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特组 作者:鉴字如面 文案 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列夫·托尔斯泰 我的眼里,没有星辰大海,只有你。 CP: 撒娇耍赖本领一流盯夫狂魔亚洲醋王攻 vs搞得定天搞得定地抓得了杀人犯治得了黑社会就拿你撒娇没辙受 他们是一类人,都有着不幸的童年不幸的遭遇,因为伤痕累累,所以才会相识相聚。 遇到了会怎样呢? 伤痕会被抚平,会被治愈。 写的都是一些不幸人的不幸事,剧情不甜不宠不沙雕,要是不喜欢这个题材的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哈。剧情向,剧情向!恋情服务于剧情,为了走剧情感情线全让我安排到后面去了,很慢热,我的错我的错。 第一次写文,拿这本练练笔,自知不足之处有很多,情节bug务考究,幼儿园文笔,凑合着看,看不下去的千万别勉强,写文的目的很简单,我就想看看我能不能写完一本书,日常佛系更新,建议养着看。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情有独钟 制服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邢楷陆铭 ┃ 配角:林立陈陌 ┃ 其它:悬疑推理 ☆、卧底行动 荆北电视台最新报道:据悉,荆北市公安局在最近的“打|黑风暴”中取得较大成果,已成功抓获本市最大的黑|社会头目陈某。目前,我市警方对陈某及其集团所犯全部罪行,正在进一步侦查中,对于能否彻底打击这一黑|社会集团,还我市市民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警方暂时还未透漏更多消息,本台将持续进行跟踪报道…… 落日的余晖渐渐消失在地平线,夜幕已经降临,华灯初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拥堵的车流、闪烁的霓虹灯、人们忙碌的身影……处处都彰显着这座大城市的繁华与喧嚣。 城郊的一条高速公路上,一辆黑色宝马摩托车,以90km/h的速度疾驰而行,车辆飞速前进时发出的声音,打破了这边远郊区夜晚的宁静。开车的人是一个少年,一身黑色休闲装扮,头盔遮面,看不出他的面容与表情,而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荆北某郊区的海天别墅。 海天别墅位于荆北市西部城郊的边缘,建在一座山的半山腰上。这座别墅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房主登记在一对普通的企业家夫妻名下,上下五层,装修低调奢华。然而,每个月一号,陈耀东都会召集他的手下在这里秘密议事,这里,正是众多犯罪滋生的地方。 陈耀东,也就是很光荣地出现在上述新闻报道里的“陈某”,“追金”集团的创始人。 “追金”集团,顾名思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组织。的确,这是个巨大的黑|社会集团,当然,说黑|社会概括得太片面,毕竟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追金”组织可是“白社会”,而且是白得不能再白的那种! 当初陈耀东凭借一己之力,再加上几个要好的兄弟的支持,从盗窃抢劫到走私武器,再到后来的开设公司、赌场、娱乐|城,积累了巨额的财富,也成功地让“追金组织”声名鹊起,黑道白道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追金”集团成功出逼之后,陈耀东就开始走上了转型的道路。他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金钱,将组织里违法所得的一笔笔黑钱逐渐洗白,并用巨额金钱打通了本市各种人脉,上到检察院、警察局,下到企业老总、高管,这些人都无形中成为了他巨大犯罪组织的帮手,只手遮天这词用在他身上,真的毫不夸张。 多年来,荆北市警方一直在追查“追金”集团的多项犯罪活动,试图一举歼灭这个黑|社会毒瘤。陈耀东当然也成了警方的重点调查对象。但他手中拥有走私而来的重武器弹药,这足以成为荆北市警方的忌惮。为了避免造成严重的武装冲突,造成不必要的人员伤亡,这么多年来,警方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一直在寻找最佳的机会。 就在上周的国际联合打|黑行动中,这位称霸一方的黑|社会头目,在一场境外武器交易中,当场被抓获,栽了一生中最大的跟头。 集团老大入狱,这无疑是对“追金”集团的重创,群龙无首,人心惶惶,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会被警方给一锅端了。几个追随陈耀东出生入死几十年的兄弟,今晚将在海天别墅里,一起讨论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 夜晚,别墅外一片黑暗,别墅内灯火通明。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三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个个眉头紧锁,他们既是陈耀东的兄弟,和陈耀东一起创立了“追金”集团,也是追金组织的几个核心人物。 三人每个人身后都站着几个手下,个个面无表情。刘能看起来有点坐立不安,不时地冒出一些冷汗。 作为集团的老人,这么多年来,没少从集团获得了巨额钱财,违法犯罪的事情当然也没少干。理智上刘能不停地告诉自己,老陈是自己几十年的兄弟,不会在牢里把自己给供出来,可身体上确很诚实,自从陈耀东被抓以来,因为担心自己的千万家产无福消受,最后落得个在监狱里安度晚年的下场,刘能每天都噩梦连连。走到哪都要贴身带几个手下,确保自己被警察盯上的时候,能顺利跑路。 沈卫同依然是平日那副样子,眉头紧锁,一脸严肃,不时地打开手机浏览警方的最新动向。 唐海起身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后率先开口说话,打破了三人之间的沉默:“老陈这么多年都没遇到过这么大的麻烦,这次吃了这么大亏,他被抓的时候,我们根本就没收到线人的消息,我怀疑我们安插在警方内部的眼线暴露了。你们吩咐手下的弟兄们,最近风声紧,所有生意都暂时中止,让他们最近都给我老实点。” 刘能紧接着说:“老陈这次捞不出来吗,联系一下赵局长,他可没少收我们的钱,这点事还是能做的吧?” 哼……沈卫同冷笑:“你说赵局?他现在自己也在牢里待着呢,受贿被查,自身都难保了。你还是老实一点,不要再给我们安插在警方的线人联系了,现在反腐查那么严,之前安排的眼线差不多都被抓了,别到时候把自己行贿人的身份给暴露了,再给我们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刘能这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我给你们惹麻烦,我这不是想救老陈吗!” “救老陈?我看你是怕他在里面把你给供出来吧!所以你才想方设法要把他给弄出来。老陈什么人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枪林弹雨的,你当他是你手下那些小喽啰,警方问什么他就会交代吗?‘追金’可是他一辈子的心血,他能让‘追金’毁在他自己手上吗!” 刘能火气更大了:“你说什么!老沈,我看你才不想让老陈出来吧,这样追金老大的位置不就落到你的头上了吗?你是不是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天天看老陈的脸色的日子你早受够了吧!” 沈卫同拍桌子怒吼:“刘能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别以为我们这么年兄弟,我就不会跟你翻脸!” “你们两个别吵了!还嫌事情不够乱是不是!今天我们过来不是他妈来吵架的!老陈这次可是交易武器的时候,当场被警方抓了个现行,人赃俱获!我们能说救就救吗?救得了吗!今时不同往日,我们现在自保都难!”唐海怒吼道。 沈卫同这才稍微冷静下来:“你说的没错,现在我们应该想的是怎么样处理眼下的问题,我们集团还有几百号兄弟等着吃饭呢,老陈被抓了,不还有我们吗,我们总要先确立个领头人,国外军火商还催着要货呢,国内生意先暂时停一下,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我看集团的领头人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还万事小心?老沈,依我看,内部有叛徒,集团早晚得完蛋!你告诉我怎么小心?老子外面防着警察,回来还要防着你们,别哪天把我也给送进去了!” “刘能,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凡是都要讲究证据,老陈进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再这么血口喷人,别怪我也不念兄弟情分!” “都给我闭嘴!光吵架有什么用?有内鬼我们就查,没老大我们就选,别在我面前吵来吵去的!集团里就我们三个最有威信,我们今天就先把老大的人选给定下来。”唐海实被这两人吵的脾气都上来了。 “怎么,你也想当老大?”沈卫同不屑地看了一眼唐海,很明显,他本人对老大似乎更感兴趣。 “我只是就事论事!你少在这阴阳怪气的!” 刘能想了想说:“我记得老陈说他有一个儿子,虽然老陈从来没向我们介绍过,这他爸都被抓了,我们这几个做叔叔的,是不是要联系一下他,跟他说说他爸的事?” “我说老刘,一个面都没见过的孩子,既然老陈从来都没有让他接触过集团的事务,想必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走自己的老路,你不会想把他儿子找来,好继承他爸的犯罪集团吧?” 沈卫同大笑着继续说:“哈哈哈……刘能啊刘能,你好歹也是生活在21世纪的人,你这腐朽的封建思想到底是从哪学来的?你让我们这些陪老陈出生入死的兄弟,对一个乳臭未干而且连面都没见过的孩子唯命是从,这要是让手低下的弟兄们知道了,你这以后,老脸往哪放啊,嗯?哈哈哈……” 砰! 别墅正厅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一个陌生的声音打破了沈卫同的笑声。 “各位叔叔是在讨论我吗?” 听到这句话,大家都不约而同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只见别墅客厅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一个青年映入所有人的眼帘,夜幕低垂,万籁俱寂,身后是夜晚无边无际的黑暗,大门被打开后,客厅里的灯光照映在他的身上,青年就这样逆光而行,停在了客厅大门的正中央。 青年左手抱着摩托车的头盔,右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身后背了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留着利落的短发,因为头盔刚取下来的缘故,他的头发有些许凌乱,但确意外好看,187cm的身高配上一身休闲的黑色装扮,看起来十分协调。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精致的五官给人一种冷峻的感觉。 看到这位青年突然闯进来,几位大佬的手下们最先作出了反应,纷纷拔出身上的枪,对准了他的脑袋,做出一级戒备的姿势。 刘能他们还在惊讶中没有缓过神来,毕竟,这次秘密议事的时间和地点,只有他们自己和近身的几个手下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难道我们暴露了?” 这应该是他们此时每个人脑海中同样的疑问。 紧接着青年缓缓开口:“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天启,是陈耀东的儿子,也是你们未来的老大,各位叔叔们好,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作者有话要说:  幼儿园文笔,关于写文还在自我瞎摸索中,毫无经验,晋江好文千千万,看不下去的千万别勉强,众口难调,本文但凡出现一句话、一个成语或者一个标点符号引起你的不适,请果断取收返回,注意,这不是大型劝退现场,这不是大型劝退现场! ☆、卧底行动 “各位叔叔,你们的手下这大晚上的拿枪指着我,万一走火了,打着我倒不要紧,我反正会让你们通通陪葬。但这枪声一响,万一让人听见了,再把警察给招过来,恐怕会给你们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吧,这可就得不偿失了,你们说是不是?”陈天启用冷冷的口气,不急不慢地倚在门边上说,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关天,你们先别开枪,先帮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留条命就行了,其他的你们自己看着办,我花这么多钱养你们,可不是让你们吃白饭的!”唐海发布了命令。 “明白!” 说着为首的关天收回了枪,和其他手下一起向程天启走了过去。 刘能也对着身后的两个手下大吼:“你们都他妈给我一起上!不要开枪,别打死了,留活口,我们等下还有事情要问问这家伙!” 沈卫同嘴角上扬冷冷一笑说:“哼,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当我们老大的?你以为你说自己是老陈的儿子,我们就会相信,然后举手欢迎吗?小子,我们当初杀人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也不看看这里是哪,也不看看和你说话的人是谁,就敢口出狂言,既然你活腻了非要来送死,我们就成全你。你既然已经发现了我们的据点,刚才又偷听了我们的对话,今天晚上,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了。” “跟我打?你确定?希望等一下,你们还能继续这么认为。” 陈天启漫不经心地说着,随手脱下身上的背包,放下了手中的头盔,一个人,走向了面前的八个手下,接下来貌似是一场恶战。 这几个手下,能成为集团大佬的近身守卫,也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人,不仅善于用枪,近身格斗、柔术也都样样精通,再加上这一对八的场面,明眼人看来,嗯,陈天启肯定要完蛋。 这几位大佬也都坐在沙发上等着看好戏,脑海里已经想象出了陈天启被打的跪地求饶的场面。不过接下的情况,似乎有些出人意料。九人混战,八个人打陈天启一个,没有人手下留情,全部都使出了看家本领。紧接着就是阵阵惨叫和踢打声。 陈天启动起手来,可以看出明显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无论是出拳还是出脚,都快、稳、准、狠,而且对眼前这几个手下的招数很了解,知道他们下一步怎么打,所以能很好地进行防卫。 还好别墅大厅的空间足够大,方便陈天启施展手脚。陈天启对先冲上来的两个人,直接用脚猛踢他们的腹部,果断干脆,力度很重,一招就足以让他们倒地抱腹痛苦惨叫起来,一时间难以起身。 后面的人看到此情形,懵了一秒钟,反应过来就一起冲上去,场面一度混乱。陈天启一个过肩摔,又将另一个人重重地摔在客厅的桌子上,桌子因无法承受这样的重量,一下子散架了,木屑散落一地。 然后突然有人从陈天启后面冲上来,用双手紧紧抱住陈天启,束缚住他的双手,让他一时无法动弹,这时对面又冲过来一个人,挥拳就朝陈天启脸上打过来,如果不出意外,被这一拳打中,见血是肯定的了。 不过这种小情况好像难不倒陈天启,或者说都不能算是麻烦,他一跃而起,用双脚夹住冲过来的那个人的头部,突然脚部用力,就把那个人重重摔在地板上,一时半会应该也爬不起来。 然后他猛地向下一蹲,将身后的人背摔在地上,过程中还伴随着“咔嚓”的声音,骨头断没断就不太清楚了,不过陈天启才不关心这个,断了更好,可以让他们老实一阵子。 后面冲上来的两位好像有点惨,被陈天启几拳都打在了脸上,鼻子立刻流血了,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肉眼可见地肿起来了。毕竟在这个看脸的时代,毁容了可就太悲催了,如果不出意外,整形医院很快应该会多出两位新的客户。 就这样一个个,这群手下都被陈天启打倒在地。整个打斗过程前后总共也就花了五分钟的时间。 不过眼前这个为首的关天,似乎有点难对付。当然,这只是和这一群手下相比较而言。毕竟他是能和陈天启过招到最后,还没被撂倒的一个。 如果说刚才那七个人,水平都次的让陈天启不屑动手的话,那么这个关天,还真有些本领能让他认真起来。不过显然陈天启今晚的主要目的,不是过来打架的,所以要速战速决。 陈天启打架的时候还不忘调侃:“你小子身手不错,没想到唐叔叔养的手下,也不都是一群废物嘛,还有能用的人。” 陈天启这回认真起来了,虽然关天仍然可以与他打几个回合,不过最后显然还是落了下风,最后他被陈天启一个后旋踢,踢在了左肩上,身体因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关天正要从地上起身时,陈天启紧接着用擒拿的技能,双腿牢牢地禁锢着他的身体,俯身压在他身上,让关天根本就起不来,陈天启用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淡漠眼神,直视着关天的眼睛,冷笑道:“跟我打?回去再练几年吧。” 听了这句话,关天觉得自己还不如被他直接打一顿更痛快!因为陈天启说话的语气里,透漏着不屑与嘲讽,以及对自己实力的否定,嗯……关天完全被轻视了。 通过陈天启说的话,关天能感受到陈天启骨子里透出来的狂傲和自信,还有那股压人的气势。而且关天觉得自己连气势上都莫名就被他比下去了,他顿时有种尊严扫地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异常强烈! 说完陈天启从关天身上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客厅在一场打斗后也变得一片狼藉。 关天从地上起来后,识趣地没有再和陈天启动手,而是去搀扶还躺在地上痛苦打滚的其他人,虽然他们一时半会还起不来。 陈天启向沙发这边走过来不急不慢地说:“唐叔叔,你女儿在国外读的大学不错啊,哈佛大学,怎么?你这样一个犯罪头目,还能培养一个名校高材生,真是用心良苦啊,她知道自己留学的钱,都是他爸爸做这些违法的生意赚来的吗?” 唐海一听这话脸色就立刻变了:“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女儿的?你敢威胁我!” 陈天启顺手从地上捡起他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ipad:“看你这话说的,这怎么能叫威胁呢?我可是很关心你女儿的,来,看看她现在,多认真地在看书呢……” 陈天启拨通一个视频,视频里显示出一个女孩,坐在校园一颗树下的椅子上,认真地在看书。 唐海一看肺都气炸了,掏出腰间的枪就指着陈天启的头说:“你在监视她!老子他妈现在就毙了你信不信!” 陈天启丝毫没有被顶在自己脑袋上的枪吓到,而是特别淡定地说:“毙了我?唐叔叔脾气怎么这么大啊,先别着急,现在给你女儿打个电话,我要是有什么事,我可就不能保证她的安全了。” 陈天启话音还未落,唐海就已经拨通了这个越洋电话,只见屏幕上的女孩接起电话,笑容甜美地说:“爸爸,怎么了,你平时一般不是都在晚饭时间给我打电话吗?有事吗?” “没事,没事!就是爸爸最近晚上比较忙,所以提前先给你打一个补上。” 唐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平时一样柔和继续说:“你在外面都好吧,没受伤或者没人跟踪你吧?” 屏幕里的女孩满脸疑惑:“跟踪?受伤?你在说什么啊,没有啊,爸爸,你今天怎么说这么奇怪的话,我没事啊。” 唐海赶忙解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就是爸爸最近看新闻,说你那边不安全,爸爸不是怕你遇到坏人嘛,所以就多问了两句,你在国外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哎呀!我上课时间到了,我晚一点打给你,爱你老爸!拜拜!”挂完电话,屏幕里的女孩拿起书,就走向了教室。 唐海一直看着屏幕里女儿的身影,直到最后消失不见。显然,唐海对别人心狠手辣 ,对自己女儿还真是没有愧对慈父这个词。 实时监控! 唐海的脸色差到极点:“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可以放你一马,不过我女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今天就死定了!” “别急啊,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说完陈天启又拨通了一个视频电话。 视频里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化着精致的妆容,凹凸有致的身材,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沈卫同脸色骤然变了,这个女人他最熟悉不过了。瞒着家里那位人老珠黄的老婆,他在外面不仅有了新欢,还老来得子。为此他还特意花大价钱,置办了一套价值千万的别墅,安排他们母子,自己平时行事及其小心,没想到居然被这小子给实时监控了! 沈卫同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努力让自己不要乱了阵脚。 陈天启笑着说:“沈叔叔真是魅力不减当年啊,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找着这么年轻貌美的,家里那位,恐怕还蒙着鼓里吧,你家儿子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这么小的弟弟吗?” 沈卫同大惊失色:“你……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刘能看到这情况,显然也知道自己可能也被这小子监控了,脸色铁青。 “刘叔叔……还需要我继续展示吗?你我就不需要多说了吧?你干了什么,我爸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我爸念及多年兄弟一场不供出你,那是我爸的事,我跟你可没什么交情,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唐海黑着脸问:“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这么做总有什么目的吧?” “现在终于能好好说话了,早知道我刚才就应该直接把这个拿出来,还省得我动手了。” 陈天启收起手中的ipad,走到沙发中间,直接坐到那个平时议事时,只有陈耀东才有资格坐的那个正中间的位置。 坐下后陈天启才缓缓开口:“我刚才都和各位叔叔说了,说我是陈耀东的儿子,结果各位叔叔非但不相信,居然还想杀我灭口,怎么,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对我爸忠心的吗?” 刘能赶紧回答:“我们这不是从来没见过你嘛,你看,你爸这二十多年,从来没带你出来见见我们,甚至提都很少提你,我们不认识你,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再说了,现在这非常时期,我们必须要万事小心谨慎,万一你是警察,那我们都要完蛋不是吗?” 陈天启冷笑:“哼……各位叔叔虽然没见过我,不过……我对各位叔叔可是很了解呢,你们不会觉得……我爸不让我接触集团的事务,是想让我像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过一生吧?” 几位大佬默不作声,因为他们刚才确实这样想的。不过显然,他们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他们太低估陈耀东了,没想到他居然还留有后手。 显然,他这个从未露面的儿子,不仅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成为一个普通的少爷,而且手段和他爸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个十足的狠角色。 ☆、卧底行动 夜渐渐变深,即使是忙碌的人群,也开始进入睡眠,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荆北市郊区遥远的山腰上,海天别墅内仍灯火通明,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不休的夜晚。 被陈天启打倒在地的几位手下们,还躺在地上,抱着受伤的身体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不时发出阵阵惨叫。 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别墅的客厅里已经变得一片狼藉,有血迹,有散架的桌椅,连质量较好的地板也未能幸免于难,出现了裂痕。 客厅中央悬挂的时钟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陈天启、刘能、唐海、沈卫同、黄从山之间的谈话还在进行。 沈卫同实在听不下去这群手下躺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叫声,感觉把他的老脸都丢光了,火大地说:“都给我滚出去,别在这碍我眼,没用的东西,一群废物!” “关天你留下来,其余的都给我滚出去!一会再安排几个弟兄,在门口给我守着!今天晚上都别睡了!”唐海也黑着脸说。 这群人这才陆陆续续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脸上表情狰狞,一瘸一拐走出了房间。关天则走到唐海身后,继续笔直地站着,尽职地做着自己的手下。 “各位叔叔这么大年纪了,想必也经不起这彻夜折腾,那我就长话短说,从今天起,集团所有事务一律由我接手,三天之内把组织内所有的生意、合伙对象、警方线人名单,资金……全部……全部都移交到我手上。” 刘能突然起身:“你说什么!全部?这么多年,我们和老陈都是分别管理集团的各种事务,从未出过任何差错,你这小子今天才刚来,就要把所有的生意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你管得了吗!” 陈天启冷笑:“怎么?你们觉得我稀罕收拾你们这堆烂摊子?我爸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这么大的事,这次我亲自接手‘追金’集团,为的就是查明我爸被抓的真相。这次出事,不是你们安排在警方内部的线人出了问题,就是集团内部出了叛徒,你说我还怎么放心,让你们再继续处理集团的生意呢?” 沈卫同听了这话就上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查内鬼查居然到了我们头上!我们可是和你爸一起出生入死二十多年的兄弟,谁背叛他,我们也不可能背叛他!” “哦?兄弟?大家加入‘追金’集团,目的……不都是为了钱吗?谈什么兄弟情义,把自己搞得跟圣人一样。我爸要不是能给你们带来经济利益,你们会跟他称兄道弟?这年头,血缘关系都不一定靠得住,更别说这摇摇欲坠的兄弟情分了,都别跟我来这套。” 几位大佬听完之后都面露难色,很是犹豫。 “怎么?各位叔叔好像不太情愿啊,我话只说一遍,做不做你们随意。不过我这个人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三天之内,要是没有把这些工作交接完毕,各位的家人还安不安全……这我就不太确定了。” 陈天启显然没有任何和他们商量的意思,而只是‘友好地’通知他们一下。 几位大佬们个个脸色铁青,想他们在‘追金’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时趾高气昂惯了,从来都只有他们命令别人、对别人摆脸色的份,还没有遇到别人对他们颐指气使情况,而且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他们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憋屈的事!最重要的是,自己还没有选择的余地,还不得不听他的的话,乖乖照做! 毕竟有致命把柄落在别人手中,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好在今晚也就几个手下在场,这要是被其他手底下的人知道自己被一个毛头小子威胁了,这么多年在集团建立的威严何在! 恐怕此时几位大佬已经在心里把陈天启暴揍了一顿,然后又拉出去枪毙了一百次,虽然这样对平息他们的怒火,并没有什么用。 陈天启起身,慵懒地伸展了一下身体,直接下了逐客令:“行了,我累了,几位叔叔请回吧,我就不留你们在我家过夜了。” 听了这么直白的逐客令,唐海、刘能、沈卫同陆续起身,窝着内心的一股火气,分别坐上自己停在海天别墅停车库里的豪车离开了。 海天别墅里的佣人早就被打发走了,看到这客厅里一片混乱,陈天启也懒得叫人来收拾,而是径直走上二楼,简单地洗了个澡,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这确实是劳累的一天,陈天启先是从国外连坐几个小时的飞机回国,到国内后又立刻骑着摩托车,飞奔几十公里来到了海天别墅,然后又打了一场颇为激烈的群架,折腾了一天,现在终于能休息了。 所以,陈天启既没有刚回国的时差不适应情况,也没有因为突然换环境失眠,而是很快就沉沉地睡着了。他必须要养精蓄锐,因为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当然,唐海他们今晚肯定是别想睡个好觉,或者说,他们以后也别想睡好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早晨的宁静,沈卫同不耐烦地接通了手机来电,话还没说一句,就听见了电话那边传来了让人头大上火的声音:“早上好啊,沈叔叔,昨晚睡得还好吧?” 听着这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口气,沈卫同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心里那团火,现在又燃烧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号码的?” 问完沈卫同才发现自己一大早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别说手机号码了,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的祖宗十八代,应该都被这个阴险的小子给查一遍了! 沈卫同连忙改口,似乎想挽救一下自己的智商:“你一大早给我打电话,不会就为了问我睡得好不好吧,生意的事我会处理尽快处理,用不着你催!” 呵呵……陈天启冷笑:“催?我用得着吗?打电话就是‘麻烦’黄叔叔一下,今天上午九点,通知集团所有接触生意的成员们,还有唐叔叔他们,到“锦兴公司”总部集合,我们彼此总要熟悉一下吧?” 沈卫同听了他的话,扫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劳力士金表,发现现在已经八点半了,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忍了,就没好气地对陈天启说:“这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你让我怎么帮你叫一百多个人集合!他们有的在避风头,有的因为生意的事在外地,现在突然开会,很多人根本回不来!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要不……三天之后我再来安排,那时候一定……” 陈天启也不听他把话讲完,就打断他说:“你还有半个小时,我说过,我话只说一遍,至于怎么把他们召集到一起,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现在我怎么可能……” “嘟——嘟——” 陈天启已经果断挂了电话,懒得听他说那么多废话。 陈天启上一秒刚挂断电话,下一秒就听见啪地一声! 沈卫同的手机已经被他重重摔在了地板上,身首异处,成为了它主人泄愤的牺牲品。 沈卫同感觉肺都要气炸了:“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把老子当猴耍呢!要召集人,他昨天晚上怎么不说!存心给老子找不痛快!他亲爹对都没有这样跟我说过话,他算个什么东西!” 手下们一个个都不敢说话,因为害怕如果说错了什么,自己会像那部手机一样,被沈卫同拉过去一顿拳打脚踢,那样难免一大早就会挂点彩,去医院报到。老大心情不好,手下的日子也不好过啊,这一大早就开始提心吊胆。 一个胆大的手下走过来劝说:“沈总,您先冷静一下,凡事从长计议,要为大局着想,我现在就吩咐兄弟们把消息发出去,让弟兄们赶紧集合,能回来多少是多少。” 沈卫同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度:“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办!” 老大发话了,手下们全部都行动了起来,迅速散开去发消息,让所有的人半个小时之后赶到“锦兴公司”。 唐海、刘能这边也不太好过,他们也都接到了陈天启的通知,现在在往‘锦兴公司’那边赶。要是不按陈天启的要求做,惹得他不高兴了,后果嘛……嗯……他们都努力不去想这个问题。 ‘锦兴公司’是中国企业五百强之一,总部位于荆北市的市中心,66层的一栋大楼,气势恢宏,在荆北这个房价全国排名前几的大城市里,光这栋楼值多少钱,就需要先你现在拿着计算器,慢慢算上一会,然后再好好地数一下计算器上显示有多少个零。公司也是总市值几千亿的上市公司,股价嘛……好像也要找专业人士大概估算一下市值,经营范围广泛,是每年荆北市的纳税大户,财富的聚集地。 当然,这么前途无量、根正苗红的大公司,当然!绝对!不可能是陈耀东和他那帮手下能经营起来的!只是在业务上和‘追金集团’有着那么一点点微妙的联系而已。 ‘追金’集团虽然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都做,但集团核心的生意,主要是走私武器和将走私武器获得的巨额利润洗白,也就是俗称的‘洗钱’。 十年前,世界新一轮金融危机爆发的时候,‘锦兴公司’遭遇了史无前例的危机,投出去的大笔资金无法收回,一度面临破产危机。 奸诈无比的陈耀东看准这一机会,“稍微”威逼利诱‘锦兴公司’几个主要股东。也就是‘温柔慈祥和善友好地’拿着枪指着他们的脑袋,并把巨额现金放在他们面前,告诉他们,自己要把这笔钱注入公司运营,强迫他们答应从此为‘追金’集团洗钱,这才让“锦兴公司”和“追金集团”被迫有了经济上不太正当的联系。 废话,真枪指你头上,你敢不答应吗?天大的事也没有保命要紧不是吗?从那以后,陈耀东无须再为走私武器得来的金钱花不掉而发愁,因为他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从‘锦兴公司’领着合法的股息、利润、分红,彻彻底底把赃款洗白! 当然,这些成就也离不开追金集团的手下们,这多年来一直‘尽职尽责、尽心尽力’武力威胁‘锦兴公司’主要股东性命的功劳。 ☆、卧底行动 陈天启早上起来,给刘能他们几个人打完电话之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就下了楼。准备出发去‘锦兴公司’,临走前顺便把佣人叫过来清理清理房间。 能够在海天别墅里当佣人,自然有他们自己的生存之道,不该看的绝对不看,不该说的绝对不说。只要主人们在房间里,他们就自觉地消失,只有主人叫他们的时候,他们才会过来打扫。 毕竟这里一般来的都不是普通人,里面发生一些打架杀人的事,都是很常见的,他们做的就是默默地收拾房间,清理血迹什么的,从来不会做一些多余的事。 陈天启一大早出了别墅,径直走向他停放摩托车的地方。他今天换了一身衣服,不再是昨天的休闲装扮,而是穿了一身高端定制的黑色西装,雪白的衬衫,打着领带。这身衣服把他修长的双腿和黄金的身材比例都完美展现了出来。再配上他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漠表情,给人一种禁欲系高冷的感觉。 陈天启拿起摩托车头盔戴到头上,发动了那辆黑色宝马摩托,用飞一般的速度驶向‘锦兴公司’总部的大厦。 “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唐海坐在车子的后面,问正在开车的关天。 关天边开车边回答:“唐总,我昨晚连夜查了一下陈天启这个人……” “然后呢?查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查到,可以说是查无此人,不但查不到这么多年他在国外生活的痕迹,而且他的银行卡交易记录、通话记录、出行记录、在国外读书院校……关于他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查到。” 唐海眉头紧皱:“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关天解释说:“唐总,能用的方法我全部都用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我怀疑他在国外应该是用化名,不但查不到他的个人信息,而且也查不到这么多年,他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和陈总联系的,我们现在无法确定他到底是不是陈总的儿子,至于你和刘总他们被监控这件事,我和兄弟们还在查。” “他是不是老陈的儿子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能对我们的把柄都了如指掌,这绝对是老陈这么多年暗中安排好的。好啊,老陈,没想到你人都进牢里,自身都难保了,居然还留有后手。这老东西比狐狸还狡猾,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们,枉我这么多年跟着他出生入死,居然给我玩阴的!” 说完唐海拨通了沈卫同的手机:“老沈,你那查出点什么眉头没有?” 沈卫同假装没听明白:“查?查什么?” “行了,我俩都心知肚明的事,你就别在那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了,陈天启那小子,你查到什么了?” “老唐,既然你这么问,想必也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吧?你说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连我们都查不出他的任何信息!” 唐海回答说:“依我看……这件事八成就是老陈安排的,我们这么多年跟着他,虽然赚了大钱,但违法犯罪的事也没少干,落在他手里的把柄可不少,他儿子这次来查内鬼,显然是老陈的意思。依我这么多年对老陈的了解,他对这次落网的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你可小心点,万一到时候查到你头上,可别兄弟我没有提醒你。老陈的手段怎么样,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老唐你什么意思?查内鬼怎么就会查到我的头上了?老陈这次境外军火交易的消息,我们几个都知情,就算真有内部消息泄露给警方,你们几个谁也逃不了干系!你少在这摆出一副假惺惺的姿态,老子不需要!”说完沈卫同就怒气冲冲地挂断了电话。 挂完电话沈卫同就开始对着无辜的司机发起了火:“给我开快一点!怎么还没到!不会开车就滚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废物!” 司机赶紧提速:“马上就到了沈总。” 陈天启的摩托车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也来到了市中心。车子停在‘锦兴公司’大楼下,熄了火,陈天启取下头盔放在摩托车上,往公司里面走去。 刚进门陈天启就被门口的保安给拦住了:“站住,什么人?我们公司非职工不得入内。” 陈天启挑眉,不屑地说:“哦?不得入内?” “是的,请出示员工证件。” “证件?那东西我可没有。” “那请回吧,你不能进来。” “哦?是吗?”陈天启笑了笑,拿起手机,准备给‘锦兴公司’老总打电话,让周总亲自下来接他,毕竟不能为难一个无知的保安。 这时刚从车上下来的刘能走进来,看到保安居然拦着陈天启,赶紧跑过来训斥说:“小王,你这是在干什么!他不是你能拦的人!快点让他进去,还不赶紧跟他道歉。” 保安不认识陈天启,可这群黑帮大佬,‘锦兴公司’的员工可没一个不认识的,毕竟连他们公司的老总,都不敢大声和他们说话,毕竟有钱的也惹不起有枪的,他们一个不高兴,自己的小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几位大佬都跑过来亲自发话了,保安连忙放行,认识到自己拦错人了,连忙低头对陈天启道歉:“对不起,我新来的,不……不认识你。刚才是我太无礼了,您别跟我计较。” “别紧张,我这人一向大人有大量,不会为难你的。” 保安一身冷汗,听了这话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差点以为自己的饭碗不保了。说完他们一起坐上了公司的专用电梯,按了66层,直奔顶楼会议室。 “锦兴公司”总裁老总周树华,和‘追金’组织将近百十人早已在会议室惴惴不安地等候多时,大气不敢喘一口。 百十位弟兄们有序地站着,双手抱拳低着头,态度很是忠诚,集团四位大佬十万火急地把他们叫过来开会,搞这么大阵仗,大家都在暗暗猜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砰地一声,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了,准确来说是被陈天启一脚踹开的,这一脚成功地把百十号人的注意力齐刷刷全都集中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陈天启双手随意地放在西服裤兜里,唐海几个人毕恭毕敬地跟在他后面,这一幕让所有人瞬间大跌眼睛,毕竟陈耀东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刘能几个人对他点头哈腰的,这人年纪轻轻的也太嚣张了些。 陈天启当然不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他用余光大致扫了一眼集合的人,又很快收回了视线,好像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很不耐烦,他迈着大步径直走向总裁的位置,刘能几个人立马加快速度一路小跑了过去。陈天启走到座位前面,撇了一眼椅子,又撇了一眼唐海,两秒钟后,唐海黑着脸走过去把椅子往后拉了拉,陈天启这才极不情愿地坐上去。 一屋子面面相觑,惊得说不出话来。 陈天启慵懒地往椅子上一靠,翘着二郎腿眼皮都不抬一下地说:“怎么?几位叔叔不向大家介绍介绍我吗?”陈天启坐下后开口说。 还怎么介绍还要我们怎么介绍!跪下来给你磕个头沈卫东在内心里咆哮不止,牙齿咬得咯噔作响,怒火中烧,他忍住掀桌子的冲动从还没焐热的椅子上极不情愿地站起来说:“这位是老陈的儿子,今天带你们认识一下。” 陈天启蹙眉,有些不满:“这就说完了?我看刘叔叔这表达能力还要多练习练习,也怪我,不能什么事都麻烦您老人家,还是我自己来吧。” 陈天启用冷冰冰的语气对着房间里的人说:“从今天开始,‘追金集团’所有事务一律由我接手,你们所有人必须听我的命令,我让你们往东,你们就不能往西,我让你们跪着,就绝不不能站着,都听明白了吗?” 下面这群人哪敢轻易作出反应,大家都在偷偷观察唐海他们的脸色,没人应声。 还没观察个所以然出来,就看见陈天启神情又阴冷了几分,然后一字一句问:“都、听、明、白、了、吗?” 他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听得沈卫脸色铁青,他立马对着手下大吼了一声:“他的话就是老陈的话,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手下人立马用洪亮的声音一致回答。 陈天启转头又对旁边的周树华说: “周总,你不会觉得……我爸进去了,你这公司就能独善其身了吧?” 周树华一身冷汗地回答:“没有没有……那我哪敢啊,这么多年‘锦兴公司’可没少受‘追金集团’的支持,继续合作是应该的……应该的……” 这刚进去一个老的,气还没喘一口,又来了个小的,周总觉得这以后的日子恐怕更难过了。 “看来周总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通知你们一下,三天之内,把你们各自手中洗钱的交易记录、洗钱方式全部整理好交给我,越详细越好。所有洗钱业务短时间内全部终止,一切等我命令,都给我乖乖地待在自己应该待的位置上,也管好自己的手下,近期别给我惹事,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一切听少爷安排!”手下人仍旧一致回答,声音更大了一些。 陈天启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说:“各位叔叔,我这刚接手集团业务,有不懂得地方,还请多多指教啊。” “呵呵,一定……一定……”刘能苦笑。 ☆、卧底行动 陈天启几分钟就结束了这场浩大的会议,前后加起来也没说超过十句话,不过但显然,他的意思表达的已经很充分了。 事情交代完后,他没有再多待一秒的意思:“各位叔叔,我们明天‘火易’工厂不见不散,不要迟到。” 说完陈天启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给还在错愕中没有缓过来的一群人留下了一个狂傲不羁的背影。 ‘火易’工厂是“追金集团”的核心,军火交易的据点。这里有装备齐全的武器生产厂,武器储备仓库,还有一群智商超群、技术过硬的武器生产工作人员,工厂位于越南国界边缘的一座大山深处,主要生产各式各样的枪支和弹药,所处的位置极其偏僻,半径十公里之内荒芜人烟,中国边境线之外的地理位置,完美地躲避了中国警方和军方的追踪,可以说是能够让他们为所欲为的最佳犯罪地点。 茂密的森林和灌木丛,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为他们提供了天然的掩护场所,崎岖而又四通八达的山区道路,也特别方便他们跑路。 这里装有几个巨大的信号屏蔽仪,方圆十里内都无法接收任何信号,每隔一千里都有人持枪站岗,二十四小时轮换无休。密切监视周围的一举一动,有任何风吹草动,‘火易’工厂的人员都会第一时间知情,然后迅速作出应对措施。 员工统一使用对讲机联系,而且必须调到固定的频道,所有人进出这里,都是由专门的人员负责运送,首先是精密搜身,以防有任何人携带枪支、凶器、手机、追踪器、GPS定位仪、信号干扰仪等入内,然后再带上眼罩,蒙上黑色头套,坐上他们的专车,车子并不能直接到达‘火易’工厂总部,他们必须在车子不能正常开进去的路段下车,至少徒步3公里,才能最终到达。 所以除了集团几位大佬以及几个陈耀东比较信任的几个手下之外,通往‘火易’工厂的路,没有几个人知道,更别说有什么详细的地图了。 当然,‘火易’工厂的员工一般不允许经常进出,都是常年在这座大山的工厂里工作,他们的工资一般都是从海外直接汇入账户,当然,这绝对是一笔值得他们在这待上一年的收入。 不管这些人当初是出于什么原因,自愿加入“追金集团”,成为‘火易’工厂的员工,但一段时间后,总有人无法忍受这样与世隔绝、整天被人拿枪指着头工作的生活,所以有些人后来就慢慢从自愿加入,变成了被迫加入。 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当这些人选择加入‘火易’时,就意味着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总不能和一群买卖武器、唯利是图又心狠手辣的人谈什么员工人权吧,那不是开国际玩笑吗? 如果员工想逃跑的话,这就比较麻烦了,因为他们都不需要陈耀东派人追杀,就会因为恶劣的山区环境、缺少水和食物、或者迷路等各种原因,自己就挂掉了。 ‘火易工厂’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如果未经允许,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这也是为什么陈耀东都落网了,警方一时还未能掌握‘追金’背后武器生产基地具体位置的一个主要原因。狡兔三窟,这么狡猾的组织,能在警方多年的追查下,仍能在夹缝中生存,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翌日清晨,唐海按照昨天的安排,准备今天出发去‘火易’工厂,刚坐上车出门,就看见陈天启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唐海远远就看见陈天启在那笑着对着自己挥手,又不能无视他,所以不得不让人把车停下,关天把车缓缓停在陈天启身旁,唐海摇下车窗。 陈天启率先开口:“唐叔叔真是让我好等,我今天第一次去‘火易’工厂那边,这人生地不熟的,还请唐叔叔多照顾照顾,我爸说我一个人去那里太危险了,所以这就来麻烦唐叔叔了。” “人生地不熟?你有什么人生地不熟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小子都知道!还给我来这套!不安全?我看这世界上最危险的就是你们父子俩!大早上的又安的什么心?”唐海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则翻江倒海。 “上车!”唐海看起来很不悦。 陈天启心安理得地坐上车,几个人朝着机场的方向开去。 路上唐海稍微问了一下情况:“小马联系好了吗?” 开车的关天回答说:“昨天已经联系好了,今天由他到机场接我们,带我们去‘火易’工厂,情况我都和他说了。” 几人简单地聊了几句,车子一会就开到了荆北国际机场。 刘能、沈卫同和几个手下们,也陆陆续续到了,一刻也没有耽误,随即就坐上了飞往越南的飞机。 几个小时后,越南机场外已经有人在机场等候多时。一出机场,就看见停在机场外停放了几辆车,每辆车外都站着一个人。 小马恭敬地走过来:“沈总,老规矩,即使是你们,搜身还是必须的,都是陈总立下的规矩,希望您也别为难我们。” “废话,规矩我们自己立的,我能不懂吗!赶紧的,别耽误时间。” 说完他们都自觉地把手机交了出去,伸开双臂,挨个配合搜身。 搜身后小马继续说:“刘总,除了你们几位,你们这些手下的弟兄也必须带眼罩和头套,您看,我们都是按规矩办事,陈总被抓,我们就更不敢松懈了,万一再有警方的人溜进去,我们就都危险了。” 刘能转身对身后的手下说:“都听到了没有!都乖乖把眼罩和头套给我戴上!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知道太多,都知道是什么下场吧!” “知道!”手下们边回答边利索地戴好了眼罩和头套,坐上了车。 小马走到陈天启旁边,同样客客气气: “这位就是少爷吧,我都听说了,以前陈总来的时候的都是我亲自接送的,现在陈总遇到了麻烦,‘火易’工厂的生意以及手下的兄弟,以后都要靠你了,我是小马,少爷请上车。” “行了,知道了,废话就不要多说了,赶紧出发吧。”说完陈天启也上了车。 几辆车同时起步,开始开往‘火易’工厂,路越走越偏僻,不但远离了越南郊区,到最后连公路都没有了,车子又在山路上颠簸了一段路程,最后彻底无法往前开了,车子便停了下来,车上人都下了车,开始步行。 这鬼地方,山上由于国家没有开发,可以说是没有路可以走的。年轻人走这种山路还勉强能撑住,唐海这群大佬,都五十多岁了,走起来就格外艰难,所以一般没什么大事,几位更喜欢待在自己荆北市的豪宅里,当着自己公司的老总,喝喝茶开开会,很少往这边跑。 上次来还是陈耀东出事前,召集他们商量关于一起美国武器交易的事情,但那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每走一段路,这几位就越发显得有些吃力,一想着自己自从陈天启回来,一天安生日子没过,还天天被这臭小子当猴耍,就越走火气越大,还只能吃哑巴亏,什么火都不能发。 陈天启走的就显得游刃有余了,还不时一片好心地挖苦一下几位大佬,给他们一点动力:“几位叔叔一把年纪了,还要受这苦,不会在心里骂我吧?你们都记住,你们还有机会在这爬山,唯一应该想的,就是感谢我的心慈手软。我爸他现在还在牢里待着呢,他就算想走山路,也没有这个机会,这次如果让我查出来那个走漏消息的人,你们猜他的后果会怎么样?” 陈天启明明是笑着说的,确让听的人都感觉到了杀气…… 几位大佬各怀鬼胎,不知道都在想什么。 沈卫同接话:“你怎么就确一定是我们内部出了问题,这么多年来,警方明里暗里没少查我们,万一是警方自己查到老陈交易的消息呢?” “你放心沈叔叔,我一定会查清楚的。不管是哪边出了问题,我都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到时候查到你们头上,可别怪我这个后辈不讲礼数,我会让你们进去陪我爸的,省得他一个人在牢里待着孤单。” 陈天启说完几位大佬也没有继续接话,乖乖闭上嘴走山路。3公里本来就不短,再加上这路又那么难走,几个人走了将近三个小时才走到。几人从早晨出发,到达时已经是傍晚了,小马取下了这几个人的眼罩和头套,几位大佬已经气喘吁吁累得不行了。 陈天启安排说:“小马,你先带他们下去休息一下,然后过来带我熟悉一下‘火易’的生产事项,晚上八点,除了生产员工,把手下所有弟兄叫过来开会,我有些事情要亲自调查一下。” “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安排。” ☆、卧底行动 夜幕降临,山区的夜晚显得格外黑格外寂静。 平静的表象下,‘火易’工厂仍然在忙碌着,值班的人晚上也丝毫不敢懈怠,他们个个神情紧绷,拿着枪来回走动,密切关注着黑暗里的一举一动。 陈天启一行人长途跋涉了一天,才走到‘火易’总部,简单休整了一下,就立即开始召集手下,准备议事。 陈天启先是和小马查看了一下工厂的内部情况。 “最近生产怎么样?有没有中断或者缺货的情况?” 小马立刻回答:“陈总之前就吩咐过,不论他在不在,生产一律照常进行,只是……” “只是什么?” “我们这些人,只负责这些武器的零件采购和组装生产,交易的事情都是由陈总亲自经手的,一些国外的客户联系途径也只有陈总才知道,现在陈总出事了,我们的交易就暂时中断了,有些武器一时都无法出手了,都存放在仓库里,现在出货这方面,不太容易。” “带我去仓库看看。” 又走了一段路,到了仓库门口,小马拿出一把特制的钥匙,先用钥匙开了门,然后又输入了一连串的密码,这才打开了仓库的门。 门被打开后,随即映入眼帘的,是各种各样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武器。各式各样的枪支弹药填满了整个仓库,不仅种类齐全,而且数量巨大,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火易’的总部,一般人肯定以为自己误闯了军队的武器储备库,这也难怪这么多年来,警方没有动用武力,强制捣毁‘火易’据点,真到那一步,一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陈天启进去转了几圈,大概看了一下整体情况,“小马,我爸能让你保管仓库的钥匙,让你知道通往这里的路,想必很信任你吧?” “我很荣幸能受到陈总的信赖,陈总是我的恩人,是他给了我进入‘追金’的机会。” 陈天启冷冷地说:“我这次来,除了全面接手‘追金’,还要调查组织内部人员,我爸信任你不代表我也要信任你,我爸就是大意了,轻易相信自己的兄弟,才会落得今天坐牢的下场。我和他不一样,我只相信我自己,我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这个武器仓库的钥匙从今天起,只能由我一个人亲自保管,不过……密码好像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小马听着陈天启这怕是要灭口的语气,立刻站得笔直,他提高声音,信誓旦旦地回答: “我现在就安排人重置密码!保证除了你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说完小马的手心里已经开始出汗了,他正努力想做点什么,试图证明自己的忠心和清白,毕竟这世界上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万一这少爷送自己去保守秘密的话…… 陈天启看小马那副被吓到的样子,冷笑说:“怎么?觉得我会把你怎么样?你放心,真要处理你们,还用得着我亲自动手?那岂不是脏了我的手?我可不会让我的手上沾上人命。” “钥匙……这是钥匙……”小马连忙把钥匙恭恭敬敬递给了陈天启,九十度弯腰的那种,他的额头上也开始冒汗了,但不管怎样,自己小命暂时算是保住了。 “行了,该算的账,回头一个都跑不了,我让你召集的弟兄现在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他们现在都在大厅等你。” “那还愣着干什么,走,去见见他们。” 陈天启说完转身就离开了仓库,朝议事大厅走去,小马锁好仓库的门,紧跟在后面。 大厅里此时已经聚集了几十位手下,和上次‘锦兴公司’召集的成员有所不同的是,这些人每人都配备有枪支,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徒。 陈天启走进来,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径直走到大厅中央的椅子前,转身坐下,手下们都并排站在两边。 这场面有点像低配版的皇帝上朝,当然没有什么三拜九叩,只是大家一起鞠躬说了声‘少爷好’。其实谈不上什么忠心不忠心的问题,他们甚至不关心上面坐的是陈耀东还是陈天启,都是一些亡命之徒,一起聚在这里,肯听命于某个人,无非是这个人能给自己带来利益,能带领弟兄们一起发财,虽然这财嘛……是用别人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仅此而已。 陈天启粗略扫了一眼这些人,冷不丁地开口:“以后‘火易’工厂生产一切照旧,近期所有人员,禁止离开这里,我不需要你们对我忠心,你们只需要对钱忠心就行了。要是有谁不服从命令,自以为是,擅自行动,挡的是所有人的财路,到时候别怪我翻脸无情,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下面人齐声回答。 “很好,现在手里有枪的和经手工厂生意的人留下,其他的先下去吧。” 陈天启发话,大厅里立刻走了一拨人,又留下了一拨人。 “小马,现在这些手下中,手里有枪的有多少人?” “少爷,算上沿途值班放哨的几十个人,和监视工人的弟兄们,大概有一百人都有枪。” 陈天启微微皱眉: “我爸允许的?” 小马点点头:“是的,虽然我们是生产枪支的,可是当初陈总严格限制弟兄们用枪,这些都是必须用枪的兄弟,陈总才特许的,他们中大概有七十人,每天都在山上轮流值班,以防警方和军方的突袭,剩下的都在厂里二十四小时巡逻。” “子弹呢?每人配有多少子弹?” “子弹没有限制。”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给你们枪用,是让你们为‘追金’办事的,不是让你们用来惹事的,要是让我发现,近期有人用枪在到处惹是生非,惹上了警方的注意,枪和你们的命,我都要收回来,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邢楷摆摆手: “都下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接着又陆陆续续走了一群人,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少。 “等一下小马,到时候真有兄弟明知故犯,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明白……明白……到时候一定不用少爷亲自动手,我来处理……”说完小马就转身出去了。 陈天启继续和留下的人谈话:“你们几个,都是上次和我爸一起参加那次交易,没有被抓的人?” “是的少爷!”四人中的小赵开口回答。 “和我说说你们被抓时当时现场的情况。” “具体的我们也不太清楚,当时陈总正在和国外的一个客户面谈交易的事情,我们几个在外面守着,一群警察悄无声息地就过来,把我们给包围起来了。当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我们几个兄弟们立刻开枪和警察反抗,企图掩护陈总离开,但这群警察摆明了是有备而来,人数又多,我们见情况不妙,只能赶紧脱身,弟兄们都跑散了,等我们摆脱这群警察到了安全的地方,看到新闻才知道陈总被抓了。” “这次的交易地点,都有谁知道?” “少爷,这么机密的事情,我们这些手下们哪能知道。陈总有什么吩咐让我们做,都是临时通知的,我们只负责听他的指示行动,不到最后,我们都不知道要到哪,更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那几位叔叔知道吗?” 沈卫同先回答:“我们也都是按照老陈的吩咐办事,这次的交易对象,是我们的VIP客户,他的订单一般都是老陈亲自接手,我们只负责生意成功后的后续处理工作,老陈要是不吩咐我们亲自去交易,我们谁也不知道交易地点。” “是啊,我看……是那个外国客户那边出现了问题吧,听说美国那边早就在查他们了,这次中国警方那么多人围捕,听说只抓了他们几个手下,那个领头的,叫什么……叫那个……”刘能努力回想这什么。 “Luther,中文名叫鲁瑟。”旁边的手下小声提醒。 “对对对!就是那个鲁瑟!一定是他被美国警方盯上了,连带着老陈也一起遭殃,我们还是小心点,现在风声那么紧,暂时不要和他交易了。” 沈卫同显然不同意他的说法:“一年十几亿的大单子,你说不接就不接?怎么,你是想让弟兄们都喝西北风啊,我们干的就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意,照你这样说,‘追金’是不是可以解散了?老刘,到底是老了,这胆量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陈天启挑眉:“怎么,听几位叔叔的意思……是我们内部什么问题都没有,我爸出事和你们也没有一点关系,都是鲁瑟那边的原因?” “我们没什么意思,我们是就事论事,实话实说,是在解决问题,我们都不愿意看到老陈出事,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老陈我们确实救不出来,‘追金’的生意也不能全面停止,这些麻烦总要解决。” “唐叔叔说的有道理,是我考虑不周了。不过几位叔叔放心,不管哪一方出现了问题,我都会亲自调查清楚,反正清者自清嘛,鲁瑟那边我会亲自联系,‘追金’的生意还是会继续,只不过……‘火易’以后的交易,全部由我亲自负责,包括后续的处理工作,我也会重新安排,或者我再说的直白一点,几位叔叔要是不想体验体验监狱的生活,现在就可以退休回去养老了。” 这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监狱养老还是退休滚蛋,选一个 几位大佬深吸一口气,都在忍耐着不发火,毕竟被这小子威胁着,他说的话,自己只能听着。 真想报警抓这个无赖,哦,不对,不能,要控制,他们自己就是罪犯,而且身上罪行还真不少。要是忍不住报了警,估计应该会先把自己给送进去,到头来这小子还什么事都没有,那样太不划算了。 要忍住,各位大佬心中默念了一百遍,“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然后还是有种想拿枪直接杀人的冲动。 陈天启看了几位一眼接着说:“我看几位叔叔好像不太愿意啊,不会在心里骂我吧?不过几位好像没什么选择,相信几位叔叔都私下调查过我了吧,那你们应该知道,自己手上没有任何可以和我讨价还价的筹码,几位最好还是乖乖待在自己的豪宅里安心养老,别想着搞出什么花样,不然我可说不准,万一我哪天心情不好,就把几位叔叔送进去陪我爸爸了。” ☆、卧底行动 见过不给面子的,没见过像陈天启这么不给面子的。 几位大佬临退居二线前,还落得个威严扫地,晚节不保……的尴尬境地,多年来在‘追金’组织里的身份、地位和建立起的威严,一夜间土崩瓦解了。 明眼人都看出来几位是被踢出去了,陈天启还打着“你看我对你多好,念及你们对‘追金’作出的贡献、和我爸兄弟多年的份上,没送你金监狱”的老好人口号。 合着这小子今天把他们叫过来折腾一天,就是为了在所有兄弟面前立个下马威呗,自己好歹是组织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不能光荣退休,可是这么凄凉的场面想想就心酸,这猜得中开头,却没料得到结局。 几位大佬面面相觑,满脸写着‘老子不甘心,老子要枪毙你,你小子看来今天是要上天,但老子什么都不能做,老子今天就试试能不能用意念把你这个混小子杀死,想当年我们几个创立‘追金’的时候,你小子连个细胞都不是……’ 虽然在心里已经把陈天启痛骂了一遍,但明面上仍然一句话都没有吱一声。 如果意念和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陈天启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几位强烈的意念和杀人的目光,都没能入得了陈天启的眼,因为人家说话的时候视线都不屑朝着他们这边看。 “哼!行,我看你小子这么有能耐,‘追金’到你手里能发展成什么样子!”刘能怒气冲冲地撂下一句,几人就陆续起身离开大厅,也没有再打算留下继续跟陈天启讨价还价的意思,这是他们最后的倔强,反正面子这东西,能挽回一点是一点。 人家话都说这么明白了,再赖着不走,那真的是……有点恬不知耻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唐海起身说:“我们也干这行二十多年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大家干的都是枪林弹雨里讨生活的买卖,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看在你叫我一声叔叔的份上,我好意提醒你一句,年轻人不要这么心高气傲,小心玩火自焚。” “这个就不牢你们费心了,我怎么管理‘追金’是我自己的事。几位叔叔走可以,我非常欢迎,不过走之前,把自己身上的枪和手下的枪都交上来。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几把枪而已,我也不是小气的人,要是平时,叔叔要是喜欢,我绝对双手奉上,不过特殊时期,特殊对待。相信几位叔叔最近也发现自己被警察盯上了吧,要是哪天,警察突然带着搜查令去搜你们家,结果搜出来这么多枪……这私藏枪支的罪名,怕是跑不了了吧?” 陈天启继续说:“不过几位叔叔要是不在乎这些小罪名,这些话就当我没说,几位叔叔想去坐牢,我拦着也没用不是吗?不过嘛……这要是警察开始追查这枪支的来源,连累到‘追金’集团,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理了,这孰轻孰重,几位叔叔都是明白人,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话意思很明显——人走可以,枪得留下。 对于他们而言,只有钱没有枪,就好像被折断了一侧羽翼的雄鹰,无法展翅翱翔,只能在地上瞎扑腾。毕竟总不能用钱把人砸死,有些钱办不到的事,拿把枪朝头上一指,就什么都解决了,这世上可能不是所有的人都爱财,但绝对每一个都惜命。 但陈天启说的话又不无道理,几位现在既不插手集团的生意,又不缺钱和手下,在中国枪支管理那么严的地方带着枪,带着枪确实容易招来麻烦,他们现在全部的精力 ,都应该花在怎么样做,才能不让警察查到自己的头上,眼下还是保命要紧。 综合考虑了各种情况,几位还是理智地把自己身上的枪都放在了大厅的桌子上。 刘能最先表态:“我手下的枪,我会找人全部送过来,放在我们这也不好处理,这烫手的山芋你既然想要,那就都交给你。” “很好,几位叔叔果然做事处处为了‘追金’着想,交枪这些都是小事,上次说的生意交接的事情才是重点,几位叔叔,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沈卫同拿出一份文件交给陈天启: “这是武器组装零件和材料进口的详细记录,其中包括和我们长期以来合作的客户名单,进口时间、地点、数量等,这部分这些年全部都是由我负责的,由于武器的零件和材料在我们国内,属于禁止销售的商品,所以这么多年我们都是从国外进口,全都在这里了。” “警方内部人员名单呢?这方面谁负责?” 唐海眼神示意,随后关天也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了陈天启,然后开口:“这是近些年我们在警方安插的眼线、发展的内部人员,包括他们的名称、职位,有具体的行贿金额和转账明细,被我们威胁的,有具体的被威胁人名单,以及他们主要负责向我们传达什么消息、我们和他们的联系方法……都详细记录在里面了。只是……” “只是什么?”陈天启问。 “近几年在警方内部发展我们的人员越来越困难,现在国家反贪污贿赂力度强大,用钱行贿这个方法,很多都行不通了,或者安排好之后,他们被查出来受贿,都被撤职了。我们又需要眼线,所以有的只能采用威胁他们家人的办法,这个方法也存在一定的危险,很多都暴露了。所以我们的眼线近年来越来越少,职位比较高的警察,我们已经无法再发展内线了,上次陈总被抓,我们没有收到警方那边的任何消息,可能我们的线人都暴露了,近期还是不要再和那边联系比较安全。” “这个不需要你来提醒我,我会看着办的,还有呢?” 刘能也起身:“这个是我们‘火易’固定交易的客户名单,平时接生意都是我负责联络安排。当然,还有个别VIP客户,只有老陈一个人知道,我知道的都在这上面。我们主要按照他们的订单,来生产武器,由于怕警方通过我们的电脑,找到这些客户名单,所以我们和老陈重要的东西都是亲自用纸笔记录下来,并且随身保存,从来不存档,更没有电子版本,仅此一份,这名单非常重要。你也知道,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要是让客户知道我们随意泄露他们的身份,我们信誉受损的话,这往后的生意就没法做了,而且这些客户都是国际上的军火贩子,惹毛了他们,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我把他交给你,这以后出什么问题可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放心吧刘叔叔,您的叮嘱我都记住了,这么危险的任务,交给我就行了,好像还有吧?” “老陈交给我负责的主要是财务这方面,我们交易有时候是现金,有时候是转账。这些钱都是由我存入海外的几个借名账户,然后再通过国外几个幽灵公司转入国内。具体账户和操作明细都记录在这里了。我们负责的所有任务,现在都转交给你了,以后‘追金’还有你自己,如果再出了什么问题,这脏水总不能往我们身上泼了吧?你现在的目的也达到了,对我女儿还有他们的监控,也可以撤了吗?奉劝你一句小子,什么事都别做太过分。” “唐叔叔说的太对了,等我回去把几位交给我的东西都亲自查一遍之后,监控什么的我立刻就撤了,只要几位叔叔最近都老老实实的,我保证他们一定毫发无损,要是几位叔叔自作聪明,企图秘密转移他们,这一次是监控,下一次……我可就不能保证还会不会采用这么温和的手段了,我的意思,几位叔叔应该都听明白了吧?” “我们都做到这一步了,你小子还有完没完!”沈卫同怒火中烧地说。 刘能及时劝阻:“老沈,我们走吧,犯得着在这和他说这些吗。” 沈卫同瞪了陈天启一眼,不甘心地转身离开了。 几人离开大厅后,客厅里就只剩下小马和陈天启两人,然后陈天启继续问:“小马,鲁瑟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么?” “少爷,上次他们险些被抓,自从那次事件之后到现在,鲁瑟那边就没有动静了,最近也没有收到那边任何要货的消息,估计是他们近期也不敢轻举妄动。” “平时交易难道都是那边单方面和我们联系吗?” “不是,双方都可以联系,平时要货都是他的手下和我先提前接洽,商量好之后,具体交易事项再由鲁瑟和陈总亲自面谈。” “很好,你还是按平时那样,先问问他的手下,就说我们这边最近新生产了一批枪支,要是他那么怕死不敢交易,我们就出手给别人了,毕竟好货可不缺人要,他那边回复之后,你再通知我。” “我这就去办”小马说完就离开了。 整个大厅里现在只有陈天启一个人,显得异常空旷安静,陈天启觉得是时候去会一会这个国际军火走私大亨卢瑟了,连陈耀东都没能逃出去中国警方包围,你居然能成功逃走?我到要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卧底行动 昨晚大厅的会议一直持续到了深夜,陈天启才有了短暂的时间,去休息了一会。外面值班的手下,即使是深夜也没有人敢倦怠,努力让自己保持最佳的状态去盯梢。 第二天清晨,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新的一天从远方渐渐地移了过来。太阳的光芒照亮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火易’工厂的工人十年如一日地起床、吃早饭、然后去工厂生产武器。刘能几人昨晚连夜就离开了这里,这里除了多了一个陈天启,其他的很平常一样,没什么变化。 陈天启还在吃早饭时,小马走进来,有事要和他说,于是陈天启三分钟之内结束了早餐,直奔主题,多一个字都懒得说,:“讲。” 小马也没绕弯子:“我昨天按照你的交代,连夜和鲁瑟手下联系,那边听了我们的意思,回话说鲁瑟今天要和你亲自谈谈。” “老规矩?” “是的,你看我们是……” “现在就去。” 陈天启立马起身,和小马一起出去坐上车,往山外开去。 小马开车,陈天启坐在副驾驶上,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我们这信号屏蔽范围有多远?” “本来这边就是越南未开发区,由于位置偏远,整座山都无法接收到信号,陈总又安排装了几个信号屏蔽仪,只要在这座山范围内,是无法接收到任何信号的。” 陈天启听了沉默了一会,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还有多远能到?” “出了这座山再开车十公里,可能路上要花一点时间,要不少爷你先休息一会。”小马专心开车,目视前方。 “行,你先开着,我睡一会,到了叫我。” 车不知开了多久,陈天启真的在车上睡着了,可能是昨天确实没有休息好,迷糊中只感觉车子在山上颠簸了一段时间,又在公里上开了一段时间,到了后小马轻轻把他叫醒了。 “到了?” “到了少爷,下车吧。” 车子开到了离他们所在那座山最近的一个小城镇,停在了一所公用电话亭旁边,陈天启下车,看看手表,已经快九点五十六分了,算着他们出发到这里,路上都走一个多小时了。 “卢瑟说他上午十点会打这个电话,亲自和你谈谈。” “你在这守着。” 交代完陈天启走进这所公共电话亭,抬手看看表,还有一分钟,他稍微等了一会,十点钟时,公共电话的铃声准时响起。陈天启在铃声响第三次的时候,接通了电话,还没开口,就听见那边用不客气的语气说:“你是陈耀东的儿子?” “我想你费这么大功夫打电话过来,不是就为了确认我是谁的儿子这件事吧?既然你中文不错,那我就直接说了,以后‘火易’的生意全部都由我接手,我很不喜欢这种绕弯子打电话的试探,要交易,就亲自跟我见面谈,拿出你的诚意。” 一句话被十句呛了回来,吃瘪的鲁瑟没好气地骂了句脏话,“我可是你们最大的客户,你亲爹对我说话也没你这么目中无人。” 陈天启丝毫不吃他这一套,非常不耐烦地回答,“天已经变了,从我这买东西,就要遵守我的规矩,客户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别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一句话买不买,再浪费我时间,以后就不要合作了。”说完他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听说你被美国那边盯得很紧,除了我们,没人敢向你卖货吧?怎么样,现在还跟我废话吗?” 电话那头的鲁瑟阴沉着脸,想想自己目前的境况,到嘴的脏话转了一圈又被他生生憋了回来,连他现自己都没有发现说话的气势莫名弱了一大截,终于走到了主题上,“VECTOR冲·锋·枪有吗?” “当然。”陈天启懒散地回答。 “我要一百支。” “只要钱到位,没问题。” “我会派人过去先去验货。” “应该的,不过不要让我等太久,生意多耽误一天,钱就损失一天,我可没那么多耐心在这等着你来,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客户可不止你一家,这次是看在你和我爸多年交易的面子上,才第一个通知你,好东西可是永远都不缺买家的。” “五天之内给你答复。” 陈天启微眯眼睛,很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三天,鉴于你上次出的岔子,把中国警方都惊动了,这次交易时间地点我来定。” 他用的是陈述句,根本没有征求对方意见的意思,就是象征性地通知一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最后鲁瑟咬牙切齿地答应了,“行,就这么说定了。” 陈天启转身走出电话亭,环视了四周,虽然是乡镇,可这周围除了小马和他们开来的一辆车,什么人影也看不到。看来陈耀东选择把‘火易’建在这里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这里不仅行事方便还很难被人发现。 他们回来后的第二天,卢瑟那边就派来了两个人过来验货。小马把最新生产的冲·锋·枪去取两把交给二人,这两个人拿着最新的VECTOR,对着这鸟不拉屎的山区砰砰砰连开几枪,枪声响起,把树林里的鸟都惊得一窝蜂全部飞了出去,然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三天后,同样的时间地点,同样的电话亭,陈天启将交易的时间地点告诉了卢瑟,约定两天后,在越南某乡镇的一间无人居住的居民房内交易,当然,这场交易是由两人亲自进行。 卢瑟要求要一百把VECTOR和一些子弹,陈天启提出了1亿人民币的价金。毕竟是两人头一次交易,所以两人这次都只是先从小交易开始,这和陈耀东平时的十亿美金的交易相比,只能说是小试牛刀。 ‘火易’工厂倒不需要准备什么,因为最近一直在生产,没有出口,库存还是很充足的。陈天启安排小马把卢瑟要的武器都装箱封好后,安排几个兄弟,开车把这些武器,送到了距离交易地有4公里的一个树林里,命他们在那边等消息,等他这边确认钱到账后,再把鲁瑟的人带过来取货。 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卢瑟和他的几个手下已经秘密来到了越南,准备今天进行交易。按照陈天启提供的地点,他们准时到达了那间无人居住的居民房,卢瑟让手下拿着枪站在房外把守,陈天启带着几位手下随后到达。 陈天启进去之前对跟着的手下们交代说:“你们几个在外面守着,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看着周围,有什么情况,立刻通知我,没什么情况不要擅自进来,都听明白了吗?” 手下们齐声回答:“明白了!” 然后这几个手下也拿着枪,站在这间房子的附近。 陈天启进门时,卢瑟已经到了,卢瑟是个地道的美国人,金黄色的头发留的很长,用皮筋随意扎了起来,看起来有点凌乱,湛蓝的眼珠,投过来的是犀利的眼神,茂密的胡须遮住了他的半张脸,眼角处可以看见一些陈年的伤疤,年龄大概四十多岁,身材高大魁梧,他裸露在外的手腕处可以看见一些纹身,鲁瑟半仰着坐在屋里破旧的一张椅子上,随意地把玩着手里的枪。 看着陈天启走进来,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用不经意的余光上下扫视着这个青年,避免直接盯着人看的尴尬,自己也算是阅人无数了,这小子看着年轻,在自己面前,气场丝毫没落下风,总之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打量完陈天启后鲁瑟率先开口:“怎么空手进来了,我的货呢?” 陈天启笑了笑说:“别急啊,货就在这附近,只要我确定你的钱到位了,我立马带你去取货,再说了,这刚见面,我们不彼此了解了解吗?” 谈话才刚刚开始。 而此时此刻,荆北市公安局总指挥中心,一个神情严肃、盯着眼前监控屏幕的中年男子眉头一皱,用沉稳的声音开始下命令:“可以收网了!” “一队收到!” “二队收到!” “三队收到!” “四队收到!” 下命令的人叫张建平,荆北市公安局局长,也是本次抓捕行动的总指挥,他继续问:“美国那边怎么样?” 一队队长回答:“那边也准备好了。” “很好,开始行动!” “一队这边报告情况,持枪者十五人,已经清除障碍,请求抓捕。” “可以抓捕!” 陈天启正在交易的居民房外,几名持枪的手下,已经被特警近身撂倒在地上,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了。美国警察带一队人,还有中国警方带领一队人,开始包抄这个房间,突然,房间的门和窗户被强制打开,所有警察持枪冲了进来。卢瑟刚反应过来准备拔枪反抗,手就被远处的狙击手给打中,枪也掉落在地上。 Jason用枪指着鲁瑟的头开口说:“FBI,Don't move,Put your hands in your hands,,Luther,you are under arrest.” (FBI,不准动,把你的手举到头上,鲁瑟,你被捕了。) Jason继续说:“You have the right to remain silend and refuse to answer questions,Anything you say may be used against you in a court of law,You have the right to consult an attorney before speaking to the police and to have an attorney present during questioning now or in the future,If you can not afford an attorney,one will be appointde fou you before any questiong if you wish,Do you ubderstand these rights as they have been read to you” (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所说的话有可能在审判中用作不利于你的证据,你有会见律师的权利,如果你请不起律师,政府可以免费为你提供一名律师,我刚才说的权利你都听明白了吗?) “Take away!”Jennifer开口。 (带走!) 一队队长拿着枪指着陈天启的头说: “陈天启,你被捕了,把手举起来!” 陈天启看了一眼鲁瑟,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他没有和警察反抗,自觉把手举了起来。 “把他们都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FBI(Federal Bureauo Investigation 美国联邦调查局) 2.米兰达警告: 美国警方抓捕犯罪嫌疑人时,必须告知被捕者享有的权利,这一规定在中国并不适用。 ☆、卧底行动 同一时刻,‘火易’工厂总部。 一群手下们仍然像往常那样,来回站岗巡视,却丝毫没有发觉有上百名特警已经在向他们慢慢靠近,特警们都拿着消音的枪,穿着防弹衣,显然是有备而来。 在二队队长的指挥下,刑警悄无声息地将沿途持枪站岗的人一个个拿下,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他们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拿枪反抗,就被抓获了,半个小时内,七十多名手下被警方无声地拿下,没有发生枪战。 工厂里的人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生产照常进行,直到一群警察突击进来,他们才发现大事不妙,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赶紧逃走,不然留在这被抓住就完蛋了。 于是这些员工们开始东逃西窜,场面瞬间变得无比混乱,还伴随着尖叫声和枪声。 二队队长拿着喇叭在外面,对着工厂里的人大喊:“里面的人都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停止反抗,不要作无谓的挣扎,根据你们的表现,我们争取对你们宽大处理!” 喊完一遍还不够,无限循环一样继续喊: “里面的人听着……” 这群员工本来就没有武器,听到外面这么说,被吓跑的魂好像回来了一点,再看看这满屋子的警察,知道自己是跑不掉了,于是都老老实实地抱头蹲在了墙边。 那些平时负责拿枪监视这群员工的手下,也明智地放下了枪,举起了自己的手,被警察们一个个都用手铐铐起来押走了,蹲在地上的员工也都被一个个押了出去。 “队长,发现仓库,里面存放了大量的枪支弹药。”一个警察报告说。 “把这些赃物都带回去,收队!” “报告张局长,二队成功完成任务!” “很好,收队吧。” 同一时刻,某树林里,几个手下奉陈天启的命令,在这里看守要交易的一车武器。 突然从周围冲上一群警察,把整辆车都包围了。 “都不准动,你们被包围了,举起手来!” 几人看到如此突然的情况都有些不知所措,慌忙跳车四处逃窜,可下来才发现自己被十几个警察团团围住,还被拿枪指着脑袋,光荣地成为了‘圆心’和‘活靶子’,识相的都知道自己跑不了了,所以都乖乖地束手就擒了。 “报告局长,三队顺利完成任务,已顺利缴获一车武器,没有发生武装冲突,无人员伤亡!” 张建平站在警局内的监控器前面,发布着命令:“你们先走也可以收队了。” “收到!三队,都撤吧。” 同一时刻,荆北国际机场内,唐海正在前台办理登机手续,由于实在是放心不下国外被监视的女儿,思虑再三,他还是准备亲自去国外一趟。 “不好意思唐先生,我们这边系统显示您被限制出境,我们无法为您办理出国业务。”机场的工作人员十分客气地说。 唐海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限制出境。这怎么可能,你再仔细看看!” “不好意思,您的身份信息显示的确实如此。” 唐海一头雾水,正准备打电话找人查查这是怎么回事,准身就看见几个穿着便服的人走过来:“唐海是吧?” “是我,你们是什么人?” 几个人中的领头人说:“什么人?抓你的人,给我带走!” 然后唐海就被这几个人铐起来,出了机场,看到停在机场外的警车,突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自己在‘追金’二十多年,警车也没少坐,监狱也没少进,每次自己心里都是有底的,做多久,大概什么时候能出来。可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唐海心里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他知道自己这次进去之后,恐怕就出不来了。 同一时刻,荆北某高档别墅内,沈卫同正在和他那年轻貌美的小情人还有他刚出生没多久的宝贝儿子享受天伦之乐,突然听见别墅大门的门铃响了,沈卫同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疑惑,这栋别墅自己平时都是一个人过来,连手下都不带,这个时候什么人会过来? 沈卫同从别墅屋内的监控看到门外站在几个人,身上穿着物业的服装,原来是过来打扫卫生的,这样他松了一口气,想也没多想就打开了别墅的大门,万万没想到紧接着就看见从监控盲区内走出来几名警察,径直走进别墅内:“沈卫同是吧,你因为涉嫌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组织罪,非法□□、弹药罪、洗钱罪等一系列罪名被逮捕了,这是逮捕令,跟我们走一趟吧。” 沈卫同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试图让自己冷静:“警察同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平时做的可都是正经生意,你不能诬陷好人啊是吧……” “卫同,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小娇妻抱着孩子开口问,脸色煞白,看来是被吓着了。 一名警察开口问这个女人:“你们领过结婚证了吗?” “领了啊,怎么了?” “那再加一条重婚罪。” 沈卫同这回不能淡定了:“小丽你听我解释,这是误会……误会……” 小丽显然有点崩溃:“沈卫同你不是说你已经离婚了吗,居然敢欺骗我,你这个混蛋!” 警察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行了,误不误会,跟我们回局里,我们自然会查清楚的,带走!” 另一名警察临走时特意叮嘱小丽:“你近期不要离开,我们可能还有需要调查的事情,到时候可能要传唤你,知道了吗?” 小丽抱着孩子木讷的点点头。 警察带着沈卫同,把他押进了警车。 沈卫同一上警车就遇到了好多老熟人,惊得瞠目结舌: “刘能,从山,你们怎么也……” 已经在警车上的刘能看见被押进来的沈卫同,更是诧异,而后就慢慢冷静下来,这一刻才意识到他们这是被人一锅端了。 “报告张局,四队完成任务!唐海、刘能、沈卫同都被抓获,现在正在押往警局的路上。”四队队长开口报告情况。 同一时刻,‘锦兴公司’大厅内,七名检察官一字排开,浩浩荡荡展开了对‘锦兴公司’的搜查。 为首的夏心怡夏检察官,美国哈佛大学法学院毕业,在美国联邦法院任职两年,近期刚回国,负责这起涉案金额千亿的洗钱案件。 几位检察官都穿着利落的制服,展现着中国检察官自信的风采,走进了周总的办公室。 夏心怡拿出搜查令说:“这是搜查令,周总,‘锦兴公司’因为涉嫌巨额洗钱罪,现在由荆北市市人民检察院负责查办,你们公司的所有文件一律由我们接手,跟我们走一趟吧,带走!” 今天注定是荆北市公安局最繁忙的一天。 警察局里的报警电话一个接一个地响着,还好电话质量够好,不至于爆掉,光是一个接听报警电话,人手就不够,而且警察局外面,还围了一群不知道从哪听到风声的记者,还要有人拦着,防止他们乱拍照,人手都不够用。 四个小队逮捕的嫌疑犯有几百个,公安局一时间容纳不了这么多嫌疑人,张建平紧急联系其他警察局负责关押讯问,几个‘追金’的首要分子,都在押往去警局的路上。整个局里的人,上到局长,下到实习生,一个个都忙得焦头烂额! 一队队长把陈天启从车上押下来,往警局里走,后面几个队长也分别押着其他的人跟着后面。 在警局外面等候多时的记者看到嫌疑人被押来之后,立刻蜂拥而上,恨不得把摄像机杵到他们脸上:“警方这次秘密抓捕‘追金’行动提前布置了多久?这次是彻底将这一团伙消灭了吗?” “你们这次缴获的武器有多少?” “这次的抓捕行动有人员伤亡吗?” “听说警方查了好多年,都没有发现‘火易’总部的具体位置,这次是怎么找到的呢?” “‘锦兴公司’洗钱案也和这伙犯罪团伙有关联,警方手中有确切的证据吗?” “陈耀东落网后,警方把他儿子陈天启也抓获是事实吗?” “方便透露一下吗?” …… 几位队长面对警察局门口一堆记者围上来的连番轰炸式提问,并没有回答一句话,转身对身后的警察说:“你们几个,把记者拦一下。” 扔下这么一句话,几位队长迈着艰难的步伐,从记者的大军中穿过,艰难地把嫌疑人押进了警局。 一队队长报告说: “张局,嫌疑人已经带到。” “先把他们关进审讯室里,等一下由我来进行讯问。” “明白!” 一队队长说完就把陈天启押到了审讯室内,用不客气的语气警告:“老实待着,别耍什么花样!” 讯问室内,陈天启戴着手铐,双手交叠着放在后脑勺上开始闭目养神,看起来十分惬意,完全一副来审讯室睡觉的样子。 讯问室里的单项透视玻璃镜后面,站着几位队长和其他几个警察,因为张建平局长马上要亲自讯问陈天启,所以这几位特意过来观摩和学习一下。 “这小子还挺猖狂,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淡定,睡,睡得着吗他?”二队队长开口。 三队队长透过透视玻璃看到陈天启那副淡定的模样,也表示认同: “确实啊,和刚才关进去的几位大佬比,这位心理素质确实可以,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跑不掉了,所以认命了吧,就是不知道等一下局长进去了,他还能不能这么淡定。” “来了来了,局长进去了。” 张建平和另一名警察走进了讯问室,直接开口对陈天启说:“‘追金’集团全部成员都被我们抓获了,所有武器也被缴获,我方没有人员伤亡,这次的‘扫黑行动’任务圆满完成,以后社会上不会再有‘追金’组织了。” 陈天启抬头看了张建平一眼,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懒懒地张口问:“那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吧?” “嗯,你很出色的完成了任务,这次多亏了你,辛苦了,邢楷,欢迎回来!” 一队队长满脸写着诧异:“什么情况?我没听错吧!” “他是邢楷?就是局长说最近要从美国FBI要转到我们局的那个邢楷吗?”四队队长也是很吃惊。 “合着我们抓了半天,把自己人抓进来了?今天这信息量太大啊,我需要消化一下。大名鼎鼎的邢楷,我们今天竟然见到真人了!” ☆、卧底行动 三个月前,美国FBI 总部。 Jason :Hi, Kai, There is a phone call for you from China. (嗨,楷,这边有一个中国打来的电话,找你的) Kai :OK I see, thanks. 邢楷拿起电话,电话那头是荆北市公安局局长张建平。 对方先开口说话:“邢楷,我们已经收到你的调职申请了,我就不绕弯子了,按理说你在国外那么多年,隔这么久回国,我这个做叔叔的,怎么也应该请你吃顿饭,为你接风洗尘。但我们最近正在调查一起重大的武器买卖组织,这伙人已经盘踞多年,由于手中持有大量武器,警方不能擅自行动,上次虽然根据我们的线人传来的消息,抓捕了他们的头目,但具体武器生产地点,我们还是无法掌握。上头的意思是,这次必须彻底捣毁这个犯罪团伙,这是你回国的第一个任务,至于这接风宴嘛……等你顺利完成任务,叔叔一定补给你。” 邢楷对接风宴没什么兴趣,对案子倒是很感兴趣,“交给我了,把你们调查的信息全部都发给我,我先了解一下案情。” “案件全部资料已经发到了你的私人邮箱里面,有什么需要我们协助的,就直接提要求,我们这边一定尽全力配合你。” 说完邢楷挂断了电话,然后就看见Jason 气冲冲的拿着一份文件向他走过来。那是邢楷的辞职申请。 Jason 是邢楷在FBI 的工作搭档,地道的美国人,一米八三的个子在一米八七的邢楷面前明显矮了一头。 虽然在FBI 锻炼几年,身手还不错,但确实不是邢楷的对手。 长相嘛……由于一个是美国人一个是中国人,不太好比较。但从局里女警员搭讪和要联系方式的频率,以及时不时就对邢楷抛媚眼来看,长相这方面邢楷还是略胜一筹。 他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自认为就连自己的一口美式英语,都没有邢楷说的地道,这就比较尴尬了……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抛开这些都是浮云的东西,两人确实是工作上非常合得来的搭档,一起在FBI 工作三年,两人连手破获了不少疑难案件,除了工作上的关系,两人更是好兄弟。 可想而知,当Jason 知道自己的好兄弟要辞职回国时的心情。 “Are you going to resign and go back to China ?Are you kidding me ?”Jason 有些生气地质问邢楷。 (你打算辞职回中国?你在给我开玩笑呢?) “Sorry, Jason. There ’s something I have to do.There's someone I have to see, There 's a promise I have to keep.So ……. ” (抱歉,杰森,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有个人,我必须要去见,有个承诺,我必须要履行。所以……) Jason 没有再说什么,虽然他想挽留,但一起合作了几年,他了解邢楷,他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他能做的,就是尊重他的选择。 “When do you leave ?”Jason 问。 (你什么时候离开?) “Three days latter. ” (三天后) “You know, I don't want you to go But ……remember, I 'll always be your brother .” (你知道我不想让你走的,但是,记住,我永远是你的兄弟) 邢楷笑了笑,揽住Jeson 的肩膀拍了拍安慰说:“Don't be so depressed,The case we were working on recently about Luther may be related with my case in China, How about we end up working together prefectly ? ” (不要这么沮丧,我们最近正在查办的那个鲁瑟的案件,可能和我回国要办的一起案件有关,我们再最后完美的合作一次怎么样?) “really ?OK, Deal. ” (真的,行,成交。) 三天后,邢楷就办好了离职手续,回到了那个他离开十五年的祖国,回到了那个他长大的城市,回到了那个他必须要回去的地方。 他回国并没有直接去公安局报道,而是把张建平交给他的案件资料全部都看了一遍,自己也做了一些额外的调查。 荆北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的电话响起,是邢楷打来的。 “张局长,我需要你们帮我做两件事。”邢楷开门见山地说。 “哪两件事?说出来我来安排。” “我查了一下,陈耀东的儿子近期回国,你们找人把他拦下,不要让他回到国内。” “我知道了,我马上安排人去办,还有一件事呢?” “唐海、刘能、沈卫同这三个人,你派几个人去监视一下,其他的我来安排,你们等我消息。”说完邢楷就挂断了电话。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邢楷调查的时候就发现,陈耀东这么多年,把自己的儿子安排在国外,从未回过国,也没有对外宣称过自己儿子的任何消息,想必是自己坏事干了太多,怕被人抓住软肋报复吧。 陈天启这次一定是得到自己父亲被抓的消息这才打算紧急回国。 他回国的事情及其隐蔽,连中国警方都没有查到这一消息,但是,还是被邢楷查出来了,毕竟在美国FBI 工作三年,有着丰富侦查经验的邢楷,平时可不是吃白饭的。 陈耀东把自己的儿子隐藏的这么深……既然如此,那应该没人认识他吧? 于是邢楷在心中已经开始秘密谋划自己的计划了,直接成为陈天启打入‘追金’内部如何?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 所以,邢楷就打着陈天启的幌子光明正大杀到追金集团内部,顺带着把这个团伙一锅端了个干净。 荆北市公安局审讯室内。 张建平起身,把邢楷手上的手铐打开,“我们根据你提供的路线图,准确找到了‘火易’工厂总部,根据你提供的对方持枪人数,制定了详细的抓捕计划,并且提前和越南政府就境外抓捕一事在外交方面达成了协商,'追金’组织全部成员,全部抓捕到案,本次'扫黑行动’任务圆满完成,邢楷,你功不可没。” “这次能成功抓捕他们,是所有人一起努力的结果,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邢楷说完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那我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当然可以,我带你先了解一下警局,顺便说一下你接下来的任务。”说完□□平起身,几人走出了审讯室。 “Hi, Kai, What's up man !”Jason 看到邢楷,热情的上去打招呼, (嗨,楷,还好吧兄弟!) Jason本次履行FBI 的任务,联合中国警方,一起抓捕他们查了很久的美国军火交易大亨鲁瑟,异国他乡,见到老搭档的Jason 看起来格外有些激动,上来就揽住邢楷的肩膀。 邢楷早就习惯了他这么没正经的样子,一个转身,绕开了他搭在自己肩膀的手。 “Did you get your arrest done ?” (你的抓捕任务顺利完成了吗?) “Of cause I did,We are working together. Are there any prisoners we can't catch ? ”Jason 一脸自豪回答。 (当然完成了!我们两个合作,什么人抓不到!) “So, When are you going back to America ?” (所以,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Soon, you know busy business! ” (很快,你也知道,公务繁忙呀) 说完Jason 转身对张建平说: “Are you KAI 's boss ?I came here today to tell you If Kai doesn't want to work here, FBI aways welcome him, understand ?” (你就是邢楷的上司?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要是邢楷不想在这工作了,FBI 永远欢迎他,你听明白了吗?) 显然,让我们这位老局长和美国人对话确实有点吃力。 “Kai, help me translate it to him .” (邢楷,你帮我把话翻译给他听) 邢楷把那么冲的话稍微加工了一下,“他说这次合作很愉快,让他见识到了我们中国警察的风采,张局长,我先带他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 □□平点头表示同意,邢楷连拖带拽把这位热情过头的搭档给弄了出来。 Kai 很认真地问Jason : “You really don't think about learning Chinese ?”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学习中文吗?) “Unless You think about coming back FBI .” (除非你考虑一下重新回FBI ) “Whatever .” (当我没说) “Jason, We have to go now. ”站在公安局外等着的Jennifer 开口。 (杰森,我们现在要走了) J“Alright, Kai, I will speak Chinese When I see you next time, I swear. ” (好吧,邢楷,我们要走了,下次见面我一定和你说中文,我发誓!) 再见不知道要是何时何地了,邢楷看着Jason 上车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许的失落,这意味着他告别了过去的一切,从这里从新开始。 Jason 对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Jennifer 嬉皮笑脸地说:“Don't look, He 's not coming back, Why don't you think about me ?” (别看了,他不会回来了,要不你考虑一下我呗) 作为一个暗恋邢楷几年的人,Jennifer 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多回头看他两眼,仅此而已。 “Unless all the man in the world are dead. ”Jennifer 收回自己不舍的目光,甩给了Jason 一句话,两人的车很快就消失在了邢楷的视线。 (除非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 邢楷转身走进警局,□□平拿给他一份文件,“这是上面的决定,在我们局成立刑事侦查特别小组,你担任队长,队员由你亲自挑选,你可以挑选我们内部的人员,也可以挑选外部的人员,我们将为你们配置最好的侦查设施,小组主要负责侦查全国范围内重大疑难的刑事案件。你们拥有上面已审批通过的特别侦查权,你的任务,听明白了吗?” “明白。” ☆、蓝朋友 荆北人民公安大学,号称“警中清华”,想考上这所大学,首先思想觉悟要高,自觉拥护党和国家,志愿献身公安事业是最基本的前提,高考分数线必须要超到荆北市国家重点一本五十分是硬性标准,然后还要经过一系列复杂的筛选考核,里面的每一位学生,不说是万里挑一,也算得上人中龙凤。 学校的毕业生一直都是全国各地警察局争抢的人才,专业能力过硬,实打实的警中翘楚。 邢楷在接到张建平安排的任务后,首先就来到了这里选拔队员。 他今天不再是一身黑的休闲打扮,而是穿上了人民警察的制服,本来就是衣架子,那身警服穿在身上,就像为他是量身定做一样,将完美的身材比例很好地凸显了出来。 警帽遮掩了眉眼,却依旧挡不住那冷冷淡淡又懒懒散散的目光,他粗略地抬头扫了一眼警校里的学生,又很快移开视线,好像偌大的校园里没一个能入得了他眼的人似的,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疼。 来都来了,本着总不能白跑一趟的心态,他还是勉为其难地整理了一下警服,纡尊降贵地走了进去。 失踪人口突然现身,课下几个室友跑过来哄闹,“陆铭,你小子这几个月又跑哪执行任务了,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今天怎么回来了,去现场办案不比在学校里学的东西有用?” 陆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一句话憋半天愣是蹦出来两个字,“秘密。” 室友王飞开口说:“哎呦喂,装神秘啊,哥几个真羡慕你,这还没毕业呢,大案子都多少起了,经验积累的可比我们丰富多了,平时抓人那可是真枪实弹,比我们在这打靶子强太多了。” 陆铭立马安慰酸不溜秋意难平的兄弟,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行了,你们不马上就快要毕业吗,到时候也能去各地警局实习了,到那个时候啊,我保证你们不会再羡慕我,你们肯定会怀念在学校里的日子,哎……在学校多好啊,无忧无虑的。” “你就会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咱俩换换,我去执行任务,你天天在学校里待着。” 陆铭长叹一口气: “我也想啊,就是……警察局那边可能不会同意把我放学校里。” 言下之意就是怪我太优秀,锋芒藏不住啊。 这人不安慰人还好,一张嘴差点把室友气个半死。 “你不嘚瑟能死?” 陆铭摆出一副特别无辜的表情:“我没有啊。” “不,你有,兄弟们,我们要不要教教这小子什么叫谦虚啊。” “必须的,上,盘他!” 说完几个室友一拥而上,决定把陆铭揉成皮球。 虽说是在开玩笑,陆铭今天还是明显有点心不在焉,上次任务还没完成,突然接到临时撤退的通知,然后草草收场,这让他很郁闷。 如果说这所警校的学生都是人中翘楚,那他毫不谦虚地可以说是翘楚中的翘楚,四年专业课常年排第一名,甩给第二名一个不可逾越的差距,大二开始就被市警察局借调过去参加各种重大案件的侦破,理论知识一流,实务能力更是一流。 正是因为每次完成的任务都很顺利,这次半途而废的卧底任务才让他更加郁闷,窝火,他的擒拿格斗在学校里算是顶尖的,就连给他们授课的教官都曾经被他放倒过,没想到这次遇到一个强劲的对手,三两招之内自己就被放倒了。 哄闹过后他一个人坐在操场上发呆,脚下一个小石子被他来回拨弄,滚过来滚过去,想想自己当时那个惨状长叹一声气,自信心被打击的一点都不剩,他开始怀疑人生,以前有多狂傲,现在就有多消沉。 “唉……”又是一声叹息,他小声嘟囔,“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抓起来。” “发什么愣呢?”教官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过来一趟。” “有事” 教官点点头,“等会你就知道了。” 陆铭一头雾水,没有再继续问,就跟着教官离开了操场,来到一个房间的门外。 这个房间远离学校的教学楼,在学校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平时没什么人到这里,上着课呢,带我来这干什么?陆铭心里满是疑问。 教官打开门,“进去吧。” “进去?干什么?” 教官直接把陆铭推了进去,砰一声锁上了门。 “这是要关我禁闭?”陆铭反省了一下自己最近有没有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脑子都快想破了也没想到,一脸郁闷地转身往屋里走,一回头发现还有几个人也在里面,“你们也犯事了?” 其中一个人无语地送他一个白眼,“神经病。” 其他几个人则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看样子也是不知道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陆铭想了想恍然大悟,“难道教官把我们关起来是想让我们几个同学互相了解一下,增进增进同学之间的感情?” “这学校哪个学生不认识你陆铭,教官在我们面前提你的频率都能把耳朵磨出茧子,了解个屁。” 陆铭在心里腹诽,教官提的你找教官理论去,拿我撒火有什么用?学校各大光荣榜又不是我自愿挂上去的,照片天天在大屏幕上滚,我不要面子的吗?我没收肖像使用费就很不错了。 就在大家招呼还没来得及打的时候,房间里突然传来了声音,“里面的人听着,现在这个房间里,装有一个炸弹,至于杀伤力如何,我也不太清楚,如果你们想知道的话,可以亲自体验一下,不想知道的话,就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你们有五分钟的时间,是大家一起走出来,还是被抬出来,就看你们本事的了。” 听了这几句话,这个人立马不淡定了,什么?炸弹?那可是要死人的,这开什么国际玩笑呢?学校训练什么时候玩这么大的? 几人中,孙恒最先作出反应,他迅速去开房间的门,但房门被人从外面反锁得死死的,根本打不开。门打不开,他又环视了一下这房间的四周,除了房顶的换气窗,连一间窗户都没有。 陆铭这会也顾不上吐槽了,保命要紧,“大家先先别慌,先找找炸弹装在哪里。” 进到这间房间的总共也就七个人,都是这所学校学生中的佼佼者,和陆铭一样,不仅仅只是学生,而且个个实践经验丰富,能迅速根据不同的情况作出反应,找到解决的对策。听了陆铭的话,几人迅速散开,寻找炸弹的安装点,找到了才能想下一步的解决方案。 “在这!” 其中一个人,在一张桌子下面发现了一个定·时·炸·弹,此时炸弹上面的倒计时显示时间还剩下四分钟。 看到炸弹的那一刻,几个人才真正意识到,这不是平常的训练,每个人脑子里都闪过无数的念头,说不紧张那绝对是骗人的,炸弹放你面前你不紧张啊?虽然这些人有实战经验,但毕竟都只是学生,突然面对这种生死攸关的场面,都有些不知所措。 孙恒努力镇定下来,“大家先冷静一下,我们之中,谁有拆弹的经验?” “我们上课时都学过,可是从来没有真的拆过啊。” “这…这炸弹威力如何?” 陆铭看了一眼回答:“把我们几个炸飞绰绰有余。” “那快点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啊,还有三分钟,想不出办法我们到时候都要玩完!” “这个炸弹结构太复杂了,现在研究它的原理再去拆,根本就来不及了,我们必须作出决定,剪红线还是蓝线,只能赌一把了。” 看着炸弹上的倒计时越来越少,每个人的神经也越来越紧绷。 另一个人焦急地挠头抓耳,“我今年才21岁啊,恋爱都没谈过,我还没有真正当上警察呢,我上个公安大学招谁惹谁了,没为国捐躯,今天居然莫名其妙要光荣交代在学校里了,一腔抱负无处施展,眼看着活不了三分钟了,要是被炸死在这,也太憋屈了,赌一把吧,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陆铭慢慢走到炸弹前,“你们几个离远一点,我来剪,先说好,我可不能保证咱们几个,今天都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你们明白吗?” “没时间了,快点作决定,大家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有得选吗?今天我们的命就交给你了,你你你你……你给我好好剪啊!” 陆铭看着眼前的炸弹,额头不知不觉中已经冒出了冷汗,他要做的这个选择,不仅仅关系到自己的生命,而且关系到其他几个人的命,自己能做到吗?此时他的内心非常忐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眼下的情况,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赌一把了。 房间里安静的吓人,没人再说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视在陆铭的手上。 “咔擦……”红线被剪断了,炸弹上的倒计时显示还有五十秒就会爆炸。 红线剪短后的三秒内,倒计时停了下来,所有人长舒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以为自己逃过一劫,谁知道倒计时也就停了五秒钟,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始加快时间进度,五十秒一下子减到四十秒,并且还在继续减。 陆铭气的把炸弹往地上一扔,骂道,“靠,根本就没有暂停的线,横竖都会爆炸,谁他妈在玩我们!”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还有二十秒,马上就要爆炸了,不好,快跑!” 陆铭非常善意地提醒了一下面前一个急得直跺脚的同学,“门窗都封锁着,往哪跑?你会飞吗?” “好心当做驴肝肺,你不跑我跑,等着被炸死吧!” 倒计时的声音跟索命铃一样滴滴滴地响个不停,学生都吓蒙了,四处乱窜,一窝蜂跑到门口,结果打不开门,有人急得眼眶都红了,“完了完了完了,我要死了,我要死在这了。” 陆铭挽着胳膊不急不慌地走到门口,“哭个屁,教官不知道在搞什么幺蛾子,死倒不至于,要是我们跑不出去,就等着出去挨骂吧。” 他看了看面前的门,送了口气,“还好是木门,不是铁门。” “这有什么区别吗!” 陆铭挥挥手,“劳烦各位能让让吗?再挡着我大家真的就要被炸死了。” 其他人虽然很害怕,还是乖乖从门边移走了,陆铭二话没说就踹门,牢固的门被他三两下踹松动了,“铁锁砸不开,木门还踹不开吗?一个二个脑子呢?” 滴—— 身后的炸弹最后长长地响了一声,陆铭几乎同时踹了了门,大喊了一声,“都傻了吗?助跑两米,然后往外围跳!” 众人按照陆铭的话,在爆炸的前一秒跑出了房间,在爆炸余波到来之前往外围跳了一米,整个人直接爬在地上,护住头部,然后就清晰地听到一声巨响,身后的小房子瞬间被炸成了废墟。 九死一生的几个人躺在地上面面相觑,看着身后的熊熊烈火和浓烟,蹭蹭往外冒着冷汗。 陆铭一身警服落满了灰尘,脸上黑黢黢的,他用袖子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没把脸擦干净,反而蹭得更黑了,“嗯,杀伤力很大,爆炸直径十米,够狠,混蛋,别让我知道你是谁,让我逮到你就死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邢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话。 陆铭:老婆我错了。 ☆、蓝朋友 几个人瘫在地上傻愣了一会,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一秒差点被炸飞的经历,一个男学生怒气冲冲地从地上爬起来,情绪奔溃地大吼,“谁干的,给我出来,会死人的知不知道!” “哦,是吗?”低沉的声音从远传来,带着点固有的懒散,邢楷和另外两位教官迈着从容的步子慢慢走过来,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低头一张一张地翻着,头都没抬一下,“我看你们几个,现在不都好好的吗?” 那男学生还想大喊,一看到教官就怂了下来,立马闭上嘴,把一肚子情绪吞到肚里,兀自发火,差点把自己气冒烟, 陆铭拍拍身上的灰尘,也从地上爬起来,他朝教官看过去的时候,邢楷刚好抬头,四目相对,两相无言。 陆铭脑子那一瞬间是空白的,一时间连面部表情都忘了控制,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惊讶,他睁大眼睛,心里冒出一连串的疑问,有很快想出了答案,“陈天启?他这会不是应该在牢里待着吗?穿着警服,靠……” 张建平说会派人接替他的任务,没想到派的居然是他。 想到自己前脚撤退,后脚警察局就把追金老窝都端了,原来都是这家伙的功劳。 再想到自己在海天别墅和这个人唯一一次的交手,三招不到就被人轮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陆铭僵硬地别过视线不去看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空气中都弥漫的尴尬气息,反正此时他脑子里就一句话,“有地缝吗?还不如把我炸死算了,太他妈丢人了……” 陆铭视线转了一圈也没地方放,最后还是落到了邢楷的身上,结果这一瞥,两人视线又撞上了。 想钻地缝的陆铭:“……” 可能是自尊心作祟,可能是身份曝光的太突然,又或者是邢楷那身警服太合身,周围温度太高,阳光太晃眼,那一刻陆铭突然就……心跳加快了。 要不是脸上的灰挡着,他突然蹿红的脸就暴露无遗了。 还好邢楷视线没有过多在他身上停留,这让陆铭陡然松了一口气。 男学生组织了一下委婉的语言,“教官,这样不好吧,我们几个命都差点都没了,就算是训练也不能这么……” “怕死?”邢楷冷冷地问。 “我的意思是……” 邢楷根本没有把男学生的话听完的意思,“怕死来什么警校,当什么警察。” 男学生一脸窘态,“你……我……我的意思是……” “好了,”教官终于说话了,“市公安局来选拔队员,入选者提前毕业,直接特聘进入警队,直接办理全国范围内的重大疑难案件,这只是选拔的一部分。” “市公安局?特聘?!”其他人眼睛立马睁大了,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少在基层警察局熬十几年,这意味着一步登天。 想想他们毕业了要去各地公安局从最基层的端茶倒水开始,然后跟在有经验的刑警后面慢慢学习,这独立的刑事办案权,这么高的警衔……谁不眼红? 这一句话驱赶走了他们心里所以的愤愤不平,一个个收起了原本那副狼狈模样,自觉站着标准的军姿,尽量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现在献殷勤有点晚了,你被淘汰了。” 刚才嚷嚷最大声的男同学这会也不嚷了,软下语气,不服地问,“报告,我想知道原因,我也安然无恙地从房间里逃出来了,凭什么淘汰我?” “太吵了。” 就三个字,不是因为能力不行,也不是因为反应速度太慢,言简意赅,就是因为你吵到我了。 教官读了名单,十个人淘汰七个,还是头一轮,“进入下一轮选拔的跟我来。” 还下一轮?陆铭在心里嘀咕,我看这就没有要人的打算,选个人满脸写着嫌弃,这是有多不入你的眼? 剩下的三个人走了俩,就陆铭还杵在原地,邢楷依然低着头站在那拿着笔在手里的文件上写着什么,看那笔顺感觉一直在打叉,一路叉打下来,抬头发现陆铭在盯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有事?” 陆铭心说我怂个屁!不就打架输了吗,大男人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的,话都讲不好了,想到这他心里终于舒畅了一点,大摇大摆地走到邢楷面前,理直气壮地说,“这位警官,我看你有点眼熟,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见过。” 可不眼熟吗,三天前才打了一架。 “看来脑子还没坏。”邢楷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这会总算是翻到了陆铭的资料,看到档案信息的时候,他的手停顿了一下,“你叫陆铭?” “资料上都写那么清楚了,警官你不识字?” “嘴那么能说,追金总部的地图怎么那么久都弄不到呢?” 言下之意,除了这张嘴你还能干点什么? 陆铭差点被气吐血,他皮笑肉不笑地咬着后槽牙说,“我说了再给我几天时间……” “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想方设法为自己找借口。” 陆铭继续保持脸上的微笑,心说明明挺英俊帅气,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一个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怎么就那么不中听呢? “行,我承认是我能力不够,居然惊动警官你亲自出马。那么请问这位级别很高的警官,我怎么样才能被你选中呢?” 邢楷哗哗哗又是几个大叉,把其中几个人档案上的照片脸都划花了,遇到不满意的直接把档案抽出来拿在手里揉成一团纸,“一群废柴,浪费我名额。” 废柴陆铭:“……”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照片,还好没被画成大花猫。 “警官,你这是人格侮辱。” 连扔带划,原本厚厚一沓档案,最后就三五张留在邢楷手里,抬头发现陆铭还杵在自己面前,“还愣在这干什么?选拔迟到直接淘汰。”说完他扭头就走。 陆铭悻悻地跟在他后面,好像跟人很熟一样,“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才能达到你的选拔标准。” 邢楷看都没看他一眼,“和主考官套近乎,扣十分。” 得,陆铭腿直接就迈不动了,眼巴巴看着邢楷往前走,他的心在滴血,“十分……扣掉我还选拔个屁。” 眼看着邢楷越走越远,他只能在原地嚷嚷,“手下留情啊。” 接下来的考核的是射击,一轮淘汰下来来到这里的人少的可怜,真不知道这轮结束还有没有开启下一轮的机会。 陆铭扫了一眼,发现一个二个现在的样子是要多惨有多惨,不知道第一轮遭遇了什么,他顾不上自己脏兮兮的衣服,有了明确的目标,直接开始射击。 十枪,十环。 换了移动靶,十枪,依然十环。 邢楷挑人要多苛刻有多苛刻,连9.9环的都全部被淘汰了,二轮下来一个个都哭丧脸,就剩陆铭一个独苗了。 一个被淘汰的同学语重心长地拍着陆铭的肩膀,“你加油,我们学校的脸还能不能赢回来就看你的了,千万不能团灭啊。” 到后面没人了,邢楷跳过其他几个人环节,直接到最后一项,近身格斗。 偌大的拳击馆就他和邢楷两个人,其他人自信心严重受挫,连观战的心情都没有了,陆铭看着亲自上台的邢楷,再想想之前自己的惨败,露出了一抹苦涩的微笑,“不能怂。” 谁知道还没动手,邢楷直接就问,“直接认输还是……” 陆铭简单热身,“我就当你是在激发我的斗志,所以我原谅你对我的轻视。” 两句话没说完两人又打了起来,陆铭直接进攻,邢楷没还手,一直在躲他的出拳和出脚,看起来游刃有余。 陆铭一个侧踢,邢楷抬胳膊去挡,没想到那力道还是让他步子往后退了几分,他眼睛里少有地露出了点异样的神色。 “其实吧……”陆铭打架的时候嘴也没闲着,“上次我因为顾忌自己的身份,不好拿出太多的实力,谁知道在你心里突然就变成窝囊废了,那我可太冤了。” 他说着把邢楷往擂台的边缘逼,在他躲避的间隙,抓住他的胳膊,快速一个过肩摔把人放倒在地上,然后双手摁住他的胳膊,整个人全压在邢楷身上,他低头注视着邢楷,目光灼灼,呼吸温热,“这招是跟你学的,怎么样,我的身手,还入得了你的眼吗?” 邢楷顺一把擒住他的手腕,一下子把人掀翻过去,礼尚往来地反压在陆铭身上,“还行,凑合。” 说完他松开了陆铭,从地上起来,“三天之后,早上八点,荆北市公安局刑侦特组报道,不要迟到。” 他扔下一句话就离开了,陆铭突然叫住他,“哎,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队长。” “小气鬼,名字都不告诉我,叫什么队长,多生分。” “我都听到了。” “等着我,一起走啊。” ☆、戏精 上班高峰期的公交车上,人们挤成一团,就好像罐头里紧贴的沙丁鱼,找不到一丝缝隙。不断拥挤着上来的人们几乎把车厢挤得变形,站在车上的每个人,都努力调整自己的位置,想要让自己舒服一点。 拥挤的人群中突然有人说话:“大叔,我刚才看见这个女孩子,裙子老往你手边蹭,你说这也真是奇怪,这车上也没风,人家裙子怎么差点被掀起来了呢?哎呀!大叔,你说,该不会……你不会被这个女孩子骚扰了吧!” 说话的女孩子叫陈陌,及腰的卷发随意披散在肩膀上,精致的五官被淡淡的妆容修饰的更加完美,她穿着白色衬衫配上牛仔长裤和帆布鞋,即使是简单的穿搭,也挡不住她在人群中发光的美貌。 “啊,流氓!” 穿短裙的女孩听了陈陌的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被一个猥琐的大叔趁着人多骚扰了! “你说什么呢!说话给我注意点!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手碰她裙子了?” 自己干的猥琐事被发现,这位大叔当然是死不承认了,这么多人看着呢,轻了是丢点脸,真要是认真起来,别被人起诉猥亵罪了! 陈陌拿手机在这位大叔面前晃了晃说:“是吗?看来这位叔叔真是冤枉了呢,也是啊,我们可不能冤枉好人,巧了,刚才我刚好用手机拍了视频,刚才你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要不要我们再仔细确认一下啊?” 听到这,这位大叔脸都绿了,也不反驳了,自己刚才到底想干什么,自己心里最清楚,公交车上打算骚扰人家小姑娘还被发现了,这么一车人目光都投过来了,自己的脸确实丢到家了,看公交车快到站了,他打算赶紧下车离开。 “怎么,想走?这事就这么算了?”陈陌提高了声音。 “你想怎么样?” “什么叫我想怎么样?真是的,你这一把年纪了,还要我这个后辈教你怎么做人是吗?自己做了错事,不应该跟人家道歉吗?” “对,道歉,给人家小姑娘道歉!”公交车里的人都发声了。 这位大叔看事情实在没有办法糊弄过去,只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小姑娘郑重道了歉,然后在车到站时,狼狈地下了车。 临走前陈陌还对那位下车的男子不客气地说:“这位大叔,管好自己那副猥琐的嘴脸和心思,下次再动什么歪心思,可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事情了,做了违法的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要是想体验体验监狱里的生活,那我可以发发善心送你进去。” 话音刚落,哪位大叔就灰头土脸的下车了。 “谢谢姐姐。”小姑娘对陈陌开口。 陈陌笑了笑,和刚才厉声厉色时的感觉不同,她笑起来就像个温暖的大姐姐:“小事,女孩子出门要小心一点,记得保护好自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希望今天的事,可以让你学到一些东西。” “恩,我会的!”小姑娘一脸认真地回答。 荆北市公交总公司提醒您,荆北政法大学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公交车的播报响起,陈陌下了车,终于离开了拥挤的车厢,陈陌用力呼吸了一下车外的新鲜空气,舒展了一下胳膊,然后慢悠悠地走向她的学校走去,因为今天没什么课,所以不急。走了没几分钟她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说了一句:“出来吧,都跟一路了,有完没完。” 听到她的话,邢楷从一个可以遮挡人的建筑物后面走出来。他并没有穿警服,而是一身休闲的服装,的确,从陈陌做公交车之前到现在,邢楷跟了陈陌一路。至于陈陌能发觉有人跟踪她,那当然是……邢楷想让她发现。 陈陌用手撩了撩自己的长发:“我真是无语了,早上刚甩开一个,这会又来了一个。怎么,你还搞起跟踪来了?我都说了我有男朋友了,你们一个个怎么都不信,什么也别说了,我不喜欢你!” 邢楷慢慢往前走,边走边说:“你有男朋友了?我怎么没发现?” “真是的,看来还在背后调查我了。算了,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没有男朋友,那些当然是我的借口,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你有机会,要是告白的话,就趁早回去吧,你不会有结果的,你们男人那些话,我听都听腻了。” “我确实有事要和你谈谈。” “要是谈恋爱的话你就死心吧!我是对几个大三的学弟说过,我喜欢比我大一点的,我不知道你从哪听到的风声,别以为这样自己就有机会,那些不过是我搪塞他们追求我的借口,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是不会答应你的追求的,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再跟踪我,我可就不会对你这么客气了!” 邢楷已经走到了陈陌的面前:“哦,不客气?怎么不客气?” 邢楷走到陈陌面前,因为身高的原因,陈陌不得不抬头跟他讲话。校花陈陌也算是阅‘追求者’无数了,有富二代,有星二代,颜值高的太多了,帅的人各有不同,这个人给陈陌的第一感觉,和其他的追求者都不太一样,帅就不说了,总感觉到他的眼睛似乎能洞察一切。 “别过来了,你别以为女孩子就好欺负,要是想对我动手动脚的话,我就让你知道知道这么做的代价!” 邢楷笑了笑问:“代价?什么代价?怎么,你要动手吗?” “哼,动手,我这么柔弱的女子,怎么可能打得过你呢,动手确实能解决很多问题,不过对付渣男,其实还有很多不用动手的方法。” “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陈陌看到不远处开来的一辆警车,跑过去拦下来,然后就开始哭喊着说:“救命啊~这个男的他想非礼我,警察叔叔,救命啊,他看我这么漂亮,不同意做他的女朋友,他就想非礼我,我还没谈过恋爱呢,这要是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上学啊……你们快点下来把他抓走!” 车上的警察看到陈陌跑过来,停车下来,走到邢楷的面前问:“她说的是事实吗,就是你小子大白天的非礼人家?现在这法制社会还敢这么做?胆子不小啊你。” 邢楷很淡定地否认:“不是我,我也没有非礼她。” 陈陌在警察旁边哭得梨花带雨继续控诉:“不是你?不是你是谁!警察叔叔,就是他!你说我一个女孩子,我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吗?我都说了不喜欢他不喜欢他,他非要死缠烂打,今天居然还跟踪我,我现在都不敢出门了!呜呜~你们快点把他抓走。” 陈陌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哭的时候,还十分注意不要哭花了自己的妆容,心想:“是你自己非要惹我的,那就让你去警局关几天,也好长长记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踪了!” 邢楷把两个警察叫到一边去了,不知道和那两位警察说了些什么,就看见两位警察突然笑着和他握手,然后转身离开了。 陈陌对着转身离开的两位警察大喊:“哎……两位别走啊,怎么不把他抓起来!你们不管我了吗?喂,我这样很危险的好不好,喂……我说话呢!” 可是那两个警察就像没听见一样,上车开着警车就走了。 “喂……什么人啊!聋了吗!我要去投诉你们两个!” 陈陌这个气啊,转过身就没好气地对邢楷说:“怎么?你偷偷给人家警察塞钱了?别以为有钱就了不起,有钱我也不会喜欢你!” “巧了,我也不喜欢你。” “呵呵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口是心非,怎么,还给我来欲擒故纵这一招是不是?我不吃你那套!” 邢楷看了看手里的文件对陈陌说:“陈陌,女,23周岁,荆北政法大学法学系大四学生。跆拳道黑带,恩,那你身手应该还不错;业余爱好射击,那你枪打的应该还可以;国际马拉松比赛冠军,那你体力应该也不错;四年专业课第一,脑子应该也好使,曾经协助警方办理过多起女性受害案件,怎么,有意向来北京市公安局办案吗?” 听到这,陈陌收起了刚才那副不正经的样子:“你是警察?” “不然呢?流氓吗?我看着很像?我哪点看着像是会大白天非礼你的人了?” “额……不是……那个……恩……反正太帅了,看着也不像警察。” 陈陌突然有些尴尬,再想想自己刚才那一番话,人家嘴还没张就以为他是来告白的,天哪,我刚才都干了什么!丢死人了,她想问有地洞吗? 很可惜没有,不过美丽的女孩子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优雅,陈陌下意识遗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说,有些为难地说:“当警察?我是帮过警察办理过一些案件,那只是我乐于助人而已,别以为我真想做警察,你看我这么美,做了警察,我天天都要没日没夜加班,那对我的皮肤有非常大的伤害,我天天追凶手,既不能穿连衣裙又不能穿高跟鞋,你看我我一个柔弱的女子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很为难啊……” “柔弱?” 邢楷这么多年没有回国,可能是中文水平退化了,对这个词的理解出现了问题。 陈陌继续说:“而且啊,最主要的是,我怕我这么美,到你们警察局里,你们警察天天只顾着看我,都没心情追查凶手了,这对你们的办案效率也不太好,你说是吧。” “这个问题你完全可以放心,我相信应该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夸张?天呐,这才哪跟哪,这就夸张了?到时候你们警察局的男人,别再因为我打起来了,伤害了同事之间的感情,那就更麻烦了。” “……” 邢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见过自恋的,真没见过这么自恋的。 显然邢楷没耐心再和她在这废话,直接问:“不去?” “不去,走了!回去吧,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说完陈陌转身就离开了。她确实没有打算去什么警察,更没有那个雄心壮志做什么女警官。平时帮警察办案,真的是因为她看不惯那些伤害女性的渣男而已。 “陈曦,听说你这么多年都在找她,找到了吗?” 陈陌听到这个名字,突然身体一僵,立马回头,满脸严肃,和刚才那副谈笑风生的样子截然不同,就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你刚才说什么?你……你怎么知道她的?你……你……” “三天之后,北京市公安局刑侦特组报道,不要迟到。” 说完邢楷就转身离开了,只留下陈陌一人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喂!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给我站住!知不知道话说一半很没有礼貌啊!” 邢楷背对着她说:“来了自己找答案。” “喂……帅哥了不起啊,帅哥就可以不回答人的问题吗?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刚才说什么组?去哪报道?你再说一遍啊,我没记住啊!” “荆北市公安局刑侦特组。” “什么组?喂……” “不要迟到。” ☆、贵公子 荆北汽车股份有限公司,是中国汽车的龙头公司,全中国百分之五十的汽车,都是这家公司制造的。也是国内A股市场最大的整车上市公司。总股本达到110亿股。 公司的总部,位于荆北市中心,这里凝聚了世界各地的精英人才,致力于让中国汽车走向世界,致力于研发出性能最好的汽车,致力于给消费者提供最好的服务。 只要是这家公司里正式的入职员工,工资福利,五险一金就不说了,任职满五年,有能力给公司带来实质利益的员工,你在荆北的房子车子问题,公司帮你解决!所以很多自全国各地的名牌大学生都慕名而来,挤破脑袋也想进入这家公司工作,因为工资福利待遇实在很诱人。 公司老总林宏伟经营公司多年,多次入选福布斯富豪榜前几名。只是最近林总似乎有退居二线的意思,把他那在麻省理工刚毕业的宝贝儿子林立,连哄带骗叫回了国,让他开始接手公司业务。 这对于还没享受够大学生活的林少爷来说,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没办法,老妈下命令了,说要和老爸两人从此开始环游世界,安享晚年,自己总不能不识趣去破坏他们的二人世界吧?不想回来也得回来。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们尽管放心去玩,公司就交给我了,不会让它倒闭的!”林立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悲壮地开始了他的职场生涯,只是他的起点就是公司副总裁而已。 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而林立不一样,林立就出生在罗马。他一出生就拥有了一切,什么房子车子,什么文凭职业,这些从来都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毕竟每天考虑那么多的钱怎么花,已经够伤脑子的了。 老爸老妈已经去环游世界了,偌大的豪华别墅里,一帮佣人们一大早就在忙东忙西,为林立准备早餐,今天是林立第一天去公司上班的日子,而此时,他还在闷头大睡。 “少爷,少爷,可以起床了,再不去来就要迟到了。”管家刘山已经第三次在叫他起床了。 “知道了!” 林立迷糊着双眼从床上起来,闭着眼没有灵魂地去穿刘山早就为他准备好的高档西装,衬衫领带被他搞得一团糟。 刘山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亲自过去帮他打领带,同时还在不停地嘱咐他:“第一次去公司,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向公司的董事们请教,要保持谦虚的态度,不懂就要问,那么大一个公司,刚接手的时候肯定有些业务不熟悉,只要……” “知道了刘叔,这话你都说一百遍了,我都能背下来了。这不有你吗?我爸说了,有什么不懂的通通交给你处理!” “这怎么能行呢?你必须要亲力亲为,才能很快熟悉公司所有的业务,我不会帮你的。”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学,我学还不行吗?” “好了,可以下去用餐了。” 餐厅上早就摆满了丰盛的早餐,林立还没吃两口,就被刘山强制叫走了,毕竟第一次去上班就迟到,会给全公司员工都带来不好的印象。刘山开着车,加快速度,紧赶慢赶,这才准时把林立送到了公司楼下。 林立从车上下来,径直向公司里面走去,前脚刚踏进公司的大门,等候多时的秘书后脚就走过来,给他讲了今天一天的主要行程:“林副总,上午九点,你要参加一场股东会议;下午三点,安排了一场记者会;晚上八点,你要去参加刘总的家宴……” “第一天就这么多行程吗?”林立打断秘书。 “林副总,我还没说完呢。” “好吧……” 林立认清现实,努力让自己适应这种繁忙的总裁生活。天天这么忙,真不知道老爸怎么做了二十多年,怪不得老了要赶紧退休,把重担交给他。你们去环游世界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林立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内心里对老爸老妈抱怨了一番。 林立边走边听着秘书汇报着今天的工作,然后两人一起坐上了总裁的专用电梯,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电梯停在了68层,总裁办公室。落地窗的设计,几乎可以将整个荆北市的美景都尽收眼底,坐着这里,就有一种坐拥全世界的感觉。 秘书的办公处,在总裁办公室的外面,两人到了后68楼后,秘书坐到自己的办公桌,林立走进了办公室里。 林立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人,那个人居然还坐在自己总裁的办公椅上! 林立一脸疑惑:“你谁啊你?你怎么进来的?我们公司的安保系统现在这么烂了吗?有人进了总裁办公室都没人知道?” 邢楷从座椅上转过身来,低头看看手上的表,对刚进门的林立说:“你迟到了三分钟。” 林立慢慢从门口走进来:“呵呵,迟到了?我不记得我今天有其他的预约吧?倒是你,要是有什么合作要商议的,请你遵循一下流程,和我的秘书预约一下,她会为你安排一下档期。我估计快的话,你只需要等一个月就行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到时候再谈。不过你这样贸然闯进我的办公室里,给我的第一印象已经是负分了,我现在就可以直接告诉你,不管你们公司今后有什么合作意向,我都拒绝。” 邢楷仍旧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接话:“我确实是有事要和你谈谈。” “不好意思,我没什么事要和你谈的,趁我现在没叫保安,你最好还是回去吧,不要打扰我上班。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回去再好好学学什么叫规矩,我真为你老板有一个你这样无礼的员工,而感到悲哀。” “你真的打算服从你爸妈的安排,以后接手你们家的公司,做你的总裁?” “你这人有毛病吧?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再说了,公司的总裁怎么了,多少人做梦都做不到这个位置。” “你看着不像是会接受这么平淡生活的人啊?不然为什么国外留学几年,自己还偷偷去国外的海军陆战队待了两年?你自己偷偷去军队的事情,你爸妈不知道吧?” “你怎么知道我去过军队的?这事我可是谁都没告诉!”林立更惊讶了。 “没什么,就是稍微查了一下。” “你调查我干什么?” “我有一个意见你要不要听一下?来荆北市公安局做警察怎么样?” “你是警察?我?我去做警察?哈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啊,这话实在是太搞笑了,我没忍住,让我先笑一会啊。我是去国外海军陆战队待过两年,那还不是因为天天上学太无聊了,所以想体验体验不一样的生活,你从哪看出来我想当警察了?警察局现在这么缺人,都跑到北汽公司的总裁办公室里挖人了!你觉得,我会放着好好的公司副总裁不当,跑到你手下给你当警察?还是说,你觉得你们警局那一个月三五千的工资,是够我吃一顿饭的还是够我喝一瓶酒的?” 林立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这绝对是他迄今为止听到的最最最好笑的笑话! “不去?”邢楷问。 林立忍笑回答:“恩……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你的盛情邀请我可能是要拒绝了。不过,看你这么认真的份上,这样吧,如果你们警察局要是给我在68层大厦上,也单独设立一间办公室,车接车送,顺便再安排一名秘书,年薪上亿,哦,算了,你们警局经费有限,我就给你们打个折,年薪千万的话,我可能会认真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那真是遗憾,你所有的条件我们都无法满足。” “那正好,请回吧警官,我就不送了,你要是喜欢看荆北市风景的话,可以常来我这办公室坐坐,我一定为警官你提供便利的条件,要是警局实在缺人,也可以跟我说,我能帮就帮,不用谢,都是为人民服务。” 邢楷起身,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走到林立身边,顺手交到了他的手上。 林立漫不经心地打开,看到文件里的内容,突然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邢楷这才淡淡的开口:“这么多年来,你都暗地里在资助他们,还故意隐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看来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是你的真实身份了,怎么?小时候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没走出来吗?” “你……你怎么知道的……你……” 林立已经不能正常组织语言了,脸色也及其难看。 “我觉得你应该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才不枉费他的牺牲,在国外军队学到的那些东西,也不能白学是不是?我的建议,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三天之后,荆北市公安局刑侦特组,记得准时来报道,过时不候。” 林立依然木讷地盯着眼前的资料,没有接话。 “林立,那件事情,不是你的错,这么多年了,你不用再自责了,都过去了。” 林立听到这句话时,突然就崩溃了,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记得来报道。”邢楷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办公室。 “我……你……等一下……你说什么?去哪报道?喂,喂!” “我相信你已经听清楚了。” ☆、公关小能手 荆北传媒大学,位于荆北市城东古运河畔,校园内景色宜人,学校的王牌专业有广播电视新闻学、传播学、广播电视播音与主持、电视节目播音与主持等。这里培养的人才,都将成为央视播音主持的后备军。 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播音员,首先你必须要拥有标准且严格规范的普通话、清晰的口齿发音、圆润的嗓音等条件。其次你要具备较好的语言感受能力和清晰的表达能力。然后要拥有敏锐的思维能力,以及以不变应万变能力。最后,你要有较好的形象、形体、气质和综合文化素质,时刻保持优雅和自信总之一句话概况就是要形象好气质佳,还要有才华。 谢冰,就具备了上述所有条件的。她也是传媒大学老师眼中最得意的门生。她今年22周岁,人如其名,总是不苟言笑,日常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只是因为做新闻主播,要时刻保持严肃的缘故,更多的是性格使然。 因为专业的原因,谢冰常年留着利落的短发,播音时总是穿着干练的女士西装,日常生活中,总是穿简单舒适的衣服。她虽然大学没有毕业,可是已经同时收到各大电视台的邀请,聘任她做新闻主播,其中也包括央视的邀约。没办法,像她这么有才华的人,总是会引起各大电视台的疯抢。 谢冰在新闻播报时,再难的新闻稿件,她都能得心应手地处理,有什么突发情况,她也能从容应对。看她在镜头下认真工作的样子,给人一种她就是为播音而生的感觉。 某录音棚内,谢冰正在录制荆北电视台的晚间新闻联播,拍摄的工作人员和谢冰配合的很好,很快就结束了录制。 杨老师平时会站在监视器后面看谢冰录制,在事后对她不足的地方,给予指导与帮助,自己的学生这么优秀,杨老师是打心里为她高兴,自己内心也充满自豪,只是今天,杨老师神情和往常相比,似乎有些凝重。 “谢冰,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杨老师看谢冰忙完出来,叫上谢冰,两人一起向办公室走去。 “谢冰,我听说你拒绝了所有电视台的邀请?为什么,你知道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吗?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杨老师显然很生气。 “杨老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为我操心,但我不想做新闻主播,这是我自己深思熟虑后所做的选择,不管代价是什么,我都愿意承担。” “不想做新闻主播那你想干什么?以你的才华,不做新闻主播真是太可惜了,这件事情关系到你未来的发展,我希望你再慎重地考虑一下。” “我有我自己的打算,老师,人各有志,短时间内我不会考虑做主播这件事情,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希望老师能理解,对不起,辜负你对我的期望了。” 杨老师叹了口气,看谢冰如此坚定的回答,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转而改变了态度:“傻孩子,什么期望不期望的,你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能力,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想必你一定是有这么做的原因,我也不太好勉强你什么。算了,人生是你自己的,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去帮你把那些入职邀约都拒绝了,不过你记住,无论你以后做不做这一行,你永远都是我们院最优秀的学生,也是这个行业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老师还是会以你为荣。” “谢谢老师的理解和对我的肯定,我……真的很抱歉。”说完谢冰恭敬地对着老师鞠了一躬,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谢冰刚走出去,就看见邢楷挽着双手,随意地靠在办公室门外的墙上,不知道已经在这站了多久。 “你有事要找杨老师吗?进去吧,她现在在里面。”谢冰开口问,说完就离开了。 “我有事找你。” “找我?我好像不认识你吧?如果你是过来帮杨老师过来当说客,劝我再好好考虑一下放弃新闻主播的事,那就请回吧,我已经决定了,谁说都没用。” “央视新闻女主播,多么好的职业,这么轻易就放弃了,确实挺可惜的。说实话,我还真挺佩服你的勇气。” “有病,关你什么事,我做什么事需要你来评头论足吗?”说完谢冰就转身离开了,她根本不想和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多说一句话。 邢楷慢悠悠跟了上去,从后面用手搭住谢冰的肩膀,结果下一秒邢楷的手谢冰就抓住,谢冰一用力顺带着把他的手擒住然后别到邢楷的身后,没好声地说:“别给我动手动脚的,不然把你胳膊拧断!” 邢楷笑了笑,反手握住谢冰的胳膊,礼貌地回了谢冰一个背摔。然后,话还没说两句的二人直接就打了起来…… 谢冰爸爸是世界散打冠军,虽然现在退役了,但那一块块货真价实的金牌可不会说假话。谢冰从小跟着爸爸耳濡目染也是学了不少防身的招式,对付三五个渣男还是绰绰有余。和邢楷打也是能过上几招的,只不过邢楷可不是过来和她打架的,他反手擒住谢冰的胳膊,及时终止了两人的打斗:“我以为你只是专业能力很强,没想到身手也不错,很好,合格。” “放开我!松手!”谢冰双手还被邢楷擒着不能动弹。 “那你先要答应我不动手,这样我就放手,不能好好说话吗?你这样子和屏幕上那个侃侃而谈的美女主播差距实在有点大。” “我知道了!松手!” 邢楷礼貌地松开双手,谢冰气不过准备继续动手。邢楷看出了她的意图,直接拿手铐把她手给铐起来了:“还是这样保险,现在终于能好好谈谈了。” “你是警察?神经病,警察找我干什么?把手铐给我解开,无不无聊。” “为了我的人身安全,我觉得这样挺好,身手这么好,要不要考虑来警局工作?” “你来找我就是和我说这个的?好,那我现在就回答你,不去。” “不去?你确定?你不想当警察,大学辅修什么刑事侦查学?还全科拿第一,我查了你最近的报考记录,你报考的是公安局,难道是我查错了?” “你调查我?你凭什么调查我?你这是侵犯我的隐私权知不知道?” “我这是经过批准的合法调查,今天就是通知你,试你可以不用考了,你直接被录用了。” “现在骗子怎么那么多?你以为你拿一副手铐说你是警察我就信吗?你有什么权利说我不用考试就可以直接被录用?你以为警察局是你家开的吗!” 邢楷直接拿出证件给谢冰看:“不信的话随时可以去公安局查我的身份,警局虽然不是我家开的,但特招队员这个权利我还是有的,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话我已经说了,做不做选择权在你。” “为什么?为什么来找我?全国那么多报考警察局的考生,那么多警校的毕业生,为什么特招我?我跟你们警局的人又不熟!也没给你们警局送过礼!我哪来那么大面子?” “你不要把我们警察局想的那么黑暗好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没两把刷子,你就是把金库搬到警局里,我也不会亲自来找你。我问你,如果发生了全国性的恶性杀人案件,警方一时间无法抓住凶手,很多媒体记者又在那捕风捉影,大肆宣传凶手在逃警方无能等方面的消息,去引导舆论,让群众人心惶惶,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处理?” “当然是及时向社会大众披露案件的进展情况,正确引导群众,树立警方的威信,让群众相信警方,主导舆论,而不是被舆论所干扰,变被动为主动。舆论是一把双刃剑,用的好,会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用不好,也会带来很多负面影响,关键看你怎么去利用了。” 邢楷听了这个回答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这就是我为什么选你的原因。你就是为镜头而生的,天生就适合做这方面的公关工作。你的专业水平,是一流的,我相信这方面没人能做的比你好,如果以后办案的时候,遇到社会舆论方面的问题,我相信你能很好地处理。最主要的是……你的身手也不错,这还然我挺意外的。现在还怀疑我来找你的目的吗?” 谢冰放松了戒备,面对这么突然的邀请,她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你一直在调查自己的身世,一直在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对不对?这个我们可以帮你。”邢楷继续对举棋不定的谢冰进行说服。 “你……你怎么……” “没必要这么吃惊吧,你被收养的记录一查就查出来了。做了警察,你会拥有更多的调查权限。怎么样?还需要考虑吗?” “看你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回答了吧?队长?” 邢楷笑了笑,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三天之后,荆北市公安局刑侦特组报道,不要迟到。” “对了,你刚才说我们?除了我,还有谁?” “来了你就知道了。” ☆、黑客 世界电子竞技大赛( World Cyber Games,WCG),是一个全球性的电子竞技赛事,被称为“电子竞技奥运会” 本年度的WCG 正在荆北市如火如荼的举行中,现场气氛火爆,各参赛选手的粉丝拉起应援横幅,举起应援彩灯,喊起应援口号,为自己的偶像加油打气。 “啊~老公我爱你!老公最棒!老公必胜!”随着几位超人气选手的亮相,现场的气氛再一次被点燃,台下的一群迷妹实在无法保持理智。 “God 必胜!”一群粉丝齐声大喊。 “郝幸运必胜!”这边的粉丝也开始喊起来,至少气势上不能输。 “哼,我们家幸运分分钟秒杀你们!” “你说什么!我们家神神才是最厉害的好吧,到时候你们输了,可别哭的太难看啊!” “你们都弱爆了,我们家亮亮才是纵横WCG 的高手!台上其他几位选手和他都不能相提并论,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你居然敢说我们家幸运和你那不知名的什么亮亮不是一个档次的?谁允许你这样诋毁我们老公名誉的?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以后都不知道什么叫长记性!姐妹们,给我上!” 哪能听人家这样说自家偶像,台下的粉丝说着说着吵起来了,吵着吵着就要打起来!这场面完全不亚于世界杯足球粉丝大战! “都静一静,静一静!”台上的主持人及时发话,安抚现场粉丝的情绪,这才避免了一场粉丝之间的恶战。 “距离比赛还有三分钟,各位选手请准备,本次总决赛,获胜的冠军将获得主办方的奖金一千万元!到底这次的世界冠军奖杯会花落谁家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啊~~” 主持人的话音刚落,台下就开始集体大喊,尖叫不断,比赛还未开始,气氛就已经达到了高潮。 比赛现场,进入决赛的选手全部都准备就绪,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电脑。他们比赛的全部情况,都会被实时传送到正中央的屏幕上,可以让现场的观众更直观地看到每位选手的表现。 这次比赛的项目主要有星际争霸Ⅱ、魔兽争霸Ⅲ、反恐精英、穿越火线、英雄联盟。获胜规则是要在所有的游戏中,把其他的参赛选手全部打败,中途不允许有任何失误,否则直接淘汰。 比赛开始后,所有的选手都进入状态,开始了一场场残酷的游戏厮杀。 1号选手阵亡,淘汰! 比赛刚开始3分钟,就有人被干掉了,果然是总决赛,个个都不是吃素的! 9号选手未能成功晋级,淘汰! 4号选手操作失误,淘汰! 10号选手超时完成任务,淘汰!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场上十位选手不知不觉已经被淘汰了7人!最后关头,还剩7号郝幸运,3号陈亮和6号God 。 “比赛还有最后五分钟!”主持人提醒。 “郝幸运加油!” “亮亮加油!” “God 必胜!” 最后关头,粉丝也紧绷神经,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什么精彩的瞬间! “是时候让你们开开眼界了。”郝幸运拿出必杀技,迅速改变之前的操作,一招之内,直接KO 了3号和6号的游戏人物,成为了最后获胜的人。 “啊!赢了!赢了!”台下又是一阵尖叫,粉丝集体沸腾! 比赛结束,现在我宣布,本次WCG 世界总冠军就是—7号选手,郝幸运!恭喜!下面由主办方为他颁发奖杯…… 看到这,邢楷就从嘈杂的人群中离开了。 郝幸运,是IG电子竞技俱乐(Invictus Gaming)的王牌成员,曾获得DOTA2分部第二届DOTA2国际邀请赛冠军、WCG世界总决赛冠军,DAC亚洲邀请赛冠军……当然,电竞只是他的业余爱好之一,出来参加比赛,完全是因为网瘾少年经济紧张,需要出来赚点“外快”,虽然这外快的奖金都是千万以上。他本人是国内难得一见的电脑天才,只要是和电脑沾边的东西,没有他搞不定的。电脑系统、监控系统、数据库、手机系统……只有他不想黑的,没有他黑不进去的。 有时候,天赋这种东西,你不服还不行,郝幸运15岁时,就赢得了国际青少年计算机竞赛第一名,也因此获得了清华大学的特招,17岁那年,越过高考,直接进入清华大学电子计算机专业。 按理说上大学,有什么不懂的,都要向专业课老师虚心请教,这小子第一次见大学老师,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过来问我。” 年少轻狂的郝幸运,第一次和老师打招呼,就把清华大学的老教授气个半死。气归气,郝幸运在电脑上的造诣真不是随口吹嘘的,只要老师同学有什么电脑上的问题,他都能分分钟搞定。 打完比赛的第二天,郝幸运咸鱼一样躺在他清华大学宿舍的老板椅上,吃着零食,玩着电脑,好不快活。同学都在为毕业找工作的事情苦恼,他却在那悠哉悠哉地打游戏。毕竟昨天赚的外快够他吃一阵子的了。可见掌握一技之长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郝贱,有人找你!”满嘴跑火车的室友喊了郝幸运一声。 “谁啊,不见,没看我这忙着的吗,抽不开时间啊。” “就是他。”说着室友眼神示意,邢楷已经走进了他的宿舍。 “行,你们聊,我还有事先出去了。”唯一还在宿舍的室友,也走了,就剩下邢楷和郝幸运两个人。 郝幸运抓了一大把薯片塞到嘴里,口齿不清地问:“要签名吗?我现在没空,下次不要闯进我的宿舍了,我也是有隐私的好不好!粉丝追捧偶像要理智,你这样直接跑到我宿舍里,我很难办啊。” “我有事要和你谈谈。” “你没看见我很忙吗?”只见郝幸运此时左手正拿着半包没吃完的薯片,右手握着鼠标,操作着电脑上的游戏。恩,确实很忙,忙得都没空抬头看邢楷一眼。 邢楷大致浏览了一下他宿舍桌子上的摆设,各种世界冠军奖杯奖牌,随处乱丢。果然,轻易得来的东西,人家一点都不珍惜。 “这些都是你干的吧?”邢楷把一份文件丢到郝幸运的面前,郝幸运百忙之中抽出了一秒的时间,扫了一眼,立马停下了手中的操作。 这些都是自己向警察局举报的一些犯罪线索,自己举报的时候特意隐藏了身份,用虚假的ID 操作,一般人是查不出来是谁干的,这人没事查这干什么? “没错,是我干的,举报犯罪人人有责嘛,这就崇拜我了?小事,惩奸除恶嘛。”郝幸运坦白承认。 “那这个也是你做的吧?”邢楷又拿出一份文件,是警察局内部的监控视频截图。 郝幸运看了看,转过身来问:“你是警察?” “现在不忙了?那我们可以谈谈了吗?” “谈什么?我和警察有什么好谈的。” “你黑了警察局内部的监控系统,我们警局内部的一举一动,你都了如指掌,我们怎么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说这位警官,无凭无据你可不要诬陷好人啊,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我干的?” “没证据我能找到这来?” 郝幸运心里猛地一惊,脸上露出一丝惊慌的表情:不可能啊,我黑警局系统的时候用的是移动的国外ID ,怎么都不会查到我头上啊?这人到底怎么发现是我干的?难道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厉害的黑客?这不科学啊! “不过你也别紧张,我来不是找你麻烦的。像你这样的天才,如果不加入我们,成为我们警局的人,那将来一定会是社会上的一个大麻烦。为了解决你这个潜在的麻烦,所以我今天特地来找你,邀请你加入荆北市公安局,为我们人民服务,怎么样?” “警官,我私下举报犯罪分子,那是我们每个人民群众都应该做的事,我也没有伟大到愿意为人民服务的那种程度好吧,让我免费给你们警察局服务?开玩笑。” “也不是免费的,每月给你开5千块钱的工资。” “五千……呵呵……是我话说的不够明白吗?那我再直白地说一次,不去!慢走,不送!” “你确定?”邢楷问。 “当然了,不去就是不去,没兴趣。” “那算了,本来你母亲的事情我还打算帮你一下呢,既然你说的这么决绝了,我也就不瞎操心了。”说完邢楷就打算转身离开。 “站住!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妈妈的事情?你刚才说可以帮我?怎么帮?你能帮吗?” 邢楷停住脚步,回头说:“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到底该回答哪一个?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的就是,只要你接受我的建议,加入我们,成为警察,为我们破案提供帮助,你母亲那边,我可以向监狱那边反应,帮她减刑,或者假释。但是……你都拒绝我了,我也就没有必要……” “别呀,误会,误会!刚才那都是误会,去!我去!我怎么可能不去呢?祖国需要我,人民需要我,我当然是义不容辞!但你要记住你说的话!不能反悔!” “三天之后,早上八点,荆北市公安局刑侦特组报道,不要迟到!” “去去去,我肯定准时到!” ☆、小天使 阳光明媚的早晨,顾念恩早早地起床,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租的一室一厅的房子,去厨房做了一点早餐,开始了一天繁忙而又充实的生活。 今天,是他在天荆北市谷安县派出所实习满两个月的日子。是的,两个月前,顾念恩刚从一所十八线城市的二本司法警官学院毕业后,就来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开始了自己的实习生涯,走上他漫长的从警之路,虽然,这和他想象的警察有那么一丢丢的差距…… 刚来到派出所的实习生能干什么?当然是被所里的老人使唤得团团转,承包所里所有的卫生打扫工作,给自己的师傅端茶倒水,跟着带领自己的师傅学习。 顾念恩这两个月,自己跟着派出所里的吴警官,也就是自己的师傅,那真是干了不少事情呢! 比如没日没夜的巡逻加班,虽然没什么大事;比如会把夜晚在大街上喝的烂醉如泥的醉汉,带回派出所,强制约束至酒醒,虽然警车上经常会被吐的酒气熏天;比如会去调解邻里间的纠纷,虽然有时候会莫名其妙挨打…… 但是,即使是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也是为人民服务,只要穿上那身警服,顾念恩永远都是一腔热血,因为成为一名好警察,是自己从小的梦想!所以他把平日里处理的这些琐碎事情,都当做是一种历练,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顾念恩每次都是这么激励自己的。 今天,顾念恩也照常吃过早饭后,对着出租屋内的穿衣镜,认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正了正肩膀上的警徽,带上警帽,把警服上有些皱了的地方,细心地捋平整,确认自己仪态端庄,没有亵渎这身警服,这才出门,准备去派出所上班。 顾念恩习惯提前十分钟去所里,打扫打扫卫生,整理整理书桌,顺便再给所里其他警官的水杯里接上热水,干完这些,差不多就到了其他人上班的时间了。 吴警官八点准时走进派出所,看见自己这新来的徒弟这么有眼力见儿,自己是打心眼里喜欢啊,好久没见过这么认真的新人了。 “小顾啊,可以,你这个状态非常好!继续保持下去,跟着师傅我好好学,保证你前途无量。你看我,在这派出所才干10年,这不就从一个实习生干到副所长了嘛!我这要是再干十年,肯定能升职到公安局!没准还能调到荆北市里任职,我看你这天赋,就比我当年差了那么一点点,好好干,你干15年,这派出所所长的位置就是你的!” 吴警官慷慨激昂地鼓励着自己的徒弟,不知道为什么,顾念恩一腔热血似乎被他师傅这一番“鼓励”的话给浇灭了,莫名有些心酸,自己不会真要在这派出所里一待待十几年吧…… 顾念恩还是礼貌地笑了笑回答说:“多谢师傅教导,我会努力的!” “老吴,又在这误人子弟呢?就你那经历,还好意思炫耀呢?所里来来回回那么多人,升职的都调走了,你在所里都待十年了,都成了我们所里常驻的钉子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派出所是你开的呢!”同事们一大早就开始调侃吴警官那都能写成一本书的从警经历。 “我看你们就是羡慕我有这么一个勤快的徒弟!十年怎么了?我还打算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我们派出所呢!小顾,我们不和他们这群俗人一般见识,走,师傅带你去办案子去!” 顾念恩一听有案子要办,立马就精神了,赶紧跟了上去。 “师傅师傅,有什么大案子要办吗?”终于不用端茶倒水了,可以办案子了,顾念恩久违地有些激动。 “当然有大案子要办了,而且还是两个案子,今天啊,有得忙了!走,上车!” “什么大案子?”顾念恩和吴警官一起坐上警车,离开了派出所。 吴警官边开车边严肃地回答:“这第一个案子嘛……就是刘大妈昨天报案,说她的宠物狗丢了,让我们今天务必帮她找到!” “找……找狗啊……那……那第二个案子呢?” “这第二个案子嘛……就有点麻烦了……” “怎么了?” 吴警官一本正经地回答:“张女士昨天跟我反应,说她凉在阳台的内衣,最近经常无故失踪,我们们帮她找找……” “找?找什么?内……内衣……我们今天帮她找内衣?呵呵……”顾念恩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找什么内衣!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帮她找找这个内衣贼,搞不好,我们这管辖的小区可能存在潜在的猥亵□□犯呢,你说问题严不严重!” “额,严重……很严重……” “小顾啊,你不会想着办什么杀人案吧?”吴警官突然神情严肃起来。 “没有没有,我现在哪有资历办什么杀人案,只要跟着师傅,什么案子我都愿意学习!”顾念恩提高声音,特别诚恳地看着他师傅说。 “小顾啊,对于我们来说,这个小区,没有杀人案,就是最好的事情,如果可以,我宁愿一辈子都不会遇到杀人案,这个你明白吗?” “这个我当然明白!” 吴警官颇为满意地笑了笑:“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哈哈哈……那你说说,跟着师傅这两个月,都学到什么东西了?” 顾念恩想了想说:“嗯……学到了调解邻里纠纷时,一定要耐心,绝对不能和他们动手,挨打也要忍着!” 吴警官满意地点点头表示认同:“还有呢?” “还有一定不能忘了戴帽子,不然会被他们抓头发!会秃头。” “戴帽子?你还是太嫩了,戴帽子就能保住你头发了吗?你看看我。”说着吴警官取下他的警帽,漏出他那寸头。 “要想不被人民群众揪头发,最好的办法就是剪了它!”吴警官滔滔不绝地向他的徒弟传授着他这么多年的从警经验。 顾念恩苦笑,呵呵……我还是想保住我的头发,我还年轻,寸头。。。我这颜值可能hold 不住。 “我再问你,如果我们两个人,巡逻时看到一群持械斗殴的人,都是狠角色,我们直接冲上去,可能控制不住局面,我们没有配枪,他们可能也不怕我们,这个时候你该怎么办?” “我知道,报警!” 吴警官二话没说对着顾念恩的头就打了一下:“你是猪脑子子吗?我们就是警察!报什么警!等你找来同事帮忙,人家架都打完了,到时候肯定有人受伤!” “那怎么办?” “怎么办,警笛是干什么的?我们巡逻收到报警后,没赶到时,先把警笛打开,让这群斗殴的人,以为来了很多警察,这样有些胆小的不就怕了吗,就先跑了,那时候我们再上,这招叫声东击西!哎,你别光听啊,记下来啊,这一般人我都不告诉别人的。” “哦!记下来……记下来!”说着顾念恩拿起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笔,把师傅说的都记下来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对,不解地问:“师傅,那这样的话,他们不就跑了吗,我们抓不到他们怎么办?” “这个……这个我还没想好!反正我们两个直接冲上去制止,人手不够,他们也会跑,我们也不能把他们一下都抓完,先把领头的抓住!那些小虾米,我们后期再抓,至少这样,可以让他们停止打斗,减少不必要的伤害。” 怎么说呢,顾念恩听自己的师傅吐沫横飞地讲着,总觉得……恩,自己的师傅……恩,一言难尽…… “我们到了。”吴警官把车停了下来。 顾念恩下车环顾了一下周围陌生的环境:“师傅,这是哪?” “这是刘大妈家狗失踪的地方,我们要根据这个现场,找到她家狗的线索!看看她家的狗可能会往哪个方向走,你有什么发现没有?” “师傅,刘大妈丢的是什么狗?有照片吗?” “什么狗啊,我也不太清楚,我这有照片你看一下。”说着吴警官拿出一张狗的照片,递给顾念恩。 “这是二哈啊。”顾念恩看着照片脱口而出。 “什么?什么玩意?二哈?” “就是阿拉斯加,拆家能手,体型在犬中排上等,智商在犬中排下等,如果出门和主人走散的话,很可能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 “还连自己家都找不到?有这么笨的狗?怪不得会走丢,那你还看出什么线索来了?” “师傅,这狗是活的,又不会待在一个地方不动等着我们去找,我们这样找是没用的,我现在把这条狗的照片发到我们派出所的网站上,让群众提供线索,再打印一些寻狗启示,贴在小区内,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好主意!那我们今天这个案子是不是能破了!小顾啊,可以,你小子有前途,跟着师傅我好好干,你一定会有出息的。” 顾念恩苦笑,听着师傅的夸奖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看来今天要和师傅在小区贴一天的寻狗启示了。 “哎~吴警官,你来的正好,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偷我内衣的贼,你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啊,你看看,看看,我今天内衣又丢了,你们警察怎么办事的!”张女士正面撞上正在她家墙上贴寻狗启示的吴警官,追问个不停。 “张女士,别着急,我们今天来特意就是来办这个案子的,这个问题我们很重视!我们一定尽快抓住这个内衣贼,给你一个交代。”吴警官赶忙回答。 “别急?我怎么能不急?偷的不是你的内衣,你当然不急!你知道一套女士内衣多少钱吗?你不知道!我这几天买内衣买的我都要破产了,这钱你付啊?”张女士边说,还边拿着手里那仅剩的那条玫红色蕾丝内裤,在吴警官和顾念恩的脸上晃来晃去,不时地往他们脸上甩,说是让他们看看证据。 内裤拍在脸上,也要时刻保持微笑,这是警察基本的态度。顾念恩礼貌地挤出一个微笑问:“张女士,最近有什么人跟踪你吗?” “没有啊,我没发现有人跟踪我啊。” “那你最近有没有什么男士骚扰你?” “哪个男的敢来骚扰我?看老娘打不死他!” “……” 恩,确实没人敢。 “那会不会是你的邻居不小心收错了?”顾念恩继续耐心地分析。 “收错了?你家收错衣服专挑内衣收啊!” “冷静,冷静,张女士,你要配合我们,我们才好调查啊。”吴警官试图安抚一下这位女士暴躁的脾气。 “你丈夫最近在家吗?”顾念恩继续问。 “他不在,出差都走一个月了。” “你们小区的内衣贼就在刚才被抓获了,内衣贼现在已经送到派出所了。警方在他的房间内搜出多件不同尺寸的女式内衣,坐实了他的嫌疑。这位女士,你现在可以去派出所里找找,看看他那里有没有你丢的内衣。”邢楷突然从后面走过来,一句话,就像天使一样,拯救了这两位还在苦海里的警官。 “那变态抓到了?我现在就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连老娘的内衣都敢偷!”说着张女士就风风火火地往派出所赶。 “那内衣贼是你抓的?”吴警官转过身问邢楷。 “恩,不客气,举手之劳。你是顾念恩?”邢楷一如既往的话少。 “是我,有什么事吗?” “这是你的调职令,三天之后,到荆北市公安局来报道。”邢楷把一份调职令递给了顾念恩。 “调职?荆北市公安局?找我的?”顾念恩被这一句话给砸懵了,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恩,找你的。” “不可能,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没申请调职啊?你绝对是搞错了。” “就是你,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呢,不会搞错的。调职手续我都帮你办好了,三天之后,早上八点,到刑侦特组报道,不要迟到。”说完邢楷就转身离开了。 留下顾念恩还傻愣在那里,把手里的调职令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才确定,上面的信息确实是自己。 “师傅师傅,你听到了吗,我被调到荆北市公安局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听到了傻小子,我都说了你一定会有出息的!行了,别愣着了,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去报道!” 啊~!顾念恩激动的又蹦又跳,脸上笑开了花。上去给吴警官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师傅,我会想你的!” “去吧小子,你不属于这里,你应该去更广阔的地方。” ☆、狭路相逢 三天之后,荆北的天气,碧空如洗、万里无云,阳光正好,温度正好,一切都刚刚好。 荆北市公安局里,一群警察一大早就匆匆忙忙,他们总有办不完的案子和用不完的精力。 刑侦特组的办公室里,整齐地摆放着七张办公桌,这是警局奉荆北市警察厅的命令,特意设置的刑事侦查特别小组。 这里有国内最先进的侦查设施;有上级特批的特别侦查权;有全国最齐备的人口信息数据库;当然,也有最优秀的侦查成员。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给他们这些特权可不是白给的,刑侦特组要办理的,是全国范围内重大疑难的刑事案件,以及一些长年未破的陈案。 顾念恩收到邢楷的调职令后,利索地收拾好东西,片刻也没有耽误,直接赶到荆北市。在距离荆北市公安局最近的地方新租了房子,昨晚激动的一夜没睡着,今天一大早,七点就到了荆北市公安局刑侦特组办公室,去到的时候办公室还空无一人,积极过头了。 一大早,陈陌从衣柜里,拿出一条修身的白色连衣裙穿在身上,搭配上一双十公分的裸粉色高跟鞋。用手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及腰波浪长发,简单地化了个淡妆,最后喷了点香奈儿5号香水,也出发去往警局。 虽然今天要去警局上班,林立还是和往常一样,高档西装加身,为了低调出行,他今天特意开了自己家车库里最最最最便宜的一台宝M760LixDrive,市价也就260万元左右,谢绝了管家的接送,自己开着车出发去了警局。 谢冰今天的穿着,和平时播音穿的服装截然不同。没有穿女士西装和高跟鞋,就随意穿了一件白色的T 恤衫,下面穿着牛仔裤再搭配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大红色的格子衬衫随意系在腰上,齐耳短发随意披散着,看着干净利落。也准时去往警局。 郝幸运就比较随便了,平常怎么穿,今天就怎么穿。早上随便收拾了一下,背着他的笔记本电脑,耳朵里塞着耳机,骑着自行车就去警局报道了。 陆铭则一身阿迪达斯黑色休闲三道杠运动套装,穿着斯凯奇熊猫鞋,戴着黑色鸭舌帽,手揣在兜里,慢慢往警局走。 “怎么就你一个人?”郝幸运第二个来到刑侦特组的办公室,看着坐立不安的顾念恩问。 “我……那个……来早了,七点就到了,已经在这等半个多小时了,你也是过来实习的?” 郝幸运看了一下手表,七点四十左右,看来自己今天来早了,早知道在宿舍多睡十分钟呢! “实习?我可不是来实习的,我是免费来为人民服务的!”郝幸运说着取下背包,随便找了张办公桌坐下。 “你是哪个警校毕业的?也是被邢队长调过来的?” “警校?我清华大学的,我不算是被调过来的吧,我感觉我好像是被威胁过来的,或者说是连拐带骗被队长给忽悠过来的。” “清……清华?算了,你就当我没问……”顾念恩天真的以为今天来的都是和他一样走运的实习生,现在看来事实并不是这样。 “我叫郝幸运,你呢?” “我……我叫顾念恩。” “别那么腼腆啊,以后大家都是同事,有什么不懂的……你自己想办法。别来麻烦我就行。”郝幸运还真是不知道客气二字怎么写的。 顾念恩害羞地挠了头笑笑说:“我知道了……不会麻烦你的。” 两人正说着,林立也从外面进来了。 “哟,怎么称呼啊这位?你这西装不错啊,你这一套下来少数要几十万吧?穿这么高档的西装,跑警察局干嘛?你不会也是过来报道的吧?”郝幸运起身对刚进来的林立说。 “怎么?不行吗?你穿的这么没有品味都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警局又不是你家开的。”林立回怼。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穿的怎么了?我这叫狂放不羁你懂个屁,话都说不好,穿的人模狗样的有什么用。” “狂放不羁?我家佣人穿的都比你有品味。” “哟呵,我还是第一次见跑到公安局炫富的,那你八成是走错地方了,这里好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慢走不送。” “我想来就来,你管得着吗?” “这位兄弟,你有点狂啊?” 一言不合就一言不合,两人话还没说两句,谁看谁也不顺眼,顾念恩赶紧过来劝说:“那个……二位先冷静一下,大家以后都是同事,有话好好说。” “哼!”两人一人瞪了彼此一眼,没好气地各自转过身去。 此时谢冰走进来,环视了一下办公室,没有说话,郝幸运一如既往地热情地上去跟她打招呼:“你也是来报道的?” 谢冰直接无视郝幸运的存在,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往里面走。郝幸运露出了一个尴尬的微笑,不死心跟上去,把手搭在谢冰的肩膀上说:“哎,我跟你说话你不理我,这样我很没面子的,你叫什么名字?” 谢冰抓住郝幸运的胳膊,一下子把他摔倒在地上,郝幸运整个人在半空中留下一个优美的弧度,然后一声惨叫,仰躺在办公室的地面上。 “谢冰。怎么样?现在有面子了吗?” “啊——我的腰,我的腿,断了!断了!”郝幸运躺在地上鬼哭狼嚎地惨叫起来。 旁边的林立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嘴角上扬,静静地看着郝幸运一个人躺在地上惨叫。顾念恩被谢冰这一招吓懵了,还没有反应过来。 “小顾,还看什么啊!快点送我去医院!我要死了,我骨头断了,快点!叫救护车啊!” 顾念恩这次跑过来去扶地上的郝幸运:“骨头断了?这么严重吗?” 郝幸运紧紧握住顾念恩的手,眼眶微微含泪地说:“你帮我告诉队长,就说我……说我不行了……我可能……咳咳……” 谢冰看着没正形的郝幸运说:“再这么多废话,信不信我再摔一次?还不起来,挡我路了。” 郝幸运一听谢冰这话,一秒钟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女侠,你这边请……” “还要不要叫救护车了?” “不……不用了,小伤,小伤……” 郝幸运赶紧给谢冰让道,一手拖着自己快被摔骨折的腰,另一只手搭在顾念恩的肩膀上,背影略显凄凉:“小顾,扶我过去坐一会……” 林立好心把手边的椅子递过去:“来来来,伤员优先,不用谢。” “滚开!不需要,你刚才是不是在那偷笑呢?” “我没有啊?我明明是光明正大笑的啊?” “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小顾,你的肩膀先借我哭三天。”郝幸运趴在顾念恩身上哭哭唧唧的,他觉得自己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陈陌敲了敲门,从外面走进来:“这么多人?” 林立走过去说:“这位美女,来报道的?” 陈陌轻轻甩了甩她的长发:“怎么,不行吗?” “行,当然行,我们对美女一向很欢迎,要不……我们先加个微信怎么样?”林立说着把手不自觉搭在陈陌的肩膀上,拿出他平时惯用的撩妹伎俩。 “趁我现在还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把你的手给我拿开!” “别这么见外,以后大家都是同事,留个联系方式……啊——”林立话没说完,就是一声惨叫。 陈陌抬起脚,用她那十公分高跟鞋鞋跟,直接对着林立的脚用力踩了下去,林立的鞋上直接清晰可见一个凹进去的鞋跟印,这一脚的下来,林立抱着他的脚直接跳起来,满屋子乱转圈,面目狰狞,惨叫连连。 “还加微信吗?” 林立此时魂已经不在身上了,他严重怀疑脚是不是要废了:“不加了,不加了……” “哈哈哈哈哈哈……活该!让你刚才笑话我!搭讪有风险,撩妹需谨慎。”郝幸运在旁边无情嘲笑起来,心情好像好了那么一点。 陆铭踩着点,八点准时来到办公室,还没进来就听见里面各种惨叫声:“这都怎么了?我走错地方了吗?你腿怎么了?” “别……别跟我说话,让我缓一缓,我很好,我没事……”林立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陆铭主动介绍自己:“我叫陆铭,是你们的副队长。” 郝幸运不确定地问:“副队长?你?” “怎么了?不行吗?” “队长选的?” “当然了!我就是你们的副队长,不这点毋庸置疑。” 陈陌也表示怀疑:“你怎么选上副队长的?就凭你这张人畜无害的的脸?不对啊,我看队长也不向是看脸的人吧,难道副队长这么好当?出卖色相就像了?” “谁……谁出卖色相了!胡说八道,你看我像那随随便便的人吗?” “像,非常像。”林立几人同时点头,深表认同。 “那你们可真是误会我了,我可是凭借自己的实力,和队长大战了三百回合!打到最后还没有分出胜负。队长可能意识到如果再和我打下去,自己就要败给我了,所以他及时停手,说我实力太强,直接就任命我当副队长了!没办法,我就是这么有实力!”陆铭把邢楷选拔他的过程稍微添点油加点醋,说得天花乱坠。 “大战三百回合?”邢楷突然从他后走过来接话说。 陆铭被邢楷这冷不丁的一声给吓坏了。立马转过身来,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解释说:“嘿嘿……玩笑,开个玩笑……” “实力太强?” “这个……额……是稍微夸张了那么一点点,别较真啊队长……”陆铭那个心虚啊,脸上大写的尴尬,吹牛吹过头了!还被人家发现了。 邢楷没再跟陆铭计较,对所有人说:“你们都互相认识了吧?”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刚才到底算不算相互认识了。 “不认识也没关系,以后再慢慢了解,我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了这里,既来之则安之,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刑侦特组的成员了,以后,你们将接触各种棘手的案件,可能经常不能准时上下班,没有过高的工资,吃不到定点的三餐,得不到充足的休息,遇到案子甚至可能每日没人连续高强度工作几天,这种生活,你们都准备好接受了吗?” “准备好了!”顾念恩大声回答。 林立勉为其难地回答:“我……我尽量……我还没试过这种生活……” “我们会尽力而为,做好这份工作的。”其他人也回答说。 ☆、人物卡片 人物卡片 姓名:邢楷 性别:男 年龄:27 身高:187cm 体重:70kg 生日:5月20日 星座:双子座 毕业院校:哈佛大学 武力值:SS 级 魅力值:五颗星 颜值:五颗星 特技:leadership 领导力 属性:不明 经典语录:我话只说一遍 成长背景:待揭秘 姓名:陆铭 性别:男 年龄:21 身高:186cm 体重:69kg 生日:10月14 星座:天秤座 武力值:S 级 魅力值:五颗星 颜值:五颗星 特技:撒娇 属性:皮皮虾 经典语录:别说话,吻我。 成长背景:待揭秘 姓名:陈陌 性别:女 年龄:22 身高:167cm 体重:49kg 生日:7月7日 星座:巨蟹座 武力值:三颗星 魅力值:四颗星 颜值:五颗星 特技:跆拳道 属性:罂粟 经典语录:宁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那张嘴! 成长背景:待揭秘 姓名:林立 性别:男 年龄:22 身高:186cm 体重:68kg 生日:1月10号 星座:摩羯座 武力值:三颗星 魅力值:四颗星 颜值:四颗星 特技:有钱,有很多钱 属性:金汤匙 经典语录:我生下来就拥有一切,那是我的错吗? 成长背景:待揭秘 姓名:郝幸运 性别:男 年龄:20 身高:181cm 体重:67kg 生日:6月6日 星座:巨蟹座 武力值:零颗星 魅力值:两颗星 颜值:三颗星 特技:黑客 属性:四叶草 经典语录:别惹我啊,信不信我分分钟黑你电脑,分分钟黑你手机! 成长背景:待揭秘 姓名:谢冰 性别:女 年龄:22 身高:170cm 体重:50kg 生日:8月31号 星座:处女座 武力值:三星半 魅力值:三颗星 颜值:三颗星 特技:公关 属性:玫瑰 经典语录:无聊。 成长背景:待揭秘 姓名:顾念恩 性别:男 年龄:22 身高:183cm 体重:67kg 生日:4月20 星座:金牛座 武力值:两颗星 魅力值:三颗星 颜值:三颗星 特技:善良算不算? 属性:潘多拉魔盒 经典语录:队长到底为什么调我过来? 成长背景:待揭秘 未出场人物 敬请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七个都是有故事的人。 ☆、归路 刑侦特组接到报案,荆北市城郊某河边,发现一具女性尸体。 早上八点,刑侦特组几位组员赶到了现场。在尸体周围一公里内,拉起了警戒线,法医白衡和几位法医助理,已经带着专业的工具,在对尸体进行初步勘察。 由于地段比较偏僻,现场围观的人员并不多,邢楷带着手套走到尸体旁边。 死者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尸体由于在水里浸泡的太久,已经无法辨清晰地别长相。尸体明显已经开始腐烂了,隔老远就能闻到尸体散发出的腐臭的味。女孩睁着充满血丝的双眼,嘴巴张的很大,似乎死前受过巨大的痛苦,凌乱的头发夹杂着鲜血的泥土,显得异常的凄凉,一对眼睛只剩下了两个窟窿,嘴唇烂掉了,雪白的牙齿咬得紧紧的,干枯而黑乎乎的长发贴在太阳穴上,稀稀拉拉地掩盖着深深凹陷下去的青灰色的面颊。 “尸……尸体……”顾念恩瞪大双眼,看了死者一眼,刚闻到这刺鼻的腐臭味,二话没说捂着鼻子和嘴巴飞速就跑到一边狂吐起来,他真后悔早上吃了早饭。 “第一次见尸体?”林立问,他今天倒是没穿他的高档西装,而是特意穿了警服,说是要体验一下普通布料穿在身上的质感,不过看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 “咳咳咳咳,我……我以前从来没办过杀人案,今天第一天上班就直接遇到杀人案了,这太……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准备好,我……咳咳……”顾念恩边说边吐,胃里翻江倒海。 林立拍了拍顾念恩的背:“还好吧?其实,我今天也是第一次侦办杀人案件。” “那你怎么这么淡定?我……我是不是很没有出息?” “因为我见过比这更血腥的场面。胡说,第一次大家都这样,以后习惯了就好了,我保证你以后对着尸体能淡定地涮羊肉火锅,而且吃得还特别香,你信不信?” 顾念恩光想想那个画面,都感觉……呕呕呕呕……这回差点没把胆汁吐出来。陈陌此时也淡定地走过来,直接奔着尸体走过去,看到尸体也没有任何反应。顾念恩一度开始怀疑人生:“你们真的是第一次办理杀人案件没错吧?我怎么觉得你们在忽悠我呢?” “你猜?”林立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陆铭走过来说:“你俩很闲是吧?来到案发现场聊天来了?” “副队长我……不是的,我就是有点……呕咳咳咳……”顾念恩本来是想解释的,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争气地又吐了起来。 林立摊手:“如你所见,我们小顾快不行了,我在照顾他。” “既然一时闻不了尸体的味道,你们先去问问报案人的情况。 “好的,我这就去!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吐的差不多的顾念恩终于好点了。在林立的搀扶下踉跄地离开了案发现场,去找报案人。 而此时,一些闻风而动的记者,得到消息后已经赶到了案发现场,他们拿着相机、摄影机在警戒线外面,对着尸体就开始拍照。 陆铭微微皱眉,要是让记者拍到了再乱写一通,对案件的侦破,难免会造成一些负面的影响:“谢冰,这些记者交给你了,千万别让他们拍照,也不要让他们乱写,能搞得定吧?” “当然。” 谢冰说完直接走向周围那一圈记者旁边,非常严肃地说:“都别拍了!现在案情还在初步侦查阶段,不允许你们随意拍照,如果发现有什么人胡编乱造,任意揣测案情,干扰警方侦查,我们将依法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方警官,你带几个同事,把这些记者的相机都留下来,确保里面没有拍到任何和案件有关的东西,检查完之后再还给他们。把对在场所以记者的身份逐个进行登记,要是近期有任何报纸新闻,出现与案件有关的信息,那就直接去‘找'这几位记者,我们警方到时候会和你好好谈谈。” 说完几个警察过来把现场的几位记者都“请走了”。谢冰三两分钟解决了令人头疼的记者。 邢楷来到尸体旁边,蹲下来仔细查看:“死亡原因现在能确定吗?” 白衡回答说:“在水里泡的时间太久了,现在无法确定死亡原因,要回去解剖之后才能具体确定。因为尸体一直泡在水里,加速了她的腐化进程,尸体已经出现了巨人观。初步估计死亡时间应该在十天以上。” “她的衣物里面有找到什么身份证件吗?” “没有,除了她身上穿的衣服,还有绑在她身上的绳子,没有找到其他任何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她是被人扔在河里面的,看到绳子的另一端了吗?原本应该是绑了什么重物,好沉尸的,只是凶手可能没系紧,重物从上绳子上脱落,尸体就从河底浮上来了。” 邢楷起身,环视了眼前的河流说:“前几天荆北市下了一场暴雨,她应该是这条河流涨水的时候,顺着这条河漂到了这里,她身上绑的这条绳子有什么线索吗?” “就是最普通的绳子,大街上哪都能买到,而且在河里泡了这么久,我估计什么线索都泡没了。小段,你们几个过来把尸体装好带回去。邢队,我会尽快把尸检报告交给你的。”说完白衡和助手一起把这具无名女尸带回了法医解剖室。 陆铭顺着尸体周围看了一圈,走过来对邢楷说:“死者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漂过来的,这里即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也不是抛尸现场,看来在这里没什么有用的线索,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寻找尸源,确定死者的身份,才能展开后续调查。” “没错,先寻找尸源。陈陌,你去查一下死者的DNA 信息,看看能不能确定死者的身份,再统计一下近期报案失踪的女性,看看有没有和死者体貌特征相符合的。” “知道了队长,现在就去查。” 于是,所有人第一时间把精力全部集中在查找死者的身份上,在警局的官方网站发布死者的基本情况,对近期的失踪人员逐一进行核实,通过死者的DNA 在警局内部系统进行查找……只是短时间内还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荆北市公安局法医解剖室内,解剖台上,躺着一具刚从河里打捞上来的女性尸体。由于查找不到身份,为了解开这具无名女尸的死亡之谜,白法医和他的助理两人准备对这句尸体解剖。他们先深深地对台上的尸体鞠了一躬,以示对逝者的尊重,随后开始了解剖工作。这个十几岁的女孩,在生前到底遭遇了什么,由法医来替她诉说。 解剖整整进行了四个小时,邢楷和陆铭接到法医助手的电话,立马来到了解剖室。 白衡已经完成了对尸体的缝合,他取下口罩和手套,直接把尸检报告递给了邢楷:“死者女,姓名不详,通过骨龄鉴定,可以确定死者年龄为17岁。综合考虑季节、温度、河水浸泡、胃内消化物等因素后,解剖最终确定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十天前的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之间。死者生前没有遭受性侵,在她头部后脑勺的位置有一个伤口,根据伤口的愈合情况,可以判断是死亡之前留下的,从伤口的形状来看,这个伤口不是被钝器所伤,而是受外力冲撞,也就是平时所说的推搡之中,撞到了尖锐的东西导致的,但这并不是致命伤,她真正的死亡原因是溺死。很明显的他杀。” 邢楷仔细查看手中的各项详细报告:“十天前……那她的面部受损情况如何,影响正常辨认吗?我们现在还没有查到尸源,需要她更多详细的信息,如果有她脸部正面照片的话,尸源这一块,应该就有突破了。” “面部受损挺严重的,但她的脸部腐化程度较慢,如果是近亲属的话,再加上她随身穿的衣物,应该不影响辨认,详细资料我马上让小段发过去。” “绳子呢?捆在她身上的绳子查到什么线索了没有?” “绳子上没有提取到任何指纹,绳子捆绑的手法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有点奇怪的是死者穿的衣服,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身上就穿了一套秋衣秋裤,裤子和外套全部都脱下来了,应该是她的衣服上粘有血迹或者是可以证明死者的身份,所以凶手故意脱下来的。” 陆铭想了想说:“衣服能证明她的身份……不会是校服吧?她这个年纪应该在上高中,校服上面一般都要学校的名字,如果我们知道她是哪个学校的学生,那我们就能知道死者是谁,这样就好办多了。不知道她的身份,我们很难开展后续的调查工作。”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她身上没有校服。”白衡直白地提醒。 “这个就要我们去查了,辛苦了,有什么其他的发现立刻打电话告诉我们!先走了。”说完陆铭邢楷两人拿着尸检报告就离开了。 邢楷回到办公室立刻安排任务:“所有人现在分头行动,去查一查这条河沿线的高中学校,看看近期有没有失踪的高中生,或者最近十天都没有在学校上课的女学生。凡是符合这两种情况的,全部都登记下来。” “有得忙咯。”林立感叹说。 “你来这还能是享福的?还不快走!”陈陌催促。 “我就感慨一下,感慨一下还不行吗?来了来了!” ☆、归路 几人分头行动,开始了撒网式的排查工作。上午在案发现场待了半天,下午又跑到各个学校去找人,一找找到深夜,全程在办公室的时间都没超过十分钟,几人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工作一天,减寿十年。 虽然有点头绪,但没有指向性的信息,在中国十几亿的人口中,想要精准确定一个人的身份,无疑是在大海捞针。几人走访了十几所高中学校,还是一无所获。 案发第二天,早上刑侦特组办公室内。林立郝幸运一个个像蔫了的花儿一样,无精打采坐在那里,没有了昨天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他们默契地选择今天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很显然,这两位一时还没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高强度的工作。 顾念恩仍然是一腔的工作热情,一大早还不忘讨论案情:“你们说……现在这个社会,一个人失踪都超过十天了,为什么没有人报案?而且死者还是一个学生,那么多同学,十几天没有来上课,难道没一个人发现?”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要是请假的话,特别的请长假,十天半个月没来,老师同学不会觉得奇怪的,当然也不会想到什么失踪了。”郝幸运接话。 “那照你这么说,学校那边她要是请假的话,那死者的父母总能发现自己的孩子失踪了吧?我们昨天把近期所有报案的失踪人员全部都核实了一遍,没有和死者信息相符合的。” 听了这话,郝幸运长叹一口气:“哎……看来今天我们还得继续找。” 邢楷从外面走进来,递给郝幸运一张照片:“交给你了。” “什么?”郝幸运拿过照片看了一眼,手一个哆嗦没握紧,差点把照片扔到了地上。 他手里的是死者的面部照片,高清像素拍摄,和直接盯着尸体看没什么太大的差别,死者面部受损,表情痛苦狰狞,毫无血色。郝幸运就看了一眼瞬间就精神了,佯装自己没有被这张照片吓到:“干……干什么这是?” “给你两个小时,用面部智能识别系统,把死者的身份给查出来。” 郝幸运差点没跳起来:“两个小时?队长,你绝对是在为难我,你知道网上有多少张照片吗?成千上亿张,找也不是不能找,可你总要给我点时间吧?” “一个小时。”邢楷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郝幸运今天知道和队长讨价还价的结果是什么了……于是下一秒他识趣地闭上嘴,拿着照片就走到了自己的电脑前,埋头干起了正事。他先是对照片上死者的脸部数据进行扫描,包括脸部面积、轮廓、眼间距、鼻梁高度、唇部轮廓、眼眉毛等等,很快得出了一个详细的信息,然后把这些信息输入系统,电脑上开始了自动匹配。 不管你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只要你曾经在网上留过任何的照片,包括公安系统的身份证、朋友圈自拍,还是任何考试报名照片……只要上传到了网络上,这些全部都能进行匹配,只是数据量太大,要花费一点的时间,正常的网速和电脑系统,快了两三天就能出结果,可郝幸运现在只有一个小时。特殊情况,只能特殊对待了。 “情况紧急,只能借你们的电脑用一下。我要是一个小时之内查不出来,那我可就要被队长……”郝幸运想想就觉得自己的下场会很惨烈。 郝幸运用自己的电脑,连接了办公室里的七台电脑,同时进行操作,一起进行数据匹配,电脑屏幕上一秒钟滚动了无数张照片。 林立出去接杯水的功夫,回来就发现自己的电脑在自动操作:“哎,我这电脑什么情况?怎么不受控制了?” “我的也是,这什么情况,怎么自己操作起来了?有人黑了我们公安局的电脑!”顾念恩一边说还一边按鼠标,结果电脑还是自顾自地在运转,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别那么大惊小怪好吗,我就是借用一下,江湖救急懂不懂?一会就好了。” “这些都是你干的?你小子幸亏来了公安局,要是放在社会,那真是后患无穷。公安局的电脑都能黑,还有什么你不能做的?” “巧了,队长也是这样和我说的,所以把我绑来了。说话注意点,谁黑了,我这不是为了查案吗?找到了找到了!”郝幸运两眼发光,激动地大叫了一声。 林立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假的?这么快?” “请不要质疑我的能力好吗?你以为我只是用了这七台电脑吗?死者的身份找到了,发到你们电脑上看一下。” 林立看到郝幸运发来的死者身份信息时,彻底打消了自己心里的质疑,因为太详细了……出生证明、身份证、就读学校、成绩单、消费信息、出行记录、父母信息、家庭联系方式…… 林立惊得目瞪口呆:“你是把人家祖宗十八代查了一遍吗?你……怎么做到的?就凭一张照片?这可能吗?你看我身上的鸡皮疙瘩。” “这才哪跟哪?这就崇拜我了?现在这个社会,饭可以不吃,网不能不上。在现实中找不到一个人的线索,不代表网上找不到,除非你生活中没有联网的地方。当然,一般人还真找不到,可我是一般人吗?我不是!”郝幸运这该死的自豪感作祟,感觉马上就能漂上天。 然而并没人踩他,大家更关心死者的身份。电脑上详细的信息让这个女孩终于不再神秘,郝幸运搜集到了她所有的生前照片,最近的一张,是她穿着校服坐在学校操场上,稚气未脱,扎着高高的马尾,素面朝天,在阳光下笑得那样灿烂,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春的朝气,甚至很难让人把这张照片和那具冰冷的尸体联系在一起。 郝幸运见没人理睬他,也收起了那副不正经的样子,立马跟邢楷报告情况:“队长,死者的身份查到了,死者名叫李丽珍,女,17岁,英才中学高三15班学生……” 邢楷直接起身,打断了他的话:“我看到了,小顾,你负责联系李丽珍的父母,把她女儿遇害的事情告诉他们,让他们过来认领尸体,其他人跟我走,去英才中学。” “我?队长,我通知死者家属吗?” “难道是我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我怎么跟他们开口啊?” “自己想办法。”说完邢楷离开了办公室,把这个看似简单,实则艰难的任务交给了顾念恩。 “小顾,加油啊,这么艰巨的任务,我相信你可以的。”林立拍拍顾念恩的肩膀以示鼓励,也跟着邢楷后面离开了。 几人都离开了,就留下顾念恩一个人在办公室,他手里拿着电话,大脑疯狂运转,开始组织既委婉又让人容易接受的措辞,想了足足三分钟,语言组织还是失败了,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拨通了李丽珍母亲的电话号码:“喂,你好,那个……嗯……请问你是李丽珍的母亲吗?” “喂,我是,你哪位?”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我是荆北市公安局刑侦特组的,那个……嗯……就是……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一下……就是……喂?喂?”顾念恩还在想着怎么开口的时候,电话那边已经没了声音。 许萍听到这,二话没说就把电话挂断了:“现在的骗子真是越来越猖狂了,连公安局里的人都敢冒充!也没人管管!” 顾念恩只得继续拨通电话:“许女生,我真的是公安局的,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就是……那个你女儿她……她出事了,就是遇害身亡了,她的尸体现在在我们公安局的法医室里,你……就是最好尽快过来认领一下,我们也好展开后续的破案工作。” 顾念恩咬着牙闭着眼一口气把要说的话全部都说完了,然后长舒了一口气。下一秒就开始准备稍微安抚一下对方的情绪:“那个许女士,我知道你可能有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是……” “遇害?你这人是不是有病,你女儿才于遇害了呢!她好好的在学校上学怎么就遇害了!现在骗子骗钱都这么没底线吗,你这么咒别人家孩子,你还有点良心吗?你通过这种方式骗来的钱花的能安稳吗!”对方劈头盖脸一顿痛骂然后又挂断了电话。 顾念恩欲哭无泪:“我真的不是骗子……” 挨骂也要保持最礼貌的态度,顾念恩第三次拨通了对方的电话:“许女士,我真的不是骗子,你的女儿李丽珍遇害了,现在就躺在我们警察局的停尸柜里,没人拿你女儿的性命开玩笑,请你现在立刻来荆北市公安局一趟,带她回家……” 许萍听到这个噩耗,心脏骤然一紧,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彻底懵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声音有些颤抖,再三地向顾念恩确认:“骗人的对吧?你在骗我对吧?怎么可能呢?我们珍珍好好的她怎么可能……骗我的,骗我的……” 顾念恩紧接着就是一阵沉默,他不知道现在到底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个突然间失去女儿的母亲,他想不到任何合理的语言去表达:“许女士,你还是尽快来局里一趟……” 啪——许萍的手机已经不受控制地掉落在地上,她顾不上去捡,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就往警局跑。 ☆、归路 邢楷几人驱车来到英才中学,分头行动,进行调查。 去到的时候,正好是上课时间,英才中学校园内很安静,放眼望去整个校园里也看不见几个人。学生们都在认真学习,不时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整个校园里弥漫着浓重的书香气息。 他们特意关闭了警车的警笛声,把警车停到校园外面,没惊动任何人。下车后邢楷和陆铭直奔李丽珍所在的班级,其他人则负责调查学校的监控。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这句话的主要意思是我长声叹息而泪流满面啊,为老百姓多灾多难而哀伤,表达了屈原……”班主任刘华强此时正在慷慨激昂地讲解离骚这篇文章,下面的学生听得专心致志,时不时在课本上记一些笔记,丝毫没有看到已经走到窗外的邢楷和陆铭两人。 陆铭走到班级门口敲了敲门:“打扰一下同学们,我们是荆北市公安局的,现在在调查一起杀人案,李老师,麻烦你出来一下,我们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 陆铭说完,一个班的同学的视线齐刷刷聚集到了他的身上,上着上着课,警察怎么来了?同学们一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同学们先自己看一下课文。”李华强放下课本走了出去。跟着陆铭和邢楷离开了教室,走到了楼梯口比较安静的地方。 邢楷拿出李丽珍的照片递给刘华强:“她是你们班的学生吗?” 刘华强看了一眼点点头:“对啊,怎么了?” “她死了,昨天上午尸体被我们发现,我们过来就是想了解一下关于她的一些基本情况。” “你说什么?死……死了?死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死了呢?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刘华强声音不自觉提高,满脸写着不可思议,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到了。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李华强还没缓过神来,好半天才接上话,他努力回忆了一下说:“有一个多星期没见她了,最后一次……好像是十天前吧,我记得那天下晚自习的时候她还在班里,可她第二天就请假没来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来过。” “请假了?什么时候?” “我手机上有她发给我的请假短信,不知道删了没有,你等一会,我找一下。”李华强立马拿出手机,挨个去翻找手机信息。 “找到了!” 刘华强话音未落,邢楷就直接拿走了他手里的手机。扫了一眼那条简短的请假短信,然后拨通了短信上的电话号码,毫不意外,电话没有拨通,处于关机状态。邢楷把李丽珍的号码发给了郝幸运,简单地备注了几个字:把这个号码生前的通话记录全部都查一遍。 做完这一切,邢楷把手机还给了刘华强,用看似随意实则是质问的语气问:“你们班学生请假都这么好请的吗?一条短信直接就可以请十天的假?” “怎么可能这么好请,都是高中生,缺一天课都可能跟不上老师的进度,更何况是一请请十几天的假!信息你也看了,她的凌晨一点的时候给我发的,我第二天醒过来看到之后立马就打电话过去了解一下她什么情况,结果电话没打通,刚开始我也没想太多,毕竟这些学生平时为了学习,手机家长都是没收的,打不通也正常。可后来我看她一连七天都没来上课,电话还是一直打不通,我就直接打给她父母,结果她留父母联系方式可能没有及时更新,打过去是空号。我这两天在忙着给学生们考试,这不正准备亲自去她家一趟,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她会死了啊?这……这是我工作的失误,我应该早点联系她的!”刘华强心情沉重,看起来很是自责。 邢楷冷静地分析说:“早点联系也没用,她在发这条短信的时候应该已经遇害了,短信是凶手发的,用来混淆视听的。” “可……这还是我工作上的疏忽……”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我希望你和其他同学能全力配合我们的调查,把你们知道的所有关于李丽珍生前的信息都如实告诉我们,这样才能早点抓住凶手。” 刘华强果断地回答:“配合!我们肯定配合!我现在就跟班里的同学说一下情况,让他们都配合你们的工作。” 说完三人一起回到了班级,刘华强走上讲台,神情非常严肃地说:“同学们,刚才两位警官告诉我,说我们班的李丽珍同学遇害了,凶手还没有抓到,我们大家现在都要配合警方,为抓住凶手出一份力。你们要是知道任何和李丽珍同学有关的事,全部都要告诉警方。” 刘华强说完,班里先是安静了两秒钟,然后立马炸开了锅,所有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来,班里突然变得嘈杂起来。 “李丽珍?我们班的李丽珍吗?” “遇害?死了?开什么国际玩笑?” “真的假的?死了?那我们还安全吗?” “好可怕……” 刘华强敲了敲书桌,声音提高几分贝:“都静一静!静一静,大家先不要慌张,今天课暂时不上了,先配合调查。” 班里这才稍微安静下来,邢楷和陆铭对班里的每一位同学逐一进行了问话,了解李丽珍生前在校的一些基本情况。 下午,刑侦特组办公室内,陆铭因为一连问了几十位同学,嗓子快要冒烟了,接了一大杯水,边喝边用有点沙哑的声音说:“通过今天上午的调查,我们从李丽珍的同班同学口中可以得知,这个李丽珍,是一个典型的三好学生,性格偏文静,平时学习刻苦努力,还特别乐于助人,在班里人缘不错,和同学们也没有什么纠纷,问了半天,丝毫没有找到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你们那边监控有没有什么发现?” 郝幸运揉了揉自己那发干发涩还略带有点重影的眼睛,从上午到现在,他看监控视频已经看了四个小时了,现在睁眼是看到的全是英才中学的学生,闭眼脑子里还是监控里这些学生:“不行了不行了,我眼睛不行了,这学校的全校学生都穿着校服,长得都差不多,一放学一窝蜂几千个人一起从学校大门口走出来,别说然我找李丽珍生前的监控视频里,就连她人在哪我到现在都没看到。我现在怀疑我可能要得密集恐惧症了,看监控这活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昨天谁在那一个劲嘚瑟说自己不是一般人的?那正好,这活和你绝配。” 郝幸运认怂:“副队长,我现在收回我之前说的话还来得及吗?” 陆铭笑笑:“你觉得呢?快点找。” 林立连续看了四个小时的监控,也有点抗不住了,左三圈,右三圈全套按摩了自己的太阳穴,缓解一下快要炸掉的大脑,有气无力地往椅子上一靠感叹说:“这不科学啊,我看电视里放的警察抓杀人犯不是很简单吗?一个犯罪心理学专家,看看证据,稍微一推理,就能猜到凶手是谁,并且还能讲出一堆大道理,说的头头是道,然后一群警察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一个变态杀人犯抓住,最后真相大白,还被害者一个公道…… 怎么到我们这就不是这样的了呢?我真要败给这个监控了。” 林立闭着眼睛在那畅想电视剧里的情节,想到精彩之处,手还会不自觉比划一两下,嘴里不时蹦出一两句经典的台词,什么真相只有一个!凶手就是…… 陈陌随手拿起桌上的份文件走过去,二话没说朝林立头上就敲了一下:“我觉得你最好少看点电视剧,光靠脑子想能破案吗?” 林立一声惨叫,脑子里所以的畅想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一秒钟回归现实,委屈巴巴地看着陈陌:“你打我干嘛?我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凶?我不就说一下吗?你这样子以后没人要的!” “你有病吧?我有没有人要关你什么事?我看像你这种这么大人,还沉浸在电视剧剧情里的弱智才没人要,真以为警局里到处都是福尔摩斯?” 林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说智商低:“弱……弱智?我一个MIT的海归高材生你说我弱智?我真是……所以这位陈大美女,你有什么药可以治治我的脑子吗?我还真是挺好奇的。” 陈陌拿了一个U盘在林立眼前晃了晃说:“药没有,10G的监控视频倒是可以给你看看。脑子要多用才行,省得没事在那瞎幻想。” 林立看到U盘,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默默在心里流下悲痛欲绝的泪水:“10……10G?这要看到什么时候?不好意思啊,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林立起身就要走,陈陌直接揪住他的衣领又把他拉了回来:“不看完,别想走。” 林立哀嚎:“苍天啊,谁来救救我,我想回家。” ☆、归路 分配完看监控的任务后,陈陌又贴心周到地给每个人配送了十瓶眼药水:“一条龙服务,不用谢,眼药水不够就跟我说,我这多的是。队长让我们尽快查出李丽珍生前的生活轨迹,以及她生前最后出现的地方,大家今天要是看不完……那就什么时候看完什么时候回去,要是什么时候都看不完,那就别回去了。” 听到陈陌这善意的提醒,大家自觉地开始继续投入工作当中。林立拿了一瓶眼药水哗啦啦全都挤进了眼里,多余的眼眶里装不下流到了脸上,紧接着他转了转自己那僵硬的颈椎,发出了咯噔咯噔的声音,瞪大双眼继续盯着电脑上的监控画面,样子看起来有些悲壮,边看边用手去擦从眼眶里流出来的眼药水,碎碎念说:“我为什么这么想不开,放着好好的公司副总裁不干……” 几人又开始全神贯注看监控,此时,听到女儿遇害时消息后,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才来到警局的许萍,看起来非常疲惫。她眼眶红肿,迈着异常沉重的步伐来到了刑侦特组的办公室,还没张嘴说话,眼泪已经止不住流了下来,声音哽咽,断断续续话都说不完整:“珍珍,我们家珍珍……” 陆铭立马走过去,用手搀扶着连站都站不稳的许萍:“那个……你女儿她……你还是先去辨认一下尸体……跟我来。” 陆铭带领许萍慢慢往法医室里走,脚下每迈出一步,许萍就没有力气再去迈下一步,她到现在也无法接受自己女儿遇害的事实,她已经在心里祈祷了无数遍: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警察搞错了,这一切都是一场恶作剧…… 直到走进法医室里的停尸房时,扑面而来的冷气让她打了一个寒颤,许萍才稍微从这沉重的打击中回过一丝神来。她看着眼前整齐的停尸柜,久久停下了脚步,再也没有勇气往前迈一步。她怕,她怕真的在那里面看到自己的孩子。陆铭站在她旁边没有催促,也没有说话,法医助手小段也站在停尸房门外,等着这位母亲做好心里准备,停尸房里安静的可怕,安静到能清楚地听到冰柜运作时发出的轰鸣声,还有许萍强忍也无法控制的哭泣声。 过来好一会,小段才走进去,打开中间的某一个柜子,用力一拉,冰柜里摆放着一具用白布盖住的尸体。 “请您节哀。” 说完小段就把尸体上的白布掀开,女儿那张熟悉的面孔赫然映入许萍的眼帘,只是再也不是平日里那副永远都在笑着的模样。 许萍就看了一眼,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疼,随后嚎啕大哭起来。她慢慢爬到女儿的身边,去握她的手,结果自己的手却在触碰到女儿手的那一刻,不受控制收了回来,因为太冰冷了,冷的就像突然触碰到千年的寒冰一样,那刺骨的寒气顺着指尖流入到了她身体的每一个地方:“怎么……怎么会这样?我的孩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躺在这里?谁……是谁干的?她才十七岁,她才十七岁!” 听着许萍肝肠寸断的哭声,陆铭很想说些什么去安慰一下她,但此时此刻说什么都好像都太多余,陆铭走过去想把许萍从地上扶起来:“许女生,你先起来……” 许萍扒着停尸柜从地上爬了起来,情绪彻底崩溃了,她上去用双手抓住陆铭的外套,眼眶通红,用尖锐的声音大声质问:“我就这么一个孩子,还不如杀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对她?谁干的,谁干的?” 不管许萍怎么样去摇晃,怎样去质问,陆铭都是低头沉默,因为凶手还没有抓到,他现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许女士,我们会尽快破案,抓住杀害你们女儿的凶手,给你一个交代……” 玩笑归玩笑,工作归工作,一码归一码。原本就很认真在看监控的林立几人,在许萍来到警局后,看的更加认真仔细,一秒钟都不快进,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郝幸运在看了六个小时的监控之后,终于在放学的大军中找到了李丽珍的身影:“林立,林立,你快过来看看……” “干什么!我忙着呢,别打扰我工作,小心我跟你急啊!” “我找到李丽珍在监控视频里的影像了!” 林立直接起身走过去:“真的假的?我看看。” 陆铭刚处理晚许萍那边的事,回来的时候,脸黑到了极点,窝火地问:“监控还没头绪吗!” “刚找到,副队,你快过来看一下。” 陆铭走过去,郝幸运把刚才看到的监控又重新倒放了一遍:“我们根据李丽珍的两点一线的生活轨迹,一个是学校,一个是她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调取了这段路沿线她可能出现地方所有的监控视频,挨个进行整合汇总。根据她的死亡时间,这一段监控视频应该是她生前最后出现的地方,在学校大门口,晚上六点的时候,她在学校门口逗留了有20分钟,好像在等什么人。” 郝幸运按动鼠标,把中间李丽珍等人那一段监控快进了一下,然后继续说:“20分钟后,来了一个男生,他过来和李丽珍打招呼,两人说了几句话就一起离开了,离开了学校门口的监控视频范围。10分钟之后他们再一次出现在监控视频里,就在英才小区前方的马路边,然后他们一起走进英才小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李丽珍从这开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英才小区里面还有没有监控?他们具体去了哪里能查到吗?” 郝幸运摇摇头:“副队长,这个英才小区,里面全都是危楼,房子破破烂烂的,随时都有要倒闭的危险,因为离英才中学近,房租又便宜,所以很多学生在那里住,但也就房租便宜了,设施真是烂到不行,一个监控都没有,而且因为院子很窄,连车都停不进去,黑匣子也找不到。要是想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只能问问监控里这个男生了。” “这个学生的身份查了吗?” 郝幸运直接拿一份详细的文件递到了陆铭的面前:“当然了,这不必须的吗?跟陈陌学的,一条龙服务。监控里的男孩叫王洋,英才中学高三的学生,但和李丽珍不是一个班的,现在应该在学校上课。” “那还等什么?请他来一趟吧。” 陆铭和林立一起又去了一趟英才中学,刚好赶上课间,王洋正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和同学们说说笑笑。陆铭直接走到他面前:“王洋是吧?有一起案子我们要向你了解一下情况,跟我们走一趟吧。” 警察为什么突然来找自己,王洋百思不得其解:“案子?我不知道什么案子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只是了解一下情况,你要是不想跟我们走一趟,我们在这也可以问。” 两个警察突然走到自己买面前,同学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王洋的身上,开始小声议论起来,要是在这跟警察聊起来,不知道明天班里又会传什么流言蜚语,王洋觉得自己还是听陆铭的建议比较好:“我还是……和你们走一趟吧。” 陆铭把王洋带回办公室,王洋除了满脸的疑问,整个人看起来并不紧张:“我等会还要上课,你们要问什么?” 邢楷走过来说:“你和李丽珍是怎么认识的?” 王洋想了想:“李丽珍?我们是在考场上认识的,怎么了?” “他死了,你是她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死……死了?”王洋瞳孔放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邢楷一直在观察王洋的反应:“你最后见她的时候,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王洋连忙辩解说:“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是最后一个见她的人呢,你们搞错了,我不知道,不是我,和我没关系。她怎么……怎么就死了呢……” 邢楷把刚才找到的监控视频播放给王洋看:“我们找到的证据显示,你就是最后一个见她的人,我们不听辩解,只看证据,你说你不是最后一个见她的人,那你就要向我们证明,否则你就是重大嫌疑人。” 王洋一听到这彻底吓懵了,怎么还成嫌疑人了呢?他想说些什么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可话到嘴边又让他硬生生咽了下去,脑子里一团乱麻还没有理清楚眼下这是个什么情况,就只是在那结结巴巴地不断重复着说:“真不是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来你确实知道什么,她的死即使和你没有直接关系,至少也应该有间接关系吧?李丽珍现在人都死了,你以为你不说,就能逃得了干系?” 确实让邢楷说中了,王洋现在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手心里全是汗,怕说了自己可能也要完蛋。 “不用担心,如果人真不是你杀的,那责任就不需要你来承担。你现在如果实话实说,帮助我们追查真凶,构成立功,说不定就不需要承担责任。相反,如果你执意隐瞒,包庇真凶的话,那结果可就不一样了。”邢楷循循善诱地对王洋进行劝导。 “我说,不是我,人真不是我杀的,我是无辜的,我就是负责把她约到英才小区,然后我就离开了,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才得知她被杀了,我……我要是知道会这样,那天晚上我肯定不叫她过去……”王洋看起来很自责。 “约到哪去了?” “英才小区301房间,我就知道这么多。” “谁让你这么做的?” “程涛,我们班的程涛……” ☆、归路 根据王洋的陈述,刑侦特组兵分两路,邢楷带人去英才小区301房间进行勘察,陈陌带人去英才学校,准备对程涛进行抓捕。 英才小区位置特别偏僻,建在犄角旮旯的胡同深处,警车根本开不进去,邢楷把车停在老远的地方,带人步行进去。小区由几栋危楼组成,破旧不堪,摇摇欲坠,来一阵大风就能把它吹倒。偶尔还会有一些水泥沙粒从外面的墙上掉落下来,要是有人倒霉,路过的时候刚好抬头往上看了一眼,说不定直接就砸到了脸上。 房东对这里的房子也是抱着特别随便的态度,谁给钱就租给谁,没人租就放在那里等拆迁,邢楷叫来房东询问301的租客情况,结果房东自己也搞不清楚,因为即没有登记,也没有签租房合同,只要交钱就可以拿钥匙入住,问租房的人是谁,结果房东自己也是一问三不知。 房东这是问不出什么了,邢楷带人来到301房间门外,房门紧锁,邢楷用房东给的钥匙打开了门进入了房间。房间很普通,单人间,没有客厅和厨房,简单的摆设,放了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小型的书架,和一个简易的衣柜。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很干净,特别干净的那种,干净到连水泥地的地板上都看不到一丝灰尘,按理说房间整洁没什么奇怪的,但在这么一间破旧的屋子里,整洁过了头,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邢楷看了房间一眼说:“看来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了,只是被人清洗过。你们进来侦查一下,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身后的专业侦查人员带着工具就走了进来,开始一点一点对这个房间进行勘察,寻找指纹足记和血迹等线索,但房间被人刻意清洗过,想找到关于凶手留下的线索,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第一遍仔细查找之后,没有找到任何指纹和足迹。 在把房门紧闭,窗帘拉起来之后,侦查人员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喷洒了鲁米诺(luminol)试剂,用来检测血迹,果然,黑暗的房间很快就显出蓝绿色的荧光,即使房间已经被清理的一尘不染,也很难逃过鲁米诺的检测。 所有血液曾经流过的地方,现在都清晰可见。地面上大片的血迹,似乎在诉说着这个房间曾经发生过什么。 侦查员在进行几轮精密的搜查后说:“邢队,除了房间里的血迹,其他的没有发现。” “知道了,提前血迹之后,带回去鉴定一下,看看是不是李丽珍的。” 说完邢楷走出房间,打电话问陈陌那边的抓捕情况:“程涛人抓到了吗?” 陈陌一手拿着手机,脚下还迈着大步往警车上跑,看起来十万火急的样子:“没有,扑空了,程涛人不在学校,刚才郝幸运查了一下,他今天十点的航班,要出国,现在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二十分钟,要是让他跑到国外去,到时候可就麻烦了。我和林立他们正在开车准备去机场进行抓捕,但可能来不及了,我们这距离机场最快也要三十分钟,现在怎么办?。” 邢楷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九点四十整:“知道了,人我来抓,你们现在立刻联系机场的相关人员,看看能不能让飞机延迟起飞,千万不能让他跑国外去了。” “明白了。” “怎么了?人没抓到?”陆铭走过来问。 邢楷挂断电话就立马往楼下走:“现在去抓。” “等等我。” 顾念恩看两位队长急匆匆地往外跑,以为又出了什么事,也跟在后面:“怎么了?这是去哪?” 邢楷直接走到停放在外面的警车那那里:“小顾,你现在把所有警车上的警笛全部取下来。” “啊?哦……我现在去取。”顾念恩一头雾水,但还是按照邢楷的要求,把旁边几辆警车上的警笛全取下来。 “全部装到这辆车上,快点。” 顾念恩一分钟也不敢耽误,麻溜地把取下来的警笛全部都安装在了一辆车上:“装好了。” “都上车。” 陆铭坐上副驾驶,顾念恩坐在后车坐,邢楷直接发动车辆,把车子掉了个头,警笛全部打开,手里的方向盘转动了三百六十度,警车顺着道路转了一个标准的圆圈,车轮在道路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打滑痕迹,然后邢楷直接把油门直接踩到底,车子蹭地一下就开走了,直奔机场。 顾念恩上车第一件事本来是去系安全带的,结果被邢楷这三转两不转的操作搞得人仰马翻,最后艰难地从座位上爬起来把安全带系好了。气还没松一口,就看见自己坐的警车左拐右拐不停地在车流中来回穿梭,再差一厘米,就要剐蹭到两旁的车子,顾念恩瞪大双眼不自觉地咽口水,冷汗直冒,手手死死地抓住车上方的把手,眼看着警车马上就要撞上正前方横穿而来的一辆车,本能地大喊:“车!车!前面……车!队长,车!要撞上了!!小心!” 邢楷一个九十度急转弯,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前方的车辆:“坐稳了。” 陆铭系好安全带,紧握住车上的把手,嘴上没说什么,看着邢楷这操作,心里也是犯嘀咕:这家伙开车不要命的吗? 为了尽快赶到机场,邢楷穿过车流之后,直接把车开到最近的一条高速公路上,刚上高速就直接加速把车子从60km/h的车道开到了90km/h的车道,还嫌速度慢,直接踩油门超车变道,把车开到了120km/h的车道上,顾念恩全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叫喊声一度超过了警车上的警笛声:“啊,车!小心!” “小顾,我耳膜都要被你的叫声震碎了,没事,死不了。”陆铭试图安抚一下被吓坏了的顾念恩。 顾念恩语言组织能力一时失控:“太太……太危险了,还……还变道!撞上了,要撞上了!” 邢楷反正就是在90km/h的车道和120km/h的车道上不停超车往前开,虽然很危险,但他总能很好地避开高速上的车辆,顾念恩尖叫声从坐上车一直就没有停止过,陆铭放弃安慰,腾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保护一下自己的耳膜。 “断……断了……救命啊,我要下车!” 陆铭回头问:“什么断了?” “把手……把手让我给掰断了……我现在没……没有安全感……太吓人了,放我下去……”顾念恩魂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不知道飞到了哪里,脸色煞白。 陆铭笑了笑说:“马上就到了小顾,别怕啊。” 原本至少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开到机场的,邢楷十五分钟就到了。他停好车后,和陆铭一起下车直接往机场里面跑,顾念恩躺在车上久久缓不过神来。 然后胃里开始翻江倒海,他打开车门跑出去就开始吐了起来…… 好半天顾念恩才清醒过来,然后就是满脑子疑问:我是谁?我在哪?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队长他们又跑哪去了? 邢楷看了一下时间,还有五分钟飞机就要起飞了,而机场又那么大,漫无目的地找人肯定是来不及了,他直接打电话给郝幸运:“现在告诉我程涛的具体位置在哪?” “我在找,三分钟前他刚过了安检,现在已经上了飞机,飞机的班次是荆D2314,3号安检口进去,商务舱30号座位,队长,你还有三分钟,因为飞机已经在准备起飞了。” 邢楷挂断电话,准确找到了3号安检口,向安检人员出示了证件,然飞奔着跑上了飞机,在飞机关门的那一刻,走进了机舱。他立马和飞机上的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让飞机延迟几分钟起飞,然后走到30号的座位上,直接把程涛铐了起来:“国你是出不了了,警局倒是可以跟我走一趟。” 程涛看起来有些震惊,脸上写满了恐慌和不安,然后被邢楷从飞机上押了下来。 陆铭也跑了过来:“可以啊小伙子,差点让你跑了,走吧。” 邢楷和陆铭一起押着程涛出了机场,顾念恩才从外面进去:“这是已经结束了吗?” “你说呢?走吧,回去。”陆铭押着程涛一起上了警车。 “走了小顾,还愣着干嘛?”陆铭去叫反应慢半拍的顾念恩。 顾念恩抬头看到邢楷坐在驾驶坐上,一个劲地摇头,死也不能坐队长开的车了:“不……不了……队长,你们先走,我……我还是自己打车回去吧……” 陆铭下车,走到顾念恩的身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说:“别呀,好好的顺风车不坐打什么车啊,这人都已经抓到了,队长等一会就不会开这么快了。” 顾念恩半信半疑:“真……真的?” “当然了,骗你干嘛,快点走吧。”陆铭连哄带骗加忽悠把顾念恩叫上了车。 只是,顾念恩还是尖叫着回来的,因为把手被他掰断了,他死死地抱住前面邢楷的座椅惨叫着对陆铭说:“我再也不相信你们了!” ☆、归路 审讯室里,程涛低着头一言不发,双手紧握,不停地抖动着双腿,用余光把审讯室扫视了一遍,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邢楷和陆铭走进去坐在他面前,单刀直入地问:“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 程涛眼神闪烁不定,不敢直视邢楷:“不知道。” 邢楷把李丽珍死亡时拍摄的现场照片往程涛面前一扔说:“李丽珍死了,你的同班同学王洋说,是你找他帮忙,让他把李丽珍约到英才小区301房间的,然后李丽珍就死了,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程涛看了一眼照片,赶紧别过头去,不敢再看第二眼:“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陆铭用手拍了拍桌子:“看着我说话,让你对着墙说话了吗?我们查了英才小区房东的转账记录,301房间就是你租的,今天我们在你租的房间里,发现了李丽珍的血迹,你不会以为血迹真的是可以清理干净的吧?” 程涛反正破罐子破摔,死都不承认:“这些都是你们的推测不是吗?你们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我杀人了吗?” “不承认是吧?你要是无辜的跑什么啊!” 程涛干脆直接闭嘴,什么也不回答了。 邢楷眼睛微眯,冷不丁地对程涛说:“要证据?我会让你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说完邢楷和陆铭就起身离开了审讯室,默契地准备再次去现场找证据。301房间还是和早上来看的一样,除了地上多出来一个人形轮廓,几个证物标记,没有其他的变化,侦查员已经对这里拿着放大镜进行了几轮的地毯式搜索,除了血迹一无所获,不知道邢楷他们还能这里还找到什么线索。 邢楷顺着这个不大的房间转了两圈然后问陆铭:“李丽珍的校服是不是失踪了?如果你是凶手,你会这么处理这么棘手的东西?” 陆铭想了想说:“如果校服是凶手脱下来的,那么上面一定有凶手的指纹,要是我的话,我肯定会把这种决定性的物证烧了,让警方什么痕迹都找不到,永绝后患;再次一点的话,会把校服给清洗干净,这样,虽然校服上能检测出血迹,但找不到指纹,最笨的方法就是直接扔了,没有处理。” 邢楷看了陆铭一眼,转身出去下了楼:“三分之一的概率对不对?” 陆铭紧跟着在后面:“你说的三分之一不会是第三个吧?就算是凶手一时大意,没来得及处理校服,直接把衣服扔了,物证还存在,可我们去哪找去?” 邢楷走到楼下的一排垃圾桶旁边停住了脚步。 “不会吧?这案发都十几天了,十几天前的垃圾去哪找?说不定已经被垃圾处理厂给处理了。” “我们现在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赌一把吧,把他们都叫过来,一起找。” “我知道了。” 林立几人接到陆铭的通知,按照陆铭发给他们的定位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半个小时后,郝幸运开着车,千米之外就闻到了垃圾场里散发出来的那股刺鼻的味道,越往目的地开,他越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陆铭给他发的定位就在某城郊的一处垃圾处理厂。他们把车艰难地开到了垃圾场内,下车就看到了堆成山的垃圾,陆铭邢楷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们了。 郝幸运下车捏住鼻子走过来问:“队长,你叫我们来这干……干什么?不会让我们翻垃圾吧?” “答对了。” 郝幸运真希望自己现在是在做梦,他抬头看了看这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型垃圾场说:“这……这是垃圾山吗?这是泰山吧?泰山也没有这么高吧?” 陆铭顺手扔过去一副口罩和和手套,刚好被郝幸运准确地接住了:“就算是泰山你今天也得找。” 林立捂着口鼻,看到陆铭手里的口罩,就好像看到什么救星一样,赶紧跑过去要口罩:“给我拿十个口罩,不对,二十个。” “二十个?你也不怕带上去被闷死?” “人固有一死,如果非要让我在被垃圾熏死和被口罩闷死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那我肯定选择后者。”林立说话也没耽误他把手里的口罩一个一个戴上。 戴好口罩之后,林立露出了一副认真的样子:“说吧!找什么?” “不知道。”陆铭如实回答。 “Are you kidding me ?我们人都来了,你告诉我不知道找什么?” “英才小区的垃圾最后都运到这里,半个月焚烧一次,我们要找的是李丽珍的校服,可能就在这垃圾堆的某个角落里。” “可能?那就是说也可能没有了?所以我们是在找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的证据?” “没错。” 陈陌走过来说:“队长,这么多垃圾,我们几个人挨个找一遍要找到什么时候?能不能请局里的人过来协助一下?” “局里人手不够,只能我们自己找。” 林立前面一大堆话没听进去,就这一句找人帮忙听的清清楚楚:“人手不够是吧?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要多少人我都能给你找过来!” 林立马上给管家刘山打电话:“刘叔,你现在给我联系几个环卫公司,把他们公司的环卫工人全部找过来,到城郊的垃圾处理厂一趟,给他们开十倍的工资!” 刘山立刻安排,半小时之后,垃圾场突然浩浩荡荡来了一百多个环卫人,都穿着整齐划一的工作服。 “林副总我们来了,有什么需要吩咐的?”领头的人问。 林立从垃圾堆中艰难地探出头来:“都来了啊,过来帮我们找一件带血的校服,找不到也没关系,十倍工资照付不误,找到了另外有额外的奖励,快点过来帮忙,我快撑不住了。” 下面的工人听到十倍工资,个个都动力十足,一起加入了这场垃圾大战中。 邢楷在旁边好心提醒说:“你的支出局里不报销。” “谁让局里报销了?都算我头上,只要能让我快点离开这里……” 林立话没说完,脚下一个没站稳,跐溜一下从三米多高的垃圾堆上直接滑了下来,整个人被上面掉下来的垃圾埋没了,发出了惨痛的叫声,躺在垃圾堆里欲哭无泪地感叹:人生太他妈艰难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不觉所有人已经找了五个小时,天已经黑了,垃圾厂巨大的照明灯仍然把这里照的很亮,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但证据还是没有找到。 邢楷停下来对大家说:“所有人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等一下再找,晚餐已经定好了,你们直接去拿就行了。” 于是所有人这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各自领了饭菜和水,随便找了个地方,坐在地上就吃了起来。 “水。”邢楷拎着一个购物袋走到陆铭身边,从里面拿了一瓶水递给他,然后也坐了下来。 “谢了。”陆铭接过水,拧开瓶盖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半瓶,然后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稍微活了过来。 邢楷从袋子里又拿出一份包装好的盒饭和餐具递给陆铭:“吃吧,都是你喜欢吃的。” 陆铭接过来打开一看,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的?你不会连我们每个人的兴趣爱好都调查了吧?” “没有,随便猜的。” 陆铭是真的饿了,没有再去追问,打开饭盒大口大口就吃了起来,好像八百年没见过食物一样。 邢楷则不急不慢地吃着:“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陆铭狼吞虎咽吃了几口才恢复了正常的吃饭速度:“我平时吃饭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邢楷听了这话忽然笑了:“嗯。” “不是你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 “知道什么啊你知道,这话一听就是敷衍我,你又没见过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猜的?你忽悠三岁小孩子呢?” 邢楷转过头看了陆铭一眼,突然放下手中的饭盒,起身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注视着陆铭的眼睛,然后伸手要去碰陆铭的脸。 陆铭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到了,身体不自觉往后退:“干……干……干什么?你老盯着我看什么?离我……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邢楷没理会陆铭,把手放在陆铭的脸上,然后轻轻地把陆铭脸上的灰尘一点一点都擦干净。 “没什么,你脸上有定西,我帮你擦一下。” 陆铭被他这么一碰,突然满脸通红,端着饭盒的手停滞在半空中,嘴里的饭也忘了咀嚼,视线突然对上邢楷的眼睛,然后狂咳不止:“咳咳咳咳……” 邢楷笑了笑,把剩下的半瓶水递给他:“我都让你吃慢一点了。” “你……你……咳咳咳咳……” 陆铭被呛的满脸通红,打开剩下的半瓶水一口气全都喝到了肚子里。 突然听到人群中有一个人大喊:“找到了,是不是这个?” 一个环卫工人拎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说“我刚才吃饭的时候想找个东西垫在地上,结果在这个角落里就找到了这个,里面好像是校服,你们看是不是这个?” 邢楷立马跑过去查看,发现垃圾袋里放了两套带血的校服:“找到了,小顾,快点把这个送去鉴定中心鉴定。” ☆、归路 第二天早上八点,林立最先来到办公室。昨天在垃圾场待了几个小时后,他回家洗了十遍澡,皮肤都快让他搓破了。大早上抱了几瓶古龙香水,把香水当成空气清新剂,走到哪喷到哪。原来从来不喷香水的林立,在经历过昨天徒手翻垃圾的经历之后,出现了严重的后遗症加幻觉,他现在感觉空气中哪哪都有垃圾的味道。 顾念恩一进来被这一屋子雾气腾腾的香水味熏的够呛:“阿嚏——这屋里什么味道?” 呲呲呲—— 林立又是一通狂喷:“来啦小顾,你闻闻我身上还有没有垃圾的味道了?” 阿嚏,阿嚏—— 顾念恩被呛的一连打了几个喷嚏,用手撩拨眼前的雾气,跑过去把办公室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被喷了,林立,我快要被呛死了,你这样等会肯定要挨训。” 郝幸运走进来也被这味道熏得够呛:“我去,怎么一屋子香水味?” “香水味总比垃圾味好闻吧?清新空气,人人有责,不用太感谢我。”林立坚定地认为自己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情。但通过其他几人陆续走进来的吐槽来看,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邢楷走进来,眉头一皱,一副要找人算账的样子:“谁喷的?” 林立这下怂了:“队长,我错了,我现在就把这些都收起来。” 邢楷没多说什么,他更关心案件情况:“小顾,鉴定报告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我打电话催催。” 郝幸运也走过来说:“队长,上次你让我查的李丽珍手机号码,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她手机信号最后出现的地方,在城北的一条河边,就是我们发现她尸体的那条河流的上游。这里距离英才小区至少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这里应该就是李丽珍被扔下去的地方,但程涛今年才17岁,驾照都没有,如果301是第一案发现场,谁帮他把李丽珍运到河边扔下去的?他肯定有帮凶。” “程涛的通话记录查了吗?案发那个时间段,他有没有打电话给什么人?” 郝幸运转身回到办公桌,把电脑里的文件打印了出来:“他所有的通话记录都在这里了。” 陆铭拿过来找到案发时间段程涛播出的一个电话号码问:“这个尾号3362的号码是谁?现在查一下。” 郝幸运马上输入这个号码,通过实名认证找到了机主:“这个号码的机主叫刘华强。” 陆铭翻动通话记录的手突然听了下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叫刘华强,怎么了?” “查一下他和程涛什么关系,快点!” 郝幸运通过公安内部的系统,快速对刘华强所有的身份家庭信息进行查找:“父子关系。” “父子?怎么不一个姓?” “程涛跟他妈姓,这好像也不奇怪吧?怎么了?” 听到这,邢楷和陆铭看了彼此一眼,然后扔下手里的东西,同时跑出了办公室。 “喂?喂,你们又去哪?哎——” 陆铭跑之前扔下一句话:“现在立刻查一下刘华强人在哪,我们去抓人!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邢楷陆铭开着警察直接去了英才中学,结果去到的时候才得知刘华强已经辞职了,根本没找到他人。 郝幸运按照陆铭的交代,查到刘华强的位置后打电话说:“队长,我刚才查到刘华强买了一张十一点去甘肃的火车票,刚才对他的手机号码进行了定位,他现在在21路公交车上。” “公交车现在在哪?把定位发过来。” “已经发过了。” 邢楷和陆铭上车就往定位那里开。上午十点,虽然已经不是上班的高峰期,可是荆北的大街上依然很拥堵,公交车在车海中缓慢地爬行,前方十字路口红灯,因为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挪动一步,公交车司机干脆直接把车辆熄了火。 公交车上,李华强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戴着口罩,坐在最后的角落位置,他刻意用手将头上的鸭舌帽压低了一些,紧紧抱住怀里那刚从银行里取出的十几万现金,准备开始他的逃亡生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今天本来应该接到儿子安全到达国外消息,但儿子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他现在的感觉很不好,直觉告诉他,必须要跑,跑得越远越好。 他现在内心只祈祷警方没有那么快发现他的嫌疑,自己的名单还没出现在通缉令上,这样他就能顺利通过火车站的安检,只要过了今晚五点,自己坐上开往甘肃的火车就行了。那样他就打算找个偏僻的地方住下来,换个身份,从此隐形埋名。 只是事情当然不会如他所愿,因为邢楷已经把车开到了公交的下一个站台,在那里守株待兔。公交车在艰难地挪动了十几分钟后,终于开到了下一站,邢楷陆铭直接上车,把刘华强抓个正着。 “刘老师,跟我们走一趟吧。”陆铭拿出手铐,铐住刘华强的手,直接把他从公交车上带走了。 刑侦特组的审讯室里,分别关押这程涛和刘华强父子俩。程涛本来就心虚,再加上被关押了一夜,整个人现在看起来都魂不守舍的。邢楷才告诉他刘华强被抓的事,还没把证据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自己就主动认了,还摆出一副无辜又懊悔不已的样子:“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没想过要杀人,真的,你们要相信我。” 邢楷才不吃他这一套:“没想过杀人,人怎么死了?” “是意外,真的,那天我找人叫她过去就是想找个时间单独跟她聊聊,那天晚上我让王洋把她约到英才小区后……” 李丽珍原本答应帮助王洋复习的,但却在走进301房间后看到了最近一直在追求她的程涛,一开始很意外,转念细想之后又很气愤:“你怎么在这?是你让王洋约我过来的?你们两个串通好了骗我?” 程涛从房间的椅子上起身说:“李丽珍,我也是没办法了,我约你,你不见我,我给你打电话,你直接把我电话拉黑了。哎,我就想不明白了,我到底哪不好了至于让你这么不待见我吗?怎么人家让你帮忙复习你都欣然答应,我让你做我女朋友,你就拒绝的那么干脆?” “这是一码事吗?我话说的够明白了吧?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李丽珍说完果断就转身离开。 程涛花了这么大心思猜才把她约出来,当然不可能轻易让她离开,他快步走到门口,然后强行拦住李丽珍:“站住,没什么好说的?怎么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只要别装出那副自视清高的样子,我们其实还是有很多话可以慢慢说的。” 李丽珍看都不屑看程涛一眼,用力想要把程涛横在门上的手给推开,却被程涛一把抓住双手,然后程涛步步紧逼,整个人一直在往她身上凑,开始强吻她。 李丽珍被程涛逼的一直退到了墙上,她特别反感这种近距离的接触,用力把程涛从自己身上推开,然后重重地甩了他一记耳光:“混蛋!” 程涛脸上顿时传来火辣辣的一阵疼痛,他捂着还留有巴掌印的左脸,整个人非常恼火:“你敢打我?在我这你装什么清高?我喜欢你,那是看得起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被激怒的程涛失去了好好和李丽珍说话的耐心,直接动手去撕扯李丽珍的衣服,连拉带拽要把她拖到床上。 李丽珍被他这突然的行为吓到了,虽然力气不如程涛,但她为了保护自己,还是本能地去挣扎,但还是被程涛用力扔到了床上。李丽珍从床上爬起来就要往外跑,口中还在一直大声求救,想要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程涛追上去拉住她的手,从身后紧紧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出任何声音:“闭嘴!你再给我叫一个试试!” 李丽珍嘴把捂住了,身体还一直在挣扎,程涛气急败坏,用力一推,只听见砰地一声,李丽珍的头刚好撞上了书桌的棱角上,然后摔倒在地,没有了动静。 程涛以为李丽珍只是短时间晕了过去,走到她身边就去脱她身上的校服,一边脱还一边瞪着地上的李丽珍恶狠狠地说:“哼,跑啊!还跑啊,还叫啊!你不是能吗?怎么不跑了!” 脱着脱这程涛发现有点不对劲,因为他看到李丽珍头下面慢慢流出了很多血,血液由她的头部慢慢往四周蔓延,越流越多。程涛突然有点慌了,他推了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李丽珍说:“喂?醒醒,别给我装死啊,喂?” 叫了半天李丽珍还是没反应,程涛这下懵了,他用手试了试李丽珍的鼻息,发现她已经没有呼吸了,等程涛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坐正在血泊了,整个房间地板上都是血。 “死……死了吗?怎么……怎么会这样?”程涛吓的语无伦次,坐在地上一直重复这一句话。 足足二十分钟他才回过一点神来,想着怎么处理眼前的状况,然后拿起手机给刘华强打了一个电话:“爸……爸……我闯祸了……你快来,快来。” “出什么事了?你在哪?” “英才小区301,快来,爸。” 刘华强听着程涛的语气就知道不对劲,火速赶到了英才小区,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程涛瘫坐在地上:“爸……死了……死人了……怎么办?我会不会坐牢啊?我不想坐牢,爸,你得帮我。” 刘华强看到眼前的一幕就什么都明白了,他本来想上去删程涛几耳光,问一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但现在最重要的好像不是这个。 “先把她尸体处理一下。” 程涛反正是吓傻了,动也不敢动,刘华强对英才小区还是很了解的,整个小区不但没监控,住的人不多,晚上连个照明的路灯都没有,想要把李丽珍的尸体搬走,还是很容易的。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他就那样直接把地上的李丽珍抱起来,绕过几条乌黑麻漆的小巷子,然后把人放在自己车子的后备箱里。临走还交代让程涛那都不要去,就在房间里等着他。 刘华强随即把车开到了很远很远的郊区河边,他下车之后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现在是深夜,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然后把李丽珍从后备箱抗了出来,借着车灯,找了一块他很满意的大石头,拿着绳子,一端栓在石头上,另一端栓在李丽珍的腰上。做完这一切,刘华强正准备把李丽珍扔下河的时候,李丽珍的手动突然了一下,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刘华强吓得身体突然一下向后 一坐,跌倒在地上。 李丽珍的大脑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回忆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求生的本能告诉她,她现在很危险,她想有人能帮帮她,救救她。她睁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班主任,用手去抓刘华强的衣服:“刘老师,救命……救救我……救我……” 由于过于虚弱,她嘴里几乎已经发不出声音,但刘华强听到了,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刘华强那一瞬间有过一丝的犹豫,但一想到如果救下她,自己的孩子就会坐牢,果断地放弃了内心里的那还残存的一丝良知:“对不起了,我不能救你……” 话音未落,刘华强已经把李丽珍和系在她身上的大石头一起推下了河里,平静的河面哗啦一声,溅起一个巨大的水花,然后李丽珍就和巨大的石头一起慢慢沉入了河底。 程涛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部一窝蜂倒了出来,表面上那副自责悔恨的模样,看起来真是十分滑稽可笑。 案件到现在算是真相大白,但结果却让人难以接受。英才中心的学生听到警方通报的消息,全体震惊,不少人会同情李丽珍的遭遇,并且会痛骂刘华强这个衣冠禽兽,玷污了教师这两个字,许萍在知道女儿是被她的班主任杀害之后,更是几近崩溃。只是,那个花一样的女孩,再也回不来了。 案件结束之后,林立几人破天荒第一次体验到了准时下班的感觉,只是邢楷还在处理案件的收尾工作。陆铭送完结案报告从检察院回来,看见偌大的办公室里就邢楷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旁边还摆放了厚厚的文件。 看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了,看邢楷的样子,要是不去叫醒他,估计他今晚能直接睡到明天早上,陆铭走过去轻轻推了邢楷一下:“猪,懒猪,懒猪队长,起来了,下班了,回去再睡。” 邢楷从桌子上起来,揉了揉眼睛:“你怎么还没回去?” “结案报告还差点材料,我回来补一下。累了?回去睡啊。刚好我忙完了,走,一起回去。” 邢楷起身,看看事情差不多忙完了,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穿在身上:“走吧。” “你家在哪啊?要是顺路我可以送你一程。”陆铭跟上问。 邢楷没说话继续往前走,陆铭继续问:“跟你说话呢,能不能回答一下?” “不顺路。” “不顺路也没关系,要是不远,我还是可以送你一程。” “远。” 陆铭也是纳闷了:“队长,你说话能超过三个字吗?还有,你又不知道我家住哪,你怎么知道我们家离的远不远?又在忽悠我呢?你说我们也认识几天了……” 邢楷走出警局大门口,挥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就上了车:“我先走了。” “喂喂喂,我话还没说完呢,喂,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啊?” 邢楷的车子已经开走了,他透过车子的后视镜,看到在陆铭还在路边气冲冲地说话,然后转身透过车窗玻璃,回头看着陆铭小声地说:“生起气来怎么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天使?恶魔! 凌晨两点,陆铭正在睡觉,突然一阵嘈杂的手机铃声响起,把睡得死猪一样的他从美梦中强行叫了回来。听到手机铃声的那一刻他的内心是崩溃的,精神是迷糊的,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噩梦。 他第一反应是拿起头下的枕头,紧紧裹住自己的耳朵。铃声在响了45秒之后停了,陆铭翻了个身,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又继续睡他的觉,全程没有睁开眼睛。 叮铃铃……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陆铭眼睛还是没有睁开,床头的灯也没打开,他下意识地顺着铃声传来的方向,在黑暗里乱摸一通,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手机在哪,摸索的过程中手机铃声又停了,陆铭的手也放弃了寻找手机,然后整个人像个八爪鱼趴在床上,又……又又又睡着了。 叮铃铃……手机第三次响起,陆铭这下被吵醒了,气得半死,他炸毛一样从床上坐起来,抓起手机就开始大吼:“谁啊?大半夜的打电话,有病吧!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手机里传来了邢楷的声音:“是我。” 陆铭瞬间就清醒了,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的眼睛一下就睁开了,什么困意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 “队长?靠,完蛋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这样一句话。 “队……队长……这大半夜的打电话给我有事吗?” “现在醒了?” “醒了……” “不骂了?” “我没有骂……刚才……刚才我说的是梦话……”陆铭苍白地解释说。 “梦话?” “我真没骂你……” “半个小时赶到荆北第一人民医院,有案子。”说完邢楷就挂断了电话。 “我一定准时到!” 陆铭说完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房间的灯也顾不上开,抓起床上的衣服就往身上套,手里提着鞋,边走边跳边穿,然后拿了车钥匙和手机就往外跑,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第一人民医院门口。 陆铭本来以为大半夜朝队长一通发火已经够刺激的了,结果来到医院门口才发现好有更刺激的,林立直接穿着睡衣被管家开车送过来的,到医院的时候还在车上睡觉。郝幸运滴滴溜溜穿了几件衣服,上下里外都不搭,头发因为昨天晚上刚洗还没来得及搭理,炸成了鸟窝的形状。 顾念恩拿了一套警服,打开林立的车门,把他强行叫醒:“快点把衣服换上,你穿一身睡衣过来,要是让队长看见了,你就完了。” 林立一听到队长,猛地一下从车上坐起来,头因为磕到车顶惨叫了一声,拽过顾念恩手里的警服就开始现场换衣服。 郝幸运到现在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他没有灵魂地闭着眼站在路边昏昏欲睡,顾念恩给林立送完衣服又跑到郝幸运这边给他送警服:“你衣服怎么穿反了?快点换过来,队长马上就要到了。” 郝幸运及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穿反了?我没光着来已经很不错了好吧!” “哟,幸运,你这鸟窝头的造型在哪做的?回头我也去做一个。”林立换好衣服出来吐槽别人了。 “滚一边去。” “队长来了,快点走!”顾念恩提醒,几人纷纷跟了上去,和邢楷一起进了医院。 几人谈话中,邢楷已经到了医院大门口。几人迅速跟上他走进了第一人民医院。 谢冰已经提前过来了解情况了,看邢楷走进来,直接向他说明情况:“队长,今天凌晨一点半,这家医院供电系统被人蓄意破坏,造成医院的ICU、抢救室、手术室、治疗室、检查室全部断电。重症监护室的那些病人,因为医院紧急供电系统比较完善,再加上抢救及时,没有病人死亡,但奇怪的是普通病房的三位病人却死亡了,法医已经在现场了。” “医院的监控视频呢?” “监控视频也因为断电,什么也没有拍到。” “电停了多久?” “前后加起来总共停了五分钟。” “去现场看看。” 邢楷几人走进普通病房内,就看见三个病床上躺着三个人,早已经没有了呼吸,白衡法医和小段助理已经在进行初步尸检了。 邢楷走过来问:“什么情况?” “初步判断这三人都是窒息死亡,这个枕头就是凶器。三名死者死亡时,身体均没有反抗和挣扎的迹象,应该是被人下了安眠药或者麻醉剂,但具体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还要解剖之后才能确定。” “这几个病人的主治医生呢?” “主治医生现在正在手术,一时半会赶不过来,医院刚恢复供电,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谢冰回答说。 “现场交给你们了,我去供电室看看。” 供电室此时也是乱成一团。虽然医院有紧急供电系统,但还是要尽快恢复医院正常的供电,几名电工正在争分夺秒抢修被破坏的电路。 焦头烂额的医院的保安组组长不时地在旁边催促:“快快快!抓紧维修,医院那么多病人还要靠医疗器械维持生命,越早修好,病人才越安全。” 邢楷走进来出示证件,简单了解情况:“医院断电的时候,这里谁值班?人呢?” “值班的是赵新和孙伟,你问我人在哪?他们俩在我们医院躺着呢!到现在还在昏迷不醒。看见这地上的血迹了吗?我们赶来到供电室的时候,他们两个,一个倒在地上,一个趴在桌子上,被人打中了脑袋。” “供电系统怎么出问题的?” “有人操控了医院供电的电脑主机,关闭了医院所有的电路,做完这一切之后,还扯坏了电线,给我们维修造成了严重的困难!” 邢楷从这只言片语中似乎听到了重要信息:“电脑主机?这个你们医院的一般人都知道在哪吗?” “自己工作都忙不过来了,谁那么闲,没事关心医院供电的电脑主机在哪?我反正是今天才知道。” “那就是说……凶手很了解医院的内部构造,知道供电室在哪。我知道了,谢谢你的配合,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向我们反映。”说完邢楷就离开了,去看看值班人员的情况。 医院的一间病房内,赵新和孙伟两人分别躺在一张病床上,两人头上都包着厚厚的纱布,依稀能看见上面渗出的少量血迹。两人昏迷了一会,这会一前一后醒过来,刚睁开眼,头上的疼痛感立马袭来,两人忍不住哀嚎起来。 孙伟从病床上坐起来,摸着自己的头问:“老赵,我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躺医院病床上来了,我的头好疼,发生什么事情了?” 赵新还没有从床上爬起来,躺在那侧过脸说:“你问我我问谁,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被人打晕了?” “醒了?你们还记得被打晕之前发生什么事吗?有没有看清楚打你的人是谁?”邢楷走进来问。 孙伟忍着头疼回忆了一下:“昨夜啊……我想想……我记得我当时正在那里值班,突然有一个人走到我后面,我还以为是老赵去洗手间回来了呢,刚要转身跟他说话,突然我的头就被东西什么砸中了,之后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醒过来我就躺在这里了。” 旁边的赵新也点头说:“我也是,我从洗手间回到供电室,就看见孙伟人趴在桌子上,头上都是血,就急忙过去查看一下他的情况,准备打电话叫人把他送医院治疗,可谁知道我手机还没拿出来,就被身后的人一下砸晕了,醒来就在这了,到现在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医院供电室里有监控吗?” “供电室在医院的地下室,平时除了我们几个值班的每天都去,其他人从来都不去那边,所以也没装什么监控,让我知道是谁把我打晕的,我非打回去不可,我得的头太疼了。”孙伟咬牙切齿地说。 看来这两个人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天使?恶魔! 初步调查进行了几个小时,天已经大亮了,医院的供电系统经过抢修也恢复了正常。医院还是那样繁忙,医生护士永远行色匆匆,医院随时随地都有新的病人被送过来。医院死人这件事情,因为实在太过于稀松平常,所以也没有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很多人还以为昨天只是停电而已。 但死者家属接到消息之后,却没有善罢甘休。自己的家人在医院好好的看病却被杀害了,他们一定要医院给个说法。这些人一大早就跟商量好了一样,一起聚集在医院一楼的大厅内,都准备好了水、食物和小板凳,做好了长久和医院讨说法的准备。他们纷纷举起鲜红的横幅,齐声喊着:“杀人医院,还我们的家人性命来,杀人医院……” 本来医院没几个人知道杀人的事情,结果被他们这么一闹,现在没人不知道这件事情了。要是任凭他们一直闹下去,医院的声誉一定会直线下降,日常工作也难以进行。医院的徐院长在得知这一情况后,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亲自下来和这些受害者家属进行交涉。 徐院长直接走到他们面前劝说:“你们不能这样,发生这种事情不是我们医院的错,医院停电后,我们医院各科室按照医院停电应急预案采取措施,没有因为停电的问题,造成患者死亡的情况,你们的家人他们被谋杀的,你们来医院闹也没用啊,大家都冷静一下好不好,警察已经来调查了,相信一定会抓住凶手,给大家一个公道的,你们先回去等警方的消息,你们一直在这闹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然而这些人并不买他账,继续大声争执说:“你们没错?好好的人死在你们医院里,你们怎么可能没错!想让我们回去?不可能!今天你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对!不走了!”其他人附和说。 邢楷陆铭正在医院楼上调查,远远就听到了楼下的动静,立马下楼查看情况。徐院长看到不远处走来的邢和陆铭,好像看到了救星,马上把他们拉过来求助:“警官你快过来帮我劝劝这些受害者家属,发生这种事情,不单单是他们,连我们医院也是受害者。他们这样闹下去不是个办法。” 陆铭走过去试图劝说这些情绪失控的家属:“大家先冷静一下,关于你们亲人医院遇害一案,我们警方已经介入调查,我们会尽快抓住凶手的,大家现在还是先回去……” 陆铭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冷静?死的不是你的亲人你当然会说,我看你们警察和医院都是一伙的,你们一起过来忽悠我们,我们才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说到激动之处,他们也不知道从哪掏出各式各样的东西,就往院长和邢楷他们身上扔。砸到身上才发现什么都有,有生鸡蛋、青菜好有西红柿,一看他们就是有备而来。这边砸完没泄愤的家属,甚至举起手机就打算对他们扔,这下情况就严重,真砸到人可是要见血的。邢楷、陆铭、徐院长还有他身后的几个医生都无一幸免,全都被砸的满身都是鸡蛋清和菜叶。 陆铭赶紧上去阻止他们用手机砸人,结果不但没用,还被他们直接扯住头发,解锁了新发型:“别抓我头发,疼疼疼……轻点!” 徐院长黑着脸去擦顺着头顶流下来的鸡蛋清,刚擦干净,那边啪又一个生鸡蛋砸到他的脸上,蛋清连同他身上的青菜哗哗往地上掉,他恼火了直接对邢楷说:“你们要不直接把他们都抓走吧。” 邢楷站在陆铭的侧面,那个角度刚好可以帮他挡住大部分家属砸过来的东西,邢楷回答院长说:“我们没有任何原因抓他们,不过院长,你应该知道怎么能迅速化解这种场面吧,为什么在这拖着?” “怎么化解?这不明摆着要我们医院赔钱吗,凶手杀的人,我们医院为什么要赔钱,这不是你们警方的事情吗!” “我们警方只负责追查凶手,不负责帮你们解决医患纠纷。人确实是凶手杀的,但也确实死在你们医院里,要是院长真的那么在意那些钱,宁愿在这挨砸挨骂也不赔给他们,那院长就在这慢慢待着吧,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着你了,不过……如果院长希望他们在这没日没夜的闹,再把一些记者招过来,恐怕对你们医院的影响会更不好吧?” 听了邢楷的话,徐院长仔细斟酌一下,为了尽快让这这些人离开,最后还是决定听从邢楷的建议:“行了,都住手!关于赔偿问题我们医院会考虑的,你们谁要是再闹一分钱也拿不到!我会尽快安排人和你们协商赔偿数额的事情!现在先回去!” 家属听到这话,情绪才稍微冷静下来,也停止了吵闹,半天的闹剧,这才落下了帷幕。 洗手间内,邢楷和陆铭都在清理身上的青菜和蛋壳蛋清。陆铭先是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头发有没有被揪掉,确认自己的头发还完好无损地长在头上,没有秃头的危险,这才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有惊无险,我的头发还在,差点就要秃了你知道吗?” 邢楷在洗脸池那里洗脸,没顾得上回答他,陆铭转过脸看了一眼邢楷说:“唉,别动,头发后面都是碎鸡蛋壳,我帮你擦一下。” 自己头发被挠成鸡窝一样还没清理好的陆铭又开始多管闲事了。他拿起手中的毛巾,顺手就去擦邢楷头发后面的鸡蛋壳,因为邢楷在那洗脸乱动,陆铭 老是碰不到他的头,于是陆铭干脆腾出一只手摁住邢楷的肩膀说:“唉,别动啊,一头鸡蛋壳还乱动,等我先帮你擦干净再洗脸。” “我自己来。”邢楷说着要接过陆铭手里的毛巾自己擦。 陆铭一收手,把毛巾收了回来:“自己来?后脑勺上面的你看得清楚吗?我看你后面也没长眼睛啊。” 邢楷发现这个陆铭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他强忍着想踹陆铭两脚的冲动说:“你平时都是这么和别人说话的?” “对啊,我说话怎么了?好歹我还说话,不像队长你,平时连话都没几句。” 莫名其妙被陆铭按着擦头发,还被他嘲笑话少的邢楷此时正在想:要不要不忍了,现在就把他打一顿? “行了,我等一下回去洗一下,在这也洗不干净,差不多得了,案子还没查完,先走吧。” “这我能不知道吗?但至少把脸洗干净吧,医院那么多人,你这个样子出去怎么见人?” 邢楷抬头看了一眼陆铭说:“我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至少比你能见人。” “你说什么?怎么说话的,我好心帮你忙,你居然这么说我,你也太……”陆铭说话的时候,突然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模样,接下来的话也没说完,就默默去整理自己那鸟巢同款的头发去了…… 两人整理了一会,样子看起来很没有那么狼狈了,这才走出去重新回到案发现场。死者的尸体已经被法医带回去了,侦查人员侦查过后也都走了,普通病房门口现在就站了两位警察,以防有不相干的人进入了现场,邢楷陆铭走进去,房间里的病床上空无一人。 邢楷沿着病房里里外外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开口问:“这里是四楼,供电室在地下一楼,凶手在破坏医院电路之后,电梯不能用,凶手要从供电室爬楼梯跑到这里,在黑暗中准确找到死者所在的病房,再将死者闷死,总共五分钟的时间,时间够吗?” “时间够不够,我们试一下不就知道了?”陆铭说话时看了邢楷一眼,确认邢楷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 几分钟后,陆铭走到了供电室,而邢楷在407病房,他手里拿着计时器,对电话那边的陆铭说:“准备好了吗?” “好了。” “开始,跑!” 话音刚落,邢楷就按下了计时器,陆铭则从供电室出发,沿着楼梯向407病房,以最快的速度开始跑。 砰—— 陆铭气喘吁吁地推开407病房的门问:“几分钟?” 邢楷准确地在他推开房门的那一刻按下计时器:“5分钟。” 陆铭缓了缓说:“看来凶手是有帮凶了。以我的速度,在白天视线清晰的情况下,爬五层楼梯,再从楼梯口跑到病房里,都要用5分钟,凶手如果是一个人的话,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杀人。” “你确定你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 “当然了,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跑步和爬楼梯,我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察,难道还比不过凶手吗?” “也不是没可能。”邢楷调侃说。 陆铭气个半死:“取笑我很好玩是吧?” “嗯。” “你……那你自己跑一趟试试,我看你能跑多快。” “那还是算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凶手不止一个人,其中一个人负责破坏医院供电,另一个人负责杀人,分工明确。” ☆、天使?恶魔! 医院手术室内,方同城医生已经连续忙了十几个小时,从昨天停电到现在,他接连做了三个急救手术,虽然很疲劳,但他还是保持最好的状态,完成这最后一场手术的收尾工作。 邢楷和陆铭在手术室外等了有一会,方医生和一些护士才从手术室里出来。方医生原本打算换身衣服稍微休息一下的,刚出手术门,口罩和手套都没有来得及拿下来,邢楷就走过来向他了解情况:“打扰了方医生,我们是荆北市公安局的,关于407病房里的病人,有些问题想要找你了解一下。” 方同成摘下口罩,眼神略显疲惫,不解地问:“407病房的病人?怎么了?” “看来方医生昨夜一直忙着抢救病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有人故意破坏医院的供电系统,杀害了407病房里的三名病人,我们警方现在正在调查。” 方同城听了这个消息看起来特别震惊:“什么?死了?被杀了?三个人都被杀了吗?怎么会这样?” “具体原因我们还在调查,你是他们的主治医生,关于这三位患者,方医生有什么知道的都可以和我们说一下,协助我们尽早破案。” “我是医生,我知道的都是他们生病的情况,你们跟我去一趟办公室,我有这几位患者的详细病例。” 邢楷和陆铭跟了上去,方同成走到自己办公室后,在办公桌抽屉里翻找了一会,拿出几份病例递给邢楷说:“一号床患者是因为原发性多囊性肾病,一个月前在我们医院动过肾脏移植手术,我主刀的;二号床患者,是因为肾素依赖性高血压,也在两个月前接受过手术;三号床患者,是前不久刚住院检查的,肾衰竭,上个星期刚成功做完肾脏移植手术,目前身体健康状况还算稳定。这三位患者手术都很成功,如果不出意外,在普通病房再住一段时间,完全就可以出院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这几位全是肾病患者?” “对啊,怎么了?” “没什么,有什么需要向你了解的,到时候我们再找你。” 说完邢楷拿着几份病例离开了,走路的时候还在不停地低头翻看。陆铭走到四楼的护士值班处的时候,直接走了过去,看看能不能在这问出什么线索,他看了一眼值班护士的工作证说:“王慧姐姐,在忙呢?” 王慧被他这一句姐姐叫的心花怒放,嘴角不自觉上扬,不太好意思地回答说:“我都快四十岁的人了,别瞎说。” 陆铭表现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张大嘴巴连连摇头:“什么?四十岁?你肯定是在骗我,你这皮肤,最多二十岁好不好。” 邢楷就站在陆铭旁边没有插嘴,静静地看着他在那睁眼说瞎话。 本来王慧只是不经意间笑了笑,被陆铭这么一夸,这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谦虚了:“哎呀,真是的,净说大实话,这都被你发现了……” 陆铭一通夸奖之后开始切入正题:“昨天医院停电的时候是你值夜班吗?” 王慧不满地说:“对啊,一直忙到现在,都快累死了。” “那你昨夜凌晨一点左右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这层楼有什么奇怪的人出入啊?” “我们这是医院,多的就是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天天都有不同的病人家属来来回回的,每天都不带重复的,这我哪记得住。” “护士姐姐说的有道理,可是凌晨一两点,就算是病人家属,也都休息了吧,要是这个时候有人在走廊里,应该有点印象吧?” 王慧想了想说:“嗯……其实吧,我们在普通病房值夜班,主要是防止病人有什么突发病情,但这层楼的病人病情都比较稳定,我值那么多次夜班,也没遇到过什么紧急情况,所以……平时值班也不一定那么上心,实在困的不行的时候,偶尔也会打个盹什么的……你懂得……所以就算是真有什么人来,我可能也没有注意看。” “懂……太懂了,这大半夜不能睡觉还要值班,搁谁谁也不能忍啊,工作嘛,就是要劳逸结合才对,是吧队长?”陆铭专门看着邢楷说。 邢楷直接无视,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陆铭继续问:“那……最近一段时间,你有没有发现这层楼,特别是403病房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过来啊?” 王慧为难地说:“医院每天都来那么多人,这个我真不知道,真不好意思啊,我可能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了。” “我们过来就是专门陪护士姐姐聊聊天的,什么帮不帮忙的,那我们就不耽误你工作了。” 陆铭问完自己想问的话,就拉着邢楷脚底抹油一样跑的不见了踪影。 直到走到走廊尽头,陆铭才停下脚步,邢楷看着陆铭说:“二十岁?我怎么没看出来?” “额……这个……是夸张了点。” “姐姐?” “这叫策略,策略……不这样她会和我们说这么多吗?” “所以呢?你问出什么来了?” 陆铭尴尬地笑了笑:“虽然……什么有用的都没问出来,但……这个聊天的过程还是很愉快的对吧?呵呵……我们还是回去看看林立他们查的怎么样了吧……” 此时的刑侦特组办公室内,四处弥漫着地狱的气息。看了几个小时监控视频的郝幸运一脸生无可恋地躺在椅子上,连续两天熬夜,并且还可能不定时继续熬下去,他严重感觉自己年纪轻轻很可能要英年早逝。 顾念恩走过来打算让他查一下东西:“幸运,这个你帮我……” 顾念恩话还没说完,郝幸运就立刻阻止了他,并且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抱着顾念恩的胳膊在那诉苦:“苍天啊……小顾啊,你让我歇一会吧,你知道队长有多狠吗,本来让我看案发前一周的医院监控,我这好不容易快看完了,刚才一个电话打过来,说凶手可能是密谋已久,让我看案发前一个月的监控视频,你们几个都出去调查了,没有一个人帮我看,我怀疑等我看完你就见不到我了,我一定会过劳而死的!” “这话你跟队长说啊,跟我说没用啊……” “这我可不敢……除非我想死的更惨,没准队长让我把医院一年的监控都看了……” “那你还是老老实实看吧……你帮我把队长交给我的事情办完了,这样我就可以帮你一起看了。” 郝幸运一听这话,一双熬夜后的熊猫眼突然就放光了:“真的吗?你帮我看?你是天使吗?怎么不早说,要查什么?” “队长让我调查三名死者之间的联系,我问了这些死者的家属,他们现实生活中确实都彼此不认识,但不排除网上有交集的情况,这是他们的身份信息,你上网查查他们之间有没有联系。” 郝幸运一下子接过顾念恩手里的资料:“小事,交给我了!等着,马上搞定!” “小顾,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三名死者直接有没有什么关联?”邢楷回来直接问。 “队长,我查过了,三明死者之间,私下里没有任何交集。他们居住在不同的城市,性别不同,职业不同,年龄差距也很大,除了都住在403病房之外,没什么太大的联系。” “社会关系这块呢?” “他们生活中既没有金钱上的纠纷,也没有情感纠葛问题,都是普通人,连邻里之间都没红过脸。我真的想不通他凶手到底为什么杀他们。” 郝幸运在网络上仔细查找了一番,也没有查到几人之间的交集,他转过来说:“队长,我刚才查了一下死者之间的网上联系,没有电话联系,没有微信和QQ的联系,我把连他们的微博关注都翻了一下,都没有联系。我顺便又往上翻了两代,往下翻了两代,他们的子女之间也没有联系,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他们三个人没有任何的交集。” 顾念恩以为刚才自己听错了:“这一会功夫,他们上下五代人都让你翻遍了?” “是不是不够?那你等会,我再查一下。” 顾念恩赶紧阻拦说:“别别别,不用了不用了,查的已经够详细了,没必要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翻一遍。” 被阻拦了,郝幸运这才没有继续查,他不解地问:“队长,你说八竿子打不着的三个人,怎么就同时被杀害了呢?” “谁说八竿子打不着?他们之间的联系,不都是从进入医院之后建立起来的吗?同一家医院,同样都患有肾病,同样的主治医生,同样的病房,这些都是他们之间的联系。”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看来这家医院有问题啊!不过……杀人动机呢?凶手的杀人动机到底是什么?” 邢楷想了想说:“报复,凶手是在报复,其实杀谁不重要,凶手更多的是想借这次的杀人来进行报复。” “报复谁?医院吗?什么人会对医院怀恨在心,以至于到要杀人的程度?” “如果是你呢?什么事会让你对医院产生如此大的仇恨?”邢楷反问。 郝幸运想了想说:“医院的话……医院……医院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地方,除非它把人给治死了,而且还不是那种正常的手术风险把人治死了……如果我的亲人遇到这种事情,那我肯定不会饶了这家医院或者是手术的医生……不会吧队长?” “没什么不会的。你们分头查一下这家医院近几年有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医疗事故,还有那个主治医生,全都查一下。” ☆、天使?恶魔! “奇怪……奇怪呀……不可能啊?怎么没有呢?”郝幸运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满是疑惑地感叹说。 “怎么了这是?让你查的东西查到了吗?” 郝幸运头也没回,左手从桌子上拿了一份文件交给陆铭,然后继续盯着他的电脑,不停敲打着键盘:“副队,这是方同城的详细资料,你先看着。这个医疗事故……我查了好久也没有发现相关的新闻和消息,是不搞错了?这件医院最近五年都没有发生医疗事故。” “你确定你都查过了?” “当然了!请不要质疑我的能力好吗?真没找到。出现这种情况,要么就是真没有发生过医疗事故,要么就是发生了,但被人刻意压下来了。想知道,估计要去医院内部调查了,我这已经尽力了。” 听到这,邢楷直接起身:“走吧,再去医院一趟。” “这才刚回来……” 陆铭话没说完,邢楷看了他一眼,他就立马话锋一转:“刚回来也要再去一趟,走吧!” 两人又折回医院,到了医院分头行动,邢楷径直向院长办公室内走去,陆铭则负责调查方同城的情况。 邢楷去到院长办公室门的时候,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徐院长正在里面和几名医生开会,商量一场手术的细节问题,邢楷没有等他们开完会,而是直接敲门打断了他们:“打扰了徐院长,关于医院的凶杀案,我有些问题要问问你,我就耽误你几分钟的时间,问完就走。” 徐院长看到邢楷,立马终止了回忆:“你们几个先回去吧,手术的事等一会再说。” 邢楷走进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手术的事情不着急吧?我没有耽误你们抢救病人吧?” “三天后的手术,不着急,警官喝点什么?” “不用麻烦院长了,我来这可不是为了喝茶的。大家都这么忙,我也不兜圈子,你们医院最近有没有发生过医疗事故?我是指方医生曾经治疗的患者。” 徐院长笑了笑说:“邢警官真是会开玩笑,医疗事故是世界上每一家医院都无法百分之百避免的,我们医院当然也一样。但我们医院的医疗水平,在中国也算数一数二的了,医疗事故这种事情,近些年来都没有发生过。警官要是不信,大可以查。至于肾脏移植手术,方医生在这个领域可是专家,这么多年他手术的患者,除了患者自身身体出现排斥反应,都恢复的很好,没有你所说的医疗事故。” “就是查不到,所以才来亲自问院长的,是不是存在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哈哈哈,警官真会说笑,我们医院,一向公开透明,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有就说有,没有就是没有,没有的事情你当然查不到了,你们都不知道的事情,那我就更不知道了不是吗?” “那可不一定。不过,听院长的意思是真不知道了?” 徐院长点了点头:“知道我能不告诉警官吗?我们医院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全力配合你们的调查,但这次真的抱歉,帮不上你什么忙,其他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医院配合的地方,尽管说。” 邢楷起身说:“一定,既然院长这么忙,我就不打扰了。” “慢走啊警官。” 徐院长看着邢楷离开的背影,脸色骤变,瞬间收起了刚才笑盈盈的模样,皱紧眉头,拿起手机就拨通了方同城的电话。 “喂院长,有什么吩咐?”方同成电话那边还不忘向院长献殷勤。 “刚才警察过来问我医疗事故的事情,他们已经开始调查你了。我怀疑这次凶手在医院杀了三个人,可能和你做的那场手术有关。那件事情,你给我把嘴巴闭紧了!否则,你升内科主任的事,没戏。” “什么?警察这么快已经查到我头上了?那凶手是不是也盯上我了?院长,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可是听你的吩咐办事的,这要是因此把命搭上了,也太不值了吧,你说我要不要先去国外躲一躲?” “你问我,我问谁?你自己好自为之,总之不要给我惹麻烦!要是乱说,你以后也别想在医院工作了!”说完徐院长气冲冲就挂断了电话。 “院长?院长?” 挂完电话,方同城心里很是慌张,他不安地握紧手机,来回踱步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突然有人从背后用力把他打晕,方同城猝不及防地倒在地上,他努力想睁开眼看看从背后把自己打晕的人是谁,可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也渐渐丧失,最终还是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怎么办?我今天告诉你怎么办!”一个人站在方同城旁边,低头对晕过去的方同城说。然后就动手把他装进了车的后备箱里,发动了车辆。 院长挂断电话,走到办公室的窗边,看着玻璃里面自己的影子,自言自语:“没想到狗急了还真知道跳墙!不过就是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孩子,我说去年怎么突然就不闹了,原来是密谋给我医院找麻烦!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你们还敢报复我?不教训教训你们,还真以为我怕是吧?” 说完他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喂,是我,我等一下给你发一份资料,你去查一下上面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查到之后呢?”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之后?哼,杀了,做得干净点,不要留下任何痕迹,要是被警察盯上了,后续的钱你们一分也拿不到!” “规矩我懂,放心吧。”说完电话就没有了声音。 安排好这一切,徐院长挽着双手,看着窗外医院夜色下的风景,放佛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陆铭来到方同城办公室,但里面没有人,他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打算等一会,然后开始翻看郝幸运交给他的文件:“方同城,荆北医科大学毕业,42岁,荆北第一人民医院内科医生。从医15年来,一步步从医生助理做到主治医生,曾成功主刀过多起肾脏移植手术,在肾脏移植领域颇有盛名……郝幸运这查的都是什么东西?给我看他的励志人生吗?一点有用的都没有!还是要我亲自出马。” 陆铭等了一会,方同城还没回来,就起身打算亲自去找找,而找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打听。看来又到了出卖自己的色相和良心的时候了。 他走在半路上,突然叫住一名护士,笑着对她就是一顿猛夸:“这位漂亮的护士姐姐,你今天妆化得真好看,再配上你与生俱来的气质,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你当护士真是屈才了,应该去当明星的。” 听了陆铭这花言巧语,护士不自觉笑出了声,红着脸说:“净瞎说……” “没有,我说的是真心话。哎呀,我今天本来是来找方医生的,没想到他不在,不过,今天能见到这么美的护士姐姐,我也赚到了!”陆铭不着痕迹地切入正题。 “方医生啊,他今天休息不上班。明天你来就能见到他了。” “听说方医生医术很厉害,凡事他做的手术,几乎没有失败的,这话真的假的?靠谱吗?” 护士还真和陆铭聊了起来:“当然是真的了,我来医院几年了,没见过方医生手术出过问题。” “那方医生的病人可真幸运,能遇到这么好的医生。” “要是所有的病人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去年就有病人家属莫名其妙来我们医院闹事,非说方医生害死了他的孩子,要方医生偿命,方医生都没有给他孩子做手术,这都能赖在他头上,你说奇不奇怪。” 陆铭套到了关键的消息,继续往下问:“孩子?没做手术,孩子怎么死了?” “好像是没找到□□,肾衰竭而死。” “那后来呢?” “后来啊……听说我们院长花了一大笔钱才打发了他们,事情这才没有闹大。这样看来,院长对方医生其实还挺器重的,亲自出面帮他解决问题……” 陆铭听到这,好像想到了什么,立刻转身就离开了:“谢了啊!” 医院走廊上,陆铭正跑着往回走,跑的有点急,在转角处突然撞上了人,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撞进了邢楷的怀里。话也没顾得上说,抓住邢楷的手就拉着邢楷一起跑。 邢楷被陆铭硬拉着往前走,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干什么这是?” “我知道了,凶手报复这家医院的原因,我怀疑医院内部暗箱操作,因为□□的问题,一年前死了一个孩子,具体情况现在还不清楚,我已经让幸运他们去查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山人自有妙计。”陆铭回头对邢楷笑了笑。 “所以你现在拉着我要去哪?” “去找方同城,他肯定知道什么,但他现在不在医院,我们先去他家一趟。” 邢楷正准备把手抽回来的时候,突然手机响了,他停下脚步,接通电话:“队长,刚接到报案,方同城死了。” “我知道了,我们马上赶过去。” “怎么了?”陆铭问。 “走吧,方同城人我们估计是见不到了,尸体倒是可以。” ☆、天使?恶魔! 邢楷和陆铭开车来到案发现场,那里已经围满了警车,红蓝相间的警笛灯光闪烁不停,把夜晚照得像白天一样。 警车停在了一个偏僻的巷口,就开不进去了,两人下车往巷子里面走,巷子里潮湿又黑暗,没有路灯,也没有行人,路边毫无规律地摆放了几个破旧的垃圾桶,上面堆满了垃圾,走过去能明显闻到垃圾散发出来的腐臭味,垃圾桶周围不时窜出几只肥胖的老鼠,发出唧唧的叫声,自顾自在垃圾桶旁边吃东西,人来了也不害怕。远处还有几只出来觅食的猫,眼睛在黑夜里发着光。 越往巷子里面走,血腥味越浓重,走到尽头,就看见地上大字形躺着一个男人,他的衣服早已被血液浸透,溢出的鲜血蔓延出来,染红了整个地面。男人面目看起来非常狰狞,眼睛瞪的老大,好像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一样,嘴里还死死咬着一个毛巾。他的肚子被剖开掏空了,肠子和其他内脏一连串全都杂乱无章地露在肚皮外面,身体两侧各摆放一个肾脏,血淋淋的一个大窟窿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郝幸运来到的时候就看了一眼,捂住嘴就跑走了,连吓带恶心,直接让他大吐了一场。他看到随后赶来的林立,立马走过去一把抱着林立,像个八爪鱼一样粘在林立身上,顺便又把自己的鼻涕和眼泪都蹭到了他的警服上说:“外面社会太黑暗太血腥了,我要回清华打我的游戏,做我的咸鱼。” 林立一脸嫌弃,用力把他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滚一边去!脏死了!” 白法医也带着专业的工具来到了现场,到现场立刻对死者进行拍照,采集证据,邢楷和陆铭眉头紧锁,蹲在地仔细看着地上的尸体。 邢楷摸了摸方同城的胳膊说:“尸体还是热的,刚死没多久。” 一旁的白法医回答:“没错,死者是在活着的情况下被人剖开了肚子,挖出了肾脏,内脏也被严重破坏,失血过多最终死亡。生前还被人捆绑着了手脚,嘴里塞了毛巾,看他这表情,应该是亲眼目睹了自己被开膛破肚的全过程,到死亡前一刻都饱受折磨,看来凶手对死者有着很大的仇恨啊。” 邢楷听完起身说:“林立,让你们查的方同城所有的病人名单都查了吗?有没有找到曾经在403病房死亡的孩子?” “队长,陈陌她们已经在查了。” “砰砰砰——” 陈陌敲门,她手里拿着厚厚一摞病人名单的详细资料,不知道这已经是她找一个第几位了。 半分钟后,房间里有人打开了门,很疑惑地看着陈陌:“有什么事吗?” 陈陌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很礼貌地回答说:“你好,请问是吴华女士吗?我是荆北市公安局的,现在正在侦查一起谋杀案件,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一下,请问你一年前是不是曾经在荆北第一人民医院就诊过?” 对方听到陈陌的来意,马上让陈陌进了屋,很配合地回答:“是我,一年前我在那治病住院,住了整整三个月呢,这我记得可太清楚了 。” “那你是不是住在403病房,你的主治医是方同成?” “对啊,怎么了?” “你住的病房里,有没有一个和你患类似的病,最后没有手术就死亡的孩子?” 吴华想了想,露出了惋惜的表情:“孩子啊……有啊,唉,就是后来死了,可怜啊,他还那么小……” 陈陌睁大眼睛,跑了一天,终于找对人了:“你说什么,真的有吗?你确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吴华叹了口气说:“当然是真的,我们在一个病房里,一起住了两个月,这事我能忘了吗?我记得那个孩子叫亮亮,年纪十岁吧好像,我先住院的,他是后来的。小孩子又聪明又可爱,可是得了肾衰竭,刚来那会还活蹦乱跳的,后来越来越沉默,越来越虚弱,他的爸爸妈妈每天以泪洗面,为了治这个孩子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倾家荡产,可是医院也没有办法,这种病只能等有人愿意捐S源,就算是你有钱,可是S源哪那么容易等,孩子身体也耗不起啊,就在他们已经要绝望放弃的时候,有一天方医生告诉他们,说找到合适的□□了,我心想着,这一家子人总算是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可谁知道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他们高高兴兴准备给亮亮进行手的时候,又说捐肾的那家人变卦了,没有S源了,手术也不能正常进行了。” “那后来呢?” “后来啊……死了,亮亮一个星期后就死了,就死在我旁边,瘦得不成样子,哎……我现在想想那孩子当时的样子,我心里都难受。当时,他爸爸妈妈抱着孩子的尸体哭了一天一夜,死活不松手,伤心欲绝直接就晕了过去……亮亮的妈妈醒来之后,一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直接从医院三楼跳下去了,说要去陪自己的孩子,还好抢救及时,没有丢掉性命,这一家子从此也就完了……” “那你知道那个孩子的父母叫什么名字吗?” “爸爸好像姓赵吧,妈妈我记不清楚了。” “我知道了,真的非常感谢。”陈陌问完一分钟也没有耽误,直接回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医院那边的凶手还没查出个头绪,方同城又死了,所以刑侦特组的成员干脆直接就住在了办公室,不管是密度超级高的浓茶,还是两袋一齐喝的咖啡,或者是直接掐自己的大腿咬自己的胳膊,总之必须要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但一夜下来,还是有人撑不住了,身体不是控制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查到了!” 陈陌一进门,响亮的嗓音把这些趴在桌子上睡着的人吵醒了。 邢楷直接问:“查到什么了?” “队长,我把方同城所以的病人名单全部都查了,一年前403病房确实死了一个孩子,叫赵亮亮,这个是他父母的资料。” 陈陌把她这一天一夜跑断腿的成果交给了邢楷,邢楷一翻开,就看到了让人意外的面孔:“赵新?” 陆铭刚从桌子上起来,本来意识还没清醒过来,但听到赵新的名字,一下子就精神了,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谁知道刚才也就趴在睡了一会,一醒过来不仅手麻,而且腿也麻,脚步迈开才发现自己的腿麻的没有了知觉,一个踉跄差点要摔倒,还好邢楷反应快,迅速用双手扶住了他,不然这脸就丢大了。 陆铭也顾不上丢人不丢人了:“你说的是那个在医院供电室里工作的赵新?” 邢楷点了点头,把文件递给他,让陆铭自己看看。 “难怪他可以轻而易举破坏医院所有的供电系统,监控里还没有他身影,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离开供电室!看来他头上的伤也是自己故意弄的,为的就是掩人耳目,不会引起警方的怀疑。” “他在医院工作有八个月的时间,他孩子出事之后他并没有离开医院,而是在医院找个工作隐藏了起来,看来这大半年他一直在筹划这次的案件。” 陆铭往后又翻了一页,看到了另他更震惊的面孔:“王慧?她和赵新是夫妻?那帮凶不就是她吗?四楼值班室护士!没有人比她更容易对受害者下手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分头行动,现在立刻去医院,把他们两个抓起来。” 邢楷说完,所有人一起出发,直接去了第一人民医院,只是他们都扑了个空,两人没有一个在医院的。 “郝幸运,查一下赵新人现在在哪里。” 郝幸运这边忙个不停,几个电脑都在找人:“队长,医院的监控视频显示,赵新昨天已经出院了,我查了一下他的手机号码并进行了定位,发现手机被扔到了一个下水道里,无法查找他的准确位置,我将他的照片录入荆北所有的监控系统内,就在刚才,他的身影出现在荆北医科大学大门口的监控视频里,他现在人就在那里。” “大学?他去大学里面干什么?” “队长,我只负责找人啊,这题好像超纲了。” “你现在查一下这所大学和这家医院还有方同城有什么关系。” 郝幸运盯着电脑屏幕,手指不停敲打着键盘,耳朵上还夹着手机:“别挂断电话啊,我正在查,等一下啊……找到了!这家医院徐院长的儿子在这所大学里面读书。这个赵新的目标不会是他吧?” “王慧呢?查到她在哪了吗?” 郝幸运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队长,你把我劈开吧,分成十个人,十个人我感觉都不太够,劈成一百个,真的,这样你想查什么我都能帮你。” “你要是查不出来,你猜我会不会把你劈开?” 郝幸运莫名觉得背后冷汗直冒,苦涩地笑了笑说:“我查,我现在马上查。” ☆、天使?恶魔! 荆北医科大学校园内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不起眼的赵新,他揣了一把匕首,正在校园里寻找他此行的目标。 四处寻找了一会,赵新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男学生,确认再三,发现是自己要找的人之后,他慢慢走进那个学生身边,然后偷偷拿出藏在身上的匕首,出其不意地直接冲上去,直接把刀捅在了那名学生的肚子上,因为力度很大,整个刀身全部没入了学生的腹部,随即而来的是醒目的鲜血开始往外流淌。学生因为疼痛和失血,抱着肚子直接晕倒在地上。 “啊——” 学生们看到这一幕一下子吓懵了,全部都尖叫起来,人群也开始变得骚乱。赵新捅完人,浑身上下沾的都是血,面目狰狞,站在人群中大笑:“哈哈哈,陪葬,我让你给我的孩子陪葬!亮亮你看到了吗?爸爸为你报仇了,哈哈哈……” “队长不好了,刚接到报警,赵新在荆北医科大学里捅了一名学生,并且现在情绪失控,还在继续拿刀砍人!” 接到郝幸运的电话,已经快到大学的邢楷又加快了速度,警笛开到最大,直接把警车开进了校园里。 医科大学的校园里,此时已经乱作一团。赵新拿着一把匕首在校园里疯了一样乱喊乱叫乱砍人,彻底失去了理智:“去死吧,你们都去死吧!都去给我的孩子陪葬!” “啊——” 校园里到处充斥着男女学生惊恐万分的尖叫声。 邢楷陆铭一行下车后,火速往赵新所在的地方跑。他们远远就看到一个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赵新一个人在人群中拿着刀疯狂乱挥。邢楷加快了脚步,手里已经准备好了手铐,打算直接把赵新铐起来。 谁知在距离赵新还有400远的时候,邢楷眼看着赵新捂住自己的肚子,先是双膝跪在地上,然后整个人都趴在了地面上,再没有了动静。 糟糕!有人趁乱杀害了赵新! 邢楷注意到人群中有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看起来很不起眼的男人,他把头上戴鸭舌帽压得很低很低,戴着手套口罩,脖子和胳膊处没有被衣服遮挡的部位,露出来一些花里胡哨的纹身,他手里拿了一把锋利的小匕首,干净利索一刀毙命地解决了赵新,然后立马从人群中离开了。 邢楷果断改变抓捕计划:“陈陌,赵新那边就交给你了,我们去抓捕刚才溜走的那个人,竟然敢在警察眼皮底下杀人!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明白队长!” 陈陌跑到人群中去处理重伤的学生:“救护车还没到吗!你们都是医科大学的学生,应急救治方案都会做吧,先过来帮他止血,都愣着干什么!” 亲眼目睹两个人被害,血淋淋的躺在血泊里,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学生完全被吓傻了,在陈陌的好几声喊叫下这才缓过神来。 “我,我会做,我现在需要纱布。” “纱布我这有……” “来一个人帮我做一下CPR。” “我会,我来……” 这时医科大学的学生都加入了急救中。陈陌走到赵新身边查看了他的情况,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当场死亡。陈陌立刻叫救护车过来,把重伤昏迷的学生送往医院。 邢楷和陆铭一直在刚才逃跑的那个人身后紧追不舍,当场杀人还被警察撞个正着,想抽身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特别是今天还碰上了刑侦特组的成员,估计凶手是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纹身男本来以为自己杀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正面被警察撞上了,逃跑的时候还被盯上了,为了甩开邢楷他们,他只能快点跑,但当他跑到一栋教学楼的走廊上时,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陆铭绕路走到了他的前面,挡住了他的路,而身后,是已经追上来的邢楷。他现在的境况就是被人前后夹击,进退两难。 纹身男站在走廊上喘着气,额头上冒着汗,脑子飞速转动着,想着逃跑的办法,总不能站在这等着被抓吧,于是他打算最后再挣扎一下。想到这,他拿着刀直接朝陆铭冲过去,邢楷站在后面没动,他知道陆铭能解决。 陆铭也没那闲心跟这个纹身男耗,上去就是干净利落的一脚,准确踢在纹身男的右手上,把他手里的匕首踢落在地,然后擒住他的双手,对着他的膝盖踹了一脚,把纹身男踢的半跪在地上:“现在以你故意杀人逮捕你,走吧,别跑了。” 邢楷挽着手慢慢走过来:“带走吧。” 两人把嫌犯押回车上,车在回警局的路上,郝幸运又打来电话:“队长,我把医院监控查了三遍了,王慧她没离开医院,但现在医院监控视频哪都找不到她人在哪,林立他们一直在找,不知道她躲起来要干嘛。” 邢楷听到这,调转方向盘,直接把车开到了医院,没想到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医院这边就出事了。 医院35楼顶,站了一个人,楼下围了好多的人,都聚集在一起抬头往上看,不时地在哪讨论个不停:快看!有人要跳楼。 邢楷陆铭下了车看到这一幕,直接坐电梯跑到了楼顶,楼顶上此时比围的人也不少,每个人都睁大眼睛盯着站在楼顶边缘的王慧,大家都努力想着怎么去安抚或者劝说她放弃跳楼这件事情。 林立试图一点一点靠近王慧:“冷静,你先冷静一下,有什么话下来再说……” 王慧尖叫一声,脚步又往顶楼的边缘后移了一步,已经处于半踩空的状态:“别过来!再往前走一步我就直接跳下去!” 林立立马停住脚步,一步也不敢乱定,:“不过去,我不过去,你先下来,下来我们好好谈谈,下来说……” “我就要在这说,我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都给我听着,徐院长他该死,方同成他也该死,你们都该死!都是徐院长,害死了我的孩子,他这种人面兽心的家伙,根本不配当医生,就他还开医院?哈哈哈,真是讽刺!现在他要死了,他给我的亮亮偿命了,我也要下去去陪我的孩子了……” “这么回事林立?”邢楷跑过来问。 “队长,你们终于来了,王慧她藏在徐院长的办公室里,拿刀捅了徐院长之后,直接就跑到了楼顶,一心求死,执意要跳楼,我怎么劝都没用,你快点想想办法。” 邢楷走过来也开始劝阻:“王慧你先冷静一下,徐院长要是真的做错了事,我们警方会抓住他,给你一个交代,你先下来,别站在那里,太危险了。” 王慧冷笑:“抓他?抓住了又能怎么样呢?我的孩子会活过来吗?会活过来吗?你们回答我!回答我啊!” “王慧,我们会让坏人受到他应有的惩罚,虽然你的孩子可能……就是挽回不了,但……” “不需要,我不需要!今天我就让你们都记住,这家医院,要为害死我孩子的行为付出代价!” 说完王慧转过身,抬起来双手,缓缓闭上眼睛,将脚往前踏了一步,另一只脚也踩向了空中,纵身直接跳了下去。 “不要——” 就在她跳下去的那一刻,陆铭和邢楷同时跑过去,一左一右,一把抓住了王慧的手。两人趴下楼顶上,王慧在一百米高的半空中悬着。 “松手!放开我,让我去死!”王慧大叫,在空中还用力挣扎。 “别乱动!” 邢楷和陆铭对视了一眼:“一起,把她拉上来。” 陆铭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把王慧拉了上来。然后直接用手铐铐住了她,林立直接把她从楼顶上带了下来。 邢楷和陆铭一起坐在顶楼的地面上,靠着身后的墙,看着远方的天空,谁也没说话。经过刚才那么惊险的瞬间,两个人现在都心有余悸地坐在那休息一下,过了一会,陆铭转过来看了邢楷,笑了笑说:“合作愉快啊,队长。” 邢楷也侧过脸看着陆铭说:“刚才反应可以。” “那当然了,王慧挣扎的那么厉害,我反应不快,你一个人能把她拉上来?” “你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知道谦虚怎么写吗?” “怎么写啊?我真不知道。” 邢楷从地上坐起来,伸手去拉还在地上的陆铭:“走吧,回去了。” 陆铭伸手,邢楷看到了他的胳膊,皱眉问:“胳膊受伤了?” 陆铭拉着邢楷的手一跃而起,笑了笑:“这个啊?没事,刚才拉王慧的时候擦伤了,小伤,走吧,先回去。” 邢楷仔细看了看陆铭的胳膊,然后拉着他直接下楼:“流血了,先去医院包扎一下。” “没事,擦伤而已,队里一堆事呢,别耽误时间。” 邢楷黑着脸说:“楼下就是医院,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能耽误多久时间?” “你怎么那么凶啊?我是伤者!你就是这样对待伤患的?去去去,去还不行行吗?我去!” ☆、天使?恶魔! 陆铭简单包扎伤口后,就回警局进行讯问。刑侦特组审讯室内,王慧目光呆滞、一言不发地坐在里面。她的眼睛因为哭泣的缘故,看起来有些红肿,整个人丝毫看不出任何求生的欲望,要不是有人在她旁边看着,说不定她会直接撞墙结束自己的生命,继续完成刚才没有完成的事。 邢楷走进来直接问:“403病房的三个病人是你杀的吧,你和赵新密谋,他负责破坏医院供电,你负责杀人,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慧不出意外地没有任何回应,甚至头都不抬一下,邢楷继续说:“有一个坏消息,赵新死了,他刚才在荆北医科大学校园内,重伤了一名学生后,被人当场杀害。这起案子,加上你孩子的命,总共有五人死亡,两人重伤,这种两败俱伤的结果,就是你们真正想要的结局吗?” 王慧听到这句话,瞳孔终于有了反应,开始小声啜泣,她低着头任凭眼泪掉下来,然后缓缓张口,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你刚才问我们为什要这么做?你知道那个徐院长和方同城干了什么事吗?那个院长,仗着自己开了医院,有钱有势,为了给他自己的儿子治病,把本来应该移植给亮亮的肾脏,暗地里耍手段,移到了他儿子的身体里。他儿子倒是好了,在名牌大学的校园里读书,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我的孩子呢?他死了!死了!就他们也配当一个医生?他们干的,是一个医生该做的事吗?” “那403的三名死者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我的孩子有什么错?凭什么他们就能手术成功,而我的孩子却不能,我要他们给我的孩子陪葬!” “你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徐院长那边,他会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说完邢楷陆铭起身离开了审讯室,打算去医院“慰问”一下还躺在医院的徐院长。 徐院长这会刚从麻醉中醒过来,腹部还不时传来一阵阵疼痛,看着自己躺着病床上,脑子还没有来得及去回忆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见邢楷一行人走了进来。 陆铭走到他的床边说:“徐院长,你这伤的很严重啊,看来暂时还能在医院多住几天,好好珍惜外面自由的时光,多呼吸一下外面自由的空气,进去了,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徐院长脸色煞白,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铭拿出一副手铐,把徐院长铐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什么意思?雇凶杀人,你雇的那个杀手可是什么都招了,连你们两个通话的录音都上交了,认罪态度很是积极,特别急于把你这个幕后主谋供出来他好立功。小顾,这几天,你就寸步不离地在医院看着徐院长,只要他能下床走路,就直接把他带回警局里去,让他去牢里慢慢恢复。” “明白!” “对了,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儿子今天上午被赵新重伤,刚才在医院抢救,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但肾脏受损严重,以后可能会有后遗症。” “怎么……怎么会这样?” “所以是坏消息,你入院之前,可以去看看他,小顾,徐院长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你都要耐心回答他,要是有什么装不懂的,你也要时刻提醒他,明白了吗?” “明白!” 陆铭走出医院,舒展了一下胳膊:“终于结束了,走,一起回去。” 邢楷冷不丁说了句:“不顺路。” “那就绕一下。” 邢楷这次破天荒同意了,而且还是直接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陆铭接了一个电话都功夫,邢楷居然靠着座椅睡着了。陆铭打开车门,看到睡得有点沉的邢楷还有些意外,小声说了句:“你也会累啊,我以为你无所不能呢。” 发动车辆的时候,陆铭发现邢楷安全带还没系,就侧过身去帮他系一下,因为怕吵到他,所以动作很轻,系好安全带后,顺手打算把他的座椅调低一点,好让邢楷睡得更舒服一点,但在椅子下摸了半天,也没找到调整椅子的按钮在哪里,只好起身去找。 陆铭跨到副驾驶座位前狭窄的空间内,俯身去调座椅的高度,摸到座椅调整器后因为没把握好力度,用力过猛一下把座椅调的太低,脚下一个趔趄就直接扑到了邢楷的身上。 邢楷就是睡神转世,这时候也睡不着了。睁开眼就对还趴在自己身上的陆铭说:“你在干什么?” 陆铭一抬头,视线正好对上邢楷的眼睛,反应过来自己正在以一种十分亲昵的姿势趴在邢楷身上,脑子轰的一下,红着脸说:“事情不是你想象那样,我可以解释……” 陆铭的脑子,正在以光每秒传播的速度飞速转动,想着怎么解释这如此尴尬的场面,他尽量让自己优雅而又不失风度地从邢楷身上爬起来,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地解释:“意外……意外,我就是看你睡的那么难受想给你调整一下座椅,结果一不小心脚没站稳……别误会,千万别误会……” “误会什么?” “没……没什么,哦,对了,你家住哪啊?”陆铭赶紧岔开话题。 “华阳小区,把我送到那里就行了。” “离我们警局还挺近的,你家一直住在那?”陆铭这一会功夫又把刚才那事抛到了九霄云外,打开了他的话匣子。或者说他故意说说话,缓解一下气氛。 “不是,租的。” “租的?你自己在外面住?没和家人一住啊。” 听到陆铭无心的一句话,邢楷却沉默了好久好久,就只是侧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没有再继续回答他。 陆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提到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题:“我那个……是不是说错话了,对不起啊……” “到了,我先回去了。”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不请,走了。”邢楷下车后头也不回就走进了小区。 陆铭在车上捶打着方向盘,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没事瞎扯什么,戳到人家伤心事,现在好了,拉仇恨了,都到家门口了,都不让我进去坐坐。” 陆铭的车在小区门口逗留了一会就开走了,邢楷看到他离开后,才上了楼。回到家用钥匙开门的时候,邢楷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门被人动过了。他立刻警惕起来,轻轻用钥匙拧开房门,用戒备的姿势走了进去,发现自己房间里的东西被人动过,卧室里还有动静,很明显里面有人。邢楷慢慢靠近卧室,一脚踹开房门就准备动手:“什么人?” “小楷,是我!” 邢楷听到声音,马上停手,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地问:“陆叔叔,你怎么会在这?” “怎么?不欢迎我?” “不是,欢迎,特别欢迎。” 陆邵天收起脸上见到邢楷时喜悦的表情,刻意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小楷,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叔叔?你回国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今天如果不来,你是不是真打算一个人在外面长住了?” “陆叔叔,我本来打算去看看你们的,只是最近手头的事情有点多,所以……” 陆邵天直接打断邢楷的话:“什么都别说了,你房间里的东西我都找人帮你收拾好了,你今天晚上就跟我一起回去。” “陆叔叔,我在这住的挺好的,就不麻烦你们了……” 陆邵天本来是装生气的,听到这话,还真有点生气了:“麻烦?那是你家!你回自己家有什么麻烦的?你知不知道你沈阿姨知道你回来之后有多高兴,趁我现在还没发火,赶紧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邢楷站在那里有些为难:“陆叔叔,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其实你们没有义务再照顾我了,我已经麻烦你们很多年了……” 陆邵天这回真要发火了:“怎么?你是想让我到你爸妈墓碑前磕头谢罪?我既然答应了他们要照顾好你,那我就要对得他们!在国外待了十几年,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是想自己回去?还是想让我把你绑回去?” “我自己回去……” 陆邵天马上就要窜起来的火气这才平息下去:“快点收拾东西,我就在这等着。” 邢楷自觉地收拾起自己的行李,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大部分都让陆邵天给收拾差不多了。 “阿铭他……没认出来你?” 邢楷背对着陆邵天,叠衣服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嗯。” “这孩子……你走的那年,他才六岁,早上一睁眼发现你不见了,就哭闹着非要找你,怎么都哄不好,饭也不吃,学也不去上,每天都肿着眼睛,闹了整整一年。后来他知道你不会再回来了,从此绝口不提你的任何事情,十五年来,一次都没有提过……” 邢楷站在那里低着头:“他可能在怪我。” “这么多年,你别看他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假装不记得你的样子,但我是他爸,我知道,他不提你,不代表他真的把你忘了,你们十五年,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更别提见面了,他那个时候还小,认不出来你,很正常。” “我知道……” 陆邵天从床上起来,拍了拍邢楷的肩膀:“他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一定很开心,走吧,我们回家吧。” ☆、PTSD 陆铭回到家,隔老远就闻到了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沈灵在厨房里哼着小曲,忙得热火朝天,厨房里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炒菜声。 陆铭的第一反应不是跑到厨房里看看老妈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而是满脑子搜索自己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惹到她生气的地方:“我妈今天这是怎么了?她都多久没下厨了,转性了?我最近也没做错什么事啊?这是要削我的节奏?” “麻烦让一下。”搬家公司的两位员工从陆铭身后走过来,催促的话语打断了陆铭满脑子的疑问。 “东西全放在这里了,请你签收一下。” 陆铭接过员工递过来的笔,看着眼前的行李不确定地问:“你们是不是送错了?” “地址就是这里。” 签完字陆铭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妈,我们家有谁要搬过来吗?” 沈灵继续哼着她的小曲,步入忘我的境界,好半天才从厨房探出头来,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好心情溢于言表。她直接无视客厅里的陆铭,眼睛一直在往大门的方向看,然后伸开双臂一路往陆铭的方向小跑,陆铭以为她是来抱自己的,正准备回老妈一个大大的拥抱,谁知道沈灵直接越过他,跑到了他的身后,紧紧抱住了刚进门的邢楷:“回来就好。” 陆铭收起自己那悬着半空中的手,尴尬地转身,看到立在门口的邢楷,整个人直接愣住了:“队长?你怎么……” 话没说完,陆铭就什么都明白了,能让自己的爸妈开心成这样,能让自己牵挂十几年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陆铭的脚突然不听话了,就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死死盯着眼前的邢楷,努力回忆着邢楷那在自己脑海里已经模糊的样子,回忆着那些零碎的和他有关的所有记忆,那些自己即使很努力想要忘记却又舍不得的记忆,所有的一切,都在邢楷站到那里的那一刻,一下子涌现了出来。 邢楷也站在那里看陆铭,想着接下来怎么样跟他解释自己不告而别,又突然回来的事实。以他对陆铭脾气的了解,这绝对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难度系数实在无法具体来衡量。 “阿铭,还在那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帮小楷搬行李,二楼。” 沈灵一句话打破了两人之间长久的对视和沉默,陆铭收回了目光,走过去帮邢楷搬东西,但全程都一言不发,因为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他,但当他真正站到面前的时候,又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走到二楼,那间十五年如一日,永远被沈灵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房间,今天终于有了它的主人。邢楷的房间和陆铭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摆设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向阳的窗户,挂了一个米白色的窗帘,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和一个小型书架,每个角落里都一尘不染。 “这还是你小时候住的房间,就是重新装修了一下,还有床和家具换了,其他东西我都没动,要是有什么缺的尽管跟我说,等一会下来吃饭!”沈灵说完就下了楼,继续炒菜。 房间里就剩下邢楷和陆铭两人,紧接着又是久久的一阵沉默,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对不起啊,没认出来你。” 邢楷听到这话特别意外,他设想过各种陆铭可能会说的话,可唯独没有想过他会上来就道歉。邢楷正想着怎么接话的时候,陆铭突然话锋一转:“所以你天天看着我在你眼皮子底下,还跟个傻子一样没有认出来你,你很开心是吧?” 额……果然,性格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轻易改变呢? “我没这么想过。” “所以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去你学校选拔,看到你名字的时候。” 陆铭挽着胳膊,身后靠着书桌,直视着邢楷:“在海天别墅把我打那么惨,我说怎么选拔的时候突然对我手下留情了。看来我们俩小时候那点交情还是有用的。” “我那个……” “很多话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以后我会慢慢问的,你现在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吧?” “嗯,不走了。” “那就行了,以前的账可以慢慢算,现在先下去吧。” 然后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两人一起下了楼,一楼的餐桌此时已经摆满了一桌子家常菜,色香味俱全。家里久违地四个人坐在一起吃饭,陆铭今天倒是安静了,埋头吃他的饭,一句话都没有,没有灵魂地把眼前的美食全都塞到嘴里,机械地咀嚼,旁边的邢楷更安静,两人之间夹杂着一丝陌生又尴尬,熟悉又开心的气氛,沈灵一直在往邢楷碗里夹菜,直到邢楷碗里的菜堆成了小山的形状才停下来:“阿铭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小楷走的时候,你不是一直哭着喊着要找他吗?怎么他现在回来了,你倒成了一个闷葫芦。” 听到这,陆铭把咽到嘴里的饭差点又咳了出来,整个人呛的满脸通红,连忙辩解说:“谁……谁哭着喊着要找他了?妈,你别黑我啊。” “哟?我难道说错了?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在那哭,在那闹,整天肿着眼睛。” 糗大了,看来是不能好好吃饭了,陆铭这回脸是真红了:“妈,都八百年前的事情了,咱能别提了吗。” 陆铭满脑子都在想:这黑历史什么时候才能抹过去? 看到邢楷手机响了,陆铭暗自送了一口气,终于有人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走了,但看到邢楷接电话时的表情,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邢楷电话都没挂断,筷子倒是先放下了,陆铭不用脑子想就知道是出事了,也很自觉地从餐桌上起身离开,两人饭吃了一半就跑了出去,留下沈灵和陆邵天在餐桌上不满地吐槽。 邢楷接到顾念恩的电话后,和陆铭一起来到了某高档别墅,此时其他的队员接到通知,还在都在赶来的路上。 顾念恩下车一路小跑过来跟邢楷报告情况:“队长,刚接到这家人的报案,说他们的孩子被绑架了。” 邢楷走在前面,三人步履匆忙走进了这家别墅内。客厅沙发上坐了一对中年夫妻,两人互相依偎在一起,哭得两眼通红,一旁的佣人个个低着头不敢吱声,原本过来和郑总谈生意的林宏伟,此时也坐在沙发上紧皱眉头,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 看到邢楷几个人走进来,女主人情绪更加失控,刚止住的眼泪又哗哗流了下来,一度处在昏厥的边缘,站都站不起来,她一把抓住邢楷的手就要下跪:“警察,我求求你了,救救我的孩子,需要多少钱我们都准备,千万别让我们的孩子出事……” 邢楷见状连忙把她搀扶着坐下来:“先起来,慢慢说。” 女主人抹着眼泪,一句话断成了三截:“我……孩子……照片……” 林宏伟接过话,替主人说明了事情的经过:“我们刚才谈生意的时候,他们突然接到一个匿名电话,说孩子被绑架了,然后就发过来一张照片,并且警告我们不能报警,否则就见不到孩子了。” “郝幸运还没来吗?让他现在立马对这个电话进行追踪!” 顾念恩给郝幸运连打了几个电话也没打通,赶紧替他开脱:“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那就把号码发给他,让他在路上查。” “我现在在发。” 林立此时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他中午刚坐上餐桌,就夹了一口菜 还没来得及放到嘴里就被强制叫了过来,此时除了饿还是饿,整个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急着叫我过来,出什么事了?” 林宏伟听到林立的声音,转过身来,父子俩都很意外:“爸?你怎么在这?” 林宏伟诧异一秒钟之后,没有回答林立的问题,而是直接起身,大步走到林立面前,什么也没说,拉着林立就往外走,林立更懵了:“你拉我干嘛?我这边还有案子要办。” 林宏伟继续往外拽林立,没有一丝要让步的意思:“这案子你不能办,现在跟我回去。” “爸,你松手,我不走!”林立使劲甩开林宏伟的手。 顾念恩看到这,走过去劝说:“林叔叔,林立要和我们一起侦办这起绑架案,你这样把他拉走,我们……” “你给我闭嘴!”林宏伟大吼,这个北汽集团的老总,可能这辈子也没有像今天这样,丧失一个企业家应该有的理智和风度。 林立突然愣住了,下意识握紧双拳,神色及其不自然:“你说什么?绑……绑架?” “林立,你没头没脑地跑过来跟我说你要去做警察,我不拦你,放着好好的副总裁不当,你非跑出来受罪,那是自己的选择,我懒得干涉你。你长这么大,想做什么爸都依你,可是今天不行,这个案子你不能办就是不能办,今天说什么我也不会同意,你要是以后还想继续做这个警察,现在立刻跟我回去,否则,我现在就去给你办辞职手续!” 林宏伟在一旁态度很强硬,然而林立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魔怔了一样杵在那里,嘴里一直在小声说些什么,林宏伟也不等林立的回应,继续连拖带拽要把林立拉走,被拉出门外林立才回过神来,一把摔开了林宏伟的手:“爸,松手,我不回去。” 随后赶来的其他队员,刚进门就看到这对父子在那争执,不懂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也不懂邢楷为什么就站在那里看着没有阻止,邢楷没发话,没人敢轻举妄动。 林宏伟气急了,手悬在半空中就要往林立脸上扇,但在即将碰到林立脸的时候又硬生生听了下来,父子俩就这样红着眼眶对视,林宏伟放缓了语气:“小时候的时候,你经历过一次就够了,爸不希望你……” “爸,我没事……” 林立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深沉的声音里包含了各种复杂的情绪,透过林立深邃的眼眸,林宏伟好像看见了某些陌生的东西,一瞬间他懂了那眼神里的千言万语,归根结底不过是一句:“爸,你相信我,我已经没事了。” 凌乱的思绪纷纷扬扬蔓延开来,飘到了多年来父子俩从未提及的那些过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三十天啦,文龄满月了,等我三岁的时候,就可以去上幼儿园了,收获颇丰,七十多个小天使呢。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始终认为,写一本好书的第一步,是从你动手写一本书开始。第一次写文,构架不出恢宏的背景,写不出华丽的词藻,也描绘不出妙趣横生的故事情节,更不懂什么复杂的叙事手法,我能做的,就是用最简单的文字,把我脑海里的画面描写出来。我也看了好多金榜文,唯一的感觉就是,我短时间内怕是做不到像那些大大一样,要提升的地方实在太多了,等这本写完,希望我的文笔能从幼儿园小班毕业。 ☆、PTSD “你为什么老是一个人坐在那发呆?一起去玩吧。”周文眨巴着眼睛,主动和他的新同桌林立说话。 林立以为自己幻听了,脸上挂满了诧异的表情,用手指着自己反问:“我?你在和我说话?” 周文用力点了点头:“去不去玩?” 林立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旁边没有其他的同学,这下觉得更加不可思议了,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的时候,直接就被周文拉出去玩游戏了。 树大招风,人富遭妒。林立作为北汽集团的总裁林宏伟唯一的儿子,从出生起,便是名副其实得不能再名副其实的富家公子,从小就被佣人保镖精心看护,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掌上明珠、锦衣玉食自然不用说,更是要什么给什么。就连上个小学,所在的学校也被自己家的公司入股,校长见了林立都要给他几分面子,再加上平时身后齐刷刷跟了十来个凶神恶煞的保镖,整个学校的学生别说跟他讲话或者玩游戏了,见了他都绕道走。 好的出身是优势也是枷锁,“珍爱生命,远离林立”已经成了这所小学里面不成文的一条规定,除非你想挨揍或者想被开除。林立上到三年级,几乎没人跟他讲过话,在学校永远都是上课听课,下课发呆的状态,可见林立听到有人叫他出去一起玩的时候,有多么意外和惊喜,顺带着还有点难以置信。 第一次出去和周文做游戏的时候,林立有些手足无措,因为根本不知道怎么玩,样子看起来有点傻,整个人站在那看着周文,周文也是遇见了什么稀有物种,第一次碰到玩还要人教的,但还是耐心地说明,两人很快嬉笑打闹起来。 两人渐渐熟络起来之后,林立慢慢变得开朗起来,也同时开始担心自己和周文刚刚建立起来的友谊小船,会不会在他看到自己家那一个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之后,说翻就翻。为了避免这个问题,林立回到家跟爸妈大哭大闹一番,硬是要他们把那些保镖给撤了,免得吓到自己那来之不易的朋友。事实证明他完全是想多了,周文看到那群保镖完全无感。 林立站在校门口,指着路对面自家的保镖,嘴巴张得老大:“你……你不怕他们吗?” 周文想了想问:“嗯……他们会打我吗?” “他们敢!谁要是打你,我就打谁!”林立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跟周文保证,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把那些无辜的保镖胖揍一顿,消除他所有的顾虑。 “那我就不怕了。”周文说完,把书包往身上背了背,笑着和林立挥挥手准备回家。 林立一把拉住他,眼神里透漏着不安:“你去哪?你不会要跑吧?你说了不怕他们的,他们就是看着吓人,人真的不坏,不会乱打人的,真的。” “放学了我当然要回家啊,我没跑啊,我可是男子汉,说不怕就不怕,等我以后长大了,肯定比他们更厉害。” 林立还是拉着周文,就不松手:“你是我唯一认识的朋友,你不能骗我,我和你一起走。” “他们不是来接你回去的吗?” 说曹操曹操到,两句话的功夫,对面的司机和保镖这会都来到了林立身边,取下林立的书包,恭敬地说:“少爷,请上车。” 林立扯过书包往他们身上一砸,扔下一句话:“不上!我要和周文一起回去,我不要坐车,我们要一起走回去!” 这下可让司机难办了:“少爷,你这样子我怎么跟林总交代啊,要不你两个一起上车?少爷的朋友,我一定安全送他到家。” “不要!我们走!” 林立拉着周文就跑走了,这种时不时试图甩开保镖的事情他平时也没少干,虽然没几次成功甩开过,但回回都把这些保镖折腾的够呛,再加上林宏伟之前特意吩咐过,不能跟的太近,也不能离的太远,这么虚无缥缈的标准着实让人头疼,看来今天的保护任务也异常艰难,林立周文在前面跑,十名保镖在后面提心吊胆地追。 林立别的本事没有,但在折腾人这件事情上,他要是排第二,没人能排第一。于是折腾这群保镖,就成了他今天放学路上最大的乐趣,他拉着周文一会嗖地一下跑得飞快,让这群保镖在后面一通狂追;一会突然停下脚步,让这群保镖一连串全都撞到一起,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一会又一下钻到哪个小巷子里藏起来,让这群保镖四处寻找。 “快,藏起来藏起来。” “你为什么老爱逗他们啊?” “都是他们天天跟着我,把我的同学都吓跑了,没有人陪我玩,我只能让他们陪我玩了,他们马上就会找到我的,我们玩个新的游戏吧,藏起来,谁先被他们找到谁就输了。” 林立这时忙着找个犄角旮旯藏起来,保镖眼看着林立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不见了,都四散开来,分头进行寻找。只是没有人发现,在不远处,有一辆黑色的雪佛兰,车窗紧闭,远远地跟在林立后面,车辆的速度很慢很慢,走一步停几分钟。 车上坐着三个人,司机眼睛盯着林立所在的方向,对坐在副驾驶的老大说:“我们这都跟了大半年了,这个孩子,每天不是身边跟着一大群保镖,就是天天专车专人接送,根本就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啊,还要继续跟吗?” 老大脾气看起来很不好,上来就对司机头上拍了一巴掌:“我都没说话,你急什么急?他可是林宏伟唯一的儿子,北汽集团唯一的继承人,绑了他,就等于把整个北汽集团都握在手里了,到时候你想要多少钱没有?这个孩子值这么多钱,要是不下点功夫,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成功?蠢货!” 司机忍着头上火辣辣的疼痛连连点头:“老大说的对,是我浮躁了,太着急了,干完这一票,我们这一辈子吃穿都不用愁了,一切听老大的安排。” “那就给我把嘴闭上!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孩子身边什么时候没有保镖,只要一有机会,马上下手。记住,只准成功,不准失败,如果有机会我们没有抓住,让林宏伟知道有人在打他儿子的主意,那我们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知道了,我继续盯着。” 司机继续开着几乎快要停止的车,又向前挪动了一米,车后座的另一名手下看到林立此时身后并没有跟着保镖,急忙晃了晃前面的老大:“这孩子身边现在没有保镖。” “就是现在,把他给我绑到车上来!” 几人同时下车,目标明确,直接跑到路边的一个绿化带旁边,把藏在里面的林立打横抱了起来。林立以为是自己家保镖,但抬头发现是几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本能地开始挣扎叫喊:“你们是谁?放开我,放我下来!” 在附近还没藏好的周文听到了林立的声音,马上跑了过来,看到这一幕立刻大声呼救,边喊还边捡起路边的小石子往那些人身上砸,试图做点什么去阻止他们把林立带走:“保镖叔叔快点过来,保镖叔叔,有坏人,快点过来!” 老大这时候黑着脸对手下说:“把那我孩子的嘴给我堵上!快点!他再这么喊下去,我们很快就会被发现。” 手下三两步走过去,准备用手捂住了周文的嘴,不料手腕却被周文狠狠咬了一口,立马流出了鲜血,手下大叫一声,一脚把周文揣得摔倒在地上:“你敢咬我?找死是不是!老大,这个孩子怎么办?” 时间极其紧迫,再拖下去人肯定是绑不走了,必须速战速决:“都给我带走!” 这话正合那位被咬手下的心意,他抱起地上的周文,用提前准备好的胶带把两个人的嘴巴封住,用绳子绑住他们的手脚,把人全都塞进了后备箱里,然后迅速发动车辆,连人带车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PTSD “找到少爷了吗?”为首的保镖焦急地问。 “还没有。” “那还不快点找!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要是让林总知道我们这一群人连一个小孩子都能跟丢,回去都等着收拾东西下岗吧!” 话音刚落,几人就散开,继续寻找林立。 晚上七点左右,林宏伟刚从公司忙完准备下班回家,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也没有地区显示,林宏伟的第一反应是骚扰电话,于是毫不犹豫就挂断了。 挂断电话后,林宏伟从办公室椅子上起身,把敞开的西装外套扣子扣紧,准备离开办公室,突然手机收到一条彩信,陌生的号码发过来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林宏伟再熟悉不过了,那可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只是和平时不太一样,他被人捆绑着待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昏迷不醒,浑身脏兮兮的,林宏伟就看了一眼,心脏骤然一紧,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眉头紧皱,立刻拨通了短信上的那个号码:“你是什么人?你发这照片什么意思?你把我孩子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人冷笑一声:“什么意思?林总,你也是个明白人,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你儿子现在在我手里,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准备一千万美金来赎人,到时间我会再联系你的,你如果报警的话……哼,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你的宝贝儿子了,我说到做到。” 林宏伟再想说些什么,对方却已经挂断了电话,他一个电话,把林立所有的保镖全部都叫了回来。几个保镖还不知道林立被绑的事,但从林宏伟那分分钟就要发飙的脸上,隐隐猜出应该是出事了,十名保镖站成一排,个个低着头沉默,不敢直视林宏伟的眼睛。 林宏伟强忍着没有踹他们一脚的冲动,忍住心中的怒火,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林立人呢?” “林总,少爷他刚才和同学一起跑丢了,我们还在找。” 林宏伟气急败坏地咆哮着说:“找?上哪找?我儿子都被人绑了!你们几个是废物吗!连个孩子都看不住!都给我滚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把这些无能的保镖轰出去之后,林宏伟焦急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幸亏江晗这两天在国外,不然让老婆知道了这个消息,她一定接受不了。 林宏攥紧手机的手,已经开始冒汗,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在客厅来回走了几十趟,从始至终一直悬着一颗心,儿子被人捆绑起来的画面,只要从脑海中飘过一瞬间,他的心就像被刀剜一样刺痛。思虑再三,他决定无视绑匪警告他不准报警的屁话,为了儿子的安全,他最终还是拨打了报警电话,同时也在准备赎金,做好两手准备,以确保儿子的安全万无一失。 警方接到报案,对这一案件高度重视,立刻组织专案组进行全方位侦查,带队的正是张建平。 “你们几个,查一下林立失踪附近的监控录像。” “你们去查一下绑匪的号码。” “你们几个和林宏伟一起,等绑匪的电话。” “……” 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张建平冷静部署,争分夺秒查询绑匪绑人的地点,因为多耽误一刻,孩子就多一分危险。 天渐渐黑了,林立在某不知名的一处废旧小屋内,昏昏沉沉醒了过来,他双手双脚被绳子紧紧捆绑着,手背在身后,嘴上粘了大半天的胶布丝毫没有任何松弛的迹象,他模糊地睁开眼,看到的除了望不到边的黑暗还是黑暗,房间里静的可怕。 房间因为年久失修被废弃而显得破旧不堪,林立就只是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就被地面上厚厚的灰尘呛的咳嗽起来,向来都是娇生惯养的林立哪遇到过这种事情,他被眼前的状况彻底吓懵了,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哭,想嚎啕大哭嘴却被堵住了,眼泪只能哗哗顺着眼睛往下流,一直不停抽泣。 他的这些动静吵醒了身旁还在昏迷的周文,周文和他一样,被捆绑住手脚,嘴上也不能说话,听到林立的哭声,他顾不上手脚被绳索捆绑的疼痛,顾不上害怕,顾不上地面上半人厚的灰尘,顺着林立的哭声在黑暗中摸索,像一个大虫一样在地上一点一点往林立身边挪动,林立听到周围有细碎的声响,吓的更厉害了,立马止住哭声,停止呼吸,生怕自己惊动了坏人,他努力想睁大眼睛看看谁在自己的旁边,他想干什么?是不是过来打他的? 周文发不出声音,只能继续往林立身旁爬,林立走不了,但还是本能地瞪着脚想要往后退,顺带着在黑暗中无声地留着眼泪。在周文碰到他的时候,林立连哭声也忍不住了,又抽噎起来,吓得浑身都在抖,拼了命往后退,哪怕只是退一厘米,就在两人无声无息的进退之间,林立的手突然被握住了,林立怔了怔,好久好久脑子才反应过来,在黑暗中紧握着他的那双手,是周文的。 周文掌心的温度,让惊魂未定的林立瞬间安静了下来,一直颤抖的身体,此时也抖的不那么厉害了,那温度就好像暗夜里突兀降临的光亮,驱散了林立心中大半的恐惧,周文用力握住林立的手,仿佛在说:别哭,别怕。 良久,林立才慢慢止住了哭声,手仍然一直死死攥着周文的手,像是抓住了生命中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抓得周文生疼。两人好不容易勉强算是平静了下来,就听见了房间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然后房门嘎吱一声,被人粗暴地打开,走进来两个人,顺手打开了房间里的灯,那突如其来的亮光,让长时间待在黑暗里的林立和周文,一时间无法适应。 他们本能地紧闭双眼,然后再一点点睁开,反复几次,眼睛才适应。林立这才看清楚周围的状况,屋内杂乱无章地扔了几个已经报废的桌椅板凳,地面上垃圾纸屑灰尘混在一起堆得老高,走一步都能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窗户早就坏了,被人随意拿了木板和报纸糊了起来,房顶上挂着一个白炽灯,因为接触不良忽明忽暗地亮着。 开灯进来的是两个男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左边那位顶着蹭亮的光头,比那屋里的白炽灯还要亮一些,脖子上参差不齐地挂了好几条大金链子,不知道是真品,还是装饰品,一条松垮的裤子穿在身上,有随时都要掉下来的危险;右边那位穿了一件花衬衫,衣服没有遮挡的地方,印满了花里胡哨的纹身,看起来奇丑无比,毫无品味可言。 左边那位走到林立面前,把手里拎着的一个白塑料袋,往地上一扔,立马就溅起了半米高的灰尘,他嫌弃地用手捂着自己的口鼻,避免灰尘进入自己的呼吸道,然后蹲下来用力一扯,把林立嘴上粘着的胶布一下子拽了下来,呲啦一声,林立脸上随即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又顺手解开了绑在林立手腕上的绳子,用凶巴巴的语气说:“吃吧,你可不能饿死了,我们能不能搞到钱,可都靠你了,大少爷。” 林立眼眶里的泪水还在打转,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被这个人给吓出来,直接大哭起来。 那人被哭声吵的不耐烦,瞪着眼大声地呵斥:“哭什么哭,这地方,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别说哭了,你就是把嗓子喊破了,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好好把东西吃了,再吵信不信我一枪蹦了你!” 说着那人还真拿出了一把枪,指着林立的脑袋,林立吓得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哪有心思去吃什么东西。 “不吃是吧?不吃你就饿着!反正一顿不吃也饿不死你,我可没那么多耐心在这看着你慢慢吃。”这人说完又把林立的手绑起来,嘴重新封上,然后准备转身离开。 另一个手下走过来,用手指着躺在地上的周文问:“这还一个孩子怎么办?” “怎么办?谁知道这个累赘该怎么办!老大也没有交代,我才懒得管他,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看他穿的那样,估计家里也没什么钱,一个就够麻烦的了,谁有空管他,让他自己自生自灭吧。等我们弄到了赎金,要杀要放,听老大的安排,走了,睡觉去!” “可是老大让我们寸步不离地看着他,这万一……” “万一怎么样?就这两个毛孩子还能跑了不成,瞧你那点出息,你不睡我去睡了,要看你自己看着!” 听到他这么说,另一个人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看着他们俩,把灯一关,都转身离开了房间。屋里又重归黑暗,只剩下林立和周文两人,在黑暗中互相挪动着紧靠在一起,拉着彼此的双手,告诉彼此,你不是一个人,而后在疲劳解饿与惊吓中沉沉睡去。 ☆、PTSD 一天时间过去之后,绑匪准时打来电话,林宏伟周围坐满了警察,在张建平的指示下接通了电话。 “林总,钱都准备好了吗?” “我要跟立立说话。” “应该的。”说话间,绑匪把身旁的林立嘴巴上的胶布撕开,林立只是大喊了一声爸爸救我,就被绑匪捂住了嘴巴,再没了声音。 听到儿子的声音,林宏伟的心猛地一紧,差点哭了出来,他隐忍着说:“你不要伤害他,钱我一分都不会少。” “就喜欢林总这样的爽快人,你儿子有没有事,完全取决于你的钱到不到位。今天晚上九点,你自己开车,把钱放到城北天桥下面,我的人会去取,你放心,等我们拿到钱,自然会放了你儿子,要是让我发现你报警了……” 绑匪顿了顿,用手抓起林立的头发把躺在地上的林立用力往上一提,直接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恨不得要把他的头皮都扯掉一样,林立因无法忍受这样的疼痛惨叫了一声:“后果嘛……你自己心里清楚。” 林宏伟的眉头拧成了一股绳的形状,脸色及其难看,继续顺从着绑匪所提出的要求:“你放心,钱我一定准时送过去。”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张建平看了看手表,离晚上九点还有三个小时,他再三向警员确定部署情况:“城北天桥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张队,放心吧,我们的人已经在那等着了,只要绑匪敢去拿赎金,就有天罗地网在等着他,就算插翅,绑匪也飞不走。” “我们现在只能查到绑匪关人的大概位置,只有等抓了绑匪,才能从绑匪口中问出孩子到底被关在哪,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没救回孩子之前,不排除绑匪有随时撕票的可能性,所有人按照原计划出发,绝对不要暴露行踪。” 随着张建平发布了命令,所有警员分头行动,有负责密切监视林宏伟送赎金的,有负责埋伏抓捕绑匪的,还有负责去救人的。黑夜寂静的表象下,实则暗潮涌动,所有警员悄无声息地执行着救人的计划,静静地等待着九点的到来。 临近晚上九点的时候,看守林立的几个手下觉得自己的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个个都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拿到巨款之后要去哪潇洒快活,到哪醉生梦死,个个都慵懒地坐在屋外的椅子上,看都不看林立和周文一眼。 林立被关了一天一夜,连吓带饿,加上捆绑和这些绑匪时不时的踢踹,现在虚弱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别说看着了,就是大门敞着,他们俩现在也没有逃跑的力气。 马上就到交赎金的时刻,为首的老大特意过来看看林立此时的情况。手下们看老大从远处走过来,马上从板凳上站起来,把脊背挺的笔直,眼睛放光,假装出一副认真看守丝毫没有松懈的样子。老大一只手把玩着一把□□,另一只有揣在裤兜里,蹭亮的皮鞋踩到房间地上的灰尘,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手下们也自觉跟了上来。 老大走到林立身边,用脚踢了踢昏迷不醒的林立:“死了吗?” “没死,应该是昏过去了,要不要我给他弄点吃的?” “不用那么麻烦了,等我们拿到钱,他是死是活都和我们没关系了。” 手下有些不太确定地问:“大哥的意思难道是……要撕票?” “不然呢?放回去?放回哪去?这两个孩子都看清楚我们的脸了,放回去等着他们报警抓我们吗?从我绑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想过要把他放回去。” 手下终归还是胆小,被老大撕票的想法吓到了,试图劝说:“那林宏伟要是知道他儿子出事了,我们会不会有麻烦?要不再考虑一下,绑人是绑人,杀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那时候钱我们已经拿到手了,出国的机票都办好了,我们连夜带着这一千万美金出国,这些钱够我们在国外过完下半辈子了,我还怕他林宏伟找我麻烦?我人都在国外了,就算是我杀了人,国内警察能拿我怎么样?你这个怂货,没那个胆子就别跟着我,怕事现在就给我滚蛋,钱你也一分都拿不到。” 手下想了想自己那马上就要到手的钱,连连低头道歉:“大哥说的对,都是我多嘴了。我们这次计划的那么周密,肯定万无一失。那这还一个孩子难道也……” 手下抬头看了看老大,作出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废话,难道还留一个不成?派去取钱的人靠谱吗?” “放心吧大哥,绝对靠谱,他老婆孩子还在我们手上呢,就算拿到钱,他也绝对不敢打什么歪主意。” “还有多久?” “快了,还有三分钟就到九点了,钱马上就要到手了。” 老大嘴角不自觉上扬,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然后走到刚刚醒过来的林立旁边,一脚重重踢在林立的头上,差点又把他踢晕过去:“醒了大少爷?知道我们这大半年,为了抓你费了多大劲吗?谁让你生在那么有钱的家庭,我不绑你绑谁?搞成现在这样,你可不能怪我,下辈子投胎,可要好好挑选一下。早几分钟晚几分钟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我就发发善心,早点送你上路吧,怎么样?” 林立脑袋晕乎乎的,眼睛看到的人都模糊成了两个人的形状,身上全是伤,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但本能的求生欲,还是让他努力去做些什么,林立对着那只踢他的脚,用力咬了一口,恨不得把皮肉都咬下来。老大惨叫了一声,嘴上立马开始骂骂咧咧,紧接着又是更猛烈的拳脚相向,一脚接着一脚,都踢在林立的肚子和头上:“你这个兔崽子居然敢咬我?咬啊!看我不打死你!让你咬,让你咬!” 被咬的老大恶狠狠地瞪着林立,每说一句就用力踹林立一脚,林立蜷缩着身体,口腔里弥漫着浓郁的鲜血的味道,疼痛快要让他再次昏厥过去。旁边的周文即使被捆绑着,还是一点一点往林立身边爬,然后躺在他身旁,试图想要帮林立挡住一部分暴雨般的拳打脚踢,然而他刚爬到林立身边,又被绑匪一脚踢了半米远出去,整个人重重地撞在身后的墙上。 绑匪这次换了目标,走到周文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周文,不屑地说:“哟,你小子还知道保护人啊?挺够义气的啊,也不瞧瞧你现在这幅德行,你说你也是,没事瞎逞什么能,本来没想绑你的,自己非要找死,那我也拦不住对不对?挡啊,再挡啊!” 说着又对周文猛地踢了几脚,这边正打的起劲,手下跑过来打断了他:“老大,城北那边来电话,说赎金已经拿到了,我们可以撤了。” “行,我也累了,不和你们玩了。” 说完他从腰间掏出一把枪,对准周文的头,林立在旁边嘴里拼命想说些什么,想祈求,想说求求你饶了我们,想说别开枪,但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就只能绝望地看着周文被人拿枪对着头,然后砰地一声,枪声响起。 然后林立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的眼睛被喷溅过来的血液所覆盖,他努力想睁开眼睛,血液却流进了他的眼眶里,侵染出一片一片的血红色,他想伸手去触碰周文,想走到他身边看看他怎么样,但抵不住越来越迷糊的意识,昏了过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大群警察涌入了这件屋子里。 “不准动,把手举起来!” “把人全部都给我带走!”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送医院,快点!” “人已经不行了……” “快点推进手术室!输血,麻醉!” 周遭传来一阵一阵吵杂声,吵得让人头疼,林立把这所有的哭喊声都听得真真切切,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他陷入了无限循环的梦境中,四周都是一片空白,周文在他的前方,背对着他一直往前走,林立在后面一直追一直追,无论跑对快,他总是追不上前方的周文,反而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不要走!”林立在后面大喊。 周文好像听到了他的呼喊,驻足转过身来,笑着向林立伸出手:“我们做朋友吧。” “我们做朋友吧。”周文说。 林立用力点头,就在他伸出手去握住周文手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手上身上到处都是血,四周瞬间变成了红色,周文笑吟吟的脸突然变得冷漠,人也变得狰狞,头上有一个大窟窿,血源源不断地往往冒,顺着他的脸颊一点一点往下流,嘴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都怪你,都怪你……” 林立用布满献血的手,抱着头跪在地上大声尖叫,然后一下子从梦中惊醒。醒来眼角全身泪水,抬头看看自己周围还是一片虚妄的白,耳边传来医院仪器的滴答声,浑身上下剧烈的疼痛提醒着林立,他已经回到了现实,只是,梦醒了,周文却不在了。 ☆、PTSD 被医生费力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鬼门关抢救过来的林立,在昏迷了四天之后,终于醒了过来。 他茫然地盯着头上的天花板眨着眼睛,术后的林立浑身上下被裹得像个粽子一样,头上身上都缠满了厚厚的纱布,钻心刺骨的疼痛在他想起身的那一瞬间袭来,让他的大脑更加清醒了。 守在他旁边的林宏伟看到林立醒过来后,立马转身准备去叫医生,却被林立叫住了:“爸,周文呢?” 林宏伟瞬间停止了脚步,脚下似被千斤重的东西压着,一步都抬不起来。这个问题,着实难倒了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林宏伟。那一刻,他脑子里涌现出了无数个糊弄林立的谎言,诸如周文没事,只是要出国治疗很长一段时间;亦或是他现在受了很重的伤,还在治疗中等等。但话到嘴边,又生生让他给咽了下去。 自己的孩子又不是傻子,扯这些荒诞无稽的谎言,有什么意义呢? “他呢?”林立继续问。 林宏伟就只是站在他的病床边,长久的沉默。林立见问话没回应,就自己 双手按着床,硬是在裹成木乃伊的情况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 林宏伟想要去阻止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林立扑腾一下,整个人从病床上摔了下来,点滴架上的输液瓶,因为林立的拉扯,瓶瓶罐罐连同架子一下子全都摔倒在地上。林立手上打点滴的针头,顺势又往他手背上的血管里,扎进了几分,血瞬间染红手背上贴的平口贴,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流,真是好奇怪,林立居然没觉得疼了。即使是这样,他仍然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发现自己起不来,干脆就趴在地上往外爬,哭着说:“爸,我走不动了,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林宏伟看到林立这样子,心都在滴血,但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拒绝,咬咬牙把林立从地上抱起来:“好,爸带你去,现在就去。” 林宏伟带他去的地方,就是周文的灵堂。今天是周文出殡的日子,灵堂正中间,放着一张周文的黑白照片,照片上周文笑的很灿烂,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照片后面,放着一个棺材,里面躺着的,是身体“不那么完整”的周文,被各色各样的菊花包围簇拥着。灵堂四周摆满了花圈,除了周文的父母和他的一些亲人,还有一些警察,个个表情凝重。 周文的父母穿着全黑的衣服,瘫坐在地面上。他们头发凌乱,面容憔悴,伤心欲绝几度昏厥在灵堂前。张建平几人默默站在灵堂前,沉默了一会,然后准备去上香,却被周文的母亲给挡了回来。 她用力把张建平一行警察使劲往外推,怒视着张建平质问:“你们不是警察吗?不是说我儿子没事的吗?那你们怎么没有把他救回来?你们当初怎么跟我保证的?为什么那个和他一起被绑的孩子没事,我儿子却死了?难道是因为我们家没钱,所以你们就只救有钱人家的孩子,不救他是吗?” 旁边的警察听到这,想上前去跟她解释:生命平等,警察救人是一视同仁,绝不存在你说的那种情况,我们只是…… 到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被张建平拦了下来:“你给我回来!没有成功救出她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失职。她已经失去孩子了,不管她说什么,我们都要听着,打我们,我们要挨着,泼冷水也要受着!解释再多,也改变不了我们营救失败的事实!” 警员又默默退了回去,周文的母亲继续把他们往外轰:“你们都走吧,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连一个孩子都救不出来,算哪门子警察?走啊!都给我滚出去!” 但是无论她怎么嘶吼,怎么推搡,张建平他们都没有动,坦然地接受她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抱怨,所有的捶打。 林宏伟抱着林立来到的时候,灵堂前的场面一度混乱。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伤心欲绝的怒骂声,周文的父母看林立来了,情绪更加失控:“你来干什么?都是你,都怪你,是你害死我家孩子的,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 林立挣扎着让林宏伟把他从怀里放下了,什么也没有说,因为连他自己心里也觉得疑问: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然后林立径直跪在了周文父母的面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磕头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额头击在冰冷的面上,闷闷地响。闷响声中逐渐伴着血花溅起,林立此时早已满脸是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头磕的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磕到最后林立逐渐变得麻木了,只是机械地磕头,一个又一个。虚弱的林立几乎说不出话来,但嘴里还是一直在重复地说着那句对不起。 周文的父母在心里知道这一切都是绑匪的错,和这个孩子没有关系。可是知道又如何呢?他们还是无法原谅林立。如果,如果自己的孩子没有遇见他,没有和他做朋友,没有和他一起放学回家,没有在林立被绑走的时候想着去帮他,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他们含泪咬着牙,固执地不肯原谅他,就那样看着林立在周文灵堂面前磕头,直至鲜血满地,昏了过去,那句不是你的错,终究还是没有对他说出口。 那一年,林立八岁,周文也八岁,并且永远定格在了八岁。 林立再次回到了医院的急救室,刚喘口气的医生又重新对他进行抢救,林宏伟也被主治医生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说从来没见过想他这样的父亲,居然不顾孩子的死活,林宏伟就只是听着。 这一次,林立在医院待了整整三个半月,身体才恢复过来。只是林立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出院之后就开始一个人躲在自己房间的角落里,要么成天成天的发呆,要么成天成天的痛哭,有时候还会自残。 他的眼神永远是木讷空洞的,神情呆滞,像个傻子一样,喂他吃饭,他会张嘴吃一点,不喂,他也不会主动去吃。他听不见周围任何人和他说话,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封锁了自己的心门,喜欢上了黑暗,喜欢上了孤独,喜欢上了沉默。他每天晚上睡觉都会从噩梦中惊醒,然后下床跑到房间的角落里蹲下来浑身发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一天都是如此。说他是行尸走肉,再合适不过了。 “三年,你自闭了整整三年!三年来你一句话不说,也听不见我们跟你说话,瘦的不成人样,你当时差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我请了多少心理医生给你治疗,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你到现在还在吃药!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妈那几年,心里是什么滋味?我们在你身上,熬干了所有的心血!”林宏伟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林立,想着那些年心力憔悴的日子,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到底是 年纪大了,再也经不起惊吓了。 “你现在还要办绑架案?你是觉得我们还经得起折腾吗?” 林立就只是跪着不说话,一如十几年前,他跪在周文灵堂前那般倔强,那般固执。 “你……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不管你了!”林宏伟最后眼眶含泪,转身走了,林立赢了,用他的那份执拗。或者说,在孩子面前,父母永远是个输家。 ☆、PTSD 林宏伟走后,林立从地上起来,抬头看了看邢楷,握紧拳头,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队长,我可以继续参加这起案件吗?你放心,我真的……” 邢楷一句话打消了林立心中的顾虑:“不办案我找你来干嘛?闲着吗?” 林立听了这话特别意外,本来意外队长一定会把自己给排除在外的,惊讶之余也不忘点头:“我一定会好好干活的,不会闲着的!” “那你和小顾现在去孩子失踪的地点,查一下附近的监控,看能不能找到绑匪的线索。” 林立干劲十足,拽着顾念恩就跑了出去。 “郝幸运还没来吗?”邢楷皱眉,一副要发火的样子。 “来了来了!”郝幸运背着电脑气喘吁吁从外面跑进来。 陈陌翻白眼吐槽:“你打辆车能死吗?天天骑着你那破自行车,天天迟到。” 郝幸运跑到桌子上打开电脑的同时,不忘回怼陈陌:“路上那么堵,打车能有我骑车快吗?我那车是新的,全球限量版,哪破了?” “第一回见迟到还这么有理的,给你的号码,查出什么来了吗?” “我现在正在查。” 郝幸运说话间手上也没有闲着,对绑匪的号码进行了追踪:“这个号码是国外虚拟ID拨过来的,隐匿了信号所在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查不到绑匪的确切位置?” “现在是查不到,但我刚才在这个手机号码信号ID服务器上,装了一个小小的木马,只要绑匪再打来电话,我就能抓住他。” 等待的时间焦灼而漫长,每个人都悬着一颗心,被绑孩子的父母手里,拿着一个可以全程监听手机来电的手机,不安地坐在沙发上一分一秒等着绑匪给他打电话。 “如果绑匪来电话,他不管提什么要求,你都先答应下来,千万不要激怒对方,尽量争取让孩子接电话,听到孩子的声音,确保孩子目前还是安全的。”邢楷在旁边一遍又一遍地嘱咐孩子的父亲。 整整六个小时过去了,天已经慢慢黑了,别墅里有很多人,但却出奇地安静,每个人都在屏息凝神等待。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屋内僵硬的气氛,所有人瞬间精神了起来,在铃声响第三次的时候,孩子的父亲接通了电话,郝幸运在旁边进行信号定位追踪。 绑匪用了变声器,听不出对方的音色,张嘴就问:“钱准备好了吗?” 孩子的父亲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按照邢楷之前教他的,尽量和绑匪拖延时间:“我在筹钱,但那么多钱,你总要再给我点时间吧,你让我和我儿子说话,让我听听他的声音,我要知道他现在没事,我求求你,千万不要伤害他,你要多少钱我都拿给你。” “想要见到你儿子,就尽快把钱准备好,你现在没有跟我谈条件的余地。再给你半天的时间,过时不候。” 绑匪扔下这么一句话,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查到在哪了吗?” “找到了,城南废旧化工厂三楼。” 郝幸运话音刚落,邢楷几人不约而同向外面跑去,叫上林立目的地汇合,准备去营救被绑的孩子。 夜越来越深,车子越开越偏僻,他们悄无声息地把车开到化工厂,所有人拿着枪四散开来,看着邢楷的手势,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慢慢向远处闪烁着微弱灯光的三楼走去。 几个看守孩子的绑匪嘴里叼着烟,正在打牌,玩到兴奋的时候,还不时大声嚷嚷几声,可以说是毫无戒备。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老窝这么快就会被人发现。 正玩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突然砰地一声,本来就摇摇晃晃的门被林立一脚踹开,直接就从门框上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碎成了大小不一的木屑形状,邢楷几人持枪破门而入,把枪对着这群绑匪的脑袋:“警察,都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几个绑匪把手里的纸牌一扔,嘴里骂了几句脏话,就开始四处逃窜。有慌不择路从窗户上直接往下跳的,只是跳下去一声惨叫,没死也差不多摔成了个废人,还是被等着楼下的谢冰给铐走了。有打算直接从邢楷面前正面突破的,只是被邢楷一脚踢的仰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最后只能乖乖束手就擒,被铐了起来。 林立跑到孩子身边,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把人抱在怀里,孩子因为受到惊吓,大哭不止,林立能清晰感觉到孩子的身体一直都是发抖,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林立轻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哥哥现在送你回家,没事了。” 林立从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这样安慰和自己有着相同遭遇的孩子,告诉他们没事了。他没想到现在这三个字,竟然是自己亲口说出来的,而且说得这么坦然。孩子在哭,他也在流泪,但这次再也不是自责的泪水,而是释然。三年自闭症,十几年PTSD药物治疗,他终于释怀了。 案子结束的第二天,是周文的祭日。林立和往年一样,买一束花,趁着周文的父母还没有来拜祭之前,一个人提前去墓地,偷偷看看周文。 天气很好,风和日丽,不冷也不热,阳光洋洋洒洒照在周文的墓碑上,温暖了那块冰冷的地方。林立看着周文的照片,和他聊起天来:“真快,转眼间十几年都过去了,我都长大了,而你还是一个小孩子,我当警察了,今天还救了一个被绑架的孩子,怎么样?厉害吧?其实我应该早点当警察的,小时候就当最好,那样就可以把你也救回来。” 他抛出的问题,当然没人回答他。林立也不管,继续自顾自地说:“你不信?切……就会笑。” 林立正专心和周文说话,身后突然有人说话:“你是……林立吧?都长这么大了。” 林立转身,愣了一会,才认出来和他说话的人是周文的母亲。他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本能地就开始弯腰道歉:“阿姨,我……我来看看周文,对不起,打扰你了,我现在就走……” 自从八岁那年的灵堂一面,林立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周文的妈妈了。是的,已经十几年过去了,林立还是没有勇气见她。岁月真是最残酷无情的东西,她的两鬓已经有白发,脸上也多了几条很深的皱纹,整个人苍老了很多。 见林立要走,她伸手拉住了林立的胳膊:“傻孩子,这么多年,每年周文祭日这一天,他的墓碑前面都有一束花。你来得总是比我们早一些,所以一直没有遇到你,阿姨知道你是故意避开和我们碰面的,所以今天我特意来早了一点,想着说不定能遇见你,没想到真碰见了。” 林立还是很狼狈,恨不得立刻落荒而逃:“阿姨,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他,你要是不同意,或者你要是不高,我以后……我以后……” 不来看他了? 可这句话,林立怎么都说不出口。 “孩子,这么多年,阿姨一直想找机会给你说一声抱歉,当年是我话说太重了,阿姨其实没那个意思你知道吗?” “我知道……阿姨,没关系的,没事,我都知道,你怎么说我都是应该的。” “当时阿姨也是太伤心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阿姨知道,文文的死和你没关系,阿姨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和叔叔从来没有怪过你,你不用自责。阿姨知道这话说的有些晚,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告诉你,阿姨知道,这么多年,你过得很辛苦。” 林立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像个始终没有长大的孩子,他一直在等这句原谅,只要等到了,哪怕过去多久,他觉得都是值得的:“我没事,我过得很好。” 周文的母亲抬手,用布满褶皱的手摸了摸林立的额头:“还好,额头上没有留疤,阿姨当年应该阻止你的,那时候你该有多疼。” “没事,早就不疼了。” “阿姨希望你快乐地生活下去,这肯定也是他的心愿。” 她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林立叫住她:“那我以后……可以继续来看他吗?” “傻孩子,你不来,他肯定会想你的。” 周文的母亲走后,林立一个人在墓地站了很久,也哭了很久,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着周文的照片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可没有哭,我这是高兴。你放心,我会一直帮你照顾他们的。你也知道,我很有钱,以前很有钱,现在依然很有钱……我今天怎么了,说了那么多,你不会嫌我啰嗦吧?” 林立说的太投入,完全没有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的邢楷几人。 郝幸运打趣说:“是挺啰嗦的,没完没了了。”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林立吓得以为大白天闹鬼了。一回头更惊吓了,瞪大双眼:“你们?你们怎么来了?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哭哭啼啼开始。” “我什么时候哭哭啼啼了?” “我刚好录了一个视频,你要不要看?” “你……还给我,删了!” 陆铭笑了笑:“嘿嘿,骗你的。” 林立还抱有一丝侥幸:“你们不会真……” 陈陌点点头:“是的,你痛哭流涕的样子,我们都看到了。” “误会,你们看错了。” “我和副队长不一样,我真拍了一张照片,要是以后没钱了,打算拿出来勒索你一顿。” “队长,你不管管吗?她这是敲诈勒索!” “吃饭到时候算我一个。” 其他人一起起哄:“还有我还有我……” “队长,怎么连你也这样?” 玩笑归玩笑,几人过来也是来看望周文的,他们把手中的花放在了周文的墓碑前面,然后每人都鞠了一个躬。 “林立以后有我们照顾,你放心吧。” 林立这下真被感动了:“队长……” “以后我们陪他一起来看你。” “副队长……” “这就感动了?” “谁?谁感动了?没有的事。” 陆铭拍了拍林立的肩膀:“走了,一起回去。” 几人一起慢悠悠往回走,太阳照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林立叫住在他前面走的邢楷:“队长,谢谢你……” “谢我什么?” “没什么,就想和你说一句谢谢。” 谢谢你把我招到刑侦特组,把他们招到刑侦特组,让我有这么一个机会,去认识他们,虽然他们是名副其实的一群损友;谢谢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虽然一开始并没有长久留下的打算,但现在,你赶我我都不走。 林立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全都浓缩成了谢谢二字,其实,他们之间,没必要说太多。 ☆、赌徒 脚步声,喘息声,伴随着血液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马松步履匆忙,用右手死死按住他那被砍了一刀,伤口深到左手马上就要从胳膊上掉下来的伤口。他的神情极度紧张,满头大汗,边跑还一直不忘回头往后观看,然后直接跑进了警局,惊魂未定地冲进刑侦特组的办公室,眼睛扫到离他最近的陆铭,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救命,救我,有人要杀我。” 陆铭连忙去搀扶站不稳的马松:“你受伤了,先去医院。” 马松忽然一下子甩开陆铭的手,连连摇头说:“不去,我不去医院,我就要待在这里,你们把我关起来,我求求你们把我关起来。” “你这胳膊不去医院马上就要废了。” 马松突然大吼大叫:“胳膊废了总比命没了的好!我不去医院,只有待在警察局里才是安全的,我哪都不去。” 陆铭看他情绪波动太大,没有再坚持送他去医院:“小顾,你去叫医生来警局一趟,现在可以了吧?和我们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有人要杀我,你们要保护我。” “谁要杀你?” “不知道,有人要杀我。” “这位先生,报案你至少要把基本的案情说清楚吧?你这样含糊其辞,我们没办法进行立案侦查。要是一直说不清楚,那我们只能请你回去了。” 马松一听警察要他回去,本来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和警方说实话的他,仔想想自己离开警局小命不保的下场,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说了出来:“我昨天被人骗了,被带到了一个赌场玩了一夜。刚开始还玩的比较小,可是后来赌注越下越大,我一夜之间输光了所有的家产,我的房子、车子、存款……全部的全部!全都在那个赌场里输光了!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可那群人居然还不放过我,非说我还欠他们一千万没还,要是拿不出钱来,就要把我大卸八块,尸体扔了喂狗。要不是我聪明,骗他们说出来取钱,然后趁机甩开跟在我后面的那些人,我说不定就死在里面了。” 陆铭半信半疑地问:“法制社会,现在居然还有这种赌场?”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亲自经历的还能有假!他们还有枪,我亲眼看见他们把一个欠钱不还的人直接就杀了拖走了。你们快点去把这些人抓起来,他们杀人不眨眼。” 陆铭看了看马松还在滴血的左手,感觉他并没有胡说:“那你知道赌场的地点在哪里吗?” “不知道,我是被人蒙着眼睛带进去的,也是被人蒙着眼睛带出来的,我根本就没有看清楚去那里的路。” “把你介绍到赌场的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 陆铭皱眉犯了难:“介绍人你不认识,赌场的地点你不知道,你这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让我们怎么查?” 马松脸色越来越难看,手上的血还在不停往下流,大脑一阵眩晕,情绪却丝毫不见稳定下来:“你们是警察?怎么查你问我?我反正已经告诉你们了,你们还在这站着干什么?快点去抓他们啊!晚去一分钟说不定又有人死了。” “不是,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们去哪抓人?至少……” “你是在哪里遇到介绍你去赌场的那个人?”邢楷走过来问了一句,打断了陆铭的话。 “白银会所,我就是在那被拉过去的。” 邢楷看了一眼郝幸运说:“查一下那个地方。” 林立走过来说:“不用查了,那地方我熟,嗯……其实也不是很熟,就是去过那么一两次。荆北白银会所,俗称有钱人的天堂,去那里消费的客户,身价最起码也要千万以上,极度奢靡豪华,就是供那些有钱人享受的地方。连那里服务员都是开宝马奔驰的,面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应有尽有,想要什么一句话,只要肯花钱,什么人家都能给你提供。” 林立这话说完,突然发现大家视线都齐刷刷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什么样的眼神都有。 陆铭啧啧啧摇头感叹说:“哟,会所常客?没看出来啊,林立,你小子可以啊,里面到底有什么服务,给大家透露一下?” 郝幸运附和说:“就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会所小王子,有什么好玩的说出来大家听听?以后可以陪你一起去体验一下。” 林立突然感觉事情有点不对,有种引火烧身的感觉,立马摇头摆手解释说:“什么会所小王子,你们误会了,我就是去那里打过两次高尔夫球而已,还是我做总裁和其他公司谈合作的时候,那些老总拉我去的,他们送给我那里的钻石会员卡,我到现在都没有用过,我怎么知道里面有什么服务?你们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那种天天去泡会所的人吗?” 林立跟陆铭几人一番真诚的解释看起来有些徒劳,结果不但没人回答他,其他人反而继续看着林立不说话,摇头的摇头,叹气的叹气,翻白眼的翻白眼,林立居然从他们的眼神里莫名看到“你是”这两个字:“喂,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陆铭挽着胳膊继续盯着林立,嘴角不自觉上扬,其他人也继续盯着林立看,把林立看的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你们……你们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陆铭坏笑着说:“没有,就是觉得你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高贵的光环,气质非常好,我们能不能找到赌场,可全靠你了。” 说着陆铭侧过脸看来邢楷一眼,确认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邢楷把视线从林立身上移开说:“把警服脱了,回家换一套像样的衣服,我们现在去白银会所。” “队长,不瞒你说,我除了身上这一身警服,其他的衣服都挺像样的。好好的突然去那干嘛?” “去钓鱼。” “钓鱼?”林立摆出大大的问号脸,突然有一种,恩,很不好的预感。 ☆、赌徒 林立家的豪华别墅内,衣帽间上下三层,西装领带手表配饰应有尽有,平时有专人负责帮林立采购全球各大奢侈男装品牌最新款,衣帽间每月流动更新大换血一次。 林立耳濡目染久了,也自然有自己的时尚穿搭品味。只是自从他做了警察之后,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能抱着几套重样的警服天天换着穿。这要是搁以前,他不知道有多嫌弃。 “来来来,队长,副队,随便挑随便选,全是最新款,要多少有多少。”说着林立还毫不吝啬地从身旁的衣帽间里取下几套衣服,递给了邢楷和陆铭。 陆铭看着眼前一百平米一间的衣帽间,朝林立翻了一个白眼:“你在自己家开了一个商场吗?你一个人穿的了这么多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有钱人的乐趣。” 陆铭把手上的西装又砸到了林立的脸上:“你这都什么破乐趣,暴殄天物,赶紧换。” 邢楷在衣柜里也在挑适合自己的衣服,陆铭走过去,从身后的衣柜里挑了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递给邢楷:“这个好看,特别适合你。” 邢楷扫了一眼花衬衫,狠狠瞪了陆铭一眼。陆铭噗呲一声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开个玩笑,别生气啊,我真的觉得你穿这个很好看,辟邪。” 邢楷把一件上面七七八八镶满了铆钉,背后还秀着一只猫的粉色皮外套扔给陆铭:“你穿这个也辟邪。” 陆铭接过来,把衣服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甚是满意:“有眼光,我喜欢。要不……一起换上看看?” 邢楷又是一个白眼翻过去表示强烈拒绝,陆铭见好就收,转过身来吐槽林立:“你这都什么破衣服?粉色的,怎么看起来这么娘呢?你确定这是男的穿的?” 林立听了不乐意了:“破衣服?就你手上那粉色皮衣,国外顶级设计师设计的,全球限量版,十几万一件,居然说我这是破衣服?” “你这诡异的审美我真是欣赏不来。” 说话间邢楷已经选好了三套西装,分别递给陆铭和林立:“去换上。” “好嘞。” 三人各自拿着自己的衣服,进了试衣间。两分钟后,试衣间的门同时打开,三人从里面走出来。林立一身高端定制Dior 2019早秋款限量西装,自然是把他贵族高贵的气息展露无疑。陆铭和邢楷穿了相同款式的高定黑色西装,只是领带被他系的歪歪斜斜,邢楷走过去,什么抬手去帮他整理:“不会系领带?” “我平时又不穿这么正式的衣服,不会系不很正常吗?” “不会系还不会学吗?” “你会我为什么要学?以后你帮我系不就行了?小时候不是你天天帮我穿……咳咳咳……” 陆铭话没说完,邢楷手上一用力,领带一紧,把陆铭勒个半死,顺带着把要说的话都变成了空气咳了出来:“轻点,轻点,你要把我勒死啊?” 邢楷继续帮他整理衣服:“好了,走吧。林立,带我去你家车库。” “跟我来。” 林立家的车库自然也不能叫车库,准确来说应该叫汽车店,里面齐刷刷停了几十辆豪车,邢楷来到后,大致浏览了一下里面的车,然后直接朝右前方一辆兰博基尼敞篷跑车走过去。 “队长,有眼光,这辆是所有车里面最贵的一款,确定开这车过去?我们这行头搞得是不是太嚣张了点?” 邢楷右手一伸:“越嚣张越好,钥匙。” 林立从口袋里把车钥匙递给邢楷:“成,队长喜欢,一句话的事。” “上车。” 邢楷开着车,油门直接踩到低,挑战这辆跑车的速度极限,大张旗鼓地朝白银会所开去。 白银会所大楼下,门口站了六个服务员,毕恭毕敬地迎接着络绎不绝的顾客,邢楷把车开到白银会所,一个360度漂移,把车稳稳停在了会所的大门口。然后从车上下来,绕过去专门为林立打开车门,林立低声咳嗽了一声,把他的墨镜往上推了推,手挽上佩戴的最新款劳力士手表在阳光下看起来有点晃眼,然后起身下了车。 陆铭也下了车,和邢楷一左一右站在林立身边,瞬间进入了他们保镖的角色,然后两人微微弯腰俯身,用手给林立引路:“少爷请。” 林立被邢楷这一句话吓得,脚一哆嗦没迈稳,差点绊倒在眼前的平地上。强烈的求生欲让林立在那一刻想出了一万种案件结束后,向两位队长谢罪的方法。 白银会所的服务员看到眼前价值不菲的跑车,很有眼力见地跑过去迎接,邢楷把车钥匙往服务员手中一抛,留下一句话:“把车停好。” 三人一起往白银会所大厅里面走,林立从衣服兜里拿出一张钻石会员卡递给前台的服务员:“有什么好玩的都给我安排上。” “鉴于顾客您的会员卡是最高级的,我们将派专人全程为您服务,会所里面所有的服务您都可以尽情享受,祝您玩的愉快,请跟我来。” 林立跟着往里面走,几人本能地就是不动声色地观察会所内的环境,然后服务员带他进了一个豪华包间,一屋子的名酒名烟。林立刚走到面前的真皮沙发上坐下来,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下一秒从门外一下子进来八个年轻貌美,身姿曼妙二十岁出头的女孩,有长发及腰长相妩媚的御姐风,也有化着淡妆清纯可爱的萝莉型,她们摆出自认为最好看的表情和姿势,望着林立抛媚眼,想要尽量一下子吸引眼前金主的目光。 几人然后同时朝林立走过去,把林立团团围住,总共也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林立还来不及拒绝的时候,这些人已经找好了自己的位置,有自觉靠在林立怀里的,有跑到林立身后给他按摩捶背的,有给林立倒酒喂吃的,还有直接跨坐在林立大腿上,用手勾住林立的脖子直勾勾盯着林立看的。 林立强忍着没把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水咳出来,使劲浑身解数,把这些女孩一个个从自己身上扒拉了下去,大声笑了笑以缓解自己的尴尬:“那个服务员,你先让她们出去吧,我不需要他们。” 服务员也见过各种金主,以为自己在这林立可能抹不开面,然后主动离开包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哎,给我站住!上哪去?赶紧让他们离开。” 服务员又开始自以为是地揣测:“我知道了,我马上安排几个男的过来。你们几个先回去吧,别破坏了这位先生的兴致。” 林立以为自己听错了:“安排什么?男……男的?你从哪看出来我好这口了?全都出去,让我清净一下。” 听林立有点生气的语气,服务员这才眼神示意,几个女孩不情愿地从林立身上起来离开,经过邢楷陆铭身边的时候,还不忘撩拨一下他们,有意无意把手蹭到邢楷的手上,然后趁机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塞到了他的手里。还有故意撞到陆铭身上,然后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的,听的陆铭一张脸红到了脖子跟。 “站住。” 邢楷叫住这些要离开的女孩,然后问服务员:“钻石会员有八个专人服务?” “是的,如果还想要更多的话……” “不用了,就她们几个。” 服务员识趣地离开房间,林立搞不懂邢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走过来把邢楷拉到一边小声问:“队长,我办案不卖身啊,你叫她们留下来干什么?” “招摇。这家会所,上下八层,加上后面的露天场地,面积非常大,如果马松说的话是真的,我们必须在短时间内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这样才会有人主动来找你,走,出去。” “去哪?我们不才刚进来吗?” “八层楼,挨着逛。让她们跟着你,这样容易吸引眼光。” “招摇是吧?我明白了。” 林立这下豁出去了,左手右手各挽着一个女孩,身后还跟着其他的六个女孩,摆出一副狂傲不羁目中无人的样子,就差没有横着走路了。一大群人开始从一楼挨着往上走,因为架势太大,走到哪都能把旁人的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 走到四楼游泳池,旁边的女孩嚷嚷着要一起下去游泳,林立当然不同意:“那个,其实我不太喜欢……” 只是林立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在水里了,因为邢楷从身后踹了他一脚,意思很明显,不喜欢也得游。 林立这边刚从水里露出头,就看到几个女孩都下水朝他走过来,林立下一秒又一头扎进水里往远处游。 “等等我们啊……” “等你们?我傻了我才等你们。” 林立为了不被这几个女孩缠上,游泳的速度可以破他平日里的记录了,就这样顺着泳池游了几个来回,实在游不动了,一个起身,坐在泳池的岸边,正拿毛巾擦头发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中年男子走到林立身边,顺手递给他一块干毛巾,然后也坐下来,和林立聊了起来:“游泳多没意思,有更好玩的要不要去?” 林立听到这句话,看着眼前的人,一激动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心想:你终于现身了,再不来,我不知道还要在这里面待多久,这下终于解脱了。 “好玩的?什么好玩的?” “赌场去不去?” 林立假装绕有兴趣地问:“在哪?” “想玩的话,跟着我你就知道在哪了。” 站在不远处的邢楷和陆铭当然注意到了林立旁边的人,看来马松说的是真的。 “鱼儿上钩了。”邢楷说。 ☆、赌徒 两个趣味相投的人,聊两句很快就熟络起来,中年男子有意无意向林立透露赌场的刺激好玩之处,林立更是摆出一副很感兴趣的表情。 听了一会,林立皱眉质疑说:“不可能啊,荆北市就没有我没玩过的地方,不过你说的那赌场,我怎么没听说过?真的假的?” “去了你就知道了。” 林立笑了笑,把手里的毛巾一扔,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有意思,走,带我去看看。” 林立搭着男子的肩膀,两人一起离开了泳池,邢楷和陆铭这时候从身后走过来,把中年男子从林立身边推开,邢楷拉着脸说:“半米之内,不能近身。” 男子被这阵势吓一跳,林立马上呵斥:“干什么呢?这位先生是我的朋友,你们俩对他客气点。别介意啊杨先生,保镖不懂事。” 男子看到眼前的保镖,有些为难地说:“是这样的林先生,你要是想去玩,我可以带你过去,但只能你一个人过去,这两个保镖你不能带。” “什么鬼地方?保镖还不让我带?那算了,不带着保镖去我多没面子?”林立摇摇头,表示很遗憾,你要是不同意我带人过去,你将失去眼前这个金主爸爸。 男子很是为难,他考虑了一会,带两个保镖进去,还是丢失一个大金主?两者利弊一权衡,男子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了:“不过……林先生身份不一般,特殊对待。” 林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心想:算你识相,爸爸的大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抱的。 五分钟后,林立换了身衣服,来到车库,邢楷和陆铭紧跟在他后面,三人来到了男子的车前。林立瞟了一眼车,随即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什么意思?让我坐你这破车走?我们四个人,不嫌挤吗?” 男子握着自己最近刚刚入手的奥迪车车钥匙,感觉莫名受到了侮辱,但脸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解释说:“现在国家查的严,如果不小心,让地点泄露了,以后就没地方去玩了吗?所以,你们如果想一起去的话,不仅要坐我的车,而且手机也要交给我,路上全程带上眼罩,你只需要带张足额的银行卡就行了。” “这么神秘啊?我怎么感觉跟做贼一样?刺激,我喜欢,那走吧。” 为了能顺利进入赌场,林立当然是答应了男子所有的要求,三人把手机拿出来交给男子,带上眼罩后,车子就开走了。 车子大概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停下来,邢楷下车的时候,眼罩依然没有拿下来,而是来了几个人,一左一右扶着他们,又走了五分钟的路,然后坐上电梯,这才有人把他们带的眼罩拿下来。 邢楷一睁眼发现自己在电梯里,陆铭林立都不在,身后还有两个人,腰上还别着匕首,电梯在升往六楼,到地点的时候,电梯门打开,陆铭和林立在在其他的电梯里,三人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交流了一下,就跟着身后的人,一起来到了一个房间内。 到了房间,邢楷才发现前面还有很多人在排队,人群的最前面,有几个工作人员,拿了一个扫描仪器,对排队的每个人先进行搜身,然后进行扫描,把他们身上带的所有电子产品全部都取了下来,连手表也不例外,就连每个人带进去的银行卡,都有专门的仪器进行全方位扫描,防止里面装有什么通讯设备。 一通检查之后,邢楷几人才总算进了赌场内部,见到了赌场的庐山真面目。赌场看起来非常大,上下六层,每层堵桌上都坐满了人,内部结构设计也非常巧妙,窗帘把所有的窗户全部都遮挡了起来,看不到一丝光线,整个房间被灯光照的通明,墙上任何一个地方也找不到一个时钟,走进去的那一瞬间,就给人一种分不清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的错觉。里面的玩家就在这没日没夜地赌钱,纸醉金迷,沉浸在一夜暴富的美妙幻想里。 每一个赌桌上都配有发牌人员,赌场内有很多手下,手里不是拿着枪就是拿着棍棒,在里面来回走动,赌场内的所有出口,都被人把守着,一看就是一个进来容易,出去难的地方。 陆铭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抬头望上面看了看:“这里面我估计至少有几千人,荆北市竟然有这么大一个赌场,居然没被警方发现?太不可思议了。” 林立表示认同:“这赌场的老板胆子不小啊,这么大一个赌场他是怎么逃过警方的视线的?队长,我们三个,现在也没有手机,和陈陌他们联系不上,也不知道这地方到底在哪,现在怎么办?” “我和陆铭先看一下赌场里面的基本情况,再找机会联系陈陌他们。” “那我呢?我干嘛?” “你留下来陪他们玩几局,这里面的牌局都会吧?” “玩牌吗?斗地主算吗?那我会点,其他的我没接触过。” 陆铭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他今天算是彻彻底底明白了:“你来赌场斗地主?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不会玩还不会学吗?” “斗地主怎么了?我会斗地主已经很了不起了,真把我当成纨绔子弟了?我看着像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样子吗?赌场我今天第一次来好不好。还有,你们去打探情况,为什么我要留下来赌钱?” 邢楷用手指了指远处的一个牌桌说:“看到那桌的人了吗?刚才有一个人被手下给拖走了,应该是钱输完了,被带走什么地方去了。” “队长,你的意思不会让我也被拖走吧?你早说啊,那我就把我余额最少的卡带过来了,现在我这卡里的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输完。那我要是没输光,难倒要一直在这玩?” 邢楷翻了林立一眼:“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那边有一个人,刚才一直在赢钱,然后被几个手下客客气气请走了。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个赌场的老板应该就在幕后,一直密切监视着赌场里的一举一动,真正有钱的,一般不会在大厅里面玩。你的任务,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引起赌场幕后老板的注意,让他亲自派人来找你。” “我懂了,在引人注意这方面,我还挺擅长的。” “他们手里有枪,你们注意安全,分头行动。” 说完三人散开,林立大摇大摆走到正前方的赌桌,把银行卡递给旁边的服务员,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了声音:“给我刷一千万的筹码送过来。” 服务员弯腰接过银行卡:“您稍等。” 两分钟后,服务员把一千万的筹码就送了过来,林立抓了一把扔给服务员,然后正式开始了他的聚焦计划。他往椅子上一靠,翘了个二郎腿,手里把玩着筹码对赌桌上的一圈人说:“陪我玩几把?这一千万,能不能赢走,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其他人看着林立面前晃眼的筹码,果断同意:“玩!你想怎么玩我们都奉陪!就怕你输不起。” 林立笑了笑:“呵呵,输不起?我什么都缺,就钱不缺,发牌吧。” 说完发牌人员就开始娴熟地给每个人都发牌,林立打开自己的牌一看,□□几把垃圾玩意什么也看不懂,不知道自己手里的牌是好还是烂,也不知道这牌的输赢规则是什么,但脸上还是装作一副淡定的样子,往牌桌上疯狂扔筹码,扔到最后别人都没钱跟了,开牌,结果自己居然还赢了,这都什么狗屎运气? 林立一局把整桌牌上所有人的筹码全部赢了过来,面露不悦,觉得闹事的时候到了,对一旁的服务人员说:“都是一群小虾米,也来跟我赌钱?叫你们老板过来。” “这位先生,我们老板从来不私下和玩家见面,您要是玩的不尽兴,我们可以帮你安排其他和你财力相当的玩家,陪您一起继续玩,您看怎么样?” 林立站起身,一把把桌子给掀翻了:“恐怕你们老板财力也不可能和我相当,叫你们老板亲自过来见我。” 他这么一闹,把手下们全都招了过来,几个彪形大汉拿着枪,把林立围了起来:“敢在我们这闹事?找死是不是?”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玩家的?” 服务员立马跟林立道歉,然后走到领头的身边小声说了几句话,领头人摆手示意,其他手下立刻把枪都收了回来。 “林先生,你稍等,我现在就去通知老板。” 领头的快速跑到赌场后面的一个房间,打算跟四哥报告情况。房间里此时正跪在一个人,浑身是血,在跟四哥磕头求情:“我真没钱了,我求求你们了,绕了我吧,千万别杀我。” 一个手下走到四哥旁边,小声说:“四哥,查过了,这个房子是他最后的财产。” “他子女和父母的财产呢,都查了吗?” “查了,所有的房子车子全都在我们这了,现在怎么处置他?” “打晕了,扔出去。” “明白。” 看到手下把人从房间里拖出去,领头人这才敲门进来:“四哥,有人要单独见你。” “规矩你不懂吗?有人要见我,你他妈就来找我?我是开赌场的,不是搞慈善见面会的!” “四哥,这个玩家好像很有钱,筹码都是千万一次的买,刚才在赌场里大闹一场,说不见你就不玩了。” 四哥听到这忽然提起了兴趣:“什么来头,查了吗?” “查了,荆北首富林宏伟的独生子,北汽公司的副总裁,以他家的财力,就是天天在我们这赌,他们家的钱我们也拿不完,是条大鱼。” 四哥笑了笑说:“有意思,把他叫过来,我陪他玩玩。”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记得留个爪呀~ ☆、赌徒 手下按照四哥的话,把林立请到四哥所在的房间。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正中间放我一张赌桌,桌子两端摆了两张椅子。 四哥坐在靠墙的那头,身后站了十来个手下,林立走进去坐在靠门的那张椅子上,继续翘着他的二郎腿,也没把对面的四哥放在眼里,很是张狂:“大晚上的带着墨镜?你这脸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吗?” 四哥岔开林立的问题说:“我就是这家赌场的老板,听说外面的赌局你不满意?不知道林先生想玩点什么?” “林先生?看了你已经查过我的家底了,速度够快啊,既然查了就知道我不缺钱,当然是什么好玩玩什么,来这不就图个乐子吗?不过说实话,赌场我也没少去过,但像你这种刚才一群手下拿着枪指着我头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你身后那些身上揣着枪的手下,我就什么玩的心情都没有了,别等会赌着赌着,把我命给搭上去了,就太不值得了。” “林先生不要担心,我可是正经生意人,只是做点小生意,赚点小钱,伤人这种事情,我可不干。手下刚才那样对你,也是为了防止有人闹事,要是破坏你过来玩的兴致,我在这里先陪个不是。你们几个都出去,别破坏了林先生的兴致。” 四哥发话,身后的手下全都离开了房间,站到门口守着,等于没走。 林立心说你还是正经人?合着马松的胳膊不是你安排人砍的,而是自己从身上掉下来的?我现在身上有钱你当我是大爷,等会没钱了不知道又是什么嘴脸,我得赶紧想办法和陈陌他们取得联系,好连窝端了你们。 想到这,林立把刚才的一千万筹码全都堆在了桌子上,豪掷千金玩一局。反正两人一个一心想捞钱,一个故意要输钱,没玩几局林立的一千万就输得差不多了,林立看着桌子上仅剩一点零星筹码,刻意摆出一副很不爽的样子:“看来今天晚上我手气不怎么好啊?” “林先生还要继续吗?” “当然了,我这胜负欲刚被你激起来,继续玩才有意思,不过……” 林立把他的银行卡拿出来夹在手里看了一眼,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今天卡里的零花钱花完了,真是扫兴,我手机也被你的人没收了,连打个电话叫人帮我转个账都不行。要不你手机借我打个电话,我安排我的秘书给我转点钱怎么样?” 四哥皱眉,半天才回答林立:“林先生,我们这里,禁止任何人和外界联系,从来都没有打电话跟外面要钱的规矩,林先生想玩,可以写欠条,到时候我们的人,自然回去把你欠的钱收回来。” 看来这老奸巨猾的家伙戒备心很重啊?我就不信了。 林立收回想法,哈哈大笑起来:“欠条?我又不缺钱为什么要给你打欠条?既然你连个电话都不让人打,那就算了,没钱我玩的也不痛快,我还是先回去吧。”说完林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准备转身离开。 “等一下。”四哥叫住他。 林立背对着四哥偷笑了一下,停下住脚步。 “打电话可以,不过说什么要当着我的面,打开免提。” 林立听到这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唯一可和外界取得联络的机会,做起来看来有一定的风险。要么打给郝幸运,然后他上来来一句赌场那边什么情况,把自己警察的身份暴露了,自己也别想出去了,看看外面那十几个手下,估计还可能被打成筛子;要么就是郝幸运发扬他一贯的作风,见了陌生号码手机自动 追踪,然后查出赌场的位置。 眼下这种情况,他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队友,赌一把了,赌自己的队友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赌他们彼此之间有无言的默契,虽然赌注是自己的命。 “这有什么,不就开个免提吗,你想听就听呗。”林立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拿过手机,拨打了电话。 郝幸运此时正在办公室里试图联系邢楷,身后是陈陌死亡般的凝视:“还没联系上吗?都几个小时了,队长他们人呢?” “三个人电话全都打不通,手机最后的信号出现在白银会所,我打了几十通电话了,一直关机。” “赶紧想办法。” “别催我行不行,我现在已经在调会所里面的监控了,看看他们最后都去哪了。” 正忙得团团转的郝幸运手机这时候突然响起来,郝幸运忙得都顾不上撇一眼,铃声响了四下他才拿起手机,一看是陌生号码,他立刻警觉起来,自己的这个手机号只有几个队员知道,这个时候会是谁打过来的? “陈陌,过来,这个电话不对劲,怎么接?” “我来接,你现在追踪这个号码。” “我知道了,你尽量给我拖延时间,别说两句就给我挂了。” 陈陌说完按下了接听键,林立就怕他们乱说话,所以自己先开口说话:“喂,陈秘书,是我,我现在很忙,就不跟你废话了,你现在给我卡里打点钱,我等着用。” 陈陌顺势接过林立的话:“林总?现在吗?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林立听到这,已经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可算是归位了,小命暂时保住了。 “你休息重要还是我开心重要?我在赌场正玩的起劲呢,赶紧给我打钱,不然明天就把你给辞了。” 陈陌一听到赌场,就什么都明白了,看来林立是在给自己有意无意透露消息,她看了郝幸运一眼,郝幸运对她摆出了一个OK 的手势,表明号码已经搞定了,陈陌这才继续回答:“林总,现在去给你打钱也可以,不过你可能要稍微等一会,我要去找财务部审批,手续通过了马上给你打过去。” “越快越好!别耽误我玩的兴致!”说完林立按下了挂断键。 挂完林立把手机沿着桌面扔了过去:“我卡里的钱,应该够我们等钱转过来的这个间隙,再玩一会了,继续?” 四哥点头同意,发牌员继续给两人发牌。 陈陌跑到郝幸运电脑旁边:“查到什么了?” “查到刚才手机的信号地点,这里应该就是赌场的确切位置,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带人过去?听林立他刚才那打太极的说法,他现在肯定被人盯着呢,说不定还有危险,我们现在快点过去就他们。” 陈陌立马阻止了他:“不行,我们现在就知道赌场的一个位置,那里面什么情况,有多少人,有多少武器,赌场的内部结构是什么,我们通通都不知道,现在没头没脑带人冲进去,说不定会给他们带来危险。队长还没联系我们,我们再等等。” “那现在我们就在这干坐着?” “顺着刚才的信号,继续查,我现在先去局长那调人手,现在先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 陈陌想的确实没错,陆铭几人从一楼散开后,一直在密切观察赌场内的详细情况,从一楼到二楼,一层一层往上走,陆铭把每层的手下数量,持枪数量,赌场构造,入口出口全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但因为手下们盯的确实很严,又不能明目张胆在赌场里面转来转去,这一个过程就显得非常缓慢。 原本想着这些手下身上总有手机吧,结果不管是陆铭假意碰撞他们,想从手下身上顺个手机过来,还是趁其不备把人打晕在手下身上来回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手机。现在想和外面联系的唯一方法,就是去赌场的主机房找电脑了。 想到这,陆铭就停止了在赌场的大厅里转悠,而是敲敲溜到赌场后面,因为对这里不熟悉,也不知道主机房在哪,陆铭只能一件房间一件房间的寻找,赌场后面虽然没有大厅里的手下多,但还是时不时有人拿着枪顺着走廊来回走动,陆铭走一步躲三分钟,随时有被发现的危险。 又是一波巡逻的手下经过,原本躲在拐角处的陆铭再不动就要被发现了,他往后退几步,顺手打开一个房减的门,躲了进去,这才侥幸没有被发现。 房间里很黑,陆铭进来那么久,终于看到有一扇窗户是没被窗帘给死死地盖住的,他小心走过去打开窗户,看看能不能通过翻窗户进到另一个房间,也省得在外面那么危险。谁知道陆铭一打开窗户,人都爬到窗户上去了,一股凉风飕地一下扑面而来,混杂着一股清新凌冽的空气。陆铭一抬头才发现自己脚下是一个一眼看不到底的悬崖峭壁,外面一片漆黑,脚一个没站稳差点就掉了下去:“卧槽,好险,这什么鬼地方,居然盖在悬崖上,差点我就交代在这里了。” 陆铭不自觉说了两句,立马又用力把窗户给关了起来,谁知道这声音过大,惊动了走廊上巡逻的人。 “什么声音?那房间里是不是有人?” “过去看看。”两个手下拿着枪从远处慢慢靠近房间。 陆铭当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窗户那边走不通,现在直接跑出去一定会正中他们的下怀,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个地方先藏起来躲一躲。 想到这,陆铭立刻行动起来,想找一下屋子里有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但因为房间里太黑,陆铭刚进来,对立面的布置也不熟悉,还没走两步就突然撞上了桌子,疼的陆铭抱着腿咬着牙,这才没有叫出来。 外面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铭连呼吸都放缓慢了,整个人神情非常紧张,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就在他准备继续找藏身的地方时,突然有人从他背后走过来,一下子捂住他的口鼻,把他整个人都往一边拖,然后一个转身,陆铭就被人推着靠在墙了上。陆铭的第一反应是动手还击,谁知道黑暗中突然传来一个低沉声音:“嘘,安静,是我。” 陆铭把举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整个人瞬间安静了下来,那是邢楷的声音,他最熟悉不过了。 ☆、赌徒 黑暗中,陆铭就这样,嘴巴被邢楷捂住,整个人被邢楷抵在墙上,两人胸膛贴着胸膛,靠得很近很近,近到连彼此之间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邢楷温热的鼻息有意无意地拂过陆铭的脖子,连同邢楷身上那熟悉的沐浴露洗发水味道,全在那近在咫尺的距离里向陆铭袭来,从陆铭的大脑蔓延到血液,再流窜到五脏六腑,随即燃起了一把火,撩拨了心弦,让陆铭的那颗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了起来。 陆铭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那一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脏是以怎样一种急速的频率在跳着,像是要跳出嗓子一样,压也压不住。房间里太安静了,安静到让陆铭觉得自己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都有些吵人。 外面手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门口停了下来:“奇怪,我刚才明明听到这里面有动静。” “是不是你听错了?要不进去看看。” “算了,应该是我听错了,走,去那边看看。” 说完手下就离开了,就躲在门后面的邢楷和陆铭这才松了一口气,惊出一身冷汗,只要外面的人一打开门,进屋开灯看一眼,就能发现他们。两人也算是侥幸逃过一劫。 邢楷继续捂着陆铭的嘴,又等了一会,确认门外的人走远了,邢楷这才松开陆铭:“人走了。” 陆铭靠着墙,腿突然没了力气,一下子滑坐在了地上,呼吸急促,心脏还在狂跳不止,要不是屋里很黑,陆铭满脸通红的囧样一定会被邢楷发现。 陆铭想:怎么……怎么回事?一定是被外面那两个人搞的我太紧张了,所以才会心跳突然加速,一定是这样的。也可能是因为刚才嘴一直被捂着,导致呼吸不畅,大脑缺氧,血液无法顺利流通,进而压迫到了我的的心脏,所以才会这样,对,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外面随时有人巡视,邢楷还是随时保持警惕,说话的声音也很小:“我们现在必须快点离开这里,他们随时可能再回来,现在情况比较麻烦,手下身上也没有手机,现在必须想办法跟陈陌他们联系,把这里面的详细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调特警过来。” 陆铭意识还处在神游和完全放空的状态,脑子一团乱麻,只顾着平复自己的狂跳的心脏和四处乱窜的血液,根本没有听见邢楷在说什么。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邢楷的声音把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陆铭强行拽了出来,陆铭心不在焉地抬头问:“嗯?你说什么?” “我说先离开这里,你傻坐着干嘛?等着他们再找过来吗?先起来。” 说着邢楷把手伸出来,去拉陆铭,陆铭一把握住他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在触碰到邢楷掌心温度的时候,心跳更快了,陆铭有些慌了,快速把手抽了回来。 “你怎么了?” 陆铭不知怎么地说话就不利索了:“啊?没……没事,走吧。” 邢楷小心打开房门,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快速离开。陆铭跟在后面,趁邢楷不注意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反复告诫自己:陆铭你给我清醒一点。 勉强算是恢复神智的陆铭一直跟在邢楷后面,时刻保持着戒备的姿态,两人一起来到了三楼。 “这里是赌场的主监控室,里面有人,手里没枪,那边三个交给我,这边三个交给你,速战速决,不然我们很快就会被发现。” 陆铭点点头,用手轻轻打开监控室里的门,和邢楷简单进行了眼神交流,两人一左一右从监控室进入,把门从里面反锁,趁监控室里的人不注意,直接把人从后面打晕。其他几个人发现有人闯进来,一起围了上来,邢楷和陆铭两个人背靠背,一人负责一边,完美配合着利落地把里面的人都无声地放倒在地上。 解决完几个人,邢楷立刻去主机的电脑上,用电脑和郝幸运取得联系,陆铭则跑到门口盯梢,密切关注门外的动静。 本来就焦急的郝幸运这时候突然借到邢楷发过来的消息,激动的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邢楷问了一大堆的话:“队长,你终于联系我们了,你那边现在什么情况?刚才林立已经想办法把你们的位置告诉我们了,可我们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说那么多,这是赌场的电脑主机,你连进来就可以看到赌场里面的所以监控,这里面我知道的枪就有十三把,不知道的可能还更多,调特警过来,穿好防弹衣,这里面的人一个也不能给我放跑了。” “我在连,陈陌已经去调人了,你们现在……” 陆铭走过来提醒说:“不好,有人过来了,快走。” 邢楷话没有说完,外面就又来了一一波人:“什么人?快来人啊,有人闯进来了!” 紧接着邢楷就从电脑屏幕里消失了,郝幸运通过电脑的画面顺能看到房间里一片混乱的打斗声和不绝于耳的惨叫声。邢楷对着迎面冲上来的一个手下就是狠狠一脚,然后那人就重重摔在电脑上,挡住了电脑的画面,郝幸运电脑上只剩下黑乎乎的一片:“队长?队长!遭了,队长他们暴露了!” 谢冰看到眼前的情况着而是直接起离开了办公室:“来不及了,我和小顾先带人赶过去,你到时候把里面的监控传给我们。” “知道了,这边交给我,你们快点去队长那边,他们有危险。” 郝幸运立刻开始连接赌场的电脑主机,在这一过程中他不禁暗暗骂了两句:“操,最高级别的防火墙,这下麻烦了。” 要是平时,郝幸运遇到这么有挑战的东西,他一定会挑眉一笑,怀里抱着一大堆零食,喝着他的肥宅快乐水,不急不慢地躺在他的老板椅上慢慢攻克。毕竟这也是他日常的乐趣之一。但现在不一样,队长那边正打着,对方手里还有枪,情况十万火急,给他的时间很短,在谢冰带人赶到之前,他必须要把赌场里面的监控传过去,不然行动一定会遇到很大的麻烦。 “那就试试吧,挑战一下记录。”郝幸运眼神里流露出许久不见的认真和严肃,他晃了晃脖子,活动了一下手指,坐得笔直,盯着电脑屏幕,快速敲打起了键盘,准备和这个防火墙死磕到底。 主监控室出现问题,四哥这边自然是第一个知道消息。正和林立玩着牌,突然一个手下慌慌张张门都没敲就跑了进来,赶在四哥发火前,跑到四个身边小声向他报告了这一情况。 四哥听完手下的汇报之后,脸色瞬间变得比他戴的墨镜还要黑。他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语气还是没变:“林先生,今天我还有事,就不陪你继续在这玩了,等会我会派人送你出去。” 林立一看就知道肯定是队长那边闹出了动静,假装有些惊讶:“看你这么慌张,是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我……” 林立话音未落,突然脑袋一疼,顿时感觉头痛欲裂,然后是一阵眩晕,眼前的人逐渐变得模糊不清,随后脚也站不稳,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哐当一下摔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还是赌场的老规矩,被打晕了送出去。只是今天赌场比较忙,林立只享受到了一半的服务,人被打晕了,却没人顾得上送他出去,所以就昏倒在地上。 四哥走出房间:“怎么回事?” “四哥,刚才我们赌场的主监控室有人闯进来了,我们进去的时候,弟兄们都被打晕躺着地上,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谁干的?人呢?” 手下结结巴巴地说:“不知道,人还没…没找到。” 四哥转过身,二话没说一脚就把这个手下踹倒在地上,四仰八叉摔出半米远:“有人闯进来,你现在跟我说连个人影都没找到?我他妈怎么养了你们这一群废物!” “四哥,你别生气……我们已经在找了,但他们身手真的很好,我们六七个弟兄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你说……他们会不会是警……警察?” 四哥一听脸更黑了:“警察?警察怎么会找到我这里!要真是警察,绝对不能让他们给我活着离开!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赌场就这么大,他们还能飞了不成!” 一群手下连一秒内就滚带爬跑走了。四哥快步地走进主监控室,看到倒了一地的手下,又用力补踢了他们几脚,想看看有没有醒过来的。结果躺在地上的人跟死了一样,不管怎么踹,没有一个人有反应。 四哥咆哮着说:“一群蠢货!给我搜!” 四哥一句话,赌场里的手下全都行动了起来,邢楷和陆铭分散开来,就藏身在大厅的玩家中,最容易隐藏也危险最容易暴露的地方,手下们在赌场内来回穿梭,四处寻找,陆铭也不停地在移动自己的位置,就在他看到不远处的邢楷,准备过去找他会和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用枪指着他脑袋,冷不丁地说:“你不会以为你躲在人群里,我就发现不了你了吧?这位……警官。” 陆铭心猛地一沉,用开玩笑地口吻说:“什么警官,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是来赌场玩的,你们认错人了。” “认错人?刚才你打人的时候,监控视频里可显示的清清楚楚,我还能认错人?老实点,把手举起来。” 陆铭乖乖把手举起手:“有话好好说,别冲动……” 郝幸运费半天劲终于攻破了赌场的防火墙,刚连接到赌场内部的监控,映入眼帘的就是陆铭被人拿枪指着的画面,再看赌场里人山人海的画面,情况和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怎么……怎么这么多人?” 他立刻联系陈陌:“你带了多少人过去?” “调了一百名特警。” “不够,不够,必须多调一些人过去,我现在在联系张局长和他说明情况,让他再派一些人过去。还有,副队长他们暴露了,现在正被人拿枪指着脑袋,我把监控传给你们,你们快点赶过去,快点!” 陈陌把耳机一扔,加快了开车的速度:“我们马上就到,你让后面的人也立刻赶过来!” ☆、赌徒 陆铭被人拿枪指着,进了一个房间。一进去就看到躺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林立,还有那个带着他们一起进来的中年男子,男子被打的鼻青脸肿嘴角流血,跪在地上低着头一直在发抖却不敢吱声。 四哥上去对着男子的脸又是重重的一拳头,一拳下来,打得男子鼻子也开始冒血:“你居然把警察给我招来了?” 男子顾不上脸上的疼痛,跪下来求饶:“四哥饶命,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警察,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把他们带过来的。” 四哥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然后把手帕砸在男子脸上:“拉走,从五楼给我扔下去。” 男子爬过去抱着四哥的腿大声求饶:“饶命啊四哥,我错了,我真不知道他们是警察,你就饶了我这一次……” 然而并没有用,两个手下过来就把男子拖走了,陆铭看到这情况上前去阻止:“住手,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这是杀人。” 四哥拿着枪指着陆铭的头:“杀人?我当然知道这是在杀人,我的赌场,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他妈也管得着?哦……我忘了,你是警察,不过你现在应该操心的好像不是别人,毕竟自身都难保了,也不看看我这是什么地方,既然来了,你以为你们还能活着出去?等我把最后一个也抓过来,你们就一起陪葬吧,给我看好他们!” 四哥扔下一句话,带着一大群手下离开了,留下一个人拿枪继续看着陆铭:“给我老实点!别想耍什么花样。” 赌场里依旧热闹非凡,玩家的情绪高涨,没人注意四哥带着一群手下气急败坏地在人群中四处观望,也没人感受到赌场内的暗潮汹涌和一触即发的危险。 邢楷趁守门的手下不注意,从身后用手用力袭击他的颈部,一下子把人打晕在地上,然后夺下了一把枪。四哥看到倒在地上踢都踢不醒的窝囊废手下,火气就止不住往上窜:“我还就不信了我抓不住你了!” 邢楷继续在蜂拥的人群中来回移动自己的位置,但四哥把整个赌场的手下都叫过来找他,即使他再会隐藏,也避不开那么多双眼睛。手下发现他的身影后立刻向四哥暴露了他的位置。然后在人群中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有枪的拿出了枪,没枪的握紧了手里的棍棒,所有人都在慢慢向邢楷靠拢。 四哥这脾气上来了,也不等手下把邢楷抓起来,拿出早就上膛的枪,对着邢楷的脑袋就是一枪,奈何空有一肚子火气,没有丝毫射击技术,子弹几乎是打成了一个曲线,什么也没有打中。 砰地一声枪响,就像是在平静的水面上突然投了一颗炸|弹,伴随着巨响的同时还泛起了巨大的水花,一下子让赌场就乱套了。玩家听到枪声愣了一秒钟,然后开始四处逃窜,惜命的抱头捂耳朵大声尖想要逃走;爱财的这一刻还不忘了去装赌桌上的现金和筹码;一无所有输光了的玩家,命都不在乎了,直接上赌桌上就开始抢钱… 人潮涌动,上千人在赌场里互相推搡挤压,把手下们的包围圈都冲散了,四哥哪管这些玩家的死活,他一枪没打中再来第二枪,两枪没打中再来第三枪,直到□□里的子弹打没了,无辜中枪的玩家倒是倒了几个,瞄准的邢楷愣是连跟头发丝都没有少。 连着几声枪响更加剧了玩家内心的不安,嘈杂骚乱的人群已经发生了踩踏,四哥觉得是这些乱跑的玩家遮挡住哪里他瞄准的视线,心情很不爽地拿着枪对着天花板连开几枪:“都他妈给我安静!谁再乱跑我就杀了谁,站在原地不要动。” 看守陆铭的手下听到外面的枪声,有一秒钟走神。也就是这一秒钟,陆铭一下起身,一脚踢飞了他手中的枪,然后擒住他的胳膊一记重重的过肩摔,把手下摔的躺在地上惨叫连连。陆铭扯下脖子上的领带,把手下的手紧紧绑在桌子腿上,打了一个死结。解决完这个手下,陆铭迅速捡起地上的枪,去叫躺在地上的林立:“醒醒,林立,醒醒!” 但不管陆铭怎么叫,林立还是躺在地上没反应没:“你就先在这躺着吧,我等会再来救你。” 说完陆铭把身上束手束脚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扔在地上,把白衬衫袖子上的扣子解开,往上卷了卷,踹着枪就离开了房间,向大厅跑去。 大厅内的玩家被四哥的枪声吓住了,上一秒还乱做一团人声鼎沸的赌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因为有几个不听话的人直接被枪打中当场身亡了,成为了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其他人看到眼前的场面,都识相地乖乖抱头蹲了下来,一步都不敢挪动。赌场内现在站着的就只剩下四哥和他的手下,以及不远处的邢楷。 邢楷没有人群的掩护,一下子成为了众矢之的。十几个手下拿着枪慢慢向邢楷靠近,四哥这一下心情也终于好了那么一点,径直走到邢楷身边,拿枪指着邢楷的脑袋,心想我就不信这样还能打不死你。 “跑啊?我看你往哪跑。我的赌场,就凭你们三个人,也敢来闹事?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有来无回。” 被那么多人拿枪指着,邢楷这时候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难逃被打成筛子的命运。此时他已经作出了最坏的打算,手轻轻握住刚才夺来的枪,打算在四哥对自己扣动扳机的时候,也礼尚往来地回他一枪,就算是死,能顺手解决了这个赌场的幕后老板,也够本了。 就在四哥扣动扳机的前一秒,陆铭在二楼对四哥的胳膊开了一枪,四哥疼的大叫了一声,□□也掉在了地上。楼下所有手下的注意力,此时都转移到了陆铭身上。 陆铭开完枪,直接从二楼往下跳,他越过二楼的栏杆,跳到了一楼的赌桌上,然后翻了个跟头,稳稳地落在地板上,前后也不过两三秒的时间。手下反应过来,准备对陆铭开枪,谁知道身后就传来了邢楷的声音:“都给我住手,把枪放下。” 原来邢楷趁四哥中枪的那一秒,直接劫持了四哥,反过来用枪抵在四哥的脑袋上,掌握了主导权。手下回头看着四哥被邢楷劫持了,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用枪对着邢楷,却没一个人敢开枪。 邢楷用几乎是直接命令的语气对四哥说:“让你的手下现在都把枪放下,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四哥没想到也就短短一秒钟的事情,居然出现这么大的反转。他强压着内心的恐慌,故作镇定地回答:“怎么,警察也可以随随便便威胁人,你还真能杀了我不成?” “你可能有些误会,警察当然不会随随便便杀人,但像你这种开赌场谋取暴利,肆无忌惮持枪杀人,还袭警的人,我可以杀一百个,怎么样,你想试试?” 邢楷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一丝情绪,却莫名让四哥打寒颤,在四哥就听到邢楷枪上膛的声音时,额头上的冷汗立刻就冒了出来,立马怂了,对手下大吼说:“一个二个还愣着干什么,都把枪给我放下!” 四哥话一出,这些手下还有些犹豫,左看右看还是不敢轻易放下手中的枪,四哥看着这群窝囊无用的手下,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度:“我的话没听见吗,想看我死吗?还不把枪放下!” 听到这一声,手下才乖乖把枪放在地上。陆铭立即去处理他们放下的枪,不是通通捡起来,而是直接把枪拆了,枪身、弹堂、子弹一式三份,散落在地上,这样就可以避免发生有人夺枪伤人的情况。 陆铭在学校就能闭眼拆枪,拆这十几支□□,根本不能算事。可就在陆铭正专心拆枪的时候,刚才蹲下来的人群中,有一个四哥的手下,这时候突然从人群中站起来,用枪指着陆铭的后脑勺准备给他一枪,陆铭此时的注意力全都在拆枪上,根本没有发现身后还有有人用枪对准了自己。 可这个手下的一举一动,没有逃过邢楷的眼睛,邢楷看到后,立刻松开了手里的四哥,向陆铭跑去,用力把他推开:“危险,陆铭小心!” 砰—— 枪声响起。 陆铭被邢楷推的摔倒在一旁,不知道从哪飞溅过来的血液喷到了陆铭的脸上,让他恍惚间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他看见邢楷慢慢往下摔倒的身影,此时他眼里也只有邢楷慢慢往地上 摔倒的身影。 周遭一片混乱,陈陌谢冰此时已经带着两百名特警全副武装冲了进来,里三层外三层把赌场围得水泄不通,玩家依然在四处乱串,不死心的四哥还准备 拿枪反抗,却被陈陌当场击毙,再也横不起来了。 不过周围的一切,陆铭都无暇顾及了。他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抱起中枪的邢楷,用手按住他的伤口,血还是止不住往外流,染红了邢楷的衣服,染红了陆铭的手,陆铭感觉心脏好像被什么击中一样,疼的要窒息,他声音颤抖,一直在叫已经昏迷的邢楷:“邢楷,邢楷,你怎么样……你……你别吓我,我跟你讲你别吓我,医院,快叫救护车,救护车!” 邢楷皱了皱眉,把手覆在陆铭的手上,想要安抚吓坏了的陆铭,他声音有些微弱:“我没事,死不了,你能别吵吗?我耳朵疼。” 然而这样的安抚好像并没有起太大的作用,陆铭吼叫的声音更大了:“救护车,救护车!” 邢楷意识渐渐模糊不清,但他依然能清晰感觉到陆铭眼泪落在自己脸上的温热触感。 “我没事,你别哭,别哭。” ☆、赌徒 陆铭后面再说些什么,邢楷已经听不清楚了,他意识渐渐涣散,昏昏沉沉晕了过去。 医院内,手术室门外亮着三个醒目的大字,‘手术中’。邢楷此时正在里面进行手术,陆铭满身是血地在手术室外守着,始终悬着一颗心,在医院的走廊上来回走动,时不时往手术室里看几眼。 手术整整进行了五个小时,陆铭就那样在门口整整站了五个小时。天已经亮了,初阳的光芒代替了医院走廊上的照明灯,守了一夜的陆铭却没有丝毫的倦意,在医院手术室门打开的那一刻就冲到了医生的身边:“他怎么样了?” “患者已经脱离危险了,手术很成功,子弹我们已经取下来了,只要好好恢复,没什么大碍,你现在可以进去看他了,但千万不要打扰患者休息。” 听到这,陆铭不知道在心里默默说了多少遍谢天谢地他没事。随后他迈着极轻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病房内,走到邢楷身边。 邢楷此时正躺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手上打着点滴,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呼吸均匀,整个人睡得很沉,样子看起来和平时工作时候截然不同,卸下了一身的防备。 陆铭把床边的板凳拉过来坐下,握住邢楷的手,就那样一直盯着他看,看了很久很久,却怎么也看不够。陆铭觉得只有这样拉着他看着他,听着他浅浅的呼吸,感受着他手心里的温度,自己才能安心。直到倦意困意一起袭来,陆铭慢慢闭上眼睛,迷迷糊糊趴在床边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麻醉过后的邢楷醒了过来,他缓缓睁开眼,就看到陆铭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还在睡的样子。他试着想把手抽回来,但陆铭握得太紧了,怎么都抽不出来,但又怕吵醒了陆铭,最后就放弃了,任凭陆铭握着。 邢楷打算坐起来,但一动,伤口的剧烈疼痛感袭来,让他咬着牙也还是忍不住低声叫了一声,陆铭本来睡的就浅,听到动静一下子就醒了。 陆铭一看躺着病床上还一点都不老实的邢楷,立刻制止了他:“你想干什么?刚做完手术,别乱动。” “赌场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人该抓的全都抓起来了,赌场也查封了,剩下的事情,陈陌他们会处理好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给我乖乖在床上躺着。你知道不我快要被你吓死了?你没脑子的吗?谁让你这么做的?谁要你救我的?你经过我同意了吗?没经过我同意谁允许你受伤的?你……” 陆铭憋了一肚子的火和一大堆的话,恨不得一下子通通对着邢楷倾倒出来,但看到邢楷苍白的脸色,又实在不忍心继续说下去:“小时候的账我还没找你算呢,再加上今天的账,我们俩之间的账,我看是算不清楚了。你今天要是再不听话,不好好躺着,我就……我就把你捆在床上。” 陆总又是担心又是生气,看着邢楷受伤,心疼的要命,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气鼓鼓地瞪着哭的有些发肿的眼,把眼前这个他的直系上司兼比他大六岁的哥哥数落的理所当然,没在怕的。 看着眼前的陆铭,邢楷感觉他和小时候那个天天跟着自己后面,动不动就哭着要自己抱的孩子,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一样的无赖,一样的蛮不讲理,邢楷无奈地问:“你长本事了?我救了你,还要被你数落一顿?” “我就是长本事了,不说你下次不长记性。我又不是美人,你搞什么英雄救美,我更希望受伤的是我!我的大英雄,今天你救了我,我是不是应该以身相许啊?嗯?你要不要?” “嗯……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帮个忙,帮我把医生叫过来。” 陆铭正在气头上,听到邢楷要叫医生,态度立马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跑过来就去查看邢楷的伤口,生怕他身体再出现什么状况:“你是不是哪不舒服?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叫医生。” 邢楷拉住陆铭的手笑笑说:“我没事,就是想叫医生过来,看看能不能把你嘴给缝上,我被你吵的脑袋疼。” “邢楷,你……你都这样了还笑的出来?一点都不好笑。嫌我吵是吧?嫌我吵你别……” “阿铭你那嘴能不能给我闭上,不知道小楷需要休息吗?”沈灵拎着一个保温饭盒,黑着脸走进来,打断了陆铭的话。 陆铭走过去,把她手里的饭盒迎接过来,说着就要打开:“妈,带什么好吃的了?” 手刚放到盖子上,耳朵就被沈灵给拧起来,陆铭的脸当即拧巴变了形:“妈,轻点,疼疼疼……” “你还知道疼?我问你,小楷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他受伤的时候你干嘛去了?” “妈,冷静,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你先把手松开,听我解释。” 沈灵并不想听他解释,反倒是拧耳朵的手力气又加重了几分,陆铭疼的张牙咧嘴,向邢楷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阿姨,这次行动本来就危险,我受伤和他没关系,你就不要怪他了。” “跟他没关系?他这么大人了,要你救吗?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跟你爸妈……” 沈灵停顿了一秒,话锋又转到了陆铭身上:“你要是有什么事,我非打死这个臭小子!” 陆铭趁沈灵走神的那一秒,一下子挣脱束缚,撒腿就跑,跑到邢楷身边,拿邢楷当掩护:“我妈不听我解释,我第一次见她这么生气,你得救我,不然我肯定要被我妈打死。” “她好像也不太听我的解释……” 陆铭和邢楷对视了一眼,眼神里有一种悲壮赴死的凄凉感,再看看此时的沈灵,气得两眼直冒金星,分分钟就要抡起板凳砸过来的架势,陆铭已经做好了紧急撤离的准备:“我……我现在要先出去躲躲,我妈的武力值你是没见识过,眼下保命要紧,你记住,我要是英勇就义了,都是你害的……” 沈灵看准了陆铭要跑,眼疾手快地把病房门给关起来了,陆铭一身冷汗,连连后退:“妈……妈……冷静,不要冲动,小楷饿了,你先等他吃完饭再打我行吗?” 果然这句话有用,沈灵被陆铭气的,差点忘了刚才来的目的。她收回了能杀死陆铭的眼神,走到邢楷身边,把她精心准备的营养餐拿出来,陆铭倒是很有眼力见,主动走过来帮忙。饭盒里营养美味的菜都拿出来,很快摆满了一小桌,陆铭不由分说端了饭菜就去喂邢楷,好手好脚的邢楷自然是十二分的抗拒:“我自己吃。” 邢楷嘴上是这么说,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可真到他举起胳膊去拿碗筷的时候,四肢无力,刚抬手,伤口的剧烈疼痛都让他不得不本能地把手收回来,但他还是忍着身上的疼痛,佯装无事的样子。陆铭当然看出他这是在逞强,中枪手术流了那么多血,现在的状态就是整个人脸色煞白,说话都没力气,更别说吃饭了。 陆铭无视邢楷的话,把饭送到他的嘴边:“你要是不吃我喂的,那我就叫我妈过来了,妈……妈……小楷他……” 邢楷见陆铭这一副要把沈灵叫过来喂饭的样子,只得妥协:“闭嘴,我吃。” “这还差不多。” 陆铭看自己的小聪明得逞,满意地笑了,继续喂他的饭,好像在做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吃完饭邢楷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陆铭继续在病床边守着,只是这次他没有睡着,而是坐在那盯着邢楷的睡颜,眼睛都不眨一下,不知不觉竟然看入了神,手鬼使神差地去轻抚邢楷的脸,等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一脸痴迷地盯着邢看的时候,又噌地一下迅速把手收回来,脸止不住地发热发红。 在陆铭还没来得及让脸色恢复正常的时候,恰巧这时候郝幸运和顾念恩蹑手蹑脚走了进来。看到邢楷正在熟睡,郝幸运只张嘴不发出声音地问陆铭:“队长怎么样了?” 陆铭压低声音说:“没事。” “你脸怎么这么红?这是生病发烧了?” 陆铭这会正糟心,把郝幸运和顾念恩都推到了外面:“生你大爷的病,滚出去。” 郝幸运被暴力地推出了病房,很是不满:“你推我们干嘛?我们这好不容易才抽出这么点时间过来看看队长,就看了一眼,还不知道他身体怎么样了。” “他需要休息。” “我们也没吵他休息啊?我们连走路都不敢发出声音,是吧小顾。” 顾念恩也无辜地点点头,陆铭瞅了他们两个一眼,郝幸运无奈地把手搭在顾念恩的肩膀上:“小顾,我仿佛在副队长脸上看见了‘闲人免进,庸人勿扰'这八个大字,你看见了吗?” “我?没看见啊?” 郝幸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那是你瞎,行了,小顾,队长这边有人照顾了,而且那个人还管着不让探视,走,我们看看林立去。” ☆、童话 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在沈灵一天三顿鸡鸭鱼肉鲜果蔬菜的喂食下,邢楷隐隐感觉自己的八块腹肌以及健硕的肌肉恐有消失不见的危险,再待下去还很有可能累积一堆无用的脂肪,于是他先斩后奏,果断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直接去了警局。 陆铭一大早拎着早餐进到病房,就看见护士在收拾床铺,房间内空无一人,不用想也知道邢楷去哪了,他扭头就走,准备再把邢楷拉回来。 “小楷。”夏心怡轻声细语,叫住前方的邢楷。 邢楷转过身,有些惊讶,“心怡?你怎么回来了?” 夏心怡穿着一身简洁修身的黑色西装,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扎着低马尾,看起来干练又精神。看到邢楷回头,她加快了脚步,快速走到邢楷面前,然后轻轻抱住邢楷,给他一个礼仪性的拥抱,随后又快速松开。 拥抱过后,她退回距离邢楷不远不近的位置,这个位置刚好处在亲密距离和个人距离之间,分寸拿捏的很好,不至于让人觉得过于亲密,也不会让人觉得过于生疏。她看着邢楷浅笑着回答:“我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工作一直忙,没来得及跟你打声招呼。” “你在美国联邦法院待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回来了?” “你在FBI 待的好好的不也回来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回国也不跟我说,你都不在美国了,我待在哪边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就回来了。” “你好不容易才进入联邦法院工作的,不是说那是你的梦想吗?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 “我的梦想,前提是有你的参与,我们大学不是说好了吗?你当刑警抓人,我呢,就用法律去惩治你抓的人,这才是我的梦想。现在好了,我在市检工作,你负责抓人,我呢,负责起诉,我一样在实现我的梦想,只是换了一个国家而已,没什么区别。” “你在市检察院工作?” “嗯,你们队之前侦办的案件,都是由我起诉的,没想到吧?你脸色看起来怎么这么差?哪不舒服吗?” 说着夏心怡关切地伸出手,放在邢楷的额头上,打算试一下他有没有发烧,邢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谢绝了她的好意。 夏心怡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秒钟,又收了回来,如果说是几年前的她,遇到这样的情况,可能还会觉得尴尬伤心和失落,不过现在她都习惯了,能云淡风轻地一笑而过。 邢楷对自己总是不冷不热,甚至礼貌地有些见外,但夏心怡还是靠着她的耐心成为了邢楷唯一的女性朋友,她当然不介意更进一步,只是她懂得进退,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 原本想要叫住邢楷的陆铭,却被夏心怡抢了先,陆铭就站在不远处,看到了他们交流的全过程,莫名奇妙不知道从哪窜上来一股怒火,气得他把手里拎早餐袋攥得更紧。 抱邢楷就算了,和邢楷说说笑笑也就算了,现在居然直接上手摸了,陆铭觉得自己看不下去了。 “早饭吃了吗?一起吃点吧。”夏心怡继续和邢楷闲聊,好像回到两人一起在哈佛大学校园里上课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不好意思,他有早餐了。” 陆铭走到夏心怡身后,把手里拎着的早餐举起来在她侧脸边晃了晃。晃完陆铭把早餐塞到邢楷手里,没好气地说:“没想到你这么着急出院,是为了见美女啊,我没打扰你们吧?” 夏心怡一听邢楷刚出医院出来,脸上担忧的神色又加重了几分:“你住院了?你怎么了?哪不舒服?是不是又受伤了?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执行任务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顾,我才多久不在你身边,你……” 陆铭实在听不下去了,强行打断夏心怡的嘘寒问暖:“哎哎哎,这位美女姐姐,他好好的站在这里,能有什么事,你担心太过了吧,还有,马上就八点了,再聊下去我们队长可要成为队里迟到的先锋表率了。” 夏心怡看了看手表,脸上短暂闪过些许的失落,但很快又被美艳的笑容覆盖:“也是,小楷时间观念那么强,那我们改天再聊,我也要先回检察院了。” 小楷……也是你叫的? 陆铭听到小楷这个称呼,脸上虽然还仍然在礼貌地微笑,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可内心已经翻江倒海,掀起了一层层巨浪,恨不得把海上航行的小船通通掀翻,沉入海底捞都捞不出来才好。但他还是很有风度地和夏心怡挥手道别:“慢走啊,我们比较忙,就不送你了。” 夏心怡走到马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连人带车很快就消失不见了。陆铭和邢楷继续在郁郁葱葱的林荫大道上慢慢往警局走。 邢楷拎着早餐走在前面,陆铭低着头跟在他后面,看到路边上的小石子,无聊地踢一脚,石头往前滚了一小段距离,停了下来,陆铭又是一脚,继续踢着石子往前走,此时他在心里酝酿出了很多问题,刚才那个人是谁?你们很早就认识了?认识多久了?怎么认识的?诸如此类,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因为这些实在不是自己应该关心的问题。 陆铭忽然觉得,自己对邢楷知之甚少。十五年的时间太漫长,漫长到他对两个人小时候那些仅有的温馨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漫长到可以将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之间的隔阂拉得很长很长。 他对邢楷某些不知名的悸动,就像一颗长久散落在阴暗潮湿的石头缝里的种子,忽然得到土壤甘露和阳光的孕育,开始在心里疯长,蔓延。这突如其来的改变让陆铭开始发慌,甚至有些害怕,怕哪天那颗种子长成了参天大树,再也藏不住了。 胡思乱想之际,陆铭脚下用力,石子突然滚到了邢楷的脚边,他停了下来,转过身等陆铭跟上来。 陆铭也停下脚步,抬头对上邢楷投过来的目光,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惊慌失措,惊慌到陆铭急忙躲闪,怕再多看一眼就会被邢楷捕捉到眼神里的异样,露出什么马脚。 “伤口还疼吗?” “已经好了,不疼了。” 陆铭低着头嘟囔着,“才一个星期怎么可能好的那么快。” “她是我朋友,国外认识的。” “嗯?哦……”说完陆铭又低下头玩弄脚下的石子。 “走了,马上要迟到了。” 说完邢楷转身,刻意放慢步伐等着他,陆铭走的更慢了,刻意不想追上去。 因为走在你前面,我会控制不住想要驻足回头看你;走在你身边,我会情不自禁想要侧身注视你;只有走在你身后,我才能光明正大肆无忌惮去偷看你。 两人一前一后,中间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在人行道上不急不慢往前走,反正警局就在附近,就算是用这样的速度,也不会迟到。 突然,一阵吵杂急促的汽笛声把两人的注意力同时转移,马路上原本秩序井然的交通突然变得混乱。一个中年妇女正横穿马路,跌跌撞撞地在车来车往的路上四处乱跑,最前面的车辆因为妇女的突然出现,司机紧急踩刹车,调转方向盘,打算避开眼前的人,谁知时间太短,眼看着车就要撞到妇女。 “小心!” 邢楷快速跑过去,一下子把妇女从马路正中间拉了过来,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但避免了一场车祸。后面的车辆因为前面的动静也都突然改变方向,毫无规章地四横在马路上,追尾了一大片。 陆铭也迅速跑过去,把摔倒在地的两个人扶起来。中年妇女眼眶通红,头发凌乱,神情恍惚,转过身又要往马路上走,陆铭一下子拉住她:“你干什么吗,不想活了?” “警察,我要去找警察,我要去报警。” “我们就是警察,发生什么事情了?” 妇女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抓住了陆铭的手,眼眶里的泪水一直在往外流,语无伦次地用力摇晃着陆铭说:“警察,你是警察?你帮我,快帮我找孩子,我的孩子丢了,不见了,快点帮我找我的孩子?” “孩子?怎么回事?你先别着急,跟我回警局慢慢说。” 妇女一把推开陆铭,情绪失控,几乎在尖叫:“回什么警局!我孩子都丢了,谁跟你慢慢说!你们现在快点帮我找,快点。” 邢楷和陆铭对视了一眼,觉得要是不看着这位妇女,她一定会出事,两人先先答应妇女的要求,平复一下她此时的情绪:“孩子在哪丢的?我们现在过去帮你找,情况留着路上慢慢说。” 说完邢楷起身,打算和女子一起,先去了解一下事发经过,刚迈开步子,队里就打来了电话,顾念恩急切地问:“队长,荆北妇产科医院有人报案,说医院里的孩子丢了。” 邢楷听了这话,皱了皱眉:“知道了,我马上就到。” “出什么事了?” “你先和她过去,联系一下她的家人,让人过来看着她,绝对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大街上乱跑。刚接到报案,说医院那边孩子也丢了,我去那边一趟,有情况随时联系。” “知道了,这边交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round 1 陆铭: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夏心怡内心OS :打没打扰,你自己心里没点ABCDE 数? round 2 夏心怡:小楷你怎么样?你身体哪不舒服?是不是执行任务又受伤了?你怎么老是这样…… 陆铭内心OS :我的人,轮得到你来关心? round 3 平静的路边突然刮起一阵邪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尘土飞扬,灰尘漫进了邢楷的眼睛里,邢楷问号脸:哪来的一股杀气? ☆、童话 邢楷赶到医院的时候,那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十米开外就能听见妇女撕心裂肺的哭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产妇虚弱地躺在地上,任凭谁搀扶都不愿意起来。 “我的孩子呢?找到了吗?” 围在她周围的一群医生护士和家人,个个神情凝重,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邢楷拨开人群,出示了证件:“警察,发生什么事了?” 产妇看到眼前的警察,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从地上挪动了身体,直接抱着邢楷的腿,话也说不完整,就是一个劲地哭。邢楷在家属的帮助下,才把她搀扶起来,勉强安抚了她的情绪。 处理好家属,向报案人大致了解了案情之后,无论是寻找目击证人,了解受害人社会关系,还是查看监控,邢楷都在第一时间安排人同时进行。 陆铭跟着中年妇女去往案发现场的过程也是困难重重,不仅要时刻看护着她,防止再横冲直撞跑到马路上,还要向妇女了解案情,还没提到孩子两个字,触到了妇女的敏感神经,她直接蹲在地上就开始抱头痛哭。或者看到路人有抱孩子的,干脆直接冲上去,强行要把别人怀里的孩子抱过来查看一下,惹得路人受到惊吓,抱紧孩子扔下一句‘神经病’就快步离开了。 陆铭上去阻拦的时候,迎接他的是妇女毫无缘由的乱抓乱打,脸颊被也妇女的指甲划破,留下一排整齐的抓痕。陆铭甚至以为妇女是在胡言乱语,根本没有她嘴里说的那些事情,直到他走到一个空荡荡的婴儿车前,才明白中年妇女的种种失控的行为,不过是一个突然丢失孩子的母亲,极度绝望无助又焦心的正常表现而已。 “唉……” 陆铭叹了气口,闭上眼睛,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办公室里此时空无一人,他在外面查了大半天,收获却寥寥无几。丢失孩子的地方处在最热闹的市中心,露天环形广场上。人群熙熙攘攘,交通四通八达,人流量上千,找目击者大海捞针没希望也就算了,周围所有大商场门口的监控,因为距离太远,也什么都没拍到,偏偏那个地方周围不准停车,连个车载监控都找不到。 “这嫌疑人也太会挑时机和地点了。” 陆铭自言自语了一句,起身去了警局的档案室,把近些年所有有关儿童失踪的卷宗,无论是已经破获的,还是没有破获的,全部都找了出来,找出来真让他吓一跳,摞起来至少有半米高。 他抱着一大摞卷宗,视线受阻,路线都让他走成了之字形,眼睛还要时刻盯着怀里的卷宗,防止失去平衡全都掉了下来。他侧过脸看到走廊不远处的郝幸运,扯着嗓子就开始喊:“郝幸运,快快快,快点过来帮我拿一下。” 郝幸运闻声小跑了过来,帮陆铭抱了一半:“你这是把档案室都搬过来了吗?” “我本来想找找有没有类似的案子,谁知道居然找了这么多,这么多我一时半会也看不完,刚好那一半你帮我看。” 郝幸运看着眼前的几十份卷宗,差点手一哆嗦,让这些卷宗直接从走廊的窗户上飞出去:“队长那边发现了一个可疑的护士,但查了之后发现那个人的身份证是假的,我现在正在查这个人,我帮你看可以,你要等我忙完。” 陆铭一个白眼飞过去:“等你忙完黄花菜都凉了,我还是指望我自己吧。” 两人回到办公室,一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滴答滴答地敲着键盘,一个人埋头扎进堆成山的卷宗里来回翻找个不停。几十份卷宗看下来,陆铭确实发现了和今天遇到的儿童失踪案几乎一模一样的案子,场所手法几乎雷同,孩子至今也没有找到,他看着卷宗里留下的DNA 样本,又往鉴定中心来回跑了几趟,想看看有没有十几年前失踪孩子的线索。回来之后又继续和他的卷宗作斗争。 两个小时之后,陆铭的电话响起:“你今天送来的DNA 样本在警方的数据库中匹配到了,你要找的那个孩子叫薛成成,两个月前因为盗窃被警方抓捕,他的生物样本也被录入了数据库。” 陆铭不等人家把话说完,直接就起身往外面走:“他现在人在哪?把地址发给我。” 刚挂完电话,陆铭就收到了一个地址,脚步也由走变成了跑,他低头看手机的时候没看路,走到办公室门口直接和刚回来的邢楷撞个满怀。陆铭抬头对上邢楷的目光,错愕了一秒钟,转身就走:“我出去一趟。” 只是步子还没迈开,手腕就被邢楷抓住,陆铭回头,有些不解地看着邢楷,邢楷却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脸,陆铭突然有点慌:“怎……怎么了?” 邢楷没有回答,继续盯着陆铭,抬手轻轻捏住陆铭的下巴,把陆铭的脸微微向右侧了一点,陆铭更慌了,蓦地睁大眼睛:“干……干什么?” “你脸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陆铭云里雾里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脸,突然传来一阵疼痛,这才想起来自己脸被抓伤了:“没事,小伤。” 说完陆铭就准备离开,结果硬生生被邢楷拉了回来:“流血了,过来擦点药。” “就破了点皮……” 陆铭话没说完,人已经被拉到办公室的茶水间,邢楷打开医药箱,拿了棉签消炎药创可贴,开始帮陆铭处理伤口。 邢楷专心地帮陆铭处理伤口,陆铭则趁着这个近距离偷瞄邢楷的脸。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他的帅气,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致命的魅力。让陆铭情不自禁在心里感叹女娲造人时是不是太偏心了点?对他一定是投入了十二分的精力和巧夺天工的手艺,不然怎么会这么好看? 看着看着,陆铭大脑不受控制地浮想联翩起来,眼睛鬼使神差地死盯着邢楷的嘴唇,居然开始咽口水。 操……陆铭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鬼知道陆铭用了多顽强的意念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直接亲上去。天知道陆铭下了多大的狠心才强行制止了邢楷继续给自己贴创可贴。 陆铭一手擒住邢楷的手,另一只手夺走了创可贴,咬牙后退了一步,看了邢楷一眼,然后,一句话都没说,转身离开了,仓皇而逃的那种。 直到他开着警车行驶了十几里路,路上把所有的车窗全部打开,强行吹了一路的风,又把今天的案件全部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这才把邢楷刚才的样子从脑海里一连串的事物排行榜第一,勉勉强强排到了第二。 陆铭在心里默念了N遍:“抓人要紧,抓人要紧,找孩子要紧,找孩子要紧……” 然后他把警车停好,来到了一个建筑工地。工地上一大群工人都在埋头做自己手头的工作,各种机器声轰鸣地交杂在一起,陆铭声音提高了一些,把手机上的照片递给一个工人问:“打扰一下,这个人吗你见过?” “成成啊,那边。” 陆铭顺着工人手指的方向走过去,在一大堆砖头后面看到了头上带着安全帽,穿着一个无袖的白汗衫,下面卷了半截上去,光着膀子露着肚腩,皮肤晒的黝黑。 陆铭看到眼前这个人,不敢相信这是个刚满二十的少年:“你是薛成成?” 薛成成停下捡砖头的手,抬头看到陆铭,再看到他身上穿的警服,把手上的砖头一扔撒腿就跑,陆铭看他跑,也开始在后面追。 “喂,你跑什么?” 工地上的地面扔的什么都有,薛成成身手倒是灵活,跑的飞快,还不忘回头看看警察有没有追上来,陆铭在后面边追边喊边解释:“我就是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先等一下。” 陆铭并非本意地和薛成成在工地上来了一场追击战,得亏薛成成回头一个不注意,被一个木棍绊倒,不然陆铭真不知道要追到什么时候。 陆铭停下来喘着气解释说:“你……你跑什么跑?我又不是来抓你的。” “我已经不偷东西了,我找到工作了,我现在已经好好做人了,你们为什么还来抓我?” “没偷东西你见我跑什么?怎么,老鼠见猫自然反应吗?还跑挺快,我是有些情况想向你了解一下,你记得你小时候的事情吗?你小时候被偷走之后去了哪?谁把你养大的?” 一连串的问题把薛成成问懵了:“什么被偷了?我没有父母,我从小就是孤儿,我在孤儿院长大的。” “这个说来话长,回头我再慢慢跟你解释,孤儿院?什么孤儿院?” “阳光孤儿院。” “你现在先跟我去警局一趟,你的亲生父母一直在找你。” 巨大的信息量面前,薛成成一时无法消化,陆铭只得在路上不停给他解释。 “队长,查到了。” 郝幸运把笔记本电脑摆在邢楷面前:“监控视频的护士,所有的身份信息全是假的,我根据她在医院留档的照片,找到了这张照片。” 邢楷看电脑屏幕上,有一张比较久远的照片,上面站了两排年龄不一的孩子,后面的背景赫然显示着几个字:“阳光孤儿院?” “对,她是这里的孩子。” 陆铭此时和薛成成一起回到了办公室:“都回来了,正好,谢冰,你现在联系一下他的父母,我要去阳光孤儿院一趟。” 谢冰突然立在原地,盯着陆铭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帮忙……” “下一句。” “我说我要去阳光孤儿院一趟。” 郝幸运听到了接话说:“巧了,我们也要去一趟。” 谢冰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那里和今天的案子有关?” 陆铭点点头:“直觉告诉我有关系,怎么了?那你熟?” “我小时候在那里待过。” ☆、童话 郝幸运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在那待过你没事去哪干什么?那地方又不是游乐场……” 说着说着发现不对劲,郝幸运顿了顿又问:“不是……待过是什么意思?你也是那里的孩子你是孤儿” 说着说着郝幸运发现更不对劲了,因为谢冰根本没有在听自己在说什么,眉头紧皱双手紧握一直回忆什么,但还是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那你对这里有什么了解吗?” 邢楷的话打断的谢冰混乱的思绪:“不知道,我记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我在那里待过,因为我父母领养我的时候,在那所孤儿院门口拍过一张照片,我是因为那张照片才知道自己以前在那生活过,只是那时候我还小,关于这所孤儿院所有的记忆,我都记不清楚了。” 陆铭戳了戳薛成成:“你呢?你也是那里的孩子,对那有什么印象吗?” 薛成成摇摇头:“不知道,我也是小时候被人领养走了,记不清楚了。” “那你爸妈呢?不是,我的意思是,领养你的爸妈呢?” 薛成成从脸上挤出了一抹苦涩的微笑:“呵,爸妈我一直都觉得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的认知里没有爸妈这种概念,养父母呵呵……你是说那个把我领养走,却在自己生了一个儿子后,开车把我带到荒郊野外扔在路边,临走还说了一句让我自生自灭的养父母吗?” 薛成成讽刺的笑声也难掩他内心的心酸和落寞,本该意气风发蓬勃向上的二十岁少年,此时脸上却一副饱经沧桑的岁月感,成长的代价太重,这么多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像一个过街老鼠一样处处遭人嫌弃,为了活下去,吃过垃圾桶里最恶臭的食物,睡过马路上最硬的路面,走过违法盗窃的弯路,坐过暗无天日的监狱,而这一切,别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你也是阳光孤儿院的孩子,这家孤儿院又和多年前的拐卖儿童案有关系,你说你会不会也是被偷的孩子其中一个” 郝幸运话刚说完,就发现办公室所有人都对他投来的可以杀人的目光,激光扫射的那种,差点要把自己原地射成炮灰分子颗粒,他尴尬地哈哈大笑了一声:“我就这么一说,哪有这么巧的事。” 然而在看到谢冰的表情之后,正尬笑的郝幸运声音戛然而止,把嘴抿成了一条直线,默默转身对着自己的嘴狂拍不止:我这张乌鸦嘴,平时说自己买彩票中奖怎么从来都不灵呢? 一分钟后他自觉地把电脑拿过来,播放了一段视频,视频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西装,因为谢顶的缘故头上还顶着少的可怜的头发,海草一样趴在头皮上,人看起来油光满面但依然精神抖擞,慷慨激昂对着镜头说:“大家好,我是阳光孤儿院的院长,今天是我们孤儿院成立三十周年,这三十年来,我们一直致力于打造一所能够给无家可归的孩子带来家一般温暖的孤儿院,到今天为止,我们孤儿院一共收养了700名孤儿,成功送养了400名孤儿!这些成就都离不开社会各界爱心人士的大力支持以及我们阳光孤儿院各个工作人员的辛勤付出……” 院长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幼儿园开办以来的种种丰功伟绩,一副观世音菩萨普度众生皇恩浩荡福泽万民雷锋本锋的模样,而听众也是一片叫好,掌声不断。 “我刚才大概查了一下这所孤儿院,发现全是正面报道,这个院长慈善家头衔都好几个,什么为了孩子奉献了自己,不求回报兢兢业业,一切都是为了孩子,看的我都要感动得流泪了,要不是知道他这所孤儿院有问题,差点我就信了。” “看来要亲自去一趟那里了。” “没用的队长,我大学去过那里很多次,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我也试过想从孤儿院找一下有没有关于我身份的资料,但每次都无功而返。” 陆铭走过来说,视线扫到郝幸运身上说:“那就不用寻常的办法。” 郝幸运抱紧自己警惕地问:“你看我……看我干嘛?我不卖身的。” “卖我还不要呢,帮个忙。” 于是郝幸运在陆铭的监视下,和几根棒棒糖较了半天劲,在里面装了□□,生存不易,今天他这个文科男硬生生被逼着学了门新手艺,郝幸运特别想给自己配一段谍影重重的男主专用背景音乐,碟中谍的也行,因为很符合自己现在的心境。 “我是玩电脑的,搞脑力活的,这种事情,我很不擅长的好不好!” 说着郝幸运把头发一甩,故作严肃地低声咳嗽了两声,将他颇为满意的杰作递给了陆铭:“天衣无缝,保证没人会发现,就算小孩子把糖吃了也没关系,这么大的棒棒糖,吃也要几个小时吧?你想听什么都能听得到。” “干的不错,也不是只会黑人家电脑,剩下的就交给我了。”陆铭满意地拍了拍郝幸运的肩膀。 邢楷和陆铭一起开车直接来到了阳光孤儿院的大门口,刚下车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孤儿院内放眼望去一个孩子也看不到,陆铭再三确认自己有没有来错地方,连大门口的院名都看了三遍,才不太确信地走了进来。 客厅的门虚掩着,陆铭敲了敲门,一个中年妇女从门缝了探出头,笑盈盈地把他们迎进屋内,屋内倒是三三两两来了一些人,都在和工作人员交涉,但还是没有看到孩子的身影。 一位女工作人员走说过来热情地说:“两位爱心人士,欢迎来到我们阳光孤儿院,我们将全程为您服务,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和我说,两位有什么需要的?是领·养孩子还是资助孩子?” 陆铭将信将疑地问:“你这是孤儿院没错吧?我怎么到现在一个孩子没看到,怎么一屋子大人?” “现在是孩子的上课时间,所以这会你才看不到,等会下课了就热闹了,不过你们要是想看孩子的话,我们这有孩子的名单和详细资料,你们可以先大致浏览一下,看看有没有自己中意的。” 说完工作人员将两份厚厚的类似于相册的东西分别递给了邢楷和陆铭,封面经过精心包装,看起来别致精美,打开里面的内容是一个个孩子的简介,上面贴的有孩子的照片、年龄、优缺点等等,邢楷翻看的同时,妇女还不忘在旁边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我们这里的孩子,各种年龄层次都有,你们小两口,想领·养一个什么样的都行。” 小两口这话一出,陆铭和邢楷同时停下来手里的动作,同时抬头对视了一眼,又同时转头看向旁边的妇女,同时盯了妇女几秒钟,陆铭在脸还没有来得及变红之情啪地一声合住手里的相册解释说:“你误会了,我们就是过来先看看。” 妇女摆出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我懂,我懂,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养孩子这种事情是大事,你们俩慎重一点正常,那你们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这里面有你们满意的吗?”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是……” 妇女拍了拍陆铭的肩膀:“哎呀我懂,年轻人,我都懂,害什么羞啊,现在什么时代了,再说了,像你们这样的,又不是第一对过来领·养孩子的。” “你懂什么?都说了了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 看着邢楷淡定自若的样子,陆铭突然觉得自己完全是多此一举,什么关系他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陆铭心想所以我为什么要解释? 邢楷丝毫没有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受到影响,反而没好气地问:“他们是孩子,不是商品,就这样让这些人拿在手里挑来挑去?” 工作人员脾气很好,耐心地解释:“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给这些孩子,找到一个更加温暖的家,一切都是为了孩子,这上面的数据,都是我们根据孩子的实际情况制定的……” 邢楷没有兴趣听他们嘴里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孩子们什么时候下课?” “应该快了吧,他们每天上的课程不一样,没有固定的下课时间。” 邢楷把相册还给工作人员:“那我们先随便转转,等他们出来。” 原本邢楷的本意是想趁机打探一下这所幼儿园里面的详细情况,他眼神示意陆铭,两人分头行动,谁知道俩个步子还没迈开,身后纷纷来了一个孤儿院的服务人员,走一步跟一步,陆铭一个转身看着身后的工作人员,眼里写着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就随便转转,没必要跟着我吧?” 工作人员笑笑:“你随便转,不用管我,就当我不存在,为所有来我们孤儿院的孩子提供最贴心的服务,是我们的工作宗旨。” “不用跟着我,你们的服务我已经很满意了。” “不行,不然我会被辞退的,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工作。” 你这是服务?确定这不是监视?你这跟一块狗皮膏药一样盯着我,我怎么行动?于是陆铭开始盘算着怎么甩开身后的人,可又不能做的太明显,不然容易引起怀疑,他加快走路的速度,身后的人就小跑跟着,他骤然停下脚步,身后的人也停下来,还全程一言不发笑颜如花地看着你,陆铭终于知道谢冰之前为什么什么都发现不了了,被人这么盯着什么事也做不了。 “请问洗手间在哪?” “这边,请跟我来。” 陆铭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工作人员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非常礼貌地说:“不麻烦,跟我来。” “不不不,不用了,我突然不想去了,我再随便转转。” 陆铭瞄了一眼远处的邢楷,发现他也被盯的死死的,借着让工作人员去倒杯水的功夫,陆铭快速走到邢楷身边小声说:“不行,他们盯的太紧了,我抽不开身,这地方肯定有猫腻。” “我也一样,走哪盯哪,很多房间门都上了锁,还没走过去就被他们给拦下来了。” “现在怎么办?” “等一会,看看孩子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呀,我快开学了,快考试了,我还有好多书没看完,我好慌…… ☆、童话 就这样在极其有限的范围内,邢楷和陆铭转悠了一会,计划也没能实施。 一个小时之后,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孩子出来了,但这些孩子的出场方式却和邢楷想象中不太一样,正常的小孩子下课不应该是一窝蜂吵吵闹闹嬉笑着跑出来吗?眼前这按照身高排了两个整齐的队伍,穿着整齐划一的衣服,个个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带头的孩子嘴里还一二一,一二一地喊着口号,领着后面的孩子齐步走到正中央,然后再来个原地踏步立定向右看齐是个什么情况?搞军训呢这是? 站定之后,院长也从后面走出来,满脸慈祥地看着眼前的孩子,此时屋内那些过来领养的夫妻,合上了手里的相册,停止了和工作人员的交谈,开始上下打量这些孩子,嘴里还不停小声讨论着。 陆铭把握紧的双手攥得更紧了:“这群人到底是过来□□的,还是过来挑选商品的” “估计□□只是一个幌子,卖孩子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一群人窃窃私语过后,屋内又变得安静起来,在院长的点头眨眼示意下,孩子们四散开来,主动走到不同的人身边,和他们交流起来。 邢楷也走过去,走到一个女孩面前蹲下身来:“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第一眼看的不是邢楷,而是不远处盯着她的工作人员,身体僵硬了那么一秒钟,才慢慢开口:“真真。” 她的这一个反应当然没有逃过邢楷的眼睛,小孩眼睛里掩饰也挡不住的恐惧就如同手无寸铁的羊遇到了一口獠牙的狼,跑也跑不掉,随时处于待宰的状态。还没等邢楷继续问,小女孩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工作人员,眼睛募地睁大,然后开始在邢楷面前极力表现自己:“大哥哥,我会唱歌,会跳舞,我很听话,不哭也不闹,我吃的也少,你要是领养我的话,我不会给你舔麻烦的,我保证,你要是不想领养我,也可以资助我,把钱打给孤儿院,我们就能改善生活环境,你可以资助我上学,真的,我以后会好好学习,等我长大了……” 邢楷假装不经意起身,挡住了身后工作人员凶恶的目光,压低声音小声问:“谁教你这么说的你们刚才上课学的都是这些” 小女孩不太明白邢楷问的意思,自顾自地在邢楷面前唱歌跳舞,因为舞蹈技术不熟练,一不小心还跌倒在地上,女孩叫都没叫一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仿佛这点疼痛根本算不算什么一样,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跳她的舞。邢楷目光从女孩身上又移到房间其他孩子身上,他看到一屋子的小孩子,脸上挂着不那么真心实意的笑容,跳着拙劣的舞蹈,唱着不太娴熟的儿歌,在这些过来领养的人面前极力表现着自己,极力兜售自己的模样,心里蹭地一下就窜起了一股火。 陆铭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但他还是笑着把棒棒糖递给真真:“我把这个送给你吃,你答应哥哥,你呢,只要把这个棒棒糖随身带在身边,下次哥哥再来见你的时候,哥哥保证把你带出去好不好?” 真真眼睛里闪烁出期待的火花,把糖接过来小心地装在衣服口袋里,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弄掉了,陆铭走过去把她抱起来,但没想到在真的在被抱起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开始轻轻颤抖,表情也不太好看,陆铭皱眉问:“怎么了?” 真真不说话,陆铭注意到她刚才不小心被蹭上去的袖子下面的皮肤,全是青紫色的,陆铭把衣服袖子往上卷了卷,发现真真整个胳膊上都是伤痕,新的旧的叠加在一起,已经看不见皮肤原本的颜色,陆铭立刻把她从怀里放下来,因为胳膊圈着的力气会加重她身上的疼痛:“谁打的” 真真没回话,被放下来之后她继续唱歌跳舞。 “别跳了,停下来。” 见真真对自己的话全然没反应,陆铭恨不得直接走过去掐住院长的脖子把他拎回警局:“够了,别跳了,停下。” 在他打算这么做之前,邢楷走过来,握住着他的手,把不点就要着火的陆铭拉了出去:“走。” 走出孤儿院大门,陆铭停下脚步:“你知不知道他们怎么对这群孩子的?” “知道。” “知道你还拉我?” “要么不抓,要么一网打尽,先回去。” “这群禽兽王八蛋猪狗不如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虐待这些孩子,我#×~xxxxxxx#*!” 陆铭气冲冲地转身,不过大脑地把脑海里储存的所有脏话全都拿出来溜了一遍,骂完才发现邢楷颇为意外地看着自己,陆铭立马捂住嘴瞪大眼表现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我刚才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把他们的祖宗十八代都亲切地问候了一遍而已。” 陆铭试着想挽回一下自己那伟岸的形象:“我语言系统怎么突然不受控制了?我平时从来不说脏话的。” 邢楷嘴角上扬,咧嘴笑了笑,走过去用手轻轻摸了陆铭的头,又很快放下继续往前走:“没事,骂的好。” 陆铭这下懵了,不是因为骂脏话被人夸懵的,是被邢楷那不经意的,短的一秒钟不知道有没有的摸头杀给弄懵了,明明只是一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接触,却让陆铭心里突然像炸开了的烟花一样绽放出了五彩斑斓的颜色,心里的小鹿又开始乱撞起来,以至于邢楷都走出几米远了他一个人还立在原地不动。 “傻站着干什么呢?不着急抓人了?” “啊?哦……来了。” 陆铭全程没在状态地跟邢楷回了警局,平时话痨的他今天却反常地安静,因为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逮他内心的小鹿上面去了,他要把心里的那个小鹿抓住之后掐死,毁尸灭迹,看它以后还能不能有事没事就出来蹦哒。 邢楷平时就不怎么主动说话,回警局的车程两人都没多说什么,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林立几个人毫不意外地在加班,联系薛成成亲生父母,组织他们相认的事就忙活了一下午,陆铭桌子上还一堆儿童失踪案的卷宗,一个两个都埋头在办公室处理案件,陆铭拉了个板凳坐在郝幸运旁边:“怎么样了?孤儿院那边有动静吗?” 郝幸运把头从卷宗里拿出来,把桌子上的笔记本放在陆铭面前,电脑屏幕上背景漆黑,正中央各种红绿白的线交织在一起,毫无规律地排列组合,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刚才还唱在歌,从你们回来到现在,就没什么动静了,你说也是奇了怪了,很少有一群小孩子在一起还这么安静的。” “你装的东西是不是坏了?” “你可以不相信世界上有鬼,但你不能不相信我的专业能力。” 陆铭扫了一眼自信心两百斤重的郝幸运,又把视线移到了电脑屏幕上,过了一会,电脑上传来一阵碗筷碰撞的声音,应该是在吃饭,但就是全程听不到任何一个人说话,随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咣当一声,餐盘摔在地上的声音,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吸引了办公室里所有人的注意。 “吃吃吃,就知道吃,一群没用的东西,今天居然一个来赞助孤儿院的人都没有!也没有一个人提要领养你们的事,平时都怎么教你们的?一个两个没长脑子吗!不会讨买家欢心吗!没给我们带来利益吃什么吃!都给我滚回去饿着!两天不许吃饭!” 骂人的中年妇女穿了一身的名牌,但衣服穿在她臃肿的身材上,却并不能物尽其用,反而显得档次被拉低了。十个手指上戴了十几个金戒指银戒指,脖子上也挂着几条金项链,脸上刷墙一样抹了厚厚的一层粉底,却依然遮盖不住那沟壑纵横的皱纹,嘴上涂着鲜红的口红像喝血了一样,张着她那血盆大口对着一屋子的小孩吐沫横飞地骂个不停,孩子们没一个人敢说话,因为妇女的脸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看起来比童话里的巫婆更可怕,比白雪公主的继母皇后更恶毒。 孩子们乖乖放下手里的勺子筷子,一声不吭地低着头从食堂里走了出去,中年妇女依旧不满,对着走在后面的孩子就是一脚,一下子把人踹爬在地上:“我养条狗还知道对我摇尾巴,养你们有什么用,一个个跟死人一样,快点!” 趴在地上的孩子顾不上膝盖磕在地板上的疼痛,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加快了速度,来到了舞蹈室。说是舞蹈室,其实就是一间破旧的大厅,墙上挂着一面几乎被灰尘全部覆盖的镜子,一个老式的音响在哪叽叽哇哇不停播放着各种儿童舞曲,因为音质太差,音乐听起来特别刺耳,房间里这时候又多了四五个中年妇女,一起监视孩子们跳舞唱歌。 一个男孩因为肢体不协调,舞蹈跳的看起来笨拙又可笑,一个转圈都能因为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在他还没有从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一记清脆响亮的皮鞭就毫不留情地打在了他的身上:“还不给我起来!” 小男孩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没有什么比疼痛更能让人打起精神,小男孩咬着牙眼眶含着泪却始终不敢哭出声,因为哭只会遭来更多的鞭打,音响的声音明明很大,奇怪的是怎么都掩盖不住妇女用皮鞭抽打孩子的声音。 郝幸运的电脑屏幕还在亮着,这这些听了莫名让人有种杀人冲动的声音还回荡在办公室里,只是却没有了听众,所有人早就开着警车去了幼儿园。 ☆、童话 漆黑一片的夜幕被警车上的红蓝警灯映衬的发着亮光。孤儿院依旧大门紧闭小门紧锁,一栋楼只有一两间窗户依稀透着点光,整栋建筑内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任何声响。邢楷带着警员已经悄无声息把这所孤儿院团团包围,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随后是破门而入,邢楷陆铭一人带了一队人,沿着孤儿院内空荡荡的房间一点一点挪动,直到所有人一起涌入走到大厅,那些打人打的正在兴致头上的中年妇女举在半空中的手停滞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把皮鞭扔在地上的时候,手就被手铐铐住,人也被带走了。一起带走的还有坐在舞蹈室正中央翘着二郎腿督促工作人员‘管教'孩子的院长,那个站在镜头前对公众声称把一声奉献给孩子的所谓慈善家大好人。 邢楷右手一挥下命令说:“把这里里里外外全部搜一遍,看看有没有最近刚丢失的那几个孩子,受伤的孩子送去医院治疗,其他人全部带走!” 搜索进行了整整一夜,治疗进行了整整一夜,讯问也进行了整整一夜。 找到的孩子远比想象中的要多,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关的是年纪大一点的孩子,婴儿房的襁褓里放的是不到一周岁的小孩子,数量多的惊人。讯问得到的答案让人大跌眼镜,孤儿院的孩子不是孤儿,全都是从全国各地偷来的,而犯罪的,正是从孤儿院长大的孩子。这些孩子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永远无法走出来。 全国范围内发布失踪儿童身份的后续工作一直在进行,而其中,就有谢冰的消息。 顾念恩拿着从鉴定中心拿到的DNA鉴定报告,已经一些身份信息回到办公室,沿着办公室转了几圈,把自己都快转晕了,看着邢楷,张开嘴又闭上,闭上又张开,反复几次。 陆铭看不下去了:“你这是在练习深呼吸” “这个……那个……谢冰她的家人找到了。”顾念恩把资料递给了陆铭。 “谢冰人呢?” “在医院照顾那些受伤的孩子。” 半个小时后,谢冰急急忙忙赶回来,真实原因陆铭没说,因为还没想好该怎么说,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把她叫了回来。 谢冰跟着大家一起下楼,但所有人都走得很慢,根本不像平时遇到案子那样急切,最后他们一起上了一个刚好可以坐下七个人的面包车。等车子开出很远的一段距离的时候,陆铭才缓缓开口:“你的家人找到了,这是你回家的路。” 谢冰有那么一瞬间没反应过来,除了眼睛略微睁大,她脸上实在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变化,车上很安静,长久的沉默之后只听见谢冰冷不丁哦了一声,再没有下文。 只是没人注意到谢冰紧握的双手和手心里微微渗出的汗水。 怎么形容呢就像一直一直在执着某样东西,费劲了所有的力气,以为得到的时候一定会狂喜,但其实是释然,因为再也不用去寻找了。 其实谢冰是幸运的,遇到了疼爱她的养父母,不用像孤儿院其他没被领走的孩子一样每天胆战心惊地看着别人的脸色生活,不用像薛成成那样被领养后又惨遭抛弃,人生变得一团糟。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她找了十几年,无论是三天两头往公安局跑寻问找人的进展,还是在各种媒体报纸上刊登她小时候那张在孤儿院门口的照片,她尝试了各种方法。 最开始的目的是她想找到父母质问他们为什么把自己扔下,但现在看来,一直都错了,因为她从来没有被抛弃过。 谢冰想象过各种见到亲生父母时的场景,抱头痛哭的激动、相视无言的沉默、久别重逢的陌生……所有在脑海里排练好的剧本正到了实践的关头,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车外一排排树木呼啸而过,看得人眼花,谢冰把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来,不经意去理了理自己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又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她动作幅度很小,小到没有人注意到。 车子越开越偏僻,把背后的城市远远甩在一边,最后停在了一个村子前面的空地上,邢楷几人一起下车步行。 眼前的农村看起来并不那么富裕,甚至可以算得上贫穷。脚下的泥土陆坑坑洼洼,村子里楼房瓦房土坯房杂乱无章地排列着,没有房子的空地都被种了树,树下的野草疯长着,抬头可以看见村落后面不远处的农田以及远处占了半边天黑压压的大片乌云,村里的土狗也因为这么一群陌生人的到来集体狂吠起来,一下子让这个安静的农村变得嘈杂起来。 没人理会一直追在他们后面乱咬的土狗,他们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从村头走到了村尾,最后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 谢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盯着眼前的房子,后面三间破旧的瓦房,中间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前面大门紧闭,要不是大门被人从里面反锁着,很难想象房间里住的有人。 顾念恩走过去在门口敲了足足有三分钟的门,里面才传来声音,又是三分钟过去了,才听到有人出来开门的动静,大门上的门栓上了很厚的一层铁锈,里面的人又是三分钟才把门给打开,随着嘎吱一声的开门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从里面走出来,用看的不是那么清楚的眼睛打量着门口一的群人。 血缘真是一件神奇的东西,邢楷还没来得及解释他们今天到来的缘由,就看见老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谢冰的身上,然后走过去用那双粗糙的手握住了谢冰,微微颤抖着说:“孩子,是你吗?你这模样简直跟你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的宝贝孙女终于回家了,还好我等到了。” 说完老人拉着谢冰慢慢往屋里走,邢楷几人默默跟在后面,明明不大的院子,因为老人不太利索的腿脚硬是走了很久。 屋子很窄小,几人进去之后就显得更拥挤了。有地方让他们下脚,没地方让他们坐下,但没一个人觉得这位老人待客不周。 老人躬下身用袖子擦了擦屋里仅有的一个板凳留给谢冰坐,紧接着跑进里屋里拿出一袋子零食,饼干糖果什么都有,一窝蜂全都放在了谢冰的怀里,然后转身拿了几瓶牛奶饮料,倒了一杯热水,嘴里还喃喃自语个不停:“拿给给我孙女喝。” 谢冰想让他停下来,不要再拿了,但看到爷爷眼神里闪现的失落,立马又停止了阻拦。老人手足无措地表达着自己的关心,谢冰就只是低着头看着怀里一大堆吃的啪嗒啪嗒掉眼泪。 “是不是不喜欢吃啊?等着,我去给你拿钱,想吃什么自己去村里面买。” “没有,喜欢,很喜欢吃。” 说完谢冰就一袋一袋地把那些小零食撕开,通通塞进自己的嘴里,虽然有些糖因为放的时间太长已经融化变形,饼干也有些松软发霉,但这丝毫不影响谢冰的胃口,她是真的吃得很开心。 可能是家里所有好吃的好喝的全都被老人捯饬出来了,老人这会终于停下来,看着谢冰,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讲,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大概二十年来年了吧,你丢的那会才几个月大,现在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当时你爸妈都急疯了,报警之后见警方那边迟迟没有你的消息,他们工作也不要了,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找你身上。有一次警方来消息说有了你的线索,你妈抱着一大摞印有你小时候照片的传单就往警局跑,也就是在路上遇到了车祸,当时就不行了,我和你爸赶去的时候,她倒在血泊里,周围散落了几百张传单,几乎都被血浸透了……” 老人说到这,停下来抹了抹眼眶的泪水。谢冰仿佛遭到晴天霹雳一样,像个木头人一样愣在那里,怀里的零食哗啦一下全都掉在了地上。 “你爸因为双重打击,再加没日没夜找你,好好的身体硬是被他搞垮了,他是在医院的病床上走的,临走之前还拉着我的手,让我继续找你……” “我们本该是一个很幸福的家庭。”老人哽咽着说。 远处黑压压的云已经由一大片蔓延到了整个天空,风呼啸而起,老人在谢冰的搀扶下慢慢往前走,雨忽然就开始淅淅沥沥下来起来,并且越下越大,没一个人手里有伞。 几人踩着逐渐湿滑的泥土路继续在滂沱大雨里前行,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来到了一处坟前。没有墓碑,没有照片,就只是两个坟堆,一左一右堆在一起。 谢冰直接就跪下了,跪在泥泞中。那天的雨很大,雨水噼里啪啦砸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哭声还是雨声,泪水还是雨水,没人能分辨的清楚。只知道所有人都陪着谢冰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雨,直到谢冰晕倒在坟前。 ☆、童话 谢冰再回办公室是三天后了,一如既往地话少,有事做事,没事的时候会长久地望着窗外发呆,以前还能听她嗯,哦,两声,现在好了,彻底沉默了。 办公室里气压骤降,有谢冰这个自带降温属性的存在,空调什么的都成了摆设。郝幸运林立几个人互相挤眉弄眼,寻思着谁去开导开导谢冰,结果在那明争暗斗了几轮,也没确定个人选。 谢冰眼看着那几个人肩膀扒着肩膀围成了一个圈,在办公室里光明正大地讨论着。 林立看着陈陌:“你去,就你一个女的,你不去安慰安慰谁去。” “对对对。”郝幸运点头附和。 陈陌一个白眼过去差点瞪死了几个人:“你们这会怎么把我当成女的了?”   郝幸运尬笑:“我们一直都把你当女的。” “昨天不还是汉子吗?” “有吗?什么时候” 于是几人又围绕这个话题吵了起来,郝幸运耳朵差点没被陈陌拧下来,满办公室乱窜求饶,跑题了…… 一阵短暂的敲门声把几个人的注意力同时吸引到了门口,一个女孩笑着倚在门边问:“几位警官打扰一下,陆铭呢?” 林立扫了一眼陆铭的办公桌:“刚才还在呢,是不是出去了?” 女孩挥挥手转身离开:“谢了。” 女孩前脚刚走,陆铭后脚就进了办公室。 “副队,刚才有个美女过来找你,你没碰到吗?” “美女?什么美女?” 郝幸运挠挠头:“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来找我的,看样子来者不善呐,你是不是惹你女朋友生气了?” “我哪来的女朋友……” 说到这,陆铭好像想到了什么,起身就走:“我先下班了,她要是再来问就说我不在。” 陆铭前脚刚走,林立几人后脚就开始议论起陆铭的八卦,又又跑题了…… 陆铭本来想尽快溜走的,没想到失策了,在警局正门口和叶落落撞了个正着。看着叶落落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在不停地朝自己挥,笑着站在那一动不动等着自己走过去的样子,陆铭头突然就疼了起来。 叶落落是陆铭的红颜知己不对青梅竹马,虽然只有她自己这么认为。在陆铭眼里呢?她是撵不走甩不掉的损友兼死敌,不知道因为哪辈子建立的孽缘,两人从幼儿园一路同学到高中,从小玩/打/掐/吵到大,大学要不不是叶落落父母偷偷改了她的志愿,警校她现在都毕业了。 以前两人的相处模式一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那种,不损对方个痛快绝不会停下来,要问陆铭这健谈的魔鬼补刀口才是怎样练成的?叶落落功不可没。 陆铭是那种见了女孩就躲远远的人吗?当然不是。从小到大被女孩告白多了,他自然有拒绝女孩的方法,委婉绅士,点到为止,止乎于礼,实在不行就直接强硬拒绝,但也会给女孩留点余地。但连叶落落也跟他告白这就有点难办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更何况自己心里已经有人了呢? 但陆铭十八般武艺都用过了,什么话都说过了,引经据典苦口婆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天涯何处无芳草?为何专拿我开刀?可叶落落就像自带金刚罩一样把陆铭的话全部屏蔽了,任尔东西南北风,四面八方对着她一通狂吹,她也能一个人独自美丽。不知道吉尼斯记录里有没有追人最执着这个奖项,不然奖杯一定非她莫属。 见陆铭杵在那没过来,叶落落就慢慢走过去:“给你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我以为你失踪了,今天特意来报案的。” 陆铭抿着嘴撇了她一眼,特意垂下眼帘遮住了自己的白眼,继续往前走:“你也看到了,公务繁忙,你有这闲工夫不如都花在找男朋友身上。” 叶落落和他并排走着:“我现在不就在做这件事情吗?” “我再说一万零一百遍,你死了这条心吧。” “嗯……你陪我逛逛街我可能会考虑一下。” “不去。” “那算了,我只能理解为这是你对我的鼓励了。” 陆铭不想再多说废话,反正也没有结果,只是加快了步伐,看看能不能把人甩掉。叶落落也见惯了陆铭这一套,跟得更紧了,陆铭只觉得头皮发麻恨自己脚下没有风火轮,谁知道走着走着叶落落自己停下来了,因为她的视线被远处的邢楷吸引了:“那是哪路神仙下凡了你们警局的” 陆铭漫不经心瞟过去,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叶落落哒哒哒踩着高跟鞋直奔邢楷走过去,花痴病又犯了,末期无可救药的那种。 “帅哥怎么称呼” 邢楷正低头想事情,一抬头就看见叶落落对着自己上下一通扫视的目光,有一种里里外外被窥探彻底的感觉,嘴还没来得及张,叶落落就开始了炮轰式的搭讪:“警局哪个部门的?我看你这身材是照着0.618的黄金比例长吧?当什么警察啊,做男团我肯定带着姐妹们送你C位出道!你这皮肤用的什么牌子的护肤品?推荐一下?还有你这睫毛用什么产品怎么长这么长这么黑的?可以荡秋千了吧?加个微信,以后慢慢——” 慢慢个鬼。 陆铭上去一把捂住叶落落的嘴,把人连拉带拽一副光天化日绑架的气势拖走了,哈哈打笑了两声,尴尬地看着邢楷:“我先把她处理一下,等会你自己先回家,我就不和你一起了。” 说完陆铭和叶落落一秒钟就从邢楷的视线里消失了,留下从始至终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的邢楷站在那里,注视着陆铭渐行渐远的背影。 陆铭把叶落落拉走强行塞到了车里,砰地一声关上车门:“我送你回去。” 叶落落理了理有些乱的长发,狠狠瞪的陆铭一眼:“百年不遇的大帅哥,我微信还没要到呢,不回。” 说完叶落落打开车门就要下车,眼神里露出‘我今天势必要把那帅哥号码要到'的决绝,结果门被陆铭锁死了。 “你不是要去逛街吗?” “你不陪我去我逛哪门子街,不去,我还是觉得要微信比较重要,你把门打开。” 开玩笑,打开?你当我是死的吗? 陆铭黑着脸,半天憋出一句话:“我陪你去。” 叶落落把手从车门上收回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陆铭:“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我没听错吧?破天荒第一次啊?” 陆铭自顾自开车起步,没理会她,叶落落一个人在车上喋喋不休:“哦——我知道了,你为什么不让我去要那帅哥的微信。” 陆铭正挂挡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有点僵硬地侧过头看着她,叶落落从副驾驶的座位上往陆铭身边挪了挪,嘴角上扬地注视了陆铭几秒钟,陆铭被看的心虚的一批,心想:不会被发现了吧? 叶落落目不转睛地盯着陆铭继续说:“你是在吃醋。” 陆铭瞳孔不自觉放大,这一会功夫已经把自己所有的日常行为举止全部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从来没有在表露过对邢楷的喜欢,哪怕看他的一个眼神,都是斟酌再三,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到底是什么时候露出的马脚 “你呀——”叶落落把话音拖得很长“一定是看我跟别的帅哥搭讪不开心了,你不喜欢可以直说嘛,何必一个人在这吃闷醋呢?还说不喜欢我,就是嘴硬。” 陆铭憋在胸口的瘀血差点就要吐出来,感觉自己早晚要被这自作多情的发小气死。 “你放心,就要个微信,你在我心里你永远排第一。” 陆铭用一本正经的口语说:“你爱找谁找谁,爱撩谁撩谁,跟我有半毛钱关系,我巴不得你早点找一个男朋友,这样我也能早点脱离苦海,但是……你绝对不能打他的主意。” “为什么?就因为他比你帅那么一点点你这胜负欲在作祟”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那么多废话” 陆铭猛地踩油门,车子蹭一下驶离了原地,因为惯性的原因,叶落落直往后仰,短暂地闭上了嘴。车子开到市中心,本市最繁华的地方,天已经黑了,远近都闪烁着霓虹灯,商业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本来逛街是一件轻松愉悦的事情,但强人所难的逛街就不同了,陆铭对周围琳琅满目的商品丝毫没有兴趣,叶落落倒是一直兴奋地拉着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买买买永远是女生逛街永恒的话题,陆铭看着手里十几件购物袋,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叶落落还在那买个不停,眼前已经是她逛的第二十家服装店了,也是奇怪,平时执行任务跑多远都没感觉,陆铭只觉得才逛了一会就已经累的要死,整个人生无可恋地躺在服装店的沙发上随时都可以睡着。 叶落落打开试衣间的门,对着镜子转了两个圈:“这件好看吗?” 陆铭闭着眼睛,捏了捏山根,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好看。” “你先把眼睛睁开再说话好吗?” 陆铭非但没睁开眼,反而翻了个身,留给她一个背影,结果叶落落就很礼貌地留给他几包新的购物袋。 美妆店里,叶落落砸吧着嘴唇在试口红:“哪个色号好看” 陆铭看着眼前几百支口红只觉得头晕眼花:“这些颜色不都一样的吗?” 叶落落叹了口气,翻了陆铭一眼,放下手里的口红:“算了,不逛了,去吃饭吧。” 餐厅是叶落落找的,陆铭才没那个闲情逸致,他现在就想早点逛完早点结束,吃不吃,在哪吃,吃什么,他都无所谓。 餐厅的环境确实不错,欧式风格,装饰精美有格调,柔和的灯光配上舒缓的轻音乐,顿时能让人放松下来。服务员热情地位两人介绍餐厅的特色菜品,叶落落趁陆铭不注意,点了一份本店特色情侣套餐,然后满意地拉着陆铭往座位上走。 陆铭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邢楷,以及坐在他对面和他有说有笑的夏心怡。 陆铭突然停下来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邢楷的背影,试图通过背影去窥探邢楷此时脸上的表情,去读取邢楷此时的心情,不管结果是什么,陆铭都觉得,今天这顿饭他可能是吃不下去了。 他回来这么久,我还没有来得及和他单独吃过一次饭呢,却被人捷足先登了。 ☆、迷途不知返 叶落落拉着拉着人拉不动了,回头就看陆铭站在那盯着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她眼神顿时亮了起来,那不是今天见到的大帅哥吗? 叶落落三步并作两步,硬是拖着陆铭也往前走,一点都没有眼力见地跑到邢楷餐桌旁边跟他打起了招呼,全然不在乎自己总共就跟他说过几句话,好像跟人家很熟似的。 “帅哥,又见面了。” 邢楷抬头最先看到的是陆铭,眼神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叶落落也不等的回答,又自顾自说起来:“我们就在旁边这一桌。” 陆铭脸上露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假笑,把自己心底里不快的情绪很好地隐藏了起来,向邢楷摆摆手,故作轻松地走到一旁的餐桌坐了下来。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就转为了失落,眼睛盯着桌子上的一杯橙汁发呆,以至于菜都上齐了都没有发现。 叶落落用筷子敲了敲碗,发出叮当的声音,企图把陆铭出走的魂给叫回来:“吃啊,想什么呢你” 陆铭回过神拿起筷子,也没看菜品随便地夹了一点在碗里,因为他的余光全都用在了看邢楷的身上,夹的菜放在餐盘里半天都没往嘴里放。 叶落落托腮朝邢楷桌上看了一眼,叹着气说:“哎……没想到大帅哥已经有女朋友了,也是,像他这种顶级的帅哥,肯定不缺追求的人,真羡慕那个女孩子啊,这得上辈子积了多少德?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喜欢上你这么个榆木疙瘩,颜值虽然无话可说,但这脑子怎么就是不开窍呢?你说我们都认识快二十年了,我可是你竹马中的竹马,红颜中的红颜,本姑娘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要气质有气质,你天天拒绝我难道还想找一个天仙?也就我脾气好不跟你计较,有足够的耐心等着你。” 叶落落说了一大串的话,就一句引起了陆铭的注意:“你怎么知道那是他女朋友?吃个饭而已……” “这你就不懂了吧!”叶落落打断陆铭的话,看着陆铭勾了勾手,示意陆铭靠过来一点。陆铭身子往前倾了一点,耳朵附过去,叶落落用手捂着嘴小声跟陆铭说话,这动作对于熟到爆炸的两人来说实在算不算什么,在外人看,这种咬耳朵说悄悄话的动作就像是是情侣的标配,给人一种打情骂俏的暧昧感。 “这可是是情侣餐厅,你说是不是女朋友。” 陆铭瞪大眼睛,说话声音突然提高:“你说什么,这是情侣餐厅?” 他这话就像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大吼一嗓子的效果是一样的,引起了周围人同时投过来的目光,只是周围刚好只有邢楷而已。陆铭对上邢楷的目光,两人的视线里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对上的一瞬间,陆铭又立刻转过身来,他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待下去,打扰人家约会吗? “你吃好了吗?” 叶落落刚夹了第一筷子的菜还悬在半空中没有放进嘴里:“我还没吃呢。” “那你自己慢慢吃吧,我先走了,等会让叶叔叔过来接你回家,我就不送你了。” 陆铭说完起身就走,叶落落筷子一放也跟了上去:“你留我一个人在这吃多尴尬,要走一起走。” 陆铭走得太快,都没跟邢楷打招呼。两人走后,靠边的座位此时坐的就邢楷和夏心怡两个人,餐厅里还在播放着各国恋爱名曲,不过邢楷却没兴趣听,他看着夏心怡想要问餐厅怎么回事,没想到她不急不慢主动解释起来:“我问你在哪吃,你就回了我一个随便,那我就随便挑了,重要的是菜品好吃,而不是餐厅的主题不是吗?” 邢楷没再说什么,本来是因为自己从美国回来,没有和夏心怡打声招呼,不告而别的操作总归是有些不太好,特别是对自己在国外认识几年的朋友。刚好借着这才夏心怡主动提出吃个饭的机会,把话说开也就算了,没想到自己还是太敷衍了,吃饭吃到情侣餐厅来了。 “心怡,我拿你当朋友,也只是朋友,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邢楷郑重其事的一句话,把刚想或者是一直试图打破两人朋友关系,让两人朝着更亲昵的恋人关系近一步发展的夏心怡,拒之于千里之外,不留任何余地。 夏心怡喝饮料的手停顿了一下,继续把饮料送到嘴边喝了一口,想借着这么个短暂的时差,缓冲一下自己瞬间跌落到谷底的心情,顺便再祭奠一下自己还没开始就已经死去的爱情。 她放下饮料,又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动作连贯,好像自己丝毫没有受到刚才那句话的影响,然后用故作轻松的口气笑着说:“我知道呀,不过这家餐厅的菜是真好吃。” 只是以后没有你,我可能再也不会来了。 就算山珍海味摆在面前,夏心怡此时也没有胃口 叶落落就更纳闷了,陆铭面无表情地开车送她回去,路上一句话不说。这对于两个吵惯了的人,情景莫名让人觉得有些诡异。要是他劈头盖脸损自己一顿也没什么事了,真的沉默起来说明他是真不开心了。 叶落落来回瞟了陆铭好几眼,自知理亏,好半天小声地说:“不就瞒着你带你去了一趟情侣餐厅嘛,这是什么大事吗?吃个饭又没有少块肉,至于搞得跟我欠你钱一样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陆铭一个劲踩油门加速,根本没有听叶落落说什么,况且她也没说到点子上去。原本半小时的车程二十分钟就到了,陆铭把叶落落送回家后,自己开车去了学校的篮球场,换了一身球衣之后,一个人抱着篮球在操场上打了起来,没有观众也没有队友,就只是一个人机械地重复着一次又一次的运球投篮,一直打了两个小时,直到累得大汗淋漓,筋疲力尽地躺在地上,看着漆黑的天空出神。 四岁还是五岁来着?陆铭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自己死皮赖脸地抱着一个枕头,蹑手蹑脚地走进邢楷的房间,站在他床边盯着睡着的邢楷看了一会,然后又偷偷爬上人家的床,脚一个没站稳还直接扑在邢楷身上把人家给砸醒了。 陆铭心虚地不敢看邢楷的眼睛,谁知道邢楷醒过来揉了揉眼睛,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明,陆铭这心虚的样子完全映入了他的眼帘,继而他笑了起来:“想和哥哥一起睡吗?” 陆铭点点头眨巴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邢楷往床边挪了挪,给陆铭腾了一块地方,一把掀过被子盖在他身上,然后把人揽在怀里亲昵地说:“下次直接说,摔着了怎么办?” 陆铭清楚地记得,那是个晴朗的夜晚,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洒在邢楷的脸上,他的笑容灿烂而柔软,比月光还晃眼,身下的被子还留着他的余温,直到现在,邢楷的怀抱对陆铭而言,依然是最温暖的地方,让自己足足留恋了十几年。 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不然要么思念都是他,要么回忆都是他。 ☆、迷途不知返 陆铭回去的时候已经凌晨了,路过邢楷房间的时候,习他惯性地往里面看一眼,好像透过房门和黑暗,能看到邢楷一样。 很可惜他没有透视眼,也没有夜视镜。 他走进浴室快速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打了几个小时的球确实有效果,倦意来袭,他终于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胡思乱想了。陆铭翻个身侧躺在床上,看着那面把邢楷和自己的房间隔开的墙,轻轻说了句晚安,说给那个人听的。 凌晨五点,天刚蒙蒙亮,东方的地平线上,太阳才露出一丝光芒,还未完全照亮大地,很多人仍沉浸在睡梦中没有醒来,某居民小区内,一对老年夫妻一大早确在小区楼下起了争执,打破了清晨最后一丝宁静。 老头迈着不太利索的腿脚跟在老伴身后,边走边拉着老伴苦口婆心地劝说:“别去了,你一个月才回来这么一次,拿了钱又要走,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子了?也不锻炼身体了,连你喜欢跳的广场舞也不跳了,你被人骗了。” 老太太看起来很不开心:“你懂什么,我这是在赚钱,赚大钱你知不知道?松开,别坏我好事。” “我们两个的退休金养老金加在一起够生活用的了,都这把年纪了我们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老太太瞪了老头一眼,用力甩开他的手:“干什么?你说干什么?我挣钱给儿子买大房子,换车子,我一看你就没一点追求,还有人嫌钱多的吗?我给你买的那些药你记得吃,延年益寿,包治百病,特别管用。” 说完老太太扬长而去,老头看着老伴慢慢消失的背影,想要追上去,可他多年的风湿腿实在没那个能力。老人拄着拐站在原地好久,才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挪回了家。说是家,其实一点家的样子都没有了,昨天老人才收拾干净的屋子,被老伴回家一通翻箱倒柜,屋子里又变得杂乱无章,被子衣服扔得到处都是。当然,家里除了这些不值钱的衣物,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能卖的全部被老伴拿去变现了,就连房产证,也在刚才被老伴从柜子里翻了出来,打算把房子也卖了,去搞她所谓的大事业。 老人随手带上门,进屋把地上的衣服都拾起来,叠好放在柜子里,把房间打扫了一遍,然后把剩的不太多的猫粮倒给家里的猫吃,他已经决定了,必须要报警。 老人行动不便,从家到警局的路,连打车加走路,到警局的时候,已经半中午了。他迈着艰难的步伐来到了刑侦特组的办公室。 顾念恩连忙把老人搀扶过来让他坐下说,谁知道老人报警心切,那顾得上坐下来慢慢说,他一把抓住顾念恩的手,恳切地说:“警察同志,我求求你们了,帮帮我吧,我……我实在没办法了,帮我把老伴儿找回来吧。” “人失踪了?”邢楷走过来问。 老人眼角微微泛红,抹着眼泪:“没有,她今天上午还在,但是和失踪差不多了,十天半个月不回一次家,一直这样已经一年了。” 顾念恩耐心解释:“要是您的家庭私人纠纷,我们这边是帮不上什么忙的,要是你们两口子吵架了……” 老人连忙摇头,握着顾念恩的手更用力了些,看起来很焦急,想长话短说,但又说来话长:“什么家庭纠纷,什么吵架,你以为我是老糊涂了吗,吵架我能来这?我老伴儿她被人骗了,自从一年前她听朋友介绍去买了一些保健品,打那之后她就像着了魔一样,天天往家里买一些乱七八糟的药,还非拉着我一块吃,也不知道买的什么天价药,一盒都要上千块,我说她被人骗了,可我怎么说她都不听,把我们俩半辈子攒的那点钱全都拿去买药了,我拉都拉不住。后来买着买着她就开始嚷嚷着要去创业,开公司,当老板,成天幻想着要赚大钱,后来干脆连家都不回了。她这肯定是被人骗了啊,我腿脚不利索,也不知道它天天到底在哪里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你们帮帮我。” 老人说话条理清晰,邢楷听了也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家庭纠纷这么简单。进行立案登记后,老人在邢楷和陆铭的搀扶下又回了趟家。 因为早上整理过的缘故,房间里还算整洁,屋里,没什么东西,空落落的,客厅的茶几上摆放了一大堆五花八门的药品,还有一些邢楷看一眼也不知到底用来干嘛的器材。七零八落地堆成了小山,想不注意都难。 “这几盒是她早上回来的时候刚拿回家的,都是花了大把钱买来的,扔不舍得扔,吃没人吃,只能堆在这里了。”老人看着眼前这堆药,又无奈地叹起气来。 邢楷随便拿了一盒看了看上面的说明以及疗效,再看看其他的,药名字和包装虽然各不相同,但都是换汤不换药的保健品,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上面的功效。 陆铭一盒一盒边看边读:“延年益寿、永保青春、癌症晚期起死回生、白血病药到病除、二十年瘫痪也能健步如飞、重……重振男人雄风?男女老少妇孺病残孕皆宜,无任何副作用,只要1998,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陆铭每拿一盒,读出的声音就越来越大,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他眉毛拧得都能夹死蚊子,不是因为愁的,而是因为看到的太荒谬了:“这都什么太上老君练的仙丹吗?吃了能长生不老,外带送一个火眼金睛?这也有人信?居然还买了一大堆。” 说完陆铭觉得还是自己天真了,还真有人信,不但有人信,而且还倾家荡产地买,自己现在不是在人家家里吗?陆铭看自己提及到了老人的伤心事,又连忙闭上了嘴。 邢楷拿出手机把药盒全都拍下,发给了郝幸运。然后把这些药装了一些带回去检测。 郝幸运办事的速度勉强配得上他电脑上的网速,其实主要是队长交代的活,他不能不做,也不敢不做。他把邢楷发过来的照片,药盒上的名称一字不落全都输入电脑,鼠标往下一滑,界面上出现各种各样的药品,有点像淘宝商品的界面,有价格和简介,拉都拉不到底,看得人眼花缭乱。 虽然药品种类繁多名称不一,但郝幸运浏览了一会,也不难发现这些药都是同一家公司卖的,至于生产厂家,药品上确实写了一个高大上的名字'东风制药有限公司’。郝幸运查了一圈,什么东风食品有限公司、西风汽车股份有限公司,南风……查了好几个界面,但这个东风制药有限公司却是什么也没查到,更别提合法的工商登记记录了。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肯定是哪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工厂生产的。 郝幸运盯着电脑,继续往深了查,陆铭回来的时候从后面猛拍了他一下,吓得一个激灵:“查到什么了?” 郝幸运拍了拍自己脆弱的小心脏:“你走路能不能出个声啊?” 陆铭负手靠在郝幸运的桌子上:“谁让你你自己趴在电脑上看得那么入迷,没听到怪谁。” “这些药品全部都是线上销售的,我刚才在查线下销售商,发现了一个叫'康健保健品’的连锁店,在荆北市有好几家店面,你说真是奇了怪了,开店不做生意成天关着门,好几家都是这样,肯定有鬼。” “把地址发过来,所有人分头行动,看看到底有什么鬼。” 按照邢楷的交代,几人分别去了不同的店面一探究竟,每人都戴着迷你型的蓝牙耳机随时保持联系,就算放在耳朵里也不会有人轻易发现。 陆铭来到一家店前,说是店面,但怎么看都是居民楼,大门紧闭,外面一个人都没有,陆铭敲了半天门也没见有人出来开门,转悠了半天也没见其他能进去的门。 “郝幸运你是不是给我发错地址了?” 郝幸运去的比较远,现在还在车上,他调整了一下耳机的音量:“我再说一遍,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能力。” 陆铭也就那么一怼,他继续沿着这家门店四处张望,过了一会,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接着电话脚步匆忙地也来到了这里,奇怪的是他刚到门口,里面就有人把门打开让他进去,然后立刻又关上了门。 陆铭笑笑:“有意思。” 这下陆铭知道经验了,他又等了一会,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接着电话往这边走,连忙迎上去:“大姐,这里面怎么进去能带我一起吗?” “你也是来买药的” 陆铭点点头,一个嗯字拖了半分钟那么长:“算是吧,里面明明有人,为什么我敲门没人理我” “不是会员当然不给你开门。” 妇女扔下一句话就走,陆铭立马跟上去表现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那你可以带我进去吗还有那个会员,怎么加入的” “带你进去可以,可你要交介绍费。” “交多少?” “五千。” 陆铭以为自己听错了,带个人进去要交五千块钱,这里面住的难道是吸血鬼 “队长,我没带钱……”耳麦里顾念恩弱弱地说。 陆铭这边拿出手机准备在线支付,就看见群里邢楷发过来一个大额红包,上面写着“办案经费”,点开收就到两万块钱。 “队长大手笔呀。” 领完陆铭还不忘夸赞邢楷这一波雪中送炭的操作,随后其他人复制粘贴他的话在群里刷屏。 半天邢楷又冷不丁来了一句:“谁花的谁负责追缴。” 此时陆铭想说:不好意思,消息还来得及撤回吗? ☆、迷途不知返 和妇女商量好之后,陆铭跟着她一起到了门口,里面开门的和妇女来了一会眼神交流,又狐疑地往四周看了几眼,才放陆铭进去。 里面的药店和陆铭想象中的好像不太一样,大型的纸箱摞纸箱,堆得到处都是,货架上杂乱无章地摆放了一些不明功效的药品,上面还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陆铭还没抬脚打算仔细看看,就被妇女叫到了前台进行登记:“底层会员,我拉的。” 登记人员拿了一份表格递给陆铭,示意他交钱填写。陆铭拿过来看了表格的厚度,再看看上面登记的人数,少说也有近千人了。 可以啊,在警方眼皮底下打着卖药的幌子拉人搞传销 陆铭不动声色地在表格上写下了自己的大名‘张三’,又瞎编了其他的信息填了上去,刚进来什么还没做,连句话都没说,五千块钱就进了这些人的腰包,而且还是底层会员,那上面到底有多少层,陆铭倒是很想搞清楚。 填完信息陆铭还想找刚才的‘上线’套点消息,谁知道妇女也没空理他这个底层会员,着急忙慌地往楼上去。 陆铭也跟了上去:“哎大姐,你把我带进来,不给我介绍一下这里面什么情况吗?” 妇女看起来丝毫没有耐心:“什么情况你自己没慢慢就搞清楚了,今天公司请了几个医院的专家过来给我们内部会员免费看诊,要去找专家看看,没空。” 陆铭心说这服务态度也太差了吧,收人我的钱还对我这么冲。 “既然是专家,那一起去看看吧。” 陆铭跟着妇女一起上了楼,怎么也没想到二楼有那么多人,长长的队伍把整层楼都挤满了。陆铭沿着密密麻麻的人头看过去,最前面摆了一张桌子,两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正在那里给人号脉听诊,不时摇头叹气,蹙眉对着那些看病的人小声嘀咕些什么,太远了陆铭也听不到。 “大姐,这怎么这么多人?看病不去医院都来这?” “免费的人当然多了,不来白不来。” 陆铭对这话表示质疑:“免费?我刚才交的钱难道不是钱?” “你懂什么,你不交钱能有这待遇!这专家只给我们内部会员看病,其他人想来我们还不让进呢。” “所以不还是花钱了吗?” “都说了是免费的,会费是会费,两码事!” “不是大姐你怎么就转不过来这个弯呢?人家这是在变着法子忽悠你……哎……算了,跟你在这理论,我才是脑子转不过来。” 陆铭见说服劝说根本就没用,干脆利落放弃,把这些人直接端了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陆铭也站在人群的后面开始了漫长的排队,想看看这免费听诊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前面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终于轮到了陆铭,他坐下来配合地把胳膊放下来,然后医生就在那闭眼把脉,看起来还挺专业。半分钟之后,医生脸上的表情就开始越来越丰富了,戏剧性变脸也不过如此了,一会皱眉嗯一声,一会睁眼看看陆铭嘶一声,一会摇摇头叹气一声,好像陆铭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连半天都活不下去了一样。 陆铭心说这货不会张嘴就说我什么印堂发黑,不日将有血光之灾之类的屁话吧? 医生看完之后摇头叹气,然后缓缓开口对陆铭说:“年轻人,我看你印堂发黑……” 陆铭在心里问候了一下这位庸医:“靠——从哪找过来的群演,专业不对口啊,这是把大街上的算命先生拉过来凑数的?” 群演都这么卖力,陆铭觉得自己要是不配合,真是荒废了自己那奥斯卡影帝的表演天赋。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了,那陆铭就是没问题也得有问题。 陆铭立马捂着自己的胸口,低声咳嗽了两声,他一把握住医生的手,摆出一副快要被医生的话吓死的表情,咬紧嘴唇,颤抖着问:“医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我怎么了?我是不是……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还有救吗?” 医生一看陆铭这紧张的样子,立马安慰说:“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不就那方面不行吗?别担心,我给你开点药,你多买一点回去坚持吃,你还年轻,没问题的。” “不是,医生,我哪方面不行你倒是给我说明白了行不?” “年轻人!”医生一脸严肃地呵斥说:“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有病了咱就治,有我在你还怕治不好吗!” 套路来得猝不及防,陆铭都做好得绝症的准备了,结果……被人诊出来个不举。 看看周围一圈人一个个都在那摇头探脑,眼里饱含同情和惋惜地看着自己,再听听耳麦里林立郝幸运在那狂笑不止的声音……陆铭呵呵尬笑了一声,强忍着没有没有一脚把桌子踹翻,然后再把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三流医生踢飞在地,顺便再补上几拳,告诉他自己哪方面都行的冲动,他用一副‘你不举,你们全家都不举'的表情看着医生问:“你说怎么治?” “我给你开几个疗程的药,按时吃,我保证你可以重振男……咳咳……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要对自己有信心。” 陆铭接过医生给他开的药单,一张A4纸还撕掉了一半,就给了陆铭半张,上面的字潦草到只有本人能看懂写的是什么。陆铭跟着大部队一起下去领药,又是半天排队,就看到前面拿药的连药方都没看,像在地摊上卖菜似的,从身后的几个大纸箱里拿出不同的药,往塑料袋里一装,装得鼓鼓囊囊一大袋递给了领药的人:“你的药总共八千块。” 前面的人开始还起价来:“我今天带了两个人过来。” “给你打八折。” 看到这陆铭地问旁边的人:“拉人过来还有优惠” “当然了,不但能拿提成,买药还能打折,只要你人数拉的够多,还能升职当经理和主管呢。有人一天都能赚这个数!” 旁边的人两个食指交叉摆了一个十字的形状,陆铭狐疑地回答:“十万” 那人摇摇头:“你还是太年轻了,再加个零。” “一天一百万就靠这破屋子,这一堆三无药品那要拉多少人?” “错,拉人都是基层会员做的事,等你升到上面,每天光拿会费的提成,躺着收钱,还能拿到公司药品的代理权限,一百万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还有赚更多的。” 站得越高,看的越远,等级越高,肯定知道的事情越多,这帮传销究竟有多少窝点,多少内线,多少会员,靠自己这个底层会员肯定什么也差不出去,陆铭饶有兴趣地问:“怎么升” “交钱呐!每升一个等级会费翻一倍,或者拉人也行,每拉满一百人升一级。” “那总共有多少级?” “谁知道,上不封顶,就看你有多大本事能升到多少级。” 听完陆铭从队伍里退了出来,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通过耳麦想问问邢楷那边的情况,因为从始至终没听到邢楷的动静,呼叫了半天也没见邢楷回应。 邢楷那边和陆铭这的情况大同小异,找个内部会员被带进一个连墙都没粉刷的大型毛坯房里,房间很宽阔,没有隔间,房间内却挤满了人,排着队抢着要去买药。一个六旬老人手里捧着一面红彤彤的锦旗,泪眼汪汪地跪在地上,任谁扶都不愿意起来,涕泗横流地说:“恩人,救命恩人啊,多亏吃了你们的药,我五年的老年痴呆症全都治好了,现在神智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要是没有你们,我……我……” 情到深处老人哽咽着说不出来话,周围围着一圈刚进来的新会员,这些人本来还犹犹豫豫要不要买,一看到这场景,按住钱包的手就立刻松开了,纷纷争先恐后挤着都要买药,差点要打起来。 邢楷看这位专业的‘托塔天王’老人其实并没有奥斯卡影帝的演技,他的表现甚至有些拙劣,那哗哗的眼泪肯定是因为想到自己那颇为丰厚的报酬,一时激动才流出来的,但当局者迷,这一出却让其他人深信不疑,心甘情愿地自掏腰包,就算邢楷现在想走过去阻拦他们,和他们说清楚这其中的骗局和套路,想必得到的不是感谢,而是一顿痛骂,搞不好还会被人群殴一顿。 邢楷现在没那闲工夫看这些经销商筹划的表演,眼前这么多人,多耽误一刻,就会有更多的人上当受骗。他没有挤在人群中随大流买药,而是直接走到刚才会员登记的地方,拿出一张银行卡:“给我直接升级到最高等级的会员。” 登记的人接过卡有些不太确定地问:“你知道直接升最高会员要交多少钱吗?” 邢楷不知道要交多少钱,但他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也知道自己从来不会白花钱。 邢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是个商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如果升高级会员能让我赚得更多的话,我不介意投资这点会费。” 登记人员熟练地操作,银行卡轻轻一划,里面的钱立刻就到了他们的账号,一想到今天自己又有一笔高额的提成费,操作的时候嘴角都带着难掩的笑意。继而他对旁边的人小声交代了两句,亲自带着邢楷离开了:“顶级会员在总部工作,我亲自带你过去。” 邢楷在后面远远地跟着,这才把摘掉的蓝牙耳机带上:“郝幸运,现在回去立刻查一下刚才那笔钱的去处,等我的消息抓人。” 郝幸运听到邢楷的话,把迈进药店的半只脚又收了回来:“收到,找窝点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觉得我还是比较擅长室内的工作。” ☆、迷途不知返 邢楷被带到某居民楼,公寓看起来特别普通,位置在四环开外,远离市中心,随时都有居民进出,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好地方。 邢楷坐上电梯上了十六楼,公寓的顶层。 来之前邢楷不是没想象过这里面是什么样,无外乎比刚才去的药店稍微高大上一点,但依然是换汤不换药的操作,但进来之后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这帮人。 顶层的公寓楼被改造成了四不像,有可以容纳上千人的大厅,邢楷走过去看了一眼,此时大厅里座无虚席,挤满了人,有小型的类似于教室的房间,里面桌椅板凳一应俱全,里面也坐满了人,还有一些办公室培训室,里面同样都是人。邢楷大致估计了一下,这一层里面至少容纳了三千人。 总部这样,再加上分部呢?受害人有多少人可想而知,而且人数每天还在不断增加。 邢楷脑子正盘算着,不觉已经被带到了一间办公室:“这几位都是和你级别一样的一级经理,你以后就在这里工作了。” 看来一级经理确实不好升,外面房间里三千多个人,而这间办公室里就坐了两个人,加上邢楷是第三个。另外两位看来是已经混熟络了,两人一起打量了邢楷一会,其中一个人才起身过来和邢楷搭起话来:“我好像没有在我的下一级里面见过你,分部升上来的” 邢楷没说话,轻轻点点头,那人好像是个自来熟,继续说:“可以啊,你这算是空降了,有点东西。” 邢楷懒得花时间和他套近乎,直接切入他关心的主题:“我们公司总部加分部总共有多少会员” “这个嘛……我也你太清楚,人数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涨,没有一个确定的数额,我估计上万个人没问题。” “分部地址都设在哪里?省外也有分部” 那人转过身拿了一些文件交给邢楷:“别着急,业务要慢慢熟悉,省外我们最近正在准备扩展呢,还在筹划中,刚好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商量一下,走,今天千人动员大会,过去看看。” “你们先过去,我马上就到。” 邢楷把那两个人支开之后,锁上了办公室的门,气定神闲地走到他们的办工桌上,把上面摆放的以及抽屉里的文件大致翻看了一下,然后用手机逐一拍下来全部传给了郝幸运。 邢楷久违地又在耳机里发话了:“带人把这些分部全都排查一下,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林立突然回话:“不用带人排查了,我现在就在这里面。” “你们那都什么情况,有监控吗?我接进去看一下。” “没监控,我手机也被人收走了,直接被人带进来上课,一屋子人,外面还有人看着,那个人一张破嘴真能说,疯狂给人洗脑,从天文地理到中华传统美德,从仁义礼智信扯到古代儒家思想,这会正在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我已经听了快一个小时了,我马上就要崩溃了。”林立在教室的角落里趁着一阵哄闹声压低声音说。 陈陌揉了揉山根也插话:“我这在讲历史,从夏朝开始讲,一个小时了,才讲到周朝,也不知道这一屋子的人为什么还听的那么认真,刚才我旁边那人说他已经在这听十天了,我说我会带她出去,居然还瞪我,疯了吧?” “那……那我这讲数学又是怎么回事?这和买药有什么关系?教人算账吗?”顾念恩被眼前一大堆数学公式搞得有点头晕。 我们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讲究天下一家亲,我们聚在一起,那是缘分,是命运让我们相遇—— 林立听着上面人一堆的废话开始哀嚎起来:“郝幸运,赶紧定位,带人把这个窝点给抄了,我脑子马上就要炸了。” “急什么,队长说先让我把所有的窝点全部摸清楚了到时候再一起抓,那么多人,我还要调警力,一处一处进行排查,课你就慢慢听吧。” 陆铭听着耳机里面队友的吐槽,以为自己也会被人带到哪个教室里面去听课,谁知道跟着领头人经过了好几间教室,里面都满员了,甚至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于是他这批新会员临时被带进了大会议室里,说要带他们见见世面,开开眼界。 陆铭进来的好巧不巧,正好赶上千人动员大会的开场,会议室里同意坐满了人,陆铭这批底层的会员不配拥有座位,只能站在最后面一排远远看着,不知道前面到底在耍什么花样,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陆铭远远就看到了前排的邢楷,他面目表情地走回去,坐在了前排的专座上。 “看看,看看,管钱的就是不一样,可着队里拨下来的经费花,这待遇都天差地别,你这么能花钱,以后谁养得起你” 陆铭负手而立,看着邢楷的背影小声说,好像故意说给邢楷听的一样。邢楷听到耳机里陆铭的声音,回过头往人群中看了一眼,就看见陆铭站在那嬉皮笑脸地对着自己挥手,又热情地来了一个飞吻。 “哎呀,一级经理居然对我这个底层会员回眸了!” 邢楷无奈地转过头:“还是那么皮。” “各位,安静,都安静一下——” 台上一位不知道算是主持人还是宣讲人的一句话,让哄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并且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台上。那人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始说:“欢迎来到康健公司千人创业大会,你们经过了几个月培训,相信已经对我们公司的服务宗旨还有我们公司产品的疗效有了非常透彻的了解,今天大家聚在一起,就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发财!一起发财!” “一起发财!一起发财……” 下面人情绪高涨,齐声附和。 台上的人慷慨激昂,拿着话筒沿着主讲台边缘小跑了一圈,跑的同时还不忘带动全场的气氛,对着话筒大喊一句,又把话筒对着下面的人: “回答我,我们聚在一起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钱呐!钱!” “人生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钱!钱!钱!” “加入我们康健公司能不能赚钱” “能!” “再大声一点!喊出我们的口号!” “赚钱!一起赚大钱!钱!钱!钱!” 全场上千人,个个热血沸腾,右手握着拳头,齐刷刷举起来,又齐刷刷落下,眼神坚定,目光如炬,嘴里大声喊着口号。 整整三分钟,声音才渐渐平息下来。紧接着来了几个人,搬了几箱子药放在台上,主讲人走到箱子旁边逐一打开进行介绍:“这些药,都是我们多年自主研发的成果,付出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和精力,你们根本无法想象!这些药,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都是绝无仅有的,疗效你们都知道,对于各种疑难杂症都呢能药到病除。但是,我们愿意无私地把我们的成果分享给大家,试想一下,这么灵的药在国内的市场有多大?有多少人需要这是多大的商机只要获得了经销商的资格,就等着赚大钱吧!” “怎么样才能获得经销商资格我要加入!” “对,我也要加入。” “还有我!” 台下一呼百应,都迫不及待想要赚大钱,叫红了眼。 主讲人对台下的反应很满意,放任台下人在那吵闹,过了一会才开口:“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每个人都有机会,重头戏都在后面,今天还要隆重像大家介绍我们公司最新研发的新产品,那就是康健生物理疗仪!” 主讲人说完用手一掀,把盖在理疗仪上的红布拿掉,揭开了神秘仪器的面纱,引得下面人个个伸着头观好奇观望,议论纷纷。 理疗仪包装很精美,嵌在白色丝绒布里面,机身和辅助仪器分开摆放,看起来不大,但主讲人抱起来却很吃力,因为用了不少金属仪器做原材料。 主讲人抱着那款理疗仪沿着台上走了一圈,给大家过过眼瘾,然后又快速放下。 “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我们要亲自证明一下这款新产品的效果,你们所有人都是监督者,我们先请一位癌症晚期的患者上台,为了防止有人说我们是在骗人,我们经过这位病人的同意,把他的病例资料打印了出来,由我们的工作人员发给你们,另外还请来了癌症领域的专家,请他们亲自过来现场检验我们产品的疗效!” 主讲人介绍之后,就看见又一位瘦得只剩皮包骨的男子,脸色蜡黄,走路东倒西歪,上个楼梯都费劲,来阵风都能把他吹走,分分钟都要晕倒的样子,在两个人的搀扶下才艰难地走到了台上,然后躺在了一个椅子上。 “大家也看到自己手里的病例了,这可是正规医院的医生开具的,我们不存在任何造假的情况,上面清清楚楚地写了,这位先生已经癌症晚期,晚期!癌细胞扩散到了全身,他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但那是他没有遇到我们康健公司以前,我们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我们要拯救他,今天我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治好!这位先生,你准备好了吗?” 男子躺着椅子上眨眨眼表示同意。 “治疗,现在开始。” ☆、迷途不知返 在台下上千人共同的注目下,主讲人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放下话筒,戴了一个扬声器,把袖子往上卷了卷,走到病人的身边,把他的上衣脱掉,然后拿出一瓶类似精油一样的东西,在那人身上均匀涂抹,慢慢按摩,拍打,噼里啪啦捣鼓了半天,直到涂上去的东西被吸收之后,又拿出一大串乱七八糟的电线,一端接在病人的胸口上,另一端连接在理疗仪上,又在病人头上套了一个特别像紧箍咒一样的铁圈,整套流程操作完之后,半个小时都过去了,而台上那人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刺猬一样,浑身上下插满了各种线。 所有准备工作就绪之后,主讲人拧动一端的开关,伴随着一阵呲呲的电流声,原本好好躺着的那个病人全身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双手紧握,面部狰狞,身上仅有的那点皮肉也跟着抖动,抽搐起来。 他这反应引得台下一阵轰动,每个人都神色各异地看着台上的动静,毕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治病的。主讲人这会没空管下面的人,他专心地操作自己手里的仪器,在那个病人癫痫了一分钟之后,他关闭了电流,关切地问:“这位先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病人躺着椅子上又抖了一会才缓缓睁开眼,他眼神涣散,木讷地点点头:“还可以。” “那我们继续。” 说完主讲人又拧开了一段的电源,开始进行新一轮的电击治疗,反反复复了几次,最后才停下来。 不知道那病人原来还仅剩的那一口气现在还有没有,反正治疗结束的时候,他是被两个人架着抬起来的,连拖带拽把他拉到专家那里,医生无缝衔接地又用仪器把他整个人扫描了一遍,随后大惊失色,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这……这……这不可能。” “医生,这我们这没有什么不可能,我们就是奇迹的创造者,你看到了什么,请如实告知台下的听众。” 医生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这…这,他身上的癌细胞明显减少了许多,这才治疗一次效果就如此明显,要是再坚持下去,照这样的速度,癌细胞很快就会全部被杀死的,这……这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这真是医学上的奇迹,不行,我现在要赶紧回去和医院联系一下,这个理疗仪我们要大量引进,进入临床医疗,连癌症都能治好,在全国的需求量一定很大,你们先给我们医院留着,合同我们马上就送过来。” 说完专家东西都顾不上收拾,急匆匆就离开了。 他这一番话让下面的人又炸了,纷纷吵着抢着要购买:“我要买,现在就交钱!” “我也要!” “对,还有我,我买一千个!” “各位稍安勿躁,我明白你们的心情,毕竟好东西大家都不想错过,但这个生物理疗仪产量有限,暂时不全面对外销售,但是加入我们经销商之后,我们会以内部价格提供给你们,等级越高的人,获得的数量越多,下面,请准备加入的挨个到财务室登记交钱,先到先得。” “明目张胆让人交钱,这种鬼话也有人信”陆铭抱着手在下面小声嘀咕了一句。 谁知道下一秒自己就被打脸了,整个大厅的人全都跑着抢着往外冲,恨不得瞬间移动到财务室里面,陆铭站在最外边,被人群硬生生挤了出去,他也就顺带着去了一趟财务室。 财务室的登记人员扯着嗓子维持秩序:“排队,不要抢,不要挤!” 冲在最前面的人气都顾不上喘:“我加入一级经销商。” “一百万,钱交齐之后才能进行登记。” “我身上暂时没有那么多钱,你先帮我登记,你放心,我一定会补上的。” “钱不交齐不给登记,你们要是钱不够,可以去领自己的手机凑够再过来。” 这话一出口,钱不够的全排队领手机去了。 “妈,我出车祸了,给我打20万块钱。” “不是,不是我被撞了,是我把人家撞了,医院等着交手术费呢,快点快点,急用。” “老公,我零花钱不够了,再给我打十万过来。” “什么?你居然嫌我最近花钱太快了?你给我回家等着!” “干什么?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花钱还需要什么理由吗?不想晚上跪榴莲现在立刻把钱给我打过来!” “对对对,婚房装修,手头有点紧,要不也不会跟你开口啊。” “放心,一有钱马上还你,我你还不知道吗?是不是兄弟……对,微信支付宝都行,够义气,哥们发达了绝不会忘了你。” “我怀里你的孩子。” “你自己干的好事现在回过头来问我?……打胎,这话你也说得出来?……一百万?我们俩的感情就值一百万?” “什么,多少钱才不告诉你老婆?三分钟之内不给我打一千万我现在就把我手机里的存货发给你老婆!” …… 偌大的走廊上场面壮观,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加入了忽悠亲朋好友的大军行列,陆铭这么一会突然就学到了几百种千奇百怪的借钱理由,百试百灵。 陆铭按住耳机小声问:“郝幸运,分部排查的怎么样了你再多耽误一秒钟,这受骗的人数就成几何式上涨了。” “马上,马上。” “你已经马上一个小时了。” “别催,别催行不行,我不急吗?队长发过来的分部窝点大的小的加起来十几个,有的地方还特别远,我现在正在带人往你们那赶,马上,马上就到,我已经到楼下了。” 郝幸运在距离陆铭还有五分钟车程的时候脱口就甩出了这么一句话。 邢楷听到动静,不经意走到没人的角落里问:“所有分部全部派人过去了?” “马上……马上……队队队长?对对对,所有警员已经就位,现在就等你命令了,一个都跑不了。” “你到了?” “马上……呸呸呸,五分钟之内肯定赶到,我保证,我发誓。” 郝幸运边说还边眼神暗示旁边的警员把车开快点,三分钟就开到了公寓楼下,紧接着浩浩荡荡从警车上下来了几十个警察,行动迅捷地跑楼上。 与此同时,其他窝点外面也被警方控制,就等邢楷下命令。郝幸运跑到电梯口,又看看身后几十个警察,咬咬牙极不情愿地把迈进电梯的半条腿又给拿了出来,转身就踏上了楼梯,开始了爬楼梯,目的地——十六楼。 “马上……马上……队长——” 爬到十六楼之后,郝幸运感觉自己的腿已经不是腿了,因为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他弯下腰双手按住自己的膝盖,满头大汗地喘着粗气,结果回头看看其他警员一副淡定的模样,再看看自己……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不是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运动过,爬了一个楼梯怎么就一副快要累瘫的模样,有那么一刹那郝幸运脑海里闪过自己回去就要去健身的念头,但又想想自己的电脑游戏老板椅,那一丝丝念头很快就被他扼杀在了摇篮里。 郝幸运继续喘着气,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指挥着后面的人:“你们……你们两个……这个……门……哎——开了?” “以后把你偷偷在办公室打游戏的时间用来锻炼。”邢楷从里面把门打开,看着郝幸运淡淡地说。 “天地良心啊队长,我什么时候在办公室打游戏了?我没有!” 邢楷不说话,就挑眉看了郝幸运一眼。 “我没有……没有……没有打那是不可能的,改,以后一定改。” 邢楷无视郝幸运真诚的检讨,直接发布命令:“所有人员全部就位,收网。” 多处警方同步行动,同一时刻同时闯入各地窝点。 “警察——都跟我们走一趟!” 无辜受骗上当的会员看到眼前一屋子的警察还一头雾水,不知道什么情况,那些领头的自然是赶紧趁乱逃窜,但门都被警察堵死了,十六楼跳窗只有死路一条,比起死他们还是选择活着被警察带着。 “其他人不要惊慌,跟我们回警局登记。” 于是,一伙涉案上万人的特大传销团伙,在同一时刻全部被抓,所有窝点一个不留,全部被查处。 只是人虽然抓回来了,警局却乱套了。 ☆、迷途不知返 因为牵涉人数众多,涉案金额巨大,荆北市公安局但凡有点空闲的警察全部都扑在了这起巨大的传销案子上,电视上的警方新闻快讯还在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警方防传销报道以及此处案件的侦办情况,无论是警方官网还是全体市民防骗短信,这几天铺天盖地地都在提示广大群众提高警惕,谨防上当,但对于那些'听课’听了几个多月的人而言,一时半会很难扭转他们的思想。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刑侦特组办公室里被康健公司的高级会员围了个水泄不通,进出都成了困难。本来是叫人过来登记的,结果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而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三天了。 一个体态丰盈的妇女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陆铭的鼻子:“你们警察天天就会乱抓人,是看不得我们老百姓好啊,还是看不得我们赚钱啊?我们自愿出钱,他们怎么还就犯罪了,把我们公司搞倒闭了你们就开心了是吧?放人!快点把我们老板还有经理放出来!” “对!放人,快点放人。”妇女后面的人也跟着附和,看起来理直气壮。 陆铭耐心解释说:“他们非法集结群众,打着买药卖药经销的幌子借机收取你们的钱,这是犯法的。” “犯法?犯什么法了?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是抢劫了还是绑架了?他们什么都没干你抓他们干什么? 陆铭接过来邢楷递给他的湿巾擦了擦喷了一脸的吐沫星子,继续和颜悦色地回答:“那我说直白一点,他们骗人了,这位女士,你被骗了。” 这回不等女士回答,她后面的中年男子倒是火了,迈着步子挤过来就和陆铭理论起来:“屁话!谁说他们骗人了?我们自愿交钱你管得着吗?那么多坏人你们不去抓,天天跟我们这些群众过不去有意思吗?我们缴税养你们,就是让你们天天不干正事的吗?你们把我们的公司搞倒闭了,我们这么多人都失业了!” “这位深度洗脑患者……啊呸,这位先生……你是说你们那个没有营业执照没有经营场所没有正规业务,只会天天在那给你们开会,天天要你们交钱的那个三无公司吗?它本来就不是一个公司,你怎么能说是我们把它搞倒闭的呢?你先冷静一下。” “我冷静什么冷静?”又是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 邢楷心平气和地说:“你们交的钱我们正在帮你追缴,只是这立面的交易错综复杂,还需要一段时间,请你耐心等待。” 一个穿得颇有人样的中年男子指着邢楷的鼻子没好气地说:“追缴?我还不知道你们警察吗?你们能追缴个什么东西?到手的钱能有我交钱的十分之一吗?到最后还不是都到了你们的腰包?耽误老子的事业,你说,你说我投入的几百万怎么办?” 陆铭转手又把刚才那包湿巾递给了邢楷:“我看还是一起用吧。” 邢楷没有拿过湿巾,而是顺手从抽屉里抽出一本刑法递给了面前这位中年男子,意思很明显:您老还是回去学学法条吧。 林立嗓音有些沙哑,杯子里的水早就被他喝完了,连杯底的茶叶都让他吃了个干净,饮水机就在隔壁房间,然而他现在根本出不去。 “那你是什么时候加入这伙传销组织的”林立继续登记。 “瞎说,他们不是什么传销组织,他们是大公司,公司那个气派哟,听说总部在国外呢!” 确实,你们交的钱全都流入国外账户上去了。 林立用只有蚊子才能听清的声音小说说了一句,又正经起来:“你从哪看出来他们是大公司的” 眼前这位大妈一口流利的荆北地方方言和林聊了起来:“PPT上呀,给我们看过照片的!” “这你也信?那你是经别人介绍进入的,还是自己加入的?” “没人介绍,我自己自愿加入他们的,他们之前还说会员满了,我当时还求了好一阵子呢,那药是真有疗效,我认识的几个都说他们病治好了,我又不亏。” “那你有没有把你的亲朋好友也叫过去?” 大妈拍拍大腿: “当然了,大家一起发财有什么不好的!你看我像是吃独食的人吗?” 呵呵,你确定不是一起跳火坑? “听说拉一个人提成有两千块钱,要是没提成你还会叫上他们一起发财吗?” “小伙子,瞧你这话说得,阿姨也要吃饭是不是?拿点提成怎么了?这不是应该的吗?” 啪——响亮的一声,顾念恩的办公桌被一年轻男子拍的猛一震:“我刚到手的一批药,我还指着这个赚大钱呢,你们凭什么说没收就没收?” “那是赃物,依法应当进行收缴的。”顾念恩客气地解释。 “赃物?我花我自己的钱买的东西怎么就成了赃物了?我老娘还指着这药治病呢!” 顾念恩拿出一份药物检测报告:“那些药都是假的,根本没有治疗的效果,好好的人吃了还会损害身体,百害而无一利。生病了一定要去正规医院治疗,千万不要相信他们说药到病除的鬼话。” “我看你们的话才不可信!放人,快点放人!” “都安静,别吵,有话好好说……” “……” 又三天过去了,人山人海的办公室在送走最后一位登记的受害者之后,终于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办公室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一个个累得趴在桌子上动都不动一下。 邢楷还有最后一点意志力:“资金追缴情况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退给这些被害人?” “快了……已经在联系相关银行冻结资金了。”郝幸运把头埋在文件堆里,好像在回话,又好像在说梦话。 “普法防骗宣传情况怎么样了?” “嗯……电视保证网络天天循环播放,已经有人向电视台投诉我们警局了,说看腻了。” 这话也不知道谁回答的,邢楷抬头一看办公室齐刷刷睡倒了一片。陆铭用最后残存的一点意志控制住上下打架的眼皮,把凳子往邢楷旁边拉了拉,整个人往邢楷背上一靠,闭着眼说:“行了,几天没合眼了,歇会吧,肩膀借我靠一会。” 连着几天轮轴转,任谁也受不了,难得闲了一会,邢楷也没有再去打扰他们休息。陆铭可能是真困了,靠在邢楷的肩膀上没到半分钟就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他倒是睡舒服了,邢楷坐在那里也不能动,怕惊醒了他,谁知道邢楷没动,陆铭自己倒是不老实了,假装不经意翻身一个不小心直接跌到了邢楷的怀里,被邢楷稳稳接住。陆铭眼睛依然紧闭,只是嘴角露出一个旁人很难捕捉到的弧度。 邢楷的怀抱依然那么温暖,带着属于他独特的味道,让陆铭无法自拔地沉醉其中,想贪婪地索取更多。 这下一定会做一个美梦,他想。 半个小时之后,陆铭还没开始做他的美梦,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邢楷趴在桌子上,陆铭躺着邢楷怀里,两人几乎同时睁眼,迷迷糊糊视线两人的交织在一起,这么近的距离,一度让陆铭以为自己肯定还在梦里。直到邢楷从桌子上起身,陆铭才不情愿地从他身上起来,这一觉睡得着实短了点。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从桌上上爬起来,夏心怡拎着几瓶咖啡饮料走了进来:“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休息了,我过来拿案件的起诉材料,小楷说他走不开,所以我就亲自过来一趟了。” 夏心怡边说边走到各个桌子旁边,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温和的笑容,把咖啡果茶挨个递给了林立几人,本来就是自己上班时间忙里偷闲睡大觉,这下还被检察官撞上了,哪有理由怪人家打扰自己休息的道理。 郝幸运不知道是因为这辈子没喝过咖啡,还是一睁眼就看到夏检察官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连挠成鸡窝的头发都顾不上整理就笑吟吟地回答:“不打扰,不打扰,说这么太见外了。” 夏心怡礼貌地回了他一个笑容,就走到了邢楷身边,拿出一瓶咖啡递给陆铭,拿了一瓶常温酸奶递给了邢楷。 “就知道你没空买,知道你喜欢喝这种口味的,我就多买了几瓶。”说着夏心怡就把手里拎的几瓶酸奶都放在了邢楷的桌子上。 陆铭看着面前的咖啡,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就不太喜欢喝咖啡的他,突然觉得更加不喜欢喝了。他余光不经意瞥见夏心怡和邢楷两人和谐地在那讨论案情,又一起离开办公室的样子,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失落感在心中漫延。 郝幸运滋溜滋溜地拿着吸管,一副恨不得要把杯子也吸进肚子里的样子,他晃悠到陆铭身边,垂涎着陆铭桌上的咖啡:“不喝要不我帮你解决” 陆铭抄起咖啡就塞到了郝幸运怀里:“喝喝喝,胖死你。” “不好意思,我天生吃不胖,再来十杯都没问题。” 郝幸运嘚瑟了一下又伸头凑到陆铭身边小声:“哎,副队,这什么情况,队长的女朋友来探班了?” 陆铭死亡凝视了郝幸运一眼不耐烦地说:“什么女朋友,我不知道,滚开,别烦我。” 郝幸运一脸委屈:“你这是吃火·药了吗,我哪招你惹你了,为什么这么对我?” “你哪都惹我了。” “行,男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三十天心情不好,我理解,我不招惹你还不行吗。” 说完郝幸运本着你不陪我八卦,自然有其他人陪我八卦的理念,转身就和林立顾念恩他们小声讨论起来:“看看!看看!看看这个征服了我们队长的女人,看看这颜值,看看这身材,看看这气质,再看她看我们队长的眼神,啧啧啧啧……” 林立也摇头感叹:“看不出啊队长……藏得挺深。” “我怎么感觉有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意思呢?”陈陌若有所思。 “你懂什么队长成天板着张脸,喜怒不形于色,我都忘了他上次笑是什么时候了,他喜不喜欢人家,能写在脸上让我们看出来吗?夏检察官这样的顶级美女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陈陌白了郝幸运一眼:“说得好像你很懂一样。” “你这是在小看我想当年我也是有几百万老婆粉的……” 陆铭一句话无情地打断了郝幸运遥想当年的无限荣誉:“一个二个都很闲是吧?睡醒精神了?” 陆铭语气听起来和平常一样,但脸色却不是那么和善,周遭好像被一团黑压压的乌云簇拥着,随时随地要打雷闪电,他带着这一身的低气压,抱起半米高的一沓文件走到郝幸运旁边,啪地往桌子上一放,把郝幸运吓得一个激灵,直拍着自己的小心脏:“副队长,这些文件和你有仇吗?” “我看你们既然都这么闲,那就把这康健公司违法资金流向的账户,都整理出来,正好受害者那边天天催着我们退赃,有时间八卦不如为人民服务。” “这么多查都查了一个星期,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楚啊,马上就下班了,要不……” 要不明天再看? 郝幸运下半句话在看到陆铭那一脸不给你讨价还价的表情之后愣是咽下了去,果断转身就把文件分成了五份,其他人人手一份:“不用谢,不用谢啊,应该的。” 郝幸运自觉过滤掉林立几人飞过来的白眼,看陆铭走出办公室之后张嘴就问:“你们……谁欠副队长钱了?” 一句话问晚郝幸运已经把林立几个人都瞟了一遍,得到的回答要么是摇头要么是'有病’。 “那他今天是吃火·药了吗?” 吃火·药的陆铭打了一个喷嚏,继续拉着购物车满超市转悠,直到快搬空了半个超市才离开。 晚上沈灵做饭开冰箱的时候,突然哗啦啦掉了一地的零食饮料,把沈灵砸得晕头转向,定睛一看被塞得爆满的冰箱以及旁边摆放整齐的几十箱还没来拆开的酸奶,顿时瞪大了眼睛。 “怎么都是小楷喜欢吃的?” ☆、游子吟 “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快跑,快跑,幸运,快跑啊——” “滚开,滚开,离开我们学校,离我们远一点——” “不见,0701号罪犯拒绝了你的会见请求。” “妈——” 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郝幸运惊的一身冷汗,下意识握紧双手,努力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这梦他已经习惯了,只是没想到白天打个盹的间隙也会做。 桌子上的日历上用红色记号笔清晰地标注着一个日期——30号,虽然已经是昨天的日期了,他依然无功而返,监狱的预警还是那句话:“不见,0701号罪犯说没看到你的大学毕业证书,是不会和你见面的。” 七年了,距离上次见杜红已经七年了,虽然曾经尝试过侵入监狱里的监控,但很难从那模糊的画面里看出些什么,郝幸运根本不知道杜红在监狱里过得到底怎么样,甚至连一些零星的消息也打听不到。 还有三个月,还有三个月他就可以拿到清华大学的毕业证书了,距离见妈妈的日子越来越近,郝幸运竟然越来越紧张起来。 “想什么呢?叫你半天没反应。”陆铭轻轻拍了拍走神的郝幸运。 “没,没什么,有事?” 陆铭笑嘻嘻地拎了一箱酸奶:“兄弟我来给你送好喝的了。” 郝幸运扫了一眼桌子上还剩下的十来瓶酸奶再看看了陆铭,感觉自己刚喝下去的那瓶酸奶还在胃里翻滚着要往上涌:“一个星期了,你已经给我们大家灌了一个星期的酸奶了,这酸奶就算再好喝,也得有个度吧?你喜欢喝你就自己喝,为什么非要拉着我们一起喝呢?你看看小顾都喝成什么样了?” 顾念恩此时正皱着眉头打算把桌子上最后一瓶酸奶给解决掉,这已经是他这一个星期喝的第一百四十瓶了,只要解决掉这最后一瓶,他就自由了,并且决定最近三年再也不喝酸奶了。 然而他还是太单纯了,陆铭一看他喝完了,立马又给他补了几瓶:“新口味,多喝点。” 顾念恩瞪大双眼,刚咽下去的酸奶差点喷在陆铭的脸上,他起身撒腿就跑:“我想起来我外面还有点事,我我我先走了。” “看看,看看把小顾逼成什么样了,小顾的反应就是我现在内心的真实反应,一天平均下来喝20瓶,你到底抽什么风了?” 什么风都抽的陆铭看到邢楷从外面走过来,假装不经意地拿出一瓶酸奶随意地递给了邢楷:“我给他们买的,你喝吗?” 虽然自己桌子上现在还有两个用酸奶堆砌成的金字塔,但邢楷还是没有犹豫就接过来了,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把一份文件递给了郝幸运。 “什么” “自己看。” 不明所以的郝幸运接过文件看了看,盯着手里那张薄薄的A4纸愣了几秒钟,情绪突然又激动起来,猛地抬头看了看正在喝酸奶的邢楷,感觉鼻子有点酸,声音也有点扭捏:“队长……” 他这短短几秒钟的变化实在太过戏剧性,旁边的陆铭感觉自己在看近距离川剧变脸,还没张口问怎么了,郝幸运已经含情脉脉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邢楷开始大呼小叫:“队长我爱你!我……我该怎么表达我对你诚挚爱意呢?” “好好说话怎么还抱上了呢?松开。” 陆铭看郝幸运一副恨不得在邢楷脸上吧唧亲一口的样子,果断地在他进行下一步动作之前,把挂着邢楷身上的郝幸运掰扯了下来。结果掰下来之后郝幸运还要往邢楷身上冲,陆铭忍着一脚把他踹出去的冲动,一把按住了躁动不安的郝幸运,他用手摁住郝幸运的头咬着牙问:“今天没吃药,提前犯病了这是” 邢楷觉得这新口味的酸奶味道还不错,旁边两人在耍猴,他在慢慢品着他的酸奶,喝过瘾了才淡定地开口:“你母亲的减刑意见书已经批准了,三天后开庭审理。” “队长……”郝幸运又哼唧了一声。 “打住,我告诉你打住啊。”陆铭死死地挡住了郝幸运看邢楷的视线。 “你给我松开,别拦我。” 邢楷淡定地拿着他的酸奶走开了,两人还在那互掐,并且一掐就掐了三天,郝幸运一有往邢楷身边凑的趋势,陆铭就上来把他拦到千里之外。 第四天陆铭一进办公室就警惕着郝幸运是不是又想对邢楷图谋不轨,谁知道他破天荒不在,陆铭长舒一口气:“防不胜防啊……” “防什么?”邢楷突然出现在他身边问。 陆铭一秒钟从椅子上站起来:“没……没什么,随便说说。” “走,去法院。” 半个小时后,法院大门口,郝幸运停好自行车,手里拿着开庭传票,再一次来到了这所熟悉的法院。他在门外踌躇了一会,夹杂着各种情绪,最后还是迈了进去。 脚刚迈进去就被林立给拉了出来,回头一看邢楷几个人全来了:“你你你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 “你们怎么来了?” 林立把手搭在郝幸运肩膀上:“今天我们沾你的光,队长给我们全员放了半天的假,怕你等会哭的回不去,所以我们一起来接你喽。” “废话真多,还不走。”陈陌挽着胳膊径直走了进去。 郝幸运还没张嘴告诉他们往哪走的时候,就看见邢楷几个人熟门熟路地直奔三楼的审判庭,一个个看起来都像是法院的常客一样。 法院里的整体气氛庄严又安静,平时吵吵闹闹的几人这会都安静了下来,穿过长长的走廊,邢楷来到了目的地,法庭外面的墙上贴着今天的开庭公告——本院于今日依法审理罪犯杜红减刑一案,特此公告。 短短的几个字,看得郝幸运刺眼。 他很快移走了目光,走到前排的听审席坐了下来,距离开庭还有一个小时,他特意来的很早,偌大的一个法庭此时特别空旷,说句话都有回音,如果不是邢楷几人过来一起陪他,恐怕这听审席上除了他也不会再有任何人过来了。 郝幸运从进了法院大门开始整个人情绪就特别低落,越往里面走越沉默,到了法庭上干脆低着头发呆。他沉默不语,其他人也跟着他一起沉默,空气好像凝滞了一样,约摸着五分钟过去了,陆铭才小声地问了句话,打破了这要命的沉默。 “那个……阿姨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林立几人也同时将目光转移到了郝幸运的身上,大概盯了一分钟,看郝幸运丝毫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由把目光收了回来,准备继续沉默。 “杀人。” 郝幸运还是开口了,手里的那开庭传票被他紧紧握在手里,皱成了一个纸团,他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审判席和被告席,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七年前的那场长达四个小时的审判,随着法槌声音的落下,妈妈杀人犯的罪名也最终被落实,人也被法警当着他的面押走了。 这是他的逆鳞,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游子吟 荆北市第一初中学校的校园内此时正空无一人,杜红特意挑着上课的时间来的,为的就是避开和儿子郝幸运见面的机会。 自从和丈夫郝磊夫妻关系恶化之后,两人之间就是争吵不断,为了儿子能心无旁骛地学习,远离争吵不休的家庭环境,她一狠心直接让郝幸运初中三年留校,除了长假,绝不让他回家。 接到班主任的电话,杜红急匆匆就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儿子在学校又惹祸了。一路上杜红都在酝酿着怎么跟班主任道歉,怎么训斥不好好学习的儿子,忐忑地来到了办公室。 “李老师,你这次叫我过来是……是不是幸运他又闯什么祸了?” 李老师示意杜红坐下,笑着说:“闯祸?你是指他天天说老师讲的课太幼稚,三天两头跟老师对着干,把各科代课老师气得血压飙升甚至要闹辞职的事?还是指同学天天投诉说他考试作弊又没有证据的事?或者是他考试的时候,学校每次都要单独派老师监考他的事” 杜红挤出一个笑容为难地说:“这孩子……我回头一定好好管管他。” 李老师爽朗地笑了几声:“没事,我们都被他折腾习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这次叫你过来不是批评他的,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一下。” “什么他是不是又去泡别人女朋友了?看我回去不把他腿打断!”老师话还没说完,就被杜红先入为主,先在老师面前表明自己教训他的决心。 “据我所知,都是女孩子主动招惹他的,他前天还让女孩子把情书都送我这,要说现在孩子胆子也真不小,还真有人把情书送我这了,请求我帮忙转交给他,这不,两天我已经收到十几封了。不过你先别急着打人,叫你来不是告他状的。” 杜红听到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班主任继续说:“上个月郝幸运代表我们学校去参加国际奥数竞赛,以他的成绩,拿冠军我倒是毫不意外,让我意外的是这个。” 说着李老师递给杜红一个奖杯和荣誉证书,杜红翻开上面写着:“世界青少年电子计算机大赛中国区冠军。” 杜红睁大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他什么时候会玩计算机的?我们家连个电脑都没有。” 李老师推了推滑下来的眼睛:“这也是我想问你的,我们学校一周就一节计算机课,原本要参赛的那位同学突然生病,我们本来打算放弃这次比赛的,郝幸运他突然说自己想去试试,我们也没报什么希望,考试名额空着也是空着,就让他去试一下,谁知道他这一试,就拿了一个中国区冠军,这孩子在这方面有天赋。” 杜红看着那金灿灿的奖杯和红彤彤的证书,油然而生出一种自豪感,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儿子从来都没有让她失望过:“老师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培养他这方面天赋的。” 自豪归自豪,但钱又是另一回事。杜红出了办公室心里又有些隐隐的担忧,郝磊已经失业两年了,单靠自己最近刚找到的工作,每个月拿到的那么一点少的可怜的工资,想要维持家里的开支已经很艰难了,买电脑,装网线,报补习班,再加上儿子的学费生活费…… 想到这些杜红不禁皱了皱眉头,生活已经快把她压垮了。但当她下意识走到郝幸运教室外,透过那透明的玻璃,远远看着儿子听课时奋笔疾书的样子,白蓝相间的校服穿着他身上,看起来干净利落,上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郝幸运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像不染一丝纤尘的少年,杜红紧蹙的眉头又缓缓展开了。 他应该待在校园的这片净土里,挥斥方遒,朝着更光明的未来走过去,而不应该像自己一样,烂在沼泽里。 恍惚间郝幸运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可当他将视线从黑板上移到窗外时,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奇怪。”他嘟囔了一声,继续听他的课。 杜红骑着她家里唯一的交通工具,一辆破破烂烂的二手电瓶车回到了家中,走到卧室柜子前面,准备把她攒的存折拿出来,准备给孩子买台电脑。可当她翻到放存折的地方,那里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杜红脑子轰地地一下,又把柜子彻底翻了一遍,除了一些破旧的衣服,存折确实不在里面。 还能是谁干的杜红下一秒就想到了自己那个整天无所事事的丈夫,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委屈的,杜红咬着牙红肿着眼睛,这么多年,她真的受够了。 她气冲冲地冲出去打算去找郝磊,刚出门就看见郝幸运摇摇晃晃地走进来,浑身上下酒气冲天,站也站不稳,他微眯着眼睛,直奔客厅里的破沙发,准备一头倒下去睡个天昏地暗。 以往他这样杜红都是熟视无睹,全当他这个人已经死了,两人甚至三天都可以不说上一句话。但今天杜红握紧双手平复了一下快到爆发边缘的自己,走到郝面前试图和他好好沟通:“我柜子里的存折呢?是不是你拿的你应该还没花吧?还给我。” 郝磊借着酒劲耍起了酒疯,一把推开杜红:“什么存折,我不知道,让开,别耽误我睡觉。” 杜红的手又握紧了几分,指甲都要嵌进肉里,就是纹丝不动地站在郝磊面前,瞪着他说:“还给我。” “我说了我不知道!” “还给我!”杜红声音突然提高。 “还给你还给你干什么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花了就花了,不就两万块钱吗,你叫什么叫!” “两万块钱?郝磊,这话你也说得出口我攒了两年,这两年你挣过一分钱吗?那是留给幸运上学的钱,你还是男人吗?连孩子的学费你都花,喝喝喝,怎么不喝死你!” 郝磊借着酒劲正在气头上,杜红嘴里那句是不是男人,在他看来就是嘲讽,让他觉得身为男人的自尊受到了无情的践踏。两年来的冷战,加上杜红对自己的无视,种种积累的不满,只待一个爆发的契机:“我不是男人怎么,我以前工作养你们娘俩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不是男人现在我失业了,找不到工作,挣不到钱,你就看不起我了?我花你点钱怎么了?学费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要什么学费!没钱让他上什么学,还不如赶紧辍学回来给老子挣钱花!还省得天天给他出钱上学!”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郝磊的脸上,伴随着火辣辣的疼痛,杜红一点也没有收力,手掌印清晰可见:“他是你儿子,他才十三岁,你还是人吗?说得是人话吗?你让他出去打工挣钱,想把他的人生毁了吗!你无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窝窝囊囊,可你凭什么拉孩子下水!” 郝磊捂住红肿的半边脸反手就是一巴掌还给了杜红,他觉得自己憋屈太久了:“给你脸了是吧?你个臭娘们居然敢打我我的儿子我想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他娘的算个什么东西!” 他这一巴掌力度之大,直接把杜红扇得跌倒在地上,她的嘴角当即溢出了鲜血,脑袋嗡嗡作响,头发散落在脸上,杜红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和郝磊扭打在了一起。 两年的冷战,终于在一朝一夕间彻底爆发了。 这场厮打无疑是惨烈的,男女之间的力气悬殊也刚好在这样的扭打中展现的淋漓尽致,郝磊借着酒劲肆意发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完全不顾及眼前的人是和他结婚十几年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无论是扇耳光还是踢打,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想到平日里邻居背后对自己的议论指责,什么窝囊废、吃软饭、酒鬼……既然不能理直气壮地和别人理论一番,但把心中的怒火全都发泄在杜红身上还是可以的,打女人的这点本事他还是有的。 她薅起杜红的头发用力往上拽,恨不得把她的头皮扯下来,然后对着桌子一下又一下地往上磕:“臭娘们你敢抓我?抓啊!再抓啊!我知道你心里看不起我,可你还不是得凑合着跟我过吗?你儿子还在这你能跑的掉?他娘的天天给谁脸色看,我花你钱怎么了?我花你钱怎么了!” 郝磊骂骂咧咧的同时也没有停下对杜红的踢打,她的额头早就流出了血,顺着眉毛止不住地往整张脸上流,腹部因为重踹引来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几近让她昏厥,即使完全占下风杜红也没有任凭自己挨揍,锋利的指甲恶狠狠对着郝磊的脸和胳膊狠狠划过去,立马几道带血的红印子,被踢在地上事她抱起郝磊的腿就是咬,连皮带肉整口咬下来,疼的郝磊惨叫一声抱着自己的腿趔趄着连连向后退,杜红爬起来,只要是家里她能拿得动的东西,全都抱起来往郝磊身上砸。 第一次厮打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反正最后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屋里也一片狼藉,而郝磊酒后的真面目也让杜红对他抱有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了。 ☆、游子吟 啊地一声惨叫,伴随着怒气冲冲的指责:“让你倒茶全都倒在我身上,你想烫死我吗?你们饭店就是这么服务的?把你们老板叫过来!我要投诉你!” “对不起,我给您擦擦,是我不小心,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杜红连忙弯腰鞠躬道歉,一个又一个。 她带着口罩和帽子,几乎把整个头都裹严实了,就留一双眼睛在外面,眼角的淤青清晰可见。胳膊上的伤痕加上腹部的疼痛,让她甚至连端茶壶的力气都没有,哆哆嗦嗦把刚接的白开水直接就浇在了客人的腿上,惹得那人暴跳如雷。 那是开水,浇到谁身上,谁也不可能淡淡一笑说没关系。 中年男子脸色非常不好看,同桌的几个好友立马围上来查看他的情况,很显然,很不好,他被烫伤了。 男子的老婆气得指着杜红的鼻子说:“我们来这吃个饭居然把我老公烫成这样!把你们老板叫过来,今天这事没完!” 话音刚落饭店的老板娘就赶了过来:“真抱歉客人,是我们饭店疏忽了,今天这顿饭我们饭店免单,医疗费我们也会如数赔偿,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再一次替我的员工跟你们道歉。” “吃吃吃,人都伤成这样了谁还有心情吃饭,谁稀罕你们那点破钱,等着我投诉你们吧!” 撂下一句话,一桌人就立刻带人去医院了,根本没有理睬老板娘的意见,留下刚上好的一桌饭菜。 “老板娘,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对不起。”杜红嘴还肿着,说话都不太清楚。 老板娘叹了气:“你这一声的伤养好至少要一两个月吧?我们不能再用你了,今天你就辞职吧,赔偿的钱就算你这个月的工资了,你走吧。” 杜红走过去拉住老板娘的手似乎想祈求一下,但还没开口,老板娘就一下子挣开她的手:“我们这是饭店,不是慈善机构,你这一个月身上的伤就没有断过,已经不能再工作了。” 老板娘念在杜红平日里工作老实本分的份上没有发火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杜红就这样被炒了,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茫然走出饭店的大门,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天大地大,居然没有她可以去的地方,她忽然很想哭,但腹部肋骨断了两根,还上着钢板,这让她连抽泣都很艰难。 她咬牙硬是没人泪水流出来,转而去了另一家工厂上班,连续做三分工作对她来说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事了,这份工作没了还有其他的,她这样安慰自己。 自从和郝磊第一次开打之后,两人之间的争吵就更加激烈了,动手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杜红不是郝磊的对手,每次回去都难免少不了挨一顿毒打,没有任何缘由,只是因为郝磊心情不爽,看她不爽而已,只是因为杜红把钱全都存起来不给他花而已,只是因为她的存在碍眼而已。 所以杜红搬到了现在这个工厂,住在宿舍里还能让她有喘息的空间,如果不是计算着郝幸运什么时候回回家,她绝对不回再回到那里,然而就连这片刻的安宁,也被郝磊毁了。 杜红在厂里是做服装的,按件计费,所以就算她动作慢一点,至少不会被开除,因为身上有伤,所以她动作并不利索,机器吱吱呀呀转动着,杜红正在给手上这件衣服收尾,在听到身后吵杂的怒吼声时,她浑身上下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一下,因为那是郝磊的声音。 “杜红呢,臭娘们给我出来!” 郝磊依旧是半醉半醒的状态,浑身散发着隔夜的酒气,混杂着劣质的烟草味,闻着令人作呕,他眼睛布满红血丝,见谁瞪谁,一路从门口砸到门内,像个疯子一样,把其他的员工吓得全都躲在了一旁,他径直朝杜红走过来,不由分说就扯起她的头发用力狠狠把她从椅子上拽了下来,整个人摔倒在硬邦邦的水泥地面上,顺带着给她肚子上又补上几脚:“家里居然一分钱也找不到,你这个月的工资呢?拿给我!” 杜红清晰地感觉到腹部刚固定好的钢板穿透了周围的皮肤,因为咬牙忍得太用力,嘴里都流出了血,她用同样凶狠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郝磊,脸上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打啊,打死我你也拿不到一分钱,打死我你就滚去做牢吧,一辈子烂在监狱里,牢底做穿,到死都出不来,谁怕谁啊,有本事你就当着这么多人的打死我。” 郝磊听了气得抓着杜红的头发就把她往外拖:“你以为我不敢吗?” 后续的踢打辱骂杜红已经听不太清楚了,她彻底昏了过去,在保安和员工的阻拦下,郝磊被强制拉开,杜红也被送去了医院。 两人谁也没有得到好处,郝磊被送到公安局拘留了十几天,杜红在医院住了十几天。 再见已经是半个月后,杜红先出院,回到家还没把乱七八糟的家收拾干净,郝磊就拎着一个包进了门,看守所待了半个月,整个人胡子拉碴,衣服也几天没换洗。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的脏衣服脱掉扔到了杜身上:“洗干净。” 杜红直接无视他的话,脚从脏兮兮的衣服上踩过去,继续打扫卫生,她盘算着郝幸运最近快回来了,家里搞成这幅样子,孩子就算再傻也能看出来她和郝磊之间感情破裂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没和郝磊动手之前两人至少答应不在孩子面前吵架,但现在看来连这点也作不到了,至少能瞒一时是一时,瞒到郝幸运成年最好。 半个月的牢狱生活并没有让郝磊有任何改变,就像他在警察面前吼着老子自己的女人想怎么打就怎么打那样,他根本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黑着脸走到杜红面前,捡起地上的脏衣服又重重往杜红脸上砸过去:“我说洗干净你没听到吗?” 杜红扯过衣服回砸了回去:“怎么?监狱没蹲够是吗?还想再进去一趟?” 郝磊咧嘴笑了笑,走回去门窗都关了起来,然后走到杜红身边,这让杜红忍不住颤抖着往屋里退:“你干什么?” “我看你是医院没住够!” 随着郝磊的一声怒吼,他擒住杜红的下巴,把手里的脏衣服硬生生塞到了她的嘴里,然后用裤子把她的双手背后捆绑了起来,对着她的膝盖猛踢了一脚,让杜红直接重重跪在了地上,然后随手拿起旁边的扫帚就开始往杜红身上抽打:“妈的,老子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听话!你他娘的不是横吗?不是顶嘴吗?爹没爹娘没娘的,孤儿一个,老子就是把你打死了也没人知道!艹,我让你再给我顶嘴!臭娘们嘴不是能说吗?说啊!不洗衣服不做饭,挣钱也不给老子花,老子养你干什么!你这个死女人!” “住手!” 郝磊打的正起劲,突然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身体因为失去平衡往前倾,一下子趴在前面的桌子上,鼻子当即磕出了血。 郝幸运是提前回来的,他本来打算给爸妈一个惊喜,没想到回家看到了这一幕,妈妈那副瘦弱不堪的身体,正卑躬屈膝地蜷缩在角落里,忍受着郝磊的毒打,她甚至连反抗都不能反抗,连叫都叫不出来。 漫天的纸张在屋里缓缓落下,那是郝幸运特意带回来的各种奖状成绩单荣誉证书满分试卷,厚厚的一摞,因为知道妈妈看了会开心,所以特意背回来的。他书包里还背着刚取出来的国家奖学金,八千块钱呢,他答应过妈妈的,要给她买辆新的电瓶车,家里那辆实在太破了。 他想告诉爸妈自己已经可以挣钱了,你们不用那么辛苦了;他想说自己继续保持着学校年级第一的记录,至今无人打破,你们走到哪都可以挺直胸脯,自豪地炫耀自己儿子的成绩;他想说我一学期没回家了,很想你们,他有太多太多想说的话,但在兴冲冲走到家门口的那一刻全都忘了,他满脑子只剩下了愤怒。 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冲上去把郝磊推开,他甚至开始怪自己年纪太小,力气太弱,不是爸爸的对手,他开始怪自己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还在那跟个傻子一样天天在学校无忧无虑地学习。 妈妈都快被打死了,还学他妈的习。 郝幸运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把杜红身后的衣服解开,把她嘴里的衣服拿掉,把她脸上的血擦掉,大概是杀人的心情吧,他想。 谁知道杜红最先关心的不是自己的伤,而是一个劲地把郝幸运往外推:“谁让你提前回来的快回去,回学校去。” “我不回去,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我哪都不去。” 郝磊擦了擦鼻子上的血:“兔崽子你敢推我” “别过来!滚开,滚开!”郝幸运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郝磊大叫。 郝磊一步一步走向郝幸运:“我是你老子!你敢推我” “你不是我爸,我没有你这样的爸爸,滚开,滚开!” 郝幸运说着冲向郝磊,用力撞上去,一下子把郝磊撞倒在地,还砸到了身后的椅子上:“靠!” 这下彻底激怒了郝磊,他起来对着郝幸运就扇了一巴掌,直接连人扇趴在地上:“反了是吧?我今天就好好教教你,谁才是你老子!” ☆、游子吟 说完郝磊用脚死死踩住郝幸运的背,对着他的肚子踹了几脚,然后拽着他的头发猛地往桌子腿上磕:“我管不了你了是吧?天天上学花钱,一分钱也挣不到,拿这么一堆废纸回来有屁用,你跟那个臭娘们都是一个货色!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是吧?推啊,再推啊!” 郝磊像疯了一样六亲不认,对郝幸运的毒打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杜红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脚步有些飘忽,她无力地冲上来拉开郝磊:“你有什么不满都冲我来,它是你儿子!孩子还小,别打了,我求求你别打了,别打了……” 杜红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服软,好像让郝磊心里泛起了一丝男人的自豪感,他暂时停止了踢打,居高临下地看着杜红说:“这要看你怎么做才能让我满意了。” 杜红连犹豫都不没有,一下子跪在郝磊面前,一个一个地磕头:“我求求你了,别打他,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我以后每天都给你洗衣服做饭,我出去给你挣钱花,酒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这是我们两个的事,放过孩子吧。” “妈你快起来,别求他,妈,我求求你行不不行” 郝幸运眼眶通红,他哽咽着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地咬紧牙关,他恨自己此刻的软弱无能,恨自己的弱小,让那个从不轻易向别人低头的妈妈此时变得这么卑贱低微。 他死死盯着郝磊的背影,双手紧握,随手拿起茶几上堆成山的啤酒瓶超郝磊头上砸,但因为身高不够,力气不足,瓶子砸到郝磊肩膀上就掉了下来,郝磊吃痛,气得火冒三丈,转身又是一脚把郝幸运踹得摔倒在地上,抄起酒瓶就走过去挥手就往下砸。 住手—— 杜红的尖叫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瓶起瓶落,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碎成了一地的玻璃渣,郝幸运意识开始渐渐模糊不清,一下子趴在满地的玻璃碴上,浑身上下都是血。 “我跟你拼了!”杜红什么都不顾了,跑过来和郝磊扭打在了一起。 郝幸运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过去想帮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他还没有走到就发现郝磊扑腾一声倒在地上大喊大叫,杜红一时傻了一样连连往后退,郝幸运晃晃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他这才看到深深捅进郝磊肚子上的那把剪刀,以及慢慢往外流出的鲜血。 那一刻郝幸运和杜红都没说话,两个人默契地盯着地上的郝磊,听着他骂天骂地的声音越来越小,看着地上的血越流越多,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气息越来越微弱,半天杜红才反应过来准备打电话叫救护车,他踉跄着挪动自己的脚步,嘴里小声重复着救护车救护车,却在走到郝幸运身边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郝幸运什么也没说,就只是死死地攥住杜红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的郝磊,看着他断了最后一口气,然后轰地晕倒在地。 再次睁开眼时,最先看到的是屋内的白炽灯,微微亮着一点昏黄的光,郝幸运从沙发上起来,碰到身上的伤口,痛的叫了一声,好一会才回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旁的杜红视线一直停留在地上已经僵硬的郝磊尸体上,神情和她的语气一样平淡:“你醒了。” 郝幸运蹭地一下坐起来,走过去要把杜红拉走:“妈,我们快点收拾东西,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 “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学习。” “妈,现在是谈这个的时候吗!我们住的这个地方周围都没人,没人看到的,只要把他的尸体藏起来,只要我们不说,没人知道的……” 杜红继续盯着郝磊,头也不抬,自顾自地说:“学费和生活费我给你准备了一点,可能不够你花到成年的,所以你要自己想办法养活自己。” “快点收拾啊!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挣钱要自食其力,不管是靠自己的体力劳动也好,脑力劳动也好,总之不能偷也不能抢,衣服可以穿的破一点,但肚子要填饱。” “不收拾了,什么都不要了,先买车票,对,先买车票……” “不仅要上高中,还要上大学,记住,要站在阳光下活着。” “妈,你看看我,你回答我的话啊,我不要上学了,你放心,以后我会想办法挣钱养你,你相信我,我现在先把他的尸体处理一下,埋起来,对,埋起来……” “不用了,警察马上就到了,我刚才说的话都记住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骗我的对不对?妈,这样你会坐牢的!就为了这个人渣?今天如果死的不是他,那就是我们!是他该死!走,我们快点走,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郝幸运说着就去拉杜红的手,杜红这才把视线移回来:“走?往哪走?逃的掉吗?是躲在深山老林里一辈子不出来见人?还是夹着尾巴像个过街老鼠一样?你不要未来了?” “不要!我不要!”他大喊着:“去他的未来,都见鬼去吧,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去坐牢!” 就在这时,刺耳凄厉的警笛声骤然响起,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几辆警车直接包围了郝幸运的家,一大群警察都走进了屋里,把杜红铐起来带走了,连郝幸运也一起上了警车。 调查讯问陆续进行了一个星期,郝幸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那段时间的,他一次又一次地回忆起郝磊死亡前那段混乱的记忆,他拼命地跟警察解释是郝磊动手在先,他们只是正当防卫,求警察放过杜红。 彻底结束调查是一周之后,郝幸运恍恍惚惚回到了学校,那么小的一个城市,杜红杀人的事在他的学校不胫而走,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原本看到郝幸运都会簇拥上来求他帮忙解题的那些同学们,如今见了他都绕道走,每个人见了他都想瘟神一样,能躲多远是多远,一听他回了学校,其他学生的家长联合起来一起到校长室里,声讨着开除杀人犯的儿子。 班级里坐在他周围的同学三天两头去找班主任调位置,说要离他离得越远越好,从走廊上走过去,身后会自觉围成一小堆人在哪议论纷纷。 “哎,看到了吗,就是他,那个年纪第一,听说他妈把他爸捅死了,他当时也在场,浑身上下都是血。” “成绩好有什么用,不知道是不是使用了什么手段抄来的,居然还在杀人现场,说不定哪天像他妈一样发疯开始杀人了,学校居然还留着他,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听过他爸是个酒鬼,整天就会打女人,你说他长大了会不会也像他爸那样混蛋” “谁知道呢,基因这种东西说不清楚的,爸妈都是那种人,孩子能好到哪去,聪明有什么用,脑子不用再去正地方,以后走上社会,不知道会干出什么违法犯罪事情。” “就是,高智商罪犯最可怕了,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心理变态。” “依我看,这都是随他那变态妈妈教的好,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狗娘养的——啊!” 这位男同学话没有说完,就是一声惨叫,郝幸运已经一拳挥了过去:“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都他妈是一堆污言秽语,怎么样?不会说话要不要我教教你啊?” 男孩一手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另一只手打过去,被郝幸运侧身一躲,落了一个空:“哟,敢既然敢做,还怕我们说啊?我谁错了吗?杀人犯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啊,够横啊,怎么这么快就露出本性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来呀,打呀,打了正好让学校把你开除了,滚出我们学校!” 郝幸运狠狠地踹了男孩一脚,直接把人踹倒在走廊上,引起了一群人的尖叫和围观,他一步一步走向男孩,怒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妈不是杀人犯,道歉,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你做梦,我就不道歉你能拿我怎么样?像你妈那样拿把刀把我捅死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向像大家证明你是杀人犯养出的儿子” 郝幸运挥手又是一拳,只不过这次男孩也没有示弱,两人扭打在了一起,周围的人不敢去拉架,只好去找老师。 郝幸运拽住男孩的衣领,眼神凌厉,透出森森的寒意:“你以为我不敢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太过于认真,以至于让男孩有些惧 怕,身体下意识往后退,想离郝幸运远一点,谁知道他仍然是步步紧逼,然后在男孩的耳边低语:“反正我在你们眼里已经是一个杀人犯了,那我也你在乎多杀你一个,听说……未满十四周岁杀人不负任何刑事责任呢,我反正没有什么损失,不会坐牢也不会有案底,而你将会丢掉一条命,怎么样,代价你承担的起吗?” 男孩莫名打了一个寒颤,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一种郝幸运分分钟就要把他说的话当场兑现的直觉。 人群中突然飞过来的课本,暂时缓解了男孩心里的恐惧,不知道是谁,一本语文书准确无误地砸在了郝幸运的后脑勺上,和那本书一起飞过来的还有阵阵的指责和谩骂:“滚开,杀人犯的儿子,滚出我们学校!” “对,滚出去!” 一本、两本……手上有书的同学顺手直接把书砸到了郝幸运的身上,脸上,手上没书的同学掉头回班里拿书出来砸,很快郝幸运成了人群中的活靶子,铺天盖地的书本文具全都往他身上丢,他讽刺地笑了笑:“如果我以后真成了杀人犯,也是拜你们所赐。” “都住手!一个个都很闲是吧?上课铃声都响了听不到吗?” 班主任听到消息匆匆走过来,呵斥着驱散了人群,把郝幸运带回了办公室,而校长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郝幸运同学,现在学生家上家长,对你的投诉已经堆成山了,我这边还没有处理好,你这会又给我惹事,你就不能消停一点吗?” 郝幸运冷笑着质问校长:“你怎么知道是我惹的事” “家长和同学们的顾虑你也要理解一下,最近不要再到处惹是生非,等他们情绪稍微稳定下来……” “顾虑什么顾虑怕我哪天突然发疯在学校杀人怕我在学校影响他们孩子学习还是说只要我在这学校一天,他们就永远不会安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一个个的这么容不下我”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知道我为了处理关于你的投诉,顶了多大的压力!你怎么就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呢?” “哈哈哈,良苦用心真是笑死我了,我伟大的校长,要不是因为我的成绩好,你会顶着这么多的投诉把我留在这个学校还不早就把我开除了,说白了你和他们没什么两样。”说完郝幸运转身就离开了办公室。 校长气的脸直发青:“你——你——你给我回来!我话还没说完谁允许你走的!连基本的礼貌都不知道吗!” 郝幸运当然没有回来,这幅恶心的嘴脸他已经看够了。 ☆、游子吟 郝幸运回到班级,原本一片和谐的学习氛围,因为他的到来瞬间变得冷却下来,他没有和正在讲课的老师打招呼,而是直接走到座位上,无视那些下意识躲他躲得远远的同学,三两下收拾收拾东西,背着书包就离开了,全程什么话都没说,虽然知道这样做刚好称了别人的心意,但离开是他能想到最好的方法,再待下去,自己真做出点什么事来也不是不可能。 两天后是去探监,那是杜红被抓以来两人第一次可以会见,他脸上打架留下的伤还清晰可见,学校也自作主张离开了,这些他当然没有打算如实告诉杜红。 忐忑的等待之后,会见室的门突然打开了,杜红在两个狱警的看押下慢慢走了进来,见面没有预想的那样两人抱头痛哭的场面,相反,两人都出奇地平静,互相凝视遮彼此,经过了一段长久的沉默,郝幸运才想起了脑子里的一大串话。 “妈,你在里面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你放心,我问了律师,他们说可以为你做防卫过当的辩护,你再坚持几天,很快就能出来的,我会想办法的。” 杜红对郝幸运说的话丝毫不关心,她只是像往常那样看着郝幸运,连语气都没有任何变化:“学校呢?” 郝幸运假装没听见,继续说“我最近在找律师,我已经了解了一个很厉害的刑事辩护律师,听说他在这个领域很有名,胜诉率也很高……”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郝幸运眼神飘忽不定,没有直视杜红,佯装无所谓:“不小心摔的。” “你以为你说谎我会看不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郝幸运低头又沉默了一会才老实交代:“和同学打了一架……” “你现在长本事了?会打架了?我把你送到学校,就是为了让你去和同学打架的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谁让他们说你——” “说我什么是说我杀人还是说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他们说错了吗?” 郝幸运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一句话反驳不上来:“他们不可以这么说你,谁都不可以这么说你,你是为了救我,你不是杀人犯,你不是,你不是……” “上次说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哪怕是万人唾骂,哪怕是所有人都孤立你,所有人都对你指指点点,这个学你也要给我上下去!这是你唯一的路,你走吧,以后我不会再见你了,除非你拿高中毕业证和大学毕业证过来。” 杜红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见室,听到身后郝幸运一遍又一遍的哭喊,转过身的那一刻她已经泪流满面,但始终没有回头。 随着冰冷的铁门哐当一声合上,郝幸运不得不在狱警的引导下离开那里,多一刻都不能逗留。监狱的大门紧紧关闭,把他隔离在了高高的围墙外面,他长久的驻足回望,在里面待着会是什么感觉呢?他想。 那应该是极端的绝望和孤独,每天对着那灰溜溜的墙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从事着机械的改造活动,面临着因不同犯罪被关进去的狱友,可能会有看不见的欺□□骂,到最后连恐惧都会变得麻木。 “这是她让我交给你的。” 狱警的话让郝幸运收回了神,他低头看见狱警递过来的一个全新的笔记本电脑愣了好久没有接过来。 “这是你母亲被送监的路上买的,她哀求了我们好久,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做,嫌疑人半路去买东西,从来没有这个规矩,是当时送押的刑警帮忙买的,她希望你好好的,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对社会有用的人。” 那是最新款苹果笔记本电脑,明明很轻,却让郝幸运觉得无法承受它的重量,他不知道的妈妈什么时候开始默默为自己攒钱买的,毕竟他从来没告诉过妈妈自己喜欢玩电脑,而看到电脑时,妈妈每天打几分工的场景好像同时就浮现在自己眼前,久久不能挥散。而打开时看到里面的一张纸条,更是让他直接蹲下来抱头痛哭。 “给你取名叫幸运,却让你生在这样一个不幸的家庭,妈妈很抱歉。” 接下来的一个月,郝幸运就抱着电脑浑浑噩噩地窝在家里,每天靠方便面和凉水维持生命,吃完睡,睡完吃,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客厅里还摆放着各种警方勘验现场的工具,满地的血迹已经干枯,地面上还清晰可见地画着人形标注,时刻提醒着他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一个月后,他锁上了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并且永远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 学校少了郝幸运,一样照样正常运转,甚至可以说运转得更顺畅,班级里气氛也出奇地祥和,久违的月考放榜,大家一个个都挤破头皮想看看自己的成绩。 “哎哎哎,恭喜你呀乔义,这次考年级第一。” “以前郝幸运长期霸占第一名榜单,现在这个位置也确实该换人了。” “听说了吗?他妈前两天被判刑了,15年呢。” “才15年?杀人偿命,不应该判死刑的吗?” “谁知道呢,我叔在法院当法警,说当时判决的时候法庭下面就郝幸运一个人去听庭,哭着闹着要上去找法官理论,恶狠狠地瞪着法官,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两个法警才把他拉走的。” “哼,他平时不是挺拽的吗?成天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再拽啊。” “喂,他他他……”一个同学突然停止了议论,瞪大眼睛,舌头突然就打结了。 “谁啊?” 一群人回头刚好发现他们议论的主人公此时就站在他们身后,不知道是出于害怕还是吃惊,所有人瞬间全闭上了嘴。后来仗着人多势众,又或者觉得自己突然变怂的样子有点丢人,反正背后说人坏话被撞了个正着,一群人也没什么顾忌了。 “哟,这不是杀——人——犯——的儿子吗?”一个学生声音拖得老长,阴阳怪气地说。 “看什么看?我们说得就是你,怎么了?” “当初走得不是挺潇洒的吗?怎么现在又舔着脸回来了?我要是你,就把自己关起来不出去见人,省得祸害别人。” 就在大家已经做好到打架准备的时候,郝幸运就只是淡淡看了这群人一眼,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转身去了校长办公室。 没人知道他和校长到底说了什么,只是从那天开始,郝幸运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他彻底地消失在了那座城市,久而久之,即使他的事是全校学生课间都会谈论的话题top,也在繁冗沉重的学业下渐渐被人淡忘,仿佛他在那里从来没有存在过。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总是伴随着高温燥热和做不完的五三,背不完的课本,曾经会因为一点娱乐八卦琐事聚在一起议论的初中生,早已被高考这座大山压得分不出任何精力,恨不得把课间的十分钟都用来学习,再也没有什么消息能把他们从学习中分出心来。 只是那天上午全校都在传清华特招,本校学生被录取的消息实在太过于轰动,写有郝幸运名字的横幅挂得到处都是,实在太过于显眼,教育部部长亲自来学校慰问的场面实在太过于隆重,让人想忽略都忽略不掉。消息让原本那些嘲讽曾经过郝幸运的人都变成了柠檬精,嘴上都不以为意地谈论,说有什么了不起,说不定是使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或者动用了什么关系,不然他连学校都没来过,怎么可能靠上清华,但心里却各种羡慕嫉妒恨。 杀人犯的儿子没有长成杀人犯,让他们失望了。 咚地一声—— 审判长敲击法槌的声音把大家的注意力从郝幸运身上转移到法庭上。 “现在开庭审理杜红减刑案件,请法警将罪犯杜红带上法庭。” 罪犯两个字听起来特别刺耳,就像杜红身上穿的那件囚服一样,看起来格外刺眼。 郝幸运的目光随着杜红的脚步一点点转移,却始终停留在她的身上,上次见面还是四年前,那时候她头发上明明还没有这么多白发的,人也没有这么瘦的。 “罪犯杜红,因犯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于2012年7月被送往荆北市第一监狱进行服刑,期间认真遵守监规,接受教育改造,确有悔改表现……” 空旷的法庭内一直回荡着法官们的法言法语,郝幸运一句没有听进去,他魔怔一样看着才四十出头却几乎满头白发憔悴又苍老的杜红,心里五味杂陈,自己这么多年来自己参加各种国际比赛赢得的奖金,足够他为杜红在市中心买最大的房子,最贵的车子,请最好的佣人,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但这些都是不够的,他无论做什么都是不够的。 “综上所述,经合议庭评议认为,罪犯杜红符合减刑条件,裁定予以减刑,即日起……” ☆、游子吟 “快快快快点的。” “催催催催命啊,我们已经在抓了。” “今天我妈出狱,我说了要准时去接她的,兄弟姐妹们别拖我后腿啊。” “知道了,放一百个心,现在里面什么情况?” “具体人数不清楚,但有五台电脑主机,还有四台笔记本电脑,门口没有监控,我正在攻破他们电脑的防火墙,根据我们抓的同伙交代,他们这时候应该全在屋里。” 听完郝幸运的汇报,邢楷陆铭几人砰地一声踹开面前紧闭的一扇门:“都不许动!你们被包围了,全部铐起来。” 屋里的一伙人当时还是懵的,电脑上正在群发诈骗短信,一旁的人还在那用变声器打电话忽悠别人转账,财务人员正在埋头整理今日的‘收入',因为抓捕发生什么太突然,等他们反应过来准备去销毁证据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了。 就在这样一间三十平米大小潮湿又阴暗的房间里,六七个同伙,□□台电脑,诈骗了上千万无辜人的财产。 “本事挺大啊,带走。” 几人一副死定了的表情,连挣扎都没有就被押回了警察局。 为首的诈骗领头人垂头丧气地走进了办公室,在目光瞥到刚从椅子上转过来的郝幸运时,两人皆是愣了一秒钟,领头人又快速移开眼睛,把头低了又低,恨不得缩进脖子里,有一种尊严扫地,无地自容的感觉。 郝幸运悠闲地走过来:“别来无恙啊老同学?” “怎么?认识啊?”陆铭有些意外地问。 “嗯,有些令人不太愉快的交情,你说是吧乔义?。” 乔义看自己被认出来了,只好硬着头皮抬起头来:“你……你怎么当警察了?” “你都能当不法分子了,我怎么就不能当警察了?可能……是为了抓你吧。”郝幸运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能气死人的话。 乔义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逞强地抬头直视着郝幸运的眼,不让自己看起来过于狼狈。 “现在居然看着我说话了?我记得你以前都是用鄙夷不屑的语气嘲讽我的吧?既然当初对罪犯以及罪犯的孩子那么嗤之以鼻,那么不屑一顾,既然你当初那么愤世嫉俗,那你应该好好走你的阳光大道啊?怎么就沦为阶下囚了呢?” “你……”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你们网络诈骗的IP地址以及犯罪窝点是我找到的,既然想走犯罪这条路就应该补补脑子,水平真是太次了。” 身后的林立咧嘴笑了一下,但没有笑出声,保住了作为一名警察的职业严肃感,心说你小子正经起来,说话还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嘴是够毒的。 林立清了清嗓子说,一本正经地说:“那行吧,既然是我们郝警官的老同学,我们会考虑给你一些特殊的待遇的,比如——尽快把你移送检察院起诉,尽早改造也好尽早出狱嘛你说是不是?” 乔义此时真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不是好了,他只能一言不发地被押进审讯室,他尽可能地落荒而逃,去掩饰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半个小时后,监狱门口。 “所以你们一个个不去审讯室讯问嫌疑人,都跑到这来干嘛?”郝幸运双手抱拳转身问一路跟过来的队友们。 “人赃并获,还没问呢人家就自己一口气全交代了,有什么好问的,能有接阿姨回家重要吗?”陆铭说的理直气壮。 郝幸运再看看邢楷不置可否的模样,原来是队长带头旷工,所以连带着其他人都一起变得底气十足。 “让一让,你挡着我们的视线了。” 陈陌嫌弃地用手把郝幸运推开,目不转睛地盯着监狱的大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过来接谁妈的。郝幸运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感觉到了无形之中的温暖,这么多年被人嫌弃也好,排斥也好,孤立也好,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走过来了也就习惯了,但现在看来,这种习惯应该要改掉了。 不知道是大家约好的还是彼此之间无言的默契,他每个人都穿着统一的警察制服,帽子不偏不倚戴在头上,警徽在太阳底下反射着耀眼的光,他们收起了平日里那副不太正经的模样,站着标准的军姿,一字排开,威风凛凛,英姿飒爽,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前方监狱的大门,耐心地等着。 随后眼前的大门缓缓打开,杜红拎了一个帆布包从里面走了出来,可能是外面的阳光太刺眼了,也可能是因为在阴暗中待的太久了,光线照到她脸上的时候,她本能地眯起了眼,抬手挡住了一部分光,再次睁开的时候,映入他眼帘的不是星星点点的斑驳黑影,而是邢几人同步抬手朝他敬礼的样子。标准的军礼,那是对一个人至高无上的尊敬,他们在用行动向这个普通的母亲表达最崇高的敬意,而杜红在那一排警察里,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不知怎么地,她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敬礼结束之后,郝幸运在脑子里快速酝酿了一下,等会到底要说些什么,抱头痛哭太矫情,相视无言太尴尬,谁知道他脚步还没有迈开,邢楷陆铭几个人快速走到杜红身边,把她团团围起来一通嘘寒问暖。 “阿姨辛苦了,包,包我来帮您拿。” “阿姨,你渴了吗?你想喝什么我现在就去给您买。” “阿姨应该饿了吧,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阿姨刚出来,应该带她出去散散心,看看风景。” “看什么风景,散什么心,明明应该先休息。” “喂,喂——”郝幸运试图插话。 “你们是?”杜红有些诧异。 “哦,我们啊,应该算是幸运他同——他哥,对,他大哥。” “林立你个孙子趁机占谁便宜呢?” “所以啊,阿姨您千万别跟我们见外,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提。” “喂——”郝幸运再次试图插话,并尝试着往人群里面挤,然而又失败了。 邢楷几人根本不给郝幸运说话的机会,他们一起簇拥着杜红往车上走,把郝幸运甩开三米远。 “那是我妈!我妈!好歹让我和她说句话吧,喂……喂……你们有没有听到我说话,等等我,等等我!” 一群人一窝蜂争抢着把杜红送回了家,又心安理得地在郝幸运家里赖了一会,直到把他家冰箱的零食清空,游戏设备玩了个遍才离开。 久违的准时回家,陆铭本来心情还是不错的,但进门看到躺在沙发上的叶落落他的头莫名开始隐隐作痛。 看到陆铭回来,叶落落扔下手里的薯片从客厅小跑过来,看到了后脚进门的邢楷就开始眼睛放光:“回来啦!唉?帅哥你也是来蹭饭的?还记得我吗?我我我,上次吃饭的时候见面的那个美女。” “蹭饭?除了你可没别人来我们家蹭饭,美女?落落,你对自己错误的认知什么时候能改正一下?” “你怎么不说你的审美有问题呢?” 沈灵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准备吃饭了,小楷一直在国外,最近才回来的,你不认识很正常,以后多来几趟就熟了。” “还多来几趟?她来的还少啊?” “落落你别搭理他,这孩子口无遮拦的,都过来吃饭。” 饭桌上是最适合话家常的地方,叶落落好奇心又很重,自己认识陆铭十几年居然不知道邢楷的存在,于是这饭桌上的话题自然而然由她往邢楷身上带:“唉邢大帅哥,你和上次那个女孩关系发展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更上一层楼啊?” 陆铭好不容易才快忘了夏心怡的事,结果被这没事就会煽风点火帮倒忙的世界第一无用损友叶落落一说,心里立刻犯堵起来,眼睛扫到桌子上沈灵切好的一盘水果上,拿起一片苹果就塞到了叶落落的嘴里:“怎么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这话倒是引起了沈灵的注意:“怎么,小楷有女朋友了?” “没有。” “什么没有啊,我可是亲眼看见了啊,阿姨我可以跟你作证的,上次那女孩摆明了喜欢他。” 沈灵夹了个菜放到邢楷碗里: “傻孩子,要是人家女孩子喜欢你,你就去追啊,追上了带回来给阿姨看看,要是合适谈得来,就可以结婚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是能安定下来,我和你叔叔也算是放心了。” 陆邵天对此十分赞同:“就是,该把握的机会要好好把握。” “陆叔叔,我现在工作比较忙,没时间去想这些事情。” “再忙你也要考虑考虑自己成家的事情了,你爸妈就你一个孩子 ,他们把你托付给了我们,我和你阿姨无论如何,也要看着你成家立业,这样我们才能给他们一个交代,要是有合适的女孩,你就……” 陆铭突然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响亮的一声突然打断了陆邵天的话,然后迅速起身离开了餐桌:“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这才吃几口怎么就吃饱了?” 是没吃几口,他几乎连筷子都没动,不知道为什么,听着爸妈在饭桌上有意无意地谈论这邢楷的终身大事,自己就觉得很不悦,甚至有些恼火,他根本不想参与,甚至想找个其他话题把这件事岔开,本来是很正常的话题,太正常了,原来,不正常的是自己。 陆铭就像失魂一样,心思根本不在面前的饭菜上,他总是有意无意去听邢楷的回答,去观察他细微的反应,去观察爸妈的反应,那分明是期待又欣慰的表情。 陆铭径直上了楼,像一个落荒而逃的小丑一样,没人注意到他转过身后那极度失落的表情。 他迟早是要成家的,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生个可爱的孩子,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称职的父亲,一家之主,享受着温馨的家庭生活。 自己成天在想什么?喜欢他?真是可笑至极愚蠢至极,这些事情,哪一样自己可以帮他实现?本来就是荒谬绝伦的想法,还想奢求些什么吗?不行,这件事情永远都不能让他知道,永远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陆铭回到房间倒头就睡,将所有的情绪都深埋在心底里一个人消化,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坐在自己床边的邢楷:“醒了?” 陆铭视线固定在了邢楷的脸上,看了好一会才不舍地移开,他从床上起来:“什么时候进来的?” “没多久,醒了就过来吃点东西。” 说完邢楷端了一碗粥递给了陆铭,但陆铭却丝毫没有想吃的意思:“怎么,还要我喂你吗?” “不用,我自己喝。”陆铭一秒钟接过碗喝起来。 “生病了吗?”邢楷问着把手放到了陆铭的额头上,想试试他的体温。 陆铭握着勺子的手突然就停顿了下来,然后瞬间把邢楷推到了一边,隐忍着看着他说:“你……你别摸我。” 别摸我,别碰我,别靠近我。陆铭在心里反复重复着这么一句话。 邢楷多少有点意外,沉默了一会说:“我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发烧……” “我知道,是我心情不好,和你没关系,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就好了。” 陆铭低着头不看邢楷,在他离开后直接进了浴室洗了一个冷水澡,花洒喷洒下来的冷水不断冲刷着他的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管是心理上越来越无法抑制的感情,还是身体上越来越无法压下去的烈火。 ☆、未成年 那晚陆铭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条高速公路仿佛没有尽头一样,邢楷开着摩托车载着自己一直往前开,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陆铭双手紧紧环着邢楷的腰,把他圈个满怀,生怕会弄丢了一样,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背部炽热的温度,闻到他身上那令自己发狂气息,陆铭把头深深埋进邢楷的肩膀里,侧着脸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喜欢你。 车子停下来,他急不可耐地拉着邢楷进屋,顺手关上了门,把邢楷抵在墙上亲吻,由浅及深,而邢楷的回应更是让自己疯了般想要更多,他胡乱地撕扯着邢楷的衣服,把他推到在床上,眼神迷离,视线里直白的□□正在熊熊燃烧。 他跪跨在邢楷的身上,与邢楷双手紧扣十指紧握,胸膛紧紧贴着邢楷的胸膛,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彼此的心跳——(删减)…… “阿铭——阿铭——” 他听到了邢楷在叫自己的名字,伴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他从这个荒诞旖旎的梦中拉了回来,陆铭猛地睁开眼,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浑身上下的每一处皮肤都像被火烧过一样滚烫,身体的某处泛着异样,叫嚣着那难以压下去的欲望,提醒着他刚才的翻云覆雨只是一场梦,他并没有得到想要的人,他感到口干舌燥,渴的要命,因此不停吞咽着口水。 陆铭看着自己这荒诞的模样低声说了句:“该死……疯了……” “阿铭——醒了吗?” 陆铭立马用手捂住口鼻,试图掩盖住自己紊乱粗重的呼吸,然后他尽可能地用平常的语气回答门外的邢楷:“醒了,等我一会,穿件衣服。” 陆铭慌张地收拾着有些狼狈的自己,快速地穿好衣服开了门:“怎么了?” 邢楷抬头看了陆铭一眼,知道他平时赖床,但像今天这样敲半天门才有回应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又想到昨天他反常的样子,担心他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因此有意地多看了陆铭几眼,好像在等他解释。 陆铭被邢楷盯着,还没完全恢复正常的脸色又变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了句:“看什么,精力旺盛而已……” 邢楷当然知道他说的精力旺盛是什么意思,就没有继续追问:“洗漱一下,有案子。” “我知道了,马上就好。” 迅速收拾好,早饭都没来得及吃,邢楷陆铭两人迎着上班高峰最拥堵的车流,来到了案发现场——精英高中。 原本是早上第一节课的时间,此时校园里却乱得像闹市,密密麻麻的学生把警方拉起的警戒线围得水泄不通,可劲伸出脖子往里面看,任凭警方怎么劝说训斥都没一个人离开。 警戒线内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女尸,身上高档的校服套装已经被血浸透,裙摆上掀露出底裤,整个人面部朝下贴在地面上,眼睑外翻,脸部已经被摔得血肉模糊,及腰的长发杂乱无章地铺盖在脸上挡住了她那如女鬼般触目惊心的脸,胳膊和腿呈现出一种非常扭曲的姿势,很显然是摔断了。 比起女孩的死状,更令人觉得怪异的是周围那群学生,非但没有离这么晦气的地方远一点,反而个个饶有兴趣地在旁边慢慢欣赏着这一幕,议论的议论,拍照的拍照,就像看见大街上一条被撞死的狗一样稀松平常。 邢楷和陆铭费力好大一番力气才从人群中挤进来:“怎么回事?学生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疏散?” 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办事不力,而是这群学生真的很难搞,林立立马解释:“队长,我和陈陌几个人拿着喇叭喊了好多遍了,妨害公务罪法条也重复好多遍了,让他们远离现场,警员也出去试着和他们沟通了,结果这些学生没一个人踩我们,人民群众都是上帝,再说了,他们都是学生,也没有靠近警戒线,就站在那围观,我们总不能强行把人赶走吧。” “学校的校长呢?叫校长想办法。” “来了来了。”不远处的校长脸色非常难看,他三步并作两步一路跑了过来。 他大气都没顾得喘上几口,转身就扯着嗓子对对学生大喊:“同学们都快点回班级里上课,不要耽误警察工作,都散了!” 不过校长的话似乎并没有其什么作用,围观的学生全当他放了个屁,干脆直接无视他。 “啧啧啧……这死状也太刺激了,看得我都不犯困了。” “这可是真人版,电视剧里面的三毛钱特效可不能比。” “这都死人了还上什么课?回什么教室?你脑子有泡吧?” “就是,多晦气,既然不想耽误警方工作,你现在不应该想想怎么放假的事情吗?这样他们可以慢慢查。” “有什么好查的?没见过跳楼的吗?一看就是人家自己想死,也不知道哪个蠢货居然报警了。” “死也不死远一点,真是脏了我们学校。” “这是你们该说的话吗!都给我回去!” 校长被学生呛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气得大吼,他也就只能吼两嗓子了,毕竟自己撇开校长职位这个空壳,其实也就是个打工的,这些金主可惹不起。 “切,也没什么好看的,再看一会我午饭可能就吃不下去了。”一群学生这才陆陆续续散开。 “初步判断是从楼上跳下来当场摔死的。”法医简单地说明情况。 邢楷往后退了两步,他抬头往眼前的教学楼看了一下:“郝幸运,死者的身份查了吗?” “队长,高二一班的罗雪,今年17岁,报案人是本校的学生,说是下课经过这里的时候她突然从下面跳下来的,因为事发突然,而且她掉下来的那个地方是视线盲区,所以……没有找到目击证人。” “把她班里的同学和老师叫过来逐一了解一下情况,其他人再去找一下有没有目击者。” 三楼一侧的办公室里,班主任很配合地按名单把班里的同学挨个叫回来配合警方调查。 “罗雪你熟吗?” “不熟。”进来的男孩低头玩着手机,冷不丁回答了一句,头也不抬一下。 “她平时在班里表现怎么样?” “这位警官理解能力是不是有问题啊?都说了不熟了我怎么知道她表现的怎么样?YES!double kill !弟兄们给力啊,给我灭了他们团队!” “能先把游戏关了吗?”邢楷心平气和地说。 “不能,问完了吗?问完我走了。” 男孩还没等邢楷回答就已经离开了,又进来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全程抱着手里的学习资料浏览,不想错过一分一秒的学习时间。 “你今天早上见过罗雪吗?她当时状态怎么样?有没有接触什么奇怪的人?” “不知道,我早上在背书。” “那最近一周或者一个月呢?” 女孩啪地合上书本,把眼镜往上推了推:“你知道我平时有多少书有背,多少作业要写吗?你觉得我有时间在那看别人表现怎么样吗?你觉得我我很闲是吗?而你,现在浪费了我两分钟的学习时间。”说完女孩抱着书招呼也没打就离开了。 “你们班的罗雪平时和同学相处的怎么样?和同学之间有过矛盾或者摩擦吗?” 陆铭面前的两位女生此时正在拿着一个小的化妆镜照来照去地补妆:“罗雪?我们班的吗?” “谁知道呢,警官说是就是呗,哎呀,我口红粘到牙齿上去了。” “你口红颜色不错,回头把色号告诉我,我也买一支。” 陆铭:“……” “行,你们先回去吧,麻烦帮忙叫下一位同学进来。” “你对你们班罗雪同学有什么印象吗?” 男生双手放在裤兜里认真想了一会:“嗯……印象嘛……嗯,长得还可以吧,是我们班为数不多的不化妆的女生。” “除了这个其他的呢?” 男孩想了想又坏笑着回答:“其他的啊……嗯,身材,身材也不错,前凸后翘,要什么有什么,你懂得……” “身材好是吧……除了这个呢?比如她近期有没有和人发生过什么矛盾之类的?” 男孩无奈地摊手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看人只看长相和身材,其他的……I don't care. ” 陆铭觉得自己快被这群高中生气死了:“只看长相和身材是吧……行……你回去吧。” “哈喽小帅哥。”下一位进来的女生主动向陆铭打招呼,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他,露出颇为满意的表情。 陆铭全程一个表情,继续了解情况:“你可以和我谈谈你对罗雪的了解,比如日常学习,和同学之间的相处之类的。” 女孩用手摆弄着她那及腰的波浪卷长发:“其他的我不太了解,但我敢肯定的是她身材肯定没我好。” 女孩说着把双手交叉在胸前,用力勒了勒她的腰,尽量把她的胸部优势凸显出来,然后轻车熟路地坐上了陆铭面前的办公桌,身体前倾,衬衫的扣子被她解开两颗,胸前的风景展露无疑,女孩近距离地打量着陆铭,嘴唇再差一厘米就要贴在陆铭嘴上,然后突然压低嗓音看着陆铭暧昧地说:“你觉得呢,小警官?” 陆铭的脸突然被女孩散落的头发覆盖了,扑面而来的一股香水气息熏得他睁不开眼睛,他下意识地别开头,然后看到了一旁的邢楷…… 女孩听到邢楷的问题笑了笑,然后慢慢走到邢楷身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侧过脸对着邢楷的耳朵边吹气边小声说:“做我男朋友我就告诉你,我们还可以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谈,坐着谈站着谈躺着谈,穿着衣服谈不穿衣服谈,你想怎么谈就怎么谈,怎么样?” 陆铭是没听清楚那女孩对着邢楷到底说了什么,就看见女孩迷你裙下的大腿已经勾住了邢楷的腿,并且还慢慢往上移,看到这陆铭几乎要条件反射地坐起来冲过去把人从邢楷身上拉下来,但确忘了自己眼前还有一个难搞的角色。 女孩看陆铭无视自己,想想刚才和身后的韩菲菲打的赌——看谁先把这两位帅哥钓到手,因此更加主动,她双手摁住要起身的陆铭,顺势环住了陆铭的脖子,然后直接坐到陆铭腿上,用软绵绵的声音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觉得怎么样?要是隔着衣服看不太清楚,也可以换个地方,这样你可以慢慢欣赏之后再回答。” 女孩问的时候特意用自己柔软的胸部往陆铭身上蹭了蹭,那一瞬间陆铭开始严重怀疑自己进来的到底是不是一所高中学校,询问的对象到底是不是还未成年的高中学生,陆铭正打算把女孩从身上退下来并且已经在脑子里组织好了一万字的腹稿,准备好好教育教育这个拿警方调查当玩笑的学生,谁知道他还没开始行动,下一秒女孩已经被邢楷拉了下来。 邢楷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看着女孩说:“我来替他回答,不怎么样。” ☆、未成年 调查最后因为同学们的极力不配合无疾而终,邢楷黑着脸把陆铭拉了出来:“问着问着人怎么跑你身上了?” 陆铭满脑子都是刚才邢楷被女学生近距离接触的画面,越想越来气:“你还好意思说我那女学生腿都快挂你腰上了,你不知道推一下的吗?你堂堂邢大队长就这么喜欢被人占便宜?” 谁都能往你身上蹭?那要不我也蹭蹭? 回来的路上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诡异,谁也不搭理谁,自顾自生闷气。 “咳咳——” 办公室里,林立站在两位队长中间,感受到了一股极低的气压,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调查汇报:“精英高中,荆北市最有名的私立学校,学校拥有最顶尖的师资队伍,最豪华的宿舍,最美味的餐厅,连他们穿的校服都是高端定制。学校里的学生总共分为两类,一类是富家子弟,学生的父母不是政界精英,就是商界精英,要么手里握着至高的权利,要么握着巨额的财富;另一类就是从全国各地遴选出来的普通家庭的尖子生,这些学生如果考入这所高中,他们所有的学费、生活费以及上大学的费用甚至以后出国留学的所有费用,我是指所有的费用,Everything, 全部由这所学校赞助,是全国各地学生挤破头也要考进去的一所学校。” “继续。”邢楷冷着脸听着。 “关于那个罗雪,我们只能查到她入学前的详细资料,至于她进入这所学校之后的所有信息,那个……也就是什么都问不到,这个学校的学生一谈到她的事要么插科打诨,要么装傻充愣,全是一问三不知。老师呢,一个个都统一说辞,说她是个好学生,学习认真,对发生这种事情感到很惋惜很心痛,然后就摆摆手走了,还有,这群学生对警察那个态度,那个脸色甩的……我真的……” 郝幸运端了一杯咖啡走过来边喝边问:“队长你们上午不是把他们全班人都问了一遍吗?有点问出点什么吗?我们下午再去问的时候,他们一句话都不说,完全无视我们。” 邢楷冷着脸,一支笔在他手里被颠过来倒过去,郝幸运看着队长的脸莫名打寒战,强烈感觉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从邢楷的脸色至少可以推测出,上午的调查肯定不怎么顺利,那群学生肯定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想到这郝幸运很自觉地跑茶水间给邢楷倒了一杯水:“消消气,消消气。” “这群高中生到底做什么事情把两位队长气成这样?”郝幸运转身小声问林立。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我先喝杯咖啡压压惊,对了,陈陌呢?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说完郝幸运就看到刚进门的陈陌,刚喝到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咖啡一下子就喷了出来,语言系统也出现混乱,瞳孔呈二倍面积直线放大:“咳咳咳咳咳——陈陌你你你——” 只见陈陌穿了一套精英高中的高端定制校服,白衬衫内搭,小西装外套,蝴蝶结领结,卡其色百褶短裙,一双休闲运动鞋,她的头发奇迹般地从昨天的卡其色大波浪变成了今天的黑长直,外带一个减龄的空气刘海,又配上一个若有若无的淡妆。 进门的同时她用手轻轻挑起耳边的一缕碎发,窗边飘进来的一阵风很合时宜地把她的头发吹得浮在空气中,走起路来裙摆带风,不知道为什么,郝幸运觉得此处需要背景音乐…… 她走进来的时候办公室一阵沉默。 陈陌无视大家的目瞪口呆,穿着这一身沿着办公室转了一圈,确保每一个人都看到了自己的盛装:“都哑巴了?没见过美女?” 嘶——林立打量了一下她,半天蹦出一句:“你这……二十多岁的人了,装嫩不太好吧?” 陈陌没理睬他,直接飞过去一个白眼,然后走到邢楷面前:“做头发去了,所以来晚了一会,穿成这样行吗?那群孩子个个都是人精,昨天刚发生跳楼事件,今天我就转他们班,能查出什么吗?” “现在其他途径也查不出来什么,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而且他们班原定就是今天转过来一个新生,我已经和那个学生协商好了,让你先提她过去一趟,你可能要用到的东西都在这书包里,耳麦一定要戴着,随着保持联系。” “哦……你这是要去卧底?打入敌人内部?”林立这才明白过来陈陌的目的。 陈陌接过邢楷递过来的书包,回了林立一个背影,背着就去了精英高中,成为新的转校生。她拿着早就准备好的转校手续,带上微型耳机,跟着班主任走进了高二一班。 正是下课的时间,班级里做什么的都有,睡觉聊天玩手机一样不落,没人抽出一秒钟的时间抬头看一眼新来的同学。 “同学们先安静一下——”班主任试图向大家介绍新来的同学,不过他的话好像没起任何作用,所有人还是该干嘛干嘛。 班主任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干脆利落地放弃了介绍,用手指着班里的一个空桌子说:“那是你的座位。” 陈陌看了一眼那个别具一格的座位,教室最后面的角落里,周围没有一个人,一个布满涂鸦的桌子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很刻意地和其他同学隔离开来,陈陌没有说什么,背着书包就往座位上走。 这个班级里的座位排列实在是太奇怪了,或者是根本没有排列,桌子都是横七竖八非常随意地放在教室里,有单独一个人单独坐的,有两人结伴坐的,也有三五个人围在一起坐的,总之没有一条可以算得上是‘过道'的路可以让陈陌顺利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她只好沿着不同桌子直接的空隙拐弯抹角往教室后面走,不知道被谁突然伸出一条腿绊了一下,她一个趔趄直接面部朝下避无可避地磕在了前面的铁桌子上,然后摔倒在地上,膝盖跪在瓷砖地上,当即破皮流出了血。 “哎呀——”韩菲菲露出一副花容失色的表情:“真是抱歉,没注意看,你没事吧?” 陈陌慢慢闭上眼,顺便深呼吸几次,她拳头握得都能听到骨头摩擦的声音,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忍住不爆发一样。 “一分钟,我才进来不到一分钟,不能跟这些孩子一般见识,忍,忍,小事,都是小事。”陈陌在心里默默自我催眠。 “没事——”半天陈陌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来,睁眼就看见另一个女生走到自己面前,一副担忧的表情,伸手去拉自己:“我们班不太好走,下次一定要小心点,先起来吧。” 陈陌艰难地假笑了一下,把手伸过去,借着女孩的力气想从地上起来,谁知道刚起身,身体还悬在半空中的时候,她的手突然被松开了,因为重心不稳,手上又没有着力点,陈陌又直接仰躺着摔在地上,咯噔一声,后脑勺重重砸在地上,天旋地转的感觉顿时袭来,睁开眼看到的全是金星。 魏茹大惊失色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哎呀,太不好意思了,我手没抓稳。” “陈陌,你没事吧?冷静,冷静啊!”因为怕陈陌下一秒钟起身一个横踢两个侧踢三个旋风踢外加一个下劈,把人家学生直接踢飞教室,陆铭几个人在办公室捏了一把汗,对着耳麦一个劲狂喊。 陈陌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脑子才清醒过来,她用手撑着地面坐起来瞪着魏茹,想试试眼神能不能把人杀死。这次她吸取教训,自己从地上起来,慢慢走到魏茹身边一字一句说:“这是第一次,我不跟你计较,要是再也下次——” “再有下次你怎么样?是去哭着找老师告状还是去找校长投诉我?哎呀我好怕呀,随便啊。” “你——啊——”陈陌回怼的话还没开始说,就被人从身后劈头盖脸地倒了一头的热咖啡,咖啡冒着蒸腾的热气,顺着她的头顶往下流,陈陌当时就懵了,没回头就听见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刚才你撞到我的桌子,把我的咖啡撞洒了,这是回礼,不客气,顺便让你尝尝高档咖啡的味道,下次走路长点眼。” 陈陌忍无可忍地回头,却没有看到浇自己的人是谁,回头的那瞬间眼前一黑,因为突然扔过来的校服外套盖在头上,挡住了她的视线。 “洗干净。” 陈陌一把抓过头上的外套,在爆发的边缘:“我为什么要给你洗外套?” 扔校服的李慧并没有解释为什么,而是挽着手走到陈陌身边,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用力扯了扯,面无表情地俯视着陈陌:“我说,洗干净。” 看着周围其他人脸上毫不掩饰的嘲笑,有那么一瞬间陈陌好像能想象到罗雪曾经都遭遇过什么,大概是因为感同身受吧。 罗雪一只手捂住被巴掌扇的红肿的半边脸,另一只手撑着光滑的地面,一寸一寸地往后挪动,最后退到墙角后已经退无可退,面前几个女孩仍然一步步紧逼着嘲自己走过来。 “瞪我?你刚才是在瞪我?” “我……我没有,对……对不起。”她瑟缩着躲在角落里小声地说。 “把我的衣服洗干净,需要我说第二遍吗?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不不用,我洗,我放学就给你洗。” 李慧蹲下来用手捏住罗雪的下巴:“我说现在,是我表达的不到位?不洗干净你还想上课?滚吧,滚得越远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  错别字什么的暂时不改了,审核太慢了 ☆、未成年 “三百。”干洗店的老板头也不抬一下地接过校服。   从来没有干洗过衣服的罗雪站在那沉默了一会,因为没想到那么贵,那几乎是自己一个月的饭钱。 “洗不洗了?”老板不耐烦地问。 “能便宜点吗?” “你这衣服是真丝布料,而且上面洒的都是咖啡,我看你是个学生,已经最低价了。” 罗雪咬牙点了点头。她狠下心把手里快要握烂的三百元钱交了出去,下午取回了那件熨烫得平平整整的校服。她专门买了购物袋,把衣服叠好小心翼翼放进去,生怕弄皱了。 回到班级的时候刚好是下课时间,罗雪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低着头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虽然本来就没有什么存在感可言,见到同学自觉绕路,穿过桌子之间那大小不一的缝隙走向自己的座位,确保没有碰到任何一个人,才松了口气。她自然知道不可能和班级里其他的同学打成一片,但像空气一样不去招惹别人,她还是做得到的。 “这是你的衣服,我已经给你洗干净了。”罗雪很有礼貌地把衣服递过去。 李慧把校服拿出来,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就扔到了地上:“扔了吧,上面的味道我不喜欢。” 罗雪微肿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已经洗干净了,没什么味道的。” “让我来猜一下。”一旁的魏茹从座位上上走过来:“应该……是某人身上那股根深蒂固的穷酸味吧?你说这种味道能洗干净吗?” 说话的同时魏茹正以一种轻蔑又嫌弃的眼神看着罗雪,并且刻意地用手捂住口鼻,生怕被什么瘟疫感染了一样:“还站在这干什么?污染空气吗?” 罗雪识趣地走了,或者说是害怕自己赖在班里不走的后果,入学前对新学校新同学抱有的幻想,已经在这半天的时间里全部破灭,她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哪点事情碍了他们的眼,以至于偌大的班级居然唯独就容不下她。 一天的时间里她就明白了适者生存的道理,也因此学会了察言观色,习惯了畏首畏尾。她会在上课的时候躲在宿舍里看书,会在放学的时候偷偷回到班级学习,会在室友回宿舍之前洗漱好,把自己蒙在被子大气不出一个,她以为自己不出现在别人面前就好了,她以为是这样。 趁着学校餐厅快关门的时候,她打了一份白米饭,端了一碗清汤,找个最边缘的角落坐下来,清汤泡饭,实在谈不上美味,学校的补助还没有下来,至少这是她现在唯一能买得起的东西。 “哟,这是人吃的饭吗?”魏茹几个人端着高档套餐坐在罗雪周围的空座位上,盯着她碗里的饭,好像看见了什么稀奇的东西。 罗雪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点还能碰到她们,她一句话没说,端着饭碗就准备离开,这一举动很明显惹恼了魏茹:“我跟你说话呢,谁允许你走的?你再走一步试试?” 罗雪是被强制拽回来的,魏茹的手在她脸上左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打着,伴随着沉闷的声响,用力不大,羞辱性却很明显:“躲起来以为就没事了?这几天我们找你不到你,总觉得生活少了点什么乐趣,很无聊啊。”   韩菲菲讥笑着说:“你抖什么?搞得跟我们欺负你一样,别害怕,我们是关心你,来,我这饭菜刚打的,赏给你吃了。” 罗雪双手紧握,坐在那一动不动,一声也不敢吭,不知道她们又要玩什么花样。 “愣着干什么?吃啊,还害怕我们下毒不成?我们刚才可都是吃过的,你放心,吃完了就让你走,而且……还让你回班里上课,我们说到做到。” “真的?”罗雪不确定地问。 “当然了,不吃算了,别怪我们不给你机会。”说着李慧就要把推到罗雪面前的餐盘撤回来,却被罗雪一把夺过来:“我吃。” 魏茹给李慧递了一个眼神,然后把手里的餐盘端起来,在罗雪动筷子的前一秒转动手腕,餐盘里的所有饭菜全部倒在了她的头上:“别急,还有一碗汤,都给你,千万不要浪费。” 三个人秩序井然地把手里的饭菜全都倒在了罗雪的头上,汤汁米饭粘了她一脸,溅了她一身,她想站起来和她们理论,想和她们大吵一架,想把自己的饭菜也泼到她们头上,但她却承担不起这样做的后果。 罗雪咬紧了后槽牙,尽量让自己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可以了吗?我可以回班级里上课了吗?” 魏茹的视线停留在地板上的饭菜上:“可以啊,吃完就可以啊,可是你还没吃一口呢。” 狼狈,实在太狼狈了,罗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路灯也照不到的黑暗里木讷地移动,然后躲在卫生间里握住嘴巴小声地哭泣,真是可笑,那不到一平方米的卫生间居然成了自己唯一可以呼吸的地方。 她自认为不是逆来顺受,任人□□的人,她尝试过和班主任甚至和校长反应自己的遭遇,然而得到的却是连模棱两可都算不上的敷衍,后来惹得校长烦了直接给她回了一句:“不想上就滚,你以为你全部的资助都是从哪来的?这学校都是人家爸妈开的!你不想上学我还要吃饭呢!” 滚?滚哪去?要不是因为这所学校所有学费全免,生活费资助,父母能同意让她继续上学?这一刻她才体会到什么叫哭笑不得的滋味。 靠着背后冰冷坚硬的墙壁,她抱着双膝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道过来多久,又被一阵小声的谈话声吵醒了,胳膊和腿有点麻,她缓了一会才去打开洗手间的门,但却怎么都打不开,门被人从外面封锁起来了。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现在是晚自习时间,卫生间绝对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可以找人帮忙:“有人吗?有没有人啊?有没有帮我把门开一下?打不开了,有没有人啊——” 几声求助没有得到任何反应,卫生间里只能听到他源源不断的呼喊声,其实整她的人此时就站在门外,三五成群的那种,她们隔着一扇门捂着嘴憋笑,整人可比打游戏逛街刷剧有趣多了,因此她们玩得不亦乐乎。   突然卫生间里的照明灯全部关闭,周遭一片黑暗,罗雪等到的不是过来帮她开门的人,而是头顶上突然倾倒而下的一桶凉水,从头到脚,彻头彻尾地把她浇了个透,水珠像下大暴雨一样沿着她的头顶慢慢往下滴,滴答声在这么安静逼仄的空间里尤为响亮。 伴随着水桶倒地的声音,外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外带着在门口放了一个“维修中,闲人免进”的牌子,全套服务。 门还是打不开,地面上全是水,什么都看不见,罗雪在喊了两个小时候,喊到嗓子沙哑到发不出声音的时候终于放弃了,不知道该不该庆幸现在不是冬季,不然她一定会冻死在那里。 这一夜过得特别漫长,她蜷缩在马桶和墙面的那个缝隙里,体温越来越高,可人却越来越冷,浅眠中还能无数次惊醒,脑海里全是被同学泼咖啡倒饭菜挨巴掌的场面,身上被拧掐的於伤还泛着阵阵疼痛,被人强行剪掉的头发在淋湿后终于乖顺地趴在头皮上,还在不停地往脸上滴水,全身控制不住地发抖,一直抖,脑袋好像也被烧成了浆糊。 所有遭遇的这一切,她都想不通到底自己做错了什么。 被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打扫卫生的人员开门时看到地上一个人被吓了一跳,罗雪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终于离开了,而且以后也不敢一个人待在闭塞的空间里了。 出去的时候刚好赶上早自习下课,教室走廊外原本打打闹闹的学生在看到罗雪走过来的时候连笑容都凝固了,所有人都默契地皱起了眉头,嫌弃全都表现在脸上。 “这什么味道,是要熏死我吗?” 话音刚落旁边的学生已经作出呕吐的样子:“我们学校怎么连乞丐都收?” “反正今天的早饭我是吃不下去了。” 大脑一直在嗡嗡响,耳鸣声让大到根本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但从神情上判断绝对不是什么好话,脚步飘忽不定地回到宿舍,在倒在床上之前,借着还算清晰的意识,她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嘟嘟声过后那边显示忙音,于是她就一直打,一直打,在第十通电话的时候终于接通了。 “喂,小雪?” 电话那边传来呲啦呲啦的电流声,信号不好,连妈妈的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 “妈……”罗雪嗓音沙哑:“我想退学,我不想在大城市里上学了,我想回家上,山里挺好的,你只要再供我上三年,就三年,等我考上大学了我一定挣钱还你,我保证,你也知道我们村学费不贵的,就三年,妈,就当我求你了……” 电话那边是长久的沉默,久到罗雪以为电话已经挂断了,过了一会又是熟悉的呲啦声,罗雪总算能听清楚那头的声音:“你刚才说什么?屋里面信号不好,我走了好远才找到信号,我都说了不让你上学跑那么远,你非不听,现在打个电话都费事,我刚好还想问你呢,你不是说你们那个学校补助生活费吗,听说还挺高,钱打下来了没有,你少花点,多余的给家里打点,你两个弟弟也要上学,你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人,学上到现在也够用的,我养你这么大,总算是有点回报了,喂——喂?小雪?怎么信号又断了,你等会我再去找个信号好的地方,喂?什么破手机!”   女人没好气地挂断了电话,罗雪已经没有精力去想下一步该怎么办了,手机从手中掉落在地,连同她的人也晕倒在地上。  ☆、未成年 水,又是水。 这次罗雪又是被人用一盆冷水泼醒的。她还没来得及睁眼反应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整个人被架着胳膊拖了起来,然后被人捏住下巴,艰难地睁开眼睛。   模模糊糊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无非是魏茹几人:“偷了我们的东西你还能睡得着?” 可能是因为休息了一会,又或是冷水立竿见影的提神效果,罗雪脑子还算清醒:“什么东西?我没偷任何人的东西。” 然而对方早有准备,一旁的韩菲菲丢过去一堆东西,哗啦啦地全部砸到了罗雪的脸上:“东西都在你床上找到了,人赃并获还狡辩呢?大山里来的土鳖穷鬼就算了,怎么连手脚也这么不干净?” 苹果手机,全球限量版手表,还有一些金银珠宝,罗雪看到怀里这些价值不菲的物件绝望地笑了笑,她真的是第一次见这么高档的东西,没想到居然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你们看我不顺眼是吗?那我马上就退学,收拾收拾东西滚蛋,不碍你们的眼,这样够了吗?你们想要的不就是这些吗?” “你怎么能这样想?我们怎么会舍得你走呢?到时候没有人消遣,多无聊。瞪我?别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等一下吃亏的又是你自己,何必呢?” 罗雪挣扎着想从桎梏中挣脱出来,她嘶吼着:“你们等着,我要去警局举报你们,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李菲菲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哎,李慧,她要去你爸那举报你啊。” 李慧轻蔑地笑了笑:“那你可千万别走错地方了,要不我亲自送你过去?正好也省得他们过来抓你了。” “抓我?什么抓我?”   “你偷了小几万块钱的东西,不抓你抓谁?哦对了,现在警察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哦,盗窃会被判几年来着?”她打趣地问魏茹。 “不知道,偷这么多东西,判个三五年应该没问题吧。” 罗雪脸上煞白:“我没偷,我没偷!”   “吵死了叫什么叫!有本事跟警察吼去,你猜有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你说……如果你坐过牢的话,这学还上得下去吗?以后社会上会有人接纳你一个喜欢偷鸡摸狗还有案底的人吗?”   她不用猜,答案就已经很明显了。顺从不行,躲着不行,反抗也不行。她们总有办法整自己,而且根本不需要任何原因,纯粹是觉得好玩而已。   罗雪知道这样真的很没出息,但她的态度还是软了下来,眼眶里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你们……你们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哎呀,别哭别哭啊,看你这样子我都快心疼了,多大点事,其实你只要乖乖跪下给我们磕几个头,我立马给警察打电话,说东西找到了,误会一场,大家以后呢,就好好相处。”   罗雪只是继续瞪着眼前的一群人,显然李慧没那么多耐心等她做思想斗争:“不跪?那算了,别怪我们没有给你机会,警察一会就到,你可以提前准备。”   李慧摆摆手示意大家转身离开,罗雪没有犹豫,一下子跪在地上:“我求你们放过我。”   “当然,当然。”李慧拍手笑着:“我们说话算话,呐,这是给你的,就当是和解的礼物。”   李慧把手里拎的购物袋递到罗雪面前,见她不敢接,直接松手砸到了她的腿上,罗雪低头看,是学校的校服。   “怕什么?我还能给你炸·药不成,上次不是把你衣服弄脏了吗,我想你应该也买不起,所以就赔你一套新的。”   罗雪用“你们到底还想搞什么花样”的眼神看着李慧,李慧不用看眼神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于是解释说:“没别的意思,真没有,别把我们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要是觉得收了有负担,刚好可以帮我个忙,今天晚上我要参加一个Party, 抽不开身,你帮我去拿一样东西,这是地址,这个忙帮完,我们就彻底两清了。”   她的话罗雪一个字都不相信,但去不去好像也由不得她。   “来回车费报销,对了,穿着这套校服过去,你就能拿到东西。”   这根本不是请人帮忙,完全是命令再加一点胁迫。   晚上七点左右,就有人‘温馨体贴地'过来提醒她接送的车辆已经停在了校门口,罗雪手里攥着写了地址的纸条,还没告诉司机要去哪,车子就好像知道目的地一样一直往前开,窗外的霓虹灯璀璨闪烁,照得荆北市的夜晚闪闪发光,这是罗雪第一次看到大城市的夜景,真的很美,是她曾经在大山里怎样都想象不到的光景。  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车子就停了下来,司机在最后关头终于开口说了句“到了”,然后在罗雪下车后又扬长而去。   目的地是一套高档公寓楼下,楼是真高,高到罗雪脖子仰成九十度也看不到顶层,她要去的那一层。   电梯向上直达顶楼,透过玻璃窗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她按响01号住户的门铃,很快门就打开了,屋里面震耳欲聋的DJ音乐声以及人群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一下子灌进了罗雪的耳朵里,开门的人是一个男学生,她的同班同学,王林还是李林来着,反正她也不认识。   男孩端了一杯红酒,不急不缓地抿了一小口,眼神快速地把罗雪整个人都扫视了一遍,对着她轻轻吹了声口哨,特别流氓的那种,然后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进来吧。”   罗雪立在门口一动不动:“我来拿李慧的东西。”   王林已经转身进了屋,并且不自觉地随着房间里劲爆的音乐晃动着身体:“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他在吵杂的音乐里抬高了声音,罗雪犹豫了一迈进了那扇门,准备拿了东西就走。   “这里音乐太大了我听不见——”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有一个论坛——”陈陌扯着嗓子大喊,把手里正在洗的校服拧成了麻花的形状,就差没再踹两脚。 邢楷隔着耳麦都能感觉到她的火气,只感觉自己的耳朵差点被这么突然的尖锐刺耳生吵得要失聪:“什么论坛?” “我刚才听到魏茹在电话里说什么删帖的事情,看她那鬼鬼祟祟生怕别人听到的样子,我猜里面有罗雪死亡的证据。” “论坛名字是什么知道吗?”   “不知道,她说话的声音特别小,我刚才差点被发现,这群人精得很,我再打听打听。”   “不对啊,你是不是听错了,我刚搜了一下,没有发现他们学校有任何论坛。”郝幸运盯着暂无搜索结果的电脑界面说。   “要是那么好找我还用得着在这给他们洗校服?今天学会‘花式喝咖啡’还差点摔出脑震荡?”   “你这是工伤,回来让队长给你涨工资。”   “别洗了,等会我找人给你送几套新衣服过去,现在重点查线索。”   “没洗,就在刚才我已经把校服扔垃圾桶里了,你们等我消息。”   陈陌用冷水快速地把头发冲洗一下,那种咖啡附在头发上的黏腻感觉稍微好了那么一点,趁人不注意她悄悄走进天台,因为她发现魏茹几个人总是会聚集在哪里谈论什么,而且不让任何人靠近。   “王林操·你妈的,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那东西你还敢留着?你他妈的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吧!罗雪人都死了,你是怕警察找不到你?靠,你想死别拉上别人!”李慧气急了,对着电话满口飙脏话,声音大到三米外的陈陌都能听清楚。   “妈的你再骂一句试试?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别把自己择的那么干净,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好像她的死跟你没什么关系一样,我留着怎么了?我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教我,警察那边我看不也没搞出什么动静吗?搞不好很快就以自杀结案了,别他妈老打电话烦我。”   到底什么东西?陈陌心里疑云满布,趁快被发现之际她迅速离开了那里。回到班级,里面一如既往地混乱,干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学习的。陈陌在班级里搜寻王林的身影,没找到人。   转身突然撞到了人,回头一看正是王林“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陈陌压低嗓音,看起来很真诚的样子,她的头发湿哒哒地披散下来,假装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不敢抬头看王林,实则脑子里一直在盘算怎么才能把他的手机拿过来找找关键证据。   王林脏话都到嘴边了,看到陈陌这幅娇滴滴的样子,打了个转又咽回了肚子了,他身手去撩了撩陈陌的头发,眼神里居然还有一丝心疼:“没关系,李慧干的?别担心,下次她们再欺负你,过来找我,撒撒娇,卖卖萌,我这人心软,最看不得美女受欺负。”   他说着还不忘对着陈陌的耳后根吹了口气,陈陌忍着对着他的档踢一脚的冲动,眼睛里违心地露出一点期待:“真的吗?那你手机能借我打个电话吗?我来到现在还没跟爸妈报平安,我的进水了……”   陈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眼泪在眼眶了打转,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王林一看她这样子立马就答应了:“没问题,顺便把你了电话号码输进去。” 说完王林主动把手机解锁递给陈陌。 “我能出去打吗?我怕……吵到她们……她们又……”   王林露出一副欠揍的表情:“当然。”   陈陌迈着大步划开手机寻找有用的信息,快速邢楷他们发过去:“他手机上有一个自制的app,我从来没见过,应该是专门研发出来自用的,发过去了,还有邀请码,用邀请码才能下载,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郝幸运听着同步操:“找到了,里面有视频。”   “点开看看。”  ☆、未成年 出审讯室的那一刻,邢楷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狗血的三角关系永远是文学影视中永不过时的桥段,因为太混乱了。他还没有从这三个塑料姐妹花真假参半的供述中理出个头绪出来,就被办公室里几乎同时响起的电话声吵得脑仁疼。 人还没走到电话旁边,电话直接就打到了邢楷的手机上:“邢楷是吧?老张那边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你们手上在办的这起案子现在全权移交给检察院那边办理,也就是说没你们的事情了。” “张局不会同意这么做的。”邢楷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 “呵呵,年轻人,”电话那边男人笑了笑,“那你可信错人了,知道他为什么会妥协吗?” 电话那边自问自答地回了一句话,就果断挂断了电话,留下邢楷对着嘟嘟嘟的手机失神地想着什么。下一秒就看见一众人排着队走进了办公室,人群中还有夏心怡等五六个检察官,后面浩浩荡荡还跟了十几个律师。 “那个……”夏心怡还在想怎么跟邢楷解释眼前状况的时候,身后的同事一把扯过她手中的案件移送书,亮在邢楷面前:“从现在起案件由我们进行侦查,请你现在立刻把所有的案卷材料移送过来,嫌疑人交由我们进行收押。” 邢楷看到直系上级的印章和签字,知道自己没有违抗的权利,队员们都在看着他,等邢楷说些什么,比起所谓的文书,他们更愿意听从队长的指令。 邢楷一人站在六名检察官面前,挡住了他们继续往里面走的脚步,双方隔着一张薄薄的移送文书,陷入了僵局,无言的对峙在双方之间展开,漫长的沉默之后,邢楷脑子里都是那个匿名电话里那句话,“条件是如果你们不答应移送案件,刑侦特组从今天起立刻解散,而且永远不会重组,是死磕一个案子重要,还是保你们队员重要,你自己考虑清楚。” 他最终还是让步了,挪开了沉甸甸的脚步,让检察官走进办公室。 “队长,不能让他们把案子移走,不然这群人最后肯定会无罪释放的!你没看到这群畜生干了什么事吗?那是一条无辜的人命,就这样算了吗?要我们干什么?那要我们干什么!”陈陌情绪几乎失控,试图劝说邢楷再考虑一下。 见邢楷丝毫没反应,陈陌急得直晃身旁的陆铭:“你说句话啊,你倒是劝劝队长啊。” “对啊副队长,这案子被移走了结果怎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你要不劝劝队长吧,你的话他可能会听一点。”顾念恩也向陆铭求助。 而陆铭就是站在那里,透过一大群忙碌的人群,视线直直落在邢楷的身上,他脸上虽然还是平常的神色,但陆铭知道那看似波澜不惊的表情下,蕴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情绪,无奈、愤怒、窝火、身不由己……最重要的是,他不开心了。 “我信他,不管他做什么决定,我都相信他。” 卷宗被人几分钟打包带走,刚关进审讯室,板凳都没捂热的王林、李慧几人手铐早就被打开,这会正被一大群律师团团围住,嘘寒问暖,上下打量,可恨不得从他们身上找出点破皮流血的地方,顺带起诉警察虐待未成年,但很遗憾,计划并没有得逞。 王林伸了一个懒腰,舒缓着身体朝邢楷挥手:“各位,我就不奉陪了,先回去了,拜拜。” 他的语气和表情是真的欠揍,但凡是看到人都想上去对着他的脸狠狠揍一拳,但陆铭几人攥紧拳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难得清闲,没案子的日子可真是清闲,办公室却一改往常欢呼雀跃的气氛,都埋头一句话不说。他们好像在等邢楷解释什么,但几天过去了,邢楷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好像事情就这样翻篇了一样。 案子确实翻篇了,因为涉及未成年隐私问题,什么时候开庭审理的他们都不知道,至于结果,他们都不用去查判决书。 夏心怡在案件结束之后亲自过来找了邢楷,因为各种原因。她在快下晚班的时候把邢楷叫了出去,想了很多天的措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小楷,抱歉这个案子我没有帮上什么忙,真是的,明明说你负责抓捕嫌疑人,我负责起诉的,我们俩一起惩恶扬善匡扶正义的……”说着她沉默了一会,“这个案子我其实也没插上手,检察长那边一直给我们施压让我们尽快结案,所以……详情我不能跟你细说,案情我都了解,所以特别理解你的心情。” “不怪你,总有一些事情我们无能为力。我只是觉得吧……其实我也挺卑鄙的,因为连我最后也没有坚持为她讨回一个公道,那个女孩,满怀期待地来到这个城市,活着的时候遭遇了那样非人的待遇,死的时候也没有人为她伤心,她父母来认领尸体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不要追究凶手的责任,说是原谅了杀害他们女儿的凶手,你知道吗?我当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应该是拿到了巨额赔偿吧。不聊这些烦心事了,刚好饭点了,一起吃个饭吧。” 办公室里,其他人都陆续离开了,陆铭靠着桌子低头一直盯着手腕上的手表发呆。 林立取了外套披在身上往外走:“你还不回去吗?” “嗯,你先走吧,我再等会。” “等队长吗?他应该不会回来了吧,这个点了估计在和夏检察官吃饭,队长最近心情不好,唉……希望夏美女能好好安慰安慰队长,这案子办得太憋屈了,队长天天不说话,我都怕他憋出什么毛病出来,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女朋友的作用了。” 陆铭听着没说话,手里的手机被他颠过来倒过去,想给邢楷发消息问问他在干嘛,什么时候回去,心情不好吗?想告诉他我在等你,一起回家……可到最后那一行字打了删删了打,删删减减最后什么也没留下,什么消息也没发出去,毕竟打扰别人约会实在是太不礼貌了。 六点到八点,陆铭在黑漆漆的办公室里站了两个小时,确定邢楷不会回来才转身离开,但他并没有回家,自从邢楷搬回去他就再也没有一个人回过家,不管多晚都是两个人一起回去的,以至于现在让他一个人回去都有点不适应了,潜移默化的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东西,陆铭不禁自嘲,人呐,就是太贪心。 一个人顺着大街走了很久,看见一个酒吧,觉得装修格调都很符合自己的口味,最主要还是原因今天想喝酒了,所以很自然地就走了进去。 昏黄柔和的灯光配上舒缓的音乐,给人一种惬意自在的感觉,陆铭直奔服务台,跟挑大白菜似的对着酒柜上下乱指一通:“这个这个这个那个,还有这些红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的酒,都给我调一杯。” 十分钟后,三个服务员一起才把陆铭点的所有酒上全了,陆铭找个比较安静的角落开始一杯一杯喝起来。叶落落接到陆铭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了几个空酒瓶了。 叶落落对着陆铭的脸挥挥手,半点反应都没有,人已经喝晕乎了:“喂,开天辟地第一回叫我出来喝酒,怎么不等我一个人喝起来了?你把酒当水喝吗?把自己当水桶吗?认得出我吗?喂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陆铭当然没听她在讲什么,酒精的作用下陆铭红着脸,微眯着眼睛,不知道还有几分清醒:“你来了,还有很多,够你喝的,来,一起。” “你不是从来不喝酒的吗?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心事啊……没有……有也不能说,不能告诉任何人。” 说完陆铭又仰头猛灌了一杯,杯子叶落落抢都抢不过来:“他不开心,我就不开心。” “谁……谁不开心了?你倒是把话说明白啊。” 陆铭完全没理会叶落落的话,自顾自说:“本来话就少,这两天更是什么都不说,我其实特别想安慰他的,跟他聊聊天,开开玩笑,没事骂骂那个该死的匿名电话让他心里好受点,或者买好多他爱吃的东西死皮赖脸地逼着他吃,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或者抱住他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你已经尽力了。可是我又不能这么做,可笑吧,明明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可是我一看到他吧,一靠近他吧……我就变得不正常了,我怕我多跟他说话就露馅,多看他几眼就沦陷,更怕我一耍赖就想要得更多,怕我抱上了就舍不得松开了。” “谁谁啊?!” “我好喜欢他啊,但是我又不能喜欢他,也不能让他知道我喜欢他。” 叶落落越听越迷:“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你不懂。” “行行行,我不懂,我单恋你十几年我不懂,就你一个醉鬼懂行了吧?” “我怕他会讨厌我,觉得我很奇怪,会躲我。说不定会再一次一声不响地离开,这样我连见都见不到他了,以前或许可以,天天忍着也就习惯了,现在不行,我会受不了的。” 叶落落一头雾水,也不知道他嘴里的人是谁:“你不会喜欢上什么有夫之妇了吧?!那你这……你这可就难办了。” “我努力了啊,努力克制自己,我以为我可以很大度的,可是我做不到,我不喜欢他和别人在一起,你说他要是知道我喜欢他,会不会被我吓到” 叶落落一把夺过陆铭手里的酒杯:“不会真让我说中了吧?你这……你这也太……有夫之妇不行啊,这个……不太好吧,我反正被你吓到了,你不能再喝了,我送你回去。” 架着胳膊,揽着腰,咬着牙,脚用力,叶落落想把陆铭从椅子上拽起来,她看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把喝醉的人带走的,但现实中实践起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少看点脑残的泡沫剧的。她差点腿一软直接趴在地上,跟地板来一个亲密接触。果然柔弱的女孩子只适合被别人送回家,不适合送别人回家,特别是自己这种弱不禁风的。 叶落落果断松手把醉得已经不省人事的陆铭扔到了板凳上,拿出陆铭的手机给邢楷打了一个电话:“喂,邢大帅哥是你吗?你能过来接阿铭吗?他喝醉了,我搞不定他啊!” 邢楷听着电话那边嘈杂的声音皱了皱眉,蹭地从板凳上起来往外走,用眼神简单地跟夏心怡告了别,“你们在哪?地址告诉我,我马上过去。” ☆、背你回家 邢楷挂了电话,开着车在超速的边缘一路狂飙到酒吧门口,这么大会的功夫,叶落落才把陆铭从酒吧里面扶到了酒吧门口,累得满头大汗。 邢楷下车立马跑过去把陆铭接过来,靠在自己怀里:“他怎么回事,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叶落落肩膀一轻顿时松了一口气:“额,我也不太清楚,我来到他已经喝多了,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一看就是心情不好。” “我先帮你叫个车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爸等会就来接我,你还是先把他送回去吧。” 陆铭闻到邢楷身上熟悉的味道,一个劲往他怀里蹭,邢楷拍了拍怀里的人轻声问:“还能走路吗?” “能。”陆铭半醉半醒,小声哼唧了一句,抬脚就要走几步证明自己现在非常清醒,他先是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又蛇行了几步,然后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扎进路边的绿化带里面,成功地使邢楷相信了他烂醉如泥的事实。 邢楷架着人来到车旁边,陆铭就嘟囔着不愿意坐,还拉着邢楷准备回去再喝一轮。担心陆铭坐车上空气不好胃不舒服,又不能由着他继续往酒吧里钻,邢楷拿他没办法,就把陆铭背了起来往家走,顺便路上让他醒醒酒。 九点多,不算太晚,外面还有很多人,邢楷背着陆铭沿着人行道走得很慢很慢,暖黄的路灯照在两人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人影,夜晚的风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把陆铭的醉意吹散了几分。他把环着邢楷脖子的手圈得紧了些,把头埋进邢楷的脖子里,浅浅的呼吸伴着淡淡的酒气,温热的气息沿着邢楷的脖子蔓延开来,酥麻酥麻的。 邢楷放缓步伐:“醒了?” “真好闻。”陆铭脑子还是很晕,答非所问。 “什么?” “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头疼吗?渴不渴?要不休息一下我去给你买瓶水喝。” “嗯……不要。”陆铭摇摇头,拖了一个很长的奶音,撒娇意味明显:“我不要,就要你背着我。” 邢楷没说话,继续背着人往前走。 “你背过别人吗?” “没有,就背过你一个人。” “小楷……” “嗯?” “你在国外那么多年,有没有想过我?” “想过。” 何止想过,他想说,那漫长的岁月里,我其实是想着你过来的。 “那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不知道我在等你吗?也对,你肯定不知道,离那么远你怎么可能知道,我又没跟你联系过,其实我特别想联系你的,但是我又特别生气,气你一声不吭就离开了,一走就是那么多年,我就憋着一股劲,看看你会不会主动联系我,会不会跟我解释一下离开的原因,告诉我你很快就会回来的,结果你连骗我的话都不愿意说。” “那是因为……” 因为怕听到你的声音之后,我会立刻飞回来找你,然后就再也走不掉了。 “你有没有交过女朋友啊?” “没有。” “那男朋友呢?” 邢楷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微微转头看陆铭的侧脸,不确定他现在清醒了几分。“没有,我为什么要交男朋友?” “那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有,有一个喜欢了很久很久,全心全意护在心尖上的人。”邢楷想到以前的事,眼眸里似有万丈柔情,语调温柔:“他吧……刚生下来的时候特别丑,我特别嫌弃,明明正扯着嗓子哭呢,却在看到我的时候突然就笑了,还伸着小手去抓我,从那以后就开始缠着我了,不让爸妈抱,就让我抱。刚学会走路就天天跟在我后面跑,摔倒了就哭着喊着让我背,明明没到上学的年纪,却天天偷偷跟着我去学校,但总是笨手笨脚被我发现,这个时候呢,他总是理直气壮地抱着我的大腿,非让我把他带到学校里去,说要看着我,小屁孩一个,最后还是我看着他,把他偷偷藏在桌子底下不让老师发现,买好多好吃的给他。” “睡着了吗?”邢楷见陆铭没动静了,继续走着说着:“看我借同学一支笔,他就瞪着人家,特别无赖,我送给别人的东西,哪怕是一个本子一支笔,最后都让他给要了回来,搞得同学都以为我家特别穷,从此再也不向我借东西了。看到我和女孩讲话没缘由地就哭,最后还要我哄半天,后来为了不让他哭我干脆就只和男生玩了,可是和男生玩他也不乐意了,明明小我六岁天天在家里闹着要和我上同一个班,说要看着我。” “你觉得这可能吗?”邢楷回头问了一句,见陆铭没有回答,就笑笑说:“当然不可能了,除非他是天才,直接跳六级,后来耍赖也没能说服自己的爸妈,只好放弃了,回过头来缠着我让我留级等着他,你觉得这可能吗?那我不就成了老油条了吗?” “那个时候啊,我就特别想告诉他,怎么老是因为自己晚生了几年就生气呢?其实吧,他能来到这个世界上,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恩赐,跟他在一起的那几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什么时候视线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了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国外的生活其实没想象中那么好,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语言,无论是参加特种部队训练,还是在哈佛读书,在我熬不下去的时候,你都是我的唯一支撑下去的动力,只有我变得强大了,有能力保护你和你的家人了,我才能回来找你。” “阿铭,知道吗?我瞒过所有人,爱了你很久。”邢楷觉得一定是陆铭的酒喝得太多了,酒精沿着他的呼吸扩散到了自己的大脑,把自己也搞醉了,又或者是有些话,只能在他睡着的时候告诉他,因为他听不见,自己才会说,憋了那么多年,都快憋出心病了。 说完邢楷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清晰地感觉到有温热的泪水流在了脖子上,那是陆铭在哭:“彩虹酒的质量真是太差了,酒精的后劲才持续了这么一会,我要是不喝醉,这些话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跟我讲啊?” 邢楷那瞬间有些不知所措,他僵硬地立在那里,好久嗯了一句:“如果知道你听了会哭,就更不会说了。” “笨蛋,我这是开心,喜极而泣懂不懂,没交过男朋友,要不要现在交一个?你身上现在有一个现成的。” “到家了。”邢楷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陆铭咬着不放地追问:“很久很久是多久?你不会从小就对我图谋不轨了吧?也太能藏了,我居然一点都看不出来,还天天在那愁你要是不喜欢男的,我可怎么办,合着半天我这是在庸人自扰。” 邢楷权当他是在发酒疯:“醒了就自己下来走,我胳膊都酸了。” “我要是今晚没喝酒,以后是不是要孤独终老了?” “进屋的时候小声点,要是被阿姨发现你醉成这个鬼样子,一定会把你赶出去。”说着邢楷已经把陆铭扔到了地上,直接无视他的话,大步流星往屋里走。 陆铭这会不但一点醉意都没有,反而还精神了几分,他死死跟在邢楷后面:“我现在很清醒,怎么,你不信?那要不要我把你刚才的话复述一遍给你听,早知道应该用手机录下来当证据的,我也好以后每天都循环播放几遍,还要设成来电铃声闹钟铃声……” “你给我……闭嘴。” 邢楷压低声音,开个门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吵醒了已经睡觉的陆邵天和沈灵,结果陆铭就跟个移动大喇叭一样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小心翼翼为他打掩护搞得跟做贼一样到底是为什么,既然他不怕因为喝酒半夜被轰出去,自己在这瞎操什么心。 邢楷平复一下呼吸,觉得没必要跟一个醉鬼置气,准备连拖带拽把陆铭带回房间去,实在不行就直接扛上去,谁知道手还没拉到人,他双手就被陆铭握住了。 陆铭用脚踹了一下门,哐当一声发出好大声音,差点没把邢楷心脏病吓出来,他立马朝一楼卧室看了一眼,确保里面的人没醒才松了一口气。 陆铭背靠着墙,双手握住邢楷的手腕,直视着邢楷的眼睛:“你担心我喝酒被爸妈发现?我的邢大队长,居然带头帮我打掩护?” “你还挺光荣?” 陆铭笑了笑,故意扯着嗓子大喊:“嗯,很光荣,妈——” 他直勾勾盯着邢楷,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度:“爸,妈——” “你干什么?想挨揍了?” “不想,你也知道,我妈要是知道我喝酒,非把我打死,所以在等你拦我。” “怎么拦?双手都被你擒着怎么拦?” 陆铭坏笑着说:“你可以用其他的方法堵我的嘴。” “妈——”陆铭又是一嗓子,再这么喊下去,十里外的人都能让他给叫醒了。 “妈,我——回——来——嗯……” 突然安静下来,陆铭的声音被邢楷附上来的嘴唇淹没了。是的,他在赌,赌邢楷舍不得自己被爸妈揍,就像小时候一次又一次的袒护一样,无论大错小错,他都会通通替自己揽下来,把自己护得好好的,明明享受了这么多肆意的宠爱,怎么就才发现呢? 黑暗盖住了陆铭眼角的笑意,他顺势回吻了回去,并且试图不断加深这个用尽心思和手段才得到的吻。邢楷想离开,却被陆铭死死拉住不让往后退。 “也太无赖了。”邢楷心想。 ☆、偷情 邢楷被陆铭这色胆包天的家伙吻懵了,没反应过来牙关都被撬开了,咬不舍得咬,推不舍得推,只能任凭他把便宜占了个够。 结果这小子还没完了,他感觉自己都要呼吸不过来了,陆铭却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陆铭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环住了自己的脖子,顺带着一用力把自己抵在墙上,不知道撞上了什么东西哐当哐当搞出好大的动静,邢楷眼看着沈灵卧室里的灯亮了。 “小楷你们回来了吗?”房间里传出沈灵的声音。 邢楷嘴被堵着呼吸都困难,根本无法回答,陆铭呢,就更忙了,忙到了忘我的境界,哐当声虽然没了,但两人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拉拉扯扯搂搂抱抱发出的窸窣声也不算小,邢楷清楚地听到卧室里有脚步走动的声音,担心沈灵下一秒开门看到自己和陆铭在客厅里接吻的场景,邢楷感觉自己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该死……”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邢楷在听到门把手拧动,卧室门被打开的前一秒把陆铭推开,拉着他的手就往楼上走。 沈灵从卧室出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黑灯瞎火的,回来怎么不开灯?” “工作太忙了,妈,不是怕打扰你和老爸休息嘛,早点睡,晚安!”陆铭上楼的时候还淡定地跟沈灵打招呼,好像自己工作真的很忙,不开灯真的怕打扰爸妈休息一样。 两人步履匆忙地回到卧室,关门开灯上锁动作一气呵成,邢楷靠在门上平复者自己的情绪,试图让自己从刚才的炽热中冷静下来。 陆铭往床边一坐,胳膊肘放在腿上,用手托着下巴盯着邢楷看:“你亲了我,要对我负责。” 邢楷抬头,撞上陆铭投过来的视线,发光的眸子里是藏都藏不住的爱意,满满倒映的全是自己。 邢楷一瞬间失了神,忘了移开眼睛,甚至忘了克制,忘了隐藏,以至于那瞬间把自己对他的渴望都写在了脸上。刚才明明可以阻止他的,明明以一打十都不是问题的,不过是手被擒住了而已,居然都推不开。 邢楷收回视线压低声音:“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陆铭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们邢大队长,一个受过特种部队训练,能以一己之力能端了黑·社会老巢的人,被擒住双手想堵我的嘴还不容易你可以用脑袋对着我的头直接把我给撞晕过去,或者反手一个擒拿,顺势一个背摔,啪砰噗呲哐当哗哗哗……就把我给揍得老老实实的。” 陆铭在脑海里自导自演了一部无间道电影,声情并茂地用手比划来比划去:“怎么就选择这么一种让人想入非非的方式去堵我的嘴呢?” 邢楷:“……” “你到底喝的什么酒?我明天就以销售假冒伪劣产品把那家店查封了。” “不能啊,彩虹酒可是我们的定情酒,功不可没啊。” 彩虹酒,彩虹酒,该死的彩虹酒。 “你好好休息,醒醒酒。” 说完邢楷转身就要走,却被陆铭一个大步冲上来从背后抱住了,这次陆铭突然收回了不正经的样子,就只是那么揽着邢楷的腰,静静地抱着,邢楷就站在那里,脚突然就走不动了,他慢慢把手放在陆铭的手上,本来是打算把人推开的,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到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做,任由陆铭抱着。 “你知道吗?我幻想过无数次就这么抱着你的画面,你告诉我,我现在不是在做梦。” 我何尝不是呢?邢楷想。 邢楷沉默了好久好久才开口:“阿铭,有些话我说了,我不会否认,但我说了,不代表我会去做,不代表我们两个就可以,陆叔叔和沈阿姨从小把我养大,对我有恩,你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我不能……不能让他们难做,不能让你……”邢楷顿了顿,握着陆铭的手又用力一些,“你不懂事,我不能不懂事。” “今天晚上的事,你就当是喝多了做了个梦。” 邢楷最后还是推开了陆铭,没有回头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怕看到陆铭此时的表情,会立马反悔,会用力把人拥入怀中说去他的天理伦常,去他的狗屁大道理,我什么都不想管,我就是舍不得看你难过。 做梦邢楷何尝不是一直在做梦,十五年前离开的时候,他带了两人唯一的一张合照,像珍宝一样放在钱包的夹层里,陪他熬过了五千多个日日夜夜,每次执行任务遇到死亡危险的时候,他总是咬着牙硬生生把自己从死亡的边缘了拉了回来,因为他要活着回来见陆铭,他答应过无论如何都要回来见他的。 邢楷想到很多事,他想到刚回国接到任务时和陆铭久别重逢时的场景,俩人见面就开打,都也没认出来谁,当时邢楷以为他真的是‘追金’集团的手下,对他下手毫不留情,每一拳美一脚都实实在在打在了陆铭的身上,以至于到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泛着阵阵自责和心疼。 “对不起啊,阿铭,我盯着你小时候的照片看了十几年,却没有在第一眼认出来你,不然,我一定舍不得打你。”这是邢楷今晚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 他想到第一次去学校选拔的时候,看到陆铭的名字时,自己的心脏止不住狂跳,在幕后看着陆铭为完成自己设计的选拔任务,冷静在房间里拆炸·弹时,他比谁都紧张,全程盯着监视器眼都不眨一下,随时准备冲出去把陆铭给拉出去,以至于连手里的指挥器被自己握烂了都没有发现,最后陆铭安然无恙完成任务时,他就只是投去了一个淡淡的目光。 他依然清楚地记得那时候陆铭表情,眼神无处安放,一副不可思议欲言又止的窘迫模样,可能是因为被自己打得太惨感到丢人,意难平地在最后一轮格斗中试图逆风翻盘挽回一下自己的颜面,最后着实让邢楷犯了难。 下手重点?不行,上次打的伤现在还挂着脸上;放点水?不行,他那脾气肯定是以为自己在侮辱人,而且还有选拔的硬性原则要求以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要不拿出七成的水平?于是邢楷就用这七成的水平,打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场架,踢腹部?不行,受伤了怎么办?踢腿?不行,骨折了怎么办?擒胳臂?不行,拉伤了怎么办?直接放倒?不行,摔到了怎么办?要不直接把人淘汰了吧,这也太危险了。 谁能想到邢楷绷着脸跟陆铭打架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全是这些问题? 邢楷当时特别想问,怎么长这么大了,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怎么就做警察了呢?是因为喜欢吗?训练辛苦吗?怎么就参加那么危险的任务了呢?怎么就被我打了呢?伤口疼不疼?选拔任务那么危险怎么就一定要去?怎么就非要固执地加入刑侦特组呢?怎么在我还没有做好见你的准备的时候,偏偏就遇上了呢?怎么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呢? 邢楷收回了乱七八糟的思绪,又开始想明天或者以后该怎么面对陆铭了,既然道理都和他说了,他人也不傻,应该都是能明白的,装作不知道没发生应该没太大问题,按正常的逻辑发展应该是这样的。 谁知道邢楷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地思考接下来该如何摆正两人关系的时候,陆铭一个人在房间里捂住嘴往床上一扑,滚来滚去忍住没有大半夜吼叫出声:抱到了,抱到了,亲到了亲到了亲到了,他不讨厌我,他居然也喜欢我,我的天呐,我的天呐,陆铭二话没说抬手给自己来了一巴掌:“啊……好疼……不是做梦,不是做梦……” 朝思暮想以为可望不可即的邢楷这会突然就变得唾手可得了,长久以来萦绕在心底的阴霾顿时荡然无存,陆铭高兴得上蹿下跳,差点把床踢塌了,可能是因为担心自己床的安危吧,陆铭第二天早上是在邢楷床上起来的。 邢楷夜里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陆铭知道他警惕性很强,为了溜进来鞋都没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邢楷床边,本来打算就只是看看他的,但又觉得来都来了,自己的床已经被自己摧毁得差不多了,于是顺带着就爬上了邢楷的床。 这事他小时候经常做,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仍然轻车熟路,他知道怎么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邢楷被窝里,先是轻轻踩着被子移动到床里面,然后再一点点拉被子盖住自己,只要屏住呼吸,放轻动作,只要胆子够大,脸皮够厚,然后……每次早上醒来他都会毫无例外地被邢楷紧紧抱着,就像小时候一样,就像今天早上一样。 邢楷一睁眼看到怀里的陆铭吓得一秒钟从床上跳起来,脏话都说一半了又吞回去了:“靠—— 你……你怎么在我床上” 陆铭翻了个身眼睛半睁不睁地回了句:“早啊,队长。”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练文笔,本文剧情向,原本定位就不是专门谈恋爱的文,可能有人不喜欢看,估计一章不落看到现在的人就更少了,但我想写的东西一定要原封不动地写完,少一个副本都不行,对我来说那才是完整的一本小说,我也想他俩快点谈恋爱啊,我好心急啊,剧情走完,我给他俩安排了二十章专门谈恋爱,给我往死了谈,该有的会有的,不该有的创造条件我也会让他有的,信我,信我啊!不要抛弃我啊! ☆、梦魇 即使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乱了阵脚的邢楷,在一睁眼就看到自己和陆铭抱成一团的场面时,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也绷不住了,这人把我昨天说的话都听到哪里去了? 陆铭伸了一个懒腰,眯缝着眼从床上坐起来:“我屋里床坏了,所以过来凑合一下,干嘛这么吃惊一起睡个觉而已,又不是没睡过,难道我还能对你做什么吗?我是那种人吗?” 不是,你不是,你都爬上我的床了,你当然不是那种人。 陆铭这会总算睁开了半阖的眼,然后视线就固定在邢楷身上了,邢楷头发随意地散落下来遮住了一半眉眼,就穿了一条棉质的宽松睡裤,光着上半身站在床边,皮肤不算白皙,是那种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健硕的胸肌以及整齐排列组合的八块腹肌,迎合着窗外照进来的一束柔和的晨光,差点闪瞎了陆铭的眼睛。 陆铭就这么坐在床上双手托着下巴看来看去,仔仔细细地打量,上面看完看下面,下面看完看……里面。看的自己不自觉咽口水,感叹着说真是秀色可餐啊。 “看够了吗?看够了起来。” 邢楷也不是害羞,军队待过的人,什么黄段子他没听过,他没那么矫情,在军队也是公共澡堂洗澡过来的,都是大男人,身体构造一样,我有的你都有,没什么看不得的。只是陆铭就这么毫不掩饰地把自己心底里的渴望挂在脸上,邢楷不瞎,他知道陆铭看他的眼神的意思,就那么直勾勾地,毫无保留地诉说着我对你的渴望,他没那么正人君子,被喜欢的人用这种眼神看着,再多看一会都要硬了。 这也正是邢楷想不通的地方,昨天之前,陆铭还是一个连看自己都不敢超过三秒的人,被自己不经意碰一下都脸红的人,怎么亲一下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邢楷无奈地从衣柜里拿出衣服搭在身上去了洗漱间,洗漱完毕下楼的时候,沈灵已经准备好了一大桌丰盛的早餐,陆铭心情很好,连带着觉得今天的早餐都带点不同寻常的味道,全程几乎是咧着嘴把饭吃完的。邢楷却心事重重,看着沈灵忙前忙后每天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自己说不定哪天就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比如……把她的宝贝儿子拐跑了,一想到这,这饭就更是吃不下去了,不,他觉得自己连饭都不配吃了。 “唉……”邢楷蹙眉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没胃口还是……要我喂你才肯吃?” 陆铭正在慢条斯理地撕着手里的一片吐司面包,然后盯着邢楷肆无忌惮地耍流氓,话音刚落一小片面包已经递到了邢楷嘴边,眼巴巴等着他张嘴,邢楷扭头就看见刚从厨房走过来的沈灵,二话没说拿起一块面包塞到了陆铭的嘴里,在沈灵走到餐桌前把他的不正经堵在回去:“吃你的吧。” 看爸妈这会都来到餐桌上,陆铭这才老老实实开始吃早饭,一顿早饭把邢楷吃得胆战心惊。 “别看了,再看脸都让你看穿了。”邢楷开着车目视前方,但实在无法忽视副驾驶座位上陆铭投过来的灼灼目光。 “我以前吧……想看你又怕被发现,只能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瞥一眼,现在想想太憋屈了,太亏了,所以我要把以前没看的全部补回来。” 邢楷想到早上陆铭那光明正大的亲密动作还心有余悸,被陆邵天沈灵看出来了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我要和你谈谈。” 陆铭眼光发亮:“谈什么?谈恋爱吗?不好意思,除了这个,其他一概不谈。” “你把我昨天说的话都当耳旁风吗?” “嗯。” “嗯,你还嗯?你这是在胡闹。” “追你可不是胡闹。” “我说了,我们不可能。” “可不可能我爸妈他们说了不算,我们俩说了才算,只要你想,没什么不可能的。” 只要你想,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点个头,仅此而已,就这么简单。 “我不想。”邢楷犹豫都没犹豫,脱口而出,只是握方向盘的手攥得更紧了些,看来说违心的话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呢。 陆铭听了沉默了几秒钟:“那这就比较麻烦了,看来追人的计划要分分钟提上日程了。” 邢我突然开始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么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偏偏自己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狠不下心也说不出重话,看他稍微哭丧个脸自己都心疼的要命,上辈子是欠了他的吗? 算了,说不定他只是一时兴起,只要慢慢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服…… “不可能的,你想都别想。”陆铭好像能看出邢楷心里的想法:“喜欢你不是三分钟热度,不是一时冲动,从来都不是,你可是我朝思暮想痴心妄想了很久很久的人,别想着说服我,也别给我讲那些狗屁大道理,我作为一个理性的成年人,有自己做事的评判标准,所以,”陆铭话锋一转,盯着邢楷的脸似笑非笑地继续说:“我们晚上下班回去出去约个会怎么样?你骑摩托车带我兜风吧,你知不知道你骑摩托车的样子很飒啊?我在梦里……啊呸。” “在梦里怎么了?”邢楷敏锐地发现有些不太对劲,但就是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你在梦里就偷走了我的心,在现实里又把我迷的晕头转向,我说队长,我这梦里梦外都是你,睁眼闭眼还是你,你总要给我一个说法吧?别让我相思成疾啊。” 陆铭说起情话来理直气壮,纯情少男一夜之间秒变撩汉高手,耍起流氓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让邢楷怀疑他是不是被人换脑子了。或者一直以来他认识的都是假陆铭,身旁这个说着话还不忘一个劲往自己身边凑,手脚一点也不老实的陆铭才是他本人? “你给我……”邢楷的手在被陆铭握住的时候,手一抖方向盘没握紧,差点直接九十度转弯变道把车开到其他道上了。“老实点。” 车里的气氛突然就变得暧昧起来,正合陆铭心意。邢楷是在为自己考虑,为了他的未来,为了不让他难做,不让他爸妈难做,所以他可以委屈自己,可以克制自己的感情,可以永远不迈出那一步。这些陆铭都懂,但陆铭不在乎,比起别人的眼光,比起所谓美满幸福的婚姻家庭,没有邢楷的未来,他一点都不稀罕。 但邢楷不行,他顾虑太多了,他做的一切都是为陆铭着想,方方面面事无巨细地为陆铭考虑到了,他不允许陆铭因为自己受到一点伤害,哪怕别人一个嫌弃厌恶的眼神,一句不经意的指责。 我既愿将你俸若世间至宝,却唯恐我的爱将你拖入凡尘俗世。 所以陆铭只能主动撩拨了,什么时候把人撩拨到丧失理智他就成功了,显然,今天的开头非常好。 要不要再过分一点呢?还是循序渐进呢这个气氛再乘胜追击说不定就把人追到手了呢?想到这陆铭的手就开始往邢楷胳膊上移,邢楷被不老实的陆铭搞得心猿意马,他反手擒住陆铭乱窜的手,目视前方压着声音:“我说……你给我……” 正是调情的好时机,两人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同时响起,遣散了车内所有若有若无的情绪,两人立即松开彼此,接通电话。 “队长,刚接到一家业主报案,说楼上不停往有大量血水往他家楼下流,初步怀疑有命案发生,地址我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我们现在都在往现场赶。” 邢楷挂断电话两人都正经起来,他快速将车开到了林立发过来的地址那里,去到时林立几人有的已经赶到了。 邢楷和陆铭下车一刻也没耽误,就往小区里面进:“什么情况” 林立按了36层的电梯,简单进行说明:“队长,35楼的业主今天早上报的案,屋内具体情况要进去才知道。” 电梯缓缓上升,大早上的就可能碰到命案,大家谁也没吱声,电梯门打开看看那一刻,最先映入邢楷眼中的是地面上大片带着血色的水,湿哒哒地流得到处都是,踩上去能清楚地留下脚印的轮廓,很快又被后面继续往外流的水冲刷掉,继而一股浓重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血水是从面前1601房间的门下缝隙里溢出来的,从门缝到溢到楼梯,再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下流。 邢楷小心踩过去,敲了一会门,屋里没反应,最后只能强行破门而入,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地上的血水更肆无忌惮地哗哗往外流,很快就把邢楷几人的鞋浸湿了,屋里第一眼看过去屋内黑压压的,紧拉的窗帘几乎挡住了全部的光线,屋里面除了血腥味,还混杂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让人闻了下意识作呕。 邢楷迅速穿戴好足套手套,打开房间里的灯,看到屋内狼藉的景象时足足愣了几秒钟才回过神,小心翼翼走进去。 屋内几乎变成了汪洋的海洋,到处都是水,血红血红的,水深可以到脚踝,淌着水走进客厅里,就看到和水混在一起的人体内脏,打结交织在一起的肠子、被砍成两半的胃,勉强还算得上完整的心脏、大小不一的人体残肢以及碎成渣的肉末若有若无地浮在水面上。 林立拧紧眉头看着这鲜血淋漓的一幕,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尸体怎么被碎成这个样子了法……法医马上就到。” 看着眼前的案发现场,邢楷一时间没想好该从哪下手开始侦查,厨房里不断发出的咕嘟咕嘟声同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邢楷继续淌着水往声音的来源走过去,走到厨房大家才明白屋内一直弥漫的那股浓烈又油腻的肉味来自哪里,这回林立真绷不住了,他顿时感觉早上吃的早餐这会正沿着自己的胃像火山喷发一样源源不断往嗓子上涌,捂着嘴就往外跑,郝幸运还没跑就已经吐了,几个人一分钟之内跑的跑吐的吐,这会就剩邢楷一个人还安然无恙地拧着眉头注视着厨房的场面。 厨房灶台上火烧得正旺,上面放了一个中型的高压锅,锅里放了一个人头,在沸水的烹煮下已经看不清长相,面目狰狞,目眦尽裂,头上的肉已经熟透泛着粉白色,大部分已经从头盖骨上脱落下来,锅里漂了一层黄黄的油,蒸笼的雾气腾腾地往外冒,散发着诡异的肉香味。 邢楷强忍着恶心走过去关了火,并且很快恢复了镇静:“先把屋里的水龙头关了。” 陆铭回过神立刻跑去卫生间,打开门就看到地上躺了一个人,他第一反应是看看人是不是还在活着,看到地上人的脸时陆铭大脑有一瞬间短路了:“陈陌,醒醒,醒醒!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醒醒啊!” 而此时邢楷在一间卧室的柜子里,看到了一个躲在柜子角落里的小女孩,扎着高高的双马尾,穿着干净的蓬蓬裙,在柜子门打开的那一刻,女孩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里满是惊恐,一下子扑到邢楷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原因,删改了一点点,不影响阅读 ☆、梦魇 陈陌在医院里醒过来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睁眼看到了围在床边的邢楷和队友们,所有人都无言地站在那里,视线全部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 “醒了?”邢楷还是往常一样平淡的语气,听不出他此时的情绪,虽然他现在有一堆话要问。 陈陌还是很晕,没说话,点了点头。 “醒了就把她带回警局去。” “队长,她这才刚醒,要不要再让她休息一会” “休息刚才那个女孩怎么说的?” 郝幸运最怕邢楷这种表情和语气,他小声地在陈陌面前复述,边说边观察邢楷的脸色:“她说……她说昨天晚上,有人疯狂敲她家的门,她爸爸突然就让她去屋子里躲起来,还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然后……” “停什么继续说,让陈陌好好听听。” “然后她就看到陈陌……陈陌把她爸爸打晕,拿了一大堆刀具斧头,又砍又剁……又又锯又砸把把她爸活活给砍死了。拎……拎着人头……队长我觉得这孩子她肯定是在撒谎,陈陌是警察,不是屠夫。”郝幸运前半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后半句话说得倒是信誓旦旦理直气壮,还故意提高声音,生怕邢楷听不到似的。 “铐走。”邢楷就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了病房。 顾念恩林立大眼瞪小眼,互相使眼色,谁也不去铐陈陌,谢冰坐在床沿看着陈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了:“法医在游泳池一般的现场,像摸鱼捞虾一样在血水里东拼西凑地寻找着尸体的残块,勉勉强强也只能找到一些残渣,连块像样的尸体都拼不出来,死者几乎被碎成了肉末,连头都被煮了一夜,陈陌,你可别我们说这是你干的,说了我们也不会信,你就实话实说,告诉我们,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 谢冰问出了大家都想问出的话,昨天下班前还好好的人,怎么一夜之间就躺在触目惊心的杀人现场了呢? 然而陈陌像被抽走魂一样,目光涣散,低着头一句话不说,放弃了辩解的机会,主动伸出了双手。 审讯室第一次这么安静,邢楷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坐在椅子上直视着陈陌半天没问一句话,陈陌眼睛盯着手上的手铐,全程头都没抬一下。 “我们查了死者小区的监控,昨天晚上十点左右,你从出租车上下来之后飞奔到楼上,一夜没有离开,现场发现的凶器上面有你的指纹,唯一的目击证人还指认了你,说人就是你杀的,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你不解释一下吗?”邢楷率先开口,打破了两人长达半个小时的沉默。 陈陌确实没有打算解释一下,证据简直完美,每一项都能将她杀人分尸的罪名坐实,邢楷表面上看起来冷静,其实心里隐隐透着不安,他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当所有人都在为陈陌的无罪找证据的时候,她自己放弃了。 邢楷没有再问下去,不会说就是不会说。 办公室外,所有人都忙着安抚惊吓过度的王玲玲,女孩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在刚才辨认过陈陌之后,再次变得极不稳定。 陆铭拉着脸拧着眉,眼神冷若冰霜,摆出一副要给女孩二次惊吓的架势一再向女孩确认:“你真的没有认错人?你真的看到她杀人了?小孩子撒谎可不太好。” 女孩眼神躲躲闪闪,窝在谢冰的怀里没有回答。 谢冰轻拍女孩的背部安抚着女孩:“副队长,要不过几天再问?她一直在发抖,亲眼目睹了杀人的全过程,肯定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说不定过几天她就能慢慢回忆起来了。” “过几天?她要是一直想不出来怎么办?陈陌能等吗?我们能等吗?现在铁证如山,上面一直压着让我们尽快结案,我们队员出了这种事情,你知不知道邢楷他顶着多大的压力?”说完陆铭又把视线固定在王玲玲身上:“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凶手到底长什么样子?说话!” 女孩身体一顿,扭过头看了陆铭一眼,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大哭着说:“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们到底还要我说什么她就是坏人,我爸爸就是她杀的,我就是看到了,我再说多少遍都一样!你们警察就会吓人,我要回学校,我不要在这待着了。” “你说你亲眼目睹了她杀人的过程,怎么杀的那你给我描述一下细节怎么杀的?是先杀人再分尸还是直接活着把人给砍死了?” 王玲玲被陆铭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得哭的更厉害,整个办公室里都回荡着她呼天号地的哭声,陆铭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别以为你十二岁哭一哭在我们这就能把事情糊弄过去,这是恶性杀人案,不是你们小孩子玩的过家家游戏,我们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应付,我也希望你能认识到这次事件的严重性,把你知道的如实地告诉我们。” 邢楷从审讯室出来,把陆铭从女孩身边拉走了:“够了,先送她回去。” “她肯定知道什么,我不能任由她凭空污蔑陈陌。” 邢楷若有所思:“问不出来的,先送她回去,你亲自送,既然她们一个两个都不肯说,那只有我们自己查了,我再去现场一趟,你去她学校查一下。” 邢楷的话让陆铭冷静了下来,但他对王玲玲的怀疑丝毫没有打消,送她去学校的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都在不经意地观察彼此,哪怕是脸上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动。 车往学校开的路上,陆铭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她的第一反应是要回学校?这个问题他当然没有直接问出口,车子刚开到学校门口,王玲玲迅速下了车,陆铭什么话也没说,就在后面一直跟着她,保持半米远的距离:“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可是重要证人,也可能是重要的犯罪嫌疑人,别以为从警局出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为了你的人身安全,也为了防止你突然逃跑,我们会安排人二十四小时跟着你的,你回学校上你的课,不用管我,就当我不存在。” 王玲玲淡淡地看了陆铭一眼,好像真的没有把陆铭当一回事,大步流星往教室里走,她从警局出来就已经不哭了,甚至脸上隐隐中还透漏着愉悦的感觉,回到班级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陆铭在教室外足足看了她一个小时,而她全程都没有醒过,老师同学们也没一个人叫醒她。 “这位同学”,陆铭趁着下课的时间叫了两位学生:“你们班的王玲玲,她天天上课就这个状态吗?” “什么状态?”男学生透过窗户往教室里瞥了一眼:“哦,她啊,对啊,她天天就在那睡觉,睡醒了就在那发呆,每天都是这样,我们都习惯了,老师刚开始还管一下,不过说了也没用,后来也就不管了。” “那她有朋友吗?” “朋友?”另一个胖胖的男孩接话:“我跟你讲,她可是我们班出了名的怪人一个,我们同班大概有一年了吧,她从来没有跟我们班里的任何一个人说过一句话,连老师说话她也从来都不搭理,无论春夏秋冬,永远都穿着那学校那套冬季校服趴在桌子上睡觉,好像这辈子都没有睡过觉一样。关键是她还从来不迟到早退,每天按时来上课,也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你说你要是困,你就干脆在家睡不就行了,干嘛天天大老远的跑到教室里睡觉,那硬邦邦的桌子能有家里的床睡着舒服吗?” “也不是天天睡吧,每次语文老师的课她都会起来听的,而且听的还很认真。” “那又怎么样。”男孩嘟囔说:“成绩不还是照样永远倒数第一,不过这点我是真的羡慕她,至少人家从来都不担心成绩的事情,看看人家爸妈这思想觉悟,要是我回回考倒数第一,我爸非把我腿打断——唉,上课了,上课了,不说了。” 男学生在一阵上课铃声中匆匆跑进了教室,王玲玲依然没有被这阵吵杂声影响,她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为什么非要跑到教室里睡觉呢?平时睡不好吗? 陆铭想的太入神,以至于邢楷走到他身边都没有发觉:“有什么发现吗?” 陆铭看到突然出现的邢楷吃了一惊:“你什么来的?” “两分钟了吧,在想什么?” “有点奇怪,我老是觉得她有问题,可我又说不上来哪有问题。” “她确实有问题”邢楷顺势也靠在走廊的铁栏杆上,挽着双手摆出和陆铭同样的姿势,透过玻璃看趴在桌子上的王玲玲,然后递给陆铭一张对折的A4纸:“我在案发现场找到的。” 陆铭把皱皱巴巴的纸打开,上面是一副简笔画,笔迹涂鸦非常粗略,随意勾勒的五官和身形,大概能看出画的一个人的轮廓,脑袋上写着“爸爸”两个字,身上却横七竖八插满了刀。 “这张画的是上吊被勒死的。”邢楷说着又递过去一张画,视线一直没从王玲玲身上移开,“还有很多,画了各种死法,我只拿过来一部分。” “这是对她爸爸有多大的仇恨,恨不得把一个人碎尸万段?你怀疑凶手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中,如果队员涉案,同事全部要回避的,根本无权插手案件,因为做不到客观公正,全文所有描写和实际出入很大,是我自己脑海里虚构的产物,请勿上升到现实层面,勿考究勿考究,特别明显的BUG我会说的。 ☆、梦魇 “死者的社会关系调查清楚了,未婚独居,没有任何亲人,性格孤僻,从不与人来往,王玲玲不是他亲生女儿,是三年前从福利机构领回来的,从这孩子画的内容可以看出,她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杀死自己的养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不过……”邢楷顿了顿,陷入了沉思。 “不过杀人分尸这可是个体力活,她一个人能搞得定?还有栽赃陈陌的事,你是怀疑有人在背后搞鬼?” “死者尸检结果显示体内含有大量麻醉药成分,这种药一个初中生绝对没办法购买,她在学校有没有经常接触的人?” “没有”陆铭摇摇头,“她同学说她一年在班里一句话都不说 ,连个朋友都没有,我查了她的通讯情况,没有手机,也不上网,她是怎么和幕后的人沟通交流的?通过什么方式?”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一定要回学校,就说明这里一定让她很安心,可能是场所,也可能是某个人,既然不是同学,那就要查查她接触过的老师了。” 说完他们没有再看着王玲玲,而是往办公室里走,因为想事想的太入神,走路没注意,走到拐角处和一个抱着作业本的学生撞了个正着,作业本瞬间散落一地。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陆铭立马道歉并蹲下来帮学生捡,看到散开的作业本内容已经上面鲜红的红色批注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快速把本子整理好整齐地放在学生怀里,拉着邢楷迈着大步就往办公室走:“作业本,王玲玲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和别人沟通,居然是以这么一种明目张胆的方式,我怎么才想到。” “警察查案,”陆铭向办公室老师出示证件,简单说明情况:“王玲玲老师的办公桌在哪?” “七一班吗?我们初中部一个班十几位老师,你指哪一个老师” “语文——”陆铭脑海里突然浮现刚才学生说的话“也就语文老师的课她从来不睡觉,每次都很认真地听。”,“语文老师办公桌在哪?” “就你右手边那一个。” 陆铭跑过去有目的地寻找作业本,但在那厚厚的一摞本子里并没有发现王玲玲的,但在拉开下方抽屉的时候,一个普通的作文本显现了出来,陆铭拿起来翻开看了看:“这个老师今天来上课了吗?” 一旁的老师想了一下:“今天好像确实没看到,应该是没课吧。” 陆铭举着那本作业本看着邢楷:“看来王玲玲今天的觉是睡不成了,要再跟我们回一趟警局了,你把她带回去,我去抓人。” 十五分钟后,陆铭带人再次来到案发现场所在的公寓楼下,耳边连着蓝牙耳机,带着人往楼上走:“副队,你说的那个老师的住址我查了,就在案发的那栋公寓17层,王玲玲家楼上,老师的身份是伪造的,详细的我还在查,不出意外的话,那个语文老师现在应该就在房间里,因为监控显示她昨天回来后就没有出去过。” “我已经到门口了,”陆铭挂掉郝幸运的电话,眼神示意开锁的技术人员开锁,其他人站在门口待命,随时准备冲进去逮捕。 两分钟之后,开锁人员做了一个OK的手势,陆铭一脚踹开了大门带着人冲了进去:“不准动。” 房间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声音调得很低,阳台上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穿着的白色收腰长裙,留着及腰的黑发,没穿鞋光着脚站在窗户旁边,双手随意地背在身后,女孩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背对着陆铭,丝毫没有因为屋子里突然来了很多人而受到任何影响。 窗外忽然吹过来一阵微风,女孩闭着眼睛享受着风缓缓从脸上吹过的感觉,直到一首钢琴曲播放完毕,换曲的间隙整个房间顿时陷入沉默,女孩才缓缓转过身,从阳台走了进来,看着陆铭莞尔一笑:“比我想象的快一点。”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们来的目的了,带走。” 王玲玲在离开警局前后不到三个小时后又再次回到了这里,只是这次不是以目击证人的身份,而是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坐到了审讯室里。 她看起来还是很困,睡眼惺忪地坐在椅子上直点头,满心只想着睡觉,完全没有早上刚进来时那副哭哭啼啼的小女孩模样,更没有因为被关在审讯室里有任何的慌张,反而冷静的可怕。邢楷拿着作业本在桌子上用力敲打了几下,王玲玲才及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醒了早上的哭戏演得挺好的,现在怎么不哭了?”说着邢楷把椅子往后拉了拉坐了下来,翻开作业本一句一句朗读上面的内容:“以我现在的力气直接跟他反抗肯定不行,我要想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可以永绝后患,”“我去买毒药别人不卖给我,直接毒死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不行,我绝对不能轻饶了他,”“我想尝试趁他睡着的时候直接拿刀割开他的喉咙,刺烂他的身体,挖出他的心脏,然后拿出去喂狗,可这样我还是不解气,不够,太便宜他了,他不配死的这么舒服……” 邢楷停顿了下来,漫不经心看了王玲玲一眼:“后面还几十页,还有老师给你的回复,需要我继续往下读吗?你去学校就是学怎么杀人的?” 王玲玲的态度极其散漫,眼神如一汪平静的湖水,没有一点波澜:“不用了,我自己写的东西当然不需要别人再给我复述一遍,没错,人是我杀的,我承认。” “我真不愿意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孩子?啊……”王玲玲拖长声音,“我都忘了我还是个孩子了,我还只是个孩子而已……真是可笑,我爸爸可从来没把我当孩子来对待呢。” “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你恨他恨到把人给千刀万剐的程度?再怎么样也不能杀人。” “他该死,他该死!”王玲玲原本平淡的情绪在提到养父的那一刻突然就失控了,她双手紧握成拳重重锤在面前的桌子上,咬牙切齿地瞪着邢楷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是吗?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王玲玲眼神里似有火在烧,二话没说就开始脱衣服,拉开拉链,敞开了身上那件长年不变的宽松校服,因为手上戴着手铐,她手和嘴并用,撕咬着把外套脱下来,脖子以下密密麻麻的伤痕瞬间展露无疑,短袖没有遮住的胳膊上也全部都是,准确来说不能是伤痕,更像是暧昧的痕迹,看得邢楷心中一沉。 “知道这些痕迹都是怎么来的吗?”王玲玲冷笑一声,“我吧……从小就被父母丢弃,从我有记忆以来就待在福利院,特别羡慕那些有家的孩子,所以我每天就等啊等,盼啊盼,希望有人能把我带走,后来我果然就被领走了,我看见那个人站在阳光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对着我笑,说咱们回家,我就真的以为自己有家了。可你知道那人把我带回家干什么吗?那个衣冠禽兽,从把我领回家的第一天开始就对我动手动脚,他会每天晚上都脱光我的衣服,抚摸舔·舐我的全身,在我身上用遍所有的SM道具,不眠不休地侵犯我,不管我是清醒还是昏迷,需要我继续脱衣服证明一下吗?短袖?裤子?我甚至可以在你面前把衣服都脱光,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种事情我已经做过太多遍了,只要我回到那个家里,我从来都是光着身体的供他欣赏把玩的。”说着她就开始脱身上的短袖。 “够了,不需要。”邢楷按住她的手去阻止。 “你觉得我还有廉耻那种东西吗?我现在就算是什么都不穿走在大街上,我都不会有任何的感觉。我甚至可以教你SM道具怎么使用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我可以告诉你什么样的体位能最快帮人达到高潮,我现在就可以用我的嘴让你体验什么叫醉生梦死的感觉,我还可以……” “我说够了!”邢楷试图拦住已经在发疯边缘的王玲玲。 “不够,不够!那个□□每天都在我耳边说他爱我,快五十岁的人了,你知道这有多恶心吗?你看过他活着时候的那副淫邪的嘴脸吗?那个变态老头,那个恶心的恋童·癖,他不该死吗?他不该死吗!”王玲玲声音尖锐刺耳,质问邢楷。 “你可以报警。” “报警?他会死吗?他不会,最多坐几年牢而已,这种人连死都太便宜他了,你们是不是还在怀疑我一个小孩子不可能做到杀人分尸?不用怀疑了,就是我做的,一想到要把他给剁碎了我就浑身充满了力气,你想听细节吗?” 这个一年不说话的女孩是要把以前没说的话全都补回来似的,像是有一肚子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发泄的途径,她没等邢楷回答,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我把麻醉药下到他的杯子里,剂量特别大,十人的份量,他喝下去不到三分钟就晕倒了,我先是用菜刀对着他的喉咙直砍下去,那血就像喷泉一样一下子就喷出来了,再用斧头剁掉他的四肢,劈开他的头颅,破开他的胸膛,把他的内脏一点一点地扯出来,人身体上的骨头真的挺硬的,不过没关系,一想到我是在杀他,我忽然就有用不完的力气,一下砍不掉那就两下,两下砍不掉那就十下一百下!我就是这么慢慢地把他大卸八块,碾碎他的心脏,挖出他的眼睛,煮烂他的头颅扔出去喂狗!” “我承认,我都承认,人就是我杀的,不过……我才十二岁,又不用承担刑事责任,过不了几天我就能毫发无损地从这里走出去,怎么样,时机选的好吧?” “你觉得我会说好吗?为什么要诬陷陈陌,她明明和你素不相识。” “啊……那位警官姐姐啊,不为什么,帮我老师一个忙而已,这个你就要去问她了。” ☆、梦魇 “姓名。”陆铭坐在女孩对面问。 女孩不以为意,双手托腮撑在桌子上看着陆铭:“叫陈陌过来见我。” “没必要,把人家陷害成杀人犯,我可不认为她会想来见你,说说吧,你和王玲玲合谋杀人的详细情况,还有,为什么要栽赃陈陌?” “不想见呵,”女孩冷笑一声“那可不一定,她可是接到我的通知后,第一时间赶过来见我的呢,别问了,在见到陈陌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反正我也不急,有的是时间,可以陪警官你在这慢慢耗。” 女孩语气平淡,看起来非常有耐心,她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浅笑着和陆铭对视,半个小时后陆铭终于起身把陈陌叫了过来。 “等会进去的时候,只需要问出她合谋杀人的供述就行了,争取让她一次把自己的罪行交代清楚,”陆铭在门外千叮咛万嘱咐,“还有,她说你是接到她的通知自己跑到案发现场的,这是这么回事你们认识” 陈陌无视陆铭的话,视线固定在审讯室的门上,她看起来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攥紧自己的衣服,犹豫了一会,打开了面前的门走了进去,随手锁上了门,把正准备进来的陆铭关在了门外,幸亏陆铭反应快,不然门板就拍到了他的脸上。 “陈陌,开门!别乱来,趁我还没拿钥匙之前快点开门!”陆铭在外面用力拍门。 陈陌靠在门上:“我不会乱来的,我就是想和她单独待一会,副队,你要相信我,不信的话你可以从观察室看,拜托了……” 听到陈陌的请求,门外的敲门声停了下来,审讯室里只剩陈陌和那个女孩,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房间里安静的可怕,陈陌站在那里不知该不该往前走一点,看着女孩的脸她欲言又止,看起来很不自在。 女孩收回了支着下巴的手,转过脸看着陈陌先开口:“姐姐,好久不见。” 陈陌穿着一身病号服,脚下拖着拖鞋,头发凌乱地散落下来,她脸色苍白,在听到那声姐姐后瞳孔闪烁,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慢慢走到女孩身边,声音微弱:“小曦。” 两个人有多久没见了呢?十二年了,从分开到再次重逢,整整十二年了,同样的称呼,一声姐姐,一声小曦,仿佛一切都和十二年前那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在陈陌的印象里,陈曦长大后的样子和小时候是大相径庭的,如果放在以前,她绝对不会把眼前这个皮肤白皙,身材高挑,长相出众,气质冷冽的女孩和自己的妹妹联系在一起,毕竟小时候她可是一个因为营养不良比同龄人看起来都小两岁的女孩,皮肤黝黑,身形瘦弱,来一阵稍大一点的风都能被吹走,胆子很小,喜欢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一天不说一句话,会把姐姐的话当做圣旨,言听计从,只有和姐姐一起玩的时候,才会肆无忌惮地笑。 最后一次听到妹妹笑,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下午三点钟的阳光透过窗户把房间照得闪闪发亮,两个人正在家里玩捉迷藏,而爸爸妈妈在阳台上吵架,所以她们玩得很小心,生怕惹得爸爸妈妈更生气。 轮到陈曦藏起来了,她躲在窗帘后面,脸紧紧贴在玻璃上,脚高高垫起来,企图不要露出破绽,用窗帘把自己整个人都遮起来,心中暗暗庆幸自己躲到了一个最隐秘的地方,但陈陌一转身就看到窗帘后面一个清晰的人形轮廓,太明显了,但她并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故意在客厅里来回翻找了一大圈,作出很苦恼的样子,嘴里不停念叨着在哪啊?我怎么找不到?也太会藏了吧,直到时间差不多了才游刃有余地走到窗帘旁边,“是不是在这里面呀!” 说话的同时陈陌一下子拉开了窗帘,陈曦还没来得及转过身来,就听见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两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只隔了一道玻璃窗的阳台,爸爸面目狰狞,此时双手正掐在妈妈的脖子上,两人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在妈妈最后发出一声惨叫后,她整个人都被爸爸从阳台半开的玻璃窗上推了下去,瞬间没了踪影,而她们家住在二十楼。 尖叫声戛然而止,好像全世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很难形容看到那一幕时的心情,陈陌和陈曦两个人就只是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惊慌害怕,就只是纯粹被吓愣了,大脑停止运作了而已。 “看什么看!”陈生暴躁地嚷了一声,她们的身体被声音震得颤抖了一下,惊恐地眨着眼睛“臭娘们没完没了了,天天给我吵,疯婆娘死了清净,老子就是到外面找女人了怎么了!长得跟黄脸婆一样还指望我对她一心一意,你们两个给我记住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晾衣服掉下去的,和我没关系,敢出去乱说我现在就把你们两个也都扔下去,听到了吗!” 看到陈陌和陈曦没有任何反应,陈生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听到了吗!” 陈陌还是没有任何回应,陈生彻底怒了,走过去抱起陈曦就往阳台上走,伸手把陈曦放在窗户外面,悬悬在空中,只要一松手,整个人就会直接掉下去。直到这一刻两个吓傻的孩子魂才总算回到了自己的身上,陈曦当场就哭了,哭得声嘶力竭,她身下是六十米的高空,面前是理智尽失的爸爸,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不会被直接扔下去。 “记住了!我记住了!”陈陌大喊着跪了下来:“爸,你先把小曦抱下来,不说,我们什么都不说,求你了。” 也许是孩子的哭声让陈生找回了一点理智,更重要的是他担心同时从家里的阳台上掉下去两个人,自己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打消不了身上的嫌疑,他的大脑此时飞速运转着,权衡利弊之后,他选择了自保。 他不耐烦地把手从半空中收回来,把陈曦重重地扔在地上,大步回房间一通翻找,拿了一大堆起子扳手之类的工具走到阳台,蹲下来把原本拧得死死的铁栏杆全部拆卸开,直到用手稍微晃晃栏杆就会倒下去才,他满意地点点头。 警车是在半个小时后赶来的,不绝于耳的警鸣声和救护车声即使是在二十楼也听得清清楚楚,陈陌抱着陈曦瘫坐在地上,无论陈陌怎么安抚,陈曦一直在发抖,嘴里一直小声重复着,“我怕,不要把我扔下去。” 过一会家里来了一大群警察,陈生跟在后面掩面哭泣,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哭泣的间隙还不忘给陈陌递来一个凶狠的眼色。 “不小心从阳台上掉下去的” 陈生哽咽了一声,抹了一把眼泪:“没错,我本来在卧室睡觉,听到两个孩子的哭声起来一看,我老婆……她居然掉下去了。” 警官走到阳台上查看了一番,皱眉问:“阳台出现这么大的安全隐患,你不找人及时过来修理,就这么放着不管你以为你家住的是一楼” “我昨天半夜出差才回来,正准备今天打电话叫人过来的,没想到我老婆她晾衣服这么不小心,我和孩子以后该怎么办啊。”陈生又是一阵暴风哭泣。 听到这,警察走到陈陌面前弯下腰:“你看到是你妈妈掉下去了?” 怀里的陈曦把头埋在陈陌肩膀上,一直抖个不停,陈陌瞥见一旁拧眉看着自己的陈生,木讷地点点头:“看到了,自己不小心掉下去了。” “妹妹呢?妹妹也看到了?” 陈生走上前解释:“她吓坏了,哭得厉害,一个劲喊着找妈妈,姐姐在哄呢,就不要问了,我都不知道我们父女几个以后该怎么活下去了,我老婆她……还有救吗?” “从20楼摔下去,人肯定是不行了,至于是不是意外我们后续会进行进一步的调查,请你们节哀顺变。” 后面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家里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警员来调查,陈陌和陈曦也被警方问了几遍话,陈生是天天往警局里面跑,密切关注着警方的调查情况,两个月下来,案子最终以意外事件结案。 警方告知调查结果的那天晚上,陈生久违地出去放纵,又过上了喝酒找女人的自在生活,每天都是昼夜颠倒,从来不管陈陌姐妹两人的死活。 陈曦大病了一场,每天都会从被人从高空抛下的噩梦中惊醒,然后瑟缩在角落里呓语,精神状态极差,她紧绷着神经,一双眼睛时刻警惕着陈生什么时候回来,不眠不休,只有陈生不在家,她们才能喘口气。 距离陈生上次离开已经过去半个月,他喝了很多酒,走路重心不稳摇摇晃晃,钥匙在门孔旁边戳了半天才打开门,头发泛着油光,眼皮拉拢着,褶皱的衬衫被他粗鲁地解开几颗扣子,领带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去,浑身混杂着烟酒和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天气真的很不好,外面电闪雷鸣下着倾盆大雨,空气中都弥漫着潮湿的味道,房间里没有开空调,哪怕什么都不做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身上的汗水也会因为高温会不停地往外冒,陈陌清楚地记得那个闷热的夏日午后,那是她最后见陈曦的一天。 ☆、梦魇 陈陌和陈曦窝在沙发上啃着放了几天的干吐司面包,索然无味,实在不怎么好吃,但那是她们靠不多的零花钱保证自己可以活下去的食物,外面突然响起一声惊雷,伴随着一道闪电,将昏暗的天空照得发亮,陈曦吓得松掉了手里的面包,一头扎进陈陌的怀里。 过了好久雷声才停下来,陈曦仍然惊魂未定,自从经历那天的事情后她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惊吓了,原本喜欢坐摩天轮的妹妹现在连电梯都不敢坐了,窗户阳台再也不能靠近一步,她开始惧怕一切和高空有关的东西。 陈陌安抚了好一阵,妹妹的情绪稍微才平静下来,但在听到开门声,看到陈生走进来的时候,她本能地尖叫了一声,整个人开始发抖,陈陌的第一反应就是带她躲进房间里,从陈生的视线里消失。 陈生又扯了扯衬衫,嘴里闷哼着骂了几句脏话,听到陈曦的声音勉强抬了一下眼皮,然后直奔她们走过来,因为脚步不稳,还撞翻了摆放在客厅的板凳:“往哪跑” 陈生一把拽住陈陌的衣领,把快走进房间的陈陌和陈曦两个人都拉了回来,没缘由地各扇了两人一巴掌,力气很大,直接把两个人扇倒在地,他站在那里不动人还在左右摇晃,眼冒金星,看人都是重影,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你是不是跟警察说实话了?”他用手指着趴在地上哭的陈曦问:“是不是跟警察告发我了?我怎么跟你们说的敢出卖你老子!把我搞牢里去了,你们有什么好处!” “我没有,我没有,我什么都没说。”陈曦大哭着说。 “是不是你!”陈生转身一脚踩在陈陌肚子上:“你们两个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想搞死我” “不是,不是我,我和妹妹真的什么都没说,妹妹这么多天连家里的门都没有出过。” “没有没有警察怎么派人过来跟踪我除了你们两个,还有别人看到那个死婆娘是我推下去的吗!果然只有死人才能永远闭嘴。”说到气愤处,陈生恶狠狠地抬脚去踢陈陌,因为视线模糊不清,一脚踢到了一旁的桌子腿上,疼得龇牙咧嘴,嘴里冒出一连串的脏话。 他怒火中烧,定了定神,看清楚了又踢了一次,连带着刚才的那一脚双倍发泄了出去,“爸,爸,别打姐姐,我们什么都没说,真的,”陈曦爬起来抱住陈生的腿祈求,“我们以后也什么都不会说,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是你的孩子啊。” 陈生是真的喝醉了,听了这话他哈哈大笑,口无遮拦地说:“是我的孩子又怎么样你觉得我缺孩子吗?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妈推楼下去吗?那个死女人,给我生了两个女儿,我这么大的家业也没个继承人,我在外面找了个年轻貌美的,还给我生了两个儿子,老子好好地跟她协商离婚她不同意,要死要活跟我闹,居然还威胁我,说要把我在外面找小三的事情曝光了好让我身败名裂,说什么要跟我同归于尽,她是活得不耐烦了,那我就顺了她的意,让她如愿以偿去死了,你觉得我会念在你们是我女儿的份上,放一个□□在我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警局把我给告发了,害我吃牢饭,真到那个时候,我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孩子嘛,可以再生,你爸我就是不缺这方面的精力,”说到这陈生蹲下来用手捏住陈曦的下巴,眼睛微眯,打量着眼眶含泪的陈曦,“啧啧啧,不愧是我的女儿,长得就是好,和你妈年前的时候一模一样,当初我就是被她那双干净明亮的眼睛吸引的,只可惜……女人嘛,年纪大了,哪哪都不行了,”陈生说话时呼出的都是酒气,他把脸往陈曦脸上又贴的近了点,似笑非笑地问:“要跟爸爸玩玩吗?” 陈曦不知道玩玩是什么意思,扑面而来的酒气只让她胃里泛着阵阵的恶心,她想摇头,想张嘴说不,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整个人就已经被陈生抱起来往卧室里面走,那瞬间她的脑子是空白的,她以为自己又要被扔到楼下去了,她想说“爸爸,被悬在二十楼高空中的游戏真的不好玩,”但看到陈生的脸后又吓得什么都不敢说,因为怕哪里说错了话,真的会被扔下去。 这次是被重重扔到了床上,脑袋天旋地转,还没反应来已经被陈生压在身下,她本能地挣扎,手脚并用胡乱踢打,但很快被陈生死死禁锢住,“乖,爸爸带你玩个舒服又好玩的游戏。” 陈陌从地上爬起来试图去阻止,她用尽全力想把陈生从床上拉开,结果被陈生不耐烦地甩开,整个人仰着往下倒,头直接就撞到了身后的桌角上,血立刻流得满脸都是,她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躺着地上动弹不了,眼皮一张一合,随着渐渐模糊的视线慢慢陷入了昏迷,“滚一边去,给我老实待着,别妨碍老子,别急,下一个就是你。” 处理完陈陌这个不算麻烦的麻烦,陈生压着陈曦就开始急不可耐地脱衣服,“啊——爸,爸,放了我吧,我是小曦啊,爸,爸你清醒一点,饶了我吧,我错了,我错了,”陈曦在衣服被扯下之后突然开始尖叫,她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中,陈生对她的乞求置若罔闻,反抗之后让他更加亢奋,“啊——救我,姐姐救我!” 陈曦绝望的呼喊似乎奏了效,把昏迷的陈陌意识渐渐叫了回来,她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满脸鲜血,用力拍拍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放开,放开!”她走过去用拳头捶打,但力气太小了,根本无济于事,“我拉动他啊,我拉不动啊!”陈陌绝望地哭喊,“小曦你等一下,姐姐去叫人,姐姐去找人过来帮忙,等着我,等着我!” “怎么不说话?”陈曦反问站在那出神的陈陌。 陈陌征征地看着陈曦,她永远忘不了当年离开前转身看陈曦最后一眼的场景,八岁的女孩,永远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用她那瘦骨嶙峋的手脚疯狂挣扎着,她光着上身,裤子也被脱下一半,头发凌乱地铺在脸上,布满红血丝眼睛透过发丝的缝隙远远地看着陈陌,那眼底里写的是死亡般的绝望,仿佛坠入深渊,身陷囹圄,永远得不到解脱。 “这么多年,你……过得还好吗?”她有一肚子的话想问,最后只问出这么一句,还说得小心翼翼,如鲠在喉。 过得还好吗?怎么长大的好好读书了吗? “我应该过得很好吗?”陈曦反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这么多年过得……” “托你的福,以后可能要在牢里待着了,”陈曦打断她的话,“别再假惺惺了好吗?不累吗?” 陈陌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陈曦说的是‘你’,而不是姐姐,这让她心里五味杂陈,“不是的,不是那样的,”陈陌摇头,“你听我说……” “你没回来,不是吗?” 冷不丁的一句反问,陈陌居然无力反驳。 “你应该很好奇后来发生了什么吧,”陈曦微微抬头,眼睛望着从审讯室窗外折射进来的一束光,淡淡地说:“两个小时,整整两个小时,我怎么祈求怎么哭喊怎么反抗都没有用,她蹂·躏了我整整两个小时,中途即使我昏过去了,没知觉了也没停过,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他还趴在我的身上,可能是因为折磨我使了很大的力气,他睡得很死,我当时浑身疼得像被撕裂一样,可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我还是爬了起来,从床上滚到地上,光着身子在地上慢慢往外爬,因为我腿根本站不起来。” “然后我爬到厨房,拿了一把切片刀,就是厨房里又细又长又尖锐又锋利的那把,回到卧室我把他人翻过来仰躺着,丝毫没有犹豫就把刀对准他的心脏刺了下去,真的很神奇,那一刻我忽然就有了力气,有了用不完的力气,一刀下去紧接着□□又是下一刀,我捅他的手根本停不下来,嘴里还一直大喊着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吧!然后我就把他捅成了筛子,从始至终他都没醒来过,死在自己的美梦里,还是太便宜他了对不对?” 陈曦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家常小事,没有一丝波澜,陈陌听得瞳孔颤动,双手紧紧攥紧衣服,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 “你让我等着你,我等了,我就坐在他的尸体旁边,看着他的血一点一点地流干,目眦尽裂的脸越来越狰狞,身体一点点地变僵硬,整个房间里都是令人恶心作呕的血腥味,被子床单都被血浸透了,殷红殷红的,我坐在他旁边就那么死死地瞪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在那个房间里待了整整十天,吃光了家里所有可以吃的东西,看着爸爸的尸体慢慢地腐烂发臭最后生蝇生蛆甚至快要变成一堆森森白骨我都没走一步,因为你让我等着你,你说你会回来找我,我信了,也等了,我像一个疯子一样和一具恶臭的尸体待在一起十天,就怕走了你回来找不到我,结果呢?你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如果不是有人报案说爸爸失踪,警察来到家里调查的话,我想我可能会死在那里吧。” 你说会做我的港湾,为我遮风挡雨,然而你却食言了,从此十二年时光漫漫,剩我一人踽踽前行,再无依靠。 “人是我杀的,我也承认,但因为未达刑事责任年龄,不负刑事责任,最后被放出来了,我没有再回那个家,怎么多年苟延残喘也算是活了下来,这么多年我经常会想起你,在做什么呢?既然抛弃了拖后腿的妹妹,应该会过得很好吧,当我偶然翻到警局官网看到你照片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果然过得很好,上了最好的政法大学,当了警察……”陈曦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昏暗的灯光下依稀可以看看到她额头上渗出来的一层薄汗以及越来越惨白的脸色。 “不好!”观察室的陆铭心一惊,立刻跑出去开门。 哐当一声,陈曦突然毫无征兆地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小曦,”陈陌立刻冲过去,才发现原本她一直放在桌子下面的手腕早已鲜血淋漓,地上滴了一片血迹,右手里还握一把削笔用的文具刀,不大,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但把手腕割破却绰绰有余。 “小曦你别吓我,我错了,我错了,”陈陌颤抖着抱起已经没有意识的陈曦,眼泪珠串一样哗哗往下掉,滴落在陈曦的脸上“要割也是应该割我的手腕,要死也是我该死,是我错了,你别吓我。” 陆铭半开半踹,审讯室的门被他一脚踢得摇摇晃晃,已经报废了,他跑过去抱起陈曦就往外走:“叫救护车,送医院!” ☆、梦魇 医院抢救室外,医生护士步履匆忙,不停有人眉头紧锁进进出出,陈陌悬着一颗心站在门外,一站就是三个小时,谁也拉不走。 抢救中的灯熄灭后,主治医生满头大汗地走出来,口罩还没来得及摘下来,人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陈陌已经顾不上理智和什么礼貌,她上去揪住医生的白大褂眼眶通红地问:“怎么样?脱离危险了吗?” 医生踉跄一下差点扎了一个跟头,“先放手,别激动,有话好好说,没危险,已经抢救过来了。” 听到这陈陌紧绷的神经才松下来,四肢无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邢楷和陆铭两个人才把她搀扶起来。 “你是家属?” “我是,我是,医生你有什么要交代的,都告诉我,我一定严格按照你的话……” “你就是这么当她的家属的?”医生皱眉,语气中带着苛责的意味,“这次的情况非常危险,刀片再多割两毫米,动脉缝合都救不了她,我救得了她这一次,那下一次呢?她下次要是再用力一点,人可能都送不到医院!” “什么……医生你什么意思?什么下次?” “你没看到她手腕上的伤口吗?大大小小深浅不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割腕了,这种程度的话,就是有很严重的自杀倾向了,我能从阎王爷那里把她的命给夺回来,但我不能把她的求生欲夺回来,她自己不想活,我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等她身体好了你最好带她去看一下心理医生,配合精神方面的治疗,切记一定要寸步不离地看着她,她随时随地都可能做傻事,她手腕上的血管不能再割了,人身体的自愈能力是有限的,动脉损伤到一定程度就很难再恢复了。” 陈陌再次瘫坐在地上,眼眶含泪,嘴里不停哽咽重复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每天都在经历着什么样的精神折磨,我不知道……” 医生叹气,摇摇头走了,他见过太多生离死别,有些安慰其实毫无意义,走了几米远,医生突然停下脚步转身:“还有你们——”他对站在陈陌周围的邢楷大声叮嘱:“还有你们这些警察,别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把病人看好了,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地派人看着,要是真出事了,就什么都没了。” 邢楷拉拢着脸:“谢冰,你带她去休息一下。” 陈陌断然拒绝:“我不去,我不去,我要看着小曦,我要去看看她。” “你已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她醒了,还有力气跟她说话吗?” “我不去……”陈陌微弱地说,然后整个人直接就昏了过去。 “带她去吊水,放点安眠药,让她睡几个小时,这里交给我。” 病房里,陈曦闭着眼躺在病床上,她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手腕上的纱布还泛着醒目的红色,即使睡着了也一直皱着眉头,嘴上带着氧气罩,身上贴满了各种医疗器材,密切监视着她所有的生命特征,邢楷站在病床旁边低头看着她,思考着什么。 “在想什么?”陆铭压低声音问。 “她这样的状态不能在监狱里待着,陈陌也绝对接受不了。” “故意杀人的共犯,她不像王玲玲可以免责,如果追诉的话,罪名是跑不了了,你在想让她适用监视居住,用这个来代替服役?” “这是在合法的前提下,最好的选择,我会跟检察官提出从宽处罚的量刑建议。” 邢楷说得很认真严肃,却没发现陆铭脸上带笑地注视着他:“这么护犊子呢?你这么关心他们,知不知道他们天天在背后说你的坏话,说你成天绷着一张脸,不近人情,说自己被迫营业,当警察全身你当初威逼利诱强迫连骗带拐把人给招来的,天天在那哭天喊地地跟我诉苦,有些人吧,就是这样,明明初衷是好的,明明想对他们好,可怎么办呢?闷葫芦一个,好好的话从他嘴里过一遍就变成威胁恐吓了,好好去招个队员,到最后就莫名其妙地打起来了,听说谢冰是你给铐回来的!不过谢冰那性子不铐起来你俩估计能打一天,这就算了,把人招来了也从来不搭理人家,就会布置任务任务任务,完不成还吓唬人家,满脑子都是案子,你是机器人吗?” 莫名躺枪的邢楷无奈地看了陆铭一眼,无话反驳。 “对,就你这个眼神,我们亲也亲了睡也睡了,就差干柴烈火更进一步了,你看我怎么还跟看一个陌生人一样,这是练了多久?你这样就很欠揍了,明明喜欢我就是死不承认,你这样不会憋出内伤的吗?你想抹杀那天晚上的事情吗?难道要杀我灭口吗?你下得了手吗?” “滚。” “嗯……那你回答我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我就滚。” 邢楷别过视线,看向陈曦,没搭理他,耳朵却是在听的。 陆铭也不管他理不理:“如果是我呢?如果我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明天突然变成了杀人犯,或者被杀人犯给重伤了之类的,你也会像现在这么冷静吗?你还能冷静地分析形势,权衡利弊,掂量得失,然后找出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吗?” 陆铭的话外之意无非是——我对你而言是特别的吗?有多特别? 邢楷低头不语,陷入长久的沉默,陆铭不等他回他,自顾自地说:“我做不到,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好的坏的,大的小的,我都不可能做到理智,有人伤害你,我一定会百倍千倍还回去,有人构陷你,我一定不会疯狂找证据,而是会把你藏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有歹徒杀害你……”陆铭眼神黯淡了一下,顿了顿“我也会成为杀人犯吧,因为我会不择手段把那个人给杀了。” “傻瓜,那种地方不存在的,还有,”邢楷抬头注视着陆铭,眼神里写满了宠溺与温柔:“你记住,我不会让你变成杀人犯的,我可舍不得。” 陈曦醒了,疼痛让她忍不住轻叫了一声,然后缓缓睁开眼睛,邢楷收了收神,注意力又集中到了病床上:“醒了?” 陈曦盯着纯白的天花板看了半天,好久才转动眼眶看了看一旁的人,没看到想见的人,又把眼睛闭上了。 “陈陌在隔壁吊水,她几天没合眼了,等她休息好了我就安排你们见面,我知道你已经醒了,有些话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讲清楚,不然陈陌一辈子都不会说。” 陈曦依然闭着眼睛没任何反应,邢楷却没有停下来:“十二年前的那一天,她在头部严重受伤的情况下,顶着满头鲜血,冒着暴雨跑出去找人去救你,没看到身后的车,被一辆120km/h的车撞到了,整个人被撞飞一米多高,从车挡风玻璃上滚下来还遭到了二次碾压,当场昏迷被送往医院抢救,中途心脏骤停了两次,医生没日没夜在手术室里抢救了三天才保住她的命,她在重症监护室里住了三个月,昏迷了三个月,中途还经历过几次后续手术,在医生都说她没救的情况下她还是活了下来,凭着顽强的意志力,但因为脑部重创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曦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氧气罩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看起来依然很安详。 “在医院住了半年她才出院,但身体遭受了严重的伤害,当时路都不能走,几近残疾,你看她现在这样健步如飞,跆拳道能练到黑带,当初复健到底经历过什么,其中的艰辛与痛苦,恐怕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她身上到现在应该还有术后的伤疤,五年后她断断续续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立刻回去找你,可你已经不在那里了,从她想起你的那天开始,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找你,知道你和凶杀案有关系,从始至终一句话不说,甚至承认人是她杀的,想替你揽下所有的责任,比起自己的人生和未来,她更在乎你。” 邢楷把一卷又厚又旧的卷宗轻轻放在了陈曦枕边:“这是当年交通肇事案件的卷宗,无论过了多少年,再翻开现场拍摄的照片,看起来仍然触目惊心,当年那样的情况下支撑她活下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现在你能不能也为了她,好好活下去呢?” 邢楷说转身准备离开了,陆铭跟在身后,开门前停下脚步:“医生让我们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地看着你,这是我们的职责,外面调来了十几名刑警过来轮流值班,可是一个人要是真想死,看得住吗?你的命握在自己手里,要不要活关键还是看你自己。” 轮班交替,病房里进来的两个新的女警,无声地坐在床边,陈曦眼眶颤动,眼角有泪轻轻滑落,她缓缓睁开了眼睛,侧过身长久注视枕边陈旧的卷宗,翻开了第一页。 ☆、梦魇 陈陌睡了半天加一夜,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体力精神恢复了一大半,睁开眼就看到守在病床边的郝幸运仰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半张着嘴直流口水,她没惊扰这人的美梦,掀开被子轻轻地离开了,一出门就健步如飞地跑进陈曦的病房。 她哐当一声打开门,气喘吁吁地走进来,陈曦正在配合主治医生的伤口检查,她举着手腕方便医生给她换药,似乎是适应了疼痛,眉头都不皱一下,淡淡看着自己的手腕出神,听到动静,她扭过头,对上了陈陌投过来急切而又担忧的视线。 两人谁都没说话,静静等医生包扎完伤口,“她伤口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危险饮食上需要注意什么有没有忌口的东西吃什么更有利于恢复”陈陌看医生忙完,就急不可耐地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危险倒是没有,但手腕暂时绝对不能乱动,不能沾水,药要按时吃,多休息,另外她短时间内必须留院观察,等伤口好差不多了再出院。” 陈陌长舒一口气,跟在医生后面又再三确认了一遍才放心,重新回来,发现病房里就陈曦一个人,值班的刑警一个都不在,“怎么回事?值班的刑警人都跑哪去了,怎么能留你一个人单独待着,一个个的不想干了是吧,”陈陌说着就拿出手机准备把这些玩忽职守的警员叫过来狠狠训斥一顿,可手却被陈曦拉住了:“是我让他们去休息的,要怪不是应该怪我吗?” 陈陌征了征,低头看着陈曦拉着自己的手,她有些懵,有些不可置信,这样的光景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了,陈曦抬着头,无辜地看着陈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看得陈陌什么脾气都没有了,连手机都差点没握住掉在地上:“不怪……不怪你。” 接下来的一个月都是在医院渡过的,陈曦平时不怎么说话,闲下来喜欢一个人发呆,偶尔会不经意问陈陌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试着去多了解她一些,陈陌总是来者不拒,滔滔不绝扯出来一大堆话,小时候的时候两人谁也没有再提起,就这样保持着疏离又试图向彼此靠近的关系。 法院审判的时候大家都去了,因为陈曦确实为王玲玲的杀人行为提供了药物,仍然要承担法律责任,医生出具了厚厚一摞精神状态鉴定意见,重度抑郁加严重的自杀倾向,法院最后采纳了检察官的量刑建议,让她在监视居住的情况下积极接受药物治疗。 因为这个判决,陈陌住的房子差点成了警察的第二常驻办公场所,楼上的房子被执行监视居住的警员租了,隔三差五来她房间里看看陈曦的情况,虽然每次都被陈陌黑着脸轰出去了,直到最后确保陈曦的状态逐渐稳定下来 ,上门的次数才慢慢减少。 陈曦似乎对这些人毫不关心,对陈陌住的房间倒是很好奇,里里外外看了好多遍,陈陌为了照顾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会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假期再延长一点,“队长这两天心情怎么样?” 陈陌打电话旁敲侧击地问林立,林立二话没说打开了免提:“队长脸上天天一个表情,我也看不出来他心情好不好。” 郝幸运竖着耳朵,腿一蹬把他的椅子滑倒林立旁边,对着手机说:“没事啊,你放心请,往一个月请,我们几个人也就每人每天多加两个小时的班,把你的工作给平摊了,没事啊,不要在意,只要胆子大,你管队长心情好不好干什么。” 顾念恩也走过去凑热闹:“陈陌,你这前前后后快两个月没来队里了,队长派了那么多警员住在你家旁边,就是希望凡事你不要自己扛着,你妹妹这么多天从来没有出现过自伤的情况,每天也很配合医生的治疗,你要相信她,你不可能这样看着她一辈子,我怕你再不来,队长都保不住你了,你可不能被辞退了啊。” “我知道了。”陈陌挂断电话,转身一看陈曦就站在她身后,“醒了?饿了吗?晚上想吃什么?” 陈曦没说话,一步一步走到陈陌身边,伸手去解她的衣服,陈陌不知道她想干什么,退到身后的桌子旁,退无可退:“你……脱我衣服干什么?” 陈曦解开她的衬衫,目光停留在她腹部一道陈年的疤痕上,从后腰斜到肚子上,很长很深,上面密密麻麻的针眼依旧清晰可见,即使过了那么多年,看起来仍然触目惊心,陈曦轻轻触摸那道伤痕:“疼吗?” 陈陌这回彻底明白陈曦对她的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了:“队长真是……别摸,痒,”她缩了一下脖子,伸手摁住陈曦的手,忍不住笑了起来,“早不疼了。” “为什么不去做除疤手术你这样很多漂亮的衣服都不能穿了。” “开玩笑,你姐姐我貌美如花,不穿漂亮衣服也照样惊艳四座追求者无数好吧,比基尼露脐装什么的我可不喜欢,”陈曦被逗笑了,发出咯咯的声音,像银铃那样清脆爽朗,陈陌恍惚一下,盯着她久违的笑脸,两个月了,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相信,陈曦是真的在好好吃药,好好配合治疗,都会笑了。 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衣服还敞开着,穿着内衣被陈曦盯了半天,“脖子上也有伤疤,”陈曦每多看一道,眼神就黯淡几分,语气也变得失落起来,陈陌立刻把衣服扣起来,“没事,不疼,之所以留着这些伤疤,是想每天都提醒自己,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等着我,还有一份牵挂,告诫自己不要放弃找你,现在好啦,找到你了,留不留着都无所谓了,以后有空会去做手术的,免得你没事扒我衣服看着这些伤疤心里难受。” “对不起。”陈曦没来由地突然开始道歉,“之前设计陷害你,我真是太蠢了,居然这样对你,其实我就是想提醒你我的存在,我怕你已经把我给忘了,没想让你坐牢的,那天警察要是不来抓我,我自己就去自首的。之前一直想不开,是因为觉得我被抛弃了,对世界没什么可留恋的,现在好啦,找到你了,知道你每天都在想我,原来我也是被爱的人,我会为了你好好活下去,免得你没事提心吊胆地在家看着我。” “谁说的,我哪有看着你。”陈陌心虚,声音越说越小。 “去工作吧,我姐姐穿警服可帅气了,都把我迷住了,去抓坏人,去帮更多需要帮助的人,用正当的手段,去捍卫社会正义,我一个人在家没事的。” “明天,明天就去,今天先给你做饭吃。” “但是,不准交男朋友,你是我的。” “行行行,你说什么是什么,去她的狗屁男朋友,能有我妹妹重要吗?” 这阵子为了让陈陌有充足的时间和陈曦多相处,大家分摊了原本属于她应该做的工作,虽然队里少了一个人,工作依然有条不紊地进行,即使已经安排了警员,晚上下班他们还会轮流到陈陌家楼下值班,确保能应对任何的突发情况,昨天一夜是邢楷和陆铭值班的,可能真的是累坏了,下班的时候两人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陆铭醒来的时候办公室一片漆黑,身上还披了件警服,想来是那群刀子嘴的队友临走时怕吵到他们默默做的,陆铭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到邢楷侧趴在桌子上还在睡,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这段时间累坏了吧,”陆铭抬起一个木椅子走过去,轻轻放下来,坐在邢楷对面,看桌子上还有很大的空间,干脆也趴在桌子上,侧着脸和邢楷面对面,感受着他均匀的呼吸,另一只手已经放在了邢楷脸的上方,在有一公分就能触摸到他的脸颊,怕打扰他休息,陆铭并没有那么做,而是借着窗外的光,把手悬在空中蜻蜓点水般扫过邢楷长长的睫毛,一遍一遍描摹着他脸上的轮廓,“都瘦了。” 陆铭是在抱怨,也是在心疼。时间好像停止了一样,办公室里只有时钟指针滴答滴答转动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邢楷睁开眼就对上了陆铭一双明亮的眼眸,像夜晚的星辰,熠熠生辉,闪着耀眼的光,邢楷愣神了一会,他没立刻起身,就那么注视着,他承认,那瞬间,他再一次移不开眼睛了。 “黑灯瞎火看得清楚吗?怎么样,你未来的男朋友长得帅吗?不知道我的队长满不满意呢?” 邢楷起身,打开办公桌上的台灯,“八点了,回去吧,阿姨还在等着我们吃饭。”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回答了再回去,不然我今天就在办公室里过夜。” “不行,今天晚上必须回去,”邢楷拿起外套穿着身上往外走,很认真地说:“帅,很帅。” “还有呢?满意吗?”陆铭一秒钟打脸,小跑着跟在邢楷后面继续追问。 “这个问题,回家再回答你。” ☆、礼物 陆铭应该是睡精神了,因为最近案子忙得晕头转向,他和邢楷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开着车吹着凉凉的晚风不急不缓地往家走,真是奇怪,明明每天都能见面,却总是说不两句话,独处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这么一会的功夫陆铭恨不得把这段时间没说的话,重要的不重要的都说一遍。 本来以为风尘仆仆地回到家,迎接他们的会是爸妈的嘘寒问暖,谁知道刚进家门就劈头盖脸挨了一顿痛骂,陆邵天和沈灵好像商量好了一样,黑着脸你一言我一语,说相声似的,“你俩还知道回来啊,警局给我俩孩子开多少工资啊,我这都大半个月没见你们人影了,这加班也要有个度吧,人一个个都累倒了,到时候我看案子谁破。” “就是,不像话,过分了。”陆邵天连连点头,表示非常认同。 陆铭递过去一个眼神,“爸,怎么连你也这样啊?你倒戈了我们怎么办啊!” 陆邵天看陆铭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儿子你好自为之吧,我帮不了你了。” “看看你们一个两个的,瘦的亲妈都认不出来了!” 邢楷和陆铭自知理亏,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觉接受批评,“还不过来吃饭!”沈灵这一嗓子吼得把两人吓一跳,低着头慢慢走到餐桌上。 沈灵指着陆铭的鼻子:“我要是不跟小楷说你们俩今天必须回来,这生日是不是我还得去警局里给你补过啊!啊?” 陆铭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今天我生日?我给忘了……” “合着我是生了一个傻儿子?” 陆铭立即陪笑,双手握住沈灵的手,在那晃来晃去,励志要把沈灵所有的火气都给晃没了,他声音突然变软了,嘴像抹了蜂蜜,“哎呀妈,这位沈大美女消消气消消气,不至于,不至于……” “撒娇没用,给我滚一边去。” “好好好,滚,母后您说往哪滚儿子就往哪滚?往厨房滚吗?好嘞,菜就交给我了。” 陆铭这会可殷勤了,又是端菜又是擦桌子,端茶倒水一样不落,没事还跑去给沈灵捶捶肩膀按按摩,吃饭的时候眼力见长,一个劲往沈灵碗里夹菜,再加上撒娇认错一通轰炸,这才让沈灵的火气消去了一大半。 “行了,快点蜡烛许愿吧。” “第一个愿望嘛,”陆铭提高声音,笑嘻嘻地说:“希望我家父皇母后大人永远十八岁,第二个愿望,希望他们的爱情长长久久,感情进一步升温!” “你这个臭小子,自己的生日老提我和你妈干什么!不像话。” “最后一个愿望嘛,就不能告诉你们了,”陆铭看了邢楷一眼,闭上眼睛握紧双手对着悠悠闪烁的烛光在心底里默默说,“那个从枪林弹雨里走过来的人,心里藏着我永远窥探不到的秘密,眼底有我无论如何也驱散不走的忧郁和阴霾,我把以后每年的生日愿望都分给他,我的心上人,我的挚爱,惟愿他平安快乐。” 蜡烛吹灭,愿望就能到达了吧? 陆铭呼地一下,一口气吹灭了所有的蜡烛,这是他过得最开心的一次生日,因为邢楷在他身边,在他的愿望里。生日过得很简单,一家人一起吃顿饭,一起分蛋糕,没有朋友在一起那种哄闹,却已经难能可贵。 睡前洗漱完毕陆铭一直在房间里踱步,看看手表,还没过十二点,他在等邢楷的礼物,结果等半天邢楷也没来找他,“不会没给我准备礼物吧?忘了?还是要准备什么惊喜?算了,不等了,我直接去要不就行了。”陆铭懒得猜,直接转身去了隔壁邢楷房间。 邢楷房间灯亮着,人却不在,应该是洗漱去了,陆铭瞎转悠了一会,也没瞥见什么像是礼物的东西,心里多少有点失落,嘴上还在安慰自己,“最近这么忙,他没空买礼物也可以理解……” 邢楷拿着毛巾擦着刚洗过的头发走进来,就看见坐在自己床上满脸写着失落的陆铭,“怎么了?” “礼物呢?”陆铭不死心,直接伸手要。 邢楷擦头发的手停了下来,就那么看着陆铭没说话,“不会吧,真没准备啊?随便买点什么送给我也好啊,只要是你送的东西,我都喜欢。” “你想要什么?” “都可以啊,只要是你——”陆铭本来想随便要个东西当个念想的,转头一看邢楷,就突然改主意了,刚洗完澡的邢楷头发上还带着水珠,毛巾正搭在头顶上,遮掩了半边脸,穿了一件黑色运动裤,上身随意套了一件黑色T恤衫,自从上次自己偷偷溜上他的床之后,邢楷睡觉连睡衣都不穿了,“真是的,我还没吃了你不成”陆铭在心里暗自抱怨了一句。 “我想要什么啊……”陆铭拖长声音,从床上坐起来,慢悠悠走到邢楷身边,离得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洗发水的味道,和自己身上的一样,“之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陆铭有意无意往邢楷身上蹭,用鼻尖轻轻蹭着邢楷的鼻尖,“队长对我还满意吗?觉得中意吗?” 扑面而来的都是陆铭说话时温热的气息,邢楷没动,垂眸注视着陆铭,眼神专注而认真,他抬手覆上陆铭的脸,用拇指轻轻摩擦着他的侧脸,声音低沉,“满意。” 陆铭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邢楷,两人相隔不到一厘米,他在确认邢楷话里的深层次含义,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都可以看到彼此,却无法更近一步,一直遥遥相望的两条线这瞬间突然出现了交点,擦出绚烂耀眼的火花,产生了纠缠不清的交集。 陆铭抬手扯掉邢楷头上碍事的毛巾,扔到了地上,双手自然地圈住邢楷的腰,把头埋着他肩窝里蹭了蹭,哼唧了两声,拖着长长的奶音,肆意地撒着娇,然后抬头继续有意无意蹭着邢楷的鼻尖,“那亲一个?” 邢楷闭上眼睛,双手环住陆铭的后颈,额头抵在陆铭的额头,压着声音说:“阿铭,你不该来招惹我的,不该卸下我所有的伪装,击溃我所有的防线,我忍不了的,我没办法拒绝你的任何要求,我的心,我的命,我有的全部都能给你,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将来会后悔,有些路不是那么好走的,走了,就再也不能回头了,你明白吗?” “如果路的尽头是你,刀山火海,荆棘塞途,我也能走下去,在一起吧,哥。” 邢楷愣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哥啊,你以前说只要我叫你哥,什么都答应我的。” “我什么时候说的?” “六岁,六岁生日的时候。” “居然还记得,”邢楷忍不住笑了,这家伙,从小到大忽悠了那么多次,一次都没叫过,第一次叫哥,居然在这种情况下。 邢楷揉了揉陆铭的头发,“好,答应你,在一起。” 陆铭往前又迈了一步,放在邢楷腰上的手又圈得更紧了些,他微微侧脸,垂眸看着邢楷近在咫尺的嘴唇,语气暧昧,“吻我,我要你吻我。” 邢楷吻了,亲吻了他的发梢,额头,眉眼,鼻尖,脸颊,最后堵上他的嘴唇,由浅及深地汲取着他嘴里的味道,霸道又温柔,陆铭没有闭眼,他要把邢楷吻他的样子记下来,镌刻在骨髓里。 “这才叫接吻,上次你那叫啃,懂了吗?” 陆铭撇撇嘴不置可否,他被吻得有些窒息,依然意犹未尽,他双手放在邢楷肩膀上,把人圈得死死的,一步一步往后走,邢楷顺着他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背部抵在了门上才停下来,“那看来以后要多学习学习了,”陆铭伸手把门从房间里反锁了,又顺手关了门旁边的灯,说话时还不忘有意无意蹭邢楷的嘴唇,“今天晚上想学夜不归宿,教不教?” 邢楷笑笑,顺手把陆铭反压在墙上,干脆利落地回答,“教。” …… 气氛恰好,但身上的邢楷突然停下了动作,他调整着呼吸低头注视着陆铭,熄了灯房间里明明很暗,可依然能清楚地看到陆铭那双闪烁的眼睛,就那么灼灼地看着自己。 “只管点火不管灭?”陆铭的手还放在邢楷的背上,来回摩擦着邢楷的皮肤,“不要停……” 邢楷的手抚过陆铭的头发,停在他的脸上,用指尖轻轻描摹这他脸上的轮廓,声音沙哑,“你来。” 陆铭反应了半天,一下子翻身把邢楷压在身下,“你确定?” “我管点火,也管灭。连人带心,打包送给你,这样的生日快乐,可还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删光了,影响阅读也没办法,我尽力了,戳最新评论。 ☆、撒娇 清晨六点的阳光透过窗户温柔地洒在室内,心里是你,梦里是你,睁眼也是你。 起床困难户的陆铭今天破天荒醒了个大早,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盯着邢楷的睡颜看,邢楷都睁开眼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醒了?” 邢楷翻了个身,自然而然地把陆铭抱在怀里亲了一下,又闭上了眼睛,“别动,再睡会。” “要迟到了啊队长,你不是从来不赖床的吗?” “托某人的福,今天可能要迟到了。” 邢楷闭着眼,没看到陆铭蹭一下就变红的脸,“不舒服吗?我……那个,太兴奋了,下次……轻点。” 邢楷半合着眼:“就是有点累,睡一会就好了。” 陆铭乖乖躺在邢楷的怀里,听着他浅浅的呼吸,感受着他砰砰的心跳,相拥着又睡了半个小时,两人才艰难地从床上起来。 “这个……穿衣服能挡住吗?”陆铭用手指着邢楷脖子上清晰可见的吻痕,脸又红了一个度,眼神飘忽不定,不去看邢楷。 邢楷把衬衫扣得严丝合缝,脖子上隐隐还能看见一些暧昧的痕迹,“要不带个围巾?万一有人问……”陆铭弱弱地说。 “那我就说是我家阿铭啃的。” 陆铭虽然有点无地自容,心里却泛起阵阵涟漪,把嘴抿成一条线,心里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情话炸成了烟花:“说就说,那我今天就穿一件圆领T恤,逢人就是我脖子上是我家队长啃的。” 邢楷低笑了一声,“你也穿警服吧。” “你这是是邀请我穿情侣装吗?” “你既然这样理解,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吧。” 邢楷穿着警服倚靠在窗户上,双腿交叠,挽着胳膊慵懒地等着陆铭,阳光洋洋洒洒照在他的身上,给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耀眼得让人根本挪不开眼睛,陆铭心想这可真是不公平,为什么连阳光都帮他蛊惑人心?藏起来就好了,应该藏起来给我一个人看的。 陆铭走过去抱着邢楷又腻歪起来,“抱一下。” “穿好了就下去吧。” “嗯……再等一会。”陆铭长长地哼唧了一声。 邢楷抱着陆铭,被他这一声嗯得感觉心脏都在颤栗,低垂着眼看着陆铭半天,欲言又止。 “怎么了?”陆铭无辜地抬头看着他问。 “你以后……不准对别人撒娇。” “亲我一下,亲我一下就答应你。” 陆铭眼角带笑,昂着头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邢楷,眼睛一闭做出索吻的姿势,就像一个求顺毛的猫,又像一个被宠上天的孩子,恃宠而骄。 邢楷只能依他,两人又腻歪了一会才从房间里出来。 熟悉的早餐,熟悉的上班路线,熟悉的办公室人员,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没案子不出外勤的时候,工作不算忙,都是处理一些案件的收尾工作,陆铭把邢楷桌子上的文件抱走一大半,走到假装在工作,实际上是在打游戏的郝幸运旁边,往他电脑桌上一扔,“这些交给你了,好好整理。” 郝幸运戴着耳机熟练地操作电脑,一个绝杀,干掉了对方的主力军,欢呼雀跃了一声,“yes!”正准备带领自己的队伍端了对方战队的老巢,陆铭上来‘温柔地’对着他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害得他脸差点扑在键盘上,“干什么,正关键时刻呢。” 陆铭强行摘掉他的耳机,用手指了指桌上的文件,确定意思表达的很明确了,扭头就走了,“哎哎哎,还没有人性了,我连加两个月班,就今天好不容易闲下来,一局游戏还没打完,你这是以权欺人,我要投诉你,我要人权!人权!”郝幸运在办公室对着陆铭渐渐远去的背影鬼哭狼嚎,结果没人搭理他,最后还是认命地整理文件了。 陆铭晃到茶水间,接了杯水正不急不缓地喝着,就看见顾念恩一脸茫然地走过问,“队长今天怎么了?” 陆铭咕咚一声喝了一大口水:“什么怎么了?” “我刚才去交文件,听队长说话嗓子好像有点哑,昨天明明还好好的,最奇怪的是,我问他是不是感冒了,准备去给他买点药,结果……” “结果结果怎么了?” “他让我滚。”顾念恩委屈巴巴地说着,满脸都写着郁闷两个大字,“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陆铭刚喝到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呛得满脸通红,神情复杂,半天缓过来,抬手轻轻拍了拍顾念恩的肩膀,本来想安慰一下他:你什么话都没有说错,都是我的错,结果从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我……去买润喉糖。” 陆铭步履匆忙,面红耳赤地跑出去,把各大商场和药房里能买的润喉糖每一样都买了个遍,背包里鼓鼓囊囊塞了一大包,回来的路上,他拆开一颗放到嘴里慢悠悠地往警局走,清凉的感觉里面从口腔蔓延到喉咙里,薄荷味的,里面还混杂着些许甘草和柠檬味,很好吃,看来以后要常备了,陆铭想。 陆铭加快了脚步,想快点把糖拿给他吃,走到公园的转角处,陆铭听到了不远处听有人的尖叫声,继而突然有个中年男子从公园的树丛中窜出来,后面还跟着一条宠物狗在那汪汪叫个不停,男子头发顶着几片叶子,整个人惊魂未定地往外跑,直接撞上陆铭,“怎么了这是” 男子脸色铁青,吓得气都顾不上喘,结结巴巴地指着一旁茂密的树丛说:“尸……尸体,死人了,死人了。” 陆铭神情突然严肃起来,“你说什么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我好好的出来遛狗,谁知道它走到这突然跑进那里面,我进去一看,就就就看到了一具尸体。”说完男子转身牵着狗就要走。 陆铭拦住我他,出示了证件:“我是警察,你先不要走。” “人又不是我杀的,凭什么不让我走,这地方太晦气了,我不要在这待着。” “你是报案人,等会还要向你了解情况,不用担心。”说完陆铭收起证件,弯腰钻进了密不透风的树丛里。 这里是正在开发建设中的大型公园,有几座山,还有成片的树林,陆铭所在的位置正是公园的一处角落,围栏围得松松散散,都不用走正门,直接就能大摇大摆走进去。树林因为还没有来得及开发的缘故,毫无规律地生长,里面连条像样的小路都没有,陆铭往树林里走了五分钟左右,就看见远处地面上躺着一具女尸。 陆铭走进蹲下身简单看了尸体的情况,女子穿着一件正红色的连衣裙,但裙子烂得不成样子,褴褛的衣衫已经不能起蔽体的作用,身体多出皮肤果露在外面,全身被划了很多刀,伤口深深浅浅,长短不一,衣服和皮肉黏在一起,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身上的血更红还是裙子更红。 她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地上,发丝间都是灰尘和枯枝败叶,左手被切下来,在手腕上留下一个平整的切口,却不知所踪,右手五指蜷曲还留在手腕上,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发着轻微的腐臭味,女子的眼睛大睁着,眼角都是血丝,脸上的表情永远定格,那是极度惊恐害怕和绝望的神色,也是她死之前对这个世界最后的认知和感受。 邢楷正在翻看文件,手机突然响起,是陆铭打过来的,对于一个能抱着说话绝不站着说,能见面说话绝不电话说的人来而言,打电话只能说明他现在不在办公室,不然这会陆铭肯定爬他桌子上去了,邢楷接通电话:“你出去了?” “嗯,告诉你两件事情,第一,我给你买了润喉糖,很好吃的,都给你吃;第二,文西公园这边出事了,发生了命案。” 邢楷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就往外面走:“等着,我马上过去。” ☆、万恶之源 原本无人问津的一片树林因为一起命案突然变得喧嚣起来,警察法医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现场,在周围一公里之内拉起了警戒线。 邢楷带队员拨开层层叠叠的树枝走到了树林的最深处,法医正在对尸体进行初步勘察。 林立看了一眼尸体的惨状:“凶手跟死者是有多大仇,怎么把人划成了这个样子” “密密麻麻,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无损的皮肤,这凶手也太惨无人道了。” 陆铭走过去拍了拍顾念恩的头:“别在这义愤感慨了,死者的左手被割下来却不见了,你们到现场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 “除了失踪的左手,血迹,足迹,凶器,所有和凶手有关的线索全都仔仔细细搜一遍。” 邢楷一句话,把刚到现场的队员全部安排去搜山,一人牵着一条警犬,分头对四周进行搜查。陆铭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从兜里拿出几颗糖,默默走过去不经意挽着他的手,把糖放在了他的手心里,“听说过走路天上掉馅饼的,没听过买个糖还碰上凶杀案的,是不是遇上你耗光了我所有的好运气啊?” 邢楷拆开一颗放在嘴里,“这锅我不背。” “不过也挺值的,赚大了。” 两人走到尸体旁边,法医正在对尸体进行搬运,“白法医,有什么发现吗?”邢楷问。 白衡从地上站起来,“尸体轻度腐烂,最长的尸僵期也过了,结合这里的温度和湿度,初步估计死亡时间三天以上,身上被划了几十刀,每一刀都不足以致命,但加在一起就是她死亡的原因。” “她是被凶手一刀一刀割死的” “可以这样说,伤口周围皮肤有自愈的现象,是活着的时候留下的,应该是伤口流血过多最终导致了她的死亡,这种刀法一般人还真是做不到,下手重了人很快就会死的。” “师傅,凶手是不是很恨这个女的,这手法是在报复吗?”一旁的小段插嘴问。 “报复?真正报复型的凶手杀完人绝大多数都会毁尸灭迹,不会留全尸的,这种程度的话就是变态了。” 小段摸摸头满脸疑问:“变态?” “以杀人取乐的变态,纯粹就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凶手享受的是把人活活折磨致死的过程,凶手不但和死者没仇,说不定都不认识死者。” 郝幸运的一通电话突然打断了邢楷的话:“队长,死者身份查清楚了,李妙,25岁,大学毕业刚工作两年,自己在荆北市租的房子,独居,因为没有和家人住在一起,所以她失踪这几天一直没人发现,我查了她的社会关系,一干二净,就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没有感情纠纷,没有债务纠纷,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近三年连和人吵架的记录都没有,现在还不知道凶手作案动机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动机就是没有动机,凶手是随机做选择对象下手的。监控录像呢?” “死者最后出现是四天前晚上七点,被路边的监控拍到了,穿着一件红色连衣裙,脚下穿的是运动鞋,带着耳机听着歌,看样子是出去散步的,死者有每晚出去听歌散步的习惯,大概一个小时左右,这一点从之前的监控录像里可以证实,但她在进入文西公园前就从监控里消失了,那附近还没安装监控,哦对了,张局长听了这起案子之后,让你现在立刻回警局找他一趟。” “现在?” “对,让你马上回来。” 这还是邢楷第一次在案发现场就被匆匆叫了回来,他和陆铭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现场这边就交给他,然后立刻开车赶回了警局。 走到局长办公室外,敲门进去,就看见张建平正背对着邢楷在文件柜里找东西,“进来坐。” 张建平没回头,他蹲下来打开最下面一层文件柜,从柜子的一角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用橘黄色的文件袋包裹着,文件被整理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虽然用心保存,但一看就是经过了常年累月的翻阅,纸张泛着陈旧的褶皱。 “这么着急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今天文西公园发生的案子我听说了,叫你过来就是为了这起案子的。” “这个案子初次勘察还没有结束,很多疑点还没有理清,等我们查清楚之后会向你汇报……” “受害者是二十岁左右的年前女性,死的时候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全身上下被刀划得面目全非,左手被砍下不知所踪,死后遭到性侵,死亡地点隐蔽不易被发现,等警方发现尸体的时候,死亡时间至少超过三天以上……”张建平就像在背诵一篇烂熟于心的课文一样,熟稔地描述着邢楷刚刚见到的案发现场。 邢楷听的很意外:“案件是一个小时前才被警方发现的,你都没去现场,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当然知道,这样的现场我已经见过太多回了,从我还是一个刚当上警察经验不足的毛头小子,到现在即将结束从警生涯退休的老刑警,前后横跨将近三十年了。” 邢楷皱眉:“什么意思?连环杀人案吗?” “没错,”张建平把面前的文件推到了邢楷面前,“这是关于7.25连环杀人案的全部卷宗资料,能搜集的到的都在这了,里面包括第一起到第七起的全部调查报告,22年前是凶手最后一次犯案,从那以后就凶手就彻底销声匿迹了,这起案子也成了一桩悬案,没想到过来了这么多年,凶手又再一次犯案,这一次,决不会能再让他逍遥法外了。” “八条人命?”邢楷打开文件,7.25连环杀人案卷宗几个大字赫然排在第一页,往后翻是一页页泛黄老旧的纸张,密密麻麻写的都是以前刑警记录的调查情况,附带的照片是黑白的,透露着旧时代办案的气息。 “凶手第一次作案,也是我第一次办凶杀案,当时我刚从警校毕业,被分到你爸的手下,跟着他第一次去杀人现场,这起案子最初是由你爸负责的。” 听到这,邢楷翻文件的手停顿下来,他没有再低头看卷宗,而是抬头沉默地看着张建平,眼底有旁人无法捕捉到的波动,又有些许淡淡的忧伤情绪,张建平看在眼里,轻轻叹了口气:“你爸要是没出事的话,这起案子估计就不会成为悬案了吧,他是荆北市最优秀的刑警,没人能超越他。” 邢楷微微垂下眼帘,没接话,二十多年了,邢非在他的记忆里仍旧是当初那般高大伟岸的模样,不管身后有多少下属跟着,他总是会毫无顾忌地把自己扛在肩膀上,说要带着自己去冲锋陷阵,去抓光世界上所有的坏人,说是最优秀的刑警,在下属眼中不过是一个实打实的孩子奴而已。 “说起来也不怕丢人,我第一次去案发现场看到尸体的时候吐的一塌糊涂,当时跟队长还没混熟,特别怕他把我赶走,谁知道他很耐心地照顾我鼓励我,得亏队长脾气好,我才有机会接触这个案子。” 邢楷再一次把注意力集中到手里的案子上:“凶手第一次作案,往往是最容易找线索的,随着作案次数的增多,凶手会变得越来越狡猾,越来越有经验,可为什么这上面第一起案子写的是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连第一起案子就这么棘手吗?” “没错,第一起案子发生在荆北市下一个偏僻的农村,我们是在一处一眼忘不到边的玉米地里发现死者尸体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半个月了,尸体都呈白骨化了,如果不是那家地的主人去地里拔草,走到了那片玉米地深处,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发现,当时是夏季,隔三差五来一场雨,无论是现场的足记还是血迹,都被之前下的几场大雨冲没了,尸体严重腐化连解剖都做不了,我们没有在现场发现任何可以查明凶手的线索。那个时代和现在不一样,网络没普及,交通闭塞,更不要提什么监控摄像头DNA鉴定了,我们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走访摸排,还是毫无头绪。” “后续的事情和卷宗上写的一样,凶手自第一次作案之后,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越来越猖狂,陆陆续续又在不同的地方犯了其他的案子,用同样残忍的手法,受害者无一生还,我从当初什么都不懂的实习刑警到现在的公安局局长,这起案子一直是我心中的一根刺,队长出事后这个案子就交给我全权负责了,二十多年来,我跑遍了荆北市大大小小所有的派出所,但凡有一点线索都会第一时间冲过去,可每次都无功而返,要是队长还在,估计该骂我太无用了。” “我爸可不骂人。” 张建平被邢楷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逗笑了,“你小子,这会倒是能看出小时候的影子了,”他打量着邢楷,眼神和蔼慈祥,“小时候就是个二世祖宗,我、邵天还有其他几个队长手底下的队员,哪个没当过你的人工代步机,走哪都轮流着把你扛在肩膀上,你那会天不怕地不怕的,既调皮又捣蛋,警局都能成你游乐场,一来就把办公室搞得乌烟瘴气,破坏力和整人能力都是一流,你可比队长更难搞,那个时候真好啊,跟在队长后面就感觉没有破不了的案子,我们几个天天在队长后面吵着嚷着要认你当干儿子,队长就是不同意,说宝贝儿子概不外借。” “你本来也应该像其他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开开心心长大的,可自从队长出事以后你性格突然就变了,一年不说一句话,再也不笑了,变得沉默寡言,封锁了自己的内心,不再和任何人交流,小小的年纪还不得不远走他乡,一个人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承受这个年纪本不应该承受的东西,你是队长的宝贝儿子,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叔叔一直想跟你说声抱歉,但一直也很庆幸,不管怎么样,小楷,你还是好好长大了,你身上有队长的影子,不,你比他更优秀。” ☆、万恶之源 心底最深处那点模糊又清晰的记忆,是邢楷心中最柔软的一方天地,只要想到那些经年的温馨旧事,就会提醒着他,自己曾经也是有家的,有童年的,也曾像普通小孩子那般活过的。 人总是念旧的,总是怀念那些生命里最闪耀的岁月,莽莽撞撞,冒冒失失,因为年轻,所以不畏惧得失,总觉得什么都可以从头再来,“跟着队长的那几年,是我从警生涯以来,最弥足珍贵的一段岁月,他永远是我们的队长,唉,我这上了年纪了,最近总是很想队长,看见你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多嘴了,叫你过来不是为了闲聊的,也不是跟你强调这个案子有多难的,凶手有多狡猾的,”张建平收回脸上柔和的神色,立马严肃起来,他皱了皱眉头正色道,“直接翻到最后一起受害人的卷宗,其实凶手也并不是无迹可寻的,凶手自那一次作案之后就彻底停手了,一直沉寂了二十年,没想到现在居然又开始重新作案了。” “原因呢?这么一个杀人狂魔,在连杀七人之后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停手。” “你说的没错,这是最后一个受害人拼死换回来的二十年宁静。最后一起案子和其他几起不一样,受害人刚遇害不到半个小时就被发现了,邻居白天上街给她家孩子稍了一罐奶粉,她吃过晚饭去拿,从村子这头到村子那头,本来也没多远,但中途有一段路两边没住人,全是大片大片的荒草地,她就是在那里遇害的,据说她一岁的儿子那天晚上哭得特别凶,怎么都哄不好,于是她丈夫就抱着儿子去找她,才发现她失踪了,然后整个村的人立马就四处寻找,半个小时之后在那片荒草地里发现了她的尸体,可能是母子连心吧,一岁的小孩子能懂什么可那天晚上,整个村回荡的都是那个孩子的哭声。” “受害人叫余沁,从现场痕迹来看,她拼死挣扎到了最后一刻,虽然身上也被划了很多刀,但她是唯一一个死后没有遭到性侵的人,不仅如此,我们还在她的指甲里提取到了凶手的皮肉组织,掌握了凶手的DNA样本。案子当时被四处报道,凶手知道我们警方及时发现了现场,知道我们掌握了重要的证据,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类似的案件发生过。” “有了DNA这么多年还没有抓到人,看来凶手真够狡猾的。” “二十年来,警方的鉴定技术和信息库都在不断完善,我每个月都会去鉴定科一趟,只要凶手因为犯案被警方抓获,哪怕是盗窃,也会被警方提取生物样本,可二十年过去了,我们警方的信息数据库里至今没有凶手的任何线索,凶手夹着尾巴躲在阴沟里过了这么多年,身上背负了那么多条无辜的生命,现在居然还敢犯案,这一次不会再让他逍遥法外了,这样我们才能给受害人还有他们家属一个交代,我才能给队长一个交代。” “我明白了,卷宗我拿走了,我一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说完邢楷起身准备离开。 “队长的祭日快到了,等案子破了,我,邵天,还有阿灵,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一直都是我们去祭拜队长,估计他最想见的人,是你。是我们不好,迟了这么多年才带你过去。” “好,案子破了就去。” “对了,”张建平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邢楷,“我有一个问题这么多年一直想问问你。” 邢楷把手从门把上放下来,转过身:“什么事?” “当初我和邵天同样提出领养你,为了争取你的抚养权,为此我们俩这么多年的兄弟都差点都翻脸了,他要养,我也要养,又吵架又打架的,叔叔我各方面条件也不比他差,甚至更胜一筹,你以前也很喜欢叔叔,结果你居然选择邵天,我可是伤心了好一阵子,邵天这老家伙这么多年过去了,成天还有事没事在我面前炫耀一下,把我气个半死,他当初到底怎么忽悠你的,你到底为什么选他?” “谁知道呢,命运吧,可能缘分从那个时候就冥冥中定下来了,注定我就应该和他产生理不清的交集,道不明的羁绊,这辈子都纠缠不清吧。” “谁?陆邵天那家伙?” “不是,是阿铭,走了,破案去了。” 邢楷摆摆手离开了办公室,张建平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阿铭?那时候邵天和阿灵才刚结婚不久,阿铭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连个细胞都算不上,你这孩子,你敷衍叔叔也得找个像样的理由吧。” 邢楷听到了,笑笑但没回话,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回走,侧过头往外看时,好巧不巧正好看到了从现场回来的陆铭,正步履匆匆往警局走,陆铭好像感受到了邢楷的目光,突然停下脚步抬头,一眼就看到四楼的邢楷,他笑着站在楼下挥手,“站那别动,等着我,我去找你。” 两人隔得很远,陆铭也没有刻意大声说话,其实邢楷并没听清陆铭朝他挥手到底说了一句什么,但他看见陆铭突然就跑了起来,看着他,朝着他的方向,飞奔而来,身影蹭一下就从院子里消失,跑进了楼道里,邢楷就真的不动了,他知道,陆铭过来找他了。 一层楼二十六个台阶,四层一百零四个台阶,陆铭一步跨两个,不到一分钟就跑了上来,恰逢走廊上没有人,他一下子扑在邢楷怀里,喘着粗气,邢楷抬手轻轻拍了他的后背,“跑那么急干什么?” “来见你啊,一秒钟都不能耽误。” “早上不还在见吗?” “嗯,这一会就想你了。” “孩子气。”邢楷轻抚着陆铭的头发,“现场调查情况怎么样?” 陆铭松开邢楷,身后林立陈陌几个人这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喂,副队,跑那么快,也不等等我们。” “你们查到什么了?” 顾念恩掐着腰,还没从这么剧烈的运动中缓过来:“我们几个和警犬一起,把现场周围三公里之内能搜的全都搜了,什么都没有发现,除了尸体旁边,一滴血都没有找到。” “唉,都在呢,”郝幸运从身后走廊走过来,“小段送过来的尸检报告,这么多页纸总结下来就一句话,死者死因是流血过多,死后遭到性侵,没有提取到凶手的精斑,尸体上没有找到凶手的一根头发,也就是说,暂时没有指向凶手的直接证据,汇报完毕。” 陆铭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你还真是……言简意赅,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啊。” “我不生产尸检报告,我只是尸检报告的搬运工,这上面就是这么写的,你瞅我也没用,我也不能给你变出一个凶手出来,不过现在怎么办啊队长?什么线索都没有,监控录像那边我暂时也没有查到什么,要不我们对死者的社会关系再深入挖掘一下?” “如果凶手是随机作案的话,查死者的社会关系也查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那怎么办啊?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等着凶手逍遥法外吗?总得做点什么吧。” “我们全国现在有多少个城市试行DNA–Y染色体鉴定技术?” 郝幸运被邢楷这突然冒出来这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问懵了,“DNA–Y染色体鉴定?就是那个在男性父子及父系之间单项传承,通过警方基因库里的同源染色体,找到和凶手相近的DNA,直接缩小搜查范围的技术?这个近些年全国范围内都在逐年普及,已经很成熟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全国每天都会发生新的犯罪,警局内部的DNA数据库随时随地都处在更新的状态,因为要对新犯罪记录的嫌疑人提取生物样本,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将凶手的DNA信息发布到全国警方的数据库中,进行全国范围内的匹配协查,把和凶手DNA相近的人全部都给我查出来,凶手没有在警局留下犯罪记录,不代表他的家族他的亲戚没有。” 郝幸运摸着下巴连连点头:“嗯,队长你说的非常有道理,半个小时之内把信息发到全国各地也都是小事,问题是……” “我们去哪找凶手的DNA?”这话是林立,陈陌,谢冰几个人异口同声问出来的问题。 他们牵着警犬带着一大队的警员,把那么大的文西公园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全都搜查了一遍,一上午还是一无所获,到现在郝幸运头上还顶着两片从公园树林里带出来的树叶没来得及摘下来,受害人的尸体被解剖了也没有发现任何凶手留下来的东西,队长什么时候喜欢在那只想不做,净说些没有的空话了?这是他们现在共同写在脸上的疑问。 “详细的情况一会开会再说,你现在先按我说的做,至于我怎么找到凶手DNA的,准确来说不是我找到的,是以前的刑警还有七个受害人用生命换回来的。”邢楷把手里的卷宗举起来,“横跨二十多年的连环杀人案,八条人命换来的,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希望一切还不算太迟。” ☆、万恶之源 虽然还没看邢楷手中的那份卷宗的内容,但大家从他那简简单单的两句话里听出了太多的东西,哪有什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分明是有人替他们负重前行。 “你和小顾负责DNA全国系统内搜索,其他人过来开会。” “交给我了,”郝幸运眼神放光,拉着顾念恩的衣领立马就跑走了。 通过警方内部网络系统请求全国协查这并不是件难事,有协查令,加上追查的又是一级杀人犯,协查通告发出去,动用全国的警方数据库去找一个人,听起来好像很高大上,似乎马上就能志在必得,实际上却是大海捞针,是在赌,不然二十年过去了,何必非要等到今天? 操作对郝幸运来说更不是难事,信息发出去也不过花了十来分钟,难的是等,难的是无法预知到结果,张建平像例行公事一样每个月都往鉴定中心跑一趟,一跑就跑了二十年,至今没等到结果,或许他们也一样,但邢楷好像笃定凶手猖狂不了多久了,敢再次犯案,敢再次挑衅警方的底线,就说明他还是觉得自己活够了。 既然邢楷笃定,那么其他人也抱着同样的信念,从通告全部发出去的那一刻开始,郝幸运就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盯着消息的那一栏,确保自己会在收到回复的一瞬间就能立刻打开发过来的内容,顾念恩站在办公室的正中心,像个石柱一样,注视着办公室电话的动静,确保在铃声响的下一秒能冲过去接通,两人就这样屏息等着一个石沉大海的消息。 7.15杀人案的卷宗,想要理清楚来龙去脉确实要花很久的时间,邢楷把卷宗复印之后人手一份,在会议室里开始了漫长的案件分析研讨会,身后的多媒体一张一张放映那些陈旧的卷宗,每个人都神情严肃,认真听着他的分析,中途受害人的家属来警局哭闹了很久,所有人不得不暂时终止会议,全都投入到受害者家属的安抚工作上。 这种事情他们做了很多次,是他们作为警察的必备功课,每一次有杀人案发生,他们都需要做这项工作,但奇怪的是无论做过多少遍,都没人擅长,没人精通,因为他们不能对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家属拍胸脯保证,我一定把凶手给抓回来,没人能说出那样的话。 节哀顺变这样的词说烂了,说得他们都麻木了,陆铭和林立两个人合力架起已经第二次晕厥过去的母亲,邢楷和陈陌及时拉住了要拿刀去砍死凶手,要为自己惨死女儿报仇的父亲,谢冰紧急联系了几个警员过来,让他们寸步不离地监督着这两位千万别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做完这一切,每个人都已经是焦头烂额。 “以前接待受害人家属这种工作全都是推给小顾来做的,那家伙每次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总能让那些家属情绪平静下来,现在看来,原来他才是全队最厉害的人。”这是拧着眉头的几人现在心里共同认可的事实。 三个小时过去了,他们忙的午饭都忘了吃,“没什么,才过去这么一会,鉴定肯定是需要时间的,要耐心,”郝幸运看着毫无反应的电脑界面在心里反复强调说。 顾念恩已经站了三个小时了,一动不动,如果不知道情况的路过办公室门外一定会以为自己看到了两座人形雕塑,一个傻站着,一个愣坐着,只有眼珠在不停打转,突然右手边的电话铃声响了,顾念恩一个箭步跑过去拿起了电话:“喂你好,这里是荆北刑侦特组办公室。” 他心里的忐忑的,又有些期待,他希望能听到令人振奋的消息,他确实也听到了,“你们上午发过来的那个Y–DNA染色体样本我们刚才在数据库里进行了匹配,找到一个和那个样本很相似的人,姓高,三天前因为寻讯滋事罪被我们本地警方收押,生物样本上午才录入系统内,这个人虽然不是凶手,但至少和凶手有血缘关系,你们可以沿着他们的家族进行排查,详细的情况我已经发过去了。” “找到了!找到了!”顾念恩对郝幸运大喊,“听到了,我正查着呢,立刻通知队长。” 邢楷接到电话,顾念恩话还没开始说他就知道内容是什么了,虽然说直觉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玄学,但在他这还从来没出过错。 他迈着大步往办公室里走,陆铭几个人就齐刷刷跟在他后面追,郝幸运还没将高某的家族成员信息全都调出来,人全都赶到了,邢楷走到郝幸运身后,微微弯下腰看着电脑屏幕一张张一闪而过的人脸说:“凶手二十多年前就开始作案,现在年龄在五十岁左右,性格孤僻,不愿意多与人沟通交流,特立独行,没有朋友,他的工作一定不起眼,但能够帮助他很好地在人群中隐藏,二十年过去了突然又重新开始杀人,近期一定遭受了什么变故,可能是离婚,可能是疾病,查一下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高某的身份信息查出来,拔出萝卜带出泥,连带着往上往下几代,但凡和他沾亲带故的家族男性,全部被查了出来。 看来是个不怎么大的家族,除去几个年轻的孩子和上了年纪的老人,五十岁左右的男性寥寥无几,再结合生活记录,电脑上很快出现一个名叫高勇的人脸,以及他的详细信息。 “就是你吗?”邢楷盯着那张脸,像是质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分头行动,我去他的家里抓人,你们去他工作的场所抓人,申请出国禁止令,发布全国通缉令,所有人全部出动,把人给我抓回来。” 警车一路上响个不停,驶过闹市,开向了城市边缘的农村,七拐八绕,最终在一处房屋外面停了下来,偏僻是真偏僻,房子在一个小村庄尽头的尽头,被主人刻意与村子隔离开了,孤零零地立在一处荒地中心,周围没一户人家,是有人看到就会脱口而出地问一句“这鬼地方居然有人住?”的那种存在。 警笛早就关闭了,这地方除了人为踩出的一条小路之外,周围都是疯长的野草,半人那么高,车子根本开不进来,邢楷指挥着让警员把这处‘遗世而独立’的房子包围了起来,一步一步往里面靠近。 房子有一个不大的院子,大门上了一把最大号的锁,但开锁人员不到半分钟就解决了那把只中看却不中用的锁,大门被推开,院子里放了一些陈旧的杂物,正门的房子也被紧锁着,这次的工序有点繁琐,铁链缠了一道又一道,上面大大小小加了七八把锁,很显然,屋里没人。 邢楷没耐心等开锁人员一把一把把锁打开,“直接把门栓砸了。” 最快的途径,两个开锁人员拿着专业的工具跳过那些锁链,砸开了门栓,链子锁头哗哗全都掉在了地上,邢楷一脚踹开了门。 下午四点左右,太阳还半挂在天上发着刺眼的光,可屋里却漆黑一片,窗户屋顶,凡事能透进来一点光的地方,全部被水凝砖块封得死死的,踹开的门后面居然还挂着一个厚厚的黑色窗帘,把门缝里透进来的一点亮光也挡得严严实实的。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铺面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潮湿味,屋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邢楷用手机打开照明,才避免一屋子警员人工追尾翻车的惨剧,“找一下屋里的开关。” 屋里人四散开来,摸摸索索在墙上找到一个开关,打开了一个吊在半空中的白炽灯,视线才总算恢复过来,“仔细搜。” 往里屋走去,房间很窄小,摆设简单,就一张破床和一个有年代的衣柜,邢楷脚刚迈进去就发现不对劲,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往下陷,虽然只有一点点细微的变化,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他蹲下来敲了敲地板,空的,陆铭和他对视了一眼,摸索了一下地板的形状,大概有一平方米那么大,找到一个缝隙,把地板用力抬起来,下面是一个地下室。 地下室很小,容纳两个人都显得拥挤,里面就摆放了一个展览柜,那估计是这整个房间里最新的东西,展览柜有很多大小均匀的隔间,用玻璃隔开,里面整齐摆放了八个被砍掉的人手,七个已经是白骨了,骨骼形状棱角分明,还有一只血淋淋的,被轻微腐烂的血肉包裹着,一看就是最近刚“收藏的”,墙壁上一层摞一层,贴满了不同年份的报纸,裁剪下来全都是关于这些被害人的案件报道,带血的衣服和刀具还随意地被扔在地上,没人收拾。 “看来凶手就是他了。”邢楷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搜查,就听见屋里传来陈陌的尖叫声,两人又立刻跑了上去。 正在搜查的陈陌走到柜子面前,刚打开柜子的门就从里面掉出来一具尸体,正对着陈陌整个砸下来,硬邦邦的无异于一块五十千克的大石头猝不及防怼在她身上,陈陌和这具尸体一起倒在了身后的床上。 被砸得晕头转向也就算了,关键是尸体和陈陌脸对着脸,来了一个亲密接触,恶心就算了,关键是这一具尸体,被保鲜膜裹成了粽子,肉和血夹杂在一起,看不出是男是女,只能看到一双睁的老大的眼球,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陈陌,怪瘆人的。 即使是办过很多起凶杀案,见过五花八门尸体死亡模样的陈陌,看到这样的场景也忍不住骂了句,“shit, 这一团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万恶之源 陈陌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身上那具尸体推到一边,抬手拉起身后的被子,就把那双渗人的眼睛给盖住了,做完这一切还有点后怕,一时无法冷静下来,背后直冒冷汗。 邢楷和陆铭从地下室出来,就看见陈陌在那双手抱头看起来有点崩溃,又看看她身旁的一句尸体,大概明白了什么情况,“没事吧?” 陈陌长舒了几口气,“没事,这还一具尸体。” “叫法医过来。” 郝幸运车还没开到目的地就接到了邢楷的电话,“人不在家这边,抓人靠你们了,现在可以确定凶手就是高勇,不要让人跑了。” 郝幸运话没回油门倒是一下踩到底,“明白。”车子一溜烟很快行驶到了目的地,一所初中学校,正是大课间休息的时候,小卖铺里挤满了人,一个个都忙着搜罗着货架上小零食,顾念恩从冷冻柜里拿出两瓶矿泉水走到收银台,“算账。” 收银员头也不抬一下,拿着水一一扫码,“五块钱。” 顾念恩没有拿钱结账,而是拿出证件递到收银员面前,“我说算算你杀人的帐,高勇是吧,跟我们走一趟。” 高勇忙碌的手突然停顿了下来,依然没抬头,也没任何动静,就这样僵持了几秒,忽然拿起手边的水和零食就开始一股脑往顾念恩身上砸,然后撒腿就跑,连续撞倒了几位学生,引得小卖铺一阵骚乱。 郝幸运带人已经把小卖铺包围了,准备和顾念恩来一个里应外合,不过都没用得上他出马,高勇在跑出门外的下一秒就被顾念恩从后面拉住衣领,用力向后一顿,又踢了他膝盖一脚,高勇整个人直接跪在了地上,双手被顾念恩从后面用手铐铐住:“我看起来很好欺负要欺负也只能给队长他们欺负,还轮不上你来砸我。” “哟,小顾可以啊,身手不错。”郝幸运挽着胳膊在那看好戏,眼睁睁看着高勇扑腾一下给他来了一个下跪大礼,哈哈笑着还不忘鼓掌夸奖一番,顾念恩脸一红,挠挠头话又说不利索了,“我那个好歹也是……也是受过正轨格斗训练,在警校学了四年的人,逮他还是没……没问题的。” “知道,队长精挑细选招进来的人,还能没两把刷子我们小顾都能独当一面了,走,带着人跟队长交差去喽。” 高勇看起来很不起眼,是那种放在人群中刻意回头看几眼也不会被注意到的人,他穿了一件深灰色的老旧外套,半秃着头顶,稀疏的头发泛着油光,慌乱只出现在刚才逃跑的那三两分钟,在认清自己被抓到现实之后,脸上始终保持一个表情,再没有变过。 邢楷从高勇家赶回了警局,手里拿着的是短时间内了解的线索,毕竟现场搜查是个细致活,但这并不影响他询问凶手,高勇很平静地坐在审讯室里,听到开门的动静才稍微抬起头,“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屑,鄙夷,诧异,还有一点慌张,不屑鄙夷是觉得我们警方无能这么多年才抓到我,诧异慌张是因为不敢相信警方过了这么多年居然抓到了我,我说的没错吧?” 高勇眼神闪过一丝诧异,他感觉面前的刑警好像真有什么读心术似的,完完全全看出来自己内心的想法,好像自己心里那点沾沾自喜的杀人成就,那么一点引以为傲的变态心思这么一眼被人看穿了,变得无处遁行。 他不抬头看邢楷,邢楷同样拉拢着眼睛不去看他,“我们在你的住处找到了八只不同年份被割下来的左手,全都送去鉴定了,结果我想没什么意外吧?你家柜子里的尸体我们也发现了,被保鲜膜包裹着,里面还放了活性炭,除臭措施做的不错,人都死一个月了,屋里还闻不到尸体腐烂的味道,身份我们查了,是你的妻子吧,看来是老婆也没什么用,杀起来也没见手下留情,死了也没落得个全尸的下场。” 高勇听邢楷讲这些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就像在听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果然是杀了九条人命的人,心理素质就是不一样,听我阐述你一桩桩‘丰功伟绩’的时候是不是还在暗自偷笑呢?你不打算说两句吗?不过你说不说都不重要了,铁证如山,你苟活的这二十年多现在也该还回来了。” 邢楷是在激他,虽然目前证明他就是杀人凶手的证据很充分,但二十年过去了,杀人的细节,杀人的动机,受害者临终时的遭遇,这些细枝末节只能从他嘴里才能了解,因为很多受害者家属会同样质问警察,“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家孩子?为什么要杀她?” 为什么?邢楷也想知道为什么。 高勇还是没反应,邢楷想,这人应该是没有心的,拿杀人来取乐的人,是没有心的,“那真是太遗憾了,”邢楷语气里透着惋惜,“看来你要把你的这些陈年旧账带到坟墓里去了,那你就带着这些藏在心底里二十多年的秘密去死吧,你的尸体会腐烂生蛆,最后慢慢化成一堆白骨,和那些无辜被你杀害的女孩一样,不,我不该拿你你和她们相提并论的,那是对她们的侮辱,没人会听你那所谓的杀人乐趣,就这么烂在自己的心里吧。” “不对,不对,”高勇的脸上渐渐露出厉色和变态的笑容,“你懂什么?你一个破警察懂什么?你们不过是一群无能的东西,你们整个警局的警察都是废物,有什么资格替那些死去的人在这质问我?你们要是早点把我抓到,她们不就不用死了吗?说白了还不是你们没用,你们和我有什么区别?还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二十年前你如果遇上我,我一定把你送到死刑场上。”邢楷直视着高勇的眼睛,目光笃定,“当然,现在我照样也会把你送到死刑场上,怎么,杀了人侥幸逃脱警方的追捕就是这么值得自豪的一件事情?不过你说的也没错,警局没有百分百的破案率,永远有悬案,永远有在逃的凶手,永远有死不瞑目的受害人,但这真的是警察的错?如果这个世界上不再有害人的那一方,我们警察很乐意失去存在的意义。知道我为什么就觉得高你一等吗?因为我是正,你是邪,邪不压正。” “队长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我们不说话。”一旁观察室的郝幸运忍不住感叹。 身边的顾念恩疯狂点头,啧啧惊叹,“这样下去凶手估计被队长激的什么都交代了,队长气场太强了。” “是啊,这个男人,人格魅力太强大了。” “你想问我们到底怎么抓到你的郁闷,想不通是吧?觉得自己作案天衣无缝不可能被抓住把柄是吧你的确很狡猾,现场找不到和你有关的任何线索,住在那么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断绝社会上所有的交流,从来不走有监控的地方,窝在一个学校的小卖铺里,即使我们掌握了你的DNA样本,二十年了也没在警方信息库里找到你,多亏了你那远方的堂兄弟近期犯案,我们顺藤摸瓜才找到了你,不过主要还是第七个受害人的功劳。” 高勇眼睛微眯,回忆着脑海里杀过人的面孔,像过电影一样,每每这个时候,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跳动,看起来异常兴奋,“啊,那个女人啊,我记得,印象还很深刻,我脸上这块疤就是她抓的,到现在都没有好,她和其他的女人不一样,其他女人刚开始也挣扎,但她挣扎的更厉害,鱼死网破的那种,又撕又蹬又喊又咬,她也会向我求饶,但其他女人都会说我求求你饶了我吧,说可以给我钱,甚至愿意让我睡,只要让我绕了她们的命,那个女人不一样,她说让我放了她。” 高勇嗤笑,“说还有孩子在家等着她,说她的孩子还很小,不能没有妈妈,你说这人奇不奇怪?他妈人都要死了,最后一刻脑子里想的居然不是自己,不过也多亏了她心心念念的孩子,我还没得手,就听见远处有孩子的哭声,居然有人在到处找她,我只好临时收手匆匆忙忙离开了,现场都没来得及清理,她不是想自己的孩子吗?我想死之前最后的一刻,她一定听到自己孩子的哭声了,啧啧啧,真是感人。” 高勇的声音开始变得阴阳怪气,脸上青筋暴起,笑容越来越狰狞,露出一口黄牙,“死之前一直跟我求饶,你说我能饶了她吗?她越是哀求我,越是挣扎,我越亢奋,我只会对着她的脸她的身体划更多刀,看着她气息越来越弱,看着她的血慢慢流干,然后慢慢死掉,你问我为什么杀她们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想杀就了,杀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吗?为什么是她们怪只怪她们倒霉,怪她们该死,碰到了我而已。真是遗憾,你懂杀人的乐趣吗?知道奸尸的感觉吗?你不懂,那种血液刺激你的神经和大脑的兴奋感你永远都不会懂,她们在我面前是那么的卑微,那么的弱小,那么的不值一提,在他们面前我就是主宰。” 邢楷看高勇的眼神冷若冰霜,他在思量,用脚踹面前的办公桌,桌子砸到高勇的身上,卡着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砸在墙上,这样一个过程自己需要在脚下用多大力才能一招致命,直接把人弄死,但最后还是压下了这个念头,“你老婆呢?为什么杀了她?” “那个死女人发现了我的秘密,居然要去告发我,还准备逃跑,她不是要跑吗?那我就打断她的腿,砍掉她的手,把她杀了塞进柜子里日日夜夜看着她,我看她还怎么去告发我!” “没什么好问的了,等着被判死刑吧。”邢楷从椅子上站起来离开,哐的一声关上了审讯室的门,“小顾,你去通知所有受害者家属,就说凶手抓到了,结案。” ☆、万恶之源 二十多年过去了,受害者父母有的已经离开人世,有的已经年过古稀,白发苍苍,但在接到警局的通知之后,即使行动不便,也还是千里迢迢来到了警局,他们要看着杀害自己女儿的凶手伏法,死之前一定要看到。 张建平感触是最深的,因为这些家属没有一个是他不认识的,二十年来一直都是他来接见的,岁月流逝人来人往,现在还能来到警局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他们抱着自己女儿黑白色的遗照,哭得撕心裂肺,或许是因为迟来的真相,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孩子终于可以瞑目了,自己终于可以安心咽气了,他们腿脚不利索,却还是跪下来了,对着邢楷,对着张建平,不管是谁,见到办公室的警察就跪下来,嘴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谢谢你们。 真是让人头大的情况,邢楷拉起来一个,那边又跪下去一个,一时间整个办公室都是你跪我扶的景象,“您先起来,坐下来慢慢说。” 顾念恩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怎么都不肯起来的一对老夫妇从地上扶到椅子上坐下,老人用布满褶皱的手握住顾念恩,眼眶都是泪水,一遍一遍地问,“什么时候判死刑,那个禽兽什么时候才能去死?” “我们很快就会把案件送检,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对他进行判决执行。”顾念恩一边忙着拿纸巾递给老人擦眼泪,一边又跑出去给他们倒水,拿着一次性纸杯在办公室和茶水间跑来跑去,走得太急没注意,一下子撞到了刚到门口的人,半杯水洒到了被撞人的后背,另外半杯水洒到了自己身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注意。”顾念恩立刻道歉。 顾念恩抬头,那人转身,两人打了个正面,顾念恩一时语塞,“爸?你怎么来了?来了怎么不提前给我打电话?我现在正忙着呢,实在是走不开,你要不先坐一会等我一下,我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忙完,我不跟你说了,一屋子人呢,队长他们忙不过来。” 说完顾念恩转身准备去再去接两杯水,却被顾慈拉住了,“念恩,爸有事要跟你说。” “爸,你等我这会忙完,马上我就去找你。” “余沁受害人的家属来了吗?”陆铭在嘈杂的人群刻意提高的声音短暂地把顾念恩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他远远回了句,“还没看到,副队。”然后转身拿开了顾慈的手,“爸,我真不跟你说了,你等我一会,今天上午应该能忙完,等会带你认识认识我的同事,然后再带你在警局逛逛,你还没看过我工作的地方吧,等着我啊。” “来了,我就是受害人余沁的家属。”顾慈一句话顿时让顾念恩顿时移不开脚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还确认了一遍,“爸,你刚才说什么?” 顾慈没说话,只是复杂地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显然还没想好这么解释眼前的状况,顾念恩有着刑警的特有思维,敏锐快捷犀利,他能一针见血地根据眼前这呼之欲出去的情况分辨出顾慈想说却还没来得及说出的话,知道那话里的内容,但他还是欺骗自己地再三跟顾慈确认,“爸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我妈是出车祸被人撞死的吗?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这么告诉我的吗?你来只是很巧合的过来看看我对吧?你不是说一直没空来看看我新入职的大警局吗,今天刚好抽出时间了对吧,那你就不要再给我添乱了,你看不到现在的情况吗?我已经够忙的了。” “孩子,对不起,一直瞒着你真相,就是不想让你从小就活在仇恨里。” 顾念恩大脑突然一片空白,他就只是看着顾慈,看着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那张脸不再年轻了,如今已眼窝深陷布满皱纹,头发也白了一半,分明是比同龄人老的更快一些。 顾念恩有记忆以来一直都是和爸爸一起生活的,他没见过妈妈,对于那个女人迷糊的记忆还是从顾慈的嘴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少的可怜,甚至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人形。 每每他好奇地问妈妈的事情时,顾慈的眼睛里总有他读不懂的情绪,他会坐在门口看着满天闪亮的星星出神,好久好久不回答一句话,然后转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抽一整夜的烟,只有在他喝醉的时候才会从他嘴里零星谈到几句,“你妈妈是一个很漂亮的人,温柔,善良又勇敢,她很疼你,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说完就会抱着自己没来由的抹眼泪,哭得眼眶发肿,“说我很想她。” 而他会抱着爸爸安慰说:“我长大了一定把那个撞人的坏蛋给抓起来,让他给我妈磕一百个响头,然后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嘴上这么说着,但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问过关于妈妈的任何事情,因为不想再让爸爸伤心,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读懂了顾慈眼里的情绪,是悲伤,无止境的悲伤。 顾慈骗了他,说肇事者早就被抓起来坐牢去了,让他不要想这些没用的事情。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爸,你希望我做什么”他记得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是这么问他的。 那时顾慈坐在家里的门槛上,抽着烟看远方大片大片的荒草地,思考了好久,等到烟抽完了,烟雾缭绕还没散开的时候才开口,“做警察吧,念恩啊,去做警察吧,去抓坏人,做不了特警就做刑警,做不了刑警就做巡警,做不了巡警就做交警,随便做什么,成为一个善良正直的人,穿上那身警服,去保卫这个社会,让这个社会少一个受害人,少一个受害人家属,他们太苦了。” 他说好,做警察,说得掷地有声,言辞深切,目光如炬。 顾念恩突然想起那个陈旧的卷宗,只顾得上抓人了,他还没来得及仔仔细细研究,只是大致看了一遍,看到受害人的现场照片时他会紧紧拧着眉头,会感到揪心,会同情那些人的遭遇,会在心里暗自骂一遍凶手的祖宗十八代,会下定决心要把凶手抓起来认罪伏法,他会有很多丰富的心理活动,即使是在看到最后一个受害人的时候也没什么不同,他只是把那个女人当做众多不幸中人的一个,在他这没有太大的区别,他没有认出来那个人。 一瞬间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混乱,自责,内疚,崩溃,难过,他理不清楚,手里的纸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自己攥成了一团废纸,手还是紧紧攥着,指甲都要嵌进肉里,周围的一切好像静止了一样。 为什么没认出来呢?像素太差照片太旧就认不出来啊吗?衣衫褴褛发丝凌乱就认不出来了吗?尸身被泥土和荒草掩盖就认不出来了吗?脸上身上被划满了刀子鲜血淋漓死状惨烈就认不出来了吗? 不应该啊,蠢货吗?真他妈的蠢货,你就是一个蠢货,顾念恩在心里骂着,是妈妈啊,应该认出来的,变成什么样都应该一眼认出来的。 讯问时的场景历历在目,高勇狡黠的笑容还印在他的脑海里,戴着手铐在邢楷面前大肆宣扬着自己杀人的战绩,吐沫横飞地宣讲着自己杀人的乐趣,耻笑那些可怜女人的卑微弱小,说自己享受那些濒临死亡的女人一遍一遍地向他祈求饶命的感觉,享受温热的血液从身体里迸溅到出来的感觉,享受□□一具刚咽气女人的感觉,他无比鄙夷地唾弃那个死之前还在想着自己孩子的母亲,说她应该是听到孩子的哭声才咽气的。 他听到了愤怒的火焰在心中燃烧滋滋作响的声音,并没注意到大家的目光此刻都停留在了自己身上,他眼眶通红,像充血那般,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就那么看了顾慈一眼,转身穿过办公室的人群,直奔审讯室走去,那架势好像是去杀人,没人能拦得住他。 邢楷看着他,什么也没做,淡淡对身后的谢冰说,“把这些家属都带到会议室去,把办公室门关了。” “交给我了。” “张局长,这是我们组内部的事,你要不先回办公室喝喝茶再过来” “小楷,这也是叔叔的事。”张建平和邢楷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要走的意思,当然,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哐当一声打开审讯室的门,高勇正半睡不睡地低着头,顾念恩走上去一手攥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握成拳头重重地挥了下去。 安静的审讯室立马闹出了很大的动静,郝幸运不放心走进去看了一下,顾念恩完全一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的架势,“队长,这,不拦一下他吗?” 邢楷和陆铭几人此时都走进了后面的观察室,只是看着没说话,“队长,现在该怎么办啊,再这么打下去非出事不可。”郝幸运焦急地问。 邢楷没说拦,只是淡淡说了句:“让他打,出事了我负责。” ☆、万恶之源 顾念恩打了,用尽了毕生所学,使尽了浑身力气,一拳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了高勇的脸上,打掉了他的牙,打塌了他的鼻子,打烂了他的脸。 “喜欢血溅到脸上的感觉是吧?那你今天就给我好好感受一下,”顾念恩每说一句,拳头挥得就挥得更用力一些,“你害我从小就没了妈妈,害我爸伤心了二十年,每天晚上偷偷以泪洗面,你害得我们好好的一家人阴阳两隔,她做错了什么你要那样对她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她就出去给我拿一罐奶粉,居然就遇上你这个疯子,她求你你听不到吗?她哭着绝望地挣扎求你你听不到吗?你还是人吗?那么多刀,那么多刀划在她的身上……” 顾念恩在发抖,心抽搐地痛,滚烫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打人的手却始终没有停下来,“她疼不疼她疼不疼!你去死吧,去死!” 高勇被打得满脸是血,可人却异常亢奋,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笑了两声,“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二十年前那个孩子啊,啧啧啧,干嘛这么动怒呢,我已经给那个女人最好的待遇了,不过这还多亏了你当时的哭声,她咽气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奸尸就走掉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呢?你不应该感谢我吗?哈哈哈哈,对了,你妈的左手还在我家的地下室里摆着呢,你看到了吗?就是七号的那个,我要是知道自己会栽到一个女人手上,我就不应该好好保存她的手,应该顺手扔给路上的野狗吃的。”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想死就再给我说一遍!”顾念恩提高嗓音,一脚把高勇从椅子上踹到了一米外的墙上,原本被椅子固定的高勇和椅子一起翻了一个跟头,重重摔在墙上,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顾念恩又对着他的腹部重重踢了一脚,看架势是要直接把他的五脏六腑都踢烂,其他人在观察室里看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时偷瞄邢楷,等着他什么时候才下命令阻拦,然而邢楷全程表情淡漠,脸上没有一点变化,也没下一个命令。 顾念恩是被顾慈拉住的,他像一个杀红了眼的猛兽,眼睛里都是怒火,手上都是血,被拉住的时候情绪也非常不稳定,挣扎着要过去继续打,顾慈哪有儿子力气大,眼看着他又要跑过去再打一轮,只能厉声呵斥,“够了念恩,就是因为这样这么多年我才瞒着你,我把你培养成一名警察不是让你在警局里面揍人的。” 顾念恩权当没听到,继续往前走,“你妈也不希望你这样!”顾慈在身后吼了一声。 顾念恩突然停住了脚步,愣在那里,高勇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疯狂咳血,可能是五官被打异位了,这会终于笑不出来了。 “人不是你亲手抓回来的吗?这就够了,够了,念恩啊,二十多年了,够了。” “他也活不几天了,你是警察,得讲理,他自然有法律去审判,你做事不考虑后果的吗?如果他今天真被你打死了,你们那些同事怎么办,他们一个个冒着被处分的危险任你在这发泄自己的情绪,这责任怎么算?孩子,不要辜负了他们对你的包容和爱,你还有很多在乎你的人,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这是我和你妈最不希望看到的。” 顾念恩转身,眼眶的泪水一直在打转,视线很模糊,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一堵墙,强后面是一睹巨大的单项透视玻璃,他知道队长他们都站在那后面,明明一堵墙横在面前,但顾念恩清楚地看到了墙后的队友们。 队长一定是那张万年冰山脸,陆铭一定在挑眉感叹自己突然变了一个人,郝幸运一定在那急得直跺脚,林立那家伙肯定觉得场面太血腥正紧紧闭着眼,陈陌说不定在心里暗暗为自己加油鼓劲,谢冰肯定在盯着自己受伤的手暗自骂自己笨,打人都没掌握技巧,他们脸上可能有一万种情绪,唯独没有苛责这一种。 看顾念恩应该是打过瘾了,邢楷这才不咸不淡地扔出一句话,“找人把高勇送医院去。” “明白!”郝幸运利落地出去收拾现场了。 高勇是被两名警员架着出去的,楼下就是救护车,郝幸运和警员大概是提前交代了什么,又看见局长站在那里什么也没说,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但还轮不上他们来评头论足,再看看地上的人还有力气在那吭哧吭哧地鬼笑,应该是没什么大事,于是两个警员装瞎一样麻溜地把人给抬走了。 救护车的声音悠然响起又渐渐走远,顾念恩这才回过神来,刚才大脑好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这会想起来自己把关押的犯人给打了,好好的审讯室溅了一地的血,他站在审讯室里左右为难,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眼泪还是哗哗地流,又自责又愧疚。 邢楷几个人这时候走了进来,顾念恩第一反应就是要道歉,“队长……”他这一声队长喊的,声音里带着哽咽的哭腔,还伴随着两行热泪一直往下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给你们惹麻烦的。” 他越说哭声越大,好像受了八百辈子的委屈,囤了一肚子的苦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拼命控制决堤的泪水不要流下来,越控制反而哭得越厉害,邢楷什么都没说,走过去把顾念恩抱在怀里,轻轻安抚,“没事,没怪你,我早就想揍他一顿了,今天你不打我就要打了,不哭了啊。” 陆铭走过去也抱住了他,随后林立几个人全都走了过去,肩膀搭着彼此的肩膀,头抵着彼此的头,围成了一个圈,把顾念恩围在了正中心,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我们小顾刚才太MAN了,是男人。” “就是技术不到位,一看就是架打少了,用脚踢力道不重一点吗?看把自己手都打伤了,下次多跟队长取取经。” 邢楷:“……”说得好像自己天天打架一样。 “哎呦不哭了不哭了,出事大家一起扛,有队长这个主谋顶着呢,责任还能算到我们头上?” 邢楷:“……”一群白眼狼。 “看把我们团宠委屈的,不哭了啊。” “现在成团宠了?郝幸运你天天让我们小顾给你端茶倒水捶背扔垃圾的时候怎么不说人家是团宠?” “林立,你别五十步笑百步啊,搞得跟你没让小顾替你值日寄快递拿外卖一样,哪回轮到你值日你值过啊你个大少爷会干活吗?” 情况越来越失控,本来过来安慰人的人,马上就要吵起来了,再安慰下去就要打起来了,这种微妙的气氛在顾念恩含着泪噗呲笑出来的下一秒突然就散了,大家默契地松开了手,回归到了彼此嫌弃的状态,审讯室内瞬间白眼满天飞。 “呵。” “切。” “哼。” “矫情。” “无聊。” “白痴。” “有病。” “一个个都很闲是吗,给我滚出去干活。” “好嘞!队长!” 那天之后邢楷彻底明白了一件事,这群家伙平时表现出来对他一副畏首畏尾,一见他就瑟瑟发抖脸色煞白语言系统紊乱唯唯诺诺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绝对的。 得出这个结论的邢楷非常郁闷,以至于晚上回家的时候都在思考自己的威严到底什么时候在队员那里崩塌的,原本要去洗澡的他此时正对着手里的换洗衣服发呆,百思不得其解。 陆铭走过去在他眼皮下摆了几次手,也没把人魂给叫回来,继而他打了一个响指问:“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邢楷把视线从手里的衣服上收回来,“在想你们几个平时都是怎么看我的。” 陆铭邪魅一笑:“想知道?” 邢楷没说想也没说不想,但陆铭分明从他脸上看出来了浓重的好奇意味,他眼里含着笑,故作玄虚地沿着邢楷周围转悠了两圈,然后从后面抱住邢楷的腰,下巴垫在邢楷的肩窝,长长地嗯了一声,似乎是在措辞,语调舒缓,呼出的温热气息沿着邢楷的脖子往衣服里面钻,搞得邢楷心里痒痒的,“我们有一个微信群,群名就叫刑侦特组没有队长群。” “哦?”邢楷侧过脸,和陆铭脸颊贴着脸颊,耳鬓厮磨地问,“你建的?” 两人距离太近,陆铭不用刻意就吻到了邢楷的嘴唇,亲了一下才回答,“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听了陆铭的否认三连,邢楷更加确信了,“看来就是你建的了,都聊些什么?” 问题还没问完陆铭又亲了邢楷一下,“嗯……也没聊什么,就说你坏话。” 邢楷眉头皱了一下。 陆铭又亲一下,“爆你丑照。” 邢楷眉头又皱了一下。 陆铭又亲一下,“扯你八卦。” 这次陆铭没给邢楷皱眉的机会,手附在他的脖子上,和他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喘息之际还不忘时不时蹭着他的嘴唇,“生气了?” “我还没那么小气,”邢楷从陆铭怀里抽身去浴室,“下次把我拉进去看看到底都说了什么坏话。” “那不行,”陆铭后脚跟着邢楷也往浴室里面走,“没有队长群没有队长群,队长进去了,这群就失去存在的意义了,”他卡着邢楷锁门的最后一秒把脚放在门缝里,然后自然地走进去咔嚓一下把门反锁了,挽着手倚在门上,看着邢楷开始窸窸窣窣地脱衣服。 “小顾的案子什么时候送检” 邢楷脱下上衣,露出结实的胸膛,无论是腹部还是腰线,他身上的肌肉线条纹理都堪称完美,“明天,最快这周之内进行审判。” 他继续脱下面的衣服,转身睨了陆铭一眼,“工作的事情可以等我洗完澡再谈。” “那不行,”陆铭一本正经地说,“我工作态度向来严谨,不分场合。” 邢楷没有避讳陆铭,脱完衣服搭个毛巾就走进了淋浴间,淋浴间四周是用透明的玻璃门隔开的,等于什么都没有。 工作态度一丝不苟劳模精神可歌可泣的陆铭二话没说就开始脱衣服,嘴上还一直打着讨论工作的幌子,“所有材料都整理好了吗?” ——说话间他脱掉了上衣。 邢楷背着他在调试淋浴的水温,嗯了一声。 “又要去见夏检察官了?”语气里带着一丝丝酸味。 ——说话间他已经脱得什么都不剩了。 哗啦水流下来,有点凉,邢楷又调了一下,“有些事情需要我亲自去交代一下。” “打人这事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说话间他已经走进了淋浴间,并顺手关上了门。 “除了一点皮外伤,没什么大事,抓捕中遇到嫌疑人犯反抗的时候,警方可以武力进行控制,这种伤很常见,不会影响审判的。”哗啦水流下来,温度刚刚好。 “看来你都处理好了。” ——说话间他已经从后面环抱住了邢楷,并抬手把邢楷刚关的花洒开关打开,不冷不热的水从花洒的喷头里均匀洒落下来,水珠从头上慢慢流变全身,打湿了两个人,“一起洗” 蒸腾的雾气慢慢扩散,不一会整个浴室就变得白茫茫一片,邢楷转过身来,脸上都是水珠,“人都进来了,这话是不是问得有点晚” 陆铭注视着邢楷,目光从他的脸上慢慢移到他的左肩上,那是之前去赌场执行任务时,邢楷为他挡子弹留下的,伤口早就好了,可伤疤依旧清晰可见。隔了这么久,无论看过多少次,每重新看一次,他的心还是会没来由地刺痛,眼底是止不住的心疼。 邢楷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知道每次语言安慰对他而言都起不到太大效果,所以干脆直接抬手挡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早就好了,早就不疼了,没有后遗症,没有副作用,胳膊也能活动自如,这话都说一百遍了,怎么就不管用呢?” 陆铭握住他的手,吻在他的掌心,然后握住他的手,指缝相接,继而俯身吻上了那个结痂的伤疤,可能是氤氲的水汽容易让人体温上升,也可能是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让陆铭的心疼少一点,邢楷任凭陆铭在自己身上忘情地亲吻,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陆铭抵在透明的玻璃墙上,而眼前的小家伙眼神似乎早已变了意味。 “阿铭,明天早上还要上班。” “嗯。”陆铭的声音沙哑低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 “要去检察院送检还要去局长那汇报工作。” “嗯。”陆铭这次又咬着牙嗯了一声,看起来及其隐忍,脸上还有点失落,他牙齿咬着嘴唇,看起来委屈坏了。 邢楷被他这么复杂地看了一眼,心都看化了,最后嘴里原本那句“别闹。”最后说出来还是变成了“悠着点。” ☆、刻骨 这澡一洗就洗了几个小时,洗到了后半夜。 折腾的后果就是俩个人头还没沾床天马上就要亮了,邢楷拖着沉重的眼皮和快要散架的身体又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罪魁祸首还在那睡得心安理得。 走路时身体的异样更加明显,邢楷看了眼陆铭无辜的睡颜,嗯,悠着点,这就是让他悠着点的结果。 陆铭自知理亏,本着虚心认错,坚决不改的精神,起来的时候要多乖顺有多乖顺,端茶倒水喂消炎药开车全都一个人包了,一面在那捂着脸反省昨晚的放纵,一面旁敲侧击地问邢楷自己的技术有没有进步,特别恬不知耻。 “进步”邢楷挑眉,他看着车子正上方的镜子一遍又一遍地整理衬衫,正思考着要不要买几件能把整个脖子遮起来的衣服,虽然还没到穿高领毛衣的季节,“你是指开拓新场所的进步” 陆铭想起昨天晚上的浴室,脸突然就红了,干咳了两声,“要是不喜欢下次可以再换,我们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开辟。” “叔叔阿姨就在楼下,我还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五个小时……”邢楷瞥了陆铭一眼,眼神温柔,“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陆铭的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脖子跟,却丝毫不介意让它更红一些,“下次我们找一个不用有任何顾忌的地方,我想听……肆无忌惮的那种声音,原版。” 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嘚瑟的陆铭在警局被邢楷赶下了车,邢楷直奔检察院移交案件。办公室里,原本被额外批了半天假的顾念恩,今天依然红肿着眼睛准时上班,结果人被郝幸运抱着摇晃了半天,“没人性,你不要假期给我啊啊啊!” 林立可能是昨天受到了言语的刺激,今天突然良心发现,用他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一大早拿着拖把满办公室转悠,励志要扭转自己平日里的形象,结果把好好的办公室搞成了养鱼塘。 步伐有点飘的陆铭刚走进来就差点被滑倒,其他人也同样遭殃,结果林立被队员嫌弃地轰出了办公室,对着水池反省,一些无聊透顶的琐事,却是难得悠闲的早晨。 郝幸运猫了一眼队长不在,麻溜地打开电脑,戴上耳机,进入游戏界面,熟练地操作起了经常玩的游戏,他原本的大号因为级别太高,一直在排行榜第一挂着,但头像一直暗着,为了防止突然上线引起骚动,就拿一个小号过过瘾,他们始终奉行一个宗旨,那就是及时行乐,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案子砸下来,就要回归没日没夜的生活。 事实证明安然惬意的闲暇时光果然只存在于他们的幻想之中,一个上午还没过半,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就响了起来,把他们所有人从那种悠哉悠哉的氛围中一下子拉了出来。 “嗯,明白了,”林立一脸严肃,电话一挂就跑去把郝幸运的耳机给扯了下来,“广阳路出现严重车祸,快把那个路段的监控全部调出来。” 郝幸运办起正事效率永远没话说,一分钟不到就准确找到了广阳路段的实时监控,并且发到了每个人的电脑上。 透过高清监控,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条公路上密密麻麻的车流正缓缓地蠕动,不远处的后方有一辆黑色的雪佛兰轿车失控地飙着最高的车速,一路从车流的最后方往前开,遇人撞人,遇车撞车,所过之处俨然成了大型车祸现场。 后面远远跟着几辆警车,试图堵截包抄那辆横冲直撞的车,郝幸运隔着屏幕都能看到现场的狼藉,被撞的车子横在路边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黑烟,严重漏油的已经开始燃起熊熊烈火,几公里的路面上全都火光冲天,“副队,华阳路整个现在就是一世界末日现场,交警那边要求我们警方的协助,这个车怎么才能让他停下来,再这么撞下去伤亡情况不可估量啊。” “我看到了,所有人现在立刻赶到现场,带着枪,如果司机仍然不听交警劝阻继续往前开,先对车胎进行射击,直接强制逼停车辆,不行——”陆铭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又被自己否定了,通过监控看到那辆车因为撞击严重受损,车身已经变形,最关键的是车辆已经开始漏油,“开枪会引起爆炸,那里是人群密集区,会造成严重伤亡,不能开枪,先去现场,看看能不能前后拦截,阻止司机继续往前开。”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准备就绪,陆铭已经起身准备下楼,突然在视频里看到了什么,“等一下,”他把监控调了一个角度,然后进行放大,在车流中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他的心倏然一紧,那是邢楷的车,“去检察院要不要走广阳路” “啊?”郝幸运被陆铭突然一句没缘由的话问懵了,“肯定要走啊,最近又最快的一条必经之路,你又不是没去过。” 陆铭肯定去过,肯定知道,只是那一刻他还天真地存着一点侥幸心理,只是看错了而已,同样的车辆而已,哪有那么巧,但当他放大屏幕看到驾驶座上那熟悉的身影时,那一丁点无用的自我安慰突然就荡然无存了,他看着邢楷的车正对着那辆车乱撞的方向,距离不到两公里,几分钟的路程,陆铭突然慌了,他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打了邢楷的电话,铃声才响了一声陆铭就觉得很漫长,“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快接电话!” “怎么了?”直到手机里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陆铭的心才稍微平复了下来,他尽量控制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你先听我说,现在立刻变道,然后掉头,离开广阳路。” 平淡无奇的语调,简单的一句话,可邢楷还是从中听出了异样,毕竟陆铭在他面前可从来都不会好好讲话,“怎么了?” “你先按我说的做,离开之后我再告诉你,乖,听话好吗?”车子距离撞上邢楷还有一公里,陆铭现在又不能立刻飞过去,他说话的时候几乎要把手机握碎,连自己都没发现语气里都带了一丝哽咽的味道。 邢楷沉默了一会,没有继续追问,反而挂断电话,转而一个电话打到郝幸运手机上,张口就问,“出什么事了?” 郝幸运一个哆嗦手机差点没拿稳掉在地上,话也说不利索,“那个……就是,”他瞥了一眼陆铭非常难看的脸,抱着横竖都是死的决心,咬着牙掐着肉闭着眼,“广阳路出现一个司机疯了一样一路开车往前撞,已经酿成严重的车祸,交警已经对广阳路整体已经进行封锁,防止肇事司机逃窜到其他路段,队长你要是在那条路上现在赶紧离开,那个车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阻止的,别说火星了,就是现在温度再高一点都有可能爆炸,现在你后方整条路上都是漏油损毁的车,如果那辆车着火的话,很可能整条路上的车都会爆炸,那人根本就是一个行走的定时炸·弹,而且还是重量级的那种,队长,快点离开,快点离开那里!” “把实时监控传到我手机上,现在。” 邢楷又挂断了电话,打开手机看刚刚传过来的监控视频,手机的正上方是陆铭的来电,一个接着一个,但他都没有接通,时间很紧迫,他大致了解情况之后,从车上下来,走到后面一辆车旁边,敲了敲车窗。 在路上堵半天不动的司机可能有了点脾气,嘴里叼着一根快抽完的烟,不耐烦地打开车窗,“干什么有病啊。” 但在看到邢楷手里亮出的刑警证之后,嘴里那句还没来得及骂出来的脏话又生生让他给憋了回去,转而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警官是不是搞错了?我没酒驾也没疲劳驾驶更没交通肇事,我就在这老老实实等一个红灯,没……没犯什么法啊。” “会开车吗?” “你这不是废……哈哈哈,啊呸,会,当然会了,十年的驾龄呢,别提多会了,再说警官你都这么问了,我不会也得会啊。” “开门,往副驾驶上挪一下。” 司机嘴上问着干什么,身体倒是很诚实,打开车门,人往副驾驶上一窜,“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邢楷坐上驾驶座上,“安全带系好,等会会告诉你的。” 司机乖乖地按照邢楷的要求,老老实实地系好安全带,下一秒邢楷突然发动车辆,直接把车子掉头往后开,惯性的作用下司机本能地拉住头顶上的扶手,眼睛睁到最大,嘴也合不上了,因为邢楷此时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在公路上逆行,而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全是顺行的车辆,“我…尼玛…啊呸,这是单行车道,你这是在找死啊,这么多车撞到人了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右拐右拐啊啊啊我要死了。” 司机不忍看到接下来的惨状,立马闭上了眼睛,没听到预想的动静又睁开眼,发现并没有撞到人,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惊得一身冷汗,“你他妈是不是个假警察啊!我要去举报你拿假证吓唬人,啊啊啊左拐,又要撞上去了,快快快拐啊!” “闭嘴,再吵就真要撞上去了。” “副队不好了,队长现在开着车直奔肇事车辆去了,还有半公里,照他的车速估计一分钟就要撞上去了,队长想干什么?同归于尽吗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不像队长办事风格啊。” 陆铭没听见郝幸运的声音,他继续打邢楷的电话,一直打,一直打,可他从监控中看到开车的邢楷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挂断,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陆铭彻底怒了,他用力一扔,手里的手机直接砸到远处的墙上,又落到桌子上,最后才滚到地板上,然后摔得稀巴烂,“邢楷你他妈混蛋!” 队员们愣住了,不知道是被陆铭这愤怒的嘶吼吓到了,还是被他嘴里的话给吓到了,林立不确定地问旁边的郝幸运,“他刚才骂队长混蛋” “他妈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 就在几个人还没从刚才那句话的冲击中缓过来,陆铭又是一嗓子:“一个二个杵在这干什么?还不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开始剧情围绕他俩展开,也就是俗称的谈恋爱,当然不是传统的那么谈法,玻璃渣里带把刀的那种,预告一下。 ☆、刻骨 司机真被邢楷的话给镇住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看到邢楷莫名就怂,车开得左摇右晃上蹿下跳,每隔不到一米就来个九十度转弯,为了不在被撞死前先被邢楷从车窗里甩出去,他只能两个手死死攥着把手,还不敢大吼大叫,“警官你能先告诉我这是在干嘛吗?速度与激情10拍摄现场?” 邢楷没回话,准确来说是没空搭理司机,他看着车上的导航,计算着还有多久会和车辆相遇,盘算着怎么样处理才会把伤亡降到最低,“车车车车车!”司机陪平地惊雷般突然又咋呼了起来,任凭邢楷的话再有威慑力,本能此时还是占了上风,“前面那个车撞过来了,快按喇叭快,按喇叭!啊——” “我看到了,按喇叭有用今天就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事故了,”邢楷减速,开始观察前方正向他使来的那辆车以及周围的环境和地势,“你车里有什么比较坚硬的东西吗?” 司机还在尖叫,“这都什么时候了快想想办法啊,找什么东西啊!我看那个司机根本就是疯子,见人就撞,快,掉头,掉头跑,死踩油门,别让他追上来。” “不想死就快给我找一些比较重的或者坚硬的东西。” “重的?我没有啊,电脑算硬的吗?后面,后面有我的笔记本电脑。” “也只能这样了。”邢楷拿起电脑,把车子开到那辆车的右侧,和那辆车几乎并行,只是一个向前开,一个向后开,“等一下车你来开,他往前开,你就把车往后倒,一定要保持和他并行。” 司机魂已经吓跑了一半,“你这是在为难我,我做不到,我不行,你到底要干嘛啊!” “不行那我们俩就都活不成,电脑去警局会给你报销的,”说完邢楷解开安全带,打开车窗,松开方向盘,直接从窗户上伸出半个身子,拿起电脑就去砸对面车的车窗,司机不亏是十年驾龄,也可能是出于保命的本能,他在邢楷松开放盘的下一秒立马把住了方向盘,打开了人生第一次在副驾驶开车的新大门。 肇事车辆原本就被撞得严重破损,车窗已经出现了裂痕,邢楷用力砸了几下玻璃就碎了,正准备跳进那辆车的时候,司机忘了往后倒车,车子已经开走了,“往后倒车,倒车,把车倒到和他的车窗平行的位置,快!” 司机手忙脚乱地操作,挂了倒挡,车子往后开了一段距离,又和那辆车平行了,这次邢楷没有犹豫,直接从这辆车跳到了那辆车里面。 肇事司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意识,只顾着一个劲踩油门,邢楷解开司机身上的安全带,控制了车辆,开始减速,但刹车失灵了,减档也没什么用。 车子内部能操作的零件几乎全都坏了,车内一股浓重的汽油味,前方马上就要继续撞上新的车辆,情急之下,邢楷打开车门把司机推了下去,自己坐在驾驶坐上将车辆右拐,在冲破路边的护栏之后,车子使向了路旁的一片无人的草坪地上,下坡的地势让车子重重侧翻了下去,滚了两圈才停下来,最后四轮朝天,开始冒出浓浓的黑烟。 陆铭飙着最高的车速,不看路况,眼睛就死死盯着手机上的实时监控,他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怎么把车开到广阳路的,到的时候事故路段已经被交警封锁,救护车消防车警车停满了整个公路,为首的消防员正商议着救援对策,陆铭无视这群人,直接往邢楷事故车辆的方向狂奔。 站岗位两个交警一起把陆铭拦了下来,“你干什么,那边很危险,车辆随时都可能会爆炸,车里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你去等于送死,我们正在想办法,这已经够乱了,请你不要给我们添乱。” “你也知道随时都会爆炸啊?你们也知道啊!办法等你们想到办法他还有命吗?”陆铭歇斯底里地抓住交警的衣领质问,“你知道不知道他选择牺牲自己一个人,换来了这整条公路上几百人的安全,你们在后面追了半天想到办法了吗?不是他你知道刚才会发生什么后果吗?不去立刻救人还他妈这在想办法,是不是想等他成了烈士给他颁发一个奖牌啊!” “你冷静一点,我们真的在想办法,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说话间陆铭就看到前方的车已经起了火,火势正在一点点扩大,陆铭推开交警就往栏杆上迈,结果又被人拦了下来,“我们不能再增加人员伤亡了,救援人员马上就过去,这么多专业的人员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固执,我绝对不能放你过去。” 原本不想动手的陆铭这下真的怒了,一脚把拦着他的交警给踹倒在地上,“为什么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他在那里,他在刀山我就会爬刀山,他在火海我就会闯火海,比起我死不死这种事,我更怕他出事!” 说完陆铭没有给交警再次拦他的机会,他一跃跳跳过护栏,跑过长长的草地,眼看着车上的火烧的更厉害了,近距离靠近已经非常困难,陆铭无视这些,他直接跑到侧翻车辆的驾驶座上,隔着浓浓的黑烟和熊熊的烈火看到了已经昏迷不醒的邢楷,浑身上下都是血。 车门已经不能正常打开了,陆铭几乎是连踹加踢把门和窗户破开一个可以钻进人的口子,他爬进去,刺鼻的浓烟和汽油味灌了一嗓子,呛得他猛咳了几声,他摸索着解开了邢楷身上的安全带,轰地一声,车身整个塌陷下来,陆铭本能地整个人趴下来,用脊背抗下了砸下来的车身,护住了身下的邢楷,“你等着,再坚持一下,我一定会救你出去,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绝不允许你有事。” 陆铭的背上溢出了血,胳膊也被落下的火星烫伤,他咬着牙把凹下来的车身用胳膊撑出了一些缝隙,把邢楷从车子里拖了出来。 “不要跟他们那么多废话,直接进去。”刚赶过来的林立几个人行径和陆铭如出一辙,刚被踹了一脚的交警现在还有点害怕,“大家都是警察,理解一下我们的工作,我擅自放你们进去一定会受到处罚的。” “确实是这样,”陈陌点点头,“可你受处罚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车子要爆炸了,你们不能进去,你们当刑警一个个都怎么回事?都不怕死的吗?还是都这么喜欢去送死” “确实是这样,”谢冰点头,“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 交警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救援人员已经进去了,你们放心,我们一定尽最大的努力……” “你们”郝幸运说话间已经爬上了护栏,“我们的队长,我们自己救。” 唯一态度还算可以的顾念恩也蹭地翻过了护栏,“抱歉给你们工作添麻烦了,他们说话就这样,没有恶意,队长在那里,我们必须过去,希望你们也能理解我们几个人的心情。” 一旁是救援人员,林立几个人的速度却远比他们跑得更快,前方的车辆已经完全燃烧起来,火势冲天,伴随着噼里啪啦的轰鸣声,陆铭一瘸一拐地架着昏迷的邢楷一步一步往前走,身后的车子火势终于烧到了油箱的部位,boom的一声巨响,整个车身全部爆炸,滚烫的热流一瞬间向四周蔓延,火星四溅,陆铭被热力冲击的直接趴在了地上。 “队长!”林立几人一个箭步跑过去,陆铭已经处在昏迷的边缘,却依然死死护着邢楷,“副队,没事了,我们现在就带你和队长离开。” “快,送他去医院。”这是陆铭晕过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刻骨 陆铭是在一阵惶恐不安中睁开眼睛的,他猛地从病床上坐起来,身上刚包扎好的伤口依然泛着清晰的疼痛,他却二话没说拔掉手上的点滴就往外走,结果被守在门口的林立给拦了下来,“刚处理好伤口你又往哪跑” 不过拦着也没什么用,陆铭直接无视林立,“邢楷呢?他现在情况怎么样?受伤严不严重有没有危险” “别急别急,一个一个的问,队长刚才已经做完手术了,虽然皮外伤很严重,但没有生命危险,但估计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了,现在在病房里躺着呢,陈陌在那边守着。这下你放心了吗?咱能回病床上躺着吗?” 林立问话还没说完陆铭就已经扬长而去了,他一定要亲自确认邢楷没事才会放心。 陈陌在病房外来来回回走了很多遍,看到陆铭过来,“医生下了死命令,说队长现在需要绝对的安静,不准任何人入内,我现在也进不去,” “没事,我就在外面看看他。”陆铭的声音很微弱,脸色也不太好,他就只是站在病房的门外,透过玻璃远远地往里面看,当看到被纱布裹了半个身子现在依然没有意识的邢楷,他的心还是揪了一下,直到亲眼看到旁边的医疗器械上亮着的稳定生命体征,正常的脉搏心跳,才感觉自己总是能正常呼吸了,他靠着门瘫坐在地上,出了好久的神,那颗担惊受怕的心这才总算落了下来。半晌他开口问,“肇事司机呢?” “那个家伙命大,惹了这么大的事故,被队长从车上踹下来就受了一点皮外伤,但他好像对自己的行为没有意识,从抓到他到现在一直处于狂躁兴奋的状态,问什么都没有反应,幸运和小顾两个人都摁不住他,医生给他注射了镇定剂现在才消停了一会,我们已经对他的血液进行鉴定,结果很快就会出来,他这种情况要么就是狂暴型的精神病患者被放出了精神病院,要么就是——” “要么就是嗑药了,”身后的郝幸运拿着一直化验单走了过来,“在他体内检测到了□□成份,还有其他的一些不常见的化学物品成分,现在可以判断的是这人开车之前吸毒了,而他体内的毒品成分和我们警方掌握的种类完全不同,是一种新型毒品,我查了监控,他早上八点出的门,那时候状态就已经不对劲了,现在是下午两点,也就是说他神经至少亢奋了六个小时,期间一直处于无意识状态,这种毒品对人体的伤害不是一般毒品能比的。” “人现在清醒了吗?” “还没有完全清醒,但意识已经在慢慢恢复了。” 陆铭忍着痛从地上站起来:“把人带回警局,彻查。” “但是你受伤了,需要……” “都耗在医院干什么?这么大一个烂摊子总要有人收拾,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严重,就说明这种毒品现在已经流入我们荆北市了,早一天查清毒品来源,就会早一天避免更多人遭受毒品的侵蚀,都跟我回警局。” “那队长这边怎么办?我们总要有人留下来照顾他。” “这个不需要你们操心,先把肇事司机带回去。” 审讯室里,肇事司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眼神迷离恍惚无法聚焦,亢奋了几个小时,精神终于疲软下来,才清醒又要昏昏欲睡,陆铭敲了敲桌子,声音提高了几个度才让他勉强睁开眼睛,“累了上午连撞几十辆车的时候不挺精神的吗?” “我怎么在警察局你们抓我干什么?” “喝酒有断片的,看来吸毒断片的时间更长,”陆铭播放了一段广阳路上了监控视频,司机看了下巴差点掉在地上,“这这这,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没有……” “我现在没功夫跟你在这废话,说吧,毒品哪来的” 司机一时语塞,开始装糊涂,“什么,什么毒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要不是陆铭身上有伤,他真忍不住要踹这人一脚,“死亡十七人,重伤三十五人,轻伤五十人,公路设施,车辆损毁,财产损失共计上千万元,你的血液鉴定报告上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吸毒过量,产生严重的幻觉,趁我现在还没发火,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如果不想明天就被送到法庭判死刑的话。” “死……死死刑” “觉得我在危言耸听?你这么多行为加起来判十个死刑都绰绰有余,不过死刑也分立即执行和缓期两年执行,至于你到时候会被判哪一个,就看你能不能协助我们警方抓捕毒贩了。” “我说,我说,我就是从别人那买了一点新货,谁知道吸了之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就吸了点,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真的。” “货源从哪来的?现在能联系上给你供货的人吗?” “一般都是他单向联系我,每次用的手机号码都不一样,我前几天刚拿的货,一般他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联系我一次,现在恐怕联系不上。” “合着你绕了一圈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提供不出来” “有有有,”涉及到自己性命攸关的事情,司机就有了十二分的精神,“我有一个朋友,就是他给我介绍这个途径的,他肯定知道,我把他的身份提供给你们。” 陆铭根据司机提供的信息,找到了司机那位狐朋狗友,让他给毒贩放出了假消息,说是有新的买家要货。几个人对着手机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陆铭将信将疑地问,“你没给他们通风报信吧?” 男子疯狂摇头否认,“没有,那人就这样,是个怪人,要货的信息发出去绝对不会立马回复,大概几天之后他会直接告诉我取货地点。” “到底几天” “不不不知道,从来没有规律。” “人长什么样你见过吗?” “没有,从来没见过,连声音都没听过。” 陆铭蹙眉,事情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货一般都放到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都有,但从来没有固定的地点,不过每次都在我家附近,有时候埋在小区绿植下面的泥土里,有时候是直接塞到楼下的信箱里。” “也就是说他会趁人不注意亲自来送货了。”陆铭自言自语一句,陷入了沉思。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林立,让大家准备一下,守株待兔。” 所谓守株待兔其实就是蹲点,陆铭几个人埋伏在各个角落,守在买家楼下,密切关注着周围的动向,监控摄像加人工监视,不放过进出这一附近的任何一个可疑人员。 虽说布置的天衣无缝,但蹲点监视即是一个技术活,更是一个体力活,不但要非常自然地出现在人群中,以防引起狡猾毒贩的警惕心,还要扛得住几天几夜不合眼的轮班,啃得了干面包,忍得了上厕所的冲动,几天不洗澡不洗头蓬头垢面都是常事,看来接下来几天都要开启这样的生活了。 上午安排下去,下午所有人就已经在各个地点就位,无线耳麦随时保持联系,陆铭监视到下半夜,才轮休了三个小时,他又抽空去了一趟医院。 医院的晚上灯火通明却很安静,走廊上除了零星的几名值班护士几乎没有几个人,医院伤患众多,没有多有的床位,陆铭就知道后半夜沈灵回家休息才敢溜进来,不然碰到了必定是劈头盖脸挨一顿臭骂。 这会病房里就邢楷一个人,屋里没开灯,借着走廊上的光仍然很亮,陆铭脚步很轻地走进去,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了一眼一旁的医疗器械,又把视线转到邢楷身上,看他人虽然是在睡着,但睡得并不安慰,眉头紧蹙,额头上渗出汗珠,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声音太小,他附上耳朵去听,竟然从邢楷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一遍一遍地重复的是阿铭两个字。 陆铭一只手轻轻放在邢楷紧皱的眉头上,帮他伸直了捋平了,另一只手握住了邢楷的手,“做噩梦了吗?别怕,我在呢。” 陆铭的话真的奏效了,邢楷渐渐安定下来,进入了浅眠,“到底是什么梦,困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呢?” 睡着的邢楷当然没有回答陆铭的问题,就只是死死地握住陆铭的手,陆铭回握着趴在床边,就这么睡着了。 醒过来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外面的天已经开始转亮,陆铭一睁眼就对上了邢楷的视线,迷糊着从病床上坐起来,想着这时候自己应该生气,他松开邢楷的手绷着脸说,“等一下还要去换班,我妈应该一会就过来了,我先走了。” 昨天一肚子怒火早就在看到邢楷受伤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刻散尽了,但陆铭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没出息,必须让邢楷知道他也是有脾气的,于是转身就准备离开,邢楷却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刚刚才酝酿出来的一丝牵强的怒气,瞬间又烟消云散了。 “这就走了?你来就是为了趴这睡会觉的” 当然是因为想你担心你才来的。 陆铭咬着牙口是心非地换了一种说法,“对,这里离我盯梢的地方最近,我还真就是过来休息一下,养精蓄锐才有更好的精力去抓人,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 陆铭说话的时候都背对着邢楷,语气里都是不满,邢楷用力一拉,把陆铭一把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生气了?” “你身上有伤,碰到了怎么办!”陆铭一秒钟又爬了起来,“生气不敢不敢,我哪敢啊,你邢大队长特立独行惯了,级别又比我高,谁能命令你啊?谁管得了你啊,你想做什么事情不全看自己心情,别人的担心,别人的建议到你这全成耳旁风了。” 陆铭把“别人”咬字咬的特别重,就怕邢楷听不见,“看来我在你这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电话说不接,那就不接,打一百个两百个都不接,最后还直接关机,怎么着是不是觉得我很吵啊?我让你开车掉头离开,你倒好,全程高速逆行加跳车最后再来一个坠毁爆炸,你是觉得我心脏特别好所以三番两次的来考验一下你知不知道我要是晚去一秒钟,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出事了我怎么办?你告诉我,我怎么办?” 邢楷刚想张嘴安抚一下受惊的陆铭,嘴还没张开,又被炮仗一样的陆铭堵了回去,“是,你邢楷专业素质过硬,你很厉害,你面对各种情况总能临危不惧,总能化险为夷,但凡事都有例外,再厉害你也是一个普通人,你也会受伤,你也会疼,子弹穿膛你也会死,你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合着我就是整天瞎操心,把人家不屑的东西当宝贝一样!” 完了,这回哄不好了。 ☆、刻骨 邢楷手撑着床准备坐起来,身上伤口的疼痛感瞬间袭来,倒不是不能忍,更重的伤他都受过,只是这次他不想忍,他轻声叫了一声,这一声差点把陆铭魂给吓跑了,立马坐下来对着邢楷就是一通检查,“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伤口了?很疼吗?要不要我去叫医生好好的躺着你起来干什么,就不能老实点吗?” 邢楷用双臂把陆铭圈在了怀里,“不能,是有点疼。” 陆铭把下巴垫在邢楷肩膀上,语气软了一半,“疼还乱动。” “比起这点疼,哄你更重要。” “不可能,这次这事没完,我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陆铭说得义正言辞。 邢楷抱着陆铭的手松了松,低头吻上了他的嘴唇,把他要说的一大堆话都堵进了这个深深的吻里,直到两人都快要窒息的时候才松开,“能堵你嘴的就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打脸来得太快,事实证明陆铭就吃这一套,什么盘算好的冷战三天计划立刻泡汤了,一大堆絮絮叨叨的话也忘了该怎么说,就只是抱着邢楷,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心跳,“邢楷你混蛋。” 邢楷轻轻磨砂着陆铭的头发,“嗯,我混蛋,下次不会了,再也不挂你电话了,你说什么我都听好不好?” “你吓死我了。” “别怕,我没事了。” “刚才我想好了,你要是抛下我一个人,我立马找一个下家,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那可不行,我不同意。” 陆铭松开邢楷,正视着他的眼睛,非常严肃地说,“伤了我养着,残了我背着,我对你就一个要求,活着。” “活着呢,对了,事故查清楚了吗?” “关于案子的任何事情我都无可奉告,你也别想跟他们打听,谁走漏风声我就把谁给炒了,老老实实在医院里养伤,什么时候好彻底了,什么时候再回警局,我看不住你,就让我妈来看着你。” 没人喜欢天天在医院躺着,但邢楷的伤不是三两天就能恢复好的,在医生和沈灵再加上陆铭三重把关下,他果然只能乖乖在医院待着,接下来的三天白天都见不到陆铭的人影,晚上后半夜匆匆过来一趟眯不到两个小时又匆匆走了。 第三天的晚上凌晨,小区外面已经没什么人了,一个戴着连衣帽和口罩,双手插兜里的男子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他先是在小区周围转了三圈,摸清楚地形之后刻意避开了所有的监控摄像头,狐疑地看了四周,确保没有一个人之后又走到了路边的一个垃圾桶旁边,从兜里拿出什么东西迅速扔进了里面,然后转身快步离开,只是还没走几步,就被埋伏在周围的陆铭几个人抓了个正着,“大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在这干嘛呢?别跟我说你是在散步啊,我看着不像。” 林立走到垃圾桶旁边,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在一团不大的纸团里找到了一小包毒品,“副队,找到了。” “拿去化验,分析成分,收队。” 所有人回去的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先做回一个正常人,第二天才总算没有味道地上班,林立依然盯着一时半会去不掉的黑眼圈,哈欠连天地把毒品成分分析报告交给陆铭,“里面除了常规的化学成分,还增加了几种新的物质,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是最近才流入我们荆北市的。” 陆铭全部浏览之后起身去了审讯室,男子昨天被抓之后就被关了起来,因为被抓了个现行,连狡辩的话都没有说,看陆铭一进来就自己全交代了,“我就是一个小喽啰,替人家跑腿的,赚点小钱,我认罪,我错了,你们不要送我坐牢。” “纯度一级,至幻时间长达六个小时,一次成瘾,终身难以戒除,这种等级毒品,你制的?” “不是不是,我哪有那个本事。” “非法持有加贩卖毒品,再加上你这重量,判个三五年是没任何问题的,你的坦白决定了你可以减少多少刑期,谁给你的?来源在哪?” “我说我说我全说,上个月我在兰云省打工的时候认识的人,介绍我说卖这个赚钱,就给了我一点货,让我回荆北市找销售渠道,之前吸过几次认识点人,所以就就就帮他们卖货了。” “兰云省?他们?” “幕后的老大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给我货的都是他的小弟,我只知道他有一个外号叫老A,手底下有很多的弟兄,很多贩卖去渠道,我只是最最最底层的一个小弟,连他们集团内部的人都算不上,我全交代了,其他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陆铭的直觉就是这不仅仅是一起简单的贩毒案,而是一起背后有团伙支持的大型贩毒集团,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想知道更多的情况,靠问一个小虾米级别的人显然是不够的,“幸运,联系兰云省警方,和他说明一下这起案件的情况,要求他们进行协查,我们可能要亲自过去一趟了。” “出差吗?我这才刚蹲点回来,突然要跑兰云省去” “那边的贩毒团伙手都伸到我们荆北市了,你说呢?” 郝幸运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干起了正事,把案件的情况和兰云警方大致说了一下,定了几张三天后的机票。 出发前的前一天晚上,原本还没到出院时间的邢楷已经蠢蠢欲动地准备收拾收拾东西跑路了,在医院再待下去人就要崩溃了,医生不同意给他拆胳膊上的纱布,这会他正一个人亲自动手,准备把这些碍眼的东西全都撤掉,结果被陆铭撞了个正着,“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听医生的话吗?”说完他走过去就走过去又原封不动地把纱布给缠了上去,顺便打了一个死结,做完这一切又瞪了邢楷一眼。 邢楷:“……” 自知理亏,怕把好不容易哄好的陆铭又给惹毛了,邢楷只好认命地让纱布乖乖留在自己身上,连蒙带骗地忽悠陆铭说,“医生说我这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完全可以回家休养,再说天天在医院待着,这几天都没怎么见你了,实在是想得慌。” “你还真是为了出院什么话都说的出来啊,想我啊?我也没见你刚才见我的时候有多开心啊,不嫌弃我扰了你拆纱布的雅兴就谢天谢地了。” 邢楷咬着牙笑着说:“不嫌弃。” 陆铭见好就收,重重咳了一声,“本来应该再住两天的,但是,我,林立还有陈陌三天后要去兰云省一趟,队里总不能没人,所以我就破天荒勉勉强强凑凑合合同意你明天出院。” “出差怎么回事” “行了,别装了,就算我瞒着你不告诉你案子的情况,可郝幸运那几个兔崽子肯定背着我偷偷地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知道的不比我少吧这几天虽然在医院待着估计也没闲着吧?” 邢楷避开陆铭的视线,眼睛直往天花板上瞟,不置可否。 “他们几个没良心的,一个个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老大的威严还真是万年不变,也算是没白疼他们几个,够忠心啊,你的话是什么圣旨吗?” “这真是谬赞了,你的话才是圣旨,你不发话,我哪敢出院。” “那是你理亏,不然你邢楷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算了,我不跟你扯这些没用的,兰云警方那边说他们追查这个老A已经有三年了,这批流入我们荆北市的新型毒品根源地确实在那里,他们抓到了老A手底下的一个亲信,掌握到老A最近将要亲自经手一单大生意,具体的交易时间地点还在进一步调查中,我们这次去一方面是去协助他们对老A进行抓捕,另一方面是摸清楚兰云到荆北的贩毒途径。所以荆北市的贩毒网络组织就需要你在这边进行肃清,把这帮毒瘤连根拔起,以免有更多的人遭受毒品的荼毒。” “但是,”陆铭话锋一转又开始瞪邢楷了,“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不能逞强,谢冰他们哪一个拎出来不能挑大梁,伤好之前你有什么事情可以交给他们做,要是再让我知道遇到事情不要命的往上冲你看我……” “好了,我知道了,”邢楷把气包陆铭抱在怀里,“明天都要走了,贩毒集团涉案错综复杂,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把人抓住的,你这次出差快了十天半个月,慢了估计要一两个月,所以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的我们不抓紧时间做点正事吗?” “你这一身伤,你别勾我。” “都好了,医生整天净搞这些纱布糊弄人。” 陆铭将信将疑地抬头,“真好了?” “不信你可以检查检查。” 陆铭轻咳了一声,蹙眉扫了一眼病床,一本正经地说,“医院的床是不是太小了点” “确实小了点。” 说完陆铭还用力按了按床板,摇摇头,“承重能力好像也不是太好。” “确实不太好,要不今天晚上就出院吧,反正多住几个小时少住几个小时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陆铭揉了揉头发思考了一秒钟,觉得邢楷的话好像还挺有道理,他认同地点点头,“嗯,确实没什么区别。” 邢楷给陆铭一个暗示性眼神,“东西都收拾好了,走” 陆铭完全get到了,拎着包拉着人,“走,现在就走。” ☆、刻骨 陆铭身体力行地加检查了邢楷的伤口,检查了一夜,吻遍了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确保那些伤口都已经结痂痊愈才肯罢休。 天微微亮的时候,他去到机场和林立陈陌会和,坐上了去兰云省最早的航班,落地找到住宿的地方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兰云省公安局。 没有寒暄,更没有客套,双方简单介绍一下情况之后立刻就投入了案件的商讨工作,偌大的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警员正在投影仪上介绍这次案件的抓捕工作,“这个人外号老A,是这起贩毒集团的核心人物,手底下有几百个弟兄,分管制毒、运毒、贩毒几大渠道,毒品的源头虽然是在我们兰云省,但他们的贩毒网络已经延伸到了各个省,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我们盯这个老A也有三年了,老奸巨猾的家伙,从来不露面,上个月我们抓捕了他手底下一个级别非常高的亲信,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有泄露我们抓捕的消息,据他这个亲信交代,他将在十日后的兰云和边境线的一处交界地带和几个外国人亲自洽谈交易的事项,届时我们会安排抓捕,务必一次性剿灭这伙集团。” 为了确保抓捕工作万无一失,不走漏风声,接下来的几天就是高强度的部署工作,各地警方一遍又一遍地勘察着交易地点的地形,寻找最佳的隐蔽位置,同时密切注视着毒贩那边的动向,以应对他们临时改变交易地点的状况。 十日后的凌晨,几百名警员早早就按照原计划出发埋伏,等着老A来投这个天罗地网。从凌晨到傍晚,整整十几个小时的蹲守,所有的警员仍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在茂密的丛林中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屏住自己的呼息,盯着空无一人的边境交界地带,随时等待总指挥的抓捕命令。 陆铭林立也在这次的行动之中,忙起来昼夜颠倒,为了保密工作手机全部上交,自从上次离开,已经十来天没和邢楷联系了,不过出差的时间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长,原本计划一两个月的抓捕计划十天之内就部署完毕,如果抓捕顺利,明天就能回去见他了。 想到这,陆铭更加集中注意力,天越来越黑,夜幕已至,远处的边界线外依稀可以看见几个人影,四处张望着慢慢往中国境内靠近,几人走到一颗大树后面聚集到了一起,踌躇不前,像是在等人,又过了三分钟,另一波人也从黑暗中走来,双方汇合以后,小声交谈着什么。 这两波人带了不少手下,议事的时候围成了三圈,把各自的老板围在正中心,手里都拿着枪,随时保持着最高的警惕。 “这帮毒贩手里有枪,各位注意安全,行动!”总指挥一声令下,在附近埋伏了一整天的刑警尽数出动,瞬间把那群人包围,“都不准动,把枪放下,老A,你跑不了了。” 预想的乖乖束手就擒当然没有出现,只听见那个外国人用听不太懂的鸟语大声吼了几句,应该是在骂人,然后手底下的人拿起手里的枪就开始和警察反抗,这种情况也并没有出乎警方的预料,远处潜伏的狙击手早已准备就绪,立刻将向这些袭警的人射击,先是向他们的手射击,确保不会持枪伤人,如果还有负隅顽抗的,则直接击毙。 一阵吵杂的枪声响起,打破了边境线地带原本的安静,双方由此陷入了一阵混战,警方人数众多,再加上筹划已久,混乱很快就结束,四周又安静下来,警方冲上来把老A等人迅速控制住,准备收队。 短短的一分钟枪战,老A始终很平静,像是一个旁观的局外人,丝毫没受影响,被警方控制的时候,脸上竟然还浮现出一丝难以捕捉到的笑意,“等等,”陆铭察觉到异样,突然停下脚步,“不对劲。” 林立正铐着一名落网的同伙往警车上走,“不对劲?什么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太顺利了。” “哈哈哈,”一起抓捕的刑警听到这句话突然就笑了,“我说这位小警官,荆北首都那边过来的是吧?年轻人,大学刚毕业吧?知道我们为了抓捕这伙人准备了多久吗?要是再不顺利,我们兰云省警方岂不是成了窝囊废了?是不是没见世面,没事可以来我们这边历练历练,多增长点实践经验,省得没事老是疑神疑鬼的。” “哎不是你怎么说话的呢?”林立愤愤不平地回怼,“我们千里迢迢跑过来协助你们办案,居然嘲笑我们副队经验不足?看不起人还是怎么的?我们刑侦特组什么案子没办过,轮得着你在这教我们什么叫实践经验?我们副队就算是大学才刚毕业,人家的警衔也比你高了几个档次,你就是怎么跟上级说话的?” 这几天每个人都把精力放在抓捕工作上,根本没有时间认识来自各地的刑警,听到林立的话,再看看陆铭警方身上的警衔,这位刑警脸色顿时暗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级别上压了一头,还是因为无意顶撞了总部的警官,这位中年刑警突然觉得自己里子面子都丢光丢尽了,一时竟然语塞,组织不好道歉赔罪的话了。 “好了,”陆铭示意林立停下来,“我们掌握的老A在这里交易的消息是他手底下的亲信放出来的,一个从来不亲自插手集团事务的人,突然亲自出来谈业务,而且我刚才看他被抓的时候分明……”陆铭那句是在笑的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枪声,然后面前的刑警毫无征兆地就倒了下去,温热的血溅到了陆铭的脸上。 “遭了,该死的,冲·锋枪。”陆铭迅速反应过来找一个地方掩护,变故发生在一瞬间,还没搞清楚状况,身边的刑警就猝不及防被射杀倒了一地,身后的边境线外黑压压来了一群人,个个手里拿着重型武器毫不留情地对着警察开枪,陆铭正准备还击的时候,突然听到轰地一声剧烈的爆炸声,顿时将黑夜全部照亮,碎石泥土飞溅,爆炸的余波直接把他冲击到一米外那么远。 “我们中计了,谁胆子居然这么大,敢给警察下套,”林立在爆炸声中大喊,“这帮人火力太强了,我们根本应付不了,副队现在怎么办!” 陈陌一个跳跃翻滚跑到了陆铭身边,“警方的狙击手呢?怎么没反应!” “应该都□□掉了,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快撤,现在就撤。” “不行,这么强的火力攻击我们还没露头就别干掉了,还有,我枪里没子弹了。” “我掩护你们两个,现在快点走。” “不可能,要走一起走。” “哪那么多废话,想都死在这里吗?安全撤回去叫救援过来,我数一二三你们两个就给我跑,不要回头,不要让我白白浪费子弹。” “绝对不行副队,我们不可能——” “这是命令!如果我出什么事的话,帮我告诉邢楷,就说——” “就说我爱他。”陆铭身后是新的一波爆炸,震耳欲聋的轰鸣伴随着冲天的火海一下子扑过来,淹没了陆铭的声音。 这么一细想,陆铭才发现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来得及来得及跟他说,还有好多好多事,没来得及跟他一起做。 要是能给他打个电话就好了,再听一下他的声音就好了,有些事总是要亲自交代一下才放心呢,陆铭不禁笑了起来,笑自己贪心。 “要说你自己亲自跟他说,我们不帮你带话!” “我还指望你们搬救兵过来救我呢,快点走。”陆铭转身开了一枪,一发子弹,直接击毙一名拿枪的手下,然后又迅速隐蔽了起来。 陈陌含着泪水拉着林立走了,沿着没有道路的山林往前跌跌撞撞一直往前跑,按照陆铭说的那样,没有回头,跑向夜色深处。 “说我爱他,告诉他我陆铭这辈子最走运的事情就是遇到他。” 林立的身影已经消失,陆铭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像是说给几千公里之外的邢楷听的,他回头又开了一枪,击毙了另一个人,还剩三发子弹,“还好,至少还能干掉三个人。” 黑暗里有一个人发话,“还两个人跑走了,你们几个去追,绝对不要留下活口。” “那也看看你们能不能过我这一关。”陆铭这次没有找隐蔽之处藏起来,而是直接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那群人,借着火光他才发现早上一起出来的上百名警察,现在全都倒在地上,无一生还,左右不过短短五分钟的时间,现在除了刚刚撤退的林立和陈陌二人,全场的警察就他一个人还活着。 十几个手下从侧方绕出去追林立,绕是陆铭三发子弹加一个人也敌不了对方的人多势众,“雇佣兵”陆铭看清楚对方的衣服和身上的装备,心觉事情不妙,子弹用尽了,还是有一波人追了出去。 “国外的雇佣兵什么时候干涉中国境内的警务了?活腻了?” “哼,好大的口气,”为首的雇佣兵冷笑,“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被我们这么多人包围着还能临危不惧,不愧是Boss不惜花重金请我们来抓的人。” “你们认识我我可是第一次来兰云省,不记得自己曾经得罪过什么人。” “拿钱办事而已。”说完几个人一起把陆铭围了起来。 “看来并没有打算杀我,你们觉得我是那么好抓的这辈子除了邢楷,打架我还真没输给过其他人。”说话间陆铭已经毫不留情地放倒了身后一个试图向他靠近的人。 对手也不是好对付的,既然不能用枪,他们手里还有刀,陆铭眼疾手快,在一人准备去拔刀的同时走过去擒住那人的双手,用膝盖重重顶了那人的腹部,把刀夺了过来,电光火石间又用抢过来的刀捅向另一个的腹部要害,几十秒内解决了三个人。 “不要恋战,这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为首的径直朝陆铭走过去,陆铭都已经做好防御的准备了,谁知道那人并不是过来和自己动手的,他躲过陆铭的攻击,举起针管趁其不备直接扎进了陆铭的脖子上。 “该死,麻醉针。”药物很快流入体内,陆铭只觉得手脚突然不听使唤,全身动弹不得,然后两眼一抹黑,昏了过去。 林立和陈陌对这一片地方不熟悉,原本过来走得是山上的大路,这会两人只能漫无目的地往一个方向跑,中途还不停被横生出来的树木枝干给绊倒,然而身后的人始终穷追不舍,时不时来一阵无目标的扫射,陈陌不幸肩膀中弹,负伤前行,速度就更慢了。 “快点追!一个活口都不要留下。”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后面的人看不清楚路况,又乱开了一通枪,林立躲闪不及,一颗子弹直接从他的腰部贯穿到腹部,只感觉一阵剧烈的疼痛,人直接跪在了地上,“艹,老子今天不会要交代在这了吧?” 陈陌一手捂着流血的肩膀,一手去搀扶林立,“起来,再说混话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交代在这。” “你这激励人的方式有点特别啊,我好害怕啊,死你手里那也太惨了,估计连个全尸都没有。” “那还不快点走!” 林立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没注意,突然脚下一踩空,石子泥土簌簌往下掉,传来一阵空旷的敲打声,“停下来,这里是悬崖,靠,没路了。” “分开找,他们跑不了的。” 身后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林立和陈陌对视了一眼,“现在下面可能有三种情况,第一,这只是一个一米不到的小土坑。” “根据刚才石子落下去的声音,这种不太可能。” 林立深呼吸,不愿意面对现实,就当什么也没有听见,“第二张情况,下面是一条河。” “我好像也没听到什么水声。” 林立继续深呼吸,悲怆地闭上眼,还是不愿意面对现实,“第三,这他妈可能真的是个悬崖,万丈深渊的。” “合着横着竖着站着跳着躺着睡着都是死路一条了?” “那你想被冲·锋枪射成筛子吗?” “我不想,太折损我这惊为天人的美貌了。” “我也不想,太有损我堂堂富二代的尊严了,”两人很快达成了共识,“跳——”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 ☆、刻骨 邢楷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抓捕毒贩,一帮不死心的毒贩在面对邢楷带来的一众警察时都在殊死反抗,反正被抓了也没好下场,本着砍到一个赚一个的精神,这会一个个正手里拿着刀跟冲上来的警察互搏。 邢楷和谢冰负责对付这种手持凶器的人,郝幸运和顾念恩就跟在后面把被他们俩放倒的人一个个铐起来,正铐着突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郝幸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小顾,这个交给你了,我接个电话。” 顾念恩接手把人铐起来,眼看着郝幸运接个电话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脸色却青一阵白一阵,过后突然嚷了一句,“你他娘的说的什么屁话!小心老子把你舌头给卸了。” 顾念恩不明所以,“幸运,你你你怎么还骂起来了?” “我骂我没把他们人给打残了——” “我们说的都是实话,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现在情况很危急,是我们兰云省警方疏忽大意,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我们接受一切的指责,也绝不会推卸责任,现在的当务之急——” 郝幸运没让那边把当务之急说出来就挂断了电话,“队长,副队他们出事了,抓捕工作遇袭,所有行动的刑警全部被杀,林立陈陌现在重伤昏迷还在抢救,副队……” 邢楷一脚把冲上来的毒贩踹出了一米远,转身问,“阿铭怎么了?” “小心——”身后的毒贩从地上爬起来拿起手里的刀就往邢楷胳膊上砍了一下,邢楷的心思已经不在抓人上面,一走神竟真挨了一刀,血当即就流了出来,谢冰反应过来一脚踢飞了那人手里的尖刀,然后把人制服。 邢楷看都没看胳膊上的伤,“快说!阿铭怎么了?” “副队,至今下落不明。” “现在立刻把手上的工作全部移交给重案一组,订机票,所有人都跟我走。” “你手上的伤……” “我要半个小时之内的机票,三个小时之后必须到,明白了吗?” 所有人连警局都没顾得上回去,更别提收拾行李,邢楷把抓捕的人押上警车,和警员简单交代一下任务之后直接就开车去了国际机场,就连机票都是郝幸运在半路上订的。 他是在胳膊一直在流血的情况下一路把车开到了机场,伤口还是在飞机上紧急处理的,伤口不深,但被划了长长的一刀口子,任凭自己愈合的话,一定会留疤,医护人员给他缝了几针又打了破伤风,而整个过程邢楷甚至都没有低头看一下,没人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没人知道他现在心急如焚到了什么程度。 他从来不知道三个小时可以这么漫长,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他记得陆铭曾经问过他这么一个问题,“如果我出事了,你也会像现在这么冷静吗?你还能冷静地分析形势,权衡利弊,掂量得失,然后找出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吗?” 还能做到理智吗? “我做不到,阿铭,我做不到。” 他习惯了临危不乱,习惯了沉着冷静,习惯了面无表情,他很少像现在这样陷入巨大的恐慌当中,他手足无措,脑子一团乱麻,理智溃不成军,他的心在颤抖,他在害怕。 下飞机后,邢楷仍旧一言不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谢冰步履匆忙,并没有打扰他,“队长,我们先去叫车,直接去兰云省公安局。” 邢楷走到机场大厅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匿名,关键是打的还是卡2,他的私人号码,除了陆铭一家人,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他的手机经过特殊的技术处理,一般的骚扰电话根本打不进来,邢楷盯着来电显示几秒,有一种很不好的预告,在铃声即将结束的时候,他接通了电话,“邢楷,欢迎来到兰云省。” 果然,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邢楷努力调整了自己快要爆发的情绪,隐忍着问,“阿铭在哪?” 电话里的声音低沉有磁性,不急不缓,“果然,张口就问那个家伙,我们都这么久没联系了,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我再问一遍,阿铭在哪!”他陡然提高了声音,根本顾不上去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啧啧啧,邢楷,你慌了?还真不像你,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情,你越是关心他,他的危险就会增加几分,不过你放心,命还在,我花了那么大功夫把人抓来,就是为了送你一个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你要是敢动他,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就这么重要,值得你向我拼命?要是真到了那一步,那我就不能留着他了,你知道怎么联系我,号码从来都没有变过,我随着都在等着你的来电,再联系。” 陆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周围是灰溜溜的墙壁,他在一间极其空旷的废旧工厂里,外面一片黑暗,被抓的时候是夜里,现在还是夜里,粗略估计至少昏迷了将近二十四个小时。 他尝试着活动身体,才发现手脚都被绑了起来,是专业的捆绑技术,根本动弹不了,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个白炽灯发着微弱的光,陆铭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前依稀出现了几个人影,走进了才看清楚是老A,身后还有几个他的手下。 老A蹲下来用力一撕,把他嘴上的胶布撕了下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绑我到底要干什么?” 老A肥头大耳的脸一笑,挤得五官都变了形,“荆北市那条贩毒网络就是你小子捣毁的?老子花了几年时间才打通的暗线,结果才刚出手一批货就被你给毁了,还追到这来了?真是让我元气大伤啊。” 陆铭不屑地睨了他一眼,“怎么,你抓我来就是向我炫耀你的无能的?” “你——哼,还挺有骨气的,待会我看你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老A黑着脸转身从手下手里拿了一个注射器,里面有半管湛蓝色的不明液体,随着老A拇指的轻轻用力,几滴液体从针尖流了出来。 “远哥刚才来电,说可以动手了。”身后的手下弯腰低头,小声地提醒。 老A眯缝着眼睛点点头,示意手下把陆铭摁在地上,陆铭原本蜷曲着的身体现在强行被擒住,一个人摁住头,一个人摁住脚,他的脸摩擦着粗糙的地面,立即流出了血,“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缉毒警察?哼,成了瘾君子我看你还当什么缉毒警察。” 陆铭本能地挣扎,“你想干什么?你他妈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这不明知故问吗?我们的新货,效果你应该清楚吧,不过最好还是亲自体验一下比较好。”说着老A把陆铭的袖子撸了上去,在绳子没捆到的空白处找到了一根血管。 “放开我!我告诉你,你最好杀了我,不然老子绝对弄死你!” “弄死我?那也要看你到时候还有没有那个力气了。”老A找准血管,把手里的针直接扎了进去,然后慢慢推动,把液体全部注射进去。 “放开我,滚开,滚开!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滚开,滚开——”陆铭撕心裂肺地叫,“你给我注射毒品,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你今天不杀了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老A把注射器一扔,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哦,对了,友情提示一下,新货一次成瘾,终身无法戒除,欢迎加入毒品俱乐部,成为一名新的瘾君子,陆——警——官。” 陆铭的眼里尽是怒不可遏的火,像是丧失理智的雄狮,彰显着撕碎猎物的决心,“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老A拍拍手转身离开,“两个小时注射一次,远哥说了,务必让他今夜就达到对毒品的最大依赖程度,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而此时此刻,邢楷所在的兰云省警察局正在紧急议事,会议室里气氛将到冰点,局长亲自过来部署工作,“上百名刑警全部被杀,尸体已经运回,邢队长,你放心,我们已经派出大量的警力去搜寻陆队长的下落。” 邢楷全程一言不发,连看都没看局长一眼,局长自知这次是兰云警方部署失误,他实在是没脸跟这个总部来的顶头上司推卸责任,毕竟邢楷一句话跟总部汇报,这么大的职务事故,他这个局长的位置还能不能坐的住,就是后话了,因此哪怕是和邢楷说话,底气都弱了几分。 看邢楷没回话,郝幸运忍着说脏话的冲动说,“放心,怎么放心?我们好好的队长队员大老远跑过来协助你们办案,现在两个还在手术室里抢救,一个下落不明,这不仅仅是职务事故了吧?对方手里有重型武器这么大的事情,没有提前查清楚就冒然去抓人,我们对你们兰云警方的办事能力实在是放不下心啊。” “是是是,”局长的语气又弱了几分,“是我们急于求成,我们不会推脱责任,我会负全责,对于这伙穷凶极恶的歹徒,我们一定要把他们抓起来,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队长,现在怎么办?” 邢楷之所以全程没任何发言是因为他知道那个人的手段,想抓的人一定会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抓到手,同时,想藏的人也不会让任何人轻易就能找到。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邢楷一遍一遍地问自己,他也想知道该怎么办。 忽然手机来了一个匿名短信,短信的内容是一处详细的地址,最后附上一句话,“小楷,阔别重逢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大Boss 出场了 ☆、刻骨 邢楷抓起手机就往外跑,留下一屋不明真相的刑警,没人去问怎么了,因为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干涉邢楷的办案权利,只有谢冰几个人匆匆跟了上去。 他们也没问邢楷干什么,没问他现在要去哪,就只是跟着他,因为他们知道队长能找到陆铭。 “全都上车。”邢楷就说了一句话,然后载着谢冰几人开车离开了警局。 第四次注射,陆铭嗓子已经哑得叫不出来了,筋疲力竭到了极致,药物在他的体内已经产生了作用,让他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眼里看到的一直都是重影,浑身一会燥热不停流汗,一会又冷得一直发抖,现在注射已经不需要人摁住了,因为他再也没有挣扎的力气了。 老A看陆铭这么狼狈的样子非常满意,不耐烦地在他身上踢了几脚,“就你现在这副德行,估计爬都爬不起来了,还杀了我呢,”他手里拿了一小包“蓝冰”,是刚才给陆铭注射的结晶体,拿着它在陆铭脸前晃个不停,吸引着陆铭全部的注意力。 陆铭意识已经渐渐模糊,即使他拼命控制,可呼吸还是越来越急促,他感觉五官的功能在慢慢减弱,听不清楚旁人在说什么,也看不清人影,身体本能的渴望趋势着他的视线在随着老A的手左右移动,“想要吗?想吸一口吗?啧啧啧,你现在的样子就跟大街上为了一根骨头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一样,一样的可怜。” “远哥来电话了。”手下把手机递过来,老A立马改成了阿谀奉承的语气,“远哥,您还有什么吩咐?” 电话那边的人叫霍远,二十七岁,比老A小了一轮还多,可集团里从来都不是按照年龄大小来排辈分的,权利大了二十来岁给人叫爷爷的也不是没有,只是人家并不屑认一个八面玲珑的孙子而已,“进去了老老实实闭上你的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我带到棺材里。” “不是远哥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对付这个小警官了,我的任务不是完成了吗?您看是不是可以在Boss那里给我美言几句,把境外的一些毒品交易也交给我一点做做?” 霍远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话我已经交代清楚了,如果乱说的话,你就等着给你的老婆孩子亲爸亲妈收尸吧,Boss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不过,希望你还有进去的机会。”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对集团可是忠心耿耿,喂喂——” 话还没有说完,那边电话已经挂断,老A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邢楷已经破门而入,守在陆铭身边的手下准备拿枪反抗的时候,手却被随后走进来的谢冰还有顾念恩一人一枪打中了,趁他们倒地惨叫的时候,谢冰跑过去重重踢了他们的膝盖一脚,然后手下双双跪在地上,被铐了起来。 老A的第一反应就是跑,撒腿就准备跳窗逃走,却在跳窗的那一刻被邢楷一枪打中的大腿,然后瘫在地上,郝幸运跑过去也把人给铐了起来。 “阿铭,”邢楷跑过去給陆铭松绑,看到地上扔了一地的针头,再看看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的陆铭,心像被刀剜了一样,说不上来的心疼,说不上来的自责,“阿铭,没事了,阿铭,我来晚了。”邢楷边说边解绳子。 可陆铭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就只是全身上下都在发抖,身上因为绳子捆绑太久的缘故,到处都是青紫色的勒痕,手腕上密密麻麻全是针眼,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血液混着泥土遮了他的脸,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无损的地方。 邢楷发现自己解绳子的手在抖,他在抖,他脱下身上的警服盖在陆铭身上,起身就往老A身边走,脸色难看到极致,“你对他做了什么?” 邢楷居高临下地看着老A,像是在看一个弱小的蝼蚁,眼里露出阴狠的戾色,透着森森的寒意,老A想想刚才霍远的警告,咬着牙闭上了嘴,邢楷一脚把他踹在了地上,踩着他的头,用力碾压,“在我踩爆你的头之前,说。” 老A只是惨叫,不说死自己一个,说了死自己全家。 邢楷猛地抬脚重重踩在老A头上,然后开始一脚一脚踢烂了他的脸,踩碎了他的牙,踹他的肚子,踹他刚刚中枪的伤口,每一下都用了最大的力气,以至于一分钟之内老A已经看不出人形,地上渗出一大滩血迹。 “你敢给他注射毒品?把他扔在这么冷冰冰的地方,捆他?打他?虐待他?是用这只手吗?”话音未落,他已经狠狠踩在了老A的左手上,一下又一下地碾压,一旁的郝幸运清清楚楚地听到骨头被硬生生碾碎的声音。 “还是这只手?”问完邢楷蹲下来,一根一根掰断了老A右手的五根手指。 “胳膊?”他带着冲天的怒意,直接掰断了老A的左胳膊,紧接着是右胳膊。 “还是腿?”他问话的同时已经折断了老A的双腿,这样他的怒火依旧没有消减一分一毫,对着浑身骨头都被折断的老A继续猛踢,一下一下,血溅得到处都是。 霎时整个房间里回荡的都是老A的求饶声和惨叫声,饶是跟了邢楷几个月的郝幸运和谢冰,也从没见过邢楷这个样子,狠的不近人情,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点一点把老A好好一个人打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或者说,这才是邢楷原本的样子,一旁的郝幸运被溅了一脸的血,愣是动都不敢都一下,怕邢楷把他也给打了,“队……队长,再打下去人就死了。” “把他的手铐解开。” 郝幸运咽了一下口水,冷汗从额头上一直往外冒,把脸上的血冲淡了几分,他没敢再多少一句话,乖乖地把手铐解开。 “我问你,你注射的时候,阿铭对你说什么了?” 这个和家人没关系的问题,为了不再挨打,老A脱口而出,“说说……要杀了我。” “既然是阿铭的意思,那我就替他做了。”邢楷拿出腰间的枪,郝幸运立马拦了下来,“队长,人杀了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留着他也什么也查不出来。”邢楷把手里的枪扔到地上,“右手折的轻一点,枪还是能拿的,给你一个朝我开枪的机会。” 老A都没有犹豫,用还没全废的右手捡起地上的枪对着邢楷就是一枪,但没有瞄准,只打中了邢楷的左胳膊,他开枪的下一秒邢楷就夺过他手里的枪,对着老A的脑袋就是一枪,一枪爆头,“回去这么报告,毒贩老A抓捕过程中持枪袭警,被我当场击毙。” 说完邢楷收回枪,若无其事地走向陆铭,再没回头看老A一眼。 可能是刺耳的尖叫声和枪声把陆铭从昏迷中吵醒了,恍惚中看到有人走过来,他就像疯了一样,明明已经没有了力气,还是在一直嘶吼挣扎,他看不清楚来人是谁,从地上摸到一个用过的空注射器,举起来就往邢楷身上扎,“滚开,都给我滚开!” “队长——”谢冰把手里抓的人三两下铐在柱子上跑过去,不粗不细的针管就那样径直扎进了邢楷的胸膛上,心脏正上方的位置,可邢楷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硬是挨下了这一针。 陆铭□□继续扎,邢楷依旧没有阻止,他反握住陆铭的手,就着针扎进身体的姿势把陆铭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陆铭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但眼神始终是空洞的,他耳边回荡的都是老A的嘲笑声,眼睛里都是针管扎进自己身体的那一幕,所有的片段交叠着让他分不清幻觉和现实,他又开始疯狂挣扎,用力踹开了邢楷,人也一下子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又从地上摸到了一把掉落的尖锐匕首,踉踉跄跄爬起来就开始四处挥砍,“滚开,都滚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顾念恩想上前阻止,把刀抢过来,但又害怕伤到理智尽失的陆铭,“副队你住手,是我们啊,你看清楚,你看看你伤害的人是谁啊!” “滚开,都他妈给我滚开,还不如杀了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队长,副队现在出现严重的幻觉,已经认不出来我们了,现在怎么办?要把他手里的刀夺下来吗?” “你们都出去。” “队长,你胳膊上中枪了,还有那个针管,必须紧急送医院处理,要不然……” “都出去!”邢楷不容置喙地说,这一声让所有人都乖乖闭上了嘴,很快他们带着抓捕的人全都离开了,整个房间里就剩下他和陆铭两个人。 邢楷一步一步走过去,语气瞬间变得温柔,“阿铭,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邢楷的身影在陆铭眼中分裂成了两个奸邪狡诈的老A,他二话没说跑过去就拿刀刺向邢楷,同样是胸膛的位置,同样是心脏的正上方,邢楷同样没有躲闪,就算现在给他刺,虚弱成这个样子的陆铭,连刀都拿不稳,又怎么刺得穿呢? 折断的针头还留在邢楷体内,一刀一刀刺下的伤口正往外不停流着血,“阿铭,这就是你刚才遭遇的吗?你也这么疼吗?我感受到了,你到底有多疼,不怕了,我在,不怕了,是我来晚了,都是我的错。” 他一把把陆铭拥在怀里,温热的气息在陆铭的耳边慢慢扩散游走,那一刻陆铭看到了自己眼前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是永远无法脱身的泥沼,目光所到之处皆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而他深陷其中,他疯狂呐喊,想要找到方向,他跌跌撞撞地跑,却找不到尽头。 他一个人在无边的黑暗里嘶吼,恍惚间他看到了远处的一束光,陡然间划破了暗无天日的混沌,照亮了黑夜,继而他看到了逆光走过来的人影,他看到邢楷笑着向他展开怀抱,呢喃细语地说,“阿铭,过来。” 陆铭的手突然一松,匕首滑落在地上,他闻到了邢楷身上熟悉的味道,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依然在抖,不过眼里那挥之不去的人影渐渐消失不见了,他渐渐找回了一点理智,将信将疑地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人,伸手去触碰他的脸,陆铭苦涩地笑,眼角还夹杂着泪水,眼底深处却饱含着缠绵悱恻的柔情,他痴迷地注视着邢楷的眼睛,“我真是太傻了,明知道你是幻觉,可还是舍不得把你赶走,哥哥,我好想你啊。” 那一句话用尽了陆铭最后的力气,他整个人彻底昏了过去,邢楷打横把他抱起来,用警服把他包裹住大步往外走,谢冰几个守在楼下,见状立马围了上来,“队长,现在是送你们去医院吗?” “今天的事情,除了你们几个,我不希望有其他任何人知道,我不会送他去任何一家医院,所有需要用的药物我会列一个清单,由你们亲自送过来,我也不希望有任何关于他的记录留在医院,跟了我这么久,这点事情还是能处理好的吧?” “当然。” “短时间内我和他不会再回荆北市,至于局长那边要是问下来,理由交给你们处理,我要求天衣无缝,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明白。” “这边的案子全部交给你们处理,天塌下来也不要来找我,我顾不了那么多,我顾他一个就够了。” “林立他们还没脱离生命危险,你们要……” “队长,所有的善后工作全部交由我们处理,你就放心地走吧,我们等着你和副队尽快回来。” ☆、刻骨 邢楷租了一户郊区的民宿,远离市中心,周围也没几户人家,房子上下两层,是用木质的材料建起来的,有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的花草被主人照料的很好,微风习习,带来一阵淡淡的青草香。 邢楷此时正在治疗伤口,他没办法在陆铭昏迷不醒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去医院,只能叫医生亲自跑一趟。 医生在谢冰‘全程保密’的要求下连个助手都没带,取子弹再加上伤口消毒缝合,治疗的过程无疑是漫长的,邢楷躺在床上全程没说话,直到医生把他胸膛里的针头取出来,治疗才全部结束,“太危险了,先不说这针头会不会给你造成感染,就你这几处刀伤,刺的位置再往右挪两公分你的心脏就要遭殃了,你最近十天之内千万不要乱走动牵动了伤口,药要吃,水要挂,只是这不在医院,没有护士帮你,我已经把你要打的点滴全都配好了,一天三瓶,每天——” “麻烦了,谢谢。”十天之内不能动的邢楷,刚处理好伤口还没十秒就从床上坐起来了,打断了医生滔滔不绝的赘述,肩膀上的麻醉已经失去了效力,阵阵疼痛袭来,他只是微微蹙眉,正准备下地,结果又被医生给按了回去,“干什么?昨晚中的枪伤子弹今天才取出来,伤口已经感染了,你留了多少血知道吗,我累死累活忙了一上午伤口刚包扎好你就开始乱动,你把医生的话当耳旁风吗?” “辛苦你跑一趟了,现在你可以回去了,以后不会再麻烦你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了。”说话间脸上煞白的邢楷已经从床上起来,完全无视了医生的警告,他异常艰难地穿了一件衬衫,简单扣上两颗扣子,左胳膊无力地垂下,右手捂住胸膛就往楼上走,医生想着再训斥几句,结果邢楷直接上楼去了,没给他啰嗦的机会,被无视的医生本着“你自己的命自己都在乎我瞎操什么闲心”的理念,留下一大堆药,注明了服用方法和注意事项之后就立刻溜之大吉了。 昨晚的挣扎耗尽了陆铭所有的力气,他已经昏睡了近十个小时,睡觉是全程都双手紧握,皱着眉头,额头的汗在一直往外冒,嘴里一直在小声呓语,就像是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噩梦里,浑身上下都透漏着惶恐与不安,即使邢楷坐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也仍然无济于事。 他在一阵错愕中倏然惊醒,一下子从床上惊坐起来,很久才恢复一点神智,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拼命回想发生了什么事情,“醒了?” 听到了邢楷的声音,他茫然地看过去,“渴了吧,先喝点水。” 一旁的桌子上早就准备好了食物和水,邢楷端过来一杯温开水递过来,动作轻柔,陆铭木讷地接过来一口气喝光了,“别急,慢慢喝,”邢楷轻拍着陆铭的后背,又递过来一杯,陆铭又喝了一杯才缓过来口渴的症状。 邢楷又端过来一碗粥,本来想亲自喂的,但左胳膊现在根本就抬不起来,他就把粥放到陆铭手里,陆铭全程视线都没离开过他,“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吃了我就告诉你。” 陆铭动手去喝粥,胳膊上的异样刺痛感突然袭来,昨晚的记忆如洪水般翻涌而来,疼痛将那些还未来得及遗忘的细枝末节冲刷得无比清晰,他把袖子撸上去,胳膊上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针孔清晰可见,整个胳膊青了一大片,那瞬间陆铭就好像看到了怪物一样,情绪突然激动起来,“阿铭你听我说……” 邢楷想了一万种让陆铭比较容易接受现实的说法,但到说的时候却突然如鲠在喉,陆铭从来都不是傻子,他有足够的判断力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刚才的迟钝也是因为毒品严重致幻的副作用,知道了,然后呢? 陆铭给了自己三秒钟的思考时间,起身就把邢楷推了出去,砰地一声反锁了门,然后呢他没想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染上了毒瘾,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办过很多起涉毒案件,抓过很多吸毒贩毒的人,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毒品类型,深谙每一类毒品的危害,也深知染上之后的后果。 但自己亲自体验,这还真是头一回,所以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没见过彻底戒除毒瘾的瘾君子,他一次都没见过。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戒毒所里那些强制戒毒人员一幅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满脑子都是审讯室毒瘾上来一直发狂的嫌犯那副疯癫都样子,工作?爱情?人生?未来?全他妈扯淡,他连正常做个人的资格都没有了。接下来的生活将暗无天日,他将成为一团烂泥。 “阿铭,开门。”邢楷没有催促,没有斥责,就只是静静地在门外等着。 陆铭忽然想到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他靠在门边试着去感受邢楷若有若无的气息,然后沿着门板慢慢滑下来坐在地上,然后蜷缩着双腿埋下头,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我已经没有资格站在你身边了。” 陆铭很快感受到了身体的异样,冷,很冷,明明是夏季他却觉得自己像在冰窟里,视线越来越模糊,屋里的东西都漂浮在半空中,即使他拼命摇头眨着眼睛,那些飘起来的东西非但没有落在原处,反而重叠起来变得更多了,他看到眼前忽然多了很多人,有的在拿着刀追砍他,有的在指指点点地嘲讽他,“滚开,都滚开!” 他还没来得及把这些人赶走,全身上下就开始痉挛哆嗦,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突然钻进了他的身体里,一点一点啃噬着他的内脏,他的骨血,他觉得痒去抓的时候,身上却是疼的,松开手的时候,又忽然浑身都极痒无比,他渴望着某样东西,于是爬起满屋子翻找,看到桌子上的食物和水时,胃里突然翻滚,立刻呕吐起来,他一把把桌上一堆东西全都扫在地上,“我不要这个,我不要这个……” 他疯了一样在房间里一通翻找,“在哪,给我,给我一点,我受不了了,”脚底下猛地一疼,他踩到了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殷红的血流出来,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找毒品,浓重的厌恶感从心底里涌上来,种种举动让自己觉得陌生,“我在干什么?我在干什么!” 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头,努力控制自己,但这样并没有用,他需要更大的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来压制身体对毒品的渴望,想到这他毫不犹豫地就往柜子上撞,一下又一下,反复地告诫自己要清醒。 房间里的动静让邢楷来不及找钥匙,他用力踹门,破门而入,进去就看见陆铭正拿着一个玻璃碎片往自己胳膊上划,而他的脸上已经全部都是血,“给我住手!停下来!” 邢楷夺过碎片扔到地上,抱着浑身是血的陆铭,“不要伤害自己,我不允许你伤害自己。” “你走吧,回荆北去,离我越远越好,我会立即办理辞职手续,从你面前消失,我爸妈那边……”陆铭沉默了一会,“就说我死了。” 与其让他们看到我这幅鬼样子,还不如直接说我死了。 邢楷对这些话置若罔闻,“起来,我给你处理伤口。” “走啊!我让你走没听到吗?”陆铭踉跄着站起来,双手用力去推邢楷,每一下都碰到他刚包扎好的伤口上,白色的衬衫被胸膛的伤口染红,但他全程眉头都没皱一下,身上的疼痛已经被钻心的疼痛取代了,陆铭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此时此刻都牵动着他的心,“阿铭,你受伤了,别乱动。” “分手吧。” 邢楷脚步一顿,“你说什么?” “分手,我说分手你听不懂人话是吗?现在你没有任何理由待在我身边了,离我远一点,滚,滚啊!” 陆铭攥紧双手,指甲早已嵌进了肉里,他不知道自己是用多大的意志力才说出这句刺伤彼此的话,但他知道,邢楷如果还不走,他就再也舍不得推开这个人了。 邢楷不但没有走,反而走过去死死地抱住他,用怀抱安抚着这个浑身长满刺,神经敏感到极致的小家伙,良久他感觉到陆铭把头埋在肩窝里小声啜泣,用眼泪宣泄着满腹的委屈,“我不要,我不要和你分手,我不要你离开我,我追了好久才追上的,我不要,我说的是假话,都是骗你的,我现在就后悔了,我后悔死了。” “傻瓜,我知道。”邢楷抚摸着陆铭的头发,“那就不分,永远都不分好不好?” 他把陆铭圈在怀里,低头注视着他的眼睛,“阿铭,看着我,宝贝,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我让你没有安全感了吗?在我面前觉得不堪吗?觉得我会因此离开你?是这样吗?记住,宝贝你记住,永远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你可以在我这里尽情地哭尽情地笑,尽情地宣泄着你所有的脾气,所有的怒火,展露你所有的面目,好的,坏的,你的一切都不需要对我隐藏,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你什么样子都都喜欢。在我这里,只有你离开我踢开我甩开我这种单项选择,不然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不要轻易跟我提分手,睡了哥哥,要负责的。” “你叫我什么?” “宝贝儿,喜欢听吗?” 陆铭点头,“喜欢。” “喜欢听那以后天天就这么叫好不好?” 陆铭点头,又扎进了邢楷的怀里,“我好难受,好难受……” “我知道,戒了,宝贝,听话,我陪你把毒戒了。” ☆、刻骨 那注定是暗无天日的一个月。 如人间炼狱般炙烤煎熬着他们两个人,给人一种不得往生的错觉。 邢楷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把全部的心思都倾注到了陆铭身上,戒毒,绝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为了防止毒瘾发作丧失理智,做出一些根本无法控制的事情,陆铭要求把他捆起来,细长细长的尼龙绳一圈又一圈,一道又一道,沿着陆铭伤痕累累的身体绕了个死结。 攀岩捆绑,绳子是训练时最常用的工具,邢楷熟悉一百种不同绳子的系法,用什么样的力道什么样的手法能让人挣脱不了,这些他闭着眼睛都能做,绑个人而已,这么简单的事情他现在居然做得手忙脚乱漏洞百出,总是下意识地少绕几道,少收点力,以至于被陆铭嫌弃地调侃,“捆成这样我不到一秒钟就能跑出去,我们邢大队长在军队和警校是混过来的吗?” 而邢楷总是一本正经地回答,“早知道学这些技能有一天是用来捆你的,干脆就不学了。” 陆铭刻意的玩笑也没能让邢楷一直拉拢的脸有任何改变,明明自己一身的伤,可他的眼睛偏偏就看不到,权当那条使用困难的左胳膊不存在,为了使陆铭尽快摆脱毒瘾他又不得不狠下心来,最终用了最大的力度把人束缚在床上。 而他只能眼看着陆铭身上的皮肤因为血液流通不畅一点一点地变青,变紫,看着他嘴里咬着毛巾在那样的捆绑下青筋暴起的无力挣扎,看着他浑身痉挛抽搐时而汗流满面时而瑟瑟发抖,看着他攥紧双手直到指甲刺破手心溢出鲜血,看着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线消瘦。 那种从内心深处泛起的无助感和钻心剜骨的心疼几乎要将他淹没,几度摧毁他的理智,让他无数次想冲上去解开绳子抱起床上发抖的人安抚说,“不戒了,我们不戒了,”但陆铭总会在熬过每一次的毒瘾之后,在那种已经虚脱无力的情况下,敛起脸上痛苦的神色,露出一个弱弱的微笑,握住邢楷的手说,“我会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做你的爱人,我会向你证明,我有多爱你。” 时差总是昼夜颠倒的,陆铭时常会因为半夜毒瘾发作时整夜整夜睡不着,又会在熬了一个通宵之后浑浑噩噩地睡过去,即使是睡着了也断断续续从梦中惊醒,然后花好长的时间来辨别现实和梦境,他的身体排斥所有正常的饮食,任何味道食物到了嘴里都会变成苦丁黄莲,咽下去泛着腐烂的腥味,然后再原封不动地吐出来,连带着肠胃也跟着受了一顿折腾,最后只能靠输液来维持身体基本的营养。 这种排斥反应一直持续了十天,后来才渐渐能吃点东西,十天后毒瘾发作的次数开始减少,但每次身体上那种犹如万蚁啮骨、万针刺心、万嘴吮血、万虫断筋、万刃裂肤的痛苦无论经历了多少次,都无法轻易熬过去。 除了买一些必需品,邢楷从来不离开,他最远的活动范围是偶尔到院子里打理一下房主种的花花草草,然后作为报酬摘下一两朵花插起来放到陆铭床边,有时候是月季,有时候是百合,更有甚者直接把一盆小苍兰搬进屋里,既然他暂时无法走出那个几十平米的房间,邢楷就想把外面的世界搬到屋子里给他看。 淡淡的花香萦绕在房间里,至少会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不是行尸走肉般活着,而是真真正正地活着。 邢楷会在陆铭浅眠的时候帮他处理伤口,抱他去洗漱,为的就是不占用他那原本就少得可怜的睡眠时间,起初陆铭虚弱得没有任何知觉,直接就在浴缸里睡过去了,后面毒瘾发作次数少了,他就一声不吭地注视着邢楷,而这一次,在邢楷拿着毛巾为他擦手的时候,陆铭少有地握住了邢楷,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这一个月他脸上的表情都是痛苦的,偶尔挤出来安抚自己的笑容也是勉强的,以至于久违看这样简单纯粹的笑容时,邢楷有一瞬间恍惚,多久了呢?他已经被毒品活活折磨一个月了。 自从第一天来到这里他在房间里疯了一样翻找毒品之后,再也没有从他嘴里听到过那个字眼,也再也没有说过他难受,三十天,三个戒毒周期,他硬生生熬了过来,瘦了二十斤。 浴缸里的水温刚刚好,氤氲的水汽飘在空中,让陆铭周身都放松了下来,他又困了,这次好像是真的困了,就像远征了一个月的大将军,铩羽而归,用尽全力斩获了凯旋而归的战果,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躺下去就能睡到不省人事,“我好像,做到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睡着了,邢楷把他从浴缸里抱了出来,换了身舒适的睡衣,扔掉了床上的绳子,轻轻把人放了下来,吻了他的额头,“那就好好睡一觉。” 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中途没有惊醒,没有噩梦,也没有发作毒瘾,邢楷量了他的体温,又亲自跑了一趟医院,把他的血液、尿液全部送检,得到了完完全全阳性的结果,以至于一贯作风严谨不苟言笑的邢大队长差点在医院放飞自我,好在狂奔的同时及时封住了准备大喊大叫的嘴,才没有打扰医院病人的安宁,却还是在回去的路上揉了几下出来散步的萨摩耶,撸了撸路边正在洗脸的橘猫,就算被横冲直撞的外卖员差点撞个正着,却还是在外卖员紧急转弯道歉的时候笑着提醒人家注意安全,搞得快递员一度怀疑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陆铭是被一阵饭菜的香味叫醒的,随之而来的是他那咕咕作响以示抗议的胃,睁眼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多,外面的天刚暗下来,满天繁星闪闪发亮,有皎洁的月光照进屋子里,都用不上开灯,他从床上走下来,脚步依然有点轻飘飘的,他稍微舒展了一下身体,身上的肌肉还泛着阵阵的酸痛感,但完全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咔嚓一声,门在他动手开之前自己响了起来,邢楷刚推开门,就被陆铭抱了个满怀,刚睡醒的陆铭懒懒散散地拉拢着眼睛,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邢楷身上,原本就瘦的人再掉了二十斤肉,连正常的衣服穿在身上都宽松了一大截,邢楷干脆直接把人抱起来,稍微用力把人往上一举,抬头对上陆铭的眼睛,肆无忌惮地笑,“我家宝贝醒了。” 陆铭捧着他的脸低头吻了上去,以行动表示回应,醒了,而且很清醒。 “饿了吧,给你做了很多好吃的。” 陆铭的肚子很识趣地叫了一声,“饿了,但我走不动了。” 邢楷拿下巴蹭了蹭陆铭的下巴,换了一个姿势,把人打横抱了出去,放在餐桌上,地都没让沾一下,“等着。” 说完邢楷转身去了厨房,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套装,袖子挽上去,腰间系着围裙,和平时穿警服绷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完全不用,厨房偶尔传来一阵有规律的切菜声,伴随着饭菜在锅里滋滋作响的声音,让陆铭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是他第一次看邢楷做饭,他居然会做饭 惊讶完他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一个人在国外生活那么多年,不会做饭才奇怪吧,只是家里有沈灵在,厨房永远都是闲人免进的地方,他确实没见过邢楷下厨的模样,但从这满屋子飘荡的饭香来判断,味道绝对不差。 这一个月他对食物的概念就是莫须有的嫌弃,吐了不知道多少回,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不知道打翻了多少次,原本以为那些都是外卖,现在回想起来每天不带重样的荤素搭配,时令果蔬,谁家的外卖这么贴心? 而他无一例外把邢楷送过来的饭菜全打翻了,虽然并非出于本意,但随后邢楷总会不厌其烦地端过来新的一份,再打翻,再送……直到他肯吃为止。 他忽然想到邢楷一个人在房间里收拾满地狼藉的饭菜时的样子,心骤然一沉,泛着阵阵压不下去的心疼,懊悔愧疚一下子涌上来,“我到底干了什么混账事?” 他走到厨房里突然从身后抱着邢楷,“以后你亲手做的东西,我一定全都吃光,一点都不剩。” 邢楷放下切菜的刀,握住他的手,任凭他抱着,良久才开口,“再抱锅里的菜就要糊了。” “糊就糊吧,糊了我也爱吃。” 邢楷无奈地笑了笑,“我不爱吃行了吧,你再在这待下去,我敢保证今天的晚餐肯定是烧焦烤糊大拼盘一条龙你信不信?” 为了吃一顿正常的晚饭,陆铭只好不情愿地离开了厨房,停止了干扰邢楷心智的行为。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打量这处房子,装修精致,设施齐全,带着点淳朴的民风,看着邢楷忙前忙后的身影,突然就有了生活的气息。 他坐在椅子上,手撑着脑袋看邢楷来来回回地端菜,然后慢慢摆满了一桌子,盛了满满一大碗饭递到他面前,手上一直没闲着,还一个劲往他碗里夹菜,直到碗里的菜堆成了一座小山,再多放一片青菜就要轰然倒塌才停下来,“都是你爱吃的,多吃点。” 陆铭践行着刚才说的话,大口大口吃起来,饭菜吃到嘴里品,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他本能地瞪大眼睛,嗯了一声,点头啧啧称赞,用崇拜的眼神表达着自己的内心的惊艳,“你以前还学过厨师吗?我虽然猜到好吃,但这也太好吃了吧。” “这话从一个三十多天都没有好好吃过饭的人嘴里说出来,可信度就没有那么高了,你只是饿了而已,饥不择食。” 陆铭嘴里塞满了饭,疯狂摇头表示不认同,邢楷被他这样子逗笑了,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以前确实跟华人街的一个五星大厨学过一段时间。” “为什么突然想学这个我就从来没想学过。” “那时候在那边兼职,想着……以后可能会有机会做饭给你吃,所以就专门学了中餐料理。” 为了做给我吃才学的 吃得正香的陆铭突然停了下来,觉得饭菜的美味又增长了几分,“其实我不挑食的,只要是你做的……” 后半句“我都喜欢吃”还没说出来,就被邢楷打断了,“我想把最好的给你,包括食物,包括我的爱,亦或是我有的没有的其他任何东西,只要你想要,都可以给你。” ☆、刻骨 陆铭被邢楷一本正经说情话的样子迷住了,眼里露出异样的神色,“我的队长,你这是在跟我告白吗?又或者是……调情” 要不是眼前的饭菜倾注了邢楷大量的心血和情意,天知道他会不会现在把碗一扔直接把邢楷扑倒在客厅里。 天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这么做。 经过一阵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鉴于自己目前走路都可能因重心不稳一头栽在地上的实际情况,他还是选择乖乖吃饭,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事实上他确实只负责吃,邢楷包揽了所有需要做的活,把他喂得饱饱的。 吃饱喝足陆铭才感觉自己稍微恢复了一点精神,也总算能自力更生地照料自己,不用邢楷的帮忙。 洗了一个清爽的澡,温水很快又激起了他的倦意,虽然刚睡醒不久,但身体还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邢楷忙完走进卧室的时候,就看见陆铭靠在床上恹恹欲睡的样子。 他没有开灯,就只是打开床边的头灯,昏暗的灯光照在陆铭瘦削的脸上,看得出他的憔悴,邢楷拿了一个医药箱坐在床边,拿出医用酒精和棉签,小心翼翼地处理着陆铭嘴角被他新咬伤的地方。 他身上的皮肤长期被绳子勒着,泛着大片大片的青紫色,邢楷拿着冰袋冷敷,再慢慢给他的肌肉按摩,促进血液循环,这些他每天晚上都做,现在已经轻车熟路了,他动作很轻,再加上以往陆铭睡得昏昏沉沉,做这些的时候他都是没什么知觉的,只是今晚冰袋才放上去,陆铭就被身上凉意惊醒了,眯缝着眼睛看着邢楷。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浴袍,腰带随意打了一个节,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来得及擦干,发梢偶有晶莹的水珠顺着鬓角和下颌缓缓流到颈侧,最后越过锁骨,滑入胸膛,他眼神专注地盯着陆铭身上密密麻麻的新旧伤痕,动作轻微地擦药,看到受伤严重的地方眉头总是会皱得更紧一些,手上上药的力度则会更轻一些,生怕弄疼了他。 陆铭借着柔和的光线瞥见浴袍下一处狰狞的疤痕,他立刻伸手扯开浴袍,清楚地看到了胸膛上大片愈合得不是那么顺利的伤痕,坑坑洼洼的,“怎么弄的?” “抓人的时候不小心被……”邢楷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找借口。 “你当我傻?刀伤,谁有这么大本事近搏的时候能伤到你?而且还是在心脏的位置?上次分开的时候还没有,明明是最近才受的伤……”说着说着陆铭好像想到了什么,不确定地问,“是我吗?” 邢楷没有立刻否定,还没想好怎么找个理由忽悠过去,陆铭就用笃定的语气垂下头说,“你真不擅长撒谎,看来真是我。” 小家伙从来都没那么好糊弄,邢楷深谙这一点。 “心脏的位置,心脏的位置……”陆铭心悸地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脑子里却回想不起来任何的事情,自责心疼蔓延开来,他抱着头一遍一遍地谴责着自己,“我差点杀了你,我居然,居然刺了你的心脏,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我干了什么……” 邢楷握住他的手,语调柔和,满满都是安抚的意味,“不是你的错,都已经好了,都过去了,你从来不需要自责什么,从始至终都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让你陷入了这么危险的境地,看着我的眼睛,”邢楷捧着陆铭的脸,隔着咫尺的距离让他抬头看着自己,“我说了,只要你需要,只要你喜欢,只要我有,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当然,也包括我的心脏。” 陆铭就这这个姿势伸手把邢楷抱在怀里,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随手扯下本来就松散的浴袍,把头埋在胸膛的位置,轻轻亲吻着那里的伤疤,一寸一寸地从心脏的位置吻到锁骨的位置,微微用力,轻轻咬了一口,邢楷闷哼了一声,下意识伸手去握住身下的床单,没注意碰到了身后的医药箱,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散落一地。 邢楷侧头瞥了一眼,陆铭呼吸紊乱地说了句,“别管了。”说完加重了嘴上啃咬的力度,手也开始愈发不老实,准备把那碍眼的浴袍全都扯下来扔到一边去,就在他即将得逞的时候,手却被邢楷摁住了,“不行,你现在身体还……” 原本是想止火的邢楷成功地在在火上浇了一桶油,本来是担心他身体状况的一句话,到陆铭耳朵里突然就变了一层意味,那句“不行”怎么听怎么不顺耳,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他玩味地笑了一下,一个翻身把邢楷压在身下,用嘴唇堵上了他的嘴,不给他再开口“助兴”的机会。 邢楷在这事上从来都是纵着他,有求必应,这次是真的担心他还没恢复的身体,但从刚才陆铭反手擒自己的力道来判断,好像也没有那么虚弱,于是这制止的心思也就散了个七七八八,认真回吻着他。 陆铭把邢楷吻得呼吸困难时才勉为其难地停下来,用指腹描摹着他的脸部轮廓,温热的呼吸铺在邢楷的脸上,挑眉问道,“不行?” 他的语气里虽有一丝不悦,但剩余的全都掺杂着挑逗的意味,邢楷听了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用同样暧昧的语气回答,“闹脾气了还?我就那么一说……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怎么可能不行?”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邢楷故意语音上扬,拖长了调子,故意逗逗陆铭,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的时刻了,两个人兴致好像都还不错。 “你这样子质疑我的能力,让我不得不考虑以后做的频率了,毕竟隔的时间太久,我们邢大队长总是容易忘,要天天提醒一下才行,让你还有心思和精力去考虑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是我的错。”陆铭嘴上说着手上也没停下来,他终于把那碍事的浴袍给扔到了一米开外,自邢楷的耳垂一路吻了下来,做了他一直想做,邢楷却没让他做的事。 这次他没有停下来,即使邢楷说没必要,但当邢楷的手埋进自己的发丝里,发出隐忍的低喘时,他觉得一切都值了,至少取悦到他了。 一个合格的房东总会在房间里摆满各种租客需要的东西,很显然这所房子的房东很有做生意的天赋,床头柜里需要的东西一应俱全,价格还都不便宜,陆铭是今天晚上第一次发现,但邢楷可就不一定了,想到一起的两个人会心地交流了一个眼神,打开了抽屉。 夜还很长,地上散落了一些包装袋,邢楷的眼里虚晃着闪过地上刚才被他不小心打落的医药箱,各种瓶瓶罐罐的药物纱布毫无章法地滚在地上,直到他的视线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生理性的泪水,附上了氤氲的水汽,雾蒙蒙的,那些药瓶看起来就更加模糊不清了。 刚才在想什么来着担心他身体虚弱邢楷这会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杞人忧天,瞎操什么心 当陆铭撕开第四个包装袋扔到地上的时候,他咬着邢楷的耳垂附在他耳边再三确认,“不行你男人什么不行” 邢楷的声音有些沙哑,因为陆铭的动作他说话时有些断断续续,意识飘到了九霄云外,原本攥着床单的手这会已经移到了床沿上,用残存的意识回答,“行,什么都行。” ☆、刻骨 以前陆铭以为,心动就是心脏里突然的一场电闪雷鸣,然后全世界倾盆大雨,现在感觉其实就只是刚好某天日光和煦,一只蝴蝶在花瓣上降落驻停,他悠闲自在地睡到了自然醒,醒来时床上还留有某人的温度和味道。 昨晚两人都做过了火,这会都快中午了才起来,邢楷在卫生间冲了个澡,这会正对着镜子擦头发,陆铭是光着身子闭着眼睛凭着本能走到邢楷身边的,他从身后抱住邢楷的腰然后将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一睁开眼就看见镜子里自己这幅懒懒散散的样子。 邢楷擦头发的毛巾有一搭没一搭地扫过他的脸,半开玩笑地说,“你这是……纵欲过度了?” “过度?”陆铭散漫的眼睛里这会突然有了点神,动手就开始去解邢楷浴袍的腰带,“我觉得我有必要用实际行动身体力行地告诉你我有没有过度。” 邢楷由着他去,“在这?” “我反正在哪都行,镜子可以为我们提供更直观的角度,你觉得呢?”说着陆铭坏笑地对着邢楷耳边低语厮磨,继续追问,“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昨晚被我干的好像哭了,告诉我,舒不舒服” 邢楷避重就轻地岔开话题,“嘶……你现在抱的位置有点酸。” “哪酸?腰吗?要不我帮你脱光了按按摩?” “其实不脱光也可以按。” “那效果不太好吧?” 邢楷浅笑了一声,把胳膊覆在陆铭胳膊上,在握住他手腕的时候突然沉默下来,昨天晚上他穿着衣服,夜里他又……色令智昏,总之没注意细看,现在白天才清晰地看到陆铭的身体,骨头清晰可见,胳膊跟竹竿一样,“太瘦了。” 语气里都是心疼,“别闹了,我去做饭给你吃,争取早点把你养回来。” 陆铭点点头,转身去了浴室,洗漱完毕出来的时候,一片狼藉的卧室早就被邢楷收拾干净,床边新换了几朵百合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他吹干头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厨房里已经飘起来阵阵的饭菜香,陆铭坐在椅子上看着邢楷忙前忙后的身影,又一茬没一茬地插两句无关紧要的话,“等会我们出去玩吧,来这边这么久我还没出去逛过呢。” “想去哪玩?” “都行,随便出去转转,散散心。” 邢楷关了火,把菜从锅里盛到盘子里端了出来,放在陆铭面前,然后开始给他盛米饭,“吃完饭就去。” 陆铭看到面前整整齐齐放着的三大碗米饭,以及桌子上的四菜一汤,两荤两素,无声地抬头看着邢楷,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喂猪? 邢楷直接无视他的眼神,“看到那边的体重器了吗?过来。” 陆铭努着嘴走了过去,在体重器边上晃悠半天,就是不上去,“哟,新买的?看着质量还不错,外观也非常漂亮,记得给卖家一个好评。” 说完转身撒丫子就准备跑,结果被邢楷抓了回来,强行上称,显示屏上的数字晃了几下,最终在55KG时定格了下来,邢楷盯着这个数字眼神都黯淡下来,半天才蹦出一句话,语气里说不上来的失落和难过,“187CM,55KG,瘦了28斤……” 陆铭看着他这马上就要自闭的样子,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肉割下来给自己补上的样子,也不嬉皮笑脸了,拉着邢楷的手乖乖回到餐桌上对付他那三大碗米饭去了,再不长肉,就要把这人心疼坏了。 于是吃饭就变成了这幅光景,陆铭几乎把头埋在碗里一言不发地扒饭,邢楷右手一直往他碗里夹菜,左手还在翻着最新的营养食谱,谋划着下一顿下下一顿的菜单。 陆铭吃的速度赶不上他夹菜的速度,嘴里饭没嚼完鼓鼓囊囊地说,“其实吧……这个肉,他是要慢慢长回来的,你不能按养猪的方法来养我。” “嗯,”邢楷头也不抬一下,又夹了一个鸡腿放在他碗里,然后打开手机开始搜索“生猪养殖办法”。 刚好瞥到他手机界面的陆铭:“……” 陆铭不死心,继续诱劝,“其实吧,我们完全可以循序渐进……” “嗯,”邢楷没灵魂地应了一声,眼神在看到这段“……当然,如果想缩短生猪饲养周期,尽快长肉以便出售,可以选择增加喂食频率,比如一天五顿,夜里也可以适当增加投喂,不要放生猪出来走动,大量的饭后睡眠时间有利于脂肪的堆积……”时,他的眼睛突然眯了一下,觉得这话说得非常有道理。 陆铭弱弱地说了句,“我才刚睡醒……”然后就放弃了劝说,认命地跟桌上的饭菜作斗争。 这顿饭不出意外地把他肚子撑到爆,饭后他惴惴不安地在客厅里转悠,期间偷瞄了在厨房洗完的邢楷好几次,生怕他再把自己关屋里睡一觉以便‘堆积脂肪’,于是在邢楷忙完的时候走过去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他,“适量的饭后运动有助于吃更多,我想出去玩……” “我说不让你去了吗?” 陆铭眼睛放光,“走走走,现在就走,我都闷死了。” 邢楷背了一个双肩包,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他还一个劲地继续往里面装东西,不放过任何一个空隙,“你这是去出去玩还是去逃难啊,带这么多东西不重吗?这里面都装了什么?” 陆铭好奇地伸头准备拉开拉链看看,邢楷利索地把背包背在身上,没给他看的机会,“比起以前负重训练背的重量,这点算什么,”说着他去卧室拿了一个墨镜和鸭舌帽给陆铭戴上,“外面阳光有点烈,你很久没出去了,挡一下,免得眼睛不适应。” 收拾完毕之后两人就出发了,没有固定的目的地,就只是沿着周边的街道漫无目的地闲逛,陆铭活像一个脱缰的野马,走一步跳两步,任谁在房间里困了一个多月再出来,心情也会格外好,何况性格本来就欢脱的陆铭。 街道不算繁华,但东西齐全,人也不少,虽然没什么要买的,但陆铭每家店面每个商铺都不放过,挨个逛个遍,邢楷则不一样,只要遇到好吃的,每家都买一份放在陆铭手里,不让他嘴闲着,以至于一条街逛下来陆铭怀里大包小包的揣了一堆吃的,摇摇欲坠几欲掉下来,什么蛋糕饼干果脯蜜饯巧克力,外加一些现做的当地特色小吃,他才解决了这个,邢楷立刻又把新的小吃递到他手里,“糖葫芦。” “我吃不下去了。” “山楂有利于消化。”说着邢楷二话不说又迈进了一家有机零食专卖店里。 “哎哎哎别买了,”陆铭见叫不住人,只好抱着一大堆零食在门口等着,然后非常尴尬地跟过路的行人解释他一个老大不小的人抱着这么多零食的情况,“你误会了,我其实真不是那么能吃的人。” “我就是帮人家拿一下。” “对,是,我不怕长胖,因为我就是干吃不胖的类型。” “没错,都是我的……” “这位外国友人,请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让我觉得你是在看一头猪。” 有地缝吗?麻烦借我钻一下。 …… 邢楷精挑细选了一些有营养价值很高味道也很不错的零食,满心欢喜地准备拿给陆铭吃,走出店门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站在门口的人不见了。 上次陆铭出事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慌乱不过是一秒钟的事,他本能反应就是四处寻找,要打电话的时候才想起来他都一个月没碰手机了,好好的人怎么突然不见了,那个人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他尽量让自己不往坏处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跑到人群里开始一个一个地找,“阿铭,阿铭——” “叫我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邢楷冲过去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心悸的感觉久久无法消除,陆铭感受到了他的不安,也顾不上手里的零食了,腾出两只手回抱着邢楷,“怎么了?怎么紧张成这个样子?” 邢楷一点点平复自己的呼吸,把人抱得更紧了,“你跑哪里去了,不要乱跑。”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走丢了不成,再说了,我可是中国人民警察,估计也没几个人敢拐我,我看你还没出来,就到路对面转了一圈,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上次让你单独出差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以后不会允许你离开我的视线,我保证,同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不跑了,我下次不乱跑了,不要担心了,我在这呢,好好的。” 邢楷松开陆铭,怀里的零食哗啦哗啦掉了一地,再三确认一遍他没事才放心,两人又把地上的零食捡起来继续慢悠悠地在街上晃,“别买了,我真吃不下去了。” “那你渴了吗?”邢楷问完就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你想喝开水还是牛奶?喝牛奶吧,有营养一点。” 然后他就果断地把保温杯放回去,从背包里拿出一瓶鲜奶,插好吸管递给了陆铭,“不会吧,背包里装的也是吃的吗?” “水果呢,水果吃吗?”问完邢楷又从背包的夹层里拿出一个保鲜盒,里面是切好的水果拼盘,他拿了一个牙签插进去取出来一片猕猴桃递到陆铭嘴边,被陆铭一口吃了下去,“火龙果吃不吃?” 陆铭点头,又吃了一口,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喂一个吃,顺带着压马路消化加锻炼,逛了一下午。 傍晚的时候,他们走到了一处湖边,具体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湖边的景色确实不错,夕阳将昏黄的余晖洒落在平静的湖面上,波光粼粼的水面闪着光,岸边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偶尔吹来丝丝缕缕的凉风,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青草香,陆铭伸开胳膊仰着头,像是在拥抱即将到来的夜晚。 他面向夕阳,对着宽阔的湖面大喊了几声,这一个月所有的痛苦、不安、煎熬都随着远处传来的回声飘向了远方,所有不好的情绪在喊出来的那一刻都荡然无存了。 随后他回头看着邢楷,放声大笑起来,落日最后的一丝余晖照在他身上,他的脸一半在光影里,一半在黑暗里,就那样,放肆地笑着。 那一刻邢楷痴迷了,迷上了眼前这个人,沉醉了,醉入了眼前这幅画,他走过去,走到光影里,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他,然后蹭着他的鼻尖温声细语,“阿铭,要多笑,我喜欢看你笑。” 你的笑容,是我愿意拿命来守护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感谢这大半年的无声陪伴,新的一年,希望你们一切都好,所有的愿望都能成真,要开心,要多笑。 ☆、铭心 邢楷严格按照“生猪养殖办法”上的攻略把一日三餐改成了一日五餐,当然,夜间过量运动的时候会额外增加宵夜,日常上称已经成了每日必修课,仿佛时间都被搁浅,生活忽然换了另外一种稀松平常又格外温馨的方式。 初夏的午后不算燥热,午睡睁开眼已经下午三点,先睡醒的陆铭蹑手蹑脚的跑出去喝了一杯水,回来就开始捉弄还在睡的邢楷,指尖掠过他长长的睫毛,来回拨弄他柔软的头发,邢楷很快就被他弄醒了,懒散地应了一声,把人往怀里带了带,精心养了几天,这会抱着总算不那么硌人了。 忽然感觉手腕上有一丝异样,抬手就看到了左手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带上了一个黑色的手环,软质的腕带,不到一厘米的宽度,上面什么装饰都没有,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设计。 陆铭把他的左手腕也伸到邢楷面前晃了晃,同款的手环,“本来想买手链的,但感觉戴上不太对劲,太高调了,所有我就选了这么一个款式,丑是丑了点,不过是独一无二定制的,腕带里面刻的有你和我名字的缩写,戴出去也不会引人注意,一级TPE材质,柔软吸水透气耐磨,可以戴好久好久。” “那天跑走就是偷偷定做这个去了?天天偷偷跑出去打电话也是催人家赶工的” “对呀,没错,夺命连环催,原本一个月才能做好的手环在我一天十个电话的高压催促下,商家实在受不了我的骚扰,连夜从国外购买原材料给我加工的,一个星期就到手了,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邢楷抬手看了又看。 “我看你在买回荆北的机票,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看看而已,你要是暂时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 “从此君王不早朝?邢大队长不上任了?”陆铭调侃说,“我们俩再待下去估计那边要翻天吧?你觉得小顾他们几个还能撑多久?” “你要是想回去,”邢楷从床上坐起来,“现在就可以收拾行李,晚上的飞机,明天就能到。” 次日早上,刑侦特组的办公室里此时格外的冷清,郝幸运拿了一个小型望远镜,站在窗户边左看看右瞄瞄,密切关注着对面局长的动向,顾念恩拖地路过的时候,拖把都戳到他脚后跟了也没能让他挪一下。 办公室里现在就他们两个人,空旷得不能再空旷了。 自从上次林立和陈陌重伤抢救过来之后,两人双双住院,一个月过去了,林立目前被他爸关了起来,美其名曰在家里养伤,实际上是林宏伟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一趟任务回来命命悬一线,死活不同意再让他来警局了,直接找了十个保镖里三层外三层把他关在了家里,辞职信都递到警局了,硬是被郝幸运偷龙转凤地私扣了下来,一把火烧得连个渣都没剩。 陈陌在医院住了二十天,也被陈曦关在家里了,说什么时候伤好透彻了,什么时候才能踏进警局。 “这都四十天了,缺胳膊断腿都养好了吧?谢冰今天去,你说陈陌她妹妹能同意把人放出来吗?” 顾念恩换了一个方向继续拖地,“反正前天我去的时候,是被轰出来的。” 这话说的,里里外外都透着辛酸。 郝幸运哭丧着脸,接通手机上的来电,“我逃跑失败了,被我爸发现了,现在又增加了十个保镖,你快来救我出去!” “唉……”郝幸运无奈地叹气,失败太多次,他现在连敷衍都显得特别敷衍,“大少爷,就你家那保卫系统,我去那我不是找死吗?总有放出来的一天吧,你自己再想想办法。” “是不是兄弟?是兄弟你们就快点来救我,你只需要搞定我们家的监控就行了,这不是小菜一碟吗?” “我搞了,上次把你家监控都停了半个小时,结果呢?你跑出来了吗?你没有。”正安抚着暴躁的林立,郝幸运突然从望远镜里看到了局长的警车,二话没说就挂断了电话,扔下他的望远镜撒腿就跑,“小顾小顾,局长回来了,我先躲一下,他如果问起我的话,就是我出去办案子去了。” 结果他话还没交代清楚,顾念恩扔下拖把转身也往外跑,速度比他还快,“我不说,要说你自己说,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万一问队长的事情,我要是一个不小心谎话没兜住露馅了,那就等着回来被队长劈死吧。” “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带我一起跑,快,局长马上就要过来了,现在躲哪去?重案一队的办公室怎么样?” 说着这两人着急忙慌地就往外跑,“不行,去他们那一定会正面撞上局长的,去二队,往楼上躲,把办公室门锁起来。” “来不及了,锁什么门啊,快跑。” 郝幸运砰地一声带上门撒腿就往外跑,谁知道一转身就撞上人了,“完蛋了,”他在心里绝望地呐喊,心虚地头也不敢抬,现场就开始编借口,“那个……局长,我们急着去现场呢,您要是有什么想问的,等我们回来……” “哦?这么忙?” “对,特别忙,一秒钟都不能耽误——”唉,不对,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队队队……队长?!”身后的顾念恩有些结巴。 “队长——他们在兰云省办理一起重大的涉密案件,我们既然有特别侦查权,张局长您就无权干涉,所以,队长的事情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您就算问一百遍我还是这句话!”郝幸运继续闭着眼睛,一大段话本能地脱口而出,语气里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但说完又特别怂,手心都是汗。 邢楷低声咳嗽了一下,拍拍郝幸运的肩膀,“额头的冷汗先擦一下。” “不就忽悠个局长嘛,这点小场面就吓成这样。”陆铭从邢楷身后探出头来,弯着眼睛讪讪地笑着。 听到这郝幸运刷地一下睁开眼,然后眼睛就开始越睁越大,眨巴了两下确认看到的不是幻觉,一把扑到了邢楷怀里,装腔作势开始疯狂倒苦水,“队长你们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扛不住了,我现在见到局长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拔腿就跑,扯的瞎话眼看着就兜不住了,林立被关在家里天天让我去救他,办公室里成天冷冷清清的,都快成了养老院了,我们刑侦特组昔日的辉煌差点就不在了。” 邢楷在郝幸运快把鼻涕蹭在他身上的前一秒把人给推了出去,“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处理,所有人明天准时报道。” 邢楷办公室都没来得及进,就立刻开始善后工作了,离开那么久,总要有个合理的说法,好在这次是以协助兰云省经警方办案的名义外出,警局没有留档案件材料,那边警方也因为之前的工作失误在隐瞒上帮了点小忙,张建平看邢楷两个人平安地回来了,也没有过多追究。 邢楷亲自登门拜访,被关了十几天的林立终于被放了出来,经过磕磕绊绊的一个多月,几个人终于又再一次聚集到了办公室,也是奇怪,明明才过去一个多月,每个人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在兰云省发生的一切就这样在无声无息中被揭了过去,翻篇了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再去提起,郝幸运提心吊胆的事情——刑侦特组昔日辉煌不再,迎来落日余晖,也被事实证明纯属是他个人臆想,他们依然是荆北市最强的刑事侦查小组,荆北市公安局标杆式的存在。 此时此刻,远处正对着警局的一间房子里,窗帘紧闭,房间里有两个人站在不同的角度,拿望远镜盯着邢楷所在的办公室,同时拨打电话报告监视情况,“远哥,他们全部都回来了,计划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行动吧。”霍远冷冷地交代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转身回到客厅里。 这是一处高档别墅,位于荆北与C国交界地带,前前后后都有一级雇佣兵持枪把守,虽然地形偏僻,但丝毫掩盖不住从里到外散发出来的尊贵奢华气息,车库、枪支弹药武器库一样不落,内置最高级别的安保防御系统,外设几百名手下站岗,连内部的厨师保洁人员都揣着枪,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主人的允许,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别墅内部装修别致,所有的家具摆设都由是顶级的材料定制而成,十几米的水晶吊灯从顶楼垂到一楼的客厅,柔和的白日灯光将室内映得更加明亮,佣人从酒柜连挑了一瓶拉菲庄园的红酒,醒了一会酒,毕恭毕敬地给男人倒完酒之后,安静地退到后面站着。 霍远走进来,礼貌绅士地鞠躬,“Boss,都安排好了。” 男人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高脚杯,玻璃的镜面倒映着男人五官近乎完美的脸,不笑时深邃的眼眸透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仿佛万年不变的冰山,散发着寒冷又危险的气息,嘴角微微上扬时,又散发着不知名的魅惑力,除了完美的过分,再无过人之处。 霍远有那么一秒钟的走神,但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男人用一个舒服随意的姿势靠在沙发上,轻轻抿了一口红酒之后终于低声说了句,“小楷,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说话时霍远分明从他那冷若冰霜的脸上看到了一抹难以捕捉到的笑意,哪怕只是转瞬即逝。 ☆、铭心 荆北市公安局大门口,一个身穿快递服装的男人把帽檐压得很低,怀里抱着一个被胶布封起来的纸箱,低着头慢慢往警局走,“我来上门送快递。” 送件上门的快递员在警局很常见,门卫也没有检查,就只是摆摆手示意他进去。 男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了警局,穿过长长的走廊,中途和很多进进出出的办公警察擦肩而过,脚步仍然不急不缓,直奔目的地,向刑侦特组的办公室走去。 走到办公室门口,男子轻轻敲了敲门,没有走进去,“你们的快递,麻烦签收一下。” “快递”离门口最近的林立迟疑了一下,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谁买东西了吗?” 刚从茶水间回来的郝幸运端了杯水,顺手接过来签收了,“不知道,我反正没买,让我看一下,这上面没写收件人,你是不是送错地方了?” 再回头的时候快递员已经不见了踪影,郝幸运觉得莫名其妙,“这上面就写了一句‘送给你们重聚的礼物’,没有寄件人的信息,也没有收件人的信息,就这一句话,送给谁的,送给我们的” “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林立伸手接过纸箱,拿了小刀划开了上面的胶布,打开整个人就愣住了, “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郝幸运正准备伸头一探究竟,就听见林立平地惊雷喊了一嗓子,“定时·炸·弹,还有五秒,艹,快跑——” 理智靠后,身体先行,陆铭几个听到林立的话之后立即作出反应,本能地往门外跑,然后一下子趴在地上,人还没落下来的时候,就听见身后的办公室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股巨大的热流将他们冲击出一米开外,重重地摔在地上,上一秒还安然无恙的办公室这会突然冒着浓浓的黑烟,伴随着噼里啪啦物体燃烧声,成了一片汪洋的火海。 此时的快递员已经走出警局,坐上接应的车,扬长而去。 “咳咳咳,”浓烟之下呼吸开始变得困难,林立用袖子捂住口鼻低声怒骂了一句,“靠,老子才刚出院……” 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陆铭好一会才从地上爬起来,“都没事吧,活着的吱一声。” “都骑到到姑□□上去了,警察局都他妈敢炸,送东西的人呢?!”陈陌怒气冲冲地从地上爬起来,“我去追。” 平静的警察局大白天突然爆炸,顿时引起一阵哄乱,邢楷刚才局长办公室出来,还在回去的路上,就在走廊上听到了巨响,而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刑侦特组的办公室,他十万火急地往回跑,手机却突然响起来,又是匿名号码,又是打在了他的私人号码上,这让他隐隐中有一丝的不安。 他很快冷静下来,接通电话,电话里的男人语调深沉,语速平缓,声音很有磁性,像是在和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随意的聊天,“送你的见面礼,喜欢吗?” 邢楷用同样冷冷淡淡不带任何情绪的口气回答,“江寒,你不该动他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说话的同时还在快步往办公室走,结果却被江寒叫停,“别动,别动,小楷,再往前走一步,我可就不能保证你那几个队员还能不能活过今天了。” 邢楷突然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四周。 “是你违反我们的约定在先,所以我就只好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了,既然兰云省几十条刑警的人命都不能让你长长记性,那我就把他们的命一起算上了,你觉得怎么样?”江寒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饶有兴致地看着手中的电脑屏幕,又喝了一口红酒,“穿警服的样子看起来不错,要是别皱眉就更好了。” 邢楷握手机的力度逐渐加深,抬头看到走廊正上方的监控,以及监控后面的那个人,就那样盯着,一句话都没有。 “你还是老样子,一句话都懒得跟我说。” “你到底要干什么?” “十分钟之后赶到乾西大桥,我在那里等你,不见不散,要是迟到一秒钟……”江寒按下电脑上的发送键,发了一段视频到邢楷手机上。 那是以狙击手的角度拍摄的视频,从瞄准镜的视线,可以清楚地看到陆铭,林立几个人全都被人用枪对着脑袋,精准地瞄准眉心,分毫不差,随时随地都可能被狙击手扣动扳机一枪毙命。 邢楷看了一眼,下一秒开始往楼下跑。 “小楷,你还是这个样子,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个样子,弱点这么多,怎么来杀我?” 在他跑到警车旁准备开车过去的时候,江寒有意为难,“跑,我要你跑过来。” 邢楷咬咬牙,砰地一声关上车门,直接往乾西大桥的方向跑去,既然江寒能看到他的一举一动,那就说明这整个路段都被监控了,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黑进警方内部的监控系统,还不被任何人发觉,果然是江寒的作风,任何事情在他眼里都可大可小——要么谁都不打扰,要么,就搅得天翻地覆,谁也别想好过。 身后是浓烟滚滚乱作一团的警局,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团团包围,警笛声喧嚣嘈杂,邢楷计算着最短的路线往目的地跑,高度相似的场景,让他仿佛重新经历了一次二十二年前的事情。 “跑,小楷,往前跑,不要回头。” 这是印象中妈妈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是他五岁的生日,本来应该是特别美好温馨的一天 ,爸爸妈妈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陆叔叔和沈阿姨给他带来了最新型的玩具,蛋糕上的蜡烛才刚刚点亮,还没来得及许愿,还没来得及吹灭的时候,就被随后一阵枪声和爆炸声强行打断。 枪袭来得猝不及防,房子分裂倒塌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恐惧悄无声息蔓延开来,他木讷地立在原地,眸子里映的都是橙红色的火,怔怔地看着房梁毫无征兆地砸下来,正对着他的身体。 陈思在生死关头冲过去把他抱起来,用身体挡住了簌簌落下来的火星碎片,艰难地走到窗边把他从房子里推出去,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眼里是掩盖不住的温柔和不舍,还夹杂着看不透的悲伤,眼角有泪落下来,模糊了双眼,她仍然是柔声细语,只是语气里带着哽咽和啜泣,“小楷,往前跑,不要回头,以后即使爸爸妈妈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妈妈,我怕……” “快跑——” 即使很害怕,即使已经泣不成声,他还是在听到妈妈的叮嘱之后跑了起来,朝着一个方向,一直一直往前跑,身后硝烟弥漫,是枪林弹雨,是死路一条,他在陈思的目光下一路往前跑下去,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往事历历在目,那种呼吸困难,心脏几乎骤停的感觉和现在一模一样。 “霍远,你知道我和小楷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江寒看着屏幕里的邢楷,难得心情不错地闲聊起来。 “不知道,这个你从来没和我讲过。” “二十二年前,他爸爸邢非,带着他那一众队员,将我爸花了很大心血才打通的国内贩毒网络几乎是连根拔起,我们黑鹰元气大伤,举步维艰,我爸不得不亲自出马,和国外买家洽谈资金走货事项,来挽救岌岌可危的集团,谁知道邢非居然有那么大的本事,查出了我爸交易的地点,预先设了天罗地网,准备活捉我爸。” 霍远是黑鹰集团的老人了,从他进入集团开始,领头人就已经是江寒了,关于集团创始人江晏的事情,所知寥寥,只是依稀从集团的老人口中得知,那是一个十足的狠角色,任何阻碍黑鹰事业发展的人,无论是国内的国外的,政府的非政府的,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黑鹰集团的创始人江晏,独霸一方,只手遮天,连军方和政府都不放在眼里,手中握有至高无上的财力和权利,连C国政府都奈何不了的人,这让霍远忍不住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居然把他逼到了这么狼狈不堪的境地。 “没人能有资格成为我爸的对手,邢非是一个特例,他不但一举摧毁了我们的贩毒根基,连集团几个老人也都抓了个干净,那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我记得我爸出发的时候带了五十个手下,没有一个人回来,他回来的时候,身中三枪,浑身上下都是伤,光抢救就救了三天三夜,当然,邢非那帮警察也损失惨重,没几个活着回去的,他们两个的梁子就是从那个时候彻底结下的。” “我爸脱离危险之后废了一条胳膊,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开始训练我,让我学习如何处理集团内部的事务,他教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人。”江寒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霍远的视线也不经意掠过去,然后长久停在上面,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是适合弹钢琴的手指。 明明那么好看的手,怎么有人舍得让他用来杀人? 霍远心里产生一丝不悦,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想不通,如果换做是他,至少他舍不得。 ☆、铭心 黑鹰私人议事大厅内,江晏在私人医生的搀扶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的左胳膊吊着绷带,脸上新鲜的伤口清晰可见,腿也因为手术还没来得及恢复走路有些颠簸。 即使一个人行动困难,他还是毅然决然把那些过来搀扶他的手下们撵滚蛋了,似乎身体上的重创并没有将他的傲气击垮一分,依然那么不可一世。 集团几个得力的助手毕恭毕敬站成两排,房间内气氛凝重,地上跪着一个中年男人,被打的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毛绒绒的地毯被他身上不断滴出来的血染得一片通红,男人微弱地咳嗽了两声,摇摇欲坠的身体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江晏右手把玩着手里的手·枪,粗略瞥了男人一眼,眸子深若寒潭,透着若隐若现的杀气。 江寒被人牵了进来,到了门外就不肯再往前走,江晏身上散发的气息让他感到莫名的恐惧,恐惧到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普通孩子一样扑到他怀里,亲昵地撒娇喊着爸爸。 看到江寒踌躇不前的样子,江晏抬眸,神色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挥手示意他走过来,江寒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了过去。 江晏没有抱他,也没有让他在身旁坐下来,就只是把手·枪递到他面前,冷冷地说,“拿着。” 没人敢忤逆他的命令,即使是作为亲生儿子的江寒也不例外,真枪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和任何玩具都不同,让江寒觉得烫手。 “枪不是这样拿的,”江晏帮他矫正拿枪的姿势,从身后,托起他的双手,“昂首挺胸,目视前方,胳膊放平,然后瞄准目标,对准敌人的脑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枪已经精准无误地瞄准了地上男人的脑袋,在他准备转头的时候,只听见背后冷冷的一声,“不要回头,这个男人是邢非安插在我们这里的卧底,隐藏得滴水不漏,把他揪出来可是花了很大的功夫,这家伙和邢非里应外合,差点把我和整个黑鹰都连老本都折了进去,寒寒,黑鹰怎么处理叛徒的” “死。”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死。 黑鹰想要谁死,没人能活。 “手不要抖,”身后的江晏继续说,“不要把你的恐惧害怕和懦弱表现出来,不要让任何人看出你的情绪,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觉得黑鹰集团的继承人就是个废物,告诉我,你是吗?” “我不是!”江寒颤抖的双手突然停了下来,收回了视线里的情绪。 “很好,扣动扳机,杀了他,然后从今天开始正式接触黑鹰事务。” 江寒从腰间拿出当年那把枪,娴熟地在手里转了几圈,随意地把玩着,二十多年过去了,这把枪已经成了他用得最顺手的武器。 “八岁,第一次杀人,那年我八岁,只开了一枪,就顺利解决了那个垂死挣扎的男人,那天之后,我就开始疯狂的训练生活,学着怎么用刀,怎么用各种枪械,各种武器,学着怎么样成为一个合格的黑鹰继承人,学习各国的语言,疯狂接受那个人灌输给我的任何东西。” “他第一次带我参加任务,就是去杀邢非一家人,他带着手下,带着充足的武器弹药,就那样明目张胆地走了进去,他把这把枪送给了我,让我在外面等着,告诉我,不要放过跑出来的任何一个人。我在外面等了很久很久,听着里面激烈的火拼声,堵在逃跑必经之路,远远就看一个小孩拼了命地往我这边跑,那是我和邢楷第一次见面。” “当时枪就藏在我的身后,我在计算着最佳的射程范围,奇怪的是,杀人从来没有犹豫过的我,在看到邢楷拼了命往前跑的样子时,突然就迟疑了,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没日没夜训练的自己,血液掺杂着汗水,浸透了衣服,可还是不能停下来休息,也就是那一瞬间的迟疑,让他跑到了我面前,在我准备直接当面给他一枪的时候,他忽然没有任何防备地拉住了我的手,在那样生死攸关的情况下,在自己小命都保不住的情况下,拉着我的手就往前跑。” 江寒看着电脑屏幕上一路狂奔的邢楷,罕见地露出了笑容,“那天就和现在一样,身后是滚滚浓烟,他从熊熊烈火中向我跑过来,握住我的手,说了一句话,让我再也没能把那把枪拿出来。” 他说,“大哥哥快跑,有坏人。” “只是他那时候还不知道,坏人其实就是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叫了我一声大哥哥,后来知道之后,连名字都不屑叫我。” 在黑鹰,没人有权利直呼他的名字,就连跟了他十几年的霍远,至今也没能获得什么特权,连叫声寒哥都不能。 别人遥不可及想都不能想的事情,对邢楷来说唾手可得,而他却嗤之以鼻,这让霍远觉得很不爽,当然,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来自己的情绪。 “那天我等了很久很久,可我爸没有回来,他和邢非一起死在了那场大火里,详细的情况我不知道,活下来的手下告诉我,他和邢非俩个人同时开枪,同时中枪,都打中了彼此的心脏,他爸亲手杀了我爸,当然,我爸也亲手杀了他爸。” 明明事关生死,话说出来却听不出一丝波澜,就像在随意谈论一件和自己全然不相干的事情,像问今天天气怎么样那么稀松平常。 霍远站在他身后安静地听着,“Boss ,你今天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他说的是实话,就因为江寒的语气很平淡,就因为和平时那让人生寒的语气截然相反,所以这是他不多见的心情好的时候,这么一会功夫,他和霍远说的话,比过去十几年加在一起的话还多。 江寒没有因为他的冒然插嘴感到不快,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扫过电脑屏幕,指腹碰触到邢楷的脸,又很快拿开,“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怪想他的。” 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从沙发上站起来,“时间差不多了,走,去接他。” ☆、铭心 乾西大桥是荆北市的交通枢纽,是整个城市车流和人流最大的地方,桥长五公里,正下方就是环绕荆北市的乾西江。 这个点正是高峰期,邢楷避开拥堵的路段,走最短的路线,九分钟跑到了大桥上,电话已经挂断,他顾不上休息,四处张望,寻找江寒的身影,可整座桥太长了,来来往往那么多车辆和行人,单凭简单的扫一眼,是无法准确找到江寒位置的,那个人不是那么轻易现身的。 之前的电话回拨过去,毫不意外地打不通,手机上又传来新的视频,被抢瞄准的人又增加了一个,局长张建平。 从拍摄的角度和距离判断,这么远距离的狙击手监视,即使是经验老道的刑警,也很难轻易发觉,何况还是几个狙击手同时监控一个人,察觉一个暗地里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看到这,邢楷立刻拨打了一个只要他才知道的号码,一个一定能打通,并且一定有人接的号码。 果然,电话打过去才响了一声就被接通,“让你主动给我打个电话可是真不容易,大费周章的。” “把狙击手都撤了。”邢楷冷冷淡淡地说。 “上来就跟我谈条件,那好,告诉我你拿什么来跟我谈条件?我派了那么多人出去,总要收回点报酬。” “我不介意给你的心脏来一枪。” 江寒挑眉浅笑,饶有兴趣地回答,“打得过我吗?” “他们有任何差池的话,你可以试试。” 电话里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有时候我想不通你哪来那么大的自信,这么趾高气昂地跟我说话,就凭你和一帮窝囊的警察?还是凭你那三脚猫的身手?哦,以前是三脚猫,现在看来是进步了,毕竟上一次我们俩动手,已经是三年前了,我记得那次你好像输了吧?” 三年前,他刚进FBI,江寒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一把夺过了他还没来得及拔出的枪,一秒钟拆卸完毕,逼他只能动手。 那天两人在办公室里打了足足半个小时,奇怪的是没一个人发现有外人入侵,打斗声音那么大,却没一个人听到,那一架最终以邢楷失败告终,江寒腰上戴着攀登绳,从他眼皮底下离开了FBI大楼,大摇大摆从他办公室的窗户上翻了出去。 四年前,他在执行特种部队分配的人物,江寒同样没有预兆地出现在他面前,在他拔出枪之前,江寒先一步把手里的枪对准了他的脑袋,扔下一句话,“太慢了。”然后大摇大摆地再一次从他眼皮底下离开了。 再往前,他还没有进入军队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连江寒的一招都挡不住。 再往前,反正自从五岁那年意外碰见江寒之后,他们几乎每年都会见面,见面就是你死我活的搏斗,无论是用枪,用刀,还是近身格斗,邢楷从来没赢过。 但那是以前,现在不会了。 “你要是想死,可以试试。”邢楷握紧双手,冷漠地说。 “随事奉陪,不过我觉得有必要偶尔提醒一下,让你知道一下我们之间的差距,惹你不快的事情,我不会轻易去做,那几个人,我暂时不会轻易动他们,但是,不轻易做,不代表我不会做,这还是要看你的表现,为了庆祝我们再次见面,我又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回见。” “你到底在搞什么——” 邢楷的质问还没说完,就听见惊天一声巨响,他所在的大桥在电话挂断的那一刻突然爆炸,五公里长的桥身从两边的桥头向中间开始坍塌,碎石飞溅,尘土弥漫,桥面上的车辆失去支力点,纷纷开始往江下掉落,尖叫声鸣笛声碰撞声不绝于耳,一场巨大的灾难突然袭来,邢楷甚至来不及反应,脚下的桥面陡然坠落,求生的本能让他只能纵身一跃,跳到了十米高的江下。 意识在那一刻坠入黑暗,没入深不见底的江底之中。 警察局的火还没扑灭,乾西大桥突遭恐怖袭击,混乱来得毫无预兆,让所有人都乱了手脚。 陆铭几个人灰头土脸地从一片狼藉的办公室里出来,虽然他们反应速度够快,没有受重伤,但爆炸的后遗症这会还特别明显,一个个脑子里嗡嗡嗡地响,好好的办公室现在被炸的就剩一堆废渣,黑烟直冒,罪魁祸首还没抓到,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甚至气没来得及喘一口,就接到乾西大桥爆炸的消息。 “一级警报,所以警局人员全部赶往乾西大桥参与救援任务,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铭老是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只是场面太混乱,这种想法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匆匆忙忙出警去了,“邢楷呢?怎么一上午都没看到他” 林立随手拿了一条毛巾,对着那张好像被锅灰糊过去脸一通揉搓,勉强让脸上的皮肤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不知道,说不定已经赶去现场了,怎么什么事都赶一块去了,乾西大桥也能炸,谁有那么多的火·药?还有,警局,警察局!都炸到警察局来了,当我们是死的吗?你们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跟人结仇了?我怎么感觉这事情是针对我们的呢?” 陆铭心思不在谈话上,也没听清林立的问题,没来由地突然答非所问,“你们有没有觉得……” 他说话的时候看向车窗外面,又瞥了一眼后视镜,后面的车辆保持着相同的速度跟在他们后面,有些不对劲,说是跟踪吧,那后面的车会在他们拐弯的时候直行,并没有跟上来,过了一段时间,后面又会出现新的一辆车匀速跟着他们。 陆铭作为警察,最基本的车辆跟踪还是很熟悉的,最低级的方法是一辆车死追到底,最高级的就是每隔一段距离就换新的车跟上,只是后者需要精心的布置,不仅要熟悉目标接下来要走的路线,掌握全市交通路段的监控,还有有人总体指挥,安排大量的车辆和警员,因此他们一般只有在抓捕重大犯罪嫌疑人的时候才会使用这种跟着方法。 除了警方,应该没有其他人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跟踪,想到这,陆铭觉得应该是自己多疑了。 “觉得什么” “没什么。”他收回目光,拿出手机给邢楷打了一个电话,按理说这个时候如果他到了现场,应该忙得没空接电话,但陆铭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拨打了这个电话。 手机开始传来嘟嘟的声音,等待接通的过程中,他随口问问一下路程,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还有多久到现场提前先把爆炸发生的监控调出来。” “我已经在调了,”郝幸运抱着笔记本低头应了一声,“爆炸后连带着桥上的监控全部被毁,现在是一片黑屏,最奇怪的是昨天夜里的监控也全部都是黑屏,查了一下好像是故障了,现在能调到的监控只有爆炸前的三分钟,而且只有一个固定的角度,就好像有个刻意留给我们看的一样。” 林立以为自己听错了,“三分钟三分钟能看什么看好好的一座大桥是怎么一秒钟被炸成渣的吗?这监控故障得也真是时候,炸成这种程度的话,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有人在桥身下面提前安装好炸·药,故障了一夜都没人修吗?” 谢冰冷不丁回了一嘴,“现在是修不修的问题吗?我们警局监控好好的,我们办公室里里外外都是监控,不也被炸了吗?” 林立:“……” 说得真是太对了,都没有反驳的余地。 电话呼叫声结束,那边也没没接通,陆铭继续打第二个,“有总比没有好,调出来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 郝幸运点开监控,一旁的林立几个人同时把头伸过去,看着电脑屏幕,监控是桥头的一个摄像拍下来的,比起全长五公里的大桥,单从这一个角度的画面,想看出什么东西出来,效果聊胜于无,但也总比连一个角都看不到要好。 画面前三十秒没有任何异常,车辆和行人在桥上来来回回,三十秒之后,他们突然从屏幕里看到邢楷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随即打了一个电话,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是整座桥轰然炸裂,在看到邢楷从火海中纵然跃下江的场面时,画面戛然而止。 几个人当即僵在那里,一秒钟之后就听见林立大喊 ,“靠,小顾,快,快点开车——” “我已经最快了,这整个路都全都堵死了,整个道路都瘫痪了,前面还有几辆大型的消防车和救护车,我们警车根本过不去……” 他话还没说话,就看见后面的郝幸运电脑一扔,在车子减速的过程中直接打开了车门,紧接着林立几个人也直接打开了车门,“还开他妈屁车啊,等车到了黄花菜都凉了,爆炸的时候队长在桥上,都他妈给我跑!” 身后的陈陌在郝幸运还没落地的时候,及时在身后踹了他一脚,让他更利落地下去了,紧接着所有人在车辆还没停稳的时候,直奔乾西大桥。 ☆、铭心 身后是阵阵轰鸣的汽笛声,越靠近乾西大桥,路被堵得越死,陆铭已经顾不上什么交通秩序,他见缝插针般往桥的方向狂奔。 兰云省的袭警,噩梦般的毒瘾,深藏不露的跟踪,接二连三的爆炸,明目张胆的挑衅……这一切的异样汇聚在一起,在陆铭还来不及细想的时候,又直接给他来了一个至命的打击——邢楷出事了。 他和邢楷早上五点刚下飞机,上午八点刚到警局,九点办公室就被一个炸弹包裹夷为平地,十点钟市中心的交通枢纽乾西大桥被直接摧毁,现在不过是十点十分,整座城市交通直接瘫痪,所有人陷入莫名的恐慌之中,这么多事情的发生,总共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感觉幕后好像有一个触不可及的人,游刃有余地操纵着一切,玩弄着市民的生命,愚弄着警方的底线,最关键的是,这些好像都刻意在针对自己,而他却不知道原因,这让他觉得很窝火。 有人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而你却对那人一无所知。 十分钟,十分钟!都过去十分钟了他还没赶到现场,那么深的江水,那么高的距离,掉下去了会怎么样?十分钟过去了又会怎么样? 陆铭一个跳跃直接翻到一辆车的头上,横冲直撞地穿过马路,他加快速度疯狂往前跑,不让自己去思考这件事情,忽然间他感觉眼睛被车玻璃上折射而来的光晃了一下,虽然只是很短很短的一瞬间。 “狙击·枪。”快速反应过来那道光的来源,但他并没有停下脚步来确定狙击手的具体位置,就算现在直接在腿上来一枪,他也必须往前跑。 不过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他跑了一路,粗略估计了一下,每隔一个射程范围内,就埋伏一名狙击手,也就是说,他无论是走还是跑,从目前情况来看,他就是一个活靶子,随时随地都会被一枪毙命,搞不好还会被直接打成筛子,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个要看那个人的心情。 现场可以用灾难或者末日来形容,至少陆铭第一眼是这么认为的,桥上大火未熄,浓烈的黑烟被风吹到四周,仿佛整个城市都被罩在滚滚的浓烟里,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桥下面其实没有漂浮多少人,因为掉下去的大多数都是车辆,用不了一分钟就能直坠江底,那为数不多的人在江底呼叫挣扎,最多三五分钟,在耗尽所有力气之后还是会沉入江底,会游泳的也许根本就来不及游到岸边,就会被头上不停掉下来的钢筋水泥砸晕,同样会坠入江底里。 任凭再快的出警和救援速度,在这种情况下,也赶不上生命陨落的速度。 江边来了很多大型的打捞起重机,一刻也不停歇地从江底把车捞上来,慌乱中陆铭随便从救援队那里拿了一件救生衣套在身上,看着十几米的江面,二话没说就准备跳下去,脚迈出的下一秒被赶过来林立给拦住我,“冷静一下!你现在跳下去就等于送死。” 陆铭魔怔一样盯着江面,“他在下面,他在下面……” “我们去船上找,我们一起找,队长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陆铭等不及船开过来了,他回头重重给了林立一拳,“滚开,别拦我。” 他已经没有理智了,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什么人也不认识,只顾着径直往江里跳,这次林立也不跟他客气了,对着他的后颈劈了下去,直接把人给打晕了,“小顾,看着他,我们去找队长。” 顾念恩急得直跺脚,“我也要去。” “那就把他铐在车子里,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快走。”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公安厅厅长陆邵天和警察局局长张建平同时赶往现场,召开紧急会议处理当下混乱的局面,作为当年和江晏交过手,为数不多活下来的两位警察,这种手段,他们再熟悉不过。 陆邵天眉头紧锁,情势危急依然沉稳冷静,“二十多年了,我们队长亲手杀了江晏,为此也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江寒那小子,这么多年居然一直揪着小楷不放,建平,我们要堵上一切,护小楷安全,不然,我们没脸面对死在江晏手底下的队友,更没办法给队长一个交代。” 搜救工作一刻都没有停止过,陆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他发现自己被关在禁闭室里,所有的门窗全部被锁起来,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更没有邢楷的消息,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怒火中烧地砸着眼前的门,“放我出去!开门!” 折腾了很大的一番动静之后,门没有被砸开,陆邵天倒是被惊动过来了。 “爸,爸,”禁闭室的墙壁有隔音效果,他捶打着面前的玻璃,声音被收了很多,“爸,你快放我出去,小楷他出事了,我要去找他。” 陆邵天不为所动,若有所思地站在陆铭面前,两人隔着一道厚厚的玻璃墙,陆铭的手都砸出了血,眼眶殷红,情急之下直接跪了下来,“爸,我求你,他有危险,你不能把我关在这,我真快要疯了,求求你了,我得去找他。” 陆邵天心倏地一紧,“小楷没事。” “没事?没事他人在哪?你把他带到我面前!别想忽悠我!” “你想救他的话,就给我冷静下来,什么时候能正常思考了,什么时候我再告诉你关于小楷的事情。” “什么事?我一直觉得不对劲,感觉幕后有什么一直针对我们两个,搞出这么大动静……” “搞出这么大动静其实就是为了抓小楷一个人,”陆邵天打断他的话,看陆铭情绪稍微冷静一点才继续说,“冷静了?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都是机密,涉及小楷的人身安全,以前我们把小楷在国内的档案全部消除,换了一个新的身份到美国,却还是不能帮他摆脱追杀,既然黑鹰的手都已经伸到荆北市了,小楷也失踪了,有些事情看来就算是保密也没什么意义了,现在关键是要把小楷救回来。” “黑鹰?追杀?”这么多年,这是陆铭第一次从陆邵天嘴里听说关于邢楷身世,以前他好奇问过,但陆邵天每次都是闭口不谈,后来就没有再问了。 黑鹰,C国的一个神秘组织,合法的生意他们做,非法的生意他们也做,无论是军火走私还是制度贩毒,C国政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整个国家每年百分之四十的税收都是来自这个组织。 除了C国本地,他们的手能伸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属于本国管控的灰色地带,在别国犯罪,黑鹰可以借着政治庇护逃避其他国家警方的追究,这也就是他们为什么如此为所欲为,漠视法律和人命的原因,只要是能为组织带来利益,没什么是他们不能做的。 二十二年前,他们就把爪牙伸到了荆北市,那时候全市一夜之间突然出现一种新型毒品,价格及其昂贵,成瘾的人却异常多,很多人因为这个短时间内花光了所有的财产,家破人亡,生不如死,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当时的公安局王牌支队队长是邢非,他接下了这个清剿毒贩和毒品的任务。 “我和建平都是邢非的手下队员,全队加在一起总共有十个人,而现在活下来的,就只有我和建平两个人。”陆邵天眸光有些黯淡,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悲伤。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忘不掉队友死在面前的场景,“我们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查到了黑鹰头目江晏的行踪,准备对他进行抓捕,但谁都没想到他随身带的手下身上带着重型武器,拼死和我们反抗,那天晚上队长带着五十名刑警,几乎全部死在那次抓捕行动中,我,队长和建平三个人命悬一线,重伤昏迷一个月才醒过来。” “那时候队长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是自责的,他在怪自己,那么多兄弟,没有把他们活着带回来。” 听到这陆铭忽然想起来了前不久在兰云省发生的事情,套用下来,除了他被抓走之外,其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黑鹰所有的贩毒网络被摧毁,眼线全部被抓,头目受了重伤,自此荆北市又恢复了平静,但那只是表象,几个月后,江晏养好身体之后咽不下这口气,带着很多手下对邢非进行打击报复,那天正好是小楷五岁的生日,我和你妈一起过去给他庆生,袭击发生的毫无征兆,我甚至都没带枪,对方火力全开,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房子被炸,我们甚至连躲得地方都没有。” “混乱中我夺了对方一把枪,虽然打死了几个黑鹰手下,外面还是有很多人,我们必须要撑到警察赶过来,但对方有备而来,显然是没有给我们留活口的意思,记得当时我的子弹已经用完了,江晏的枪对准我的头,笑的很轻蔑,在他抠动扳机前一秒,队长挡在了我的身前,把最后一颗子弹射进了江晏的心脏,而他自己,也中枪了。” 陆邵天微微抬头,对上了陆铭震惊的目光,知道队长临终前最后和我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他的手沾满了血,虽然力气微弱,却还是握住了我手,语气微弱,他说,邵天,我的宝贝儿子就交给你了,帮我照顾好他,护他安全。” 当时房屋坍塌了,正对着阿灵砸下来,我腿受伤了,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过去救她,慌乱中陈思扑了过去,把阿灵护在身下,而她自己却被石块里的钢筋直穿心脏,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队长替我挡了子弹,陈思替阿灵挡了石块,两命换了两命。 而小楷,失去了爸爸和妈妈。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过任何生日了,因为他的生日也是父母的祭日。 “阿铭,我们一家欠小楷的,就算用命,也还不清,哪怕付出一切,也要护他平安。” “我不知道,没人告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楷爸妈去世之后,为了他的生命安全,我和建平商量着亲自收养他,原本他还是有其他亲人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姑姑姑父,舅舅舅妈,还有表弟,堂妹……他原本有一大家子人的,虽然住在我们家,因为还有那么多家人在,也不至于孤单,原本我们想把他父母的爱加倍补偿给他,让他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长大,做个普通人,上个大学,找份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平安地过完这一生,可一切变故都发生在十五年前,他去美国的那天晚上。” “他离开的那天晚上去美国的那天晚上吗?” 陆邵天点点头,“那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小楷和你晚上放学的时候没有按时回家,我派出了很多警察,找了三个小时都没有任何消息,然后我们突然接到报案,所有和小楷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同一时间内全部被击毙,连刚出生不到半年的表妹都没有放过,除了小楷,他全家人全部被灭口,而这件事情的主谋,是当时才十五岁的江寒。” “后来小楷突然就回来了,浑身是血,身上还背着昏迷不醒的你,除了突然提出要出国,其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陆铭拼命回忆,想要想起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从来没人和他说过,邢楷一夜之间消失不见的原因,而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只记得那一天他睡得昏昏沉沉,好像被禁锢在梦里一样,怎么都醒不过来,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邢楷已经离开了,十五年,他一次都没有回来。 ☆、铭心 黑鹰名下的某别墅区内,江寒双腿交叠,一只胳膊搭在沙发上,用一个随意的姿势坐在客厅,阴鸷森寒的目光扫过跪在他面前的几名手下,莫名让人恐惧。 他瞥了一眼手表,不悦地开口,“三分钟?你们让他在江里待了三分钟才把人救上来,我花那么多钱养出一群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他语气依旧不咸不谈,听不出一丝波澜,却让跪在地上的手下脊背发凉,冷汗直冒,“Boss ,爆炸的余波太强烈了,尽管我们提前做好了准备,但找人的时候还是花了一点功夫,是我们失职,我们保证下次一定不会再出任何差错。” “下次?”江寒冷不丁反问,脸上依然看不出情绪。 身后的霍远往前走了两步,“Boss, 既然人已经安全带回来了,他们这些失职我会严惩……” “失职?让小楷在江里多待一分钟,生命受到威胁的可能性就更大,你觉得这是失职?霍远,我是不是给你太多权利了,让你觉得自己有那个面子,在我面前为他们求情?” “是我多嘴了,他们我会亲自……” 处理二字还没说完,就听见干脆利落的一声枪响,然后一名手下应声倒地,径直栽在霍远脚下,连带着脑子里溅出的血,全都沾到了他的裤脚上。 江寒收回手里的枪,娴熟地把枪在拇指和中指之间转了一圈,看都没看地上的人一眼,起身走进卧室,“收拾干净,一个不留。” 他走上二楼的卧室,客厅里的尖叫和枪声都被隔绝到了门外。 邢楷还是被惊醒了,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睁眼就看见刚走进来的江寒,“醒了?” 他换了一身衣服,全身上下都干干净净的,一点都不像从那么惨烈严重的爆炸现场匆忙逃走的样子,身下是真皮的双人床,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蚕丝被,邢楷快速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之后,掀开被子下床就对着江寒的肚子猛踹了一脚。 江寒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但也就趔趄地往后退了一下,腹部吃痛,没给邢楷第二次袭击他的机会,两人当即动起手来。 房间内的书桌和书柜成了牺牲品,被两人的打斗波及,碎得稀烂,江寒身上是带着枪的,但他没有伤邢楷的打算,就一直动手还击,不过邢楷就不一样了,摸到他的枪之后快速夺过来,一秒钟上膛对着江寒的眉心,结束了这场打斗。 江寒不以为意,好像他脑袋上指的是一个不是一把有子弹的真枪,而是玩具枪一样,没有任何值得他忌惮的威慑力,他停下手,好整以暇地挽着双手睨着邢楷,“就不能老实一点吗?非要我找根绳子把你绑起来?” 邢楷绷着的脸没有任何反应,没有要把枪收起来的意思,“把荆北市所有的狙击手都撤了,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记得上次已经提醒过你了,你没有任何能够威胁到我的资本,相信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一旦我出了事,你身边那些人通通都要给我陪葬,这么样,还要继续吗?”江寒抬手轻轻把枪拨开,往前走了一步,拉进了两人的距离,几乎和邢楷紧贴着。 邢楷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反感,脸上写着赤·裸裸的嫌弃,下意识往后退的时候,被江寒擒住了手。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这会才注意到扣子就扣了一半,而江寒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他胸前未遮的皮肤,身上那些暧昧痕迹还未来得及消失,这个角度看得无比清晰。 江寒眸中闪过一丝不快,握着邢楷的手力道又加大了几分,另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撩开他的衬衫,又捏着他的下巴,直视着他的眼睛,“从江里把你救上来之后,你浑身湿透又昏迷不醒的样子,真真让我有点想乘人之危呢。” 邢楷反手擒住他的胳膊把人摔出了一米远,“滚开,离我远一点。” 江寒熟练地落地,身体都没晃一下,“但我还是君子地让医生检查了一下你的身体,确认没有因为爆炸受到伤害,然后又亲自给你洗澡,换衣服,能让我亲照顾的人,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哦,是吗?能让我恶心到想吐的,你也是唯一一个。” 江寒丝毫没有被他的话影响,踢开脚下的碎木板坐在床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喜欢他,喜欢到可以违背你和我之间的约定,不惜付出沉重的代价,看来还是当年我是提醒不到位,让你觉得我很好糊弄,我当然不介意再告诫你一次,不过,对你,我总是会心慈手软,如果你答应不再回荆北,不再见他,留在我身边,我可以天衣无缝地制造出你死亡的证据,让你从过去彻底抽身,这个世界上将不再有你这个人,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一下。” “留在你身边?杀你吗?那我倒是不用考虑。” “随便,想打想杀我随着奉陪,黑鹰所有的武器随便挑,随便选,所有的人随你调动,你开心就好,前提是你得有那个本事,”说完江寒起身从卧室离开,“我不会让人把你捆起来,在这栋别墅里你可以随意走动,但也仅限于这栋别墅,只要你迈出大门一步,你的队员就会死一个,迈两步,死两个,你想走没人敢拦你,如果你不介意我在荆北市中心再来一场绚烂的烟花爆炸,不介意我把你身边那些人全部杀光的话,尽管走。” 邢楷收回枪,扔到了地上,抬脚就离开了卧室,当然不是从别墅离开,只是不想和江寒待在一个空间里而已。 眼下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来硬的,直接把人杀了也不是不行,但他不能拿那么多人的命开玩笑,既然都来到黑鹰老窝了,又可以行动自由,他不介意把这里的地形和兵力仔细勘察一下。 出了卧室,从楼梯口开始就有人持枪把守,每一米一哨,一直延续到客厅大门,出了客厅大门,每隔两米一哨,左右各一人,一直延续到最外面的大门,手里都拿着不同类型的枪,腰间武器配备的也很齐全,再往外面他就看不到了,想必人也不会少。 这么多年没少和江寒交手,但每次他都是一个人出现,关于黑鹰,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在暗地里搜集资料,大概情况已经了解清楚,但机密的根本查不到,因为每次试着追查的时候,他的网络ID无一例外都会被反追踪,而后不久,江寒一定会亲自过来给他一个教训,不管他在哪个国家,哪个地方,江寒总是能精确地找到他。 这让他隐约能猜到,黑鹰的眼线已经遍布全球,和某些国家的政府可能也有交情,详细的军·火、毒资、金钱、眼线交易他一个都查不出来,当然,要是和其他国家的机密,他也没那个兴趣,手也伸不那么长,但一夜之间能悄无声息潜入荆北市,这就不得不查了。 单是那么多人非法持枪入境这件事,都不是一般人能盖下来的,“手已经伸到中国内地了吗?二十多年前,那么多警察用命换来的宁静,是你说打破就能打破的吗?我爸走了,至少还有我,还有其他人,能守着这座城市。” 邢楷收回心思,气定神闲地继续往院子里面走,好像自己现在待的不是黑鹰老巢而是自家别墅一样,上百个拿枪的雇佣兵在他眼睛全变成了空气,就那么步履悠闲地在院子里闲逛。 “Boss,他在勘察地形,就他那一流的业务侦查能力,不出半个小时,这里所有的情况都会被他摸得一清二楚的,真的就这么放任不管吗?” “这是他第一次来我家,喜欢看什么就让他看,黑鹰嘛,他想要我拱手就可以交个他。” 霍远似乎被这么句话给震惊到了,一时间分不清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黑鹰是江先生呕心沥血创建并发展起来的,是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说出来都足以让政府忌惮的存在,为此江先生付出了生命,我认为,这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拱手让人的东西。” 邢楷的身影在眼前晃悠,江寒这会难得心情不错,没有因为霍远反驳感到不悦,“是啊,一句话可以号令全世界那么多人为我卖命,受那么多人的敬畏,钱多到可以买任何昂贵的东西,有C国这个保护伞,也不用担心哪天会被警察抓起来,我几乎可以号令一个隐形的王国,羡慕吗?霍远,这些东西你想要吗?” “我想这是黑鹰所有的手下毕生都在追求的东西。” 霍远如是地说,黑鹰从不缺厉害的角色,很多人为了晋升到更高的级别,可以豁出命来,为的就是更完美地完成黑鹰发布的任务,为的就是有一天能离江寒近一点,离权利的中心更近一点,没人不觊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但也没人敢打那个位置的打算。 “可以拱手让给他又怎么样?他从来都不想要。” ☆、铭心 年少的心动总是来得毫无缘由,可能是隔着遥远距离,不经意间的匆匆一瞥,也可能是未曾预料到的一次牵手,那个五岁的小男孩情急之下的一声大哥哥,让他顷刻间将内心冰冷的杀意化为乌有,为自己的心留了一片柔软的地方。 可能是日常的训练太过于残酷,复杂的人员事务管理太过烦躁,让原本才八岁的江寒难以承受,每每累到爬不起来,肩上的重担沉重到让他无法呼吸的时候,他总是会一个人抽空偷偷来看看邢楷。 他的跟踪技能很高,一般人不会轻易发现,起初只是一个月一次,后来就变成了一周一次,再后来,每天忙碌完抽点时间看邢楷,已经成了他日常的一个习惯。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让他产生了一种邢楷是自己一个人的所有物这种错觉。 起初的时候他觉得邢楷和自己是一类人,和自己一样孤独,在父母去世后将近有一年的时间内,他足不出户,每天都是一个人躲在房间的角落里,发呆出神,不笑,也不说话。 “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江寒想着以前的事情,微微出神,“我记得是从陆铭出生的时候开始的,他离开了待了一年的房间,开始说话,开始笑,开始去上学,开始了正常的生活,开始……不再孤单了。” “我经常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两层的楼房,一个铺满草坪种满鲜花的小院子,一只年龄很大的老狗,六岁的邢楷每天都抱着刚出生的陆铭,在院子里玩,他像抱着珍宝一样,眼睛里有光,有斑斓的色彩,脸上有久违的笑意,他会小心翼翼地把陆铭举起来,阳光就那样洒下来,那个被举起的孩子也在对着他笑。” 嫉妒就是从那一刻滋生的,一个明明连话都说不好的孩子,就那样夺走了他所有的视线,所有的关心,所有的情绪,而江寒,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窥探那触不可及的目光。 后来,陆铭会走了,步子还不稳,摇摇晃晃跟在邢楷后面,邢楷就那样孜孜不倦地教他走路,教他说话,教他怎么叫哥哥,乐此不疲,沉溺其中。 他会走到一米开外的地方,蹲下来伸开双臂,笑吟吟地拍拍手,说,“阿铭,到哥哥这边来,走到哥哥这边来。” 一米的路走得七拐八歪,可陆铭总是能绕到他的怀里去。 再后来,陆铭学会了跑,虽然还没到上学的年纪,但却学会了黏人,总会忙不迭地跟着邢楷去上学,邢楷会买好多好吃的,偷偷把他带到班级里去,然后放学背着他回家,那只老狗会隔很远就窜出来迎接他们,沈灵总会站在门口等他们进屋吃饭。 日子很平淡,给人一种好像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的错觉。 原本他没打算这么早打扰邢楷的,可变故总是来得没有缘由,就像七月的天气一样不讲道理,上一秒还是艳阳高照,下一秒就成狂风暴雨,计划的变动与否,其实完全取决于江寒的心情。 小学放学很早,太阳半挂在天空上,那个下午和往常相比没有任何不同,他还是像平常那样,训练结束之后来到邢楷所在的学校门口,等着放学跟着后面看他几眼,可当他看到邢楷牵起陆铭手的时候,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了出去,假装和他擦肩而过,身体碰了邢楷一下。 那一刻他平日里如一潭死水般的心陡然间开始疯狂跳动,下意识地握紧双手,可能是烈阳太盛,炙烤得他体温上升,额头有汗珠轻轻滑落,忽然就忘记了呼吸,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他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等着邢楷开口和自己说些什么。 一向宠辱不惊的黑鹰继承人,杀人不眨眼的江寒,从未想过有一天在碰到邢楷目光的时候,能紧张成这幅鬼样子。 邢楷被他这直勾勾的目光凝视得有些不自在,抬头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认识你吗?” 短短的一句话,带着点孩子特有的稚嫩气息,摧毁了他所有的兵荒马乱,所有的翘首企盼,六年来的跟踪,六年来的单方面爱恋,六年来堆积起来的温情,六年来的臆想,在这句话结束之后,就变成了他眼底怒不可遏的烈火,深不见底的冰刺,泛滥成灾的嫉妒。 一向善于隐藏情绪的江寒当然什么都没说,他回了邢楷一个礼貌而绅士的微笑,说话的声音像盛夏里突然吹过来的一阵凉风,让人觉得很舒畅,“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撞到你了。” “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只是觉得……”说话时江寒已经将视线移到一旁的陆铭身上,然后蹲下来抬手摸了摸他的侧脸,“我只是觉得,这个孩子长得还挺好看的,所以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听到有人夸陆铭,邢楷特别自豪地笑着说,“是吧?长得好看吧?好多人这么夸他呢,是我弟弟,我最宝贝的弟弟。” 江寒只是快速扫了一眼,收起眼中的厉色,继而又抬头看着邢楷,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柔声细语地说,“其实我觉得你长得比他好看。” “胡说,他最好看。” 江寒起身,不置可否,脸上迅速恢复成了往常那副冷酷无情的样子,声音也莫名寒了几度,“不过你以后应该看不到这张脸了。” 他声如蚊呐,邢楷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没什么,再见。” “莫名其妙。”邢楷嘟哝了一句,也没有细想,牵着陆铭就离开了。 刚离开的江寒驻足转身,邢楷两人的身影已经被蜂拥而至的人潮淹没了,他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给你们两个小时的时间,把邢楷所有的家人全部抓起来,还有那个陆铭,全都绑了。” “你知道怎么样才能引起喜欢的人的注意吗?”江寒看着窗外邢楷的身影,随意地问,身后的霍远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兀自开口,“我不知道,因为没人教过我,除了怎么杀人,没人教过我其他的东西,所以我只好自己琢磨了,其实有好多种方法,而我偏偏选择了最极端的一种。” 砰地一声枪声响起,中枪的人应声倒地,邢楷看到已经断气的奶奶,受到巨大的刺激,疯狂叫喊,“奶奶,奶奶——” 他跪在地上,身上被绳子牢牢捆绑起来,左右各有一个人高马大的人擒住他的胳膊,防止他乱动,而他面前,血淋淋地倒了一排亲人,“不要,不要……外公——” 江寒眼皮都不眨一眼,无视邢楷的哭喊,继续开枪,“想起我是谁了吗?” 面前的江寒正襟危坐,十五岁的体格已经能把身上那套深蓝色的西装衬得大方得体,如果没有手上的枪和脚底下喷溅的血,大概会以为他是一个高贵的富家少爷。 第一次正式直观残忍的杀戮,浓重的血腥味伴随着恐惧席卷而来,让邢楷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哭喊好像起不到任何的作用,那个人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你是……是见天下午那个碰到我的人。” 又是砰地一声枪响,五岁的堂弟中枪倒地,而江寒面色依然如常,“再想。” 邢楷疯狂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要杀了,不要杀了,不要再杀了!” 枪声就这样此起彼伏,响彻了那个夜晚,直到江寒杀光了最后一个人,邢楷依然没有想起来他是谁,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很讽刺,“我与你而言,不过也就是一个擦肩而过,转身就能忘掉的路人吗?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告诉你我是谁。” 江寒起身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望着邢楷,用手里那把还有余温的枪挑起邢楷的下巴,“我叫江寒,你的亲生父母是我爸杀的,你的家,是被黑鹰轰平的,你其余的家人,是我杀的,现在记住了吗?” 灯光昏暗,他分明清清楚楚地从邢楷投过来的眼神里,看到了挡也挡不住的恼怒和仇恨,那一刻他知道了,想让邢楷记住自己的事情他做到了,彻底做到了。 而他一直想从邢楷那里得到的某些东西,也彻底消失了。 “我跟踪了他二十多年,”江寒收回思绪,低头一张一张翻看手里一摞厚厚的照片,那是手下在兰云省监视的时候拍下来的,都是他和陆铭生活的一些日常,“发现他只有和陆铭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笑。这种发自肺腑不加任何伪装掩饰的笑,他在美国的十五年,我一次都没有见过。” “那个陆铭,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亲手解决了他,本来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我怕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就再也见不到他笑了。” “Boss,瞻前顾后可从来不是您的作风。” “的确。” “Boss, 他已经发现地下军火库了,再这么放任不管……” “霍远,我后悔了,我后悔那样对他了,你说我怎么样做,他才能原谅我?” ☆、铭心 那么多消息猝不及防地砸下来,陆铭好久没有消化过来,但人总算是冷静了下来,怔怔地坐在椅子上。 陆邵天把禁闭室的门打开,“小楷在爆炸发生之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当时情况非常危急,他没有太多的时间跟我解释,但简单跟我说了一下他的计划。” “计划什么计划” “荆北市潜伏了很多黑鹰的手下,暗地里拿枪指着我们一个两个的脑袋,要先把这些人解决了,只有我们都没事,小楷才能不受威胁,没有顾忌地行动,黑鹰之所以能二十多年屹立不倒,C国的刻意庇护是一方面,最难搞的一点就是独立性。” “所有的手下单方面接受命令,每个人都单独行动,他们家人的命都控制在黑鹰的手里,所有他们必须全力完成任务,如果被抓了,也会一个人揽下所有的罪行,否则他们家人就会被灭口。” “这么惨无人道的组织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加入” “很简单,钱,每一次完成任务所得到的报酬,高到你无法想象,只要成功完成一次,就足够这些人和他们的家人一辈子都衣食无忧,而且黑鹰加入有严格的考核遴选条件,不是什么想搞钱的阿猫阿狗就能进的,所以他们的任务很少失败,像我们部队里专门培养的狙击手和观察员,他们一夜之间能调来上百个,把我们全部都控制在枪口之下。” “清理这些人倒不是什么问题,毕竟荆北市还轮不到他们撒野,问题是黑鹰头目,我们追查黑鹰二十来年,抓了很潜入中国的手下,没能从一个人的嘴里听说过江寒这个名字,也就是说,他在中国干干净净,我们警方的手伸不到他身上去,拿他根本没办法,但如果他抓了我们中国的警察,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你让邢楷他一个人去当诱饵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不是我让的,是他先斩后奏直接通知我的,我反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他就把电话给挂了,然后人就失踪了。不过能让黑鹰大动干戈亲自去抓而且不会被伤害的人,邢楷是唯一一个,我们必须制定一套完美的方案,配合他的一切行动。” 荆北市的夜晚灯火通明,市中心的混乱至今未完全安定下来,路过的时候还能听到纷乱的嘈杂声,陆铭骑着邢楷的黑色摩托车,穿过那片熙熙攘攘的人流,没入更远更黑的城郊公路。 他把车速开到最快,摩托车行驶时发出的特有轰鸣声在公路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声线,头盔下闪烁的一双眼睛忽明忽暗,定定地注视着前方,他左手手腕上的手环亮着红色的光晕,那是他前不久才送给邢楷的礼物。 那天午后的缠绵缱绻让人有点沉醉,他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下一句又会被毫无关系的话题给岔开,两人就这样随意地聊着,他记得自从自己出事之后,邢楷的神经变得更加敏感不安,这种敏感表现在日常一些很不起眼的小事上。 比如每天早上邢楷眼睛还没睁开,手就会下意识把陆铭揽过去,确认一下人还在他身边,比如陆铭在院子里浇花弄草的时候,邢楷会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好像人随时会消失一样,又比如邢楷偶尔会盯着某处虚空的地方陷入沉思,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而这种敏感最终在陆铭逛街突然消失了几分钟之后,邢楷疯了一样在堵塞拥挤的大街上找人的那一刻,被得到了证实。 邢楷惶恐不安地把陆铭紧紧抱在怀里,说,“你以后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一步都不要。” 那时候陆铭就在想,怎么样才能让这个人安心呢? 于是定做了这对手环,这当然不像他嘴里说的那样,随便什么珠宝首饰店就能定做的,内部的微型芯片国内警方都很少见,于是他拖了点关系,虽然其貌不扬。 那天他滔滔不绝铺垫了一大堆话,什么“你别看它长得丑,但上面刻了我们的名字,戴上还不会引起人注意,还低调,勉勉强强算得上是一对情侣手链,”但他真正想说的是,“里面装了高端芯片,只要戴着,就可以远程监控心跳,脉搏,还有定位,功能不多,这三个就够了。” 可以让你知道我活着,可以让你知道我在哪。 手机会丢,信号会断,那天他想告诉邢楷的是,“我不会丢,永远都不会。” “走远了我会自己跑回来,跑到你身边粘着你,如果我不小心走丢了,那你也可以把我找回来。” 只是这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激活手环的代码还没来得及告诉邢楷,他却先走丢了。 荆北市公安局陆邵天亲自坐镇,他把刑侦特组其他的成员全部叫了过去,进行了一场精密的任务布置,外面停满了警车,几百名刑警站着整齐划一的军姿,装备齐全,蓄势待发。 林立几个人都换上了一身特警的装备,清一色的黑,枪支弹药、武器、防弹衣、护目镜、夜视镜一应俱全,耳麦随时随地通话,他们一起走出来,站在警局门口高高的台阶上,身后是荆北市霓虹色的夜间灯火,眼前是一排排随时待命的刑警。 “林立,你枪法怎么样啊?”郝幸运好奇地问了一句。 林立检查了一下手里的枪支,举起来对着遥远的黑夜,闭一只眼睁一只眼,作出瞄准的姿势,“其实队长他们在这我没有施展的机会,以前在国外的部队混了两年,做的就是狙击手,也就百发百中的程度吧,谢冰你呢?” 谢冰□□在手里转了一圈,准确利落地放到腰上的枪袋里,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很大的缝隙,“也就比你强这么一点吧。” 林立满脸写着不可思议,陈陌接过话,“别小看人啊,你在部队受过专业训练,你以为我和谢冰天天没事在射击房里待着干什么?聊天吗?差距是可以弥补的,特别是对于我们这种后天肯努力的人,小顾你呢?” “其实我一直没说,其实我我我我……” “别结巴,舌头捋直了,好好说话。” “我在警校的时候是以各科第一名毕业的,其实我也不差,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郝幸运作为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很巧妙地避开这个自己一窍不通的话题,“黑鹰,什么鸟” “反正不是什么好鸟。”谢冰冷冷地说,语气里都是不屑。 “那就把他烤了给我们下酒吃。” 林立挑眉附和,“这个提议我觉得不错,抓我们队长也得看我们同不同意。” 陈陌活动活动脖子,左胳膊别在右胳膊上快速活动了一下身体,“废什么话啊,出发!” 他们一人带了一百名刑警,坐上警车,驶向前方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陆铭一个人走在最前面,他拧了拧摩托车车把,把略微降下来的速度再一次提了上去,目的地还很远,路还很长,此时凌晨两点,城郊外围的公路上没几辆车,他一个人没有任何阻拦地往前方开。 夏天连风都是热的,恍惚间他想起三个月前的一次秘密任务,那时候警校还没毕业,他已经成功办了很多起重大案件,一流的警务能力是他的荣光,也是他骄傲的资本,彼时肆意张扬,无所不能,没什么能让他感到畏惧,哪怕只身一人进追金集团做卧底,为警方搜集他们犯罪的证据。 那同样是一个深夜,海天别墅里大门紧闭,紧急议事,那时候他很好地取得了集团大佬的信任,成为为数不多留在别墅里面的手下,任务进行到了尾声,他却遇到了瓶颈。 张建平要求他拿到追金集团老窝周边的地形图,准备将那伙人一举拿下,可他每次进出都被蒙着眼睛,戴着头套,还被搜身,擅自离岗又会引起怀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别墅里,脑子在却飞速运转,思考着怎么找到解决的办法,邢楷就是在那个时候突然出现的。 骑着同样的摩托车,手里拎着同样的头盔,背着一个双肩包,穿了一身明明很普通在他身上却很显眼的黑色休闲装,一脚踹开了海天别墅的大门,挽着手慵懒地依在门边上,一屋子手下拔出枪来对着他的头,而他眼皮都不抬一下,好像就真的是来串门一样,不慌不忙,不急不躁。 那时他的头发还有点长,刘海刚好盖住眉峰,却没有挡住那双好看的眼睛,视线不经意扫过来,哪怕只有短暂一秒钟的碰撞,就让陆铭心如擂鼓,以至于那人后来再说什么陆铭都听不进去,只记得他说自己叫陈天启,而那低沉又带点磁性的声音一直回荡在陆铭的脑海里,真的很好听很好听。 那时陆铭摸着自己的心脏暗自在心里骂了一句,“疯了吗?这是你回头要一起抓进警察局的人,跳个屁跳,出息。” 想到这时他甚至有一点失落,有点不爽,虽然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 后来警校遇到邢楷的时候,他穿着一身警服,手里拿着文件和笔,而自己被一场莫名其妙又特别不讲理的考核搞得非常狼狈,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又撞上的他的视线,好一会的震惊和灵魂出窍之后,后知后觉间陆铭发现自己除了不争气的心脏继续疯狂乱跳之外,又有一种莫名的欣喜和激动,他同样说不上为什么。 他当时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我要做你的队员,我要进你的刑侦特组,我要到你的视线里去。” 很长一段时间陆铭想不通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到底为什么会那个样子,十五年的分离,早已看不出少年时的轮廓,他没认出来那个不可一世的人是邢楷,也不知道他是警方派来的卧底,那时候两人的交集不多,但立场却很明确——势不两立的警匪关系。 可当时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隔着昏暗模糊的灯光,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他波澜不惊的心突然就没有章法的跳了起来。 后来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过是因为自己的那颗心,从来就只为这么一个人跳动而已;不过是因为,你是我对爱的全部定义而已。 三个月前,你不辞万里,跨越了千里迢迢的距离,飞过了无边的大洋彼岸,隔了漫长悠久的十五年岁月,义无反顾地回到我身边,那么现在,就换我来接你回家。 ☆、铭心 凌晨一点,黑鹰总部的别墅被夜幕笼罩,轮值的人却依然精神焕发,来回走动,密切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陆铭把摩托车停在很远的地方,徒步在黑漆漆的夜里以最快的速度跑着前行,耳麦里是郝幸运的实时指导,“前方一百米九点钟方向,旋转摄像头,倒数十秒钟,跳!” 陆铭一个助跳,身影没入草丛中,躲过了上方的监控,一刻也没有停留,遇到实在躲不开的人时,拔出匕首从背后对着那个人的脖子,一刀封喉,不给那人回头的机会,然后迅速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把尸体藏起来,处理好这些,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的监控我就黑不进去了,这种级别的防火墙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发现有人入侵就会反追踪,然后整个监控系统全部会响起警报,到时候我们就会暴露行踪的。” “行了,交给我了,我说你记录路线,”陆铭声音压得很低,同时调整快跑时的呼吸,让自己几乎不发出任何动静,夜视镜为他的行动带来了更大的便利,他身上带有定位仪器,在郝幸运的电脑上显示出来的,就是一个闪闪的红点,“现在距离黑鹰总部还有两公里,十米一岗,每个人手里都有枪,我把他们值班的位置全部走一遍。” “AK,M16,G36,AUG,靠……”陆铭低声骂了一句,“手底下的人都配这种名枪。” “那也要枪法好啊,不然有什么用。” “你一个连枪都使不好的人,哪来的底气说人家枪法不好?” 远距离躺枪的郝幸运脸有点绿,“我就是安慰你一下……” 陆铭看了一眼时间,“给我好好干活,我要抓紧时间了,如果天亮让他们发现有手下失踪了,到时候什么事情都难办了。” 陆铭又加快了速度,按照轮班人站岗的路线,从外围一直往里面跑,在郝幸运电脑上,可以清晰显示出一条直通黑鹰总部别墅的路线,以及备注的沿途监控,手下人数和枪支类型。 他手上的手环依然亮着,上面标注的距离数值越来了小,这就意味着他和邢楷的距离越来越近,也越来越逼近目的地。 丛林密布,越往里走,周围越安静,他不得不小心穿过树林,避过树枝,不发出任何声音,两公里的路很快就走完了,陆铭停下脚步,看到了远处隐在夜色里的一栋别墅,“到了,外围总共有三十个人把守,手里拿的都是冲·锋枪,腰里每人各带两把手·枪,还有弹.夹,还有匕首,身上装备比我们带的都多,我去周围看一下。” 短暂的停留之后陆铭又沿着别墅的外围勘察了一圈,“房子的东南角有车和公路,派人在那拦着,北方是一条小路,也派人在那看着,防止有人逃走,包围圈至少要扩大十公里,我们人手够吗?” “张局长说这些不用你操心。” “医院救护车医护人员全部提前联系好,血液,药物全部备齐全了,紧急救助一定要做好,真要是强攻,这群人没一个善茬,也不会乖乖等着被抓,我们只能最大限度减少伤亡。” “明白,已经在安排了,局长让你现在立即撤退……” 郝幸运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陆铭的坐标直线接近黑鹰总部,立马咋呼起来,“你往哪跑,这和计划的不一样,那里面什么情况我们还不清楚,不能这么冒然就闯进去,太危险了,快点回来!” “林立,你在他旁边吗?” “在。” “把他嘴给我堵上。” 嘴上被塞了一个毛巾的郝幸运:“……” “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操作完电脑,标记出路线的郝幸运留下了两行热泪,毛巾依然堵不住他的嘴,“没人性,你们太没人性了……” 陈陌检查了一下准备,打开了车门,“没事天天在办公室打什么游戏,练练枪法练练格斗负重越野多好。” 郝幸运不服气地叽叽哇哇,“我不打游戏谁给你们黑监控标路线,我这么尊贵的技术人员,让我去练枪跑越野?” 谢冰跳下车,“走了,轮到我们出马了。” 几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喂——”郝幸运扯掉嘴里的毛巾,“兄弟姐妹们小心啊,我保证给你们最最最简便的路线指导,回来我就去学射击,学格斗,去他的游戏,我以后也要你们一起战斗!” 林立转送来一个白眼,不过天太黑了,他没看到,“二货,你一直都在和我们一起战斗。” 顾念恩边走边交代,“你在这边自己也要小心,虽然在车子停在外围,但那些人真跑出来了发现你可就遭了,警员全部都被调走了,防弹衣穿好,自己保护自己。” “都小心点啊——啊——啊,咳咳,嗓子好疼。” 陈陌:“我现在回去把他嘴缝上还来得及吗?” 谢冰:“来得及。” 郝幸运:“……” 陆铭绕道守卫最少的一角,可能是因为那一角后面是个山崖,值班的人就两个人,晃晃悠悠地还抽着烟,没有任何戒备,陆铭从后面来了一个突袭,一秒钟拧断了一个人的脖子,在另一个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匕首刺入了那人人的心脏,顺带着一脚把两人都踹下了山崖,拍拍手,拿出腰间的攀岩绳搭上了别墅的墙壁,干脆利落地爬上去又跳了下去。 手环上的数据显示邢楷在距离他不到一千米的位置,他按照定位的方向小心前行,此时邢楷刚出地下室里出来,从白天到深夜,这里面的人员以及地形构造他已经基本摸清楚了,江寒下了命令,没一个人敢拦他,进进出出还真是如履平地,非常顺利,问题是他现在还是处于被半监控的状态,没办法和外界取得联络,反映这里的情况。 谁知道他刚关上身后的门,步子还没迈开,就被人突然冲过来抵到了墙上,紧接着就是狂风暴雨般落下来的吻,他闻到了陆铭身上熟悉的味道,两相无言,所有的话都融在炽热的吻里。 呼吸突然没了章法,陆铭死死地把人禁锢在怀里,报复似地啃咬着邢楷的侧颈,喉结,监控里爆炸的场面历历在目,就算把人抱在怀里他仍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 邢楷用手撑着背后的墙,腿有点软,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的味道,“你怎么……”一句话没说完,又变成了喘息。 “这什么声音?”郝幸运被耳机里突然传来的一阵窸窸窣窣的喘息声搞得一脸懵逼,还有点面红耳赤,不敢置信地检查了一下设备,“耳机坏了?信号是窜到十九禁频道去了?” “非礼勿听的声音。”说完陆铭拔掉了耳机,继续吻。 郝幸运挠头捂脸开始尖叫,“啊——我还是个孩子。” 陈陌听不下去了,“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一个人永远闭嘴?” “简单,枪毙了事。”林立回答。 “啊——我还是个孩子,啊——我发现了什么,啊——太上头了,别拔耳机,别拔啊!队长,继续,继续啊!”郝幸运黑夜一人独自在车厢里发疯。 然后所有人都把耳机取下来了。 陆铭亲够了才把人放开,他捧着邢楷的脸颊,鼻尖抵着他的鼻尖,温热的呼吸依然有些粗重,“说,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吓死了,然后准备去找别的男人?” 邢楷脑子有点缺氧,猝不及防被这句话逗笑了。 “笑,你还笑你再笑” “我还没见过能把人吓死的。” “再有几次这样的事情,你就能见到了,什么时候把我气死了,我看你就高兴了。” “你先听我说,怎么来的怎么回去,这里太危险了,不是你能待的,听话。” 邢楷一句话成功在陆铭心里添了一把火,又浇了一点油,“嗯,这里很危险,所以是你能待的,不是我能待的。”这话他是咬着牙说的,“你做什么事情从来从来都不跟我商量,听话你让我听话,但凡你听过我一次话,我现在立马就走,可是你有吗?你没有。” 邢楷:“……”好像确实没有。 “你在这,我还能去哪?” 远处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邢楷没空和陆铭细说,拉着人就要把他送走,却被陆铭拉住胳膊反手从后面抱住,顺带着把联络的耳机装进他的兜里,他声音从容淡定还带着点固有的温柔,咬着邢楷的耳朵说,“荆北内部的黑鹰手下已经全部被肃清,我们带着警察已经把外面包围了,外围情况也全部勘察完毕,先在就内部情况还不清楚,现在我把所有的指挥权还给你。” 脚步声已近在咫尺,两人都没有显出一丝慌乱,陆铭添着邢楷的耳根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亲爱的,我由你调遣。” 明明是在讨论任务,邢楷却被陆铭搞得头皮发麻,有种电流穿过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全身颤栗的感觉,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样才能立刻完成这些该死的任务,然后和陆铭回床上厮混一天。 脚步声让他拖回了仅剩的一点理智,然后转身把陆铭抵在墙上,圈住他的脖子热烈地亲吻着,他眼睛水蒙蒙的,像笼罩了一层薄雾,嘴角带着津液,喘息着说,“宝贝,给我争取十分钟的时间。” 陆铭贪婪地将邢楷嘴边的银丝添了干净,“遵命老婆大人,保证完成任务。” ☆、铭心 两人分开的时候,江寒刚好带人赶到,身后的手下不动声色地将他们包围起来。 江寒一只手放在西装裤的兜里,另一只有拿着他的枪,他并没有因为陆铭黑夜的突然闯入有任何惊讶,依然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身后是别墅灯光刚好能照到的地方,他往前走了一步,迈进黑暗里。 江寒看了邢楷一眼,发现邢楷全部的视线都在陆铭身上,连余光都没扫在他身上,这让他觉得很不爽。 他走到陆铭面前,“又见面了。”说话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眼神也让人丝毫感觉不到温度。 陆铭挑眉,不屑地回问,“我认识你吗?” 江寒冷笑了一声,“我会让你记住的。” 说完他没有任何征兆地转身抬脚朝陆铭踢了过去,动作非常迅速,快到让人躲闪不及,陆铭立即向后撤了一步,躲过了这一脚。 这一脚只是一个开端,周围的手下自觉避让,腾出一个宽阔的空间,然后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阿铭,”邢楷准备冲过去的时候却被霍远拿着指着头。 “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你应该知道,你越对他表现出关心,他只会被打得更惨,Boss 之所以没有一枪蹦了他,就是因为他现在火气很大,需要找个人泄愤,而所有的火,都是你点的。” 邢楷握住霍远的胳膊用力一拧,用胳膊肘撞击了他的胸膛,把人打得惨叫一声,脱离了他枪口的监控,准备过去帮陆铭,结果才迈开一步,就听见一声枪响,身后的霍远一枪打在陆铭脚底下,“如果你想让我在他胳膊、腿或是肚子上来一枪的话,尽管过去。” 邢楷立马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立在原地,他可以夺过霍远一个人的枪,但他夺不了周围一圈人手里的枪,他也快不过子弹的速度,那一瞬间他仿佛回到十五年前,也是同样的夜晚,同样的场景,他手无寸铁,弱的一塌糊涂,被人禁锢着怎么样都挣不开,只能眼看着家人在面前一个个死去,眼看着陆铭昏倒在自己面前遭受踢打,而他却无能为力。 而当他看到陆铭和江寒不落下风的速度,不相上下的身手时,突然意识到,他长大了,陆铭也长大了,他变强了,陆铭也变强了,强到可以独当一面了。 同样的速度,同样的力度,同样的招数,江寒和陆铭一人踢了一人一脚,同时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片刻也没耽误,立刻冲上去,每人都拔出腰间的匕首,抵在了彼此的脖子上,刀刃再差一毫米,就要割破喉咙,但两人又同时停了下来,打了一个平手。 陆铭垂眸看着江寒,轻蔑地说,“黑鹰头目不过如此。” 江寒没被他的话激到,情绪一如既往地平静,他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又快速收了回去,用另一只手拿枪对着身后的邢楷,上膛作出要开枪的样子,陆铭一时紧张失神,准备去夺枪,也就是这么一瞬间,他手里的匕首被江寒踢开,江寒手里的匕首顺势又用力了几分,割在他的脖子上,立刻就见了血。 “难得没人告诉过你,打架的时候不要分心吗?小楷的心上人?也不过如此。霍远,把小楷带回去休息,熬夜可对身体不好,我今晚要好好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谈谈,哦,对了,”他抬头看向邢楷,“如果敢擅自离开卧室一步,那他的命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邢楷并没有理会他的话,全程盯着他手里的匕首。 “再多看一眼我现在就把他的脖子割下来你信不信?” 邢楷转过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身后的霍远依然拿枪指着他,后面还跟了四个人,估计是专门监视他的,不过他向来都不是会乖乖听话的人,刚走上楼就对霍远下手,直接把人给打晕了。 其他的手下面面相觑,手里的枪吓唬别人还行,对付邢楷就不太行,早上弟兄们惨死的样子还记忆犹新,别说对邢楷开枪了,就是拿着枪指着他,还要担心千万别走火把人伤了,哪怕是擦破点皮,自己一条小命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 动手不敢动手,四个人冷汗直冒杵在那愣是直接挨了一顿打,邢楷当然没有恋战,怎么最快把人打晕怎么打。 一分钟之内收拾了这群手下,他拍拍手就从窗户那里翻了出去,自己虽然能在这里行动自如,但到处都有眼线盯着,虽然勘察清楚内部的情况,可行动处处受限,这里他可以随便逛,任何东西却都不能碰。 只要江寒暂时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那么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他让陆铭为他争取时间,熟门熟路地来到了黑鹰的地下仓库,这里他已经提前看过了,里面物资应有尽有,分门别类地储存在不同的房间,一屋子金条的有,一屋子新型毒品的也有,不过最让邢楷中意的,那那个贴了易燃易爆标志封条的房间,一屋子都是各种类型的炸·药。 他挑选了一种便携式的,用随手拿的一个背包装了一大包,开始从地下室一层一层往上安装炸·药,什么样的位置不会被发现,什么样的距离爆炸范围最广,他已经提前踩好点了,现在的任务就是把身上带的炸·药放到那些位置上,但这里空间太大,想要每层都装好炸·药,还有避开值班的手下,悄无声息地进行,他一个人确实要花一些时间。 而陆铭,无论如何也要为他争取到这些时间。 他脖子上的上伤口说深不深,但就是一直不停地流血,江寒和他打了一次平手之后就没有再次动手的意思,直接叫人把人捆了起来,走到客厅之后重重地给他的膝盖来了一脚,陆铭整个人跪在了地上,但他眼皮也没眨一下,只是冷笑着说,“黑鹰头目原来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打不过就耍手段,真是让人很……嗤之以鼻啊。” 江寒给手下一个眼神,所有人都乖乖离开了客厅,他把高档西装的外套脱下来扔到了地上,解开领带,衬衫的袖子挽了上去,收起人前那副斯文的模样,眼里是固有的暴虐和狠厉,积攒了二十年的怒意这会终于找到了发泄的途径,他毫不留情地对着陆铭的后背踹了一脚,看陆铭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心里才稍微有一点点舒畅。 他双手背在身后,迈着轻缓的步子在陆铭周围来回踱步,“十五年前我就应该把你杀死,斩草除根,彻底断了邢楷对你的念头才对,不对不对,我应该在你出生的时候就远远给你来一枪,你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横在我和邢楷的中间。” 他语气依然平静,但陆铭分明听到了其中的怒意,他有一瞬间的诧异,“十五年前?” “哼……”江寒冷笑一声,“邢楷他什么都没告诉你?邢楷啊邢楷,你真是可以啊,居然把他保护到这种程度。” 陆铭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身上还是被绳子捆着,“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江寒怒气冲冲地对着陆铭的肚子又是一脚,“我看你这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样子就真他妈恶心,你算个什么东西,明明是我先和他认识的,凭什么你一个半路蹦出来的东西就值得他为你付出一切?” 陆铭再次重重摔倒在地上,脸上依然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不知道是吧?好,很好,十五年前我把你和邢楷还有他所有的家人全部都绑了起来,就是因为我看够了他天天对着你笑,天天围着你转,天天把你当宝贝一样抱着背着牵着,却他妈连我是谁都记不住!那天晚上你也跟现在一样,被捆起来倒在地上,只不过你昏了过去,所以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也没能亲眼见到我一个一个把小楷家人全都杀掉的场面。” “你……你说什么?” 陆铭此时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他昨天刚从陆邵天那里知道邢楷父母的死因,今天就从江寒嘴里得知邢楷亲人的死因,所有的事情,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他被蒙在鼓里,一直被蒙在鼓里。 十五年前?他只记得自己睡了一个昏昏沉沉的觉,而醒来之后,邢楷就不见了,至于为什么不见了,他却一点都不清楚。 “其实想让他记住我,杀一两个人就行了,我想在我开枪杀掉他爷爷的时候,他就永远记住我了,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后来又继续杀他的亲人吗?”江寒走过去蹲下来,看着陆铭,眼神阴鸷,“因为我让他离开你,我让他忘掉你然后记住我,可是他不愿意,刚开始我以为他是因为第一次看见杀人的场面被吓坏了,只会对着我大喊大叫,像一个没有利爪的纸老虎一样,就是不答应我的要求。” “后来我发现并不是这样,直到我把枪对准你脑袋的时候,他终于有了一点别的反应,他忽然就答应了我的要求,”江寒说着狠狠地把脚踩在陆铭的腹部,“杀了他所有的亲人他都不愿意离开你,枪口刚对上你的脑袋他就什么都答应了,凭什么我就问你凭什么” 陆铭咬着牙瞪着江寒,“我会杀了你的,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邢楷!桀骜不驯,不可一世的邢楷!”他每说一句,就踹陆铭一脚,“趾高气扬,从不向任何人低头的邢楷!就他妈为了你这条贱命,突然就跪在了我的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向我磕头求饶,求我放了你,拼了命地把额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在硬邦邦的地面上,脸上都是血,一遍一遍地求我饶了你,你这条贱命也配让他这么卑微地在我面前低头卑微得毫无自尊,你也配!” 无论是十五年前,还是十五年后,江寒还是那样卑劣,专挑邢楷的软肋捏,他冷漠地把脚踩在陆铭的头上,拿枪指着陆铭的脑袋,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邢楷当时就那么蹭地一下跪在了自己的面前,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我答应你,我离开他,我走,只要你不伤害他,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他原本并没有放过陆铭的打算,可看到邢楷对着自己磕头磕得满脸是血的,就为了求自己饶了陆铭一名的时候,他承认,当时他的心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舒坦,但他还是收了枪,“很好,邢楷,从今天开始离开他身边,永远不要再回来,让我知道你偷偷回来见他,打破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不但会杀了他,我还会杀了他的家人,就像我今晚杀了你家人一样,记住了吗?” 内脏几乎要破裂,钻心的疼痛袭来,陆铭咳出了血,恍惚间他想起来十五年前邢楷走后的那一段时间,他睁开眼睛,身上穿得是干干净净的睡衣,揉着半阖的眼睛走到邢楷的房间里,那里却空空荡荡,什么东西都被带走了,整洁到放佛从来就没有住过人一样。 他开始疯狂地吵闹叫嚷,哭着喊着要让陆邵天把邢楷给找回来,他不吃不喝不去上学,闹了半年也没见邢楷回来,后来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不要我了。” 于是他扔光了邢楷送他的所有东西,锁上了邢楷曾经住过的房间,开始正常吃饭睡觉上学,开始交新的朋友,开始绝口不提邢楷这个名字,开始刻意淡忘邢楷这个人还有和他有关的所有记忆。 只是他没想到,他花了十五年封锁的心,构筑的墙,从见到邢楷的第一眼的那一刻开始,就崩塌了,溃不成军。 “你当初到底为什么不辞而别?”这是陆铭在邢楷回来之后问他的问题。 可邢楷就只是沉默,长久的沉默。 为了我吗?为了我和我家人的安全才离开的吗? 为了我才离开我的吗? 一个人去到那么远那么远的地方?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呢? 我误会了你十五年,怨了你十五年,怪了你十五年,可你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就那一颗心,都给我了。 我配吗?我哪里值得你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铭心(终章) 紧闭的大门砰地一声被踹开,邢楷逆着光而来,白衬衫袖子被他挽了上去,领口敞开一个扣子,硬是让他穿出了休闲的感觉,他背着一个双肩包,头发随意地垂下来,带着点三分不羁的痞气和七分固有的帅气,他一眼就对上了陆铭的目光,一如三个月前他一脚踹开海天别墅的大门一样。 “十分钟,够了吗?” “够了。” 一瞬间的眼神交流,他们都读懂了彼此要说的话。 江寒在开门的那一刻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个短短不到一秒的间隙,陆铭从地上起来,夺走了他的枪,并礼尚往来地对着他的胸膛重重踹了一脚,用足以损坏内脏的力度,江寒趔趄地往后退了几步,一下子栽在身后的沙发上,当即吐了一口血。 “我好歹曾经也是被绑在床上一个月的人,研究过各种绳子的系法和解法,用绳子捆我?实在不是明智之举。”陆铭扯掉身上的绳子扔在地上,“打架的时候不要走神,这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外面的手下听到动静之后纷纷往这边跑,只是半路上就被一阵枪声打断,埋伏在远处狙击点的林立嚼着口香糖,吹了一个大大的泡泡,只要往大厅走的人,就会被他一枪爆头,没有例外。 “队长说他办事不喜欢有你们这群小喽啰打扰,那我能怎么办呢?我必须要给队长创造一个良好舒适又安逸的环境啊,一群坏鸟,居然敢派人狙击我们?爷爷今天就教教你们什么才是高水准的狙击。”说话间他又解决了一个跑向大厅的手下。 “不好,有狙击手,注意隐蔽!”手下们以最快的速度散开,回到一级戒备状态,寻找掩护。 “现在才发现,晚了。”林立在他们逃窜的几秒钟内,解决了他们。 警方的突袭只在一瞬间,埋伏在暗夜的刑警按照原本轮岗人员的路线同时开枪,给那些手下来了一个措手不及,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后立即进行了回击,一场火拼不可避免。 即使对方都是训练有素的雇佣兵,身上也配备了充足的武器,但警方这次做了十足的准备,调来了大批优秀的刑警,再加上提前确定好的路线,统一的指挥,警方并没有占下风。 外面的枪声惊扰了夜里树上沉睡的小鸟,哗哗飞了出去,别墅内却格外安静,放佛和外面的冲突隔绝开来,显得格格不入,整个大厅就三个人。 邢楷走到陆铭身边,“他打你了?” 陆铭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点点头,“嗯。” “打哪了?” “肚子,脑袋,背,胳膊,还有腿,反正能踢的都踢了。” “疼吗?” 陆铭啧了一声,拧巴着脸卖惨,“疼,非常疼。” 邢楷转身睨了江寒一眼,原本温柔的神色立刻变得狠厉起来,江寒就只是冷笑着回应。 他取下背包,拿出里面还剩余的炸·药,轻轻掂了两下,往二楼的楼梯口右侧扔过去,“七点钟方向。” 陆铭在炸·药快落地的时候直接开了一枪,打中的炸·药轰然爆炸,落在二楼的走廊上,顺带着点燃了邢楷提前安装好的炸·药,然后产生了多米诺骨牌一样的效果,每隔一段距离的炸·药受到旁边热量的侵袭,很快也发生爆炸,产生连锁反应,从二楼楼梯口的走廊开始一路往里,然后是三楼和一楼,再然后是地下室,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轰然炸裂,整个别墅被热烈席卷,开始快速塌陷。 即使是这样,三人仍然很淡定,江寒把掉在身上的灰尘拍了拍,“小楷,我们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早该走到这一步。”说完邢楷走过去和江寒动起手来。 两人十几年来大大小小打过很多次架,三年前邢楷还输给了他,虽然刚才被陆铭踹了一脚,不过对于从小就受到训练的江寒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依然很熟悉邢楷的招数,两人在轰鸣的爆炸声中你一拳我一脚,下得都是狠手。 正上方的水晶吊灯经不住爆炸的余波,摇摇晃晃地就要往下掉,正下方就是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邢楷在吊灯掉下来下落的过程中对着江寒的腹部踢了一脚,惯性把两人分开,中间隔开了一段很远的距离,随即吊灯噼里啪啦砸了下来,溅了一地的玻璃碎片。 江寒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扶了一下身后的桌子踩没有摔倒,“你进步很大。” “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才能杀了你,带着这样的心思练习,想不进步都难。” 新一波的火浪侵袭而来,周围的温度直线上升,陆铭伸出胳膊挡住脸,“没时间了,速战速决,”陆铭拿出枪指着江寒,“我说了我会杀了你的,没想到最后还是用这种痛快的方法,真是便宜你了。” “小心——” 陆铭还未开枪,楼上的霍远提前朝他开了一枪,邢楷反应快,把陆铭扑到了一边。 霍远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深陷火海,整个房间都摇摇欲坠,他立刻跑回来支援江寒,不过枪声一响,电光火石间陆铭回了他一枪,让他整个人直接从二楼坠到一楼,苟延残喘地躺在地上,周身全是血,奄奄一息,“枪,Boss, 枪。” 他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把手里的枪扔给了江寒。 江寒似乎被激怒了,没有了和两人动手的闲情逸致,拿起枪朝着躺在地上的陆铭就抠动扳机,那一瞬间放佛一切回到了二十二年前,同样即将塌陷的房子,周围是熊熊燃烧的烈火,碎石房梁一刻也不停地往下砸,地面摇摇晃晃无法站人,江晏对着陆邵天开了一枪,而邢非没有犹豫地扑过去挡下了子弹,邢楷从那一刻开始失去了爸爸。 陆铭忽然想起来之前和陆邵天的谈话,“阿铭,队长是为了救我而死的,陈思是为了救阿灵而死的,我们父子俩欠小楷的,绝不是一条命就能还清的。” 是啊,还不清了,早就还不清了。 即使是二十二年后的现在,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烈火,邢楷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还是本能地扑了过来,整个人挡在陆铭身上,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下所有可能发生的伤害。 不同的是,他们的弹夹没有空,陆铭绝不会让邢楷为救他而牺牲,而邢楷,也绝不允许同样的悲剧再发生一次。 三人同时开枪,邢楷一枪打中了江寒的右手手腕,导致他子弹偏离了方向,并没有打中陆铭,而陆铭则一枪直接打中了江寒的心脏,“我说了我会杀了你的,我说了吧!” 陆铭怒气冲冲地从地上起来,在江寒倒地之前又给他来了一脚,“你让我们两个分开了十五年,十五年!我就不应该让你死得这么痛快!喜欢玩爆炸是吧?那你就和黑鹰一起在这场大火里陪葬吧!” 邢楷在新一波的爆炸到来之前和陆铭一起离开了房间,随后整栋别墅轰然倒塌,火光冲天,江寒在废墟里怔怔地看着远方邢楷的背影,固执地等一个不可能的转身,他眼睛都没眨一下,生怕少看了一眼。 一旁的霍远短暂地清醒过来,因为坠落摔断了腿,他只能艰难地往江寒身边爬,“寒哥,我来救你出去,等着我。” 江寒听到了他的声音,依然没有回头,躺在地上看着渐渐消失的邢楷,“霍远,他没有回头,我都要死了,他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霍远爬累了,爬不动了,不过总算爬到了江寒身边,艰难地握住了他的手,声音微弱地说,“寒哥,你为什么……不能看看别人呢?” “别人?”江寒猛地咳嗽了一下,吐出很多鲜血,视线依旧一动不动,“我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心里哪里还装得下别人。” “我也是,从第一天被进黑鹰,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也移不开眼睛了。” 但爆炸声太强,声音太低,意识太薄弱,霍远不知道他心里的这句话到底说没说出口,江寒有没有听到。 眼皮异常沉重,霍远好像感受到了人死之前走马灯的前兆,他想起初到黑鹰时就被送到江寒手底下给他当陪练,每天都被打得伤痕累累爬都爬不起来,其他手下要么被打死,要么被打残,但他却硬生生撑了下来,最后成了跟在江寒身边时间最长的人。 那时候他不知道到自己底凭着什么劲扛了下来,只知道去见江寒的时候他很开心,哪怕是挨揍,大概是因为江寒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孩子,好看到哪怕只是看一眼,后来的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他都是笑着挨的。 意识渐渐模糊,霍远连眼皮也抬不起来了,哪怕到这一刻,死之前看着江寒的背影,他脸上还是挂着笑的。 恍惚间他听到江寒断断续续的声音,他说,“小楷,对不起,对不起。” 再后来就什么都听不到了,过往种种全都淹没在了那场大火里。 外面枪声渐止,抓捕工作顺利进入了尾声,已经没什么需要他们俩帮忙的,邢楷找了一辆警车准备把陆铭送到医院,确被陆铭强行改变了方向,车子就那么漫无目的地沿着一条山道一直往前开,直到开到了尽头,才停了下来。 车子停在山顶上,依然能清晰看到山下红彤彤的火光,邢楷解开安全带,去检查陆铭身上的伤,结果人还没靠过去就被陆铭整个扯到了怀里。 陆铭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邢楷看到他脖子上那条长长的伤口,“先把伤口……” 话终究还是没说完整,衣服也被扯了下来,还好外面很黑,周围没人,无人看到两人大汗淋漓的样子。 邢楷无力地握住门把手,眼神有些虚空,抬头发现远方的地平线已经微微发亮,等会估计会有一个很美的日出,不过他无暇分心去欣赏破晓时的晨光,环住陆铭的脖子俯身又吻了下去。 抵死缠绵间他听到陆铭附在耳边说轻轻了一句话。 黎明已至,亲爱的,欢迎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全部结束,还有几篇小番外。 ☆、皮皮陆 接下来的是繁琐的后续处理工作,不过有其他队帮忙分流了任务,不至于忙得昏天黑地。陆铭继上次不听话瞎来之后,伤口又加重了几分,脖子上缝了七针,脾脏轻微破裂,被医生勒令在医院休养。 不过他哪是一个听话的主,在医院待了几天先斩后奏自己偷偷出院了,带着一脸的伤和一身的绷带来到了警局。 主要还是因为自从住院之后,邢楷整个人都被拖在警察局,根本抽不开时间去看他,陆铭对局长的安排很不满意,又实在想得慌,于是亲自来警局找人了,结果到办公室扫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影,“林立,邢楷人呢?” “被局长叫去开会了,你这活脱脱半个木乃伊的样子出来瞎晃悠什么呢?” 半个木乃伊看邢楷不在转身就往会议室走,林立在后面连连感叹,“这个没良心的,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陈陌补刀,“你长得有队长好看?” 大会议室的门在关着,陆铭趴在门上偷听了几句,原本打算要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就在这等一会,顺便给邢楷一个惊喜,结果钻进耳朵里的全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不过是对上次行动的总结加上表彰大会,听得人昏昏欲睡,耳朵都能起一层茧子。 陆铭本着救邢楷于水火的心态,一下子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一时间会议室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领导坐了一屋子,陆铭象征性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打过了招呼,然后就对上了邢楷带点欣喜的目光。 陆铭故作严肃地低声咳嗽了一声,俨然一副有重要事情要汇报的样子,他皱着眉头走到邢楷身边,一只手捂着嘴巴,在邢楷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见邢楷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严肃起来。 看这不惜打断他们会议也要闯进来汇报的架势,张建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是不是发生什么案子了?” 邢楷含糊其辞,绷着脸答,“确实……有点事情要处理。” 张建平非常体恤下属,“那快点过去吧,会可以改天再开,误了正事就不好了。” 邢楷片刻也没有耽误,立刻起身离开。 各位领导就看见两个人离开的时候表情非常不好,暗自在心里思忖是不是又有发生了什么棘手的案子,并在心里感慨一下,刑侦特组就是不容易,一起案子还没处理完,又遇到另一起。 不过邢楷绷着脸并不是因为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而是因为陆铭那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大白天的,当着那么多领导的面,他弯腰在他耳边气定神闲地来了一句,“新买的润滑,要不要回去试一下效果?” 最让他无语的是,自己居然还配合了…… 演技炉火纯青,都能拿奥斯卡影帝了。 这种情况下回办公室是不可能了,两个人走到警局外面,一脸我该拿你怎么办的表情,“你敢不敢说得再大声一点?” 陆铭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起来,又因为脾脏破裂不能笑的太大声,只能一抽一抽地笑,样子特别滑稽,“我这不是救你出火海嘛,就局长那长篇大论的会,要听到什么时候,还是说……”陆铭拖长声调,“你希望我说的是真的那行,小事,不就买个——呜呜呜呜——” 身旁路过一个警察,邢楷一把捂住了陆铭的嘴,寻思着要不要把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给灭口了。 陆铭皮无止境,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他的手心,麻麻痒痒的,一下子又让邢楷把手收了回来。 陆铭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邢楷说,“今天翘班吧。” “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完。”邢去看起来有点为难,语气里却没有一点拒绝的意思。 “交给林立他们,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要他们干什么。” 无辜的林立没缘由地打了个喷嚏,“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说完陆铭搭着邢楷的肩膀心安理得地旷工,大摇大摆地出了警局大门,“嗯,那我先去买新款的——呜呜呜呜……” 刚出现场回来的刑警迎面打个招呼,“邢队长,出去啊?” 邢楷捂住陆铭的嘴,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警局。 被“劫持”的陆铭在邢楷怀里咋咋呼呼,“疼疼疼疼疼……” “活该,谁让你这么早就出院的,现在给我回去。” 陆铭头在邢楷怀里蹭了蹭,连带着人也变得弱不禁风,正常走路都不会了,整个重心都压在邢楷身上,“想你想的都要死了,再不来见见你,你很可能就会失去一个相思成疾的我。” 邢楷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好好走路。” “不要。” “那我背着?” “不至于。” “那抱着?” 陆铭捂脸别过头去,“大白天的……” …… 路边的林荫小道曲曲折折,日光透过树缝撒下斑驳的痕迹,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不经意地和他们擦肩而过,又继续往前,两人手挽手低声耳语,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慢悠悠地往家走,时间只过去片刻,却仿佛走完了一生。 ☆、父母 吃过晚饭,沈灵忙完琐碎的家务,切了一盘水果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用牙签插了一片哈密瓜放到嘴里,盘腿坐在沙发上,先发制人地把遥控器拿了过来,把陆邵天正在看的央视社会与法频道切断,点开了电视剧庆余年的界面,直接按了播放键。 熟悉的片头曲响起,沈灵满意地点点头,不知道是赞叹哈密瓜味道可口,还是赞叹电视剧情节好看,陆邵天绷着脸盯着她手里的遥控器,良久,绝望地转过头去,想着他看得正精彩的节目闭上眼,一副痛心疾首不忍直视的样子,再看看时间还早,只能坐在那被迫看庆余年。 “这种电视剧有什么好看的。”陆邵天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以示自己的不满。 沈灵继续吃着水果,眼睛全在电视屏幕上,没搭理他。 一集过后,陆邵天绷着脸笑出了褶子,“老婆,快,跳过片尾曲,直接下一集。” 二楼的陆铭趴在楼梯口,听着楼下传来的阵阵笑声,“看来我爸妈今晚心情不错。” 邢楷点点头,拉着陆铭的手,一阶一阶地下了楼,走到陆邵天和沈灵面前,两人一起跪了下来。 陆铭心里七上八下犯嘀咕,“耽误我们妈看庆余年,万一她心情不好,死活不同意我俩在一起怎么办?!” 两个孩子突然跪在面前,这么大的动静,沈灵直接关了电视剧,陆邵天也收回了视线,“怎么了这是?” “爸——” 陆铭刚要张嘴就被制止了,邢楷用力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安静,短暂的沉默之后,邢楷抬起头,目光殷切,眼神真挚,“叔叔,阿姨,我喜欢阿铭,是想和他在一起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是非他不可的那种喜欢,我希望你们能同意我们在一起。” “爸,我也喜欢他,特别喜欢……” “你给我闭嘴!”陆邵天一声呵斥,神情严肃,转头又看向邢楷,“小楷,叔叔再问你一遍,你说的是真的?你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邢楷的语气依然那么笃定,思绪清晰,“我知道,我是男的,和他在一起会面临很多问题,世人异样的眼光,背后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我甚至无法为他生一儿半女,往后漫长的几十年,没有孩子,只能靠彼此的爱来维系我们之间的关系,还要去应对未来很多的不确定因素……” “你能做到吗?”沈灵打断他,“你能只靠嘴上说说的爱就和他生活一辈子吗?一辈子几十年,谁都有一腔热血为爱冲动的时候,也有热情冷却下来悔不当初的时候,可等感情被生活的琐事给消耗殆尽,你还能做到十年如一日的喜欢他吗?” “我已经喜欢了十几年,不在乎再多几十年。” 沈灵似乎有所触动,情绪复杂地看着邢楷。 “我从来不担心我对他的爱会变,唯一觉得愧疚的,就是叔叔和阿姨,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你们享受不到,还要陪我们承受流言蜚语,你们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却……” 却怎么样?却还是自作主张一意孤行地把你们的儿子拐上了一条不归路。 “因为喜欢他,所以我控制不了,所以今晚还是想请求你们的同意,我做好了应对各种情况的心理准备,当然,除了让我们俩分开。” 而后是漫长又令人窒息的沉默,一时间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邢楷就那样一直握住陆铭的手,跪在那等一个答案。 “儿孙满堂?天伦之乐?”陆邵天干笑一声,打破了沉默,“小楷,你觉得叔叔和阿姨是在乎这些的人吗?” “没人不在乎。” “队长替我挡子弹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过这些?嫂子替阿灵挡房梁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过这些?他们选择牺牲自己救下我们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先保住自己的命,看着你结婚生子,自己享受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我们俩个的命是他们的牺牲换来的,都是偷来的,不然我们早就死在了二十二年前的那场火拼里,哪来的陆铭,哪来的今天?” 陆邵天语气柔和,语重心长地说,“小楷,生死面前,什么都是小事。” “爸?”陆铭将信将疑地问,“你这是同意了?那你刚才脸拧得跟个阎王爷似的吓唬谁呢?我以为你要大发雷霆呢。” “那还不是担心小楷对你不满意吗!我要是生个闺女早就嫁给小楷了,还用的着等到今天吗!” 事情没按预想的轨道发展,陆铭瞪大眼睛,一脸诧异,“啥玩意?这就同意了?你们不挣扎一下的吗?我心里怎么有点慌呢?” 沈灵嘶了一声,非常严肃地问邢楷,“小楷,你真的不嫌弃阿铭?” “不嫌弃。” “我跟你讲,这孩子被我们俩给惯的不成样子,家务活什么都不会做,甩手掌柜一个,逍遥自在惯了,一身的臭毛病,也怪阿姨没给你生个闺女,儿子你要是不嫌弃就领走。” 陆铭已经开始怀疑人生,“我是你们亲生的吧?” “千万不要惯着他,要是哪天跟你无理取闹,回来叔叔阿姨帮你教训他。” “妈,你这是嫁儿子还是卖儿子呢” 说完陆铭立马反应过来,什么嫁儿子,“爸,妈,其实我才是那个……” “你给我闭嘴!让你说话了吗?”沈灵一句话堵回来,“你个兔崽子要是不好好对你哥,回来腿给你打断!既然把小楷人都祸害了,那就给我好好负责!思思姐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怎么就折你手上了?!偏偏他还喜欢,我又没办法!” “行吧,我不是亲生的,我现在知道了。” 沈灵吼完情绪平静下了下来,又吃了一小块哈密瓜,看着面前的孩子,突然捧着脸笑眯眯地说,“这么一看……这俩孩子还挺配的哈?” 陆邵天点头表示赞同,“跪上瘾了是吧?还不起来!” “思思姐当年临终把你托付给我们,没有其他的要求,就希望你这辈子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幸亏当年听了你的话,我们没把陆铭流掉,不然今天上哪给你找这么满意的人。” 陆铭一副遭天打五雷轰的样子,“什么玩意?妈,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灵无所谓地说,“字面上的意思。” “你们当初要把我流掉?!” ☆、告白 二十二年前。 邢楷被接到陆邵天家里已经有大半年了,除了必要的走动,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窝在房间里发呆,盯着地面出神,一盯就是一天,期间陆邵天和沈灵试过很多种办法,没能让他从痛失父母的阴影中走出来,也没能让他再像以前一样吵吵闹闹。 那天晚上和平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他吃过晚饭,放下筷子就回房间躲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经过陆邵天的卧室,因为门没关,争吵声听得就更清晰了。 “胡闹!队长临终之前把小楷托付给我,如果我有了自己的孩子,还怎么全心全意地对待小楷,让他受委屈了怎么办!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留!” “废话!我不知道吗?思思姐唯一的孩子我能让他在我这受委屈吗,从思思姐拉着我的手把孩子交给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打算要自己的孩子,这不是意外吗,告诉你一声是想让你知道一下,我回头找个时间去趟医院,把孩子流掉。” “明天就去。” “行,明天就去。” 说是争吵左右也不过三两分钟,达成共识之后很快就平静下来,只是没想到转身就看到立在门口的邢楷,不知道刚才的谈话让他听去了几句。 沈灵立刻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小楷还没睡呢?刚才阿姨的话头听到了?” 他没说话,眨眨眼点点头。 陆邵天也在一旁安慰,“小楷你放心,叔叔和阿姨不会生自己的孩子,你就是我们唯一的孩子,队长和嫂子能给你的爱,在我们这一分也少不了。” “对,小楷不要担心,阿姨就疼你一个。” 邢楷把手放在沈灵的肚子上,明明还很小,什么动静都没有,他放佛感受到了胎动一样,抬头看着沈灵的眼睛,久违地开口说话,“我喜欢他,不要打掉他。” 沈灵那一刻眼眶突然湿润了,自己的孩子,身体里的一块肉,哪里舍得说打掉就打掉,再看看眼前这个大半年没开口说话的孩子,张嘴就是挽留,眼泪夺眶而出,她一把抱住小小的邢楷,心里五味杂陈,“小楷,你终于说话了。” 陆邵天依然没松口,“小楷,你要知道,孩子如果真的生下来,叔叔阿姨就不能全心全意地去爱你,人都有私心,我们也一样。” “那就把给我的爱,分给他一半。” 开口说话就像在封闭的心里撕开了一个口子,从那天开始,邢楷不再把自己关进房间里,他和家里那条狗打好了关系,建立了深厚的友谊,然后一人一狗成天围着沈灵转,盯着他慢慢变大的肚子,眼巴巴等着新生命的到来,期待着小朋友快点来到这个世界上陪自己玩。 沈灵生产的时候,邢楷和陆邵天两个人在产房外转了几个小时,一声啼哭让所有人的心都落了地,母子平安,小家伙哭得惊天动地,他们笑得合不拢嘴。 沈灵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在怀里,朝邢楷招手,“小楷,快过来,过来看看你弟弟。” 邢楷屏住呼吸,像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盯着襁褓里的小孩,想伸手过去碰碰他,又怕人太小了,碰疼了,于是手悬在半空中又准备收回来,谁知居然被陆铭握住了小拇指,然后嚎啕大哭的小家伙看着他突然就笑了。 沈灵新奇地感叹,“这孩子喜欢他哥哥啊!” 没想到一语成谶,果然喜欢他哥哥。 “要不是那天晚上小楷拦着,你还能来到这个世界上我连自己亲生儿子当年都没打算要,以为你妈我在乎什么孙子”说完沈灵又转向邢楷,笑得很开心,绝不是掩饰或者假装的笑,“小楷喜欢就好,不嫌弃就好,放心,我们不反对。还有,不要觉得叔叔阿姨是在弥补你什么,真要是弥补你,肯定找更好的给你,这不成器的儿子我们可拿不出手,所以千万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不成器的儿子陆铭:“……” 沈灵后面再说些什么陆铭已经听不到了,他一脸遭雷劈的震惊模样,心说我活下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哈密瓜吃吗?”沈灵把水果盘端到小楷面前,“吃了以后甜甜蜜蜜。” 邢楷的脸肉眼可见的变红了。 陆铭感慨我不愧是差点被流掉的孩子,爹不疼娘不爱的。 继而又想,还好爸妈更疼邢楷一点,以后我也要把从父母那里分过来的,那原本只属于他的一半爱加倍加倍还给他,要一辈子对他好。 哈密瓜没吃成,陆铭走过去把人拉走了,“我们就不打扰两位看庆余年了,走,去楼上甜甜蜜蜜去!” 楼梯都是大步跨上去的,一下踩三阶,直奔邢楷房间,砰一声关上门然后上锁,床还没走到就开始脱衣服,“哥,以后光明正大了。” 滚到床上的时候衣服都脱差不多了,十指交缠,陆铭吻得很轻,两人脸上都是迷离的神色,这一夜是无止境的给予和索取,没有任何章法,疯狂过后陆铭抱着累得睁不开眼的邢楷,含着他的耳垂说,“我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 邢楷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他,哑着嗓子问,“为什么?” “因为我是带着爱你的基因出生的。” ☆、求婚 难得一次准时下班,陆铭不知道在搞什么幺蛾子,出警局就用眼罩把邢楷眼睛遮起来了,怕他取下来,还在外面加了一个黑色的头套,活脱脱像是在抢劫绑架。 邢楷任他折腾,懒散地靠在副驾驶上打趣地问,“劫财还是劫色?” 陆铭笑笑,“家里有人了,不能出来瞎搞,就劫点财回去养家糊口,确保他衣食无忧,省得在我这受委屈。” “那我还真是羡慕你那位家里人。” 两人没正形地搭话,陆铭车子开到目的地之后牵着邢楷往前走,就是不让他把头套拿下来,一段小路,几阶楼梯,最后到电梯,钥匙咔嚓一声打开门,走进去能闻到屋里淡淡的百合花香气。 陆铭神神秘秘折腾了半天,这会总算把邢楷头套和眼罩拿了下来,用自己的双手遮住他的眼睛,然后慢慢松开。 邢楷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新房子里,客厅里整整一面墙的落地窗,被米白色的窗帘盖了起来,天已经黑了,房间里没有开灯,可是每个角落里都点了蜡烛,摇曳的烛火映衬出昏黄暧昧的氛围。 精装的房子,家具一应俱全,邢楷还没来得及把眼睛从客厅移开,就听见陆铭的声音,“我们出来住吧,这是新家,喜欢吗?” 市中心一环内高档小区顶层,二百平方米,拉开窗帘能开到整座城市的灯火,那是他们俩共同守护的城市,“喜欢。” 他是真的喜欢。 邢楷想了想这地方的价格,皱了皱眉头,“你租的?” “什么我租的,这整栋楼都是我外公公司的房产,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外公送了我几层,名字单独写在我名下,我平时住家里那栋别墅,所以不怎么过来,现在不行,怎么说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得过二人世界,所以这两天特意过来打扫了一下,昨天把你的名字也加上了,现在是我们的家了。” 陆铭拉着邢楷的手往餐桌上走,正中间放了一个包装好的蛋糕,他打开 盒子,点上蜡烛,把纸质的皇冠寿星冒往他头上一戴,“我爸说你这么多年从来都不过生日,别伤心了,以后每个生日我都陪你过,生日快乐,看在我这么用心的份上,许愿的时候我能偷一个愿望吗?” “什么愿望?” 陆铭单膝跪地,拿出早就定做好的戒指,戴着了邢楷手上,亲吻他的手背,然后抬头仰望着邢楷的眼睛,眼里是溢出来的深情,“哥,嫁给我好不好?” “失去的家,我再为你建一个好不好?” “以后换我来疼你,我来爱你,好不好?” 邢楷莞尔一笑,他说好。 ☆、姻缘 邢楷上一次过生日还是五岁的时候,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天他最大,所有人都依着他。 陈思和沈灵一大早就开始在厨房里忙活,准备烧一桌美味的佳肴,她们在厨房里有说有笑地闲聊着,邢非和陆邵天则陪着邢楷在屋里玩。 新买的机器人在他熟练的操作下在地板上来回走动,他开心起来,整个房间里都是他的笑声,陆邵天走过去把人抱起来,举着在屋里走了一圈,两个人闹了起来。 亲爹邢非看不下去了,“那是我儿子还是你儿子?给我抱一会。” 陆邵天不搭理他,还吐槽说,“队长你也太小气了吧,抱都不让抱一下,小楷喜欢跟我玩你没看出来吗?” 邢楷连连点头,邢非气的溜过去准备把吃里爬外的亲儿子给抢回来,“那么喜欢孩子赶紧和阿灵生一个,天天在我家跟我抢儿子算怎么回事!一个机器人就把他收买了,儿子跟我都不亲了!” “好主意,”陆邵天抱着邢楷就跑,没让邢非得手,他举着邢楷笑呵呵地问,“生一个给小楷做媳妇好不好啊?” 邢楷也咯咯地笑,弯着眼睛,大声回答,“好——” “看见了吗?”陆邵□□邢非努嘴,洋洋得意地说,“我未来女婿,不跟我亲跟谁亲。” 邢非无奈地摇头,“那要是生个儿子呢?” “儿子啊……”陆邵天思考了一下,还没想出答案就听到邢楷大声说了句,“那也是我媳妇!” ☆、初吻 离开美国的那天晚上很仓促,邢楷浑身是血,背着昏迷不醒的陆铭,一步一步走回了家。 他和江寒达成了约定,今晚就必须离开。 陆邵天问发生了什么事,除了一句今晚必须要出国以外,其他的他什么都没说,然后开始埋头收拾东西。 陆邵天看他这样子,没有再追问,立刻联系美国的同事,办签证,买机票,本来也没什么要带的,手续很快就办好了。 他拎着一个不大的包,走进陆铭的房间。 陆铭身上的灰尘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还换上了一套新的睡衣,整个人安详地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了,好像真的是在过一个普通的夜晚。 邢楷轻轻坐在他床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和脸颊,然后轻轻亲了亲他的嘴唇,“不要忘了我,等我长大了,变强了,回来保护你。” 从此一别十五年,再见已不是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刚好能和第一章接上,全文到此全部结束了,没榜单没曝光,不知道你们是因为什么契机点开了这篇文,反正要是不直接搜名字而是搜标签的话,我自己都不能在浩如烟海的文里找到自己的文,所以我将这萍水相逢中的匆匆一瞥理解为奇妙的缘分,感谢每一位收藏、投雷、灌溉、评论、阅读的人。 本文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的不足,我也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不足,唯一值得骄傲的就是不管数据怎么样,单机也好,无人问津也好,我没有坑,很难想象我一个写高中八百字作文都烦躁无比能把头发揪下来的人居然写了这么长一篇文,我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遇到了一件新奇的事情,每天怀着欢呼雀跃又惴惴不安的心情去码字,初稿写了71万字,当我激动地准备连载的时候回头一看,发现那写的真是……一言难尽,如果现在是幼儿园水平的话,最初写的只能是一堆汉字杂乱无章地排列在一起,看都不能看。 所以连载期间全部重写,尽量精简,全文花了一年的时间,我尽力了,但也只能达到这种水平,写的时候最大的感触就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我从来不学语文,以前谁让我好好学语文我非把他大牙打掉然后再不屑地嘲笑一番,语文还要学?所以除了课本上强制要求背诵的,课外我不背唐诗宋词,不看国内外名著,不记成语词语,考什么学什么,以前觉得看那些没有的东西纯粹浪费时间,还不如出去玩,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以前去图书馆就只去自习室复习期末考试,现在会没事会跑去借很多书看,开始老老实实狂补曾经落下的东西,我觉得这是写文这本文对我最大的收获——自己教自己做人。 想做那样的作者,写出来的文让人觉得看着是一种享受,而不是浪费时间,当然,路还很长,梦还很远,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