟感情好,杨尚感叹道:“你们兄弟情谊深长,令人羡慕。” 挟肉包送到柳下溪嘴边的清荷笑道:“我们兄弟缺一不可,无可取代。是自己的手足、血肉和精神依托。” 杨尚惊讶地看着他们,若有所悟。 他们动身早,平时热闹的官道此刻行人稀少。 同路,杨尚跟他们走在一起。 清荷他们一匹马坐了两人,马走得慢。清荷谈兴好,东扯西拉和杨尚谈论各地见闻。 “让开,快让开!”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惊惶的叫喊从身后传来。柳下溪扯着缰绳勒令马儿闪到路边停下,扭头后望,只见一匹黑色脱缰狂马怒奔而来,马背上一青衣微胖少年骑者东倒西歪,右脚蹬快脱落,眼看就要跌落下马……而躲闪不及的杨尚以及他胯下那匹马掌磨损厉害的枣红马就要被马给撞上——枣红马受惊,惊惶地撒开蹄子往前狂奔。 “清荷,注意了!等我!”柳下溪抽剑斩断绑住清荷的腰带,放他下马。左手持带鞘佩剑,右手紧握缰绳,纵马快速掠向前,临近狂马,马儿不肯靠拢。柳下溪蹬脱脚蹬,纵身跃起挥舞剑鞘重击黑马的马头。受到重击,黑马晕眩,步伐变缓。柳下溪再次落在自己的马上,双腿挟紧胯下马肚,丢掉佩剑,伏身,单手扯过头要碰地的骑者。“抓稳!”继续纵马追赶杨尚的惊马。 他空出双手,从怀里拿出弹弓和石子,大喊:“杨兄,我要射马腿,请小心!” 石子连射,击中枣红马腿,马踉跄跪地,突然来的落差导致惊慌失措的杨尚朝右滚落路边。 “杨兄!”柳下溪驱马赶到他身边。 吓得脸苍白的杨尚挣扎着坐起,瞧着自己的坐骑躺在一边,抚着心口道:“多谢柳兄弟搭救。” “有没有受伤?头痛晕眩吗?坐着别动!”柳下溪下马,来到他身边问。 杨尚试着站起来,额头冷汗滚落,重新跌落在地上,痛苦地说:“右腿……疼痛无比。” 柳下溪察看他的伤势,擦伤不少,最严重的是右膝,“髌骨关节脱臼。慢慢平躺,你早上用过的湿毛巾在哪儿?” “包裹里。” 柳下溪从马背上拿了他的包裹当着他的面取了毛巾,再把包裹扎好枕在他头下。 “咬牙忍住,我帮你校正。” “噼啪!”骨响。 “啊!”杨尚惨叫。 “躺着别动。” “恩人——”把湿毛巾搭在他膝上,柳下溪回头看伏在马背上惊魂未定拼命喘粗气的青衣少年,“恩—人,救命之恩——哎呀!”他缓缓爬下马,脚一落地仰头后倒,幸亏柳下溪手快及时扶住了他。 “脚不能着力……”青衣少年哭丧着脸说。 柳下溪帮他检查后说:“两腿抬高,左右脚踝外侧韧带扭伤。”需要冷敷,附近没水源,他解开马背上的行李,从里面拿出塞在杯子里的两条湿毛巾淋了点酒包住少年的脚。 “柳大哥,救人时的你最帅!”目送着两员伤患被有马车的路人载走,慢慢走来的邹清荷抱着丢下的佩剑冲柳下溪送上大笑脸并竖起拇指。 柳下溪微笑着摸他的头,抱他上马,笑道:“你瞧,未成年单独骑马上路很危险。你以后别嚷着单独骑马。” “是是是。”柳大哥真把他当成孩子,保护过度!清荷回头瞧两匹被弃下的马,颇有些不甘心地说:“可惜了这两匹马,我们又带不走。” 他们没把这段插曲放在心上,途经一驿站时有两名官差拦住了他们,“恩公,我家公子有请两位。” 柳邹二人面面相觑,难道救下的青衣少年是官家子弟? 驿站内院,杨尚和青衣少年躺在摆放在走廊里的卧榻上,见到他们进来挣扎着站起行礼。杨尚面露愧色,低声道:“还请两位庄主见谅,我家公子早闻柳大庄主贤名,求贤若渴有心结识,实苦无机缘。故杨某为公子解忧,耍弄伎俩接近两位。” “他是?”邹清荷指着青衣少年问。 “杨某书僮。” 邹清荷扯着柳下溪就往外走。 “卟嗵”一声,青衣少年双膝跪在地上,哭泣道:“恩公请留步!惊马实属意外,是小子急于追赶我家公子,策马过度令马受惊,都是小子的错,请别错怪我家公子。” 邹清荷抬头看柳下溪,二人交换了眼神,柳下溪回头问:“你家公子何人?” “两位庄主里面请!”杨尚面露喜色。等二人进去后,掩上门悄悄退出。 白天,黑布掩窗,室内光线暗淡。柳下溪眼利,瞧见侧厅有一容貌俊朗气质出众的锦衣青年眉头紧锁屹立窗边,掀开黑布一角往外望。见他们进来,满脸喜色急步奔来,“幸甚,小王恪得见柳大庄主,邹小庄主。” “恪,李恪?”邹清荷捏自己的手臂,疼!跟历史上小有名气的悲剧人物面对面,感觉有点怪。 李恪用力抓住柳下溪的手腕,低声说:“柳大庄主能不弃萍水相逢的路人,也请救救我!” 柳下溪小擒拿手一出制住李洛,温和地说:“汉王,你找错人了。” 李恪后退两步,从怀里掏出一卷画,摊开,青山绿水一白衣白发人飘然而至,宛若飞仙。 “老黄?”柳下溪和邹清荷相视苦笑。 “你们果然认识上仙,”李恪收起画,忧伤地看着邹柳二人,说:“贞观八年秋,我偶遇画中上仙。上仙曾言,父皇宾天,我日后必陷冤狱而亡。” “唉!既是上仙预言,我们帮不了你!”清荷同情地望着李恪,狠狠地挖了一眼老黄的画像,暗想:老黄,历史系出身的你,怎么可以向当事人泄露天机?使可怜的李恪,早早知道未来一片黑暗,活得惶恐不安,罪过罪过! 第264章 番外(穿越) 迥空-08 “还请两位庄主指点迷津。”遭到拒绝也不气馁,李恪谦逊有礼向他们求教。 这位出身皇家,带着股皇家气度的悲情忧郁王子,倒也不令人讨厌。只是同情归同情,对政治权谋没兴趣也没这方面才能的柳下溪只能遗憾地对他说:“王生于帝王之家,自出生起已陷身于政治漩涡当中,你的个人意志难以抵挡漩涡风暴。我们兄弟只是民间草介,力量微薄仅能自保,无法助你脱困。” 毫无预警的,李恪突然流泪,踉跄数步跌坐在堂中木椅上,喃喃自语:“帝王之家,帝王之家,政治漩涡中心……柳大庄主是明白之人,世人皆慕我等帝之子落地为王,谁能知我等的无奈?明殿高堂是君臣而非父子,不学为痴物为猪狗,好学遭忌为豺狼。父皇一生丰功伟绩无数,英明神武宛如神明。庶出嫡出,我等兄弟皆敬他于天,天在高处遥不可及。然……”他说不下去,垂头流泪。 柳下溪叹气,他记得史书记载李恪再过七年将在长安宫内被缢杀,年约三十四岁。后世人对他的遭遇感慨很多,除了叹惜几声,谁又能扭转历史?“对不起,帮不到你。”说完,他圈住邹清荷的腰,提着他开门往外走。 杨尚主仆没有拦阻他们,奔回室内安慰李恪去了。 上了马,“啊!”心里发堵的邹清荷突然大声狂叫一声。坐下马匹受惊,长嘶一声,弹跳四蹄朝前狂奔。柳下溪连忙安抚马儿,待马步平缓后轻捶清荷的脑袋,嗔道:“你啊,太容易感染别人的情绪。” 清荷黯然失神,目光掠向慰蓝的天空,过了一会儿,轻声说:“历史真不能改吗?武则天的确有政治才能,但为了争权夺宠杀死亲生子女嫁祸他人……” “清荷,历史也许能改变,一旦改变了,我们又在哪里?”柳下溪打断他的话。 邹清荷惊愕地回头看他,“你认为历史改变我们也消失了?” “没错。我的推测是:历史的改变如果跟我们扯上关系,很可能我们不存在未来,那也将不存在于此地。一旦我们消失了,历史还会回归原来的轨迹。而消失的我们只是时空里的一个扭曲节点,无论是现在或者未来都没人察觉到时空曾经扭转……我,不想你我消失,无论是哪个时空,只想跟你在一起。” “柳大哥!”清荷动情地轻呼,伸掌盖住紧搂他腰身的手。“我们什么也不做,安静地过我们的日子。” 与此同时,从凤翔通往长安两面夹山空寂无人的山道迎来了一前一后两匹黑色骏马。 “驾,驾!哈哈,姓齐的。我比你快。”一手捏马绳,一手潇洒扬鞭催马,意气风发身着绿衫的柳逐阳跑在一身白衣的齐宁前面,边笑边得意大喊。 “是是是!跑慢点,小心乐极生悲。”紧追其后只差一个马身的齐宁大声回话。 齐宁就是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家伙!他话音刚落,从左边山上飞下来一支暗箭,身手无比快捷的齐宁扬起马鞭卷住那支出现得突然,尾部挂有衣衫一角的铁箭。“嗖”的一下,箭落在他手上。解开破烂衫布一瞧:“血迹,呼救箭?”齐宁皱眉,箭枝上刻有东宫的标记,“东宫?太子李治?难道他跑到这里打猎遇险被人猎?不对,这不是猎场……”这儿,他上次来过,熟悉。知道山上有座规模宏伟的寺庙。此地离长安不远,寺庙香火挺旺的。难道说是因为皇帝病重,太子离宫为父皇祈福途中遇刺?贞观朝有李世民坐镇,除了两嫡子曾争过太子之位,其他的皇子,宗室子弟都还安份。谁敢暗杀受皇帝溺爱,国舅长孙无忌支持的李治? “吁!”柳逐阳察觉这一变变故,勒紧缰绳喝令坐骑止步。马停止跑动,周围安静下来。朝左边山上望去,侧耳细听,风中隐隐传来打斗声——平安日子过久了,闲得发慌,迷上瞧热闹的柳逐阳立即举起马鞭,兴冲冲地朝齐宁喊道:“走!我们去瞧瞧!” “逐阳,有些热闹瞧不得!”齐宁扬鞭击打逐阳的马屁股,那马伏着逐阳便跟那离弦的箭般往前冲,齐宁扬鞭跟上和他并骑而行。“是非之地,别久留!” “喂!”逐阳很不满,“瞧瞧又怎么样?你怎么变得这么胆小,连瞧热闹的勇气也没有了。” “逐阳,小心!” 大白天的,两骑黑巾蒙面的黑衣骑者手里挥舞着大刀迎面并驾而来。 “哈哈,来吧!小样的,正等着你!”这一世,知道自己有凤凰灵力加持的柳逐阳不畏死,抽出佩在腰上作装饰用的长剑迎了上去。 齐宁速度比他更快,纵马冲上去,腰上双弯刀已握在手上。冲到蒙面骑者前,双脚脱蹬,纵身,脚尖跃上马背,双臂交错,凌空翻舞。只见刀光一闪,蒙面人还来不及反应,两颗大好头颅滚落在地。而齐宁一击得手,收刀,身上不沾半滴血,稳稳落在自个儿的马背上。 真见齐宁杀了人,只口头上喊打喊杀的柳逐阳懵住了,呆呆地握着剑看他。杀了人,遗忘已久的杀性再起,此刻的齐宁令逐阳觉得陌生。 “怕了?”齐宁收起杀气,冲他展颜一笑。 “谁怕?”回过神的柳逐阳为自己一闪而现的胆怯恼火,冲着倒下马的尸体吼道:“我们连热闹都不瞧,你们还想杀人灭口,活该,自找死!” 齐宁跃下马,翻看了一下尸身,没找到证明身份的物件,脱了他们的外衫,把两头颅一包,对逐阳说:“这两人当过兵,估计有官职在身。逐阳,现在还有兴趣回去瞧热闹不?” “当然有!” 回到遇暗箭的地方,齐宁拍拍坐骑的屁股。这马,他一手养大的,非常懂事。安静地驼着他们的行李带着逐阳的马跑去对面山里藏身,等待主人完事后再召唤。 两人寻着断断续续的打斗声往山里奔跑,血腥味随着距离缩短越来越浓。齐宁扯着逐阳跃上树梢,站在高处一瞧。哟嗬,跟战场一样,百来个人分成十几处打斗。地下倒了一层,瞧样子势均力敌,打得热闹谁也占绝对优势。哈,不对,被树梢挡住,人最多的一处有二十几个黑衣蒙面围住五六名武僧,武僧们边抗敌边护着一名头戴玉冠狼狈不堪的白衫青年,明显处于下风。借住过寺庙一夜,记忆力好,眼力更好的齐宁瞧着那几名武僧有点面熟,冲逐阳道:“逐阳,你留在这里看热闹,我去去就回。” 齐宁跳下树,没理会小股人的厮杀直接冲向被围的武僧,嘴里大喊:“了德大师,我来帮你!” 被他唤名的武僧一闪神,身上马上挨了几刀,齐宁立即丢出手里提着的首级替他解围,眨眼间冲到黑衣蒙面人身后,弯刀出手,专捅人家的后腰。他身法飘忽,阴险的冷刀子出手又快。黑衣蒙者虽有警惕,但防不胜防,包围圈立即被他硬撕开个大口。几名武僧压力大松,分出二人专心保护白衫青年。 余下的十几位黑衣蒙面人瞧齐宁胆寒,畏惧不敢上前,有了退缩之意。 齐宁瞅得空档瞧了瞧那白衫青年,偷入皇宫时见过——他就是太子李治!长相虽比不过逐阳,也算蛮俊俏的,听说他与过世的长孙皇后有五分相似,又是嫡幼子,爱屋及乌,众子中最得皇帝宠爱。两人的目光相遇——眼神没焕散,挺有精神的嘛。啧,瞧他这会儿遇刺受难也没被吓破胆,只是模样儿狼狈了些,看来后世人的评价有偏差,此人并不懦弱。 “齐檀越,多谢援手。”一位伤势极重的武僧喘着粗气朝齐宁靠来。 蓦然,这位武僧暗持戒刀朝齐宁当胸刺来。哈,敢情这位是内应。齐宁一扭身,抬膝,反肘。膝,攻击他下身;肘,攻击他腰腹。这武僧不畏死,朝着李治掷出手里的戒刀。 “了明,你!”护着李治的两僧人大惊。 齐宁眼利,离他又近,眨眼功夫就把刀子打落了。 护着李治的一位持长棍僧人朝着背判已方的了明当头一棒,了明当场被击毙。 众黑衣人开始溃散。 “回来!”一位力敌一武僧的矮小黑衣蒙面人绝望大喊,他声音沙哑难听,可能怕被人知晓他是谁,故意毁了声。他一叫,众人逃得更快。这黑衣人也不理招呼到身上的棍棒,拼死朝李治杀来,口中狂叫:“贼子!死去。” 李治突然开口道:“三王嫂,治与你一旧怨二新仇,何苦逼治于死地?” 矮小黑衣蒙面人脚步一缓,被一武僧的长棍击中后背,口喷鲜血倒地。有僧人揭下他的面纱,果然是位容貌艳丽的女子。 齐宁摸下巴,李治的三王嫂……应该是李恪的王妃杨氏,出身武将门第,身为女子身手不错。父兄都是握有兵权,她能调动杨家私兵也正常。难怪李恪后人族谱上没有杨王妃的任何,就连棺椁也无处可查,原来是策划了刺杀太子李治。 主谋一倒,没了主心骨还活着的黑衣蒙面人们立即四处逃窜。李治那些还活着的护卫们围到他身边,警惕地看着周围。 了德和尚询问齐宁怎么会出现在此地,齐宁拿出缚在背上的那支铁箭,又指了指自己带来的两头颅,说:“我和弟弟取道去长安寻亲,突然一箭射来。没过多久,此二人突然袭击我们。我以为是劫道的匪人,愤起反抗错手杀了他们。随后细想,心中不安倒回此地,上得山来瞧见几位大师被围,所以……” “多谢齐檀越援手。”众僧人一齐合掌称善。 了德和尚引齐宁到李治身前,李治很感兴趣地上下打量他,揖了一礼,诚恳道:“多谢齐恩公搭救。”随后又问:“不知齐恩公上京访哪位亲友?” 齐宁手一抖,一包东西从衣袖落下。站在李治身边的护卫拾起来一瞧,非常破旧的《齐氏族谱》。他没把它给齐家,直接拿给了他主子。 李治随手翻了前面一二页,又翻到后面,惊讶地看着齐宁,道:“齐恩公原是齐闵王后人,父母双亡……”沉吟了一下,道:“恩公若不弃李治鄙陋,寻至亲友前,请暂且在东宫作客。” “多谢太子。”齐宁收回族谱,装出一副感激的样子。 太子的护卫和那几名武僧担心还有刺客躲在暗处,催促李治:“太子,请速速回宫。” “好,”李治瞧了一眼被护卫暗中捅死的杨王妃,黯然神伤,整了整衣冠,对尸体施了一礼,说:“三哥必不知此事……派人送三王嫂归宁杨氏。此事不要告知父皇,省得父皇忧心,也须瞒住国舅。” “太子仁慈!”众人强忍忿恨不敢反驳他的话。 齐宁腹诽:这小子真会做戏!死了这么多人,目击者又多,怎么可能瞒得住皇帝和长孙国舅?不管李恪知不知情,必定会失宠于皇帝,远离政权。 太子他们这一行,十分狼狈,坐骑全被刺客砍了。齐宁腾出一匹让给太子,他和逐阳共骑。没走多远,碰上闻讯赶来的玄甲军。会合后,李治邀齐、柳二人同坐马车,他们也没推辞,跟着太子上了皇家马车。有外人在,柳逐阳摆出一副:我是君子,缄口不言是我的美德。八面玲珑的齐宁跟李治侃大山,聊春秋战国、秦皇汉武。没过多久,他和李治就成了知已好友。到了长安城门,齐宁坚持要下马车,他瞧见柳老六和邹清荷骑着马慢悠悠晃过来。 四人见面,清荷臭着张脸,单手叉腰,另只手指着柳逐阳的鼻尖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哈,哪个……”柳逐阳的话还没说完……奇怪,眼前的齐宁,清荷,老六,身影怎么越来越淡了?耳边突然听到众人惊呼:“上仙,请留步!仙人啊……” “咻!”转眼间,眼前的景色变了,不是长安城门。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原,往上望蓝天白云空悠悠,身子底下绿幽幽的青草软绵绵。左瞧,齐宁还在,也是满脸惊讶地看着他。右边,清荷被老六搂在怀里,躺在草丛上打滚。 “怎么回事?”他不知该问谁。 齐宁没回答,老六也没回答,就连清荷也不理他。 齐宁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连翻了几个跟头再跑回他身边,说:“我们刚刚可能重新轮回,被逐出我们熟悉的时空。我想,我们遇到李治,历史势必会改变。历史一旦改变,估计我们也消失了。我们一消失,历史又重新回到原来的轨迹。历史重归,未来的我们又存在了,我们再次到唐朝,被当成不速之客被时空驱逐。这样更好,不知未来,没有束缚,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你们俩哪有束缚?不是一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么?”邹清荷取笑他。 柳下溪叼了根青草在嘴里,双手紧紧握住清荷的手,对齐宁说:“我觉得没你说的那么复杂,时空发现我们是不合理的存在,直接排了出来。” 柳逐阳哈哈大笑,道:“排了出来——我们是大便?” 邹清荷满脸笑容,挣脱柳下溪的双手,站起来捏紧拳头伸直双臂,豪气大发,仰头大喊:“管他原因是什么!新的环境,就此展开我们的新人生吧!” 《化雾III》到此完结,谢谢各位亲支持!鞠躬。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等实体书的亲,最终定制时间不变,六月九号前会全部寄出。追《狼》篇的亲,请再等等。《化雾III》的稿子我还没校完,等处理完《化雾》定制的事,就会修改狼篇和更新。 ——全文完—— 第265章 番外 小白脸的“闲雅”一日(上) “咯咕,咯咕”床头柜上的闹钟不知趣的闹腾起来。 “亚涛,醒醒!”被子下,腿、腰被身后人紧紧盘住,被闹钟惊醒要起床的姚风不得不反手轻拍同床人的脸,希望从禁锢中得到解脱。 “OOXX的,别动!”没清醒过来,脑子呈浆糊状的易亚涛不耐烦的嘟哝,腿与臂盘得更紧了。好动的手指无意识的移动,摸到一物,习惯性的玩起来。他自顾自的玩得起劲,被玩的那个名为“理智”的弦“啪”的断裂。 两人缠在一起鬼混了一阵子,待攀高至顶点的情火完美泄放,舒爽了的姚风套好裤子,心情万分愉快的蹦下床,视线瞄向床头柜上的闹钟,不由得连声叫苦:“九点!这下麻烦大了……。” “吵死了!快滚吧你!”没有工作压力,身心愉悦到极点的易亚涛瞧着姚风狼狈的奔向浴室,笑得在床上滚了几个圈,支起上半身,扭头盯着浴室半开的门,嘴里叨念:“1…2…3……”还没等他数到30,姚风便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 嘁,全身都在滴水。果然呐,大清早的,邋遢大叔一如既往的敷衍了事,光身冲水只求去除一身味道,不肯花点时间洗干净身体。 瞅见易亚涛一脸鬼笑,快速穿好衣服的姚风纵身扑上床,双手叉在他腋下一阵乱挠,“臭小子,明知我赶时间故意捣鼓。” “滚吧,再不出门……唔……大叔,大哥,饶命!”抗不住痒痒袭击的易亚涛软语求饶。 没时间继续打混,姚风也就放开了他,咀了一下他的脸颊,说:“别忘下午3点去老邹那边拿支票。” “知道了。”易亚涛不耐烦的跷动脚丫子,作势要踢他出门。“等等!”他上下审视了大叔一番,不由得皱眉:衣领翻了一半,扎进裤腰里的衬衣鼓鼓的……唉,大叔好歹也算是小有知名度的学者,正是所谓的文化雅痞;身材也不差,还是炼家子,很精干彪悍。给他买的衣服呈两种风格:走知性路线的儒雅清贵和走型男风的硬朗干炼。气死人了,这些品牌服饰上了他的身,无一例外的糟蹋成地摊货。嘁,真服了他。 易亚涛跳下床,双足踩在拖鞋上,双手麻利的替大叔整理衣着,勉强满意了,点头道:“你可以走了。” 大叔急惊风似的冲出家门,闹腾的室内陡然安静下来。倒回床上的易亚涛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乐呵呵的蹭上枕头,继续睡他美美的回笼觉。 哈哈,当小白脸做米虫真是不错的人生。 不过,他也就迷迷糊糊的合了一会儿眼,肚饿─自然醒。 吃什么好呢?他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 一个人独食,吃什么是个大问题。 他裂嘴大大的扯了个呵欠,暗想:“要不,去学校找大叔一起吃?” 想到做到。 他跳下床奔向洗卫间,推门一看,抱头大嚎:“呜呀呀,邋遢鬼大叔你太过份了!”睡之前打扫得干干净净,现在乱得没地方落脚。 看不顺眼,只有自己动手。唉,大叔什么都好,就是太邋遢,回到家从不顺手收拾。 “唉,我这个专业小白脸还要兼职做家政夫,真亏!”正忙个不停,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谁啊?”他不耐烦的粗声喝问。 “阿涛?你是阿涛吧?”陌生的男中音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有点讨好人的味道在里面。 “你谁啊?”言行举止,他最不麻烦一个大男人奴颜卑膝的。  “是我,阿仁啊。”对方音调陡然拔高,显得激动。 “啊,是你啊。怎么?找我有事?”易亚涛总算找回了一点熟悉感,略带遗憾的歪歪头。不能怪他,十几年没通音讯,当然会彻底遗忘阿仁的声音。 阿仁没理会他的冷淡,兴致勃勃地说:“阿涛,我到北京了,正在故宫门前。” “哦?!”易亚涛漫不经心的应声。嘁,骗谁呢,电话另一头没有丁点杂音,故宫门前能静悄悄吗?阿仁这臭小子,做人还是跟以前一样假。“吊,他从哪儿弄到我的手机号码?”跟大叔到北京后,他就跟过去一刀两断。这十几年只回过老家两次,第一次是户口转籍,第二次是参加母亲的葬礼。 “阿涛,见个面吧。”阿仁的声音带有一股祈求味。 “好吧。”想起昔日年少而纯情的自己,一颗心被这臭小子捏来搓去,易亚涛摸着下巴独自冷笑:得感谢他!没这臭小子,很可能没机会认识大叔。 阿仁不知晓他的心情,热情的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易亚涛没好气的说:“我就一吃软饭的小白脸,什么时候都有空!” “阿涛!别轻看自己!别说什么当小白脸,我不乐意听!你有手有脚找份工养活自己决不是问题。”阿仁软绵绵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跟记忆中的声音重叠了。 不是自己中意的,易亚涛是听不进别人对他说教,很不乐意的道:“我才没看轻自己。”嘁,当小白脸又怎样?大叔乐意养他,养得起他,上哪儿都带着他,干别人鬼事?干嘛叫做别轻看自己? “阿涛,要不,回广东来。不想跟你老豆一起,还有我们这帮老友撑你。” 屁老友!易亚涛嗤鼻。没错,年少时,他身边的确围着一堆人。嘁,还不是冲着他包吃包喝包玩来着,都当他是自动提款机。所谓老友──就得像大叔他们那样,平时不见得凑成堆,有事必会出手帮忙。如果没有大叔的那堆朋友,缺心眼、少根筋,不会理财个性偏执的大叔早就穷死、饿死、埋骨古墓里了。 算了,阿仁代表着他年少时的一段旧梦,见见又如何?他报上常和大叔去的港式茶楼地址便挂了电话。 秋风瑟瑟,中午的阳光仿佛营养不良似的柔弱无力,时不时的被肮脏而积极的云块阻住去路。 身穿浅蓝色西装套服,肤色深、五官立体的易亚涛比平时显得柔和雅致,配上斯文之极的时尚眼镜(无度数),全身上下飘荡着知性味儿。 相比他有意而为的精心装扮,阿仁太随意了。 太随意算是抬举他,正确来讲:阿仁全身上下都很地摊:鞋面发黄的旧球鞋,皱巴巴的蓝色牛仔裤,黑色T恤外罩不知该怎么形容的花色衬衣上套着件军绿色口袋鼓鼓的休闲背心,腰上绑着迷彩腰包,头上扣着顶黑色棒球帽。 易亚涛佩服自己。没见到阿仁之前怎么也回想不起他的长相,看到他站在茶楼门前东张西望就立即知道他是阿仁,甚至连过去的记忆也一起回归了。 “阿涛,你还是老样子。”阿仁也是一眼认出了他。很是高兴的小跑几步奔到他面前,兴奋的欲拍打他的手臂,但对上他隐藏在镜片后冷淡的双眼,手便无力的垂了下来。 易亚涛装模作样的推了推眼镜,很不客气的摘下阿仁的帽子上下打量他。 在他的审视下,阿仁显得局促不安,故作镇定的裂嘴蠢笑。 “臭小子有事求我!”易亚涛暗想。他一边率先往茶楼里走,一边直率地问:“阿仁,你怎么老成这样?!怎么混的?”岁月对阿仁相当残酷。当年曾在梦中压过无数次的鲜活身躯很明显的缩了水,干瘦干瘦的跟山民们烧的枯柴一样;那张他曾时不时找机会偷摸两下的光滑脸蛋变得难看极了,皱纹、斑点、翻白的死皮恶心的交织在一起。嘁,能认出他的自己真是了不起。 畏缩样的阿仁听了他无礼的直率发问,反而全身松懈下来挺直腰背,笑道:“你果然还是老样子。” 易亚涛得意的道:“那是当然。”跟着大叔三番五次餐风宿露,水里去冰上来,甚至几次差点丢了小命,吃的苦头肯定比阿仁多。两人站一起,反而是自己绝对比他青春,怎么不得意? “您来了。”蛮眼熟的茶楼迎宾小姐甜笑着迎上前,“您今天有几位?大堂还是包房?” “稍等。”易亚涛摆摆手,拿出手机拔通了大叔,压低嗓门道:“姚教授,您好。” “懒虫,起床了?”电话另一头的大叔笑得很爽朗,表明他身边没有闲杂人,说话无顾忌。 易亚涛恢复了平常的音量,说:“我到茶楼了,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好啊。老陈找我有点事谈,谈完了过去找你。” 易亚涛打了个响指,道:“包房,开4个位。” 大叔所说的老陈是易亚涛名下字画装裱店的店主。老陈私下找大叔,肯定是特别生意上门了。凭大叔在考古界的地位和骨灰级的文物鉴定大师身份,还有巧夺天工修复文物的神奇双手,一桩特殊生意上门,足够他二人吃香的喝辣的过几年。嘁,刚认识时误以为大叔花钱很省,很懂得节俭过日子,是精打细算的小心眼男人──其实那只是表相。跟大叔第一次出远门到蒙古,易亚涛立即明白了:大叔就是个只会刻薄他自己的傻瓜蛋。带队寻找文化遗迹和挖掘代表历史断面的王侯将相陵墓,其实就是等着赔钱、赔命的苦差。平时大叔赚得再多,出远门一两趟就能赔得净光。了解事实真相后,易亚涛毫不犹疑的把家里的财政大权夺过来。咨询大叔经商的朋友,鼓捣着趁大叔还年轻多赚点双人份的养老金,挖掘大叔专业特长开了几家店。好在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人手,找到了几个能干人顾店,什么都不懂的易亚涛也能乐悠悠的当上甩手掌柜。 第266章 番外 小白脸的“闲雅”一日(中) 阿仁还是跟当年一样,看人脸色,做人小心翼翼,餐点上桌了也不动筷。易亚涛一扬手道:“不用等,先吃。” 夹了个虾饺进嘴,咬了几下,阿仁语气含糊的问:“那人对你好不好?” 易亚涛眉开眼笑道:“大叔说没有我,他活不下去。” 阿仁笑了,吞咽了虾饺后说:“我离婚了。” 易亚涛扁嘴,幸灾乐祸道:“活该。” 阿仁苦笑,“阿涛,说句安慰话听听会死啊?” 易亚涛大笑道:“不说也不会死。” 相对于易亚涛从里到外流露的欢乐,阿仁越发苦涩,扒着短发,苦闷地说:“阿涛,有时我迷惑──人不知为乜(什么)而活。” “嘁,当然是为自己而活。为别人而活?少自以为是!吃喝拉撒哪一样不是为了自己?你能替别人吃喝拉撒?” 阿仁逗乐了,笑骂道:“话从你嘴里跑出来就会变个味。” 易亚涛不客气的道:“是你弯弯肠子多,热衷于算计,做人假。” 阿仁抗不住他的直言,脸上的笑容冻结了,喃喃道:“被你戳中死穴了。” 哈哈,活该!谁叫你自寻烦恼,愁得未老先衰。“阿仁,你以前很瞧不起我吧?!” 阿仁拍拍自个儿的脸颊,很快恢复正常,笑道:“当然不是。还说我,你突然消失连个屁都不放,我很生你的气。” 吆喝,臭小子弯曲的性格稍稍有点变直了。 “对不起,阿涛。” “哈?” “以前……” 易亚涛摆手,打断阿仁的话,“别提以前的蠢事,我早就丢开了。” “呵呵,阿涛,你做人比我洒脱。” 易亚涛诚心诚意道:“阿仁,啥事都计较,活得累。” “没错。我性格别扭,心里明白,就是改不过来。” “大叔说人的秉性是人类社会构成的基石,改不了的,不用改。” “噗哧”阿仁含在嘴里的茶喷了出来。 易亚涛不高兴,骂道:“脏死了!” “阿涛,你家的金主忽悠你。” 讨厌阿仁说大叔的不是,易亚涛恼道:“臭小子,你懂什么?” “是是,除了你没人能懂你家金主。”阿仁投降式的摆动双手,眼神一敛,转移话题道:“有时,我恨死了自己的性格。” “什么?” “我有个女儿,离婚后跟我。” “假了吧,你带小孩?”易亚涛鄙视阿仁。这个靠装模作样而八面玲珑的家伙以前很讨厌小孩,独自一人时,看到附近有小孩跌倒绝对不会伸手去扶。 “没错,我不喜欢小孩。老婆要带女儿走,我心里乐得轻松。父母唠叨,加上怕周围人指责我冷酷无情,死撑着跟她争女儿的抚养权。” “……正蠢材!” 阿仁苦笑,“本想带她一起来北京玩,嫌她一路麻烦,留在父母那边了。” 易亚涛好奇的问:“为什么要离?” “烦了。天天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不休,活得累人。” “你们啊,日子过得平稳,才计较些鸡毛蒜皮事,就爱想东想西自寻烦恼。要是经历过生死险境,就晓得多少事都如云烟,不值得一提,自自然然的珍惜身边的人和事。” “阿涛,你诗人了。” “吊,诗人?我怎么可能那么酸?” 两人嘻哈了一阵子,切断了的友情重新连接上,令易亚涛有些恍惚:时光倒置,对桌而坐的他们依旧青春年少,各自为小情小爱烦恼不已。 阿仁突然道:“阿涛,这次来北京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看得出。”易亚涛的心瞬间凉了下来。 “你老豆(父亲)想见你。” “我不想见他。” “他这几年过得不称心。你也知道现在地产业经营艰难,你们家公司可能会破产。” 易亚涛冷冷道:“活该!是他的公司不是我们家的。”死老鬼,混不下去了才想起有个儿子在外边?哼,发迹时打肿脸死充暴发户,换女人跟换衣服似的,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想起老头包养的女人生了儿子,强逼老头迫母亲离婚,不甘心的母亲愤而自杀…… “阿涛,毕竟他是你老豆。” “我绝对不见那烂人!” 阿仁古怪的笑了起来,轻声说:“其实你老豆指望当年划在你名下的几幢房子救命。” “哈?死老头真不要脸!我宁愿房子空置、贬值也不给回他,管他去死!” 他激愤的大声嚷嚷,碰巧此时姚风和老陈推门起来,看到他双眼冒火,姚风惊讶的问:“亚涛,怎么了?”他目光落在阿仁脸上,“汉堡少年?” 哼,想当年大叔挺中意阿仁的外貌,色眯眯的盯着他流口水……气来得快,消失得也快的易亚涛不满意大叔一照面就认出阿仁,满嘴味儿的道:“嘁,你倒记得清楚!他变化那么大,你一眼就认出来了。” “哈哈,记忆力好是我的优点之一。汉堡少年,好久不见。”姚风干笑两声,拖着老陈坐下。 “您好。”当着陌生人的第四人面,成为一对男男情侣调侃的夹心饼,阿仁很尴尬,脸都涨红了,故作镇静的站起来跟姚风伸出的右手相握。 姚风得知阿仁的来意,劝易亚涛道:“给他吧。你又不在乎,何必因此生闲气弄得胃胀?!” 轻易的,张口就给出……阿仁惊愕地看着姚风。尽管现在地产低迷,阿涛的房产每套都地段好,折合起来价值绝对不低。 “不给!我不甘心!那些都是母亲的遗产,给了,她这一生算什么?一段笑话?”提起此话题,易亚涛满肚子是气。 姚风怜惜的扒扒易亚涛的头,“亚涛,别生气。我不插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易亚涛个性固执,决定后很难改变主意。了解这一点的阿仁放弃了说服他,岔开话题道:“阿涛,我难得来北京一趟,指望你带我四处瞧瞧,增长见识。” “好。”易亚涛爽快的答应了。 姚风下午有讲座,没多余的时间陪他们闲聊,“汉堡少年,过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讲。” 经过易亚涛身边,阿仁低声问:“我的名字你没告诉过他?” 易亚涛没有回答。等阿仁跟姚风先后进了洗手间,他低声问坐在一边彻底贯彻路人甲精神埋头苦吃的老陈,“找大叔什么事?” 老陈小声回答:“有人掏了批土货,请教授过去瞧瞧。” “危险系数等级几?” “不上档,只瞧,茶水费这个数。”老陈比了比食、中二指。 “大叔应承了没?” “教授的意思──第一次接触得先调查一下对方的来历,不干净的不接。” 易亚涛不以为然道:“掏这些的有几家干净?” “教授有他的顾忌。” “嗯,万一跟上上次一样被人放冷枪……。” “放心,这次绝对不会。小老板,你刚才那位朋友眼神飘忽,小心点!” 易亚涛冷笑,“我知道。没事求我,他绝对不会找上门。我去听听他们聊些什么。”说完,他蹑手蹑脚走到洗手间门口,贴耳偷听里面的谈话。可惜,木门厚实,什么也听不清。 关上洗手间的门后,阿仁盘着双臂不吭声,冷冷的看着姚风。 姚风微笑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亚涛都当你挚友。” “哼!”阿仁冷笑道:“难道阿涛的交友状况也在你们金钱买卖的合同条款内?” “金钱买卖的合同条款……?”微笑从姚风脸上隐去,他不客气的逼视阿仁,“想利用亚涛的情感,跑来算计他手中房产的你,有什么资格倚仗伦理道德鄙视我?” “我没有!” 姚风逼问:“没有什么?” 阿仁语塞:“我……” “据我了解:亚涛的父亲除了对女色没有免疫力外,其他方面并不差,是个决断分明的能干商人;且自尊心高,绝对不会落魄后向儿子乞讨怜悯。”说完,姚风毫无预警的,右手快似一阵风,扣紧阿仁的咽喉,凑在他耳边冷冷道:“你!要是真敢算计亚涛,我会把你剁成碎块埋进蛊瓮里。” 包房里只剩下易亚涛和阿仁,“阿仁,你脸色难看。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水土不服?” “不,我没事。”抚摸着颈子的阿仁强撑着摆出笑脸。“你家金主做哪一行?” 易亚涛警惕地问:“问来干嘛?” “他威胁我。” “哈?威胁你?”易亚涛指着阿仁的鼻子大笑,“搞错了吧,大叔人好得跟傻瓜一样。” “……” “真威胁了?” “我没说谎。” “他说了什么?” “算计你,他会把我剁成碎块埋进蛊瓮里。” “哈哈,阿仁,大叔做得到的,别惹急他。”易亚涛笑得飙泪,“蛊瓮啊。想不到大叔对那恐怖的玩意儿念念不忘。” “我是来算计你的。” “我知道。” “我缺钱。” “我猜到了。” “你的那些房子空在那里太浪费了,你不给回你老豆就借我出租吧,让我收点租金度过难关。” “借你,我宁愿给回老豆。” “原来你恨我胜过你老豆。” 易亚涛扁嘴,“你错了,我不恨你,更没有义务帮你。你和我,说好听点是同学是朋友,但也仅仅于此。至于我跟老豆合不合得来,也跟你无关。” 阿仁铁青着脸,半晌才道:“阿涛,你变了。” 第267章 番外 小白脸的“闲雅”一日(下) 易亚涛看着起身离去的阿仁的背影,愉快地说:“大叔说人的秉性不会轻易改变,变幻的是人的情感。我不在意你了,你在我眼中便什么也不是。”嘁,居然摆脸色给他看!真是有够厚颜无耻的。早知道这样,绝不请他吃饭!吊!吃饱了居然连句谢谢都没有便抬腿就走了,真不是东西! 独自一个人了。桌上吃剩的都已经冷了……嘁,倒胃口了。易亚涛摸摸肚子,没吃多少,里面还是空的。“靓女,买单。啊,我这里有美食点评卡,给我折扣。对了,我要的三笼虾饺打包好了没有?” “大眼,我来了!”下午14:25,易亚涛推开拦阻的女助理,撞开厚实的办公室门,大声咋呼。 他口中的大眼名叫邹清荷,是大叔的死党之一,大学时跟大叔是室友,哥俩好的交情一直持续到现在。大眼的眼睛太大了。易亚涛懒得叫他的名字,直接称呼“大眼”。好在大眼不是装模作样穷讲究的家伙,一点也不在意对他不礼貌的称呼。大眼事业有成,是个能上财富榜而不上、中意低调行事的有钱人。也就是这个大眼建议他们趁年轻多赚取些养老金,并针对大叔的特长拟定计划书,帮助他挑铺子、搞装修、招揽人手,以及帮他们介绍客人。 不过,每次见大眼,易亚涛心情都很复杂。 他始终无法释怀大眼是大叔过去吃不到嘴里的那盘菜。当然,自从有了他,大叔不再对大眼怀有别样心事。但每次看到大眼跟大叔眉来眼去的,他心里超级不爽。其实他也明白,大眼是个不错的人。大眼和大叔之间从没发生过龌龊事;大眼只把大叔当好友;大眼遇到大叔之前就有了中意的人。 唉,刚刚跟自己过去单恋的不欢而散;现在又得面对大叔以前的单恋。而且啊,他们两个过去式的单恋都是肤色浅,眼睛大的那类型,只能说这真是无巧不成书的孽缘。再说,明明大眼比阿仁老很多;管的公司大、经手的事情多─一天到晚都应该忙个不停,看起来远比阿仁来得年轻。嘁,头发黑、眼睛亮,浅淡的肤色不见丁点瑕疵,也不知怎么保养的……凭这张脸说他不到30,估计也有人信。 易亚涛自顾自的胡思乱想,对方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扫了一眼墙上的壁钟,笑道:“不到3点。小涛,你来早了,那边的支票还没到。”说完,他朝自家的助理笑着摆手。 “没事,我有的是时间,不急。”等女助理出去带关门,易亚涛把自己带的虾饺放在大眼的办公桌上,拿了双卫生筷子塞在对方的手上,笑嘻嘻道:“请你吃。” 他过来拿支票是大眼介绍的一个客户,找大叔修复一件家传古物。不想让大叔暴光,大眼充当中间人,不收回扣的。客户前几天收了货,约好今天下午3点送尾款过来。 邹清荷朝他翻白眼,笑骂道:“没诚意的小鬼,明知过了午饭时间,我已经吃饱了。” “心意,心意到了就行。你不吃?我吃!”易亚涛忽然觉得自己还很饿,不客气地跳上大眼的办公桌坐下,打开饭盒挟着虾饺就往嘴里塞。 可能是看他吃得香,声称已经饱了的大眼抢了个去吃,赞道:“味道不错。” 易亚涛得意道:“我拿来的还有差?” 喜欢笑的大眼笑嘻嘻道:“是是,你目光独到……” “嘁,你说得才没诚意!认真赞一句我会死啊?!” 大眼不在意他说话冲,笑道:“讨你欢心的动听话,你家大叔会说,还轮不到我。” “大眼,你有怕的东西吗?” 大眼耸动眉骨,笑道:“当然有。别问我怕什么,那是我个人隐私,恕不外传。” “小气,说来听听有什么关系?” “小涛,撒娇的招数对我不管用。”大眼拿了纸币擦拭没沾上油迹的双手。 “喂,大眼。有没有朋友算计过你?” 大眼站起来,拿台历敲易亚涛的头,笑问:“为友情烦恼?!” “才不是!快说!”易亚涛侧身避开,身子倒向大眼,双手钳住他的双肩用力摇动。 “有!”大眼回答得很利索。 答案太意外了,易亚涛松开了手,“哈?你这么厉害也有人敢算计你?!” 大眼道:“小涛,世上比我厉害的人到处都有。” “那你怎么处理的?”易亚涛不关心世上哪些人比大眼厉害,只想知道大眼如何对待背后算计他的朋友。 “看情况处理。出发点情有可原,我或许会原谅对方。纯粹因私利算计我,当然不会再当对方是朋友,我会狠狠的报复回去。” “报复吗?”易亚涛想了想,摇头道:“报复很无聊。再说他也没算计到我。” “呵呵,”大眼笑出声来,道:“找到答案就行,别钻牛角尖了。” “我才不会死蠢去钻牛角尖。” 现金支票准点送到。 大眼吩咐财务收了,再用他公司的支票开了张给易亚涛。 “大眼,有空出来喝茶。”瞧着上面的阿拉伯数字,易亚涛心满意足的送给大眼一个飞吻。立即愉快的奔向银行,把支票里的钱转入自己的帐号内,取了点现金放进钱包……忙完一看表,不自不觉的过了将近两小时。他寻思:今天大叔的课程排得满,要到17:45才能走,坐公车去接他,时间有点不够……。他拦了辆的士,上车后心里盘算:不小心打翻了半杯水倒在大叔的笔电上,常常当机,得换一台;是时候准备冬装了……今晚吃大餐,顺便逛一逛,把该买的买齐……。 临近下班高峰潮,车有点小堵。等他赶到校门口,大叔已站在外边等了。 嘁,不注意形象的邋遢大叔衫衣下摆掉出一角了啦! “好了好了,亚涛,我自己来。”此时的学校门口来来往往人多,众目睽睽下,脸皮绝对不薄的姚风也不好意思让易亚涛替他当众整理衣着。 “自己来?!”易亚涛双眼一瞪,指着他的鼻尖道:“你自己弄得好,我怎么会动手?” 周围暴发哄然大笑声。 “……”姚风立即拖着易亚涛的胳膊快步逃窜。等路边瞅不见熟人了,姚风拧住易亚涛的鼻头,吪道:“臭小子,干嘛跟我的衬衣过不去?” “哪有?!谁叫你不弄整齐……”莫名的抑制不住高兴,精神亢奋不已的易亚涛快乐的眨着双眼。他特别喜欢近距离的看着大叔瞳孔里映照着的自己的身影。 姚风察觉出他超越以往的兴奋,狐疑地问:“汉堡少年呢?” “他?干嘛提他?”易亚涛不悦的拍开姚风的手。 “……”猜错方向的姚风立即闭紧嘴。 易亚涛情绪换档快,圈住姚风的手臂黏在他身边,边走边兴致勃勃的问:“晚餐去哪儿吃?吃完了我们去逛街买衣服,买笔电……”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爱的,中秋、国庆快乐!长假玩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