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念协约》作者:全糖咖啡   文案:   饿狼腹黑攻x狐狸心机受   尔虞我诈/强强联手/先虐再甜,甜完再虐   不限量发糖,不控糖,全糖呈现   一只会涉念的狐狸,只要触碰到物品,便能读到其上残留的信息。   他覆上他手,就能读他过去现在。   饿狼攻甩开狐狸受:“滚开,你没资格读我的念。”   小受:“别啊,我只想和你玩场感情戏。”   当狐狸的爪子再次覆上狼的爪背,又要读他的过去现在。   狼小攻看着那小爪子讥诮道:“第一手洗干净了吗?第二,干嘛用我家沐浴露洗手?”   狐狸受:“……你家沐浴露在洗手台上?”   狼小攻:“TM你家洗手液,是500ML装的?”   狐狸受:“……这不是重点,你别给带跑偏了!你让不让我读你?”   狼小攻:“让你读没关系,可你想好了,这感情戏可是你要玩的,别后悔。”   狐狸受:“绝不,后悔就是萨摩耶!”   口是心非腹饿狼攻说熬鹰变养小狐狸。   软萌狐狸受(假装),实则心机满满,套路多多,邀你入局。   另类悬疑推理向,强攻强受违心联手,被迫破案。被迫破案。被迫破案。   最亲密的距离,是彼此交换呼吸的动作,   闯入你世界的那一刻,成为此生最痛恨的感情戏。   腹黑攻 VS 腹黑受,大概是虐身虐心吧……(⊙o⊙)…   内容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相爱相杀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石臻高飏 ┃ 配角:司徒封 ┃ 其它:相爱相杀强强   一句话简介:腹黑对上心机,读你现在未来   立意:要做个好人,万事皆有因果 第1章 Y区的货 (1)   最亲密的距离,是彼此交换呼吸的动作,闯入你世界的那一刻,成为此生最痛恨的感情戏。   芸城Y区是个买卖地,什么入流不入流的交易都做,像个大型批发市场,每天货流如织,密得如同蜂皇浆,抹都抹不开。   下午两点,日头烈得很,Y区静得习以为常,街上偶尔走过几个路人,也是行色匆忙,不带丝毫表情。来做买卖的各个都有被害妄想,入铺前一双眼睛总忍不住贼溜溜扫一圈四周,然后虚着身子缩头缩脑闪身钻入,好像这样别人就发现不了他们一样。   石臻穿着一套休闲装进入Y区,挺拔的身形只站在那里,就让清冷的街道都成了可以虚化的背景。他面容冷峻,轮廓里都是轩昂的气度,高挺的鼻子上架着一副黑超,恰到好处的挡住了某些冰冷的分子。   走在Y区街道,石臻的步子不带丝毫犹豫,寻着号一间一间过去,终于在门牌号是193的门口停下。他抬手敲门,细长的手指有节奏的在门上叩了三下,又两下。   过了几分钟,门才打开,探出一张俊脸,头发乌黑凌乱,眼神明亮,笑容晴朗,狐疑地望着外头的人。   “来拿定的东西。”石臻冷冷望着眼皮子底下的俊俏男人,白得近乎通透的光感,即便在自己的阴影里也不曾暗淡几分。   “哦……请进。”年轻男人把门打开,闪身让开了一条道。   石臻走下台阶,是个小小的天井。此时,那个年轻人就在自己一侧,原以为个子不高,此时才发现只比自己矮小半个头。石臻忍不住扭头看向年轻人,发现他颇为清瘦,那衬衫穿得松松垮垮,似乎并不合尺寸。“带个路吧。”他拿下巴指门,示意年轻人动一下。   “您进门笔直走,穿过过道就是了。”年轻人站着不动,恭敬地低着头,拿头发挡了眉眼,只笑盈盈抬手请他进去。   “带路。”石臻微微挑眉,望着年轻人雪白的颈子,那里戴着一只褐色的皮圈,微微有些紧,勒得他脖子一圈有些泛红。   “请。”年轻人下意识扣紧衬衣的口子,将皮圈藏了起来。见石臻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他轻叹口气,便只能走到前面去带路:“这边请。”   石臻跟着他走到门口,里面一片漆黑,原以为那里会是玄关之类的地方,没想到真的是一条漆黑无比的走廊。他下意识拿下墨镜,挂在领口,眼神微微眯起,那些冰冷的分子就聚集起来,紧紧对着黑漆漆的走廊。   年轻人从花架上拿了一柄迷你手电,打开,先行一步垮了进去,在前头带着路。   “怎么不装一盏灯。”石臻走在后面,前面人的背影模糊而不可辨识,身后传来门合上的声音。他侧耳听,没有其他人的声音,只是门自己带上了。   “灯坏了。”年轻人回答,继续向前走。   “你们老板呢?”石臻又问:“他那么贪财,连个打扫卫生的都舍不得请,怎么今天就用上小工了。”   “生意好,忙不过来,就添人手了。”年轻人对答如流。   “新来的?”石臻拿食指挡一下鼻下,长廊里的味道可真够呛鼻的。   “嗯。”年轻人鼻子里发了一声,手电的光也微弱了一点。   两人一前一后持续往前走,仅仅靠着小电珠的光循路,越走越黑。也不知当初的设计者是出于什么理念造得这走廊,冗长不透风,连灯轨都不给一条,搞得像踏进了古墓。   “还要走多久?”石臻放缓步子,望着前面模糊的背影,光晕里更显清瘦。   “快了。”年轻人快速回答。   石臻听出他声音里刻意掩盖的颤抖,眯起眼睛冷冷说:“虽然我没进过老聂这间铺子,但好歹我还去过隔壁几间铺子,按理说,装修再不同,大致格局和大小不会变。这老聂的房子,怎么长出那么长的过道?按照步子算,差不多都走过两间铺子了。”   “啪。”石臻的话才说完,小手电的光跟着就灭了,下一秒,整条过道都陷入黑暗。   石臻面色一凌,他已经感受不到年轻人的气息,走廊里被一丝低低的喘息覆盖。他揉了揉鼻下,从进来开始,就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腥味,越往前越浓郁,很明显,那是血和腐败的味道。   血是新鲜的血液,离开身体的时间不会很久,腐败却是年代久远的事,还带着泥土的腥味和木料的涩。这条长过道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新旧融合,诡吊覆盖。   喘息从走廊里若近若远,同时,还有啪哒啪嗒的点点怪声辅佐,叫人顿感头皮发麻。   石臻下意识摸到墙边,眉头不禁微微一皱。指尖触及的墙体略有些湿,一些细密的颗粒附着在上面。他好奇将指尖放在鼻下,闻到一股画料的味道。   还没干?这到底是新的过道?还是新的密室绘画?石臻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一束光忽然打在他脸上,促使眼睛一阵酸涩。迟疑间,一只突如其来的手朝着石臻的手机而去,眼看就要抢夺成功。   就在那只手的手指即将触到屏幕的瞬间,石臻的左手突然而至,扣住对方的手腕,立刻就要将他拉近光束之内。可惜,那条苍白的手腕有些过于纤细,滑鱼般从他大掌中逃脱,再次没入黑暗之中。   “切。”石臻冷笑,指尖还留着方才摸到的触感,是一根皮质的手链,箍得很近,几乎贴近皮肉。   今天还真是历险了,石臻想,打开手机电筒四下照射。只见光速之外,走廊两端皆是一片漆黑,看来不是两侧得门都紧闭着,就是他们走得根本不是直线。   不多纠结,石臻打算先停一下,研究一下四周。于是,他驻足,借着手机光线观察起两侧墙壁。光线照到的地方立刻出现大幅的壁画,色彩浓烈,图形组合怪异,一时也辨不出个所以然。石臻再次用手指摸了一下,是湿的,还没干透。   “这画的是……”石臻退后几步,看向一面墙壁,冗长的画面蔓延在墙壁两侧的黑暗之中,他依然没看出个所以然。这一段画面,用的是红黄蓝三原色的线条,密密麻麻在既定的几个交叠图形内打圈圈,既无规则也无美感,形容乱涂,不知是哪位艺术家的表现形式。   望着墙面,石臻犹豫着是要前进还是要后退,出去再折回面子上过不去,直接走,似乎也不安全。就在他进退不决的时候,耳际忽然传来一声暴呵:“快把手机灭了!”下一秒,喘息声带着腥臭味扑面而来,近在咫尺。   “擦!”石臻灭掉手机,步伐一转侧身让过那个东西。   四下里再次陷入黑暗,腥臭味仿若四下都有,辩不明方向来源。黑暗中,石臻的双眼眯成一条细缝,眼中冷漠的光迅速转为不可遏制的杀机,手机重入裤袋,掌中取而代之的是几枚孔方兄。   那东西的喘息越来越重,似乎已经不能遏制攻击的欲望。黑暗的过道将它沙哑的喘息无限放大,最终转为呼哧呼哧的暴躁,怒斥而来。   上面!石臻忽然感觉头顶一阵恶风习来,他步履飞速移动,躲开那由上而下的攻击,再次回到原来看画的位置。那东西落到地上,砸起一些碎石,紧跟着便弹射而起,朝着石臻躲开的方向撞去。   石臻无奈只得步步退让,突然,脚底一痛,似是踩到了溅过来的碎石,紧跟着脚便崴了一下,身体瞬间失衡,就势就要摔倒。好在他也身经百战,不会那么丢脸的一屁股着地,失衡的同时另一只脚点了力,愣是让身体偏离轨道,朝着一侧的墙壁撞去。   那东西几乎是擦着石臻的肩膀过去,他也顺势撞到一侧墙上。原以为这一撞,必然骨裂,没想到那墙壁并不坚硬,还挺绵软,还配着一声闷哼。   擦,这货没跑呀!石臻挑眉,知道自己撞人了,但也不想担责任,也没时间抱歉,因为那个东西又一次向他冲来。   “闪开!”石臻顺势跳开,背手从身后拦腰把那人推向一侧,右手则毫不犹豫抛出三枚铜币。黑暗中发出统一的噗嗤声,紧跟着那东西身上散出三道幽幽的绿光,模模糊糊印出一件破烂的袍子背面,一头灰白的发。   绿光一瞬即逝,四周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第2章 Y区的货 (2)   “先出去。”石臻紧紧望着袍子的方向,叫那人往另一侧的门口去。   与此同时,那东西又开始动起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如着了魔怔般不肯放弃,阵阵疾风裹着难闻的腥臭味再次向两人扑将过来。   眼看这东西又要逼近,石臻果断掏出两枚孔方兄,左右手交替,快速在黑暗中画出一个奇怪的网状图案,双手同时发力,将两枚钱币抛了出去。   图案在黑暗中微弱一闪,像一张巨网,直直朝着那个东西飞去。过道里传来东西跌落的闷响,远远的地上,绿光再次微弱闪烁一秒,现出地上一件隆起的破炮。   石臻拧起眉头,懒得管那是什么,加速向着一侧的出口狂奔。身后再次传来粗重而暴躁的呼哧声,还有指甲抠墙发出的石灰剥落声。   今天特么玩大发了。石臻暗骂一句,又拿出一枚钱币,在空气中画出同先前一样的图案,然后抛在身后的地上,地上微光一闪,多了一张错综复杂的陷阱。   黑暗走廊长得有点过分,石臻感觉跑了一个世纪,却还没有到达出口的位置。身后传来那个东西挣脱阻隔的响动,想来再这样跑下去,钱币丢完不算,自己还得折在这里。   “那个小工,还在不在?”石臻一边跑一边问。   黑夜里死寂一片,并无人回答。   石臻刚想开骂,一侧传来喘息声,是那个年轻人的。“在……在的。”显然,他已经快要跑不动了。   “知道什么快说,”石臻耳朵极灵敏,他能感觉那个人就在他右后侧半米的位置。   “知道什么?”对方的回答让人窝火。   石臻恨恨地说:“当然是这里有什么?出口在哪里?”   年轻人接下来的回答让人崩溃:“我……我不知道。我是从一侧的房间进的天井,我没走这条走廊,太黑了。”   “擦。”石臻有种想打人的冲动,原来入口的位置有两条道,一条通往另一边的房间,一条则通往这条走廊。他心里颇为不爽,不明白那年轻人干嘛把自己和他往这条道上领?缺心眼吗?   “从前没有这条走廊的……”年轻人忽然压低声说。   石臻眉头微微一皱,他从前也来过这间铺子,的确是没见过这条走廊。按照小工的说法,这走廊应该是最近才建的,还建的那么长,到底放了个什么东西呢?   “这走廊像是……怎么……怎么也跑不完。”小工在一侧喘着气说,似乎离石臻的距离更远了。   石臻嗯了一声,脑中飞快地思考着。这条过道的设计非常玄妙,人在其中走,总觉得是笔直前行不曾转弯,实际每个转角都经过了精心的计算,从来没有真正的直线出现。设计者只是用微妙的角度让人不知不觉绕着中心一圈一圈的行径,他们再跑一段路,说不定就会进入最终的房间,也就是这条过道的圆心,到那个时候,可真的是困兽犹斗,要恶战一场了。   思索片刻,石臻对着身后发话:“有没有注意过屋顶的结构?”   “结构?我……我没注意。”小工愣了愣,他太紧张了,根本没有注意这些。   石臻冷哼一声,拿出手机,再次打开手电功能,从下向上反复照了照,又对屋顶照了半天,心里有了想法。Y区北边这一片的店铺都是一层楼的结构,顶部都是瓦片结构的斜顶,整体层高略高于普通住房,大概在五米左右。而此刻,他们所处的长走廊的实际高度却只有三米左右,也就是说,走廊上面加盖了一个天花板,外面还有一个屋顶。   身后突然传来跌到的声音,显然,小工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石臻想,如果那东西逮到小工,或许还能拖延点时间,那就留着那个让自己陷入险境的家伙去做挡箭牌吧。   “咳咳……”小工在地上剧烈咳嗽,似乎是快跑到要吐了。   “就在这里吧。”石臻微微皱起眉头,走到那人身边,弯腰一把抓起小工的领口,将他直接提了起来,丢到一侧,然后冷冷说:“接下来大家各凭本事出去了。”   小工扶着墙,艰难的应了一声。他扶墙喘息,心里闪过一丝不安,那个客人在没有照明的情况下,竟然可以清晰捕捉到自己的位置,他是谁?   石臻耳际捕捉着那个东西的距离,应该不远了。他又拿出几枚钱币画网,然后迈出几步,扔到极远的地方。最后,他跑回原地,伸手从腰带中扯出一柄薄如蝉翼的铁片。   两侧围墙石臻已经探过,是砖结构,以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推倒,所以也就不要指望一路直线如玩游戏般推倒墙壁,跑出去,那是傻子在自杀。但是,天花板却是薄弱环节。走廊其实只是房子里搭建的一个大场景,墙壁可以用砖头砌起来,屋顶却很难。他再次拿手电照屋顶,雪白的一片,没有壁画。他用手中的长铁片捅屋顶,听见一种空空的声音,心道,这不就是装修用的护墙板吗,有点不严谨呀。   呼哧声和腥臭味已经接近,在不远处稍稍停下,光线明灭间看见有东西在挣扎,似乎是被绊住了。   “开始了,胜负在此。”石臻望一眼走廊一边的黑暗,双手握紧铁片护手的部分,退后几步,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墙壁。忽然,脚下发力,开始加速助跑。就在他几近撞墙的时候,双脚借助惯性踩上墙面,借力将自己甩上屋顶。与此同时,他手臂发力,狠狠向着屋顶的方向砍去,又在落到地面的瞬间,手臂持续扭转发力,生生将天花板撬开了一条手臂粗的裂缝。   一丝光落了下来,打破了黑暗的平衡。石臻看一眼那个小工,他还在黑暗里喘息。他又看向那个东西,也在黑暗里呼哧,似乎快要挣脱束缚。   不及细想,石臻再次借力墙壁,窜上屋顶的方向。双手发力,牢牢抓住了裂缝的边缘,生生将那个臂膀粗的裂缝,掰出了一个足够一个成人出入的洞。更多的光线掉了下来,可惜,还是没能照射到小工和那个东西。   “走了。”石臻对黑暗中说,然后收起铁片,借力洞的边缘,轻松地翻了出去。   出了洞,石臻先拍了拍裤子和身上的灰尘,头也不回地打算离开,可偏偏好奇心趋势,没忍住往洞口看了一眼。洞口黑乎乎的,空空如也,那个小工并未能及时爬出险境。石臻莫名迟疑了一下,站在一侧等了几秒,洞口处一片安静,洞下则是一片死寂。   “各凭本事走吧。”石臻冷冷看着洞口,转身欲走。忽然,洞口扒拉上一只苍白的右手,接着是另一只手,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扣着洞的边缘,箍得鲜红,却始终没能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石臻知道,小工的力量差不多已经耗尽了,他不可能爬得上来。他冷冷看着,并不觉得应该施救,他讨厌当什么大侠。   那双手艰难地扣着洞的边缘,手指与边缘的距离正在加速缩短。细细的手腕上,两条褐色的皮手环箍得紧紧得,比手指扣着的洞口边缘还要深入皮肉。   终于,那双手丧失了最后的抵抗,直直落了下去。   小工觉得自己彻底完了,要成了那东西的猎物。可是,他只感觉如电梯启动上下抖了抖,身体便嗖的一声从洞口窜了出去。脚下一阵疾风掠过,他知道是那个东西差一点逮到了自己。   “多……”小工还没来得及庆幸逃过一劫,只讲了一个字,下一秒他的身体便腾空被扔了出去,落在了走廊的屋顶上,痛得差点窒息。   “果然是内景。”石臻望一眼四下,头顶两米不到的距离是真正的铺子屋顶,脚下则是一片平整的地面,也就是走廊的天花板,差不多有五六百平米之大,已经超出一间铺子的范围,少说也起码有七八间铺子组合而成。   上面是几百平空旷假屋顶,地面下则可能是如蚊香盘般环绕的走廊,石臻搞不懂余老板的套路,同时心中有些小吃惊。余老板的生意可做的真不小,一口气竟然吃下了近十间铺子,就为了拼起来做一条永远感觉走不完的过道,他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第3章 Y区的货 (3)   “好大……”地上的年轻人忍着疼痛终于爬起来,望着四下的环境,脸上写着吃惊。   “你替余老板打工,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石臻冷冷扫一眼年轻人。   “老板的事,我们员工怎么会知道。”年轻人苦笑,他凌乱的头发遮了大部分的眼睛,让人并不能清楚捕捉到情绪。他害怕地看一眼洞口,似乎能听见那个东西,因为被暂时束缚而发出愤怒地呼哧声。   石臻自顾自扫视四周,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一些剩余的建筑材料,他示意年轻人一起过去搬。于是两人挑了两块特别厚实的板材,封住了那个洞口,并且还压了几袋水泥保持重量。干完这一切,才根本不放心的离开。   “没问题吧?”年轻人看一眼洞的放心,表情写着担忧。   石臻随口说:“这可是加厚的天花板,没加厚的它都没挖开,这加厚的它更懒得动了。”   年轻人稍稍放心,又问:“现在怎么出去?”   “去屋顶老虎天窗,这里每间铺子都有两个。”石臻冷冷说:“你瞧那些有阳光撒下来的,就是老虎天窗。”   “好。”年轻人点点头,找了就近的一束光,快步向着老虎天窗的方向走去。   石臻也走了过去,路过刚才年轻人摔倒地地方,他从地上悄悄捡起一张泛黄的宣纸,放进口袋之中。   老虎天窗的高度距离地面只有两米不到,石臻轻松地翻了出去,顷刻便沐浴了一身的好阳光,身体瞬间舒适了许多。这一趟经历让他不但没拿到定的货,还差点遇险,心中立刻泛出不爽,于是拿出手机拨打余老板的电话,对方却始终不接电话。   “尾款三万六这是不想要了?”石臻挑挑眉,颇有点不解。现在余老板到底搞什么花招谁也不清楚,他站在屋顶上也是太过扎眼,于是,他悠悠转身,打算先下了屋顶再作计较。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离开的时候,石臻又一次下意识去看老虎天窗的窗台,果然,那个废物这次根本连抓着窗户保持几秒的力气也没有了。   “没用的东西。”石臻骂一句,回身探入老虎窗,长臂一身,提着年轻人的领子,轻轻松松就把他从里面提溜出来。他的手指无意地触及到他脖子上的项圈,冰冷的皮革,目光所及,是因为箍得太紧现出的红色血痕,他挑挑眉,搞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时尚语言,然后一甩手,又将年轻人扔在了屋顶上。   两个人站在屋顶上是极为扎眼的,石臻看一眼屋后的方向,便要往哪里去。他回身想问小工是不是知道余老板的方位,好去交代一下,却见那人义无反顾朝着反向的屋檐而去,似乎急于离开。   “那是马路,你们老板应该在后面的某间屋子里吧?”石臻看着对方冷冷指自己身后。   “不用了。”年轻人不自然地说,步子却还是往马路的方向。   “不用什么?”石臻眼睛眯成一条线,迈步向着年轻人的方向而去:“你真的是余老板请的小工吗?”   年轻人吞了吞口水说:“我是他临时雇的。”   “走廊里的东西,如果普通人遇见,应该已经折在里面了。”石臻冷笑揭穿他:“你装的很废柴,只是为了让我相信你只是一个没用的小工,是角色扮演吗?可演戏也得有点演技,我两次拉你出来的时候,手上并没有全部使力,以当时的力道,根本不可能把你拎出来,这其中,你自己下意识的力量才是本源所在。你演戏演砸了。”   年轻人眼神一闪,像是被揭秘的魔术师,避开了与石臻对视。   石臻戴上墨镜,表情冷漠到了极点:“一个带着力量束缚环的人是不会甘心在小店打工的,你双腕上的皮扣已经呈现了深褐色,说明你的能力非同小可,这控制力量释放的手环怕是也快要压制不住你了。”   “一份工作而已,我辞职,工资也不要了,可以了吧?”年轻人收起怯生生的表情,眼中带着笑,其中掺着一丝邪恶。   石臻这才发现他有一双细长的眼,瞳仁是琥珀色的,里头含着笑也带着狡猾的光,方才那些假意的明朗早就没了踪影,现在这年轻人就像一只狡猾而老谋深算的狐狸,正与他这个救命恩人对峙。他淡淡望着对方说:“别人的工作本与我无关,但今天所见所历,你我皆有份参与,所以,都要去过个场,说个明白。更何况现在,余老板到底如何还未知,你冒充他请的小工,又莫名出现在现场,自然是非到场讲清楚不可了。”   “不好意思,实难从命。”年轻人微微一笑,忽然转身,向着屋檐方向跑去。他速度极快,几乎瞬间便窜到了屋檐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石臻与他距离实在有些过远,想要靠速度抓人是绝对不可能的。好在他有帮手,只听他打了个口哨,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呼啸声,黑压压飞来一只雄鹰,伸下利爪便朝地上跑的年轻人肩膀抓取。   路上传来重重跌到的声音。石臻走到屋檐边,看见空旷的路上,雄鹰已经抓住了那人的肩膀,虽不能将其彻底提起,但至少让他无法再逃跑。   地上溅满了血渍,那人在原地疯狂打转,一边想要脱离老鹰的桎梏,一边急于逃走,于是,步伐凌乱到了极致,整个人都乱了。   石臻冷眼旁观,等待着对方筋疲力尽,然后再将之带去找余老板。突然,年轻人奋力一搏,右手抓到了左肩上老鹰双足,他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将嵌入皮肉的鹰爪从肩膀上拔了出来,一片血迹也跟着飞溅而出。   “还有帮手。”年轻人冷哼一声,眼中闪过残忍的光。   石臻瞳孔收缩,心道不妙,阿布可能有危险,果断跳下屋檐,冲了过去。   但见年轻人下手狠准快,绝不留一丝喘息给对手。只见他紧紧拽着那只老鹰的双足,结结实实砸向地面,一下、两下、三下过后,阿布就彻底不动了。“对不住了。”年轻人提起老鹰,诡异一笑,一颗药丸入手,塞入鹰喉,继而狠狠抛向石臻,自己则加速逃亡而去   “阿布。”石臻快速抱起地上的老鹰,看见它嘴角一丝血迹,心中大为光火。当手指触及心脏,感觉还有微弱心跳,他才稍稍放心。此刻,他已无心再追,只冷冷望着年轻人火速逃离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心中的怒火却难平。   石臻抱着阿布想去最近的宠物医院救助,忽然,老鹰在他怀里扑腾了几下,吐出一粒小圆球在他掌心,然后便展开翅膀,飞入空中,不停在主人头顶打旋。   石臻捏起那颗圆球放在眼前,质地光滑,一用力便碾碎在手指尖,阳光里指间的细碎粉末格外好看,原来只是一颗蓝色的子弹糖。“哼,有胆量,敢假装下毒。”他眯起眼睛,微微扬起眉毛,招手阿布飞到自己肩头。望着年轻人逃走的路线,淡淡道:“我们的梁子结大了。” 第4章 红光(1)   晚上五点多,石臻已经在火锅店里坐定,等着鸳鸯锅冒泡,他好下羊肉,下牛肉,下虾滑。他的休闲装早换做了衬衣领带,窄西装,那条细驳头的黑色领带贴在胸前,平添了几分桀骜气。   石臻不耐烦地看一眼手表,他等的人已经晚来了三分钟,这离他能够忍耐的五分钟,还有两分钟的额外缓冲空间。按照平日里,石臻心情好,是愿意再多给对方一分钟的,但是,今天不一样。此时此刻,他对面位子里坐着一只巨大的玩具熊,瞪着两颗玻璃弹珠直勾勾望着自己,这让他简直想要掀桌。   这间火锅店的规定近乎奇葩,不能有空位,不能拿包包占位子,所有的位子里必须坐着一个有鼻子有眼的随便谁。所以此时此刻,想要请熊先生离开,就必须让一个有鼻子有眼的活物替代熊的位置,偏偏那个人还不来。   “你看什么看?”石臻瞪一眼熊先生,耳际收到不知道哪张桌子的拍照声,然后是小姑娘们一阵无比欢快的咿咿呀呀。但看很快,姑娘们的手机就集体中了病毒,存档照片掉了个干净。   “还有一分钟。”石臻看一眼表盘,秒针一格一格地走,倒计时般消耗着他的耐心。   终于,在秒针即将走过12的时候,那个迟到家伙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坐进了大熊的怀里,顺便还拿大熊的两条粗壮臂膀把自己抱住。他是芸市物控交易中心的业务员,兼石臻幼儿园同学,司徒封。   石臻的脸色并没有变好看。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司徒封连说三遍,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却在石臻即将发作之前先摆出无辜样:“我没过你的临界点,不许生气!不许发脾气!不许使性子!不许掀桌子!不许点猪脑报复人!”   石臻:“……”   “诶,怎么穿着西装来,不怕油花溅到衬衣上?”司徒封的记忆大概只有3秒,还不如金鱼。他的视线很快被石臻的着装吸引,于是就忘记自己差点因为迟到挨骂的事情。   “管你屁事。”石臻冷冷说。   “找你他打个牙祭,你搞得像来谈合约。”司徒封略感嫌弃地说:“就不怕弄脏衬衣吗?”   石臻冷道:“我嘴巴又不漏,小心你的爪子,被再乱扔食材,溅到我。”   司徒封撇嘴抗议。   此时锅子里开始冒气热气,白汤的部分偶尔有几个泡泡从里面冒出来,差不多可以开始涮了,红汤沸腾也就在几分钟内了。   司徒封看着锅里的汤笑盈盈说:“我去拿调料。你还是要海鲜酱加花生酱?”   石臻一边挑起一片薄薄的羊肉放进白汤里,一边说:“再加点麻油和香菜。”   “了然,我去取。”司徒封高高兴兴去料区拿调料,很快便端来了石大少爷的蘸料,另外,还有一碟草莓。   “还没开吃,你吃什么餐后水果?”石臻瞥一眼那几颗硕大无比的草莓,嫌弃地看着司徒封高高兴兴拿起一颗,咬下一口,瞬间就晕了一层好看的唇色,形同咬唇妆。   “醒醒胃。”司徒封把另外半颗草莓放进嘴里,舔干净嘴唇上的草莓汁,笑:“开吃!”然后高高兴兴把需要煮久一些的菜分别放入两边的汤料里,托着下巴等着它们熟。   石臻再次嫌弃地避开那些丸子和鸡鸭血,只在辣锅角落的地方涮他的牛羊肉。   “今天货取得如何了?成事了没?”司徒封一边吃一般问:“回头帮我把收货单确认一下。”   “没法确认。”石臻放下筷子,倒一杯啤酒。   “为什么?”司徒封抬头,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石臻喝下半杯啤酒,不紧不慢说:“根本没取到,连余老板的面都没见到。”然后,他就把今天下午的经历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我勒个去~这么刺激?”司徒封瞪大了眼:“余老板已经搞得那么大了,有十间铺子?回头要去拜访一下,多拉点业务。”   石臻耸肩,表示不知。   “余老板就这样对你避而不见了?”司徒封问。石臻的买卖是他牵的线搭的桥,委托协议也是走的公司流程,如果出了那么大的纰漏,他得去找老余要赔偿。   石臻摇摇头:“我在那些铺子周围转了一圈,也不能确定他在哪间屋。打手机也不接,发微信也不回。你说是不是东西没搞到,反悔了,又不敢来见我?”   “不会,老余的口碑业界不错,除了有点抠门小气,生意上很少出纰漏。”司徒封摇摇头,拿出手机拨老余的电话,依然没有人接听。他又换了个号码打,也是无人接听。“这样,明天我亲自跑一趟,若真没有货或有其它问题,公司会走赔偿流程,你见谅。”   石臻挑挑眉,无奈摇头笑。在司徒封心里,自己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他是一定会先把别人保护起来,以免被自己伤及。   “行吧?”司徒封笑盈盈等他答复,又是那副好心好意的表情,让人根本没理由发脾气。   “你看着办。”石臻没做多纠结,甚至都放弃挣扎。“对了,帮我查查,这是什么货?” 石臻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宣纸,递给司徒封。   司徒封接过宣纸,小心展开,上上下下扫了一会儿。这宣纸他再熟悉不过了,出自他们公司的业务部,一般在委托合同成交以后才会出具,一式两联,一份存档,一份作为凭证交给客户。   宣纸上一共有五栏,合同编号,合同开始时间,合同完结时间、合同内容、公司印章。纸上的合同开始日期是五月三日,也就是三天以前,合同内容写着短聘3月,完结时间自然是8月三日。   “这是成交合同凭据,算是契约建立,你哪搞来的?”司徒封抬头笑盈盈问。   “不知道。”石臻撇撇嘴,懒得回答。   司徒封把宣纸的内容拍下来,又将其重新叠好后还给石臻。“明天去公司查给你,如果不是权限内容,应该很快的。”   石臻点点头,继续涮他的牛羊肉。   两人吃喝了三个多小时,啤酒喝了二十来瓶,闲聊加闲扯一直到将近九点的光景才散了。石臻家离的近,自己步行回家,一路也好醒醒酒。司徒封则打了车,自行离开。   二十多瓶酒,一人十瓶,还是啤酒,对于石臻来过根本不是什么事。他一路吹着小风慢悠悠往家的方向走。坚定的步伐,挺拔的身形,有点松垮垮的窄领带挂在胸前,又加重了几分桀骜气。   走了一段路,便是丁字路,石臻右转继续走,过了几分钟,周围热闹褪去,四下里愈发冷清了。五月的天气本来已经转热,临近傍晚的时候,不知怎么又忽然来了一记回马枪,气温骤降,17度瞬间回落到了8度。   点起一根烟,吞吐了几口,石臻觉得刚才那点酒就和白水一样,都失了效。他又走了一段,四周彻底没了人气,建筑都成了远处的虚影,马牙子上只剩黑漆漆的花园,连路灯也跟着一并昏暗下来。   除了花园高树上猫头鹰的咕咕声,四下里都静得出奇,空气愈发得清冷。石臻挑挑眉,司空见惯,虽然只是九点多钟,但这一片的治安向来是二十四小时的不安全,所以白天黑夜的人们都绕着走,尽可能避开这险区。   回去要不要再喝点?石臻盘算着,但是明天有早会,喝多了上头似乎不妥。就在他纠结要不要喝酒,喝多少的时候,花园里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闷哼。那声音极压抑,似乎一直在尽力克制着,只因为一点点松动,才没把控好出了声。   街边花园的晚上,向来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发生的事没几桩是干净的。石臻懒得去看,只想着走快些回去再添一杯酒,睡前助眠。   花园里有传来第二声闷哼,依然是极压抑的克制着。与此同时,黑暗的花园深处,红光一亮一灭,像是有人在里头打了红光手电。   石臻眼角余光扫到了那束只有半秒的光,他微微皱眉,好奇地看过去。黑暗花园里没有声响,但是光却再次明灭半秒,红色的,暗得很。紧跟着,他耳际捕捉到一丁点类似金属落地的声音。   不是电筒的黄光,难道是火石?那也该有撞击声。这样安静,怎么有点像血光。石臻突然来了兴趣,按说血光是虚境,只是个形容,若到了实体便是流血、受伤、丧命,也不会发光。现在竟然有人能让其发光,他倒是要去瞧瞧,到底是哪门子的本事。   想定一切,石臻便迈开步子往花园里走。进入入口,他刻意放缓了步子,脚步声顿消,走的如蜻蜓点水,不给人丝毫察觉的机会。   花园树丛里又散了一次红光,比之前更暗淡,但时间却长如上两次。那闷哼声再起,透着极度压制的痛苦,伴随着牙关紧咬的摩擦声。   绕过一座小花坛,再顺着石子路走一段,石臻便来到那片小树林边。他往里走了一段前人踏出的泥路,越往深处越接近伸手不见五指。好在红光偶尔出现,便落实了他的方向,很快便到了那附近。   红光再一次明灭,昏暗光线里勾勒出一个跪地背对外面的背影。那身影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外套,空落落得,并不合身。石臻一眼望去,在灯火明灭间便清晰捕捉那个背影,眉毛微扬,嘴角划过鄙夷的笑。 第5章 红光(2)   跪着的那人精神完全在自身,根本连最近的警惕也放弃。他狠狠压制着痛苦的声音,屏息凝神地跪着,注视着某一个地方,随着他右臂起落,便暗暗散出一记红光。   “在玩什么?”石臻在后面不咸不淡地开口。   跪着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到,惊慌失措地回头,才到手的东西也落到地上,散了一秒红光,就灭了。   四下里再次陷入黑暗,但这次不是完全的伸手不见五指,因为那个人的手臂上,还有几个零星的红点,微微的弱光,在黑暗里却显得格外闪亮,印在那人苍白的脸庞。   “果然……是你这个小杂碎。”石臻眼中冷光微闪,鄙夷地说:“没跑远呀?”   地上那人正是下午假冒余老板小工的年轻人,看见石臻冷如冰削的脸,他的表情从错愕到不以为意,只短短用了几秒钟。   “您提到货了?”年轻人放下袖子,仅有的光线就都灭了。他起身,腿软了一下,撑着保值平衡偷偷踩碎脚边的东西,地面发出咔咔咔的玻璃碎裂声。   石臻望着年轻人的方向,他是个目力极好的人,早就看清了周遭的环境,那个人根本逃不脱他的视线。“玩什么?”他重新问。   空中传来呼啸声,然后树林里一片骚乱,似乎有什么东西停在枝头,又有什么事物匆忙飞走。过了几秒,才再次安静下来。   年轻人从背脊一阵发凉,他知道,是那只老鹰,它来报复了。他偷瞄一眼半空,黑压压的一片树杈,张牙舞爪,看不到老鹰落的位置,他咽一口口水,扪心自问,要不要讨饶?   “不开口?”石臻指尖一亮,一枚孔方兄散着蓝色的光。   “我不过也是个取货的人,恰巧碰见你……如果,冒犯了您,望见谅。”年轻人在黑暗里放低声音说:“若伤到了您的宠物,我也愿意赔偿治疗费。”   “取货人?”石臻冷笑:“取货人见到取货人,不是并肩而行,却要佯装小工,玩得是哪出?取货人怎么会知道那回廊一侧,还有一间小暗室?你这满口谎言的家伙。”说完,他便不给对方解释的机会,手里的孔方兄出手,直直朝着年轻人飞去。空中传来鹰的长啸,在森森黑夜,划过天际。   这枚钱币来势极猛,出手虽不是杀招,但也有意要让对方见血。年轻人本就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不料还碰到了下午新结交的死对头,他知难而退,选择退或逃。   眼见钱币迅猛而来,年轻人灵巧侧身,钱币擦着肩膀飞过,划破他宽大夹克的衣料,深深钉入后面一棵大树的树干,悠悠散着蓝色的光。他偷偷侧眼瞄去,钱币入木三分之二,嵌得极深,若是被打倒,绝非小伤。   挺快,这只小狐狸。石臻看着树干,别无二话,左右手果断抛出两枚钱币,如同两条平行的抛物线,将年轻人夹在了中间。   两条线的中间距离才十厘米不到,年轻人还未从第一轮的攻击中喘息,便要面对这紧跟而来的袭击,无奈之下,他节节后退,被迫右侧身避让,钱币火速划过衣服,又切开一条口子,钉入另一棵树中。   年轻人还未有机会侥幸,因为左侧的钱币差不多同时划过,他避无不可避,只听见左臂发出扑哧一声,紧跟着剧痛袭来,他不及哀嚎,后背重重撞在一棵树上,吐出一口血。   “这是……”石臻望着那人的手臂,钱币中冒出数根如蜘丝般的红线,缠绕上年轻人整条胳臂,又张牙舞爪般扯出数个线头,如同群蛇乱舞,火速钻入两棵钉入树中钱币的方孔之中,紧紧缠绕,成了不能挣脱的绳。   与此同时,树上钱币中的蓝色丝线触及红色,也迅速变成触目的殷红色,连那三枚钱币跟着裹上了一层暗暗的红。   “别再挣扎了,逃不走的。”石臻好笑地看着那人。   “我只是离开的时候偶尔与你碰上,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年轻人低头挣扎着,被牵制的左臂上的红线绷得比值,阵阵撕扯的痛楚让他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而此时,他的手腕上,那条褐色皮扣也比下午色泽更深,扣得更加深入,近乎要去见骨。   “你想离开是你自己的事,干嘛骗我入长廊?你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不惜让别人深陷陷阱,你的人品实在恶劣。”石臻冷冷说,趣味盎然地看他和那些丝线较量。   “我不知道长廊里有什么……我只是想离开而已。”年轻人低着声说,他想大声辩白,但是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嘶吼。   忽然,花园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一堆人的说话声,紧跟着,一些凌乱的步子便朝着小树林的方向而来。   来了!年轻人心中一惊,瞳孔收缩,脸上露出惊恐神色。他不再挣扎,仰起脸,脖子上的皮圈已经箍得流出血。他用几乎是哀求般的眼神仰望着石臻,苦苦求导道:“求您今天放过我,我愿加倍补偿,明天就赔偿您。”   石臻好笑地看着他,想知道他还要玩什么把戏。   “求您了,不要让他们找到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年轻人惊恐的扫一眼树林外面,一团团的手电筒光速在外面快速移动,离这里越来越近。   石臻觉得这不过是小狐狸的把戏,他不能随了他的心愿。   年轻人绝望地看着黑暗里的男人,而对方只是想看一场戏。他无力地挣扎,丝线依旧牢不可破,他眼中露出绝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最后他几乎是带着哭腔,发出一声闷哼,便再无多言。   石臻冷哼一声,又一枚钱币出手,将镶嵌在手臂里的钱币击落,下一秒,红线消散,外头的手电光纷纷照了进来。   “小杂种在这。”几舒光线射入树林里,打破黑暗。所有光齐刷刷照射在年轻人身上,像舞台上的聚光灯,等待着接下来的表演。   年轻人绝望地抬头,那里早就看不见石臻的影子,他苦笑,好不容易跑出来,结果,只自由了几个小时就彻底结束了。   “让你跑!”人群中冲出一名体格健壮的男人,二话不说,从地上拎起年轻人,照着他的肚子就是两拳。那人带着钢制的指套,只两下,就捶得年轻人跪在地上痛得剧烈咳嗽起来。   “这是闹得哪出,高飏?”人群里发出一个女人的询问,她声音并不狠厉,反而充满温柔的责备。她话音落下,人群立刻散开一条道,恭敬地站立两侧,如同守卫。道路中间,缓缓走出一名华贵的妇人,衣着得体,举止温雅,举手投足间甚是贵气。   听到他的声音,高飏恐惧地一抖,强压着剧痛的喉咙和咳嗽的欲望,颤抖着说:“夫人赎罪,属下不应该私自行动……咳咳……属下知错。”   女人淡淡一笑,并无责备之意,只淡淡说:“算了,这事出了纰漏,老余头没把事做干净也有责任,这桩合约终止就终止,也不是什么大事。”   高飏不敢言语,静静听她发话。   “好在我们又签了新的合约,钱嘛,总归是赚不完的。”夫人淡淡看一眼地上的高飏:“新的合约你参与一下,就当是抵了这次的过了。”   新合约三个字一出,高飏的身体忍不住又颤抖了一下,胸口一阵说不出的疼痛。可是他没反抗的本钱,只能跪着,面色痛苦地接下这桩任务。   “走吧。”夫人回身,一边走一边同身边的手下说:“这次锁牢点。”她语气是那样平和,像在说一桩无关痛痒的小事。   于是,立刻有人出来,粗暴地将高飏从地上提起,用一条铁链穿过他手腕上皮扣铁环,将他双手反扣在身后,然后将铁链两头锁紧他颈项皮圈后的扣子里。   “有劳了。”高飏似笑非笑,偷偷瞄一眼树上,他心中有恨,全记到了那人的身上。再过几个月便是解禁期,到那时,今日的见死不救,必将加倍奉还。   人已经逮到,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打着手电便出了小树林,很快就消失在密林之外,连着人声也彻底不见了。   此刻,黑漆漆的树上,石臻轻巧地跳了下来。他来到先前高飏待的地方,打开手机电筒对着地面搜索,很快,便在地上找到一些碎掉的玻璃渣子。那些碎渣虽然已经被踩碎,但是因为是垂直碾压,所以基本保持了一个隐约的形状。粗略看,它们像加长版的图钉,帽沿宽度大致相同,钉身则长短不一。这些图钉零零散散落在上,有五六根之多,短的被碾得粉碎,成了一个点,长得却保持了基本的形状,有五六厘米。   “这就是他从手臂里扯出来的?”石臻俯身捡起一块玻璃渣,在手机光线里检查,发现它并不是纯白色,而带着些许色彩,另外还沾了些血渍。   看了半天,石臻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捡了几块拿纸巾包着,打算下次见司徒封的时候,让他掌掌眼。   做完这一切,石臻看看表,发现一折腾竟然已经过十点,于是他整了整衣服迈步出了小树林。 第6章 再探廊道(1)   第二天一早,石臻就被聒噪的手机铃声给震醒了。那个传统的,系统自带,播放无数次的手机铃声,让他简直深恶痛绝。千篇一律的声音,没特色不说,一到人多的地方,哪个手机响起都觉得是自己手机来电,每次都逃不掉的尴尬境地。   手机响了两次,石臻才不耐烦地接起,有起床气,口气自然冷硬:“喂?”   “你来,你来,出事了!”司徒封在电话那头焦急地说。   “什么事?石臻半支着身体坐起,被子滑落,露出紧致的身形线条。   “老余这里,你来。”司徒封简短地说:“赶紧。”   “好,你等着。”石臻挂了机,下床洗漱穿衣,顺便给秘书电话,告知今天早会就不参加了,让陈经理代为开一下。   等他驾车到Y区的时候,时间不算很晚,九点不到。不过此时,老余的店铺门口已经拉起了警戒线,看热闹的人围了三层又三层,让这条从来就冷清的街道,瞬间有了热点,还人气爆棚了。   司徒封在警戒线后面等了很久,看见石臻紧张的表情瞬间就轻松了,向他招手示意,又替他抬高了警戒线,好让他不用弯腰,直着便能走进来。   “干嘛?今天早会我爸主持,如果没大事你去背锅。”石臻跟着司徒封一路往里走,口气里充满威胁。   “没事哪敢劳您大驾,跟我进去看看就知道。”司徒封神秘兮兮地说:“这老余的铺子,有点邪门,比你昨天说的更邪门。”   石臻看一眼司徒封,翻个白眼,什么也没说。   两人一路走下台阶,到了那天石臻进入的天井。此时,天井里有两名案件调查员正在工作,地上和各个角落也摆满了标识,显得颇为热闹。司徒封在前面领路没多停留,就直接拉开正对的屋门,迈了进去。   铺子里那条长走廊依然在,黑暗却已被两条长长的LED灯驱散。灯火通明的走廊此刻终于显出阵仗,果然不是笔直的,而是慢慢的向着内芯卷曲。   “往里走,还有一段路。”司徒封带路,继续往里走。   “等等。”石臻叫住他,指门口右侧的一堵墙:“这旁边应该还有一间房。”   “啊?”司徒封不解地眨眨眼睛:“你确定?”然后自己走过去推墙壁,结果,本来严丝合缝的一块墙壁被推到一侧,显出一条短短的走廊,原来是扇暗门。   “进去看看。”石臻说。   司徒封也不多犹豫,回身就要迈进去,却被石臻一把拉住。“怎么了?”司徒封感觉自己被石臻拉到身后,他高大的背影挡在自己身前,自己只能跟在他背后,躲在他影子里前行。司徒封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偷偷看一眼那个背影,微微颔首把情绪藏了。   “怎么老教不会,别什么事都冲在前面。”石臻口气里有些责备,自己确实毫不犹豫,抬腿就迈入了走廊。   那是一条很短的廊道,才十来步的距离,两边的墙壁上也画着奇怪的图形和无数条无规则的长线,短线,密密麻麻一路缠绕到一间密室的门口。   黑褐色的门看上去很新,在不是特别明亮的空间里,显得有点黑沉。石臻伸手触门,感觉它的质地极冷,并非木料,更接近于玉石。若是石料,可能门的重量就会加重,可石臻伸手推门却并不费力气,门“呀”一声打开,透出一间明亮的小屋。   这是一间十平米大小的房间,与外头的黑暗不同,这里的屋顶安装了三盏日光灯,四面墙上又各装了四组照明灯,十一盏灯同时开着,亮得几乎刺目。   除了过分闪亮的照明设备,房间里的装修倒是极为简单,白墙加木地板,书桌加转椅,再无其它。书桌是不带抽屉的简约风,上头只摆了几张纸和两三只原子笔,大概是为了延续极简风,桌上连个笔筒都没给,就更不要说有其它配件了。   “怎么没食盘?”石臻挑挑眉嘀咕。   “什么?”司徒封在后面问。   “这里是办公室?”石臻扯开话题,心里却想,不是应该摆个食盘和水盒养狐狸吗?   “有书桌,但也不像办公室,太简单了,倒像个交代室,坦白处。”司徒封四下里看,这暗室造在隐蔽处,无窗无制冷制热设备,说穿了就是一个空气不流通的密闭空间,老余造它出来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大概真是个交代室吧。”石臻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白纸,右下角有一块地方微微发皱,像是泡过水,隐约显出一块方形的淡淡痕迹,像是皮扣上卡槽的边。他放下纸,又去检查椅子,并无发现,再摸摸桌子,也不过是普通物件。   “走吧,去里面看看。”司徒封已经走到门口,招呼石臻出去。   石臻再次瞥一眼书桌,便跟了出来。   两个人重新回到过道入口,密室隔断的门依然开着,嵌在一侧的墙壁里,严丝合缝,几乎成为过道的一部分,恰好将外头那些彩色的线条,无缝顺利地通过墙壁过渡到暗室门口。与此同时,入口的正门紧闭着,也一样与两侧墙体融为一体,彩色的线条一路顺利过渡,在密室门口另一侧的墙上绘出相似的纹路。   “按照墙壁上的图画看,一路顺延,全程无缝衔接,说明小过道和大过道并不是单纯的两个空间体系,而是在特定情况下融为一体的格局。图案在密室门口停下,没有延续入内,难道说,密室是整个廊道的起点?余老板是在玩迷宫游戏?”石臻再望一眼密室微微皱眉,这只爱撒谎的小狐狸,根本就在事件之中,还想装作路人甲乙丙丁,真是坏透了。   “大概吧,进去再看看。”司徒封没察觉同伴表情的变化,带着他继续往里走。   LED灯把走廊照的灯火通明,也将黑暗带来的恐惧驱散。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出现一两名罪案局的调查员,更让这里灌满人气,早没了昨天的恐怖气。   借着灯光,石臻终于仔仔细细看清了墙两侧的画面。那是由红黄蓝线条和无数不规则图形组成的抽象画,没有具体的表述,就是纯图形组合、叠加,及被密密麻麻的线团填满,贯穿。由始至终,线条便是主角,穿插了所有的图形,从开始一直绵延到内里。   “这画有什么说法?”石臻突然停下步子,伸手触摸墙壁,发现还是很潮,并没干透。他又凑近看,发现并无完全只有三种颜色,当线条碰触到图形边缘,便会产生叠色变化,立刻就有基础色之外的颜色产生。   “没有说法,意识流吧。”司徒封也凑上来看,没看出个所以然,只闻到一股浓重的油墨味。   石臻收回目光,没多言,示意司徒封继续前行,突然又问:“余老板人找到了吗?”   司徒封没说话,只回头尴尬笑:“你先去看一眼再说,我也没法给你形容。” 第7章 再探廊道(2)   石臻奇怪看他一眼,挑挑眉,继续前行。   两人一路走了有十来分钟,两侧的画一路绵延,终于,在一次转弯后,到达了终点,一间无门的圆形房间,或者说,一个圆形的无门无窗的空间。此时,抽象画继续顺延到房间内壁,从一侧沿着圆弧墙面贯穿始终,绕一圈之后,又从另一侧的墙面衍生出去。画面整体在进入空间后适度变窄,只占整个墙面的三分之一,约一米的高度,规划在墙体中间段,恰到好处地起了一个点缀、装饰的作用。   另外,圆形房间的中间砌有一座半米高的平台,用色彩浓烈的花卉大理石瓷砖点缀,其上严丝合缝盖着一块木版,上头则平躺着一个人。   那人拥有一头花白的头发,整齐地从头顶的地方披散下来,盖住了平台的上方。她的年龄有六七十,脸上已有非常明显的岁月痕迹,但还未完全进入老态,表情颇为安详,形如沉睡。   老人没有穿入殓的寿衣,着的是一条丝缎滚边蓝旗袍,湖蓝色牛皮半高跟鞋,双手交叠置于腹部,勾勒出两侧流畅的身形。   看到平台上的景象,石臻的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他清楚记得,那天在长廊里攻击他们的,是一个裹着破袍子、头发灰白的怪物,难道会是这样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幻化而成?为了获得答案,石臻问周围人:“有没有见到一件有点破的袍子?”   “破布有一条,袍子没有。”一侧的调查员扬了扬手里的透明袋子。   “去看看。”司徒封原来是站在门口的,见到证物就想过去看。   石臻知道他性格,最害怕碰上奇奇怪怪的事件,于是拦住他,叫他等着,自己则过去接证物。   拿到证物,石臻反复检查,那是一条细细的红色的碎布料,如何破坏的说不清,颜色倒是和他昨天见到的红褐色有些相近。于是他抬头问:“布料哪里发现的?”   调查员回答:“鞋子后更下面压着。”   “鞋?”石臻走到尸体脚边,调查员告诉他,破布就压在右脚鞋后跟的下面,有一小段还挂在了鞋子里。   挂着?石臻眨眨眼,心想这布条很可能是换鞋的时候没注意,落了一段进去,才被遗落在了现场,由此可见,老太太极有可能,在昨天他们离开以后的某个时间段,被人刻意换过衣服。想到这,他走到脚底的位置,观察一番鞋底,又用食指摸了一下鞋,果然如他所料,鞋底非常干净,完全是一双从未落地过的新鞋。   这鞋没下过地。石臻看着蓝色皮鞋,接过别人递过来的手套戴好,脱掉了老人的蓝色半高跟鞋,终于,一双和整体氛围极不相称的脏脚底显露出来。   那双脚穿着透明丝袜,遇到污垢、灰尘的时候就如同用布抹灰,特别容易显脏,也特别明显。此刻,老人双脚底部已经完全染成了黑灰色,就像长期光脚在脏地上奔跑一般黑得发亮,与她此刻干净的穿着打扮行成了鲜明的对比。   “脚底很脏,预先还下地走过?”石臻提示调查人员。   几个人围上来,也是啧啧奇怪,心里不免有点发毛。于是,拿工作来解决恐惧,放好标记牌,拍照做记录,忙的不亦乐乎。   石臻再次回到尸体旁,自顾自检查起来。老太太没有明显外伤,表情安详,像是自然死亡。她的指甲被修整的整齐划一,甚至还做了一些打磨的工序,显得特别光滑。石臻要来一本根棉签,在指缝里擦了一下,又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油墨的味道瞬间就飘入鼻子之中。有人来处理过指甲?是余老板吗?   “老太太过世有多久了?”石臻把棉签收入证物袋交给调查员。   “预计十二个小时以内。”一边的调查人员说。   “十二个小时?”石臻想了想,老太太过世的时间是昨天九点到今天早上的九点,也就是说,下午的时候她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在。那个时候,她倒是是人还是怪物呢?“有她的身份信息吗?”石臻再次问周围的人。   “暂时还没有。”司徒封回答:“现场没有证明身份的物件。”   “哦。这板下面是什么?”石臻看一眼那块放尸体的木版,并不是门板,也不是建材木料,纹理颇为陌生,不知是什么特殊材料。一般风俗,尸体会放于门板之上,一方面代表家人关不了门,等魂回来;另一方面,也代表通往另一边的门。当然,最重要的是人过世后容易僵硬,放在门板上便于入殓。   “应该也是平台吧。”司徒封走上几步,大概是因为这间密室里已有不少人,所以他的害怕少了许多。   “别过来,看了会有心理阴影。”石臻阻止他,叫他站在门口等就好了。然后,他敲了敲那块躺着老太太的木板,听到空空空的声音,下面似乎还有文章。于是,他招呼其它几个调查员一起,合力挪开了平台上的木版。   木版挪开的一瞬间,一股浓烈的臭味喷薄而出,瞬间灌满了整个圆形房间,紧跟着,一副极为可怖的画面出现在众人眼中,吓得有个工作人员,脚一哆嗦,差点摔倒。   原来,平台内并非实心,而是凿出了一个镂空的椭圆空间,半米宽,两米长,没有任何装饰,还保留着水泥石灰的质地。此时在镂空的空间内,躺着两个人,两个由上而下叠加、捆绑在一起的尸体。   上面的死者是一名女性,四十开外的年纪,中短发,穿一身浅灰色职业套装,双眼瞪得浑圆,几乎要脱框而出,血丝密布在白色眼球上,有一种几乎要爆裂的可怖感。此时,她的头无力地倾斜在一侧,口中插着一根直径在五厘米左右,长度近一米的透明皮管。皮管与嘴的连接处,不但绕了防水胶,还打了白胶,像是做足了防漏处理,可是皮管里却看不出有任何东西。   下面的死者是一名身高一米八的男性,近六十的年纪,着一套休闲T血衫,头部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状态,似乎是向左侧歪斜,又似乎是要从前面女人背后探出脑袋,表达些什么。他的口中同样插着一根同样长度的透明皮管,嘴和皮管的边缘也做了特殊的防漏处理,皮管内依然空无一物。   “余老板。”只看一眼,石臻就认出了那个男人,正是Y区的买卖人,老余头。   平台周围围着一圈人,紧紧盯着椭圆空间里的两名死者。他们被叠加成一对,用粗麻绳牢牢捆绑在一起,就像是超市里打折售卖的过期食物,等着人挑选。他们的眼神和表情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与墙边躺着的老太太那安详的表情,形成泾渭分明的鲜明对比。除了这些,还有那根不知道曾经通往何处的皮管,近乎变态的防漏措施,也让整个现场凭空升起一丝吊诡气氛,让人看哪里,都觉得不正常。   “藏尸、叠加、怪物……不会吧。”一堆信息扑向石臻,让他心中不免产生一丝奇怪的疑惑。但他也只是淡淡看了眼两具尸体,对于心中的顾虑,却只字未提,只提议司徒封,让调查员查一下皮管上有没有沾染过什么物质…   司徒封在门边说:“知道,我们公司需要调查报告结案,所有证据都会落实的。”Y区物控中心因为经常往来奇奇怪怪的货物,所以,也就会经常出奇奇怪怪的幺蛾子,自然也会经常麻烦罪案局,他们彼此互相帮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石臻走回到门口,挡住他的视线:“别看了,晚上会做恶梦的。记住,再查一下那块木板的材料。还有老太太的身份,第一具尸体的身份,查到就发讯息给我。”   司徒封点点头,然后问:“你走啦?”   石臻问:“你还有什么要给我看?”   “没有了。”司徒封摇头。   “余老板已经在里面了,”石臻按住司徒封好奇往里张望的脑袋:“听好。你再查一下关于余老板最近的经济状况,收了多少铺子,问谁收的,花了多少钱。还有,关于装修的事也一并查一下。另外,去他家里查一下状况,查查他还有没有其它铺子,家里的状况,家庭成员。”   “哦,知道。”司徒封一个劲点头。   石臻继续说:“最好能查到他最近的入账记录,也就是交易记录。”   “要不,你接了这案子吧。”司徒封突然说:“那么多事……我办不好。我只是个业务,我不想一直跑罪案局,害怕。”   “还有一条,不许打扰我爷爷。”石臻没理他的请求,反而威胁他。   司徒封不气馁,压低声说:“我知道你查案很贵,我可以申请资费的。”   “我缺钱?”石臻扬眉冷笑。   “不是不是,咱不讲钱。”司徒封几乎是要抱着石臻手臂请求了:“你说个你搞不到的东西,我去给你弄,你替我查案呗。余老板欠着我们公司好多钱,如果这案子结不了,就会成为悬案,那我们的尾款是永远也收不回来了,影响年底冲业绩,还影响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石臻:“……”   司徒封百般哀求:“求你了。”   石臻说:“何苦呢,你找你老爹……”   “求你了,易物契约,签一个呗,保证你不吃亏。”司徒封哭丧着脸色打断他。   石臻被他扯着手臂烦了,看一眼里面说:“等他们的调查报告出来,如果有进展,你就跟着罪案局的思路走,如果走不通,你再来找我。”   “你肯定看出什么来了。”司徒封何等聪明,一眼就看穿了石臻的心思。   石臻努力抽出自己的手臂,说:“这事有点复杂,我也需要捋一捋思路,你也别急,离年底还有好几个月呢,你还有很多机会冲业绩。至于走上人生巅峰,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介绍白富美,帮你把迎娶的事一并做了,说不定还能出人CEO,你看如何?”   司徒封无奈说:“行了,等这边调查出来我给你传过去,到时候再麻烦你。”   石臻嗯了一声,就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走在长长的过道里,两侧的抽象画突然被赋予了恶毒和吊诡的色彩,石臻在墙边找到那几条昨天听到过的刮墙声,刮痕都是入墙一毫米的深印子,长度有一、二米之远,绝不是普通人的指甲能够挖出来的。   余老板真的做了这样的买卖?为什么没做任何安全措施还把自己折了进去?这个老太太究竟是谁,有人竟然愿意花这样大的价钱办这事?石臻一路走一路思索,终于在眼前一大片光芒中,回到了天井内。他看一眼小工曾经站立的位置,小狐狸又扮演了来什么角色?为什么会出现在多出的一间暗室里?暂时无解。 第8章 预约机制   出了Y区,石臻直接开车去公司。原定的会议已经结束,会议纪要也已经整齐地摆在他的办公桌上。   石臻随手拿起文件夹翻了翻,都是些常规的事,陈经理基本都已经处理,并不需要他出手。于是他把文件扔在一边,头枕着椅背,舒服地转了半圈,融入身后一片阳光里,脸朝落地玻璃窗外的风景,目无花光地发呆。   突然,石臻想起件事,目光一敛,拿过手机对着司徒封发语音:“查完没?查完来我公司一趟。”   司徒封没会语音,回的是文字:“没,还有会儿。去你公司干嘛?”   石臻明明是让人家来,口气却是命令:“你来。”   司徒封不买账:“不来。”   石臻说:“你过来,我不打你。”   司徒封回:“也不能骂我。”   石臻冷道:“赶紧死过来。”   司徒封过了几分钟才会:“不来。有事说事,我不想见到我爸。”   石臻不耐烦地说:“公司那么大,哪那么容易让你碰见,我天天去公司,也没见过你爸几次。”   司徒封立刻回道:“今天很忙,赶不及过来,我还要去公司报备呢,出了那么大的事,处理起来很棘手,一时半会过不来。别等我吃午饭。”   石臻:“……”   司徒封继续发消息过来:“你让我查的宣纸我查到了,的确是我们公司出具的聘用合同。具体内容很简单,余老板问我们公司短聘用一位涉念师,时间是三个月。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就出事了。”   涉念师?石臻挑挑眉,这个职业他有所耳闻,利用特殊能力获得别人身上的思想,也就是读取别的念想。有此技能的人在芸市并不多见,且大多深藏人群甚少显露,这就是为什么,余老板要通过物控公司找人,而不是自己亲自去寻了,小老板没办法和大企业的股概率PK。   那头司徒封又发来消息:“具体就这些,涉念师具体从哪找来的是搜索部门的活,那是公司的秘密部门,没法查了。”   石臻回道:“无所谓,这事的关键不是涉念师。谢谢。另外,我待会发个当天件给你,你帮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司徒封不要命地回:“不能亲自送来我看?”   石臻回:“想死直接说。”   那头司徒封就再也不回话了。   石臻让秘书找个小盒子过来,将那天捡到的碎玻璃块和一堆餐巾纸牢牢包裹到一起,然后塞进盒子里,寄了个当天的急件去物控公司。   办完这些,他继续头靠着椅背对着外面的风景发呆。早晨的所见所闻在脑中不由自主地跳出,他不想涉及,又不可控制,于是不爽地皱起眉头,眼中露出冷光。   突然,桌上电话响起,扰得石臻的心情更糟,他冷冷看一眼,就是不接。电话响了半天,终于消停,可几秒后,门又被敲响了。   “进来。”石臻背对着门口冷冷说。   门推开,秘书小姐走进来,报告说:“石先生,预约的方女士到了。”   “谁?”石臻转过来,冷冷问。   秘书小姐也是见惯了他喜怒无常的性格,轻轻一笑说:“一个星期以前就预约过的,和您谈关于剧院的事项。”   石臻不想谈,于是嘴硬道:“不记得了。”   秘书小姐面不改色心不跳淡定地说:“没关系,人已经在外面了,这就为您请进来。”说完,也不等石臻反应,就出去把客人带进来了。   石臻第五千零一次想把她辞了。   脚步声从门口传来,由远及近,几乎都快到他桌边了,他才面沉如水的转过椅子,眼神冷淡两秒,火速转为戏谑的嘲讽。   面前站着一男两女,其中两个他似乎认识。年轻的女人石臻不认识,忽略不计。年纪略大的那位,五十多,衣着华丽,表情温婉,正是那天在花园里,最后走出来的那位“讲道理”的夫人。至于那个身形修长的男人,穿着一套黑色西服,领带系得牢固,可还是没挡住那条若隐若现因为皮扣箍紧后落下的未愈伤痕,不是小狐狸又是谁。   “您好石先生。”方女士露着职业的微笑,双手捏着名片两角,递了上来。   石臻接过名片,扫一眼名字及职务,写着方馨梅,艺响剧院的总经理。“这边坐。”石臻带他们去一侧的长沙发,随口问:“这两位是……”   方女士立刻说:“这是我们公司企宣部的,小林、小高。今天匆忙,没带名片,不好意思了。”   “没事。”石臻看着高飏躲避自己的眼睛,表情轻松地说。   四人来到沙发边,石臻和方女士各自落座,小林和高飏则在一侧站着,一个掏出本子做记录,一个像个小保镖一样纹丝不动。秘书上了咖啡,方女士开了电脑开始讲项目相关事宜,整整一个半小时,都不带停歇的,一直到一点多,才讨论完。   “基本上没大问题,细节你按照我们公司的要求再调整一下,应该也可以了。”石臻从屏幕上挪开目光,看一眼一直站着不动的小狐狸,而高飏的目光却落在玻璃窗外的风景里。   “好的,一切按您的指示办。”方女士笑盈盈说。   石臻点点头,假意时间晚了,要留他们吃午饭,两人客套一番,讲了些下次一定的场面话,便结束了这次谈论各自散去。   座位里有点晒,石臻不想坐那,于是拿了车钥匙出去,打算找家餐厅填肚子。才出去,就遇上秘书小姐姐的眼神,他全当没看见,扯开大长腿就往外走。   “明天有3个预约,上个星期五就约好的,待会发行程表给您。”秘书小姐在背后幽幽地说。   石臻:“……”   一路做电梯到B3层,石臻先去地下车库取车,心里有了餐厅的位置,自然不必多作纠结。下午的车库人少得可怜,车多到爆棚,放眼望去几乎找不到一个空位。   石臻慢悠悠往自己车走,不透风的车库里永远着混着一股几十年都散不掉的机油和霉味,直到他坐上车,这味道还保留在他的车里。石臻捏捏鼻子,这味让他想打喷嚏。   “好饿。”石臻自言自语,调整好后视镜,准备发动车子。   忽然,车库里传来脚步声,只见方女士一行人正从自己车前走过去。三个人的表情都不轻松,目不斜视步履匆匆,也就没发现车上坐着的石臻。   只见三人走了一段,然后在斜对面一辆红色车边停下,一名司机下车,替方女士开了后边的门,方女士身子一矮,便坐了进去。随后,那名女秘书也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而高飏则一直站在一侧没有动。这时,车后面的窗户被放下,露出方女士不拘言笑的脸:“高飏,待会你去把事办了,顺便把合同副本也带回来。”   “是。”高飏点头让到一边,淡淡看着窗子升起,车子启动,最终驶离他的视线。他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直到方女士的车彻底车库消失尽头消失,他才如释重负般挪了挪步子,表情少许轻松了一些。   可惜,下一秒,他的表情将更紧张。   石臻开车到高飏身边,放下车窗,冷冽的眼神撞上高飏,吓得他不自主后退了两步,撞到了别人车的后视镜。   “石先生也出去?”高飏咽一口口水,心脏跟着收紧,悄悄将双手藏到身后,因为西装口袋没法藏。   “去哪,我捎你一段。”石臻冷冷说,表情怎么看都是不客气。   “不麻烦了……我自己走。”高飏几乎是擦着一侧的车身在往后后退,他领教过石臻的厉害,在搏击上,他绝对是输家。   “上车。”石臻按下副驾驶的开门键。   高飏已经退了三分之二的车身,他觉得自己如果此时跑的话,往安全楼梯的方向可能胜算会大一些。   “快一点。”石臻一条手臂挂在车门外,食指和无名指间夹着一枚孔方兄。   高飏犹豫了两秒,终于低下头,犯错误一样拉开石臻车子后面的门,可是,拉不开,石臻根本没有开后门的锁。高飏无奈,只能坐进了副驾驶室。   “去哪?”石臻发动车子,瞥见高飏细瘦的手臂上,两条褐色的皮环还在。   高飏下意识把双手藏在公文包下面,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心脏却是快要跳出了喉咙。他怨恨这个男人当时的见死不救,但是他还没有实力报复,这样突然撞上,让他措手不及。   “嗯?”石臻突然扭头看向正襟危坐的高飏。   高飏立刻神经紧张起来,眼神乱得几乎没聚焦。   “安全带,我不想被扣分。”石臻冷冷说。   “对……对不起。”高飏手忙脚乱地系安全带,手臂上两条褐色皮扣再次跳出来,在白色衬衣的映衬下,尤为突出。   “去哪?”石臻又问一遍。   “福库街。”高飏压低声说。   “嗯。”石臻踩下油门,车子终于驶离了车库。 第9章 结案   车子一路开了近一个小时,两人全程无话。   到了福库街,石臻按下按钮,只冷冷说两个字“到了”,就放他下车。高飏逃也似的推开车门,没注意石臻车子的高度,脚下没踩稳,还崴了一下。   石臻望着他一路同手同脚离开的窘态,挑挑眉有点想笑。这时他手机响了,不看也知道是司徒封打来的,十有八九是收到当天件了。“喂?”   “干嘛寄一堆餐巾纸给我?”司徒封在那里气急败坏地问:“还都是用过的。你个变态!现在我桌子上一堆纸巾,全公司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你个变态!”   石臻听他讲完,眉头一蹙,不紧不慢地回道:“用过你妹,你扒拉一下,里面有东西。”   司徒封问:“我不想碰?我洁癖……有什么东西,你这个变态、变态、变态!”   石臻依旧气定神闲:“洁癖你妹,都是干干净净从纸巾盒里挑出来塞进去的。你脑子里想了些什么?赶紧翻一下,有几片玻璃片。”   司徒封不服气说:“这样更变态,人家寄刀片,你寄玻璃!”   石臻:“……”   “等一下,我翻翻。”司徒封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认真翻找,过了会儿口气依然不好地说:“你干嘛寄玻璃给我,划伤我的手,你负责养老吗?”   石臻一听乐了:“行,送你去敬老院,养你一辈子。”   司徒封:“……”   石臻等了一会儿问:“找到没?不算小,你瞎了还是玻璃化了?”   司徒封在那头笑道:“你丫的,让别人做事就没句好话是吗?”过了几秒,他又说:“不对啊,你这可不是玻璃,是三色琉璃,你哪来的?”   石臻大言不惭地回答:“我捡的。三色琉璃是工艺品品吗?”   司徒封在那头回答:“三色琉璃就是红黄蓝组成的结晶体,只用纯色,可适量加深减淡,但不做叠色处理。有人用三色琉璃做工艺品,也有人拿它做媒介。”   “媒介?”石臻眉毛一扬来了兴趣。他想起在花园那天的情形,这个东西似乎是从高飏的手臂之中抽出,三色琉璃搭的媒介到底通往哪里?   司徒封解释说:“说的简单点,就是铸上特殊的咒语,或者篆刻特别符号,使之成为交流媒介。三色琉璃本身造价不高,但是要在其上做‘文章’那就另当别论了,想起到好的效果,不但要有好的铸师,还得有好的咒师,还要有好的材料,三者缺一不可。”   “我捡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它好像是大小不一的图钉样式,你见过吗?”石臻又问,他想知道把三色琉璃制作成为图钉的样式,要做什么媒介?   “图钉?”司徒封在哪沉默片刻,然后说:“图钉能做什么媒介?”   石臻说:“物控公司没有销售过类似的东西?”   司徒封那头传来敲键盘的声音,过了会儿他回答:“三色琉璃销售额不错,但都是有型有款的,大师级作品也不少,就是没有你说的图钉样式的。诶,你寄当天件过来,是不是这玩意和余老板的案子有关系?”   石臻冷冷回绝道:“没有,你想多了。”   司徒封又不傻,对石臻又太了解,但这次却没有软磨硬泡:“那个……本来想晚点打电话给你的,你打来正好,告诉你一声,余老板的案子结了,是入室抢劫,不用查了。”   “抢劫?”石臻也是佩服调查局的办事能力:“老余的铺子里除了那具女尸,什么都没有,劫匪图什么?”   那头司徒封压低声说:“无论如何就是这样结案的的。女尸已经被认领走了。对方背景了得,不想把事情闹大,才给调查局施压,让他们以入室抢劫入案,至于女尸的资料,不会记录在案的。”   石臻好奇问:“谁领走的?”   司徒封吞吞吐吐:“嗯……公司机密。”   石臻又问:“你说过老余和你们公司有很多账还没结清,你们公司就这样认栽?”   司徒封那头声音依然很低:“老余的欠账对方也结了。这是就到此结束,翻篇了,以后收货去别家铺子,Y区的交易名单上,再没老余这号人。另外你的货我定了新的,等流程走完到时候通知你。好了,上班了,挂了哈。”说完,就啪嗒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怕成这样?”石臻耸耸肩把电话丢在车前平台上。老余的案子结得这叫一个着急加蹊跷,当天件都没他结案得快。   物控中心的套路石臻了解,只要账面上能全额收到,他们才不在意事情的结果究竟如何,何况天下的事情那么多,他们连本分的工作都来不及做,又何苦事事探究其因,多生不必要的枝节。   案子结了,就不用费心去查,石臻瞬间就觉得轻松很多,想着换一间餐厅填肚子。拿过手机,点开美食软件查网红推荐,想着这一餐怎么吃才能让心情更愉悦,吃完后要不要再回头去找司徒封找点乐子。   车子还停在原来放下高飏的地方,石臻刷了会儿手机,就看见高飏从刚才闪入的一条小弄里出来,脸色苍白,步履蹒跚,领带也松了,公文包也没扣好。   石臻按了两下喇叭,成功吸引到高飏的注意,并获得惊恐表情一枚。于是,两个人一个在车外进退两难,一个在车里按喇叭威胁。   按了几次喇叭,石臻见高飏不动,于是把车开得离他近一点,然后放下车窗对外面说:“上车,咱们的事还没完。”   高飏最终认栽,脑袋一低走了过来,一声不吭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也不问去哪?”石臻瞥见高飏的右手,袖口有斑斑血迹,那条皮扣已经不见了,只留下手腕上一圈针扎的痕迹。皮扣里也有针?石臻忍不住又看一眼,高飏似乎有所察觉,把手再次藏入公文包下。   “去哪?”高飏平静地问。   “去了不就知道了。”石臻的回答任谁都想揍他一顿。 第10章 再探商铺   车子一路疾行,到Y区交易区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六点。好在日头还高高挂着,天色依然很亮,一切都清晰可见。   这一路两人依然无话,直到车子在停车场泊好,高飏才突然开口说第一句话:“你要去老余的铺子?”   “嗯。”石臻拔掉钥匙下车。   高飏也跟着走了下来,看着往老余铺子的那条路,微微皱眉,心里不胜其烦,他为什么离开了还要被逼着回到这里?   “走吧。”石臻带头往铺子的方向去,身影在柏油马路的地面拉出长长的线条,他走很快,于是连影子也跟着意气风发起来…   高飏的步子很慢,他回想着那天自己是如何艰难逃走的,却最后成了功亏一篑的笑柄。他脸上露出一个苦笑,一闪而过,走在前面的人没看见,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高飏跟在石臻的后面,四周很空旷,他想也许可以再次借机逃走。可是,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他还有一个顾略,就是那只不知何时会出现的鹰。或许它就藏在哪个角落,成为另一条眼线,正因为有它的忠于职守,才能让石臻这样肆无忌惮的不对自己加以看守。   “我的鹰在家里疗伤,没空飞过来观光你。”石臻突然停下步子回身,冷冷说:“你能走快点吗?”   高飏无语,加快步子赶上来,同他并肩前行。地上两条长长的影子,隔着小半米的距离,像是两个陌生人,只是不巧,走到了相同的直线。   很快,两人便再次回到老余的铺子,警界线还在,铺子大门还在,屋子却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两台黄色的翻斗车正马不停蹄把建筑废材往卡车上装,空气里全是灰蒙蒙的尘土废渣味。   望着眼前的景象,石臻只是眨了眨眼,淡淡讽刺:“活干得挺利索,证据也销毁得够彻底。”   高飏没说话,看见那个曾经恐怖的地方被销毁,心中反而升起一丝欣慰。   “你那天在里头做什么?”石臻突然扭头冷冷发问。   高飏猝不及防,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说:“没干什么。”   “走廊入口右边有一间小秘室,里面备了纸墨笔砚,你在里面干什么?”石臻看着高飏的眼睛,他发现小狐狸的脸色不似先前苍白。   “我不知道。”高飏嘴硬,依然一脸无辜:“我进去的时候那些也都在了,我也不知道用来做什么。”   石臻冷笑:“一个短聘三个月的涉念师,带着三色琉璃钉进入案发现场,不写点什么就走,对得起委托合同吗?”   高飏躲开石臻的逼视,望一眼废墟:“本来就什么都没写,纸是空白……”他感觉自己说多了,立刻收住嘴。短聘合同没有名字、三色琉璃钉的用途少人知晓、密室的情况只有自己知道,石臻只是把知道的关键词凑到一起,目的只是为了忽悠他,让他承认自己的涉念师身份。   “果然如此。”可石臻已经拿到了重要信息,并不需要高飏再透露更多。“你的任务是读取那个老太太的思想,可是还没开始,你就害怕了想开溜,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事。你什么也没读到,只读到了自己的恐惧。   “你本来以为我会写出点什么?”高飏垂目,看不出情绪,只淡淡说:“你利用我来验证自己的推测,我应该没有利用价值了吧?”   石臻看一眼高飏,又瞥一眼带血的袖口,他还有个问题不明白,却只想用最残忍的方式说出来:“走廊里有多危险,你我都知道。让你进入办事的人,应该心里也清楚。可是,他们不仅未加保护,还顺便束缚了你的抗争力,再把你扔在一个几乎可能丧命的地方,如此看来,对方是要你死啊。”   “你胡扯!”高飏无辜的眼神忽然一凛,低吼一声,下意识捏紧了右拳,一阵钻心的刺痛从手臂上的伤口直达大脑,痛得无法模糊意识。他心里怒吼着,才没有人要致他死地,没有、没有、没有!   这眼神,还真是小狐狸的。石臻看着对方眼里的愤怒,他很清楚,高飏一时示弱只是因为实力不均等的有效退避,他才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行了,你走吧。”石臻看着对面的废墟,然后迈开步子向着那里走去。   “你去哪?”高飏没想到对方突然就放了自己,一时没适应,脱口而出。   “回去吧。”石臻没回他,三两步就到了对面余老板的铺子门口。才站定,就看见一侧多了一条影子,石臻扭头看向高飏:“跟着我干嘛?”   高飏尴尬,胡扯道:“看看场景,加深记忆。”   石臻扫他一眼,摇摇头,从一侧没警戒线的地方走了上去。   余老板的近十间铺子在几个小时里成了一片废墟,残垣断壁洋洋洒洒铺陈开来,像极了拆迁现场。可周围的房子都还完好无损,独独这一片拆得面部全非,搞得好像就他铺子是好市民,其他人都是钉子户。   以大门为起点,石臻很快就找到了密室的确切位置,成堆的瓦砾和木头窗框丢弃在上面,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石臻走到较高的位置,脸朝着走廊的方向,那里一片空旷,倒是可以让他快速勾勒出这长廊的整体形态。以封闭的密室为起点,以走廊为铺陈,一圈一圈向内心绕圈盘旋,直到最终到达圆心,整个铺子的内部设计,就如同一盘巨大的蚊香,层层环绕,步步引导,却最终成为一个绕不出去的死路。   看了一会儿,石臻从高坡上下来,向着更深的廊道部分走去。他没去理一侧发呆的高飏,只是自顾自继续往更远的地方走。   脚下是高低不平的路,随时还有被钉子划到的危险,空气里飘散着浓重的灰尘味,无法沉淀的小颗粒分子,洋洋洒洒弥散在空气里,持续加深着浓度。石臻拿手背挡着鼻下,一步一步往中心的位置而去。走到一半,他偶尔会蹲下,在废墟里嫌弃地翻找一番,然后皱着眉头继续前行。   “你在找什么?”高飏不知何时又赶了上来。   “不知道。”石臻淡淡说,继续往前走。   “是这个吗?”高飏快步上来,差点被一段露出的钢筋绊倒,好在石臻手快,及时拉住他衬衣的领子,才没让他彻底趴在石堆上。提起的领子后方露出颈椎后一段清晰可见的伤痕,绵延而下,算不出大小面积。高飏尴尬地站好,整了整衬衣,把手里捏着的一块小石头递给石臻。   “你知道我在找这个?”石臻接过石头,那是走廊围墙上掉下的石头,三分之一手掌大小,上面还绘有三原色的线条,此刻蒙了一层灰,颜色都变得暗淡。   高飏说:“你一直在翻带三原色线条的石块,都看不上,是嫌太大不好搬运吧。”   石臻懒得回答,拿着石块继续走。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平台的位置,那里也已经是一片废墟,原来那座放了三具尸体的平台也已经消失了。   “现在我想找什么?”石臻回头问高飏。   “喏,给你。”高飏抬手,递一片花卉瓷砖残片给他。   石臻挑挑眉,接了过来。做事做全套,既然自己在找三原色的石块,也自然会带一片花卉瓷砖,没什么难猜的。   “你们……你们两个……这里不能进来的!”突然,远处翻斗车的地方,传来一声呵斥。然后一个带着安全帽的男人一路爬高攀低,走了过来。   石臻淡定地看着对方走到自己面前,不等对方再发话,直接说:“那个翻斗车是你的吗?”   “是啊。”男人点头。   “接私活吗?”石臻递上一个根烟,问:“贵姓?”   “叫我老王。咱这什么活都接,不分公私?”男人见来了货,眼睛一亮。   “我铺子在那边,新收了几间,”他手指远远的地方:“款式太老,不时尚,也想拆了重建,工程队都不肯接,你接不?”   “又是铺子?”男人为难地看一眼身后的废墟。   “这里不也能拆吗?”石臻故意说:“他能拆,我的铺子怎么就不能拆了重建?”   老王压低声说:“这个好像是特批的吧。这几栋铺子,中午十二点不到我们接的命令过来拆,还是加急的。特批文件上印章的油墨都还没干。”   “什么特批?我自己的铺子拆了还要特批?”石臻眨眼睛不明白。   “这里从前就是统一规划建造的,年头是久,但是你买卖可以,拆可不是容易的事。”老王压低声说:“你得先搞特别证,就是你的铺子被允许拆除重建的证件,然后咋才能上工,否则,多少钱也干不了。”   “这么复杂呀。”石臻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忽然又说:“可我听说,这片宅子里面都打通了,那也算拆啊,怎么没人管?”   老王呵呵笑,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样:“外部不变,内部可万变嘛。”   “懂。”石臻一脸豁然开朗地点点头:“看来,我得先搞特批证件去,这事才能成。要不你先给我张名片,等我搞定一切事物,到时候找你。”   “行行行。”老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个塑料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石臻。   “收下了,到时候联系。”石臻扫一眼名片,白底深灰字,写着顺利利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业务部王经理以及一个手机号码。名片感觉像是路边工程队,但就他们的拆迁速度,又好像专业度不低,石臻收好名片,打算回去后好好查查。   “行。”老王点头,然后说:“你们也别往前面走了,都是建筑垃圾,灰大得很,还不安全。”   石臻点点头,望一眼废墟中的铺子,转身离开。   两人原路返回,再次从没警戒线的地方离开。天色暗淡了许多,气压有点低,像是要下雨。   “自己走还是我送?”石臻看一眼天色,往停车的方向走。   高飏看一眼那次自己逃走的小马路,他当然不想上石臻的车,他想自己一个人走走,于是对着石臻的背影说:“我自己回去。”   “嗯。”石臻哼了一声,头也没回地继续走。   高飏没动,只是默默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转角,然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右腕,痛感还在,他失落地垂下眼睑,扭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回到车上,石臻的脸色已经冷到了极点,他拿手机拨打短信里的一只手机号,响了两下,对方就接听了。“听好,”石臻的口气不止冷,还有杀戮的意味:“这件案子我来接,别叨扰到老爷子。”   对方语气恭敬又客气:“您愿意接受委托,真是万分感谢!”   石臻口气依然不客气:“明天碰个面,把契约带上,地点过会发你。”   对方立刻回答:“好的,等您消息,万分感谢。”   石臻挂掉电话,眼睛微微眯成了一条缝,浮现出下午在车上的情形。自己原先打算找餐厅吃饭离开,结果手机跳出两条消息,一条是爷爷发来的微信,就七个字,没有标点符号就算了,还有错别字“街案,不解我接”。石臻以为爷爷催他去厕所上大号。   紧跟着,手机又跳出一条短信息,洋洋洒洒一大段,大意就是希望石臻能够接下余老板的案子,给余老板夫妻一个公道。至此,石臻知道,爷爷又又又接了不该接的案子。   他立刻打给老爷子,但是……他老人家根本不接,从来不接,一有事就不接电话。石臻耐着性子发消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老爷子能理解,余老板的案子不简单,背后牵扯极深,还是不要沾手的好。   老爷子不接电话,回消息倒是快,石臻一度以为他是盲打的,一堆错字:“你阶我姐,你轩。”   这也是只有石臻能看懂,他也不知道对方给爷爷灌了什么迷魂汤,非要去碰这怪事。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回,心里又不甘,于是就写了一个“接”字发出去。   爷爷那头就彻底连个表情包都不给他了。   最后,石臻只能在万般无奈下,再次开启对余老板铺子的调查工作,也就有了之后再探铺子的一系列举动。更多的麻烦还在后面石臻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谁让是老爷子那里飞出的幺蛾子呢。 第11章 铸文币   昨天从老余铺子离开,石臻就直接回家洗洗睡了。这一觉睡得还挺沉,醒来的时候天色依然很暗淡,似乎只有五六点的光景,于是他也没多想,头一偏继续睡。   之后究竟是几点石臻也不知道,反正门铃一直响个不停,差不多隔壁邻居都要提刀出来投诉了,他才一咕噜爬起,冷着脸去开门。开完门他也不看一眼,自顾自去客厅。   门口的人比他脸色还冷,口气也是冷冰冰:“我去你办公室找你,你又翘班,这个月第七次了。”   “你看业绩就好了,你管我有没有坐班。”石臻蹭着过道往客厅走,没睡醒,眼睛半眯着:“老爹,你跑来我这里干嘛?公司不需要你坐镇吗?”   “我来看看你呀。”石臻父亲说。   石臻好笑地原地站定,肩膀耸了耸,继续走:“公司里天天见,有什么好看的?而且我又不是你唯一的儿子,你那么多儿子干嘛老盯着我不放。”   石父表情抽筋了一下,岔开话题说:“……那个……最近你爷爷有没找过你。”   “老老头?昨天刚找过我,还给我派了重要的任务。”石臻绕过单人沙发,直接躺进了长沙发里,脚顺便搁在茶几上。   石父低吼一声:“什么老老头,那是你爷爷。”   石臻翻个白眼揭穿说:“你和我妈聊天的时候,不一个老头一个老头的叫。你叫老头,我叫老老头,有什么问题。”   石父:“你就不能聋一下?”   “放心,老老头知道你们背后怎么称呼他,他不介意的。”石臻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了,你爸又出幺蛾子了,我这几天不进公司了。”   “那是你爷爷。”石父重复。   “不是你爸爸?”石臻反问。   石父:“……”   “快问我你爸又出什么幺蛾子了?”石臻说。   石父很像揍他,但是体格上肯定是不行了,内心叹口气问:“什么事?老头……你爷爷……你丫,怎么越说越怪!那个……那个,爷爷,这次又要干嘛?那个……你那个烟,先给我来一支”   石臻给父亲点一支烟,看着他吸了几口,然后才说:“最近Y区的一个老板出了点状况,爷爷接了他们家亲戚的委托,让查一查。”   “委托?容易办吗?”以石父对自己老爹的了解,让孙子介入,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案子。   “现在具体什么情况我也讲不清,反正不乐观。”石臻如实说:“所以案子我接手过来了,如果能推掉,我希望尽量不接。如果不行……可得想个办法避。”   听了石臻的话,石父微微皱了皱眉看向儿子:“有背景?”   石臻点点头。   “需要我协助吗?”石父问。   石臻摇头:“别把公司牵扯进去,这种契约,还是按照私人合作来办比较妥当。分得越清楚,以后的辐射面积也就越小。”   石父点点头:“要不,你让爷爷回来住,他一个人在外头的,我也不放心。”   石臻眨眨眼,两手一摊:“这个我没办法,谁让你为了媳妇和自己爸吵架的,这是原则和立场的问题,没得洗。”   “石臻你个混蛋!”石父生气低吼一声:“你就不能帮我调停一下,你TM就在一边看戏,我是你老子,我压力也很大的。”   石臻拍拍他爸肩膀,笑:“老老头爱玩,你随他去吧,老被你看着,不利于健康的。我会替你看着他的,没人能伤到他,但凡有人让他少一个汗毛,保管让他全家惊恐一世,绝对做到株连九族,殃及池鱼。”   石父一阵瘆得慌,赶紧说:“不至于那么夸张,反正你好好看着我爸,你的假条我给你批。”   石臻点点头,表示比较满意。   “那既然这样我就回了,哦,这个你收好。”石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放在桌子上:“100枚铸文币,够吗?”   石臻看也不看随口说:“够了,谁揣那么多古币在身上呀,带五个钢镚我都嫌重。让妈别再那么多了,抽屉里还有两百多个没地方用呢。”   “你妈妈不放心,多加小心点。”石父没灭烟起身:“回公司了。”   “老爹,”石臻看着父亲已经走到门口:“你担心我吗?虽然你儿子女儿多?好歹我是其中一员,我随便问一句。”   石父翻个白眼:“我最不担心的就是你,我倒是担心那些和你接触的别人,他们才更不安全吧。”   石臻对他竖大拇指:“真的,儿子多就是硬气。”   “混蛋!”石父终于又不要形象的忍不住骂一句,气呼呼摔门出去。   看着关上的门,石臻重重吐出口气。他这个老爹,人不错,也其实不严格,就是心太软,爱接盘。前女友的孩子、前属下的孩子,一个个认认真真认下来当儿子、女儿,给资金支持,给教育赞助,还有些派到公司岗位,搞得石臻断断续续就有了五个哥哥,两个弟弟,三个姐姐,一个妹妹。你这是变相享齐人之福啊,老爹,果然是新时代的接盘侠。   石臻在沙发里发了会没内容的呆,觉得百无聊赖,于是把牛皮袋里的100枚铸文币系数倒出来,平铺在茶几上。他拿起一枚铸文币细细看着,黄铜色,圆形,内有方孔,周围有铸文,绝佳的武器,就是有点费钱外加太重。   眼睛聚焦到一个地方,往往容易加速发呆,石臻看了会儿,眼神穿过方孔,模糊聚焦后是一件被钱币割破的衣服,紧跟着是撕坏的袖口,已经一条清瘦的手臂。手臂上有很多红色的点,闪着暗褐色的诡吊光泽。他平静地看着一只手把红点从手臂中一根一根抽出,有长有短,连着血与肉。涉念师?原来想读什么内容呢?   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闪着光抖起来,石臻收回思绪,拿过电话,是个无主号码。他接起电话,那头没声,他表情写了点莫名,问道:“高飏?”   那头沉默了一秒,应了一声:“……嗯,你好,石先生。”   石臻表情里写个意外,眨眨眼问:“打错啦?”   高飏:“……没……没打错。”   石臻哦了一声,并不觉得彼此之间还有什么交集。按理说涉念师如果读到什么内容,他还有点利用价值,现在他却被自己吓跑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除了这事,他们还真没什么可聊的,难道真的要谈谈阿布的赔偿,哈。   石臻看一眼钟,离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于是语速有点快地问:“什么事?”   高飏问:“你是不是还在查余老板的事?”   “有事说事。”石臻把手机开到免提,丢在茶几上,然后去洗漱,找衣服穿。   高飏那头犹豫了一下,然后问:“我也想知道余老板的事……可以带上我吗?”   “带你?不要。”石臻把衬衣丢在沙发背上,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收拾自己。   高飏:“……”   石臻穿戴整齐,看电话还没挂,就问:“你哪来我的手机号?偷看你们方经理名片了?”   高飏回答道:“你是我们公司的客户,查你的联系方式,应该没难度。”   “为什么要查余老板的案子?我好像听说,他出事以后,所有的合作账目都结清了。难不成漏了你们这一笔?”石臻拿上车钥匙准备出门。   “他的铺子拆掉的那一刻,算作指定地点消失,委托也就跟着自动完结了。”高飏回答他,然后说:“那就这样吧,不好意思,打扰了。”   “嗯,拜拜。”石臻收起电话,开门走了出去。 第12章 老余的账本   这个世界,到底有几个人懂咖啡?人们喜好的大概只是那一缕淡淡的香气,然后就假装自己浸润其中,享受个中,于是,人人信手一杯,好像从此就知道了豆子的身世。   咖啡馆里的香,在混沌下午里略显油腻,落座指定的位置,在还未熟透的气氛里,是该先谈案情,还是先讲价钱,或者聊一聊危险系数。   石臻对面坐的是余老板的亲姐,一个刚刚失去亲人的可怜女性,眼圈和鼻头都是红色的,说一句话就要哽咽半分钟。“希望……希望你能帮帮我。”余老板亲姐余大姐如是说。   石臻坐她对面,表情里总有股子掩不住的不可一世,看人的眼神冷冰冰,说的话里全是冰滓子,不给人留活路:“余大姐别再哭了,你的红色眼影快掉完了。”   一句话瞬间让余大姐陷入尴尬,表情一言难尽。可她是求人的一方,合约还未落定,也只能默默忍。厚着脸皮颔首一笑,不多做狡辩。   石臻完全不给对方面子,大概是因为被迫接受协议心里略不爽,但凡他不高兴,措辞几乎就不经过大脑:“演也演够了,纸巾也擦红了,把老爷子都请出来了,就少绕弯子,直接说正事吧。”   余大姐此刻的表情像是吃了翔,她虽然使了点手段请了石老先生帮忙,但自己好歹也是恭恭敬敬诚惶诚恐地对应着,没敢半点怠慢,整个灵魂都写着尊重,眼神里全是感恩戴德,可还是没能让对面这位给一个好脸色。   “余老板身价过千万,两个月以前正在打一场遗产官司,好像是和他唯一的亲姐争夺父母留下来的一套价值七百多万的房产。听说审理庭上双方吃相都不太好看,不仅互相揭短,还发生了斗殴事件,最后逼的审理庭延迟三个月审判。”石臻看着杯子里的咖啡,不紧不慢说:“余女士那么着急案子完结,无非是要一张老余的死亡证明,案子不结,证明就开不出来,官司就会无限期延后,房子解不了封,就得一直耗下去,谁都捞不到好处。”   余大姐终于不再擦眼泪,扔掉手里的纸团,向内的部分已经完全染成了淡红色。她无奈叹口气,直白地说:“你说的没错,按照芸城的规定,自然人非正常死亡,必须有罪案局出具的最终结果,也就是说,罪案局不结案,自然人永远处于非正常死亡状态,他所有的资产都会被冻结,其中包括他可能分到的部分父母房产。”   石臻耸耸肩,不置可否。   余大姐继续说:“可这案子总归是要结的,我不过是帮他尽快找出凶手,让他瞑目,顺便也好让房子的事有个了断。”   “如果结案,房子的事,你几乎没对手了。”石臻冷冷揭穿她:“余老板五岁的女儿自然是不会和姑姑争什么的。”   “你这是在打抱不平吗?”余大姐有些恼怒地说。   石臻冷冷回道:“你想多了,说这些无非是想让你知道,不用演那么多多余的戏码,该公事公办就按照规矩来,不要卖惨、不要博同情心,不要做多此一举的无用之事。”   “痛快。”余大姐冷笑一声,将一只公文袋放在桌子上。   石臻也不客气,直接拿过公文袋,从里面抽出一叠纸,全是打印件,似乎是一本账本。他大致翻阅了一遍,发现在最近两个多月,余老板的支出非常庞大,不仅购入了大量的建筑材料,还特别请了一只工程队,直到这个月的月初2号,这些账目才彻底结清。   余大姐解释说:“你手里的是老余的账本,这些年他生意不错,陆陆续续吃下了周围六七间店铺,把生意盘子搞得很大。两个半月以前,他开始大额支出,用了将近一百多万建造费,如果没猜错,基本就是他铺子里那条奇怪的走廊,”   “建筑费很笼统。”石臻看着账本说。   “什么?”余大姐不解。   “都叫建筑费,这账目等于没有明细。是黄沙、水泥、石料、还是护墙板、地板、电线、插头,用‘建筑费’一概而论,这就是一笔糊涂账,随便写三个字解决。”石臻把账本一面对着余大姐:“看看,和老余之前条理清晰的账目对比,过百万的建筑费就用三个字代替,太失水准了。”   “他做假账?”余大姐惊呼。   石臻冷漠地说:“走廊那么大的存在,他没法掩盖,所以用了‘建筑费’敷衍。但是,收入部分,他肯定是故意写模糊了,为的就是把这桩生意淡化。走廊造价都过百万了,收入账面上竟然一笔超过二十万的记录也没有,老余付出那么多,他赚什么?图什么?店铺运营用爱发电吗?”   “你是说老余没把关于走廊造好后的那部分收入,不做记账处理?”余大姐也不算太笨。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当然也可能是他把账目融到了其它的项类里,反正唯一的目的,就是掩盖曾经发生过的一桩买卖。”石臻把账本放回公文袋里:“可惜,从现有账目本上看,的确是没法显示出他最近那位大客户的身份。”   “会很难查吗?”余大姐有些担心。   “余老板的女儿呢?”石臻突然问。   “他女儿在幼儿园上课,现在是我带,要不要我带来让你看看?”余大姐想了想又补充说:“没送孤儿院,毕竟是自己侄女,也不图她的钱,我的目标还是那栋老宅。另外,留她在身边,也是怕万一有线索可以直接问,图方便。”   “私人想法不用那么坦白,”石臻看一眼面前的咖啡,早就没了热气。   “你要见吗?”余大姐问。   石臻摇头:“暂时不要,我需要安排一下,到时候我通知你。”   “行。”余大姐点点头,表示理解。“我现在能给你的就只有账本了,有新内容我会第一时间发送给你,这事就拜托了。”   “契约合同转给我,这事我接了,不要再去找我爷爷。”石臻抬眼,任然没有表情地看着余大姐。   余大姐大喜过望,对方总算是把合同接下来了,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了地,立刻笑逐颜开:“没问题,石先生肯出手,这事定然会有结局的。”   石臻淡淡说:“如果没什么事,今天就这样吧,你先走,我来买单。”   “多谢,告辞。”余大姐也不客气,拎着包,心情舒畅地离开。   数百万的房子有着落,怕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石臻看一眼那假惺惺的粉色纸团,眉毛微扬,手中多了一枚孔方兄。   铸文币在他指尖轻快游走,从每一根手指经过,像在惊涛骇浪里玩耍,灵活得不能自己。他赞叹老妈的铸造技艺真是高超,圆币厚薄适中,纹路奇趣,铸词清晰细腻,每次使用,都能事半功倍,唯一缺点,就是放在口袋里嫌重。   石臻把玩着铸文币,从拇指到小指,铸文币在他手上若影若现,仿佛有了生机。突然,石臻食指拇指一变,一道闪光迅速划破空气,铸文币在指尖迅速消失,下一秒便牢牢钉入三排之外的一张桌面上,差一毫米,就要将那人右手的皮质手链割断。   石臻冷冷抬眸,看向那一侧的人,对方穿着宽大的风衣,背对着他,此刻已经从桌面上拔出铸文币,捏进手心里,毫不畏惧地望向自己。   “高飏,我们好像谈过不合作的问题。”石臻冷冷起身,拿了账单纸去付钱。   高飏起身,风衣显得很不合身,空落落的。他快步跟过来,强笑解释道:“好巧。”   这可真够大言不惭的,石臻有点觉得好笑,从坐进咖啡馆,他就发现小狐狸在跟踪自己,现在还能气定神闲跟自己说好巧,也是够可以的。石臻刚想开口讽刺两句,看见高飏手里的账单,右手一抬,直接从他手中抽走,和自己的单一并买了。   高飏没反应过来,石臻已经把账结了,有点无措地说:“那个……我把钱给你。”   石臻冷笑,从他身侧走过:“我请你喝咖啡,其他事免谈。”   高飏跟着石臻出了咖啡馆,石臻往右拐,他不知道是该跟上去还是大家就此分道扬镳。他一犹豫,石臻就走到两米开外,快要没入人群了。看着石臻头也不回的傲慢劲,高飏把心一横,跟了上去:“关于余老板的案子……”   “回去吧。”石臻停下步子:“我对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没兴趣。你即没看到、也没听到、更没写到,何必寻根问底。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方女士应该还有其它活派给你,别好奇心那么重,七想八想了,惹上是非。走了,拜拜。”   高飏还不甘心:“我……”   “去换件衣服,尺码不适合。”石臻忽然抬手拉拉他领子,今天他动作不是从前粗暴厌恶的那种,像是他心情好的时候偶尔发的小善心,拉得轻重合适,还有点小舒适:“不知道买款式、尺寸什么适合,需要我陪你?”   “不……不用。”高飏终于害怕,退后了一步。   石臻挑挑眉,得意笑:“那就这样,走了。”然后,就真的头也不回地再次消失在高飏的视线里。   高飏失望地叹口气,眼睛眯成细长的线,脸上颇有点无奈,最终转身,什么也不想说,与石臻背道而驰。 第13章 莫师傅   穿过繁华的街道和人群,石臻的下一站略显纷乱。那是一条无名的小路,民居和商铺错综夹杂,各占一隅之地。没有高大围墙和忽上忽下的栏杆,在这条窄路的两侧,随处都能看见敞开的门,屋内的陈设,以及蔓延到街边的生活气氛。   有人把电磁炉摆在门口煮一锅笋炖肉,香味从锅缝中一阵阵飘出,惹得半条街都是酥软软的肉香,满脑子想得,全是那颗粒晶莹的白米饭。此时,从锅子后面昏暗的房里疾步走出一名年轻妇人,手中端着两盘素菜,身后跟着个小屁孩,一路扯着嗓子喊屋子里的人出来吃饭。   半晌房里也没动静,妇人便加高了嗓音喊出来吃饭,倒惹得隔壁裁缝铺的老裁缝先探出头,笑眯眯逗那兜着尿布的小男孩玩,顺势还给了一颗甜甜的糖。小孩高兴得很,奶声奶气说谢谢爷爷,然后随着母亲再次回屋去端菜。老裁缝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在眼前闪过,怜爱地收回探出的身子,继续干活,把一件一件衣服按顺序挂到身后的高架子上。   石臻绕开街边几张小桌,在老裁缝铺门口驻足。头顶“陈记裁缝铺”的匾额,老旧得几乎掉光了色,只留着斑驳的金色和木纹,陈述着年代的久远。他在门口,并不立刻进入,扫一眼铺子里挂着的各色衣裳,西装、旗袍是主角,还有一些流行的款式,也都泛着复古的意味,一件件套着透明衣袋,贴了详细的标签,等着客人来取。   “做西装?”铺子里的老人架着黑框老花镜,上下打量石臻,目测他喜欢的价格,盘算着他会在这里消费多少。   “你好,我想找莫师傅。”石臻如实说,一眼望透店铺,看到很多好看的旗袍,上好的面料,玲珑的修身,能套进去的都是讲究人。可惜,他来不是为了旗袍,余老板铺子里的老太太穿的旗袍是大品牌的货,但不是定制版,也不是限量版,只是通路货,一年不知道要卖掉多少套,查起来如大海捞针,并不那么容易。   “有事?”老人推了推眼镜,狐疑地上下打量这个年轻人。   “您是莫师傅?”石臻看着老人说。   “是。”莫师傅迷茫地点点头:“那个……你是不是要找老陈?她今天去参加同学聚会了,明天才在铺子里。”   石臻摇头,笑:“不是,我不找做旗袍的陈师傅,我找你,做鞋的莫师傅。可以进来吗?”   “请进,请进。”有人认识做鞋的自己,这让莫师傅的小虚荣心瞬间就填满了大情绪,丧失最基础的警觉性。他很客气地将石臻迎进铺子,然后就直接带着他去后堂参观,并一路询问:“冒昧问一句,您是给谁做鞋?老人还是小孩?应该不是年轻人自己穿吧?”   “三十五码老人穿的鞋。”石臻回答,穿过两排架子,没几步就到了后堂。   “你可以看看款式,这些都是别人定的,纯手工制作。”莫师傅打开两盏日光灯,后堂瞬间就变得敞亮起来。十来平米空间不算小,中间摆着一张工作桌,周围的三面墙全做了开放的鞋架,各种款式、色彩、花纹的皮鞋、中高跟鞋、布鞋、绣花鞋、儿童鞋等,把三排架子塞得满满当当,看得人眼花缭乱。   石臻快速扫描鞋架上的鞋子,然后说:“我见过有位老太太穿着一双湖蓝色牛皮半高跟鞋,圆头,皮面上还刻着好看的花卉图案,很是漂亮,所以过来问问,你店里还有第二双吗?”   “我这都是纯手工,每双鞋都是独一份,打完样,客户确认了才做,没有第二双。”莫师傅说的颇有点得意:“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把原来的款式找出来给你看看,如果想特别贴脚,最好本人能来一趟,我可以精确丈量脚的尺寸,做出来的鞋也更合脚。”   “先看看款式吧,”石臻从架子上拿下一双蓝色的牛皮拖鞋:“好像就是这个颜色的。”   “我知道,你说的是哪双鞋。”莫老板高高兴兴去桌子上翻订单图册,一边说:“不过你挺厉害,怎么知道是我店里出的鞋。”   石臻放回拖鞋说:“陈记裁缝铺有位手艺出众的鞋匠莫师傅,这在手工鞋市场几乎是人尽皆知的。”   “哈,我那么有名了?”莫师傅有点不信:“那你说,我怎么没把店铺的名字改成莫记手工鞋铺,或者开一间手工鞋铺。”   石臻直接回答:“这铺子原来就是你妻子家的产业,你说过,你就喜欢做鞋,对名字无所谓,所以铺名从未变过。不过,您妻子的旗袍也是做得相当出名,你们也算是珠联璧合了。”   “那可是几年前的采访,还是登在杂志不起眼的角落。”莫师傅显得更兴奋了,酒逢知己千杯少,他的名声竟然被年轻一代的也有所耳闻,这对他而言,也算是一种认可,一高兴就更卖力地翻阅起记录本。   “其实我家里有人在你这做过鞋,也是蛮早以前的事。”石臻笑笑,走到莫师傅一侧看他翻账册。他说的倒并不是假话,从前他奶奶很喜欢到陈记裁缝铺做鞋,不过后来他爷爷不争气,竟然在七十岁的时候和妻子离婚了,之后他奶奶离开石家,再不出现,从此这位老先生就更不让人省心了。   “原来是老主顾啊。”莫师傅很高兴:“不知道可否知道姓名?”   石臻笑笑:“姓赵,很早的事了,看您这本子又大又厚,生意可真是兴隆。”   “还好,还好,因为账单附着图纸和客人需求单,所以会比较厚。”莫师傅翻了会儿,忽然停在一页上细细读了起来。那是张账目表,有订购人姓名、价格、要求及尺寸。   石臻在一侧看得清楚,一目十行就把那张纸上的内容读进了脑子里。然后,他看着莫师傅把纸翻过去一页,一张鞋子的彩色图纸瞬间跳入眼中,正是那位老太太脚上穿的蓝色牛皮半高跟鞋。   “哈,看看,是不是这个款式?”莫师傅指着图纸:“这花纹可以另外改的,款式是半高跟,如果穿的人年纪大,建议还是改平跟好一些。”   “明白。”石臻意味深长地一笑,一切如他所料,他的方向没有错。当时在老余的铺子里,他一眼就看出了老人穿的鞋是特质的定制款,加上牛皮上精美的雕刻技艺,在芸城之中,除了陈记莫师傅,可能很难再找出一个做鞋和皮雕两者兼得的匠人了。   “先看款式,有空带老人来试脚寸,鞋子呀,一定要穿的人舒服了才算是成功。”莫师傅并不急着签单,他更注重客户体验和品质。   “这个款式的确不错。”石臻看着图纸,花纹、样式、脚寸,几乎和余老板铺子里的老太太脚上的那双一模一样,除了这双又会是哪双?   “这是头层上好的牛皮,用的是矿物质加植物染料,所以颜色特别鲜艳好看,就是那种一眼就能抓住你得色。”莫师傅说到鞋就如数家珍:“这块皮料我这里还存着一些,预定已经有一双拖鞋、一双靴子,做完这料就不好搞了。”   “的确好看,老太太一定喜欢。”石臻点头表示认可。   “这个给你,给老人看看颜色,有点概念。”莫师傅从桌上拿了一块方形的小皮料给石臻:“选个喜欢的花纹再绘上皮雕,肯定是万众瞩目了。”   石臻接过皮革,看着那一抹蓝笑道:“肯定不差。”   莫师傅听了,哈哈一笑,不断说石臻是识货之人。   “那么我先回去问问老人,等确定了,带她来量脚寸。”石臻收好皮革,打算告辞离开。   莫师傅笑眯眯说:“行,没问题。我一三五在铺子,周末我们不营业,休息,别白走一趟。”   石臻回道:“了解。今天打扰了,我先告辞了。”   “客气了您,这里请。”莫师傅高高兴兴将石臻送到铺子外,目送他走到远远的地方,才快乐地回铺子里继续做活。   外头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石臻继续往街道另一边前行。今天的调查还算顺利,至少出现一个小小的突破口,让他有继续查下去的方向。可是,他其实对案子并不感兴趣,无奈老老头不按常理出牌,自己才被迫接的这烂摊子,反正这事他感觉不太好,隐隐约约觉得不是简单复杂就能解释,总感觉要出什么大幺蛾子。   石臻一路走一路发呆想事,手机响了半天 ,他才好像如梦初醒般拿出来看。屏幕上的号码微微跳动着,石臻一瞧,挑挑眉,心里越发好笑,顺便吐槽一句:“这是终于忍不住要坦白了?不耍装傻充愣的小把戏了?”   这号码没预存姓名,但石臻认识,是高飏的手机。屏幕上的号码响个不停,他却并不急着接电话,而是让手机响了半天,估算着对方差不多要挂了,才慢慢悠悠按下接听键,口气淡然道:“怎么了?又想我请你喝咖啡了?”   “你能不能带我查余老板的案子?”高飏在那头直接说:“我其实读到了一点点内容。”   石臻再次扬起眉毛,高飏当时在密室有读到内容,其实他早就知道,他才不信小狐狸会害怕得完全丧失意识。那个时候,密室桌上的纸有一块受潮后干燥的痕迹,那应该是高飏在写东西以前,将手肘搁置在纸上,流下的汗液浸润所致。石臻去过密室,那里虽然封闭,但并不闷热,反而有些阴冷,是什么让高飏大量出汗,除了害怕和紧张,应该别无他物。   高飏的确是害怕后企图逃走,但那是之后的事,之前如果那个怪物没有近距离靠近过密室的门,高飏又怎么可能害怕到冷汗直流,直接把要写的纸都打湿了。由此可见,他和怪物是有近距离接触的,可能几乎是一墙之隔,而作为特聘的涉念师,就算害怕到颤抖,高飏也不可能什么也没读到,所以,从开始高飏就刻意隐瞒了自己读到的内容,而石臻则故意不揭穿他,反而采取不断拒绝的方式,逼迫高飏就范。   “什么内容?”石臻平静地问,他不明白高飏为什么那么想查这个案子,但既然对方那么迫切想参与,倒是让他的地位更主动一些。   高飏在那头坚决地说:“让我参与你的调查就告诉你。”   石臻淡淡说:“不爱说就算了,无非就是读到老太太的思想。老人的想法无非是孩子们,不知道也罢,徒增不必要的心理负担。就这样,挂……”   “别挂!”高飏在那头着急吼了一声。   石臻把听筒换到另一半耳边,然后拿手指捅捅耳洞,小狐狸着急了,这吼得他都快耳鸣了。   “你在听吗?”石臻那头没发话,高飏又有点急。   “换一边耳朵听,差点聋了。”石臻看一眼渐渐黑下来的天色:“快说,我很忙。”   “对不起。我想参与调查,因为这是我的任务。”高飏压低声说。   “你的任务?”石臻故作不解。   高飏犹豫了一下才说:“余老板的案子是结案了,那是因为有人替他结案。但是,在密室的时候,原先我的任务就是读到完整的内容,但实际……我只读到了一小部分。”   “然后呢?”石臻看一眼表,六点半,肚子有点饿。   高飏说:“所以余老板的合同内容被转到了方女士这里,然后再次派给了我,这次,需要写出完整的涉念内容,也就是那个怪物所要表达的所有思想。”   “那就读咯。”石臻不以为然,他大概是非要把高飏逼疯才会比较舒心。   “事情没那么简单,怎么可能说读出别人的思想就读出来……况且……我……我……不想再读一次,我没办法保证这一次就能读到。”高飏说的有点着急。   “哦。”石臻眨眨眼,眼前出现小狐狸着急的模样,他心里还挺高兴。   “呵呵,”高飏那头听出石臻不以为然以及拒绝的口气,他失望地说:“不好意思,我……我今天冒昧了,打扰你两次不好意思,我挂电话了,拜拜。”   “你想跟我查也可以,但先得回答我几个问题,不能撒谎。”石臻觉得耍得他差不多了,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才松口。   “你……你问。”高飏有点意外,舌头跟不上脑速,回答变得木讷。   “吃饭了吗?”石臻突然问。   “什么?”高飏没明白。   “我饿了,我给你个地址,你过来找我。”石臻听见自己的肚子正在打鼓:“不害怕就过来,我可不知道自己会问什么问题,会干什么出格的事。”   高飏:“……”   “我能挂电话了吗?”石臻得意地问。   高飏晚了半秒才说:“哦,当然可以。你……你把地址给我,一会儿我过来。”   “OK。”石臻灭了电话,然后发了一个地址过去,收好手机,得意洋洋地取车吃饭。 第14章 琉璃钉(1)   按照石臻给的地址,高飏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赶到。全程路况简直让人奔溃,车轮滚一圈,刹车五分钟,龟速爬行,走都比坐车快。   如果不是困在高架上,高飏会立刻选择11路弃车而去,因为他有预感,自己花一个小时到达指定地点,石臻的脸可能不会太好看。   果然,高飏的预感完全没错,等他赶到饭店的时候,石臻的表情可谓要多臭就有多臭,眼神里全是冰碴子,周身也散着一股寒气,吓得高飏一度犹豫要不要立刻快闪原路返回,以免招惹是非。   就这样纠结前进后退,高飏在门口磨蹭超过三十秒,下了有几百回决心吧,才硬着头皮迈开步子,以后退的决心行前进的步伐。   石臻正冷着脸滑手机,从上向下看,他的双眼半隐在深邃的眉宇后,高挺的鼻子独具一格,将整个面部轮廓立了起来,加上好看的唇线因为不爽而绷出的向下弧线,有种说不出的英气逼人。高飏定定看着,一时竟忘记打招呼落座,直到石臻下意识抬头,他才慌乱地挪开眼神,投以一个抱歉的微笑。   “我以为你反悔不来了。”石臻眼神示意他坐下,表情还是一副我不高兴,你让我等了很久,这事没完的挑衅样。   高飏立刻道歉道:“路上很堵,不好意思,困在高架上下不来。”   石臻没搭理他,只是让服务员上菜。很快,一些冷盘热炒陆续端上来,石臻也没废话,拿起筷子就开始吃菜。   高飏看着他吃了会儿,内心也没个底,只能又说了一遍:“不好意思,早知道那么堵,我就走过来了。”   “你不饿?已经七点了。”石臻放下筷子,看向高飏:“都是比较清淡的菜,对你的伤口没影响,吃点吧。”说完,用公筷夹了些菜放到高飏碗里。   “谢谢。”高飏尴尬地举起筷子,不自然地将碗里的菜送入口中,由于过于拘谨,感觉像在嚼蜡,毫无滋味可言。   “你要米饭吗?”石臻吃了几口菜突然问:“还是要酒或者饮料。”   高飏慌忙摆摆手说:“不用,我吃这些菜就够了。”   “不用客气,饿了吃饭,渴了喝水,再正常不过的事。”石臻叫了碗米饭慢慢吃。   高飏默默陪着,偶尔瞥一眼石臻,感觉他吃饭的时候特别认真,表情略严肃,但就是很好看,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吃饭会那么好看?   石臻吃了一碗米饭,还喝了一碗汤,而高飏却只是默默把碗里的菜吃完,然后放下双手,等着石臻说离开。   “怎么不吃?现在不吃饱,待会有大体力活动可别体力不支。”石臻看一眼高飏面前的碗,招呼服务员上一碗米饭。   高飏哪里有心思吃,和石臻面对面坐着,让他颇为忐忑不安。   服务员端来一小碗米饭,石臻去掉一半的量,又往上面堆了一些菜,然后推到高飏面前:“都吃完,我们就走。”   “……”高飏找不到措辞,只好磨蹭蹭扒拉米饭,心里更加忐忑。他吃了几口饭,终于忍不住抬头问,你不是说要问问题吗?哪来的大体力活动?”   石臻直视高飏的眼睛,因为抬头的缘故,高飏的眼神显得迷惘又无措,像极了受惊的小鹿,叫人想要唬一唬。于是,他冷冷一笑,说:“急什么,待会去了你就知道,肯定是大体力活动,所以多吃点饭。”   高飏无奈,低头默默吃饭。   “全吃完,不要剩饭。”石臻看着隔壁桌上了一只冒着热气的巨大的烤鸡,几双爪子伸出来,瞬间就把它瓜分干净。他想,下次可以来吃烤鸡。   高飏知道石臻不会对自己多讲半句,只好在他的眼神里乖乖把饭菜吃完,当中吃得有点急,还差点呛到。石臻盛了小半碗汤给他,才把那阵想咳嗽的冲动压下去。   好不容易消灭了饭菜,该买单走人了吧,石臻竟然还让上了个甜品布丁给高飏。   高飏举着小勺子望着布丁,心里想:现在吃的那么甜……待会可能有苦头吃了。这本不过是一时的胡思乱想,却让高飏的内心咯噔了一下,他下意识微微蹙眉。   可是,有的时候,瞬间的感觉就是那样的精准无误,高飏的担心其实并没有错,并且分毫不差的在吃完甜品后得以实现。   两个小时以后,不论刚才吃的多可口,多甜美,换算成此时此刻,都要变成无尽的苦口,邀高飏重新一一品尝。   在灯火明亮的偌大客厅,水晶吊灯昏黄的灯原是为了增加温暖的气氛,现在却转成了冷色调,徒增寒冷。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看不到星星也不见月亮,浓墨一般的黑,为整个冷色系添砖加瓦。   石臻坐在沙发里,背靠柔软的大垫子,右脚舒服地搁在左腿上,眼神冷冰冰望着手机屏幕,玩着一款消消乐的游戏。他脚边不远处的地毯上,跪着已经痛到面无血色的高飏,正兀自将左臂里的琉璃钉一根一根抽出来,摆在一侧的茶几上。琉璃钉的红光瞬间明灭,和那天晚上一样,离开主人的瞬间,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茶几上已经放了五根长短不一的琉璃钉,黏着血带着肉,横七竖八地丢在玻璃桌面上。高飏右手里捏着一把小刀片,正在左手臂上找适合的位置下刀,他的白衬衣袖子已经完全被血浸染,衣摆也是血红一片,可这红色并不温暖,他冷得瑟瑟发抖。   高飏的手臂上不规则地分布着九个洞,有五个已经挖空,兀自冒着黑血,一路流到手腕皮扣的地方,绕着手腕串了一条红色手链,然后滴落到地毯里。手臂上的另外五个洞散发着暗红色的光,此起彼伏地一明一灭,像是一个一个事先做好的标记点。   在几秒的测算后,高飏终于找到了位置,手里的刀片毫不客气地对准手臂上的红点,沿着琉璃钉和皮肤衔接的边缘切了进去。伤口迅速扩大,刀片斜切而入,借助刀刃的力道,高飏很快将琉璃钉从手臂里起出了几厘米。紧跟着,他放下刀片,直接用手捏着琉璃钉,向外拔了出来。   琉璃钉是灌入血肉的利器,除了本身布满勾爪的钉壁外,它自持的咒文也会紧紧缠住使用者的血肉骨骼,不使其轻易脱离。所以,高飏每一次拔钉,都拼尽了所有的气力,几乎是用蛮力生生将琉璃钉剥离自身,其疼痛程度,几乎到达忍耐的极限。   琉璃钉离开手臂的瞬间,一股血剑顺势而出,喷洒在高飏脸上,混进他满脸的冷汗里。锥心的疼痛逼得高飏几乎抬不起头,兀自喘着粗气。汗水顺着鼻尖滴落,手臂上阵阵剧痛袭来,每一刻停歇,而他却连哼一下的机会也不能有。   “石臻……你……你够了,地毯都脏了。”红木单人沙发里坐着个老人,头发雪白,精神烁烁,在看完高飏抽出第六根琉璃钉后彻底奔溃,忍不住骂道:“他要痛死了!”   石臻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依然冷漠地玩着游戏,屏幕上的分数越来越高,心情却没好到哪里,于是又开启你不让我爽,我就不让你痛快的模式,回怼道:“你的地毯上一次就脏了。上上次也脏了。还有上上上次,脏得不能再脏了。”   老人一愣,不痛快地说:“你干嘛每次都带人来弄脏我地毯?”   “每次?”石臻暂停游戏,冷冷抬眼看着老人:“老老头,那你为什么每次都要给我添麻烦?”   老老头就是石臻的爷爷,被孙子当着别人的面怼瞬间脸上就挂不住了,于是耍无赖说:“你可以不接。”   石臻看一眼打算起第七根琉璃钉的高飏,并没有加以阻止,只对爷爷说:“我是怕你儿子伤心,我本人最讨厌就是接你的烂摊子,收拾你放出去的幺蛾子。”   老老头:“……”   “而且,你是希望涉念师读你,还是读我?先让他把技能关闭,我们才好继续开展关于案件的讨论。”石臻傲慢地讲,看着高飏颤抖着把处理好的第七根琉璃钉摆在茶几上,然后拿过刀片,继续处理第八根。   无论他们对话还是争执,全程高飏都没有抬头,他琥珀色的眼睛淹没在长长的睫毛里,有那么一瞬间,石臻感觉看到的不是害怕或者疼痛,而是伤感,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奈。   “这孩子要痛死了。”老老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高飏,对于自己无法阻止伤害内心不安,忍不住就想自责。   “所以你要记住,一时的好心,可能还是会伤到无辜的人,当然他是不是无辜我不知道。”石臻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手机打游戏。   “你……你要不休息一下,我去找点止血止疼的药。”老老头受不了了,从沙发里起身,去储物间找药箱。   “需要休息吗?”石臻打着游戏问。   高飏摇摇头,继续对付第八根琉璃钉。他按照原来的方法,先用刀片切开伤口,然后起出一部分,再用力从手臂里抽出。这个方法一开始很好用,但是抽到一半的时候,不知是勾爪碰到了骨头还是神经,无论高飏怎么拉扯,它始终维持在一个地方,拉不动了。   此时,钉在即拔不出也推不进去,钻心的疼痛一阵阵从手臂上传达到大脑神经,高飏痛得几乎想大声嘶吼,却也只是抿紧了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第15章 琉璃钉(2)   事到如今,这根琉璃钉是出不来也得出来,不出来也得出来。高飏深深吸一口气,把血手在衬衣上擦干净,然后拿衣摆抱着一段琉璃钉,再次向外发力。钉子艰难地从手臂里向外移动了半毫米,巨大的疼痛瞬间将他包围,他感觉再不发力,就会因为脱力而前功尽弃。   再次深呼吸,高飏屏息凝神,把所有的气力都集中到了右手上,只听他轻哼了一声,突然右手发力,勾爪抓着筋骨血脉,生生将琉璃钉从手臂里起了出来。   由于这一次几乎是拼尽了所有气力,用力极大,所以在琉璃钉抽出的瞬间,高飏彻底失去平衡,一头向前栽去,尖锐的茶几一角瞬间就要刺进他左眼。   琉璃钉还紧紧捏在高飏手心里,上面黏连着血肉经脉,他的双眼一片漆黑,可他并未感觉眼睛疼痛,只感觉上面部陷在一只软软的大手里。   “抓紧,还有一根。”石臻推开高飏的头,拿纸巾擦手上沾到的血渍。   大概是痛到极致了,高飏思维有点麻木,机械地将琉璃钉放在茶几上,拿刀片继续处理最后一根。桌面上出现的新钉子比先前的几根都要长,长度几乎和手臂深渡相当,上面布满了固定用的抓钩,密密麻麻到触目惊心。   切开伤口,起出钉子,高飏已经得心应手。他握着起出的钉子尖端,突然抬头,望向石臻,琥珀色的眼睛依然明亮,也并没有太多的畏惧。他哑着嗓子问:“是不是钉子起完,就可以开始问你的问题了。”   “可以。”石臻漫不经心地说。   高飏点点头,没再多说,继续发力,痛苦地抽出了第九根琉璃钉。将它放到茶几上那一堆琉璃钉中,高飏如释重负地坐到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没止血的药,止痛的药片要不要来一片?”老老头从外头进来,拿着个药瓶和一杯水。   高飏的左手已经彻底抬不起来了,血凝结在手腕黑色皮扣的位置,染得原来褐色的皮手链变作了深黑色。他无暇顾及其他,抖着右手接过老老头给的药片,连说明书也不看,往嘴里塞了几片,就着水吞了下去。   “出血口按一下吧,过会就好了。”老老头看着高飏整个冒着黑血的手臂,拿出一包纱布递给高飏。   “你这医药产品倒挺多。”石臻结束游戏,换了个坐姿望着脚边的高飏。   高飏的脸色一片惨白,浑身不可控地微微颤抖。他拿了些纱布捂着出血的伤口,但很快那些纱布就被血染红,他便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一块更厚的纱布,继续组织血液渗出。   “坐沙发上吧。”石臻拿鞋尖踢踢高飏,示意他起来。   “哦。”高飏艰难起身,在一侧单人沙发里坐下,因为疼痛,整个人下意识弓成了一只虾米,一边不可控地颤抖,一边等着石臻发话。   “这些钉子要怎么处理?给你打包带回去。”石臻看一眼茶几,那些钉子不再发出昏暗的红光,回归了原来淡淡的三原色。   “扔垃圾桶,已经没有用了。”高飏哑着声回答。   “是专门为余老板走廊里的老太太定制的吧?”石臻又开始玩塔牌游戏,表情冷漠至极。   高飏缓了缓神,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藏住了一些情绪:“是。三色琉璃钉送来的时候,都已经加好了关联特定人物的咒词,所以,怎么读都是读关于走廊里那人的思想,读不到其他人身上。”   “我知道啊。”石臻欠扁地说,继续开新一局塔牌游戏:“三色琉璃钉是媒介,搭载你和另一个人灵魂的媒介,读不到别人身上。”   高飏眼神一凌,眉头微微蹙了蹙,右拳紧紧攥起。   石臻划着手机屏幕说:“可我记得你在离开余老板店铺以后,曾经取出过几根钉子,而今天你手臂上的钉洞每一个都按着钉子,谁又知道新的琉璃钉到底要读谁呢?所以还是拔干净,比较安全。”   高飏冷笑:“你有什么好读的?”   “我没什么可读的。”石臻挑挑眉:“可你今天两次主动送上门,还真是让人吃不准你的小算盘打的是哪一笔账?”   高飏抬头,看着石臻说:“我告诉过你了,我不想回去再读一次关于走廊那人的念。”   石臻抬抬眉毛,不以为然道:“哦,好像是有这事,你说的那么模糊,我怎么知道真假。”   “你不讲道理啊你。”老老头在一边有点听不下去:“再说了,你丫的什么时候担心过人家读你的心思,你的心思还用读吗?都写在脸上了!”   “案子归我了,你只是观众。”石臻撇撇嘴,表情挑衅。   老老头:“……”   石臻打完一局,把手机扔在一边,看向高飏:“到现关于,关于余老板走廊合约人的身份依然是个谜,从目前情况看,你似乎也不知道读的事谁。既然如此,你现在又凭什么肯定,你这次要读的,是走廊里老太太?”   既然要合作,高飏也不隐瞒,他如实说道:“方总直接说的。她告诉我余老板的合同转到了我们公司,我必须再装一次走廊里同款同质的三色琉璃钉,把上次没有读到的念,再读取出来。”   听了他的话,石臻略讽刺地说:“方总还真不是普通的剧院经理,业务范围还挺特别。”   “剧院也是重要的业务,其它业务也不可或缺。”高飏稍稍直起身子,脸上微微转好,手上的出血点也在减少。   “其实你认真读一下,不就什么事都清楚了?”石臻不解地问:“不过是读一下老人的想法,有那么抗拒吗?”   人们总是看别人做事简单,不身在其中,便不知道其中艰难。石臻苦笑:“三色琉璃钉是媒介不错,但它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是钉魂。人有三魂七魄,三色琉璃钉就有十根。九根钉在手臂里做媒介之用,还有一根则在正式开始读念之前钉入肩膀,以此定住魂火。”   “肩膀有两边,钉魂火不是应该有两根琉璃钉吗?”石臻挪了挪靠垫,这样自己可以坐的更舒服点。   高飏解释说:“魂魄本是缥缈之物,所以钉魂的琉璃钉,从传统意义上讲算是一枚幻件。一个琉璃钉,可以分解出两种状态,一枚实钉、一枚幻化而出的虚拟钉,两根一组,各占肩头一方,为的是以虚实状态,双管齐下钉住灵魂,让其不脱离人身。”   “你读个念还有魂飞魄散的危险?”石臻有点明白了,三色琉璃钉是媒介,也是定住本主魂魄的屏障,那些密布在钉壁的挂钩,应该也是起的钉魂作用,最大化的固定状态,才能让本主的灵魂不被另一个灵魂拖走。   “确切的说法是灵魂出窍。如果在读念的时候,被对方灵魂扯出身体,那就基本就算彻底凉了,谁也救不了。”高飏平淡地说:“所以,涉念师的第一个字是涉,保持距离的涉及。通过三色琉璃钉释放的隐线为媒介,触及对方,读取思想,从而达到涉念的目的。”   “怪不得你可以隔着门读取走廊里怪物的念,原来有根能穿透一切的隐线。”石臻眨眨眼,忽然说:“不对,是三根隐线。”   “什么?”高飏看向他,不明白他怎么知道是三根。   石臻解释说:“三色琉璃钉,由三原色红黄蓝组成,是颜色的基础本源。我记得走廊壁画上,绘着无数线条,它们又串起了各种形状。这些线条和形状,用色依然是三原色,红黄蓝,只在线条和图形叠加的时候,才重选一些叠色,原基础色,依然是红黄蓝。”   老老头好奇问:“然后呢。”   “如此看来,造环绕型走廊的人,是要把密室作为一切的发源地,琉璃钉的三原色和外面走廊的三原色串联,蔓延整座廊道,直至终点。”说到这里,石臻微微眯起眼睛,颇为疑惑地说:“缘起即密室、经过及环形走廊、结果即中心密室,难道,他这是要做一个历程吗?”   “什么历程?”老老头越听越奇。   石臻回答:“人生历程。”   老老头更加不解:“这……唱得是哪出?”   “到底唱词的内容是什么,那就得看,他读到了什么?”说完,石臻冷冷看向高飏,等他说话。   “你确定让我加入吗?”高飏并不完全相信石臻,他需要在对方爷爷的见证下,让石臻再一次明确让自己加入调查。   石臻冷笑:“准入,否则那些钉子不浪费了。”   “你就不能口气和态度好点吗?”老老头默默吐槽。   石臻瞥他一眼,全当没听见   “你应该知道其实我的短聘合同签了三个月吧?”高飏没有多做纠结,他想要彻底不再去读那条念,他现在唯一的途径是和石臻合作,如果石臻能在读念之前揭开所有真相,那么,他或许就有筹码能够避开这次危险而痛苦的读念经历。   “知道。”石臻点点头。   “之所以这份合同签了三个月,是因为对方一直并不想让我接触那个要被读念的人。所以,尝试了很很多方法,也浪费了很多时间。比如,他们带了一些被读人的物件来,让我感知;或者,把我带到某个类似于黑房间的地方,让我读。但是,所有的方法都没有用,对方并没有把思想释放出来,或者说,对方把思想包裹的很深,所以我什么也没有读到。” 第16章 琉璃钉(3)   石臻听了他的话接口道:“所以,最后他们采用了一条环形廊道,用三原色的基础原理,层层引导,为的就是把那个老太太的深层思想给引导了出来。所有线条的作用就是引导,不规则线条穿插的图形,就是她意识形态中曾经发生过的各种事件的模拟。”   “也许你分析的没错,他们在模拟老太太一生的经历,而我要读取的,就是她人生经历中某一段或者某几个点的内容。”高飏望向桌子上的三色琉璃钉,微微蹙眉:“我没读到多少内容,因为不知为何,那个灵魂充满了怨念,即便隔着一扇门,明明知道她进不来,任然让人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怨毒,仿佛那个披头散发的怪物就在眼前,随时都能将人吞噬。所以,我害怕地在确定她远离的时候……跑了。我能获得只是零星的几个关键字,柳园、续命、炒鳝丝;另外还有一句,幸运到无法侥幸。”   “柳园、续命、炒鳝丝,幸运到无法侥幸?”石臻挑挑眉,一时无法从中获得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高飏担心石臻不相信自己,还补充了一句“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再多一个字也没有了。”   “我亏了。”石臻突然说。   老老头:“?”   高飏:“?”   石臻大言不惭地说:“我分析了那么多,你才三个词语,半句话,我亏大了。”   高飏:“……”   石臻说话冷冰冰,不带表情地看着高飏说:“你怎么赔偿我?请我吃饭吗?带甜品的那种。”   “甜品”两个字让高飏太阳穴跳了一了一下,脸色瞬间又白出了新高度。   这时候还是老老头出来说句公道话:“合作关系都是事先说好的,你现在后悔也晚了,我是见证人,你别赖。”   石臻翻个白眼冷冷说:“我哪一句里带‘后悔’两个字了?我带他玩,难道还不能请我吃顿饭聊表感谢?”   高飏连忙说:“我请你吃饭是应该,下次我做东,请你。”   “没兴趣。”石臻面无表情吐出三个字,老老头听了,想拿桌子上的琉璃钉钉他。   高飏尴尬一笑,转过吃饭的话题说:“另外,我想起一个问题,可能也算一条线索。”   “你说。”石臻看手机,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怎么搞得那么久,明天又没法早起了。   “我读念的时候,那个老太太应该还活着。”高飏看出石臻眼中的惊讶,立刻解释说:“涉念师读的是活人的思想,如果是死人,那是灵魂师的事,所以,我很肯定,在廊道里读念的时候,那个老太太或者说那个怪物,是活着的,至少还有一口气在。”   一口气在?石臻回想起中心密室的可怖场景,老太太躺在最上面,她的下面是口中各插着一根透明皮管的余老板和老板娘。难道……石臻微微蹙眉,他想到一个很久前听过的传说,心里默默想:不会那么变态恶心吧?   “你想到什么没?”老老头看出石臻的疑惑。   石臻摇头,冷冷说:“没有,也算是一条线索,总算这个家伙又提供了一点点有价值的信息。”   老老头撇撇嘴:“人家和你合作,你就没一句好话。”   石臻不以为然,抬手看一眼表:“好了,今天就到这吧,基本信息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后面抓紧查就是了。老老头这事你就不要管了,等我结果就是了。你……要不要我送你?”说完他就立刻起身,打算离开。   “我自己叫车。”高飏果断拒绝。   “随你”石臻说完,立刻获得老老头上千个白眼:“加一下微信,我们好联系。另外,我还有事要你查,等我消息。”   “好。”高飏立刻加了对方的微信,还应了老老头的要求,开了个三人的讨论群。   “走了。”石臻拿好车钥匙出去,顺便拍了下高飏的肩膀,示意他一起走。   高飏无奈,把带血的纱布扔进垃圾桶,又拿了些纱布混乱包扎了一下,拿了外套,匆匆忙忙跟了出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彼此都不说话,换个场景,气氛依旧尴尬得难受。电梯小屏在播放一则小别墅的广告,画面里是一家五口欢乐的生活场景,Slogan是“这就是家”。   石臻无视周遭一切,笔挺站着,等电梯行到一楼。高飏却忍不住瞥了一样,场景正好是父母各自抱起一个孩子,举向半空,然后是无数张放大的温馨笑脸,他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掩盖暗淡的眼色,扭头避开了。   电梯盯一声抵达一楼,石臻自顾自一人走在前面,高飏则放缓了步子,刻意和他拉开距离。石臻左转去一侧取车,高飏则往右转,朝出口的方向去。   夜风微凉,很快便消散了屋子里带出来的热气,高飏紧紧按着左臂上的伤口,他能感觉血又开始冒出来了,顺着手臂滑落,滴在他鞋子、裤腿上,滴在草地上,滴在他行径过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伤口都在拼命彰显疼痛的幅度,此起彼伏,很快便打乱了他的呼吸。   高飏没有去主出口,而是根据自己看到的小区平面图,穿过草皮和一座小花园,从一侧的边门离开。   侧门的马路在一片混沌中若隐若现,两三盏还在工作的路灯,彼此距离极远的一路照明过去,没有一辆车,没有一个人,只有夜风微凉。   高飏回头看住宅区,也同样沉浸在一片混黑里。小区里路灯都调暗了档位,晕开咫尺半米的距离,再不逾越半步。高飏又抬头望那线条挺括的高楼,每一扇窗都是漆黑的,没有一盏灯为他点燃希望。   “叫车吧。”高飏拿出手机,打开叫车软件。地图显示周围并没有多余的车辆,大部分车都在距离自己半小时车程之外的距离。他点了邀约,没有司机接单,好不容易有辆出租愿意来,结果对方还强制取消了。   高飏紧了紧外套,手臂更剧烈地疼痛,而且他发现整条外套的衣袖已经湿了。他懒得看,因为血在黑夜里也是黑色的,有什么好看。   冷风吹得越来越紧,湿黏的衣服加重了寒冷的侵袭,高飏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胸腔此起彼伏的疼,和手臂唱着双簧。   “哔哔。”最近熟悉的车子停在高飏面前,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孔。   高飏强压着想咳嗽的欲望,面色难看地望着对方。   “怎么跑到边门了?主路都难叫车,别说是辅路了。”石臻坐在驾驶室,一副他很了解的模样。   “我叫到车了。”高飏吞了口口水,终于把咳嗽压了下去。   “上车,”石臻冷冷命令:“没有车会在这个点来这接你,我也有打车软件,那些车都在八百里开外,而且就算接单,也会强制拒绝。”   “我……”高飏欲言又止,站在原地不动。   “不骗你,这里晚上一向很乱,司机都不敢开进来的。”石臻放缓了点口气:“上车,我送你出这个区,你再叫车。”   高飏依然不动,无奈说:“我衣服湿了,会弄脏你车。”   石臻不耐烦地扫一眼他,冷冰冰说:“没事,我最近会洗车,快点上车,我困了。”   高飏无奈,走过来,拉开门,坐上了副驾驶室。此时,他手里都是血,如果去拉安全带,就要把人家的车给弄脏,他想先找纸巾擦一下,然后再去鹏安全口。就在他找纸巾的当口,忽然,石臻的手臂在面前晃了一下,安全带顺势被扯了下来,牢牢扣进卡槽里。高飏反应迟钝,压着嗓子说:“谢谢。”   “睡会吧。”石臻冷冷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车子颠簸了没几下,高飏就团成只虾米侧身睡着了。他做了个梦,先是有一双温柔的手揉着他的头发,让他倍感舒适。当他沉浸其中的时候,忽然,画面里出现了一根棒棒糖,似乎是可乐味的。高飏其实并不喜欢甜食,但不知为什么在梦里竟如此欢脱,他跑过去,接过那支糖,迫不及待地打开,送入嘴里。   棒棒糖的甜香才刚飘散,突然,他感觉头皮一紧,有人扯着他的头发二话不说将他丢到地上,糖脱手甩了出去,碎成了粉末。他感觉一阵揪心,不知道为什么一颗糖会让自己如此难过。   紧跟着,高飏看到画面里出现一根色彩艳丽的三色琉璃钉,握着钉子的人只有隐隐约约的轮廓,看不出年龄、性别。他只知道,这个人正朝他步步逼近,而自己并不害怕,只是无动于衷地仰头望着,直到那人走到自己面前,举起钉子,向他的心脏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他才突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惊惧万分地从梦中醒来。   车子还在行驶,车窗外一片漆黑,偶尔有几根路灯照明,也很快消散在一侧。石臻默默开着车,侧颜在黑暗里勾勒出英挺的轮廓,同时,也笼了一层不能靠近的冰冷。   “快到了吧?”高飏的心脏还在狂跳,他掩饰地坐正位置,才发现身上盖着件外套。   “到了。”石臻打了把方向,把车开到一处路灯下停下。他下车,拉开高飏一侧的门,让他下来。   “谢……我自己来。”高飏有点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石臻又想对自己干什么。他解开安全扣,快速想逃离石臻的车。这回,他又忘记了上次,因为对石臻车高度预估不足而发生的问题,脚并不如自己预估般着地,而是踩了个大空,直落下去,加之腿本身有点软,瞬间就要一屁股坐到地上。   被人提着领子提溜起来,高飏也不是第一次,他视线里先是一排衬衣扣,然后是挺括的领子和修长的脖颈,接着便有一股好闻的古龙水味道飘进鼻子里。再往上走就是下巴和嘴唇了吧?有点懵的高飏感觉肩头被人往后推了一把,瞬间就和石臻保持了一条手臂的距离,下巴和嘴唇他都看见了,线条流畅而好看,嘴巴还是那样撇着,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这时,石臻下巴点着不远处,口气冷淡地说:“那辆银灰色的车,帮你叫好了,告诉他地址,会送你回家的。”   “哦……好。”高飏机械地回身,果然看见一辆灰色小轿车,车边站着司机,正朝自己打招呼。   “这个你穿上,这季节让人家开暖气,司机会以为你是神经病。”石臻冷冷的语气发自脑后,高飏感觉自己的左臂套上了袖子,然后是右臂,紧跟着一件衣服彻底将自己背部包裹。“去吧。”石臻轻轻推他肩头,助他向前。   高飏没敢回头,裹着外套钻进车后座,即便是坐下,他也没敢往窗外多看一眼。靠近位子里,他紧了紧外套,抵御了一些寒冷,才对司机报了个地址,逃也似的离开。   “我衣服有毒吗?怕成这样。”石臻挑高眉毛,撇撇嘴,转身去自己车里。 第17章 饭局   石臻有好几天没出现,也没声,乖乖上下班。回公司两天,接待了几个重要客户,签了几份大约,一不小心,又把其它部门的业绩甩到了脚后跟。这一度让石父非常担忧,怕这小子一来脾气,醉心工作就不管爷爷了,于是悄咪咪还上了网,了解了一波如何改善父子关系的毒鸡汤。若不是顾及自己大企业的形象,他差点就要点开那些在线客服,现场咨询父子关系,或者进驻论坛提问题,并附留言“在新等,挺急的”。   好在,最后一丝理智拉住了石父,让他一切都仅限于脑活动,没有最后实行中二的举动。更重要的是,中午十二点半过后,石臻就提着包走了,并让小秘书传话,不回来了,石父这才又稍稍放心,并颇为自我感动的觉得,儿子还是向着老子的,还是肯帮忙看着爷爷的。于是,又偷偷摸摸,给开了十来天假。   老爹内心戏有多波澜壮阔石臻自然是不知道,也懒得搭理的,因为他还有眼前的“矛盾”要解决。   此时此刻,一个人,一只鹰坐在自己对面,要与自己讲“道理”。他们两位,对面前丰盛的菜肴完全没有兴趣,只是用极其哀怨、不满地目光,紧紧盯着自己超过了五分钟,在企图进入第六分钟的时候,成功挑起了石臻的想法……来,吵架呀!   “吃不吃?”石臻看着一桌子好饭好菜,最后一次询问司徒封。   司徒封当然知道石大少爷这是要开骂的节奏,立刻在哀怨的眼神里加了点楚楚可怜和小委屈,还带着哽咽腔,幽幽怨怨地数落起来:“你……你……就为了余老板的案子,忘记了我们这么多年青梅竹马的感情。”   “滚你的,明明是你为了不回答我关于余老板的事,采取避而不见的态度,现在还敢反过来怪我。”石臻嫌弃地看他一眼:“离阿布远点,别带坏它。”   “石臻,”司徒封眼神一凌,拍着自己胸口说:“第一,公司的合同是商业机密,我不能说,这是职业道德;第二,到底余老板签了什么我是真不知道,我用直觉感到事有蹊跷,好心提醒你,你反而还责备我;第三,你还管不管我和阿布了?阿布还结不结婚,生不生娃了?你还找不找我吃饭,吹彩虹屁了?”   “司徒封,你脑子进水了,是你搞得很神秘,好像透出一句就要遗臭业界一样。我为了不想搞丢了你的工作,让你有时间远离事件,晚几天联系你怎么了?怎么了?”石臻冷冷扫他一眼,又补一句:“另外,我找你,和阿布有什么关系?”   “你……你不关心我们。”司徒封哀怨地看向阿布,老鹰兄竟然还很配合地咕咕了几声。   石臻手里的杯子终于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淡淡问:“你‘咕’什么?我养的是鸽子吗?”   人类语言阿布是否懂不得而知,反正下一秒它就脑袋一缩,三百六十度扭头到身后,装作看别人吃饭了,任凭司徒封再怎么卖惨,打死都不回头了,它可能担心主人回家炖鹰汤。   “说人话。”石臻把杯子放下来,原来是透明的玻璃杯,现在已经完全龟裂。   看着杯子,司徒封吞了吞口水快速说:“上次余老板那里订的雌鹰你没收到货,所以,我给你又找了一只,一个星期以后送来。”   石臻不紧不慢说:“余老板虽然出事了,但他经历的又不是抢劫,怎么连我的货都丢了?”   司徒封不假思索地回答:“货舱里有些货,但你订的那只雌鹰死了。”   “怎么死的?”石臻微微蹙眉。   司徒封感觉自己说多了,想闭嘴,又担心不回答被捏成龟裂状,表情瞬间就纠结了。   石臻往他盘子里放了一只虾:“我的货,我有权知道情况,这是合同上写明的。如果不能收货,贵公司也要把详细缘由解释清楚,否则是要加十倍罚款的。”   司徒封没辙,语速极快地回答:“抹脖子死的,就跟杀鸡一样。”   “现场有大量血迹吗?”石臻继续追问。   “这个……”司徒封觉得这好像超出合同范围了,于是晃着闹袋拿筷子敲面前一碗毛血旺。   现场有一碗1000毫升的鹰血,石臻扫一眼心里有数。   “吃饭吧,饿了。”司徒封不想再多说关于余老板的案子,果断岔开话题,拿筷子打算夹菜吃。突然,他看见桌子上还留着一套碗筷,奇怪道:“诶?怎么多了一副碗筷,让服务员收拾一下。”   “还有个人。”石臻看表,还差两分钟就迟到了。   “谁?”司徒封扫一圈周围,走廊那侧空空如也,并没有人来。   就在司徒封扭头打算吃甜番茄的时候,他耳际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以及抱歉声:“不好意思,走错楼层了。”   “坐。”石臻冷冷说,没吃到,他不骂人。   高飏在石臻右手坐下,他穿着宽松的长袖T和窄腿裤,带着顶黑色雅痞帽,一副涉世未深的学生样。   “?”司徒封奇怪地看看石臻,又看看高飏,立刻推算出两人唯一焦点是余老板的案子,于是,立刻果断、识相地说:“别让我听见任何和余老板有关系的事,我是来吃饭,我是来吃饭,我是来吃饭的。”   高飏:“……”   这时,阿布发出了不友好的声响,扭着的头也转了回来。它的眼神和高飏隔着餐桌碰撞,立刻火花四溅,彼此把坏印象无限放大。阿布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起来,高飏也眯起了眼睛,不甘示弱。   “吃饭,吃饭。”司徒封往阿布的碗里夹小青菜和小香菇:“多吃点素菜,我刚才抱你的时候觉得你胖了,你是要结婚的鹰,婚后再油腻也来得及。”   阿布:“……”   “你脸怎么了?”石臻知道高飏是会不吃的,想给他夹个菜,扭头就瞧见他右脸眉骨的地方有裂开的新伤痕,靠近太阳穴的地方有点青。他心想,没动手啊,怎么伤了。   “碰的。”司徒封拿筷子自己夹菜:“待会去哪?”   “你跟着我走就是了。”石臻淡淡说,扫一眼高飏,突然伸手撩起他左后的袖子,紧跟着几个微微暗红的点就进入眼帘。   高飏触电一样迅速把袖子拉下来,压低声又问一遍:“待会去哪?”   “这玩意自己会长?”石臻好奇心重,还非要就地有答案。   “不会。”高飏冷着脸回答。   石臻眨眨眼:“难不成又重新装了一遍?”   高飏面色难看地说:“是。”   石臻又问:“不用或者用完后呢?”   “就跟昨天一样,能吃了吗?”高飏皱皱眉头,把碟子推得离石臻远一些,又悄悄把椅子挪得更远一些。   结果,石臻欠抽地又说了一句:“那可够疼的。”   高飏终于没再多说话,狠狠瞪了他一眼。 第18章 琴琴(1)   三人加一只鹰全程无话中,各自占着一隅之地闷头吃饭,从冷盘吃到热炒,接着是咸汤、甜汤、最后是点心。气氛古怪而滑稽,个人只顾吃干净自己碗里的饭菜,谁也不开口,从头吃到底,就连买单都没带一句废话,惊得服务员一度以为这是散伙饭。   吃过饭,见形势不明朗的司徒封,立刻以公司召唤为由快速撤离,阿布则张开翅膀,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切。”石臻很不屑地望着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鹰,消失在天际,也不知道它飞那么快会不会闪了翅膀。   “去哪?”高飏坐在副驾驶问,这些天石臻也没找自己,一度让高飏以为查案的事算是黄了,没想到这家伙突然发来餐厅定位,还附送“查案”两字,无奈之下只能前来报道,却吃了这么一场食之无味的午饭。   “去见余老板的女儿。拿去骗小孩。”石臻从驾驶台上拿了一卷糖丢给高飏,然后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看到甜食,高飏太阳穴和手臂就会一起疼。车子开了出去,他顺了口气才问:“这糖……余老板的小孩大概只有五六岁吧?”   “好像是。”石臻看着前方开车。   高飏说:“小孩不能吃硬糖的吧?最好不要任何甜食,对牙齿不太好。”   “小朋友不都喜欢甜的?”石臻不以为然,不过还是听进了高飏的意见:“糖不好使,拿什么哄小孩?要不现在开去玩具城挑个火车头?”   高飏有点无语,哪有给女孩子送火车头的,你怎么不送飞机大炮航空母舰?“你看那里有商场,我去买吧,很快的。”高飏眼快,指着马路一侧新开的购物中心,仿佛找到救星。   石臻心领神会,打把方向,在路边把高飏放下,任他去买。   过了二十分钟,高飏带着一套饲养小动物的玩具坐进车里。   “兔子?”石臻挑眉,又很好奇:“怎么玩?”   高飏回答:“就是养养兔子,让它喝喝水,吃吃胡萝卜,再抱着玩玩,晒晒太阳,洗洗澡,小姑娘都会喜欢,营业员说卖得很火。”   “这兔子是智能的?”石臻开着车问:“会根据指令做出各种反应。”   高飏有点聊不下去,耐着性子解释:“不算很智能。能做几个小动作,比如走走路,跑两下,或者叫几声,大部分还是要靠小朋友自行脑补。”   听了高飏的介绍,石臻颇为不屑地说:“切,真无聊,还不如火车头。”   高飏:“……”   车子行了三十分钟,越开越远离繁华,车轮每滚一圈,寂静便凭添一成。开始是林立的商业从鳞次栉比,变作每隔一段距离出现一座小商场,而后便是很久才能发现一座老旧的便利店。成片的住宅也在锐减,密度变得越来越大,楼宇和楼宇的距离变得似乎很适中,但有想陌生人。很快商业、住宅、商务都消失殆尽,成片的农田铺陈开来,向着远方的群山绵延。   远离城市主干道一个小时以后,车子穿过两座隧道,最终下了主路,缓缓开上一段山路。石臻放缓了车速,对于不熟悉的路况,油门还是不要踩得太紧。   好在这段山路并不长,绕了几次便又拐入一条新修的马路,眼前的景色也豁然开朗。身后是大山,前方远远的也是山,马路在中间,两侧是林立的小店、商铺和小旅店,这是一座靠近风景区的小镇。   石臻把车子停在一间杂货铺的门口,然后从车载盒子里拿出一副六角金边眼镜戴上,瞬间就斯文了几分。   “近视?”高飏莫名地瞄他一眼,感觉这货突然变得很像斯文……败类,还是那种很帅,让你欲罢不能的那种。   “不是要见个小孩,装得斯文点没错。”石臻熄火,   高飏不想评述,抱着礼物下车,肩膀突然被石臻按住,他莫名地回头,鼻子一重,石臻的眼镜就推到了他鼻子上。   “好重,你戴吧,装得可爱点。”石臻大言不惭地说,没留意高飏想发飙的眼神,继又补了三句:“待会你去找小女孩说话,我旁边观察,不要让她靠近我。要问什么路上都已经告诉你了,不要漏,漏了我只能让你再去问。记住,最关键,别把小孩带到我面前。”   “你怕小孩啊?”高飏上下打量他,心道,你不是谁都不怕的。   石臻傲慢地说:“不怕,但也不喜欢,吵吵闹闹扰我清静。按我们预先计划的进行就好,速战速决,天黑前还得赶回市里。”   “知道了。”高飏撇撇嘴,跳下车,这次……还是没算准距离,又差点崴了脚。   两人下车前往小卖部一侧的民宿,余大姐正从那扇复古的门后出来,见到他们,立刻笑盈盈迎上来,似是等他们多时了。   “石先生您来了,里面请,里面请。”余大姐殷勤地打开门,从里面露出一座郁郁葱葱的小院子。   两人跨入院子,发现规模还不小,颇有种世外桃园的意味。除了丰富的植物覆盖,小院里还有一座被微缩山水环绕的亲水平台。头顶是垂钓的葡萄藤蔓,成为自然得廊棚,脚下是透明玻璃地面,鱼儿自由穿梭,如同一幅活画。   平台上的摆设,皆用的古色古香的桌椅板凳,一侧还摆了一只博古架,架子上放了些看不出新旧、古今的装饰品。因为被水景环绕,整个平台都散发着一种刻意营造,但还蛮好看的小镇作古风。   “特色民宿,生意不错吧?”石臻望着整座院子随口说。   “还行。”余大姐笑笑说:“现在是旺季,生意还是不错的。你要不要住一晚试试,我给您留了一间……两间最上乘的房间?”   石臻冷冷拒绝:“不要,听说很多民宿都有摄像头。”   “……”余大姐尴尬笑,连忙解释:“您放心,我们这肯定不装那缺德玩意。”   石臻并不想多聊这话题,便装作四周观察,忽然,他发现另一侧墙壁的花卉丛中摆着两架秋千,其中一架秋千上坐着个小女孩,抱着这一只粉色的布娃娃,一动不动,于是他问:“那是你侄女?”   余大姐点头:“是的,那是我侄女琴琴。请先到平台上坐坐,我过会把孩子给您带过来。”   “不用,让……”石臻看一眼高飏,不知道说他是助理呢,还是调查员,顿了半秒才说:“他先去探一探。”   “孩子最近情绪有点低落,看到陌生人,不一定肯说。”余大姐面露难色:“她父母的事按理是不知道的,但是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这几天情绪都不好,我也有点没辙。”   “没关系,我过去看看,她不说,我不会逼她的。”高飏笑笑,让余大姐放心。   “那你们自便,我去泡茶。”余大姐倒是很信任两人,既然求了人家,自然也没什么好多质疑的,于是去房子里准备茶点。   高飏提着礼物去找那个女孩,石臻忽然拉住他衣袖,高飏回头奇怪道:“还有什么吩咐?”   石臻走进他,低头正好在他耳边,一阵热气刮过高飏耳廓,他那一侧的耳朵瞬间就红了。石臻没空看人家耳朵的颜色,只轻声说:“注意一下,一直有人跟,可能小孩已经不安全了。”   “你也注意啦?”高飏一惊,迅速回头,脸颊差点刮到石臻的嘴唇,这一下,他另一侧的耳朵也红了。   石臻轻蔑地说:“废话,跟了半路了,我又不瞎。”   “要不要处理一下?”高飏又问。   “对方没行动,我们还按原来的步子走。”石臻拍拍他肩膀:“去吧,小屁孩,话没套出来,别给我回来。”   高飏翻他个白眼,就去找小女孩玩了。   秋千上的小女孩环抱着一边的荡绳正自发着呆,她眼睛圆圆,脸肉嘟嘟,扎着两条松小辫,穿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脚上一双带耳朵的黑皮鞋,来来回回在地上划圆圈。   “琴琴,你好呀。”高飏蹲下来,露出温暖的笑容,把整片的阳光都感染。   琴琴怯怯地看一眼高飏,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坐姿,定定望着自己的黑色皮鞋。   “我是你姑姑的朋友,我看你一直坐在这里,你在看什么?”高飏顺着女孩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座小小的花坛,种了一些不知名的花,甚是好看:“是在看蝴蝶?还是西瓜虫?”   琴琴没答话,依然定定看着。   高飏起身,找了根小树枝,在花坛边蹲下,顺着边缘的位置翻了翻土,很快便从土里挑出一只黑色西瓜虫。他很高兴地捏起西瓜虫,放在掌心,回到琴琴身边:“看,西瓜虫,找到一只。”   女孩的目光动了动,定定望着高飏手心小小的虫儿,缓缓伸出小指头,轻轻摸了一下,下一秒,它便缩成了一颗小圆球。琴琴的眼神中露出好奇的光彩,凑上脑袋,细细看着高飏手里的小虫子。   “不害怕的话可以拿在手里玩。”高飏带着温暖地笑说,然后就把小小的西瓜虫,放入女孩小小的手心里。   “它为什么缩成团?” 琴琴摸着西瓜虫的壳,抬头天真的问。   高飏说:“这是它在自我保护,它觉得外面有危险了,就卷成一个小球,把自己保护起来。”   “它是因为害怕吗?”琴琴问。   “可能。我们可以把它放回泥土上,它回到自己的地盘就不害怕了。”高飏笑笑,指一侧的花坛。 第19章 琴琴(2)   琴琴点点头,跟着高飏去花坛,小心把那颗黑色的小球放在泥土上。西瓜虫回到了自己的土地,很快便展开身体,快速钻入花坛深处,不见了。琴琴感觉它回家了,高兴地拍手笑。   笑了会儿,望着再也没出现西瓜虫的泥土,琴琴忽然有些失落,有点遗憾地说:“要是能养西瓜虫就好了。”   “西瓜虫最适合生活在泥土里,不适合养在笼子里。”高飏立刻拿出刚才买的玩具,送到琴琴眼前:“不如养只小白兔,你还可以喂它吃胡萝卜,还可以和它一起晒太阳。”   琴琴一愣,望着盒子里的玩具兔子,腼腆地看向远处的姑妈。   余大姐在平台上看见了,微笑点点头,并指指高飏,示意她感谢。   “谢谢哥哥。”琴琴快乐地接过玩具,眼里写着满心欢喜。   “现在就玩吧。”高飏提议,琴琴拍手同意。高飏立刻替她把包装盒拆了,从里面取出一只白色的兔子,琴琴一把就把兔子抱进怀里。   “琴琴过来。”余大姐在平台的地方打手势,示意他们过来。   “哥哥我们过去吧。”琴琴拉着高飏的手,一蹦一跳往茶座的地走,高飏迁就着她的步子,终于离开墙边的秋千区域。   穿过花坛,高飏扭头将目光投向高高的护栏,围墙之外那些跟踪的杂音到底是谁?琴琴到底看到了什么,让他们从城市追到了这小镇?这一路尾随,这些人究竟是要一探真假,还是要伺机再起杀戮?   “叫哥哥。”余大姐看着侄女过来,示意她叫人。   “哥……哥。”琴琴看一眼石臻,是个陌生人,脸冷冷的,她有点害怕,腼腆地低下头,躲到高飏身后。   “不好意思,小朋友害羞。”余大姐打招呼:“我再去添点茶,稍等。”   看着余大姐离开,石臻拖出身边一张椅子,示意高飏坐下。   “你们聊什么了?”高飏在隔着石臻一个位子的地方坐下,让琴琴抱着小兔子自己去玩会。   石臻淡淡说:“余老板这次出了事,孩子就是孤儿了,余大姐会负责孩子今后的生活。她志在房子,不会动孩子的资产。絮絮叨叨,家长里短。”   高飏问:“你没问问小孩子是不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这不是应该你去问的?”石臻反问:“余大姐只说小孩子几天没见到父母,情绪很低落,她是从幼儿园直接接走侄女的,没敢带她回父母家。除此之外,她对其他事物并不知情。话说,你蹲那半天,你到底问出了什么?”   “我?我……没问。”高飏躲过石臻的逼视,压低声说:“小朋友还这样小,如果看到或者听到什么,都可能成为她一生无法磨灭的记忆,如果能忘记,又何必刻意去让她回忆呢?”   石臻表情没任何变化,只顿了一下便冷冷说:“那走吧。”   高飏抬头,似乎没听清,便问:“你说什么?”   石臻冷冷说:“不想查就走,我还能赶回去吃顿晚饭。”   “现在就走?我们现在暂时还不能走。”高飏突然说。   石臻眉毛一挑,奇怪地看着他:“你没住过民宿?”   高飏瞪他一眼,反问一句:“围墙外面有人在跟踪,有人在偷听,还有人在伺机。如果这些人此行的目的,就是专门针对琴琴,我们明明知道危险,却还选择现在就离开,将来若是小女孩受到伤害,不会感到内疚吗?”   “不会。”石臻直接说,又补一句:“你又不是善茬,何必道德绑架。”   高飏:“……”   这时琴琴在平台边玩了一圈,又回到了桌子附近。她挤到桌子和椅子间,把小兔子放在石臻和高飏两人中间的空椅子上,继续快乐地玩耍,时不时还会和高飏聊天。   “这个给兔子吃。”高飏拿了桌子上几颗花生米,放在椅子上的小兔子嘴边。   琴琴见了就高兴地跳着拍手,高飏担心她脑袋撞到桌子,忙拿手掌护着她头。琴琴玩高兴了,对这个戴眼镜的小哥哥特别喜欢,于是后退几步,扯开小嗓子,便开始要给高飏唱幼儿园新学的歌。小朋友后脑勺没长眼,倚到哪里舒服就靠着哪里,于是小背脊往石臻膝盖侧一靠,就不动了。   石臻本来在看前方假瀑布,突然感到膝盖被撞了一下,腿跟着一沉,感觉有东西靠了上来,眼下方赫然多出一颗小脑袋,扎着两条小辫左摇右晃,甩来甩去,还有一首没有音阶的歌灌入耳朵。他瞬间就僵住了!   对于这个小东西突然靠上来,石臻相当意外,整个人瞬间处于机械运转状态,还是生锈的那种。他唯一能动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并用嫌弃加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那颗左摇右晃的小脑壳,心中闪出两字:起开。   高飏本想替石臻解围,但又觉得他冷脸装淡定,内心万驼奔腾的样子又很好玩,于是就没支声,装没看见。   石臻忍了会儿,想等余大姐来,好把这小孩领走。可偏偏余大姐当他们是贵客,一定要盛情款待,去弄茶点搞得像去炒了两个菜,半天也不回来。   小辫子还在那里晃荡,歌也唱得正欢。忽然,琴琴停下她欢乐的歌,抱起她的兔子,在原地打了个圈,面朝石臻,一只扒着石臻膝盖,一只手举起白色的兔子问:“哥哥,给小兔子吃颗糖吧。”   惊讶!莫名!嫌弃!石臻脑中闪过三种情绪,望着还在自己鼻孔下方的白色兔子,两颗玻璃眼球直勾勾望着自己,反射出自己的轮廓,他觉得这只兔子在挑衅自己。   崩溃边缘的石臻定了定神,告诉自己要坚强,然后拿拇指和食指小心捏着琴琴小小的肩膀,慢慢将她提溜出自己周围,并暗暗使力把她往高飏的方向引。   但是小孩玩开心了,感觉你干嘛都是在和她玩,石臻捏她肩膀,她以为这个哥哥也很好,正跟她闹着玩,于是便不配合,一边躲闪,一边咯咯咯咯笑,小手扯着石臻裤脚就是不走。   石臻冷冷望一眼高飏,他却在剥花生米吃,根本不看自己。“小屁孩。”石臻终于失去耐心,开口,他看见高飏剥花生的动作停了,还藏了两颗在手心,这是要攻击的态势。   “哥哥,哥哥……你给小白一颗糖吧。”琴琴还在和石臻闹着玩。   “是白色的就都叫小白吗?”石臻看着高飏又藏了两颗花生米:“眼珠是黑的,鼻子是红的,怎么不叫小黑,怎么不叫小红?”   “叫真丽美。”琴琴说。   “WHAT?”石臻一脸莫名。   “这只兔子就叫真丽美。”琴琴已经下定决心给兔子起名“真丽美”,并已经开始在这只白兔子耳朵边用这个奇怪、没有逻辑、毫无根据的名字轻声唤它。   此刻,石臻的逻辑观崩塌了。   “哥哥,给真丽美吃一颗糖吧。”琴琴还在绕着石臻。   石臻很崩溃,他不理解小孩的世界观,也不明白小黑、小红、小白你为什么不做一个选择,而是突然就用了“真丽美”。 第20章 琴琴(3)   “哥哥,你给真丽美吃颗糖吧,一颗甜甜的糖,它就开心了。”琴琴缠着石臻说。   终于,崩溃和邪恶同时爬上石臻脸庞,他看向琴琴,冷冷说:“不用吃了,兔子死了,埋了吧。”   高飏:“……”   琴琴:“……”   赶紧哭,哭完就走开。石臻看着琴琴的眼睛等她哭。   琴琴的表情一开始是惊讶,可能事情太突然,没有料到兔子死得辣么直接,但很快,她就找到了说辞,举着兔子说:“真丽美没死,只是虚弱,过个氧就好了。”   “你跟小孩别乱说,她才五六岁,你跟他说什么死不死的。”高飏隔着一张椅子,把手心里的花生米丢进嘴里,他真的是没想到,石臻对付小孩的方式是胡扯!   “怎么扔嘴里了,不是想扔过来的吗?”石臻翻个白眼,一脸得意。   高飏懒得和他啰嗦,对琴琴说:“过来,我跟你玩。”   “等一下小妹妹。”石臻突然捏住琴琴的袖子,竟然放弃了这次可以逃离“苦难”的机会。他单手拿过一颗长生果,捏碎取得两颗,一颗弹到高飏的手指,痛得他差点想打架;另一颗则举到琴琴面前,还自带高傲表情地说:“给你一颗续兔小命丹,你能告我怎么过一个氧吗?我们可以交换本领。”   琴琴眨眨眼,小心接过花生米,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过?我晚上听见爸爸妈妈在客厅里说的。”   “他们两个说要给谁过个氧?”石臻又剥了一颗花生米给琴琴,还看到高飏把手藏到了桌子下面。   “好像是给金老太过个氧。”琴琴拿到两颗花生米,喂到小兔嘴边,然后举起小兔高兴地说:“活啦!”   “琴琴,不可以皮的。”余大姐端着一盘茶点走上平台。   “她不皮,很乖。”高飏笑道,给了琴琴一块糕点,看着她跑到护栏边看锦鲤。   “已经熟啦,那太好了,有什么问题你们都可以问她。”余大姐挺高兴,如果琴琴能提供有利资料,说不定她弟弟能沉冤得雪。   “余老板出事的时候琴琴在哪?”高飏依然不想去开启琴琴尘封的记忆,可能那里有什么,也可能什么也没有,他都不想去触及。   “在幼儿园。”余大姐回答。   “琴琴会去余老板的铺子吗?”高飏又问。   余大姐肯定地摇头:“不会,我弟弟做的生意偏了点,铺子也偏,从来没带小孩去过铺子,多吓人的地方,什么都有。”   高飏理解地点点头:“哦,那就不用问了,大人的事这么小的小孩应该并不清楚。”   “也是,小孩每天一大半时间在学校度过,一半时间在家混,大人也会刻意不让她接触公事,真说出什么来,也未必可信。”余大姐表示同意,又替两人续了茶,还特别推荐了几款点心请他们品尝。   “撇开争夺房产的恩怨,你对自己的弟弟了解吗?”石臻对任何一块甜食都没有兴趣,只是喝着茶问。   “平时甚少接触,他有他的生意,我有我的产业,”余大姐用余光瞥自己的院落,脸上略显得意。“虽然房产上有不愉快,但是人都走了,恩怨也就没什么好提的了。小孩我会替他照看,不会亏待她。除了争议的房子,琴琴家的财产,我一分也不会觊觎。”   “小朋友以后算是有着落了。”石臻放下杯子,说着客套话。   忽然,刮过一阵微风,带着些凉快的雨点子,天色似乎也微微暗了下来。   池子里的水被风一吹便晕开一圈涟漪,琴琴就蹲在池边呆呆看着,心里忽然有些失落,她想爸爸妈妈了。她紧紧地抱了抱怀里的小兔,感觉更难过了,眼泪就莫名其妙掉了下来,一颗一颗落在池子里,晕开两片涟漪。   余大姐看见琴琴蹲着不动,小肩膀一耸一耸,想是孩子想家了。她走过去,温柔地抱起小女孩,拍着她后背,琴琴就紧紧抱着她脖子,把眼泪都落到余大姐的衣领里。   “唉,”余大姐心里难过,小孩楚楚可怜,她是硬不去心肠不管不顾的,她看向桌边的两人,红着眼眶说:“麻烦两位了,帮忙找出凶手,给孩子和余家一个交代。”   “自当尽力。”石臻看着余大家和琴琴,虽然几百万的房产让这对姐弟几乎反目,但是在弟弟生命意外终结的时候,金钱并没有让人失去最后一丝理性,是不幸中的万幸。   “谢谢。”余大姐忍着泪微微颔首。   天色又暗了一层,石臻望一眼围墙说:“现在去打电话找罪案局,申请被害人未成年家属保护,快的话,一个小时就有人来保护琴琴。”   “为什么?她什么也不知道。”余大姐疑惑地说。   “因为凶手并没有落网不是吗?也许他在逃。也许他正伺机继续对余老板的家人下手。一切都是未知数。”石臻解释说:“所以,你有权利替琴琴申请保护。”   “这么突然,会不会不批?”余大姐问。被石臻一说,她心里也有点慌,心想着如果罪案局不给人保护,她花点钱请保镖也是可以的。   石臻让她放心,解释说:“罪案局对被害人家属有保护义务,尤其是在凶手未落案期间,被害人家属都有申请保护的权力。保护期间,罪案局必须委派两名或两名以上工作人员前来。如果是未成年人的话,至少可以申请四名或四名以上工作人员前来保护,并且其中必须有两名是女性工作人员。”   “这样?好好好,我马上就去打电话申请。”余大姐听完虽然感觉一愣一愣的,但是她速度快,火速抱着琴琴去屋里打电话,向罪案局申请保护。   “法例背得溜吗?”石臻剥着花生米问。   高飏的手依然藏在桌子下面,他目光定定望着围墙外说:“被害人家属保护真有用吗?”   “有用,你以为罪案局都是吃素的?”石臻起身,突然快步走到高飏面前:“不过得来个双保险。”   “什么?”高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石臻提溜着领子扔到墙边的秋千架那。他愤愤地回身,看着石臻在平台那里张嘴说着什么,可是因为微缩盆景环绕着,还有几座小瀑布,水声掩盖了一切,他一句也没听到。   石臻愤愤地走过来,大声呵斥:“不想查案就别跟来,拖后腿。”话音才落,他的拳头便挥了过来。   高飏反应还算快,侧身让开了,在半米远的距离站定,回身冷冷看着石臻,他不明白这人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比手机页面翻得还快。   石臻冷冷说“今天要不是我过来,你连个屁都问不出来,让你跟来就是浪费我时间。”   “你……”高飏微微皱眉:“你知道了?”   石臻得意道:“我知道得多了去了,协查资料我也发出去了,你等着收结果吧,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高飏翻个白眼,心想你是不是演得太浮夸了,就算想让外头的人听见对话,转移凶手的针对目标,也别说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才查出多少毛线球呀!   石臻当然不想讲得太夸张,但是他的目的很明确,让外面的那些人知道,小女孩所知的事物已经系数输出,你们再盯着这个小孩或者想借机灭口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她已经不是唯一的知情人。她所知道的信息,现在我石臻也知道了,而且还发了数据出去,你们已经阻止不了了。   同时,为了彻底打消这些人的念头,石臻还特别让余大姐申请罪案局的保护。在强大的社会机器面前伤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孩,这种明目张胆的挑衅大概也没几个人敢于尝试,所以,孩子基本算是安全了。以上就是石臻的双保险策略,转移针对目标,加固保护受害者家属措施。   两人还在对峙,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继续吵。这时余大姐从屋里出来,身后跟着琴琴,见他们在墙边站着,以为他们是要抽烟,还特地走过来招呼他们饮茶。于是,两人尴吵的局面被打破,火速离开浮夸舞台。   回平台前,石臻竟然还有戏瘾,很浮夸地对高飏说:“别坏我好事!”然后摸着喉咙去平台喝了一大杯冰水,最后还附带讲了一句:“嗓子疼,不该吼的。”   高飏:“……”   余大姐也搞不懂他们在干嘛,但心里依然存着感谢。她为两人添茶,高兴的同他们讲,罪案局接到电话,立刻委派了六名工作人员来保护琴琴,一小时后就到,她悬着的心可以稍稍放下了。   听了余大姐的话,为了她们的安全考虑,于是石臻和高飏又多等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罪案局的人来后,才告辞离开。   在民宿门口,琴琴高兴地和两个哥哥告别,余大姐则千恩万谢,说等案子结了,请他们有空赏脸来体验民宿,并自愿意做向导,邀他们周游周边各大风景名胜。   结果,石臻只说了一句“不要拿住民宿抵酬劳”,就头也不回地开车走了。空留余大姐在门口,看着头顶乌鸦飞过。呱呱呱…… 第21章 回程   风遁形于黑暗之中,却被冷雨泄露了行踪,丝丝入扣。冷雨撞着玻璃如同疯魔,却抵不过刮雨器,一次轻易抹杀,不留痕迹。   回程里全是漫天大雨,没有漂亮晚霞映照,便失去愉悦心情,于是一路各自无语,思想各圈一片封底,互不干扰。   哗哗大雨包裹车身,厢内却安静如常,连一首乐曲也不播放,更何况电台无聊嘴舌。   路上,高飏曾经试图和石臻谈一谈关于余老板案件的进展,石臻却以他还要想一下为由,拒绝交谈。高飏感觉很没趣,虽然石臻让自己参与到案件中的,但似乎并不拿自己当合作伙伴,他还是不信任自己吗?   “其实我们是有一些方向的。比如金老太。”高飏试图再次尝试和石臻谈一谈案情。   “嗯。”石臻开着车,拿鼻腔发音。   “嗯是很么意思?”高飏皱眉问。   石臻冷冷回答:“嗯就是嗯。”   “嗯之后呢?”高飏追问。   “哦。”石臻又发了一个音。   高飏:“……我是不是又哪里得罪你了,以至于你又开启了不爽模式?”   “没。”石臻依然只发一个字。   高飏皱眉头问:“你是在怪我没问琴琴关于余老板的事吗?”   “没有,一个小孩能问出什么。”石臻看着雨刮器抹掉一大片水迹,淡淡道:“我又要开车,又要查案,有点累,你让我静一静。”   “好。”高飏感觉无趣,头枕着椅背不再说话。发了会呆,他忍不住偷偷瞥一眼石臻。昏暗车厢内勾勒出石臻流畅的侧颜线条,高挺的鼻子和紧致的唇线加深他的不容靠近,偶尔微蹙的眉头,让人更猜不透他心思。   石臻面无表情地开着车,偶尔长睫毛会动一下,但大部分时间都是静止状态。高飏忍不住想猜他的心思,可他真的扭头看自己一眼的时候,所有积累的关键词便会在顷刻间轰然倒塌,一个也不剩。   再多问几个问题啊,说静一静,还就真的静了,没见你这么听话过。石臻开着车,心中吐槽。他偶尔会去扫一眼高飏,小狐狸长着张俊俏的脸,可惜,是个没劲人,只对窗外风景感兴趣,总一副目无华光,两耳不闻天下事的样子,生怕自己多做几个表情,就要泄露什么大机密一样。   雨哗哗的下,一丝一丝得落,包裹着整个黑夜。   车厢里继续保持着讨厌的安静,过了一会儿,高飏开始感觉饿,继而感觉困,最后睡意涌上大脑,便再也控制不住,在车子绕过几个弯后,便迷迷糊糊睡去。   “吃晚饭吗?还是把你放在上次的地方?”石臻望着车前方,雨丝窜入车灯之内,又密又急。   高飏:“……”   “?”见没人搭话,石臻瞥一眼副驾驶位,才发现高飏已经睡着了,脑壳随着车子晃荡,一下一下敲着玻璃窗,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当车子开过一片小洼地的时候,车体颠簸了一下,于是高飏的脑袋就重重砸在车窗上,发出“砰”一声响。   脑壳够硬的,石臻应声又瞥一眼高飏,发现他睡得很沉,压根感觉不到疼。车在高速上开,石臻也没法停车,于是拍拍高飏肩膀,说道:“小子,醒醒。”   拍了半天,高飏才迷迷糊糊半睁开眼,莫名望着石臻,稀里糊涂问:“到了?”   石臻冷冷回:“没有。你脑袋太吵了,自己拿衣服垫一下。”   “啊?哦。”高飏压根没听懂,又困得很,头一撇便又睡了过去了。他脑壳继续磕着玻璃,一下一下,井然有序。   高飏上下跳动的脑壳又开始做那个关于棒棒糖的梦,糖果甜美的滋味灌满他的梦,他的期待和上次一样高昂。他伸手去接,棒棒糖被送入掌心,紧跟着,那个拿着琉璃钉的人也来了,和上一次一样,那个人毫不犹豫地将针扎入了他的心脏。石臻瞬间惊醒,额头渗出冷汗,手臂生生得疼,兜里的手机响彻车厢。   石臻被吵得不耐烦了,冷道:“接电话。”   “哦。”高飏摸出手机,屏幕上方女士的名字上下跳动着,他快速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对面说什么听不清,但口气并不蛮横,还是那个和蔼的夫人。高飏接着电话,面无表情,口气却是嗫喏的:“对……对不起,我忘记了……是,过会儿应该就能到了……是今天?……抱歉,让您久等了……再请您等一下……拜拜。”   “这么客气?你老板?”石臻开着车,高飏接听电话怯懦的口气,又引起他的八卦欲。   高飏没搭理他,低着头发信息。为了不惹身边这位不耐烦,他特地关掉了手机铃音,但抖动功能没关,于是手机每进一条信息,就会闷闷发出一记“嗡嗡”声,如此来来往往,抖了有二十多次。   没有对话的车厢,听什么都清晰明了。震动声没完没了灌入石臻耳朵,一分钟不到便让他没了耐心,于是长臂一举,手掌一挥,轻易就从毫无防备的高飏手中,将机器拍到了副驾驶座下。   “你……”高飏抬头,皱眉看着石臻,最后也懒得争吵,只能自己欠身去座位底下摸手机。结果石臻恰在此时变道,方向打得有点急,高飏脑壳便重重撞在置物盒的盖子上,痛得他眼冒金星。   “不是故意的,差点错过下高速。”石臻面无表情地开口,伸手摸摸他抬起的额头。他触到一条起伏的伤疤,感觉高飏一激灵,想避却没避开。他收回手,手感还在那条伤疤的触觉上,脑中闪过疤痕的大小和深渡,感觉似乎并非小伤。   高飏缓了缓,顺便继续摸手机,角角落落感觉都触及到了,可就是连手机的边框也没触到。低头久了容易脑充血,高飏只能起身,头靠着椅背喘气,耳朵嗡嗡声不断传来,全来自作为下面,可他就是没找到。   座位下的手机一刻也不消停,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地进,高飏除了干着急,就是什么办法也没有。按着抖动的方位,他下去又摸了几次,都无功而返,最后终于放弃,等着过几秒石臻发飙。   “吵死了,每隔两秒发一条信息,到现在已经发了二十七条。”石臻口气里显出不耐烦:“两秒进一条信息,你勉强来得及看也没时间回,看来对方根本不指望你回,也未必要你看,只是纯粹想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出来。”   高飏心里一惊,心中默默吐槽,你才是读念师吧?   “这应该不是你老板,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应该没那么快的手速,就算敲键盘打字,也是逐字逐句的走,要遣词造句,还容不得有错别字,绝不会像这样疾风骤雨,噼里啪啦地输出。”石臻望着前方的路,把控着方向盘淡淡是:“你做了什么得罪了这个发消息的人,他要这样执着地为你刷屏?是公司同事?还是其他业务的竞争对手?”   高飏扭头望向挂满水珠的玻璃窗,他拒绝回答,他感觉如果自己多吐一个字,石臻就能自行扯出一篇几万字的故事,而且可能还是那种以真实事件改编的题材。   手机在座位底下又抖了五六分钟,可能发消息的人自己都觉得无趣了,终于消停下来,不再作声。   车内安静了几秒,在确定这扰人的声音不会再响后,石臻突然问:“读一条念,你老板给你多少钱?”   高飏:“……商业机密。”   “既然是贩售的技能,都会有报价。”石臻冷笑,打一把方向拐进一条小路,慢慢驶入一间加油站。他下车给工作人员报了个油号,然后径直去一边的便利店买东西。   看着石臻走进便利店,高飏才从副驾驶下来,开着门蹲在车边找位子下面的手机。座位下黑漆漆,他只好伸着胳臂凭感觉摸索,这次终于有所收获,最终在前排和后排的交界处摸到一块冷冷的机器。   高飏捡出位子下的手机,将屏幕在衣服上擦了擦,迅速点开,瞬间,一大片对话框跳入眼帘。他吞了口口水,默默翻了几页,根本见不到底。   至于嘛,回晚点就要这样心急火燎?高飏微微蹙眉,重新坐回车里,继续一页页翻屏幕。他看得快,但不会漏掉每个字,脸上表情毫无波澜,只耐心让食指不停上滑。他也不知翻了多少页,直到最终页面不再显示加载,才终于停下。他的眉头稍稍舒展,细长的眼睛眯起一条缝,看着最后的对话框,尽是不屑。   “拿着。”石臻坐上驾驶位,把一包烟扔在驾驶台,又递了一只冒着热气的纸杯给高飏,顺手替他把安全带系上。   “关东煮?”高飏捧着杯子,里面塞满了各种鱼丸、贡丸、豆腐、北极翅、魔芋丝。   “一天没吃了,吃点吧,晚饭咱们也吃不到一块儿。”石臻发动车子,开出加油站。   “你吃了吗?”高飏的确是有点饿了,拿一串鱼丸出来嚼。   “我不吃,感觉不卫生。”石臻冷冷说,打一把方向,又开上马路。   如果不是饿得有点慌,高飏想把丸子和汤扔石臻头上。可气归气,最终还是妥协于饥饿,于是他别过脸去,愤愤嚼着丸子,对着如同打了彩色马赛克般的玻璃窗发呆。   雨势依旧很大,石臻的车又开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在上次的地方停下车。今天,同样的位置依旧停着一辆等待的出租车。   “滚吧,杯子扔垃圾桶,可回收那一格。”石臻口气冷淡地说。   高飏头也不回地跳下车,因为愤怒再次扭了脚。他背对石臻大力关上车门,连道谢也不想说,便崴着脚径直走向另一台车里。他坐进车内,狠狠瞪一眼石臻的车,向司机报了个方向,便疾驰而去。 第22章 烂尾楼   出租车开了没多久,高飏又开始接受消息,一条接着一条,没完没了。看着不停往上跑的屏幕对话框,高飏面无表情地回了两个字“来了”。很快对方就给了他一个地址,就没再继续骚扰。   “麻烦,去这个地方。”高飏把新地址给司机看,对方微微皱眉,显出疑惑的表情,但没多问,调转车头,直接开了过去。   半小时后,车子在城西一片废弃工地附近停下。高飏下车,多给了司机一些钱,并请他务必不要提起今天的路线。司机收钱办事,开车离开。   “怎么在这?”望着四周黑漆漆的一片,高飏也很疑惑,就算是读念,也不至于要挑这样黑灯瞎火的地方,难道说,旧走廊毁了,这里又造了另一座走廊?   心中虽有疑惑,高飏还是按照导航指示一路前行,拐入一条单车道小路走了一段,最终在一座烂尾楼前停下。   “真的有栋烂尾楼。”高飏望着眼前斑驳的大门眨眨眼,他觉得可能这是一个新的读念场景。   其实,这栋烂尾楼在这片街区颇有名气,当初因为产权原因,各方投资人起了纷争,于是,便打起了诉讼官司。这官司一打就是十一年,于是这楼便在这里烂了十一年。在无数轮的诉讼中,烂尾楼始终屹立不倒,附近居住、工作的人们,见证了它那堆砌的钢筋水泥外表,从崭新逐渐变为斑驳,染上锈迹,堆满垃圾,却始终不见它最终的结局,是继续向上生长,还是就地轰然倒塌。   对以上一切,高飏从大门上张贴的告示已经了解一二,这城市有太多争论不休的事情,也不缺这一栋楼,几块砖。   雨还在下,不曾减弱,高飏想要先找个地方避雨。他走进大门,发现除了那块告示,废楼的大门早就烂透了,锁也形同虚设,他轻轻一推门便向着一侧缓缓滑动,露出一条能容一人进入的细缝。高飏警惕地向四周扫一眼,便侧身闪了进去。   门后的光线较之外面更为灰暗,借着墙外晕进来的微弱的路灯光,隐隐约约剪出不远处一栋五层大楼黑暗的影。雨还在肆虐,空气里弥散着一股难闻的臭味,像是垃圾发酵,又像是灰尘受潮后的霉变。   雨丝织得很密,很快便打湿了高飏的头发和衣服。他借着手机的光,快速冲向黑暗里的烂尾楼,在绕过各种钢筋、石块、废弃物之后,终于进入烂尾楼的底部楼层。   没有围墙遮挡,底层呈现一种完全透风的结构,即便是这样,也无法消散凝聚在楼里的那股臭味综合体。甚至可以说,楼里的味道比之外头更为难闻,角落里的垃圾臭和粪便臭,铁锈的腥味和灰尘的霉味,通通融合到一起,紧紧裹在鼻下,风也吹不散,避也避不开。   高飏小心绕开各种突出的钢筋、带钉木版和用了一半的建筑材料,从一侧没有护栏的楼梯上到二楼。   站在楼梯口,他打着手电,试探性地用手电光扫一圈,所见范围和一层并无两样,一片残败景象。   “你在吗?”高飏向着二楼喊话,试探性地走上二楼地面,并向内里缓行。   空气里没有一丝回声,二楼之外一片混沌,雨丝疯狂地倾泻而下,哗哗声把整座废楼包裹。   “不是急着读念吗?为何藏着?”高飏又一次喊话,人已经走到二楼中间。   由于不规则设计,风并不能完全贯穿楼层,于是擦着楼体外部一阵一阵地刮,发出诡吊的呜呜呜呜呜声。   二楼内部一片寂静,并无人应答,与外面嘈杂的风声、雨声行程鲜明比对,却又彼此互不相干。   “这又唱的是哪出?”黑暗中,高飏收起手机,眼睛眯成一条细长的缝,隐藏的挑衅神色难得显露,像在等待狂欢。四下依旧无声,他竖起耳朵耐心倾听,与其说是等待对方回应,不如说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挑事的机会。   这城市发疯的除了雨,还有那谁也讲不出缘由的讨厌。   忽然,高飏头顶一阵疾风刮过,一道寒光紧随而来,在他还没有任何反应之前,生生插入其天灵盖。   空气里传来冷兵器和钢筋水泥碰撞的响动,溅起星星火点,原来站在中间纹丝不动的人,早已经不见影踪。   “切。”袭击者冷哼一声,闪身,再次隐入黑暗之中,下一秒,他巨大身形突然现在一处石料之后,手中匕首再次出击,势要让对方就地毙命。   空旷的楼宇里传来铁条砸落地面的声响,那十一年裸露在外的钢筋竟然被人生生切段。与之同时砸落的,还有一大块混凝土,溅起的碎屑在黑暗中无法看见,但是鼻子能清晰闻到,有点呛人。   “嘿嘿。”黑暗中传来轻轻地嘲笑。   “果然是跑得最快的胆小鬼。”黑暗里终于传来冰冷的声音,护栏边显现一条高大的黑暗剪影,近一米九的个头和一身清晰的肌肉线条,让他看上去就不好对付。“哼,还学人架眼镜,这副好学生的模样,你装给谁看?”那人右手轻甩,一柄折断的匕首便被扔到身后的楼层下。   突然,凭空里响起一声惊雷,瞬间点亮整个二层,明灭间,只见将那人右手带着一副铁爪钩,被雷电光勾出银色边框,带着冷兵器的寒光和杀戮意念。   黑暗里,高洋细长的眼睛将那铁爪收入眼底,他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高飏,你越来越嚣张了,发了那么多消息给你,竟然敢不回。你跟着那个姓石的到底想干什么,你是要与主人为敌吗?”铁爪人在黑暗中攥紧拳头,手指尖发出金属之间摩擦的刺耳声响。   无声,这次由铁爪人来承担寂静。   “你可躲好了,今天你没机会逃了!”话音才落,铁爪人身形一闪,再次闪身侵入黑暗,瞬间便没了踪迹。   此刻,高飏正避于一处立柱之后,紧紧盯着护栏附近的情况。他眨了一下眼,突然,那黑色剪影就地凭空消失,四下也没了他的生息。高飏心知不妙,刚想更换躲避地点,耳畔劲风刮过,那人已到身后。   心中一惊,高飏侧身紧急避让,铁爪砰一声砸入身侧立柱,剐出碎石无数,散出一阵呛人的石灰粉末。   擦。高飏避开两米,冷冷看着黑影,他感觉脸颊一阵灼痛,血腥味刺入鼻中,右脸已经一片湿黏。   “说,和那个姓石的走的那么近,是不是想背叛主人?”铁爪爆喝一声,再不给高飏解释机会,粗壮手臂再次狠狠抓向闪躲的高飏。这一次,他的目标是高飏肩膀,目的是捏碎他的骨头,继而扯碎高飏整个人。   寒光闪过,铁爪划破目标,眼前身影瞬息碎裂,没有血肉飞溅,没有痛苦哀嚎,只有冷冷回应:“负气应战只能自寻死路。”铁爪心惊,大呼不妙,右肩胛锥心剧痛袭来,一柄铁条斜里刺入,直击心脏。与之同时,耳际再次传来冷冷催死之声:“慢慢死,别急!”   “高飏住手!”黑暗中发出一声暴呵,又一名身形高大的男人出现,只见他左手打着强光手电,右手则带着一副铁手套。   “只差分毫了。”高飏眼睛眯成一条细线,杀意决绝。   “你有你的打算,我不会干涉,我弟弟也不会。”铁爪走到距离高飏半米的距离,他看见自己弟弟小费眉头紧蹙,双目紧闭,嘴角挂着丝丝血水。老费心中无限担忧,恨恨想高飏出手竟如此不留余地,若自己再晚半步赶来,那钢铁刺入心脏,怕是就真的回天乏力了。   “老费的话都作数吗?”高飏眯着眼睛笑问。   老费点点头,望着那细长阴鸷的眼睛。认识高飏那么多年,老费一直都很清楚,这不是雪白可爱的小兔子,这是一只比狐狸狡猾比狼还凶残的怪兽。“高飏,你的计划与我无关,我们各行其是,各不相干。今天的事,我弟弟若有打搅,或不小心有所冒犯,我老费替他道歉。”   高飏笑,假装客气地说:“老费这样说,你的面子自当要给的。”   “今天抱歉了,请你放人吧。”老费不想多说废话,他只想尽快救走弟弟,好送他及时就医。   “人可以走,可教训也要留。”高飏冷笑一声,提起小费,顺势一把将他推了出去。就在小费踉跄着超老费走去的时候,突然,高飏手中他寒光一闪,手起刀落间,小费的整个右手和那那铁爪便停留在了高飏的他手中。   老费阻止为时已晚,黑暗中传来弟弟撕心裂肺的哀嚎,老费疾步上前扶住他,恨恨望着高飏在黑暗中冰冷的影子。   “下一次,他不会有机会等到救援。”高飏在黑暗中阴冷开口,顺便把小费的右手和铁爪一并扔给了老费,一闪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高飏!老费恨得咬牙切齿,望一眼已无人的黑暗,老费无奈拿起残手,扶起痛到昏死的弟弟愤恨离开。 第23章 铁锈石(1)   夜雨还在肆虐,昏黄路灯里都填满了着急的水线,如同密网将整座城市困锁,谁又能每次全身而退?遮挡的屋檐不过是暂避一时。   大约十一点多,高飏终于抵达公司位于城南创意园区的办公场地,一座颇为后现代风的三层小楼。这片创意园区一共由三十二栋独栋楼、两栋三十层办公楼宇、一栋三层展示中心组成。方女士的素线文化集团在两年前出资买下其中一栋独栋,又租了办公楼十二楼整层,使用至今。   夜已深,整片园区陷在一片意图不明的昏暗里,远处的展示中心全线灭灯,裹在一片黑暗中,独留一架黑色的影。更远处的办公楼每层都会有几盏灯亮着,那些光亮即是忙碌的象征。   独栋区内的楼在八点以前几乎也都暗了下来,只除了门牌是6号的那栋,从一楼到三楼,每一层都灯火通明,偶尔还有人影闪动,步履匆匆。   高飏按下门铃,开门的是个白胡子的老头,一双浑浊得灰眼球狠狠瞪了他一眼,像是责备他的迟到,然后不快地闪到一侧,放他进来。   入门即是接待大厅,近三百平的空间使用相当奢侈,中间摆了一张接待台,背景墙上大大的公司发光字LOGO;左侧两张单人沙发,茶几一小只,靠墙一座博古架,展品寥寥;右侧一架电梯,一架上行旋梯楼梯,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前台五点就已经下班,此时位子里坐着个剪寸头的年轻男人,叼着烟,捧着手机,游戏回音几乎灌满整个大堂。高飏走到前台,寸头感觉一片影子挡住了屏幕,他抬起头,眼睛眨了眨笑:“来啦?去哪了,等你半天?哎呦,今天这走得什么造型?还戴上眼镜了。”   “晚上了,车子不好叫。现在上去吗?”高飏没回答他问题,只把眼镜拿下来,搁在一侧的博古架上。   “等通知,应该快上去了。”寸头回答。他绰号烈豹,和高飏认识只两年半,交情还不错。这时,烈豹突然发现高飏脸上的纱布,眼神奇怪地问:“你脸又怎么了?”   高飏拿手背按一下贴着纱布的脸笑笑,扯谎说:“车门尖角上擦了一下,口子有点深。”   “车门都是圆角,这你都能划伤,你小子也太不小心了。”烈豹从位置里探出脑袋,笑嘻嘻:“不会是和小费打架了吧。”   “我可打不过他。”高飏笑,在单人沙发里坐下,拿出手机看,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息。望着安静的屏幕,他忽然闪过一个想法,石臻到家了吗?   “小费刚才一直发消息找你,丫的气呼呼出去了,他没去找你?”烈豹把转椅转向高飏的方向,手里的游戏始终不停。   高飏摇头:“没见到他,消息倒是收到不少。他一直问我什么时候过来,我这不是过来了。”   “哦,那就别管他了,这货向来没什么耐心,反正今天的事他也帮不上忙,待在这又要起口舌之争,耳根也落不得清静。”烈豹耸耸肩,双眼紧紧盯着手机屏,拇指飞快按动,打得津津有味。   “今天方总亲自来?”石臻望一眼大厅,灯火明亮,行如白昼,可往落地窗的方向看,外头依然一片漆黑,冷雨瑟瑟,提醒着时刻。   “走了,老费今天也不来,两个粗人,不用等他们了。”烈豹接了桌上的内部电话,一咕噜从位置里站起来,反身朝着楼梯的方向去:“方总说可以开始了,走,去楼上会议室。”   “好。”高飏笑笑,面上一片平静,带着琉璃钉的左手小拇指却下意识地抽了一下。   “赶紧读完,速战速决,困死了。”烈豹打着哈欠望一眼墙上的钟,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   “今天拿到什么了?”石臻跟在烈豹后面走上楼梯,看一眼脚下深褐色的楼梯台阶,他知道,到二楼是三十级台阶,到三楼是二十六级,每上一层,都会相应付出代价。   “二楼会议室,走起。”烈豹三步并作两步就上了二层,他手指点游戏般点着房门,终于落定在会议室的门牌上。进去之前,烈豹偷偷问高飏:“哥们,琉璃钉还在吧?”   “在。”高飏点点头,掀起袖子给他看。   “行,今天就一根琉璃钉,”速度解决。”烈豹看到钉子,放下心来,拍拍高飏肩膀,敲门走了进去。   会议室里同样灯火明亮,而且已经有人坐在里面。此时,方总正在会议桌另一头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偶尔打下几个字,批改文件上的一些错误。   应着敲门声,方总抬起头,看着烈豹和高飏一同进来。她放下手里的工作,看了几秒两人,才笑盈盈说:“来啦,坐会儿。”   “不好意,来晚了。”高飏抱歉,没敢落座。   “老费呢?”方总问。   烈豹回:“他发消息说有事处理,今天不过来了,活我来接手。”   “好,盒子在那,东西都在里面自己拿。”方总对换人并无太大意见,她那下巴示意桌子上的蓝色锦盒,然后淡淡对高飏说:“读一下,这是雇主新送来的,不过不是活物,未必有效果。”   “了解。”高飏恭敬点头。   “困难我都理解,”方总说话并不跋扈,和任何时候都一样,带着客气,连转话峰也不带丝毫威胁:“不过既然已经签署了委托合同,多多少少都要认真尝试一下,若实在读取不到,客户和我都不会责怪的。”   “是。”高飏点头,接受命令。   “读到多少都写下来,尽量完整、详实,你我都好交代。”方女士收起桌上的电脑朝门口走去,她当然不会现场观摩,对于血的红,她向来避而不见,免得污了自己的眼。   “是。”让在一边,等方女士离开方才能坐下。   “对了高飏,上次在廊道,真的一点也没有读到?”方女士在门口忽然回身,意味深长地望着高飏。   “没有。”高飏摇头,直视方总的眼睛充满诚恳地说:“抱歉,太仓促,什么也没读到。” 第24章 铁锈石(2)   方女士哦了一声,表情并不很在意,笑笑说:“好吧,也没关系,反正上次的协议是余老板接的委托,单子已经完结,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你只要把这次的事情处理好就可以了,结果方向一定要正确,至于过程……无所谓。好了,把今天工作做完,待会请你们两个喝现磨咖啡。”说完,她便笑着出去,带上了门。   “哎呦,跟中药一样,我不要喝。”烈豹显然对任何咖啡都没有兴趣,小声吐槽。   “今天读什么?”高飏对咖啡也没有兴趣,他脑子里盘旋着在廊道里读到的只言片语,他没有告诉方总实情,他有他的打算。   “这个?”烈豹打开锦盒,从里面取出一只小小的盒子,开盖,一枚暗红色的,纯圆形的戒指赫然入眼。“就这个?”烈豹见戒指取出,对准灯光的方位一番察验,这戒指造型极简,就是一个圆环,没有雕花,更没有镶嵌任何宝石,看手寸,应该是女人佩戴的,而且这双手还挺小。   “怎么了?”高飏甜头,看到烈豹手里的戒指:“好红啊。”   “靠,是块锈石,沁得这样通透,养在哪里的?”烈豹把戒指挪出灯光的方位,一边按摩着眼球一边疑惑:“给你看看,感受感受。”   “什么?”高飏接过戒指,指尖感觉微微发烫,一丝淡淡哀愁慢慢攀上纤细手指,游移而上。他还想再多体会一点,可那感觉只到第二节 指关节便停住了,无论高飏如何摩挲它,它都不再继续释出任何信息。   “读到什么没?”烈豹扫一眼戒指,并不想再接手,这种不知用的何种方法沁到暗红的戒指让人心神不安,在不知道它的经历之前,烈豹不会再去触碰。   “没有。”高飏摇头,然后说:“开始吧,能不能读就看今朝了。”   “OK.外套脱一下。”烈豹点头,伸手从锦盒里拿出一只褐色布袋,透开袋口,小心从里面取出一根近十厘米的三色琉璃钉。这枚钉子比之手臂中的几根琉璃钉长近一倍,颜色也略深,在会议室充足的灯光下,显得特别玲珑剔透。   “你在上面写了什么?不是粗话吧。”高飏半开玩笑说。   “都是文明字。”烈豹笑笑,望一眼琉璃钉。他是咒师,技能之一便是在琉璃钉上篆刻咒文,因为琉璃钉易碎,所以能够有这项本领的,在Y区不下十人,而这间公司便占了两席,一个是烈豹,一边便是老费。   高飏脱下外套,扫一眼琉璃钉,稍深的三原色,外观见不到一个字。其实,咒文都在钉子的内里,只可惜,用完咒文就自信消失,即使打碎也无从查证,所以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字。   “忍一忍,我手速快,不会像老费那样磨磨蹭蹭拖时间。”烈豹笑笑,以示安慰。   高飏伸手将笔和纸拉近自己一些,然后左手捏着戒指,右手握着笔,掌下铺着一张泛黄的宣纸,将一切准备妥当,便定下思绪等待读念的时刻到来。   “开始了。”烈豹望一眼高阳肩头,脸上显出无奈神色。他先用食指按了一下高飏右肩,大致圈出位置,然后拿琉璃钉对着整个范围入如扫描般层层检验,终于,在衬衫下显出一点同样的红色光,烈豹心想就是这了,于是二话不说,手起手落便将三色琉璃钉照着肩头暗红小点,隔着衬衣布料扎了进去。   当琉璃钉接触到高飏右肩的时候,左肩膀同时出现了一根一模一样的琉璃钉幻钉,这两枚钉子各司一侧肩头,动作、步伐、形态完全一致。当右肩的琉璃钉深入骨髓,寸寸没入肩头,左肩的琉璃钉如出一辙。   巨大的疼痛从肩膀两侧传达至大脑,鲜红的花开刹那盛开,瞬间晕染白色衬衣的两袖。紧握的双拳尽可能克制着疼痛带来巨大愤怒,痛到近乎窒息的除了伤口,还有时刻要出来提醒的无底悲哀。   “下面靠你自己了。”望着两根琉璃钉完全没入肩头,烈豹任务完成。对于读念,他不在行,也不想看别人痛苦表情,于是也火速离开会议室,出去一避。   高飏无力回答,努力点了点头,理智便被巨大疼痛掩盖。会议室里最终只剩他一人,疼痛却还在持续加剧,很快,豆大的汗珠便爬满他额头,滴落到宣纸上,晕出无数大小不一的水点。   若不是那日没有设法逃脱,今天也不必受这苦痛,石臻你才是原罪启始,罪魁祸首。高飏紧紧捏着戒指,却并不读念,而是在心里再次将石臻骂上几遍。他恨自己困在这里不能后退,也无法逃离,他更恨那天若不是石臻从中阻扰,自己可能已经掌握机遇,脱离这人间炼狱。   “我们的账没完。”高飏咬牙切地自语,闭上眼睛,默默等着如潮疼痛慢慢缓解。良久,他才终于找到一丝理智,硬生生将悲愤心情平复。   读念。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于是缓缓举起手中锈红戒指,放到眼前仔细揣度良久,眉头微蹙,心中也是奇怪。这戒指到底是养在了哪里,竟然会出现这样红的锈色?   锈红戒指的石料被反复打磨过,所以质地极为光滑,触不到丝毫粗劣。借光近看,石料原石带着透明的色泽,而那锈红,则是从极内的地方向外如棉絮般丝丝透出,越往石头内里,色泽越显深褐,往外则略微减淡。   戒指的锈红并不鲜艳,色泽暗沉中略显老气,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有次偏好?高飏捏着戒圈慢慢在手指尖旋转,微微发烫的质感,还有那只达第二节 指关节的不明惆怅,多一分不多,多一分也不会掠过。   读不到。高飏微微皱眉,面露难色。他读念的本领只针对能呼吸的活物,并不包括冰冷的物件,所以,前几次尝试,皆以失败告终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方总始终不信,其他同事也不相信,他们只认定涉念师可以读出任何物件的丝毫,不说,便是刻意隐瞒,于是反反复复让他读那些物件,自然没有一次会成功。   如果这一次再读不出,下次又会拿什么来读?高飏感受着肩头隐隐疼痛,想到过一会还要将至清除,心情就糟到极点。是的,他无力改变现状,必须每一次都笑脸接受,他受够了这苦痛现实,他必须想个办法让自己少受一点折磨。   脑子思绪万千,高飏尽可能搜索着有用的关键词,忽然,“柳园、续命、炒鳝丝;幸运到无法侥幸”这些字眼在脑中一闪而过,高飏仔细想了几遍,不禁心中一喜,便有了落笔的目标。   颤抖着写完几个字,高飏把戒指放回锦盒里,然后丢下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对着门口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说:“烈豹,写完了。”   “读出来了?”烈豹进来,并没有替他立刻取走琉璃钉,而是从他手上接过纸张看了一眼,挑眉道:“‘令人怀念的口味,藏起无价的宝’就这一句?”   高飏忍着剧痛说:“这不是活物,信息就这么多,你能不能别研究了,先给方经理看,我快撑不住了。”   “哦,好,你等一下。”烈豹拿着纸跑了出去,之后就再没回来。   苦苦等了将近二十多分钟,高飏痛得几乎想要撞墙,烈豹才兴冲冲推门进来。   “方总监看完了?”望着烈豹,高飏声音嘶哑地问。   “看了,她说也难为你了,本来这念想就未必读得出来。”烈豹手里拿着一把起子,走到高飏一侧:“忍忍,这就给你拿出来。”说完,便用起子,生生把高飏右肩上的琉璃钉撬了出来。与此同时,高飏左肩的琉璃钉也跟着一并离开他肩膀,在完全脱离本体后,瞬间消失在半空中。   靠。高飏感觉肩头一松,血便顺着手臂流到手背上,染红他两只衣袖。这拔钉和扎钉疼痛相当,一样是钻心刺骨,高飏省着力气靠着桌子喘了半天,也没把这口气理顺。   “吃点止痛片。”烈豹把一盒药放桌子上,又拿了一瓶矿泉水给他。   高飏抖着手灌水吃药片,一口气,把一瓶水喝了个底朝天。   “行不行?要不要再休息会儿?”烈豹看着高飏问。刚才在方总那里,明明就只有一句话,可方总愣是坐那研究了半天,又絮絮叨叨和烈豹聊了多时,就是不提让他回来替高飏解除琉璃钉。烈豹知道高飏在公司不受待见,但他不明白,这小子到底没做过什么破坏公司的事,无论办事如何兢兢业业,就是招人嫌弃,还是全公司嫌弃?   “行了,走吧,很晚了。”高飏起身,把外套穿上,挡住衬衫上的伤口和血,抬胳臂的时候,他痛得差点想把胳臂砍了。   两人没多耽搁,离开会议室,一路上到三楼,那是只有一间办公室,便是方总私人使用的空间。   许是夜已经深了,方总也乏了,两人敲门进去的时候,方总监还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态。烈豹和高飏在桌前站了几分钟,方总监才张开眼睛,略带抱歉地看向二人,温和地笑了笑。   “要不再给您泡杯咖啡?”烈豹机灵地问。   方总摇头笑笑:“不用,都三杯了,再喝心脏受不了。”   “不好意,方总,是我过来晚了。”高飏抱歉说。   “没事。”方总摇头,笑容依然和蔼有亲和力,可高飏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高飏,你今天辛苦了,差不多可以回去休息了,我就再多问你一句,你确定这是你读到的?”   高飏立刻恭敬地回答:“是,信息非常少,就只有这一句,抱歉。”   方总还是亲和地笑着,语气也不跋扈,好声好气地问:“你不是只能读取活物,现在范围扩大了?”   高飏心中一惊,想是自己杜撰的是要藏不住了。   方总看着高飏的脸,缓缓的语气反而更具压迫力:“读到就是读到,读不到可以再读,可不能乱写一气糊弄客户,影响公司的信誉。”   烈豹微微皱眉,看一眼石臻,心道,可别是乱写的,你这样可是又要扎针了。   “方总监,的确是物件上读到的。”高飏抬起头,看着方总监的眼睛,他不能回避,否则那是心虚的表现。   “你说说,怎么读到的?”方总笑问。   高飏立刻解释说:“涉念师的确只能读活人的思想,读不了死物。但是,若物件上有活人曾经留下的实物,有时候,还是可以稍微读出一点点信息的。”   “哦?”方总挑眉,望着他,等他的答案。   高飏继续解释说:“是这样的,我刚才读的是一枚铁锈红的石戒子。一开始,我以为那只是一枚戒指,算是首饰物件,即便有人戴过,也读不到任何。但是,当我开始读念想的时候,隐隐约约读到了您手里的几个字,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这戒指不是自然的铁锈色,而是沁了人血的铁血石,因为内里有原主人的血气,带着原主人的气息,也变存了一些念想,所以,才有这句话的输出。”   方总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不知道是真信还是假装,她笑笑说:“原来如此,我倒是偶尔听雇主说这戒指是他们养着的,原来是养在了血里,沾了主人的气息,总算在试了那么多次后,读到了关键信息。”   高飏低头说:“是雇主给的器物有用。”   方总笑笑说:“还好他们总算给了一件有用的物件,这次协议委托也算是有交代了。如果他们收下这张纸,即代表认可我们所做一切,这次的协议也算是完美成功了,高飏你就立功了。”   高飏低下头恭敬地说:“不敢,是委托人给的器物起了作用。”   “行了,今天就到这吧,待会让老林开车送你们回去。”方总笑笑说:“可惜,太晚,咖啡都没让你们喝上一口。”   “谢谢方总,下次会有机会的。”烈豹活络地回应,立刻告辞,快速带着高飏退了出去。   “令人怀念的口味,藏起无价的宝?”方女士看着办公室门关上,目光停留在高飏书写的纸上。因为汗水的缘故,有些字迹晕染了一些,但不影响读取,方总看了一下,立刻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在通讯录选中一个名字,果断把这张照片发了出去,并且附上一句话:“您好,这是我们读到的关键信息,请查收。”   对方没回,方总不等,也不着急,起身收拾好东西,装上笔记本,便下楼去。   烈豹和高飏已经离开,只有看门的老头白发老头梁师傅还在驻守。方总让他不用忙了,早些去休息,然后叫上另一名司机,开车送自己回住所。   临走的时候,方总突然回身问梁师傅:“涉念师能读活体之外的事物吗?”   梁师傅抬起浑浊的眼睛想了想,回道“如果是带了活人身上的东西,比如毛发、血液、皮肤、肌肉等等,偶尔也能读到。不过这样耗费的精神气更大,更伤身体,可能会产生不可逆的后果。”   方总监点点头,但并不完全相信,又补问一句:“这会不会是假的江湖传言?”   梁师傅肯定地说:“不会,高级别的涉念师可以做到,曾经也有过成功案例。”   “明白了。早点休息,走了。”方女士笑笑,如释重负,心情愉快地走了出去。 第25章 你家厕所多大   雨下了一夜,到凌晨的时候才稍稍转小,可过了八点,雨势又开始大起来,且越下越疯狂,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   一早高飏被电话吵醒,抬手想拿床头柜的电话,才从痛感里想起昨晚一切都是真实存在,十一处伤口同时发威,真是酸爽到热泪盈眶。高飏吃痛,把脸埋进枕头里,任凭手机响彻房间,也不想多动一下。   手机响了半天,他一直希望对方放弃,这样,他也好缓一缓,再眯瞪半天。可偏偏这人极其执着,挂断了又打,一次又一次。   “谁呀。”高飏觉得舒服了点,才艰难地坐起,忍者酸痛拿过手机,一瞧,根本不想接。   石臻的名字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跳动,一下一下,跳了三十多下,终于消停。   看着着渐渐暗下去的屏幕,高飏心中终于输出一口气,颓然得躺进枕头里打算继续睡回笼觉。结果,头才碰到枕头,门铃就“叮咚叮咚”响到令人发指。   高飏绝望地看一眼自己家的门,吞下一口口水,心里默念:千万别找到这里。   门铃还在响个不停,为了不影响邻居,高飏只能下床,套上拖鞋,走到门边,从猫眼往外看。   猫眼里石臻的臭表情根本没有任何变化,总感觉一开门,就会有被他揍的危险。高飏在门口迟疑了半天,才很不情愿地将门打开。   门突然开了,石臻戳门铃的手突然感觉一空,力道没掌握好,就直直戳到了高飏脑门上。   高飏连连后退了两步,脸上写着反应迟钝:“……”   “怎么突然开门了?”石臻挑眉,被高飏还不满。   高飏回:“怕邻居投诉。”   “脸怎么了?”石臻歪着头看高飏右脸颊的纱布,又上下打量他,总感觉他的精神状态是在不怎么滴。   “不小心擦到的。”高飏避开他目光,转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找你很难吗?”石臻挑眉不以为然。   自己又不是什么秘密组织的成员,以石臻的人脉,找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高飏不愿多作纠结,以免引起对方启动怼怼怼模式。   “有黑西装吗?穿好跟我走。”石臻看一眼表,快速说。   “没有。”高飏这时才注意,原来石臻穿了一套黑西装,系着领带,像是要去参加什么重要的事。   “黑色或者深色外套有吗?”石臻不耐烦地问。   “有。”高飏点头。   “赶紧穿上走。”石臻快速说。   “哦。”高飏回房里找衣服,回头看见石臻还站在门口,于是问:“你要不要进来?”   石臻冷冷回:“不要,一目了然就能看到全局,有什么好进来的。”   高飏耐着性子说:“给我十分钟。我洗漱一下,你这样戳在我家门口,邻居看见会觉得很奇怪。”   石臻冷哼一声,不以为意地问:“有什么好奇怪的?是没见过黑西装,还是没见过男人?”   高飏:“……你自便,你自便。”说完,便去衣橱里找衣服,然后去洗手间洗梳。   石臻看表,估算了一下时间应该还来得及,于是才极不情愿地迈步进入房间。高飏,住的是一室的房子,二十平米的空间,还没石臻家的客厅大。不过,房子虽不大,物件倒也齐全,书桌、床、衣橱、沙发、饭桌等等一应俱全,一件也不缺。   这房子卫生间和厨房都是独立的,石臻无聊就跑去厨房瞧瞧,半只脚都没踏入,便很快又退了出来。五平米的逼仄空间,他不知道在里面能煮出什么好吃的东西?   过了会儿,高飏收拾干净从厕所走出来,他穿着深色外套,里面配一件白衬衣,鼻子上还架着那副眼镜。看见石臻对着自己家厨房发呆,高飏随口说了一句:“不是不进来吗?渴了?冰箱里有饮料,自己拿。”   “你们家厕所多大?”石臻突然问。   “啊?”高飏没听清。   “你家厕所多大?”石臻重复问一遍。   “你要上厕所?”高飏一脸懵圈。   “别让我问第三遍。”石臻回头面色难看地威胁。   高飏怯生生回答:“两到三平吧。怎么啦?”   “哦。”石臻翻个白眼,脑补不出两平米厕所的空间格局,当然也绝对不会去观摩。   “我们去哪?”高飏拉好衣服拉链问。   “跟我走就是了。”石臻望着他,长臂一伸,顺手就把高飏卡在外头的衬衣一角掖进外套内,面露不爽地问:“怎么还戴着我的眼镜?”   “不是送我了吗?”高飏把眼镜推了推,以掩饰自己红了的耳尖。   “戴着也挺合适,送你了。跟我走吧,过去还要点时间。”石臻也不计较,回身长腿一迈,两三步便出了高飏家门。   高飏撇撇嘴,跟了出去。 第26章 蓝色半高跟鞋(1)   雨淅淅沥地下,清冷而萧瑟。   去地面停车场,高飏没看见那辆熟悉的吉普,他正自四下环顾寻找,石臻却在一辆小轿车前停下,开门自顾自坐了进去。高飏纳闷他怎么突然换了座驾的风格,走低调路线?不过想归想,闲事他才不要管,所以只看不提,您开心就好。   “去哪?”高飏上车的时候预计不足,脚背生生磕在车框上,差点栽进车里。   石臻颇为嫌弃地瞥他一眼,嘴都懒得动一下。   高飏尴尬地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假装淡定,以逃避尴尬气氛给自己造成的困扰。   车子一路往南开了二十多分钟,全程无对话,最终停在了芸市殡仪馆的停车场内。雨下得急而密,开车门的瞬间,一股寒气从门缝里钻进来,整个车厢都瞬间变得阴冷起来。   两人下车,各拿了一柄伞,径直往殡仪馆的正门走,路上碰到了总公司几名高层,原来是受邀前来参加告别仪式。石臻介绍高飏是合作公司的代表,也收到了邀请,于是一行人便结伴一路同行。   到了殡仪馆,几人便往最大的云霄大堂而去。走到半道,路两侧已经摆开了阵势,清一色的黑超、黑西装、白手套,排列路两侧,如同一支专业护送队。   前来参加追悼会的人也都穿着统一的黑色西服或套装,脸上表情严肃,略带悲伤,撑着黑色的伞,或单独一人,或三五成群,缓缓向云霄大堂而去。   石臻一行人也随着人流进到大堂之内,只见内里两侧已摆满花圈、花篮,上面挂满了哀悼死者的挽联,现场气氛一片肃穆,低低哭声此起彼伏,徒增许多伤感情绪。   正面桌上摆着黑白遗像,点着几只悼念蜡烛。从相片上看,去世的是位慈眉善目,气质华贵的老妇人,年龄大概还不到七十。   “这是谁?”高飏在石臻身后压低声问。遗像里的老人梳着一丝不乱的头发,着一件立领旗袍,虽是半生黑白照,却依旧掩不住她气质里的温婉。高飏不认识这位老人,只觉得她温婉表情似乎带着一丝凌厉,不知是因为黑白照片的缘故,还是因为现场气氛,他心中慌乱了几秒,手臂隐隐作痛。   石臻却没立刻回答他,只是带着他上香,行礼,以公司名义递上丧礼白包,对家属说了几句客套话,最后在两侧凳子里坐了一会儿,便退了出去。   “能解释一下吗?”走出大堂,高飏又好气又觉得瘆得慌,忍不住要追问。   “金老太。”石臻简单回答,也不等高飏发作,加快步子去追前面另一个穿黑西装,撑伞的男人。   “何先生,你好。”石臻步子快,几步便挡在了那人身前。   抬头的是个年近七十的老头,眼神清亮,颇有精神气。老人被石臻挡着道颇有些莫名,抬眼正视石臻,不带惧色地问:“年轻人,有事?”   “不好意思,打扰了,想和您谈谈关于金女士的事。”石臻直接说。   “行礼的地方在后面大堂,没几步路就到了。想聊的话,也可以去找她家人,他们都在后面大堂里。不过今天……你谈什么都似乎不合适。”老人断然拒绝,撑着伞绕开石臻继续往外面走。   石臻不以为意,转身快步走到何先生身边,淡淡说:“湖蓝色圆头半高跟鞋很合金女士的脚,她应该会感谢你,没有让她赤脚离去,坏了一如既往的气质。”   “你说什么?”何先生顿足,侧目道:“什么高跟鞋?”   石臻重复道:“湖蓝色圆头半高跟鞋,陈记裁缝铺莫师傅出品。”   “你想怎样?”何先生微微蹙眉,面露不快。   “找个地方聊聊可以吗,不会打扰您多少时间?”石臻明是试探,口气里全是威胁。   何先生犹豫了几秒,但高跟鞋、陈记、莫师傅等一系列关键词的确戳到了他的心惊,最终他还是决定找个地方和这个年轻人聊一聊。   于是三人离开,驾车到市中心,选了一间冷清的咖啡馆,坐下来详谈。   路上石臻报了自己的名字,但没说代表哪间公司,因为这和他的调查无关,他便刻意略去了。何先生倒并不介意,只是这个年轻人突然出现,一出手都是重磅信息,让他不得不防。于是,在咖啡馆椅子里,他正襟危坐,面上表情严肃中透着不快,口气里也没半分客气:“不用隐瞒你代表的公司,多少家公司去现场参加追悼会,一查便清楚。”   石臻挑眉笑笑,给了个你随便查的挑事眼神。   “当然,也没什么好查得,公司并不代表个人。”何先生倒是个通透人,什么都看得清楚:“不过你去那里堵我,有点过分了。”   “公司的事自然也是要去办的,我们公司和金氏集团向来合作愉快,发生这样悲痛的事情,自然是要前往悼念的。”石臻从容道:“当然,顺便能见到您,是最好的了。”   何先生笑笑,才不信他们是顺便碰到,这根本就是坐那等着的。于是他耸肩,表面不以为意道:“好了,客套的话不说了,你到底想和我聊什么?”   “和蓝色半高跟鞋有关的一些事。”石臻直接回答,一边往咖啡里加了点冷牛奶。   “女士高跟鞋和我有什么关系?”何先生讽刺微笑,反问。   石臻也不隐瞒,直接说:“是这样的,我在一座螺旋形的廊道里遇到一位老太太,她穿着丝缎滚边蓝旗袍,气质高雅端庄,尤其是她搭配的湖蓝色圆头半高跟鞋,更显出她的与众不同。于是,我对鞋子产生了兴趣,一不小心,在陈记裁缝铺见到了你的名字和手机号,今天正好有机会,特别来向您请教。”   何先生冷笑,伸出拳头,然后一根一根掰手指,每掰一次就问一个问题:“第一,螺旋形廊道是什么?第二,为什么查金女士?第三,为什么会查到我身上?”   不回答反而倒逼迫三个问题,也没让石臻的表情有什么变化。他搅着咖啡杯里的液体说:“第一,廊道是什么?简单说,是有人为某些特殊原因造的境。第二,虽然金女士从来没有出过镜,不过,躺在廊道终端石台上的脸和今天遗像上的脸还真的是一模一样,不是金女士又是谁?又怎么可能不查?第三,这种纯手工制的皮鞋,如果能大致知道出处,查定制人的难度系数,应该没有查你和金女士的关系来的难。”   何先生冷哼一声:“一双鞋你就把我和金女士联系起来了?想象力未免有些丰富。”   石臻不客气地说:“您今天不是很积极地参加了葬礼吗?”   何先生冷道:“我也是受原来服务的公司委托,出个面聊表心意而已。”   石臻笑笑,一副我就是查到了的臭表情:“都说了鞋子是定制,虽然可以复刻,但是花纹、大小、款式、细节等等都是独一无二的,它竟然穿在去世的金女士脚上,这不奇怪吗?你们是什么关系?她去世不穿家里人准备的鞋,要穿你给她制作的鞋。这也是你代表公司的心意?”   “……”这个问题,何先生表情有感尴尬,一时无言以对。   石臻说:“您也不用隐瞒,基本资料我查得很清楚,你担任过15年的金氏集团总经理之职,当时把公司搞得颇有起色,只不过在10年前,公司年轻力量崛起,你为了避开是非中心,毅然辞职去了总经理职务,去了别家公司任职,从此不与金氏集团产生瓜葛。”   何先生没说话,没否定,也没反驳。   “不过您和金女士的交情不浅,一直是非常好的朋友,这些年一直有很多交往。前两年,你们还一起合作拿了一场国际交谊舞大赛的亚军。”石臻把自己查到的资料一点点释放出来,他要让何先生有种感觉,自己知道很多,合作或许对双方都有利。   “你是先查的我,再查的金女士?”何先生的问题真不是一般的多,出发点也是各种奇怪。   石臻如实回答:“你的资料比较好查,稍稍早于金女士的。不过,机缘巧合,我也很快获得了金女士的姓氏,结合鞋子、你的名字,以及你的朋友圈子,查找一位姓金的女士,应该不是什么难题。”   “聪明的做法。”何先生冷着脸说:“金女士已经过世了,你现在来找我,又到底为了什么呢?”   “你难道不想知道,金女士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石臻直视对方的眼睛问。   “为什么我想知道?”何先生反问。   石臻说:“金女士过世的时候,衣衫褴褛,连鞋也没穿,脚底都已经脏了。是你为她穿好了旗袍和鞋子,还为她将头发捋顺,让她遗容不至凌乱。”   听到这,何先生冷漠的表情里掠过难过的神色,他微微皱起眉头,不能避开石臻的描述,因为那都是真实的,他亲历的,时至今日,对于当天的情景,他心中总忍不住隐隐作痛,为金女士不甘,为她悲哀难过。她这样一世高贵大方,最终却是这样收场,他每每想到都要心如刀割。 第27章 蓝色半高跟鞋(2)   捕捉到对方微妙的表情,石臻继续说道:“我查过金女士的近况,两个月前,她因突发心脏疾病入院治疗,之后便陷入长久昏迷状态,一直在医院加护病房接受观察、治疗。可就是这样一位深渡昏迷的病人,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幽暗的Y区商铺之内?谁有这样的本事能堂而皇之从医院将病人领出,而不遭阻止?答案除了她的家人,应该再无第二。”   何先生叹了口气,像是石臻又戳到了他的痛楚。   石臻放下手里搅拌的勺子,继续陈述事实:“金女士的家人将她接出医院,没有回家,也没转院,而是送到了余老板精心制作的铺子里。这件事应该进行得比较仓促,所以他们只给她随意套上普通衣裙及裤袜,披上一件破袍子,也不管因长期躺着而凌乱的头发,疯长未剪的指甲,只是匆匆忙忙将她扔进走廊,任其在廊道内油尽灯枯。”   何先生默默听着,表情变化微妙,似是在隐隐忍住愤怒。   “如此仓促,他们在赶什么时间?”石臻知道何先生回答不出,又补充一句:“难道在医院的金女士当时已经病入膏肓,时日不多,所以他的家人才如此仓促将之接出医院,送入廊道?”   何先生的眉头终于拧到了一起。   石臻看着他表情问:“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不知道,这帮畜生!”何先生终究失控了,重重拍下桌子,三杯咖啡杯同时溅出一桌子水。好在咖啡馆就他们三人,营业员也知趣地不来打扰。   石臻知道他释放的信息有了效果,他继续出击说:“有件事不知道何先生是否知晓。”   何先生问:“什么?”   石臻回答:“在方女士所躺的那座石台内,还藏着两具尸体。”   “什么?!”何先生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想到,余老板的铺子里竟然一下子出现了三具尸体。   石臻点点头,肯定地说:“一男一女,两具尸体。”   “两具尸体?还有两具尸体!”何先生皱着眉头内心无比烦乱,这个年轻人的到访,让他的阵脚和立场彻底凌乱,他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来找我?只是因为我出现在廊道里?你怎么不怀疑我是凶手?”   石臻摇头道:“我说过了,能把金女士带出医院而不惊动任何人的,除了家人,再无第二种人。10年前你是怎么离开的,不用明说了,在乱斗中败走的你,应该不会想和金女士的家人成为朋友甚至同盟。”   何先生点头,同意他说法。   石臻继续说:“另外,从你为金女士穿上衣服和鞋子,还精心梳好了她的头发看,你对金女士应该有一定的感情,这不一定是爱情,也可能是友情,一种超脱俗世的情谊。你不想她最后时刻遗容受损,你为她精心装扮,这样爱护她,我不认为你会去加害她。”   听了石臻的话,何先生终于松口,缓了缓心情才说:“你说的没错,10年前为了从金氏家族的内斗脱困,我被迫辞职,只以朋友身份和阿金交往,一直相安无事。金家的事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去管,也与我无关,我只要和阿金以好朋友的身份相处就可以了,我珍惜的是我们之间的这份情谊。大概两个月前,阿金突然心脏病发紧急送院,我每次想探望都被她家人阻止,心中甚为不安。”   “你应该有什么预感吧?这样突然就发心脏病了。”高飏突然说。   “对,阿金的心脏一直不太好我是知道的,但是住院后却不允许任何人探视这实在有反常态。”何先生回答说:“而且,她住院不到一个星期之后,外界传言就开始满天飞,说她已经昏迷,并且时日不多,金氏的夺位战将极为惨烈。”   石臻问:“这中间你始终没机会见到金女士?”   何先生摇头:“没有。他的家人根本封锁了她所有的消息,任谁都别想见到。”   “之后呢?你什么时候发现金女士离开了医院?”石臻继续问。   何先生回答:“也就是半个月前,我还想试试去探望阿金。结果到了那里,护士说她出院了,但是对于病情却吞吞吐吐,我就预感不妙。我立刻查了其它医院,结果都没有转院记录,我有派人去她家及她孩子家寻觅,同样不见其踪影,我就更觉糟糕了。”   石臻问:“当时她还在昏迷状态?不可能立刻清醒,离开医院等同于失救。”   “说的没错,当时我非常担心。”何先生眼中露出无奈神色:“正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我派出去调查的人回馈了一条信息,说阿金的大儿子近几个月频繁与一名Y区的商贩接触,似乎在谈一桩大买卖。”   石臻挑眉,这位商贩应该就是余老板了。   何先生回忆道:“于是我顺藤摸瓜,便找到了余老板的商铺,发现了一座螺旋形的廊道,最终在里面发现了已经死去的阿金。这时候离她出院已经三天了。”   出院三天?石臻心里盘算了一下,贺老板在他们之后进入廊道,不算那天的话,难道高飏已经在里面待了两天了?   石臻正自纳闷,高飏就发了条消息给他:“第一天他们作准备,第二天我进入廊道,第三天和你一起离开。”   挺会看情况呀,小狐狸。石臻默默想,嘴上问:“你进廊道的时候,除了碰到金女士,还有什么发现吗?”   “好像没有。”何先生回忆说:“她当时裹着件破袍子,特别狼狈,其她我都没注意。”   石臻点头,心中盘算,廊道中的怪物是金女士无异了。当时为了阻止怪物攻击,石臻化了铸文币编了结界阻止她进攻,当时她的战斗力非常强悍,他们只有避让的份。可等他们离开,老何进入廊道后,他却并未受到任何攻击,难道金女士那是最后一次搏击,之后就很快油尽灯枯了?那老何算不算幸运儿?   “我赶到余老板的铺子,门根本没锁,我推门就进去了。里面很黑,我打着手电一路叫阿金,一路往里面探,最后在那座平台边看见了已经没有呼吸的阿金。”何先生叹口气,眼圈略略有些发红:“我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反正她当时穿着一套已经破烂不堪的连身裙,外头裹着件更破的袍子,白头发全乱了,面无血色的靠在石台边。对了,当时她的指甲留的非常长,里面还有很多好像是颜料粉的东西。总的来说,当时她的状态非常狼狈。”   “后来呢?”高飏忍不住问。   何先生摇头无奈,眼中露出悲伤:“阿金一直都很注重形象,我不能让她以这种形态让别人发现,于是,我跑回车里,取了本来想找机会送她的旗袍和鞋子,替她穿戴整齐,梳理好头发,又替她剪了指甲,最后让她安静地躺在石台上。   “您为什么不带她走?”高飏不明白,既然那么深情,为什么还要留她一人在漆黑漫长的廊道?   何先生叹口气说:“她在这个地方出现,自然是有人送来的,那个人,铁定是她家人,很可能就是她大儿子。我贸然把她带走,无法向任何人交代,也讲不清缘由。如果上报罪案调查局,一方面讲不清为何我会出现在现场,另一方面,阿金的尸体必然会被调查局带走,我不想让她这时候还要槽验尸的罪。于是,为她整理好遗容以后,我便先行离开,想着他家人不会让她在那廊道理‘受罪’,一定会尽快领走她的。”   听完这些,石臻说:“后来她的家人并没有及时赶到,而是去铺子洽谈合同的业务发现了状况,报告了罪案协会,她最终才得意离开。”   “这帮畜生。”何先生又骂了一句:“听说,他们为了掩盖事实,最后竟然出具了自然死亡报告,就轻易把老金的尸体领回去了。”   石臻劝慰说:“好在最后没有让金女士受罪。”   何先生气愤地说:“哼,他们是担心丑事传出去,坏了金家的名声。今天还在那里假惺惺扮演孝子贤孙,真是讽刺。”   “既然事情如此悬疑,您是否想替金女士讨回一个公道?让事情水落石出。”石臻借机问。   “你们为谁查案?”何先生问。   石臻也不隐瞒:“另两位受害人,石台中的那对夫妻。”   何先生明白地点点头,用坚定的口气说:“行,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诉你,我想知道阿金的死因。”   “多谢。”石臻笑。何先生虽然是事外之人,但多少和事件有些关联,所以能获得他的帮助,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自当尽力。”何先生难得展开笑容。   石臻点头,然后问:“对了,我请问一句,当时你在廊道,那件破袍子是你处理掉的吗?”   听到破袍子,何先生点头说:“是。这袍子里还有几枚铜钱,当时和裙子一起全都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应该是……找不到了。”   石臻心想,原来是你处理了所有东西,连铜钱也扔了,怪不得现场一个子也找不到了。他追问道:“其实袍子掉了也没关系,不过,你记得袍子的款式和花纹吗?”   “带帽的大袍子,能把整个人遮起来,特别大。”何先生比划着:“颜色是灰色的,图案……没特别注意……对,绘着三原色的线条和一些不规则图形。”   石臻指出:“和墙壁上的图案很像?”   “对对对,差不多。”何先生拍手称是。   “了解。”石臻点头:“除了袍子,现场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何先生想了想摇头:“没有了,当天也是来去匆匆,没仔细观察。”   “明白。”石臻突然想到什么,又问:“另外,金女士喜欢去柳园吗?喜欢吃炒鳝丝吗?”   “柳园是她家私宅,这些年一直空关着,从前她很爱去,后来家里关系都变糟了,她就不爱去了,说不想回忆以前温馨的场景,徒增伤感。”何先生突然撇了撇嘴,颇为不快地说:“炒鳝丝是她大儿子喜欢吃的,她本人不喜欢。”   石臻笑笑说:“看来她很喜欢大儿子,还惦记着儿子喜欢吃什么。”   “有什么用,三个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何先生摇摇头,脸上现出无奈:“稍后我把他们家的资料发给你看看,你就知道他家的事了。”   石臻点头:“好。”   “其它的信息暂时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有新情况,我们再联系。”何先生看一眼表,他们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了,他又补充一句:“有人肯为阿金的事找出真相,我一定尽力帮忙,有什么事我们随时联系。”   “好,”石臻点头,大家便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晚点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何先生起身,发自内心感谢:“谢谢你们。”   “不客气,应该的。”石臻笑笑,客套了几句,目送何先生离开。   桌子上的咖啡早就冷了,石臻让服务员买单。   “干嘛带着我?”高飏看着空空的桌子突然问:“是要我去办什么事吗?”   石臻付了钱,扫一眼高飏,冷冷说:“不是你说查案都要带着你的?”   高飏嘴硬说:“你不是很抗拒吗?”   “我不想被我爷爷烦。”石臻站起来:“走了。”   “去哪?”高飏问。   “吃饭,我都听见你肚子叫了几回了。”石臻迈开步子往外面走。   高飏尴尬道:“哪有!你胡扯。”   石臻回身不客气道:“我早上找你的时候,你都没睡醒,那肯定也没吃过早饭。从8点到现在下午三点,我们都在一起,我没吃过,你吃过饭了?你不饿?”   高飏不想去,于是说:“如果接下去没事,不如我回去了。”   “谁说没事的,吃完饭还有事,走了。”石臻说完也不等高飏拒绝,提溜着他领子就走了出去。 第28章 狭路相逢(1)   午饭选在一间专门做鱼的餐馆,石臻点了招牌大鱼头煲及一些凉盘、热炒,一桌十二道菜坐那慢慢吃。   两人斜角相坐,都没要喝的,用的是餐厅提供的大麦茶。高飏的确是饿了,闷头吃了半碗米饭,才感觉力气恢复了些许。拿碗动筷子的时候,两侧肩膀和左手手臂酸痛得他想砸碗,最后适应了他还能夹颗菜。   “你不吃菜的?我叫这一桌是摆设?”石臻好笑地看着高飏吃白米饭,心想,小狐狸也很好养啊,喂白米饭就够了。   “我饱了。”高飏吃完半碗米饭就放下筷子,不再多动一筷子。   “饱了?”石臻看一眼桌上没怎么动过的菜,几乎每道菜都是新的,只有一侧的米饭少了一小部分。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悠悠说:“明白了,菜不合胃口,拿上个甜品开开胃好不好?”   甜品!高飏感觉太阳穴飞速跳动了一下,他的手臂又开始隐隐作痛。   “网上说吃甜品会产生大量多巴胺,刺激神经,让人产生亢奋状态,促使心情更加愉悦。”石臻故意说。   愉悦你妹。高飏心里骂一句,嘴上还是说:“不吃了,真的饱了。”   “如果待会你肚子又咕噜咕噜唱歌,我就请你吃甜品套餐。”石臻一边威胁,一边拿过他的碗,又盛了半碗米饭,并在米饭上堆了一些菜,最后推到他面前说:“快吃。”   “……”看着眼前的饭菜,高飏迟疑一下,他希望从这饭菜里感受到恶意,可那里并没有,对面的那个家伙只是不想让自己饿而已。高飏没敢多反抗,拿起筷子,他心里有点烦乱,他应该可以感受到恶意的,为什么现在却不能?   “吃完一起去见个人。”石臻一边说,一边把盛好的鱼头汤推到高飏手边。   高飏闷头吃饭,那碗鱼汤慢悠悠进入他视线,他的心不知道为何就咯噔了一下,细长的眼睛下意识眯起,他还是没有感觉到其中的恶意。他忍不住偷偷瞥一眼石臻,看见他紧致的下巴和绷紧的唇线,有冷冰冰的情绪,却依然没捕捉到恶意,他只是想让自己别饿。   石臻一边刷手机一边吃菜,并没有要继续聊下去的意思,他只是在用仅有的耐心等小狐狸吃完。   石臻单手拿手机打字发消息,另一只手拿水杯喝茶,偶尔他也会夹一口菜放进嘴里,但吃得完全没有心思。消息来来往往发了十几条,他表情也变得高兴起来,看来对方颇得他欢心。偶尔他还会用语音威胁对方,但口气轻松自然,根本就是在开玩笑。   这个世界能让石臻愿意开玩笑的人可真不多,这消息里全是宠溺的味道。高飏面无表情地喝着汤,寡淡无味。   “你是不是羞于见我?”石臻没好好吃饭,心思全在聊天上,他对着手机说:“今天?看情况吧,还有点事要忙。”   有事就去忙你的,这样大家好各奔东西,各回各家。高飏嚼着米饭想,表情略不愉快,他自己似乎没意识到。   “下次我们还是吃简单点吧,跟你吃饭真浪费,菜都没怎么动过。”石臻已经聊完手机,从一堆没动过的菜中选了一块肉,夹到高飏碗里。   高飏心中有些烦,想赶紧结束这顿饭,好不容易吃完了,丫的又给自己投喂了一块肉。这顿饭到底还能不结束?   “你那条手环怎么还没取走?”石臻放下筷子,拿纸巾擦嘴,饭算是吃到尾声了。   高飏艰难地吞下那块肉,推了推因为低头而下滑的眼镜回道:“没必要就不取走了。”   “看来你们公司对你的态度还是以防范为主。”高飏挑挑眉随口说。   “那就防着吧。”高飏放下碗筷,懒得和石臻抬杠。   可偏偏石臻今天突然对他的手环又起了兴趣,托着脑袋望着他的藏到桌子下的手说:“在廊道的时候,他们几乎封了你所有的进攻力,只给你留了一点逃生技能。”   “能走了吗?”高飏一边擦嘴,一边避开他审视的目光。   石臻继续说:“为什么封你的能力?是担心你背叛?还是担心你临阵脱逃?显然这些都不是重点。直到今天确认了金女士的身份,我算是明白了,他们是担心你伤到金女士,所以宁可让你束手无策,也不能让金女士有丝毫差池。”   高飏垂目,看着面前的空碗拒绝讨论。   “你到底在公司混成什么样了?那么危险的地方,也不派人保护你一下,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把你一个人扔那?”石臻望向高飏,对方的目光确定在一只空碗里:“这是器重你?还是要你死?”。   “这不正说明我厉害吗,你瞧,最后不‘有人’帮我脱困嘛。”高飏面色一沉,冷冷回敬。   “真的脱困了?”石臻望一眼高飏的手腕讽刺道:“若是脱困了,为什么还给你剩一只手环?还给你准备一根又一根的琉璃钉?”   高飏皱眉,心虚地望一眼石臻,自己一路几乎毫无破绽,他发现了什么吗?   “你抬胳臂的表情太纠结了,是不是昨晚又玩过琉璃钉了?”石臻嘲笑般望着高飏,从早晨见到他开始,石臻就捕捉到诸多有意思的细节。高飏糟糕的面色,右脸的纱布,抬臂时微蹙的眉头,看来昨晚又没过上好日子。   高飏瞪他一眼:“要你管。”   石臻好笑地看着他心虚的样子,耸耸肩并不多做纠结:“好了,其实也和我没什么关系。既然吃完,就走吧,不要耽误时间。”   听见终于能离开,高飏果断起身离开椅子,头也不回往走廊去:“走呀。”   石臻拿好账单挑眉说:“这么急?晚上有事?”   难道不是你挑的事?现在装没事人!高飏暗暗吐槽,不想搭理他,自顾自转身往外走。他的一侧就是过道,左手笔直便通往餐厅出口,他想出去透口气。   就在高飏气呼呼前脚踏上过道的时候,突然,头顶一股飓风瞬息刮来,不带丝毫犹豫地向着他头顶狠狠砸下。   高飏被石臻气得比平时迟钝一倍,东西过来的时候,他反应是有的,行动还是慢了几秒。风劲得很,感觉那东西铁定是要给他厉害瞧了,今天怕是过不去了,高飏干脆不躲了,只想着别砸太狠,好歹给他留只眼睛能看清事物。   结果,高飏只感觉一阵劲风刮过,那玩意却只是贴着自己的面门而过。紧跟着,脚边传来一阵混乱的东西砸落和碎裂声,终究未伤及他丝毫。   “?”高飏松口气,定睛看去,刚还轻松的表情瞬间就变得非常难看了。   不远处,小费抱着鲜血淋淋的左手,眼中怒火烧得熊熊,表情狰狞地望着高飏。小费那眼神里全是残忍和暴虐,似乎随时准备窜上来,将之生吞活剥。与此同时,小费身侧,老费面无表情地站着,他一言不发却是暗中保护弟弟的状态,也可能随时发起进攻。   地上掉着几大片陶瓷大碗的碎片,汤汁溅了一地,残羹里躺着一只买单的小簿子,尖叫的地方裹着献血,已经完全弄脏了。   “杂种!”小费捂着左手,露出右手腕上裹着的新纱布,丝丝血色清晰可见。   “接好啦?挺快。”高飏并不示弱,大有挑衅意味。望着小费昨天被自己砍下的右手,心想:现在科技真发达,如果及时就医,砍下的手还是有望接上的。   “杂碎。”小费并不想罢休,被高飏挑衅的样子激起更高的怒火,他要就地把高飏处理。   “走了。”老费及时拉住他,不让他失控。刚才路过这里,小费突然发现一侧高飏身影,冲动之下从一旁服务员手中掀过一只汤碗便朝他砸了下去。眼见碗就要砸到高飏,结果横空飞来一只黑色物体,狠狠打在小费的手上,瞬间血溅四方,也让汤碗偏离方向,巧妙地绕过了高飏。   “来啊!”小费依旧不服,断手之恨,他现就要让高飏血债血偿,将之剁碎而后快。昨晚自己的确是及时去接了断手,但毕竟是整只手断裂,接上以后也只能恢复百分之六、七十的功能,而且功能恢复也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需要一段非常漫长的治疗期和恢复期。完好的手,成了残废,如此这般,怎能叫他不对高飏恨得咬牙切齿。   “走。”老费拉住几乎失控的小费,冷冷看一眼高飏,又扫一眼石臻。他是聪明人,根据石臻出手的情况,他就知道此人绝非等闲。以现在对峙情形,他和弟弟对阵高飏和这个陌生男人,双方都未必有十足的胜算把握,可能自己这里还更吃亏一些。既然没有赢的可能,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所以,此刻不起冲突为利益最大化。   高飏没动,只是看着他们兄弟两人,他知道,今天这事就算暂时结束了,老费不会立刻动手,也不会让自己弟弟动手。   是的,他们还真挺了解对方。老费不是小费,冲动无脑,他更狠辣奸诈。他不认识石臻,但是从这个两人一起吃饭的状态以及对高飏整个朋友圈的了解,他基本能猜到这人就是小费一直提的和高飏经常联系的石臻。于是,他心中恶念升起,讽刺一笑,故意大声说:“高飏,我昨天没来得及去公司帮忙,你的涉念读完了?” 第29章 狭路相逢(2)   “!”高飏心中一惊,眉头下意识微蹙,细长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表情冷绝,杀机四溢。读锈红戒指的事他本不想提及,一方面它并无有效信息输出,另一方面他讨厌提及琉璃钉的涉念事项,深恶痛绝。想小心避开的,不想都没瞒过二十四小时,就被老费当场揭穿,高飏心中不仅不快,甚至想要遏起咽喉,让其彻底闭嘴。   “回见。”老费挑衅地微笑,他当然不会就地挑起冲突,做无谓争斗。他手腕用力,凭自己气力快速拉走愤怒的小费,他得意地想,事已经挑了,高飏,你也只能想法子面对了。   “买单。”石臻突然开口,对一侧惊得目瞪口呆的服务说,转身往收银台走。   高飏愤愤地扫一样地上的残骸,怒气也没消,怨气也没退,乱糟糟一团。   出了餐厅,两人一路无话,直接去了停车场取车。   “接下来去哪?”高飏站在车边打破平静问,如果石臻这个时候想要解除合作,他必须找点策略应对。   石臻正低头发着信息,没回话,直接坐进车里,钥匙插上去,但没发动车子。   高飏等了会儿,也没等到石臻说话,他心更虚了。老费突然揭出昨天涉念的事,就等于是在告诉石臻,自己有事隐瞒他,故意将重要信息对他隐藏。本来石臻就不待见自己,但好歹还是带着自己到处查案,结果自己这里先做了偷偷摸摸的事,搞得一点都不理直气壮,这不是正好给石臻借口踢自己出局。   石臻还在发消息,一条一条往外发送,根本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高飏纠结了一会儿,最终决定把昨天的事做个坦白,本来就没读到什么,石臻应该会理解吧?想到这,高飏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那个……”   “你这脸怎么了?”石臻发完消息抬头,突然伸手,把高飏右脸掰向自己,一条伤疤透露着一股新鲜劲印进他眼里:“什么情况,毁容了?那可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高飏感觉自己脖子都快被扭断了,他努力推开石臻如钳般的手,骂道:“又不卖给你,管你屁事。”   “昨天打架了?输了还是赢了?”石臻好笑地看着他,小狐狸的生气的样子有点可爱。   “不知道。”高飏动了动脖子,感觉有点落枕的难受,石臻下手太重了。   没得到答案石臻哪肯罢休,看着高飏弧线俊美的侧脸,又动了恶心他的心思,于是说:“刚才那个年轻一些的壮汉右手缠着纱布,看你的表情简直要把你生吞活剥了,你昨天是和他打的架?看来你挺厉害,把人伤得不清?他是被挑他手筋还是剔了他手骨?”   高飏拒绝回答,扭头看向窗外。   “你算不算梁子结大了?”石臻又问:“以后在公司岂不是更加举步艰难了。”   高飏:“……”要你管。   “挺厉害呀你,”石臻瞥一眼高飏,淡淡说:“留一个手环不摘,原来是怕你伤到同行,你们公司还挺照顾新老员工的。”   高飏:“……”   石臻看着车前方继续揭皮:“小花园的那天晚上,那个带铁手套的,是今天餐厅里那个年纪较大的男人,他和裹纱布的壮汉有几分相似,又处处护着他,像是亲兄弟。你把他的弟弟搞到残废,以后怕是没法好好相互了。如此说来,以后再碰面是要先动手,还是先动口?”   高飏觉得石臻恶心自己正嗨,一时半会是不会开车了,于是直接说:“直接弄死行了吧?”   “这么暴力,怪不得这车里血腥味那么浓了。”石臻扭头看向高飏:“把外套脱了。”   “什么?”高飏莫名,你这话题跳跃度是不是有点大,而且没法归类?   “脱外套。”石臻一个字一个字重复。   高飏迟疑地扫他一眼,感觉自己不脱,对方也不会罢休,只能很不情愿地把外套脱了,看他究竟要干嘛。手臂从袖子里出来的时候,牵扯着肩膀,倍儿酸痛的感觉瞬间袭来,他想拿外套捂死石臻。   “快点。”石臻在一侧催。   高飏痛苦地脱下外套,摆在腿上,不满地扭头看着石臻问:“可以了吗?”   “……”石臻望着高飏的眼神迟疑了几秒,微挑眉毛口气稍缓了些说:“你把外套穿上,下午的事暂时取消,明天再说。”说完,伸手扭动钥匙,打算发动车子。   高飏一把按住石臻扭钥匙的手背,不解地追问:“耍我有意思吗?为什么取消?”   “很着急查案?”石臻看着他眼睛问。   “没有。”高飏避开他眼神,缩回手解释说:“既然有进展,为什么不尽快让事情水落石出呢?结案了,你我也好尽快结束合作的关系,各走各的路。”   “我倒是想,不过……你……真的不痛?”石臻迟疑几秒,叹口气,拿食指和拇指提起高飏的衬衣袖子,将之放入对方的视线内。   只见,衬衣上隐约显出九个血点子的印记,此刻已经连成一整片。同时,衬衣两侧肩膀部分也有渗血的迹象。石臻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总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了,原来真的有血流出来。   “还……还好……不痛。”高飏尴尬地快速穿回外套,大概是痛得有点习惯了,伤口渗血也没让他有多大感觉。   “钉子又拔了一次?”按这个出血量,石臻基本能判断这是没有琉璃钉的状态。不过肩膀上的伤口,倒是很令人怀疑,结合老费的话,昨天晚上,小狐狸又涉及过什么念了?他记得高飏曾经提过,不想读念,看来,涉念师真不是一件好工作。   “我昨天……昨天读了个戒指,但是没成功,非活物,什么也没读到。”石臻按着肩膀,他知道刚才老费的话已经让石臻怀疑了,现在自己肩膀上的伤就是作证,如果他继续隐瞒,只会让石臻认为自己是有意挑衅,到时候不止没好果子吃,可能还得吃上坏果子、过期果子、下毒的果子……高飏觉得,此时不如坦白,绝不能嘴硬冲好汉。   “哦。”石臻点点头,发动车子,开了出去。他心里在想,高飏在廊道里无所作为,与余老板的合同又结束了,没有产生任何价值,甲方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接下来必然会找机会,继续完成未完成之事。这个时候,原来只是第三方的方女士登场,像她这样现实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赚大钱的大好机会,于是重新签了合同,继续行事。高飏最近始终扎着琉璃钉的手臂,已经印证了一切。   “余老板没有完成的廊道的合同,转到我们公司了,主要任务就是涉念读取。” 石臻压低声说,他知道现在坦白,比让石臻来质疑安全得多,且能缓解对方的不悦情绪。想到这,他只能继续坦白说:“最近基本需要涉念的都是一些物件,比如戒指、手帕,金饰品,笔记本等等个人物品。因为是物品,非活物,所以我什么都没读到,所以也就什么都没提,不是想故意隐瞒你,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读一次就要换一批琉璃钉吗?”石臻开着车不以为然地问。   高飏回答:“涉的内容不同,就要用有针对性的琉璃钉,如果内容相同,那就不需要换,用完取出销毁就好。”   “这几次的内容都一样吗?你说都是物件。”石臻把车开到主路,踩下油门。   “物件的名字、性质都不一样,当然不可能用相同的琉璃钉,得重新制作,重新钉入。”高飏回答,嘴角划过一丝苦笑,钉子的痛感犹在,无论是插入钉子还是取出,都是此生不能忘却的锥心之痛。   “这样呀,还挺麻烦的。”石臻挑挑眉,又随口问:“金女士的事,你涉念读了几次?”   高飏垂目:“大概五次吧……”他本想再多说几句解释,并保证下次不敢隐瞒。忽然,一只大掌抚上他后脑,揉了揉,那么轻柔,像是一种同情,又好像是安慰,更多得如同安抚,高飏就突然不想解释了,他愣在了那里。他当然知道这手掌未必出于真心,可能只是一时的同情,可他没有感到恶意,他需要这样一点点哪怕没带同情的安抚,他有点贪图这片刻的同情。   石臻感觉手指尖的头发都是软软得,那颗脑袋在手掌里似乎有点享受地摩挲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僵硬地不动了。他收回手,心里想,自己之前是不是对小狐狸有点太残忍了,毕竟他也只是替公司办事,并没有直接冒犯自己。   “我们去哪?”高飏感觉脑袋后一空,他的心也跟着一空,不太好受。   “时间有点紧,明天再去那个地方。”石臻打了一把方向,拐进一条小路,开了五六分钟,车前出现一座小型的私人医院。“去治疗一下吧,你这伤口不是按压能止住的。”   “哦,谢谢。”高飏等着车停下,脸上保持着一贯的平静,他还想找拿被安抚的感觉,可是没有了,他有点失落。   石臻挺好车说:“不过你这样老是一批一批针换的,伤口也未必能好,什么时候是头?”   “最近应该不会再涉念了。”高飏解释说:“今早公司发来消息,委托合同完结了,暂时不会再有涉念的任务。”   合同完结?石臻眼神一凌,心道:这么突然?小狐狸一定是读到什么内容,才会让对方同意快速结束委托,他有所隐瞒了?或者,他把已知的内容当做他读到,交差?   “下车吗?”高飏解开安全带问。   “走吧。”石臻暂时不多想,开门下了车。 第30章 续约(1)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的光景,外头的雨还在下,一刻也不得闲。建筑是湿的,马路是湿的,车子是湿的,空气是湿的,连心情都是湿的。   高飏侧身靠着门,背对石臻。从医院出来坐进车里,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这不是一种防御性的坐姿,反而更像是带着些放弃抵抗的意味,任你处置。   不知道是什么妨碍了他的情绪,高飏坐在那里也不是平日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而是过上几分钟,便需要变化一点坐姿,比如动一动肩膀、或者让脑袋稍微转一点角度,反正他今天很不安静。   可惜,如此变化着坐姿,似乎也没让他找到舒适的角度,不舒服和这天气一样,如影随形,高飏很想放弃,但是身体机能却时刻提醒,麻烦他动一动,干坐着只会更难受。   “怎么了?开始痛了?”石臻开着车冷淡地问。   “我能把线拆了吗?不是很舒服。”高飏背对着他,压着喉咙说。   “不能。”石臻直接拒绝,然后解释了一句:“医生说了,麻药过后会有点难受,你忍忍吧,过会就会好的。”   “那不是一点点……”高飏想辩解,但想到自己反抗也是多余,只能叹口气,重重靠在座椅垫上再不吭声。   “还有几分钟的路就到了。”石臻伸手摸摸高飏的后脑勺,下一秒,小狐狸就僵着不敢动了。石臻忍不住笑起来问道:“你喜欢这样呀?”   “没有,别碰我。”高飏恼怒地推开他大掌,牵动手臂伤口,痛到龇牙咧嘴。   “回去吃点止疼片,早点睡。”石臻控着方向盘,将车转进小路。   “嗯。”高飏拿鼻子哼哼。   “不过止痛片也按照剂量来,不要乱吃。”石臻提醒他,打了一把方向,驾着车很快驶入一座老旧的小区。车子放缓了速度,小心绕过隐在黑暗中的各种私家车,终于在一栋六层旧楼面前缓缓停下。   “到了。”石臻熄了火扭头看高飏,他跟个破袋子似得贴着副驾驶椅子,一动不动像个没脾气的小布偶。   高飏:“……”   “到了。”石臻重复一边,长臂一伸就抓到他下巴,顺势便将之脑袋扭向自己。然后,他就看见高飏一张受气包的脸和歪掉的眼镜。“怎么还戴着这玩意?”石臻脱开他下巴去摘眼镜,并提醒他:“别真戴出近视了。”   “别碰我眼镜!”高飏避开他手,把眼镜推到鼻梁上摆正,并背靠着车门防范。   “小气巴拉的。”石臻撇撇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是不是还坑了我一件外套?”   高飏一愣,快速点点头:“送去干洗店了,明天取回来还你。”   “行。”石臻挑眉,把驾驶台上的药扔给高飏:“回去吧,明见。回去早点睡,估计明早十点左右过来接你,你起得来吗?”   “明天去见谁?”高飏问。   “诶?你出门没关灯?”石臻看一眼六楼窗户,突然说:“这么粗心。”   “没关灯?”高飏开门下车看了一眼,然后欠身说对着车窗内说:“肯定是你催的急,害我开了一天的日光灯,浪费电。”   “滚。”石臻二话不说,把落在驾驶台上的一盒药扔出窗外,锁了车门,发动车子就走。   “脾气真臭。”高飏抱着药让到一边,看着石臻车子绝尘而去,终于消失在小路的转弯处。他回身往楼道理走,上楼前再次瞥一眼六楼的灯光,微微皱起眉头。   一口气跑上六楼,在家门口,高飏犹豫地掏出钥匙,插入锁孔,慢慢拧开了家门。   一大束光亮从房间里奔出来,高飏微微眯起眼睛一边适应,一边走进房子,顺手带上了门。   这房间不过一室的格局,所有一切一眼便能望见全部。高飏花了两秒适应,花半秒便捕捉到了沙发上正悠闲翻着杂志的方总经理。   “方总。”高飏并不觉得意外,他把药放在门口的钥匙盒里,又把眼镜摘下来,摆在一侧。   “这么晚去哪里了?”方总放下手里的杂志,抬眼望向高飏,她表情还是一贯的淡然,却没了公司里的和颜悦色,反倒多了几分严厉。   “外面逛了逛。”高飏去冰箱取了一罐苏打水,擦干净罐口,打开,放入吸管,恭敬地摆在方总面前的茶几上:“方总,您这个时间到访……有事?”   “哦,一件小事,顺道带给你。”方总从身侧的公文包取出一份合同,推到高飏面前:“涉念的事做的很好,已经顺利完成委托合同,对方也把酬金发过来了。”   “是公司决策有方。”高飏客套回话,心中闪过隐隐不安。这个点方总出现,不可能只是因为委托合同完成这样的小事,她一定还有其它的事。   “这是一万块钱的奖励,你收好。”方总又拿出一只厚厚的信封摆在茶几上,然后继续说:“鉴于你最近的优良表现,所以公司决定提前同你续约,你现在就把续约合同签了吧。”   “续约?”高飏看一眼牛皮纸袋,不免心中一沉,已经到续约的时间了?不是还有一些时间吗?   方总看他疑惑,强挤出一丝笑容解释说:“是这样的,你的合约应该还有一个月才到期,不过你最近涉念得很卖力,表现非常好,所以公司决定和你提前续约。高飏,这是个好机会,说明公司还是非常想重用你的,你抓紧时间签名吧,公司非常看重你的能力。”   高飏:“……”续约?不是要有一个月?为什么要提前续约?   “高飏?”方总看着纹丝不动目光定定的高飏,没想到他续约并不爽利,于是加重了一些催促的口气说:“快些签了,夜也很深了,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待会还要赶回公寓,手上还有一堆要务需要办,你抓紧点,快签!”   高飏怔怔望着牛皮纸袋,里面是他的续约合同,他心里乱成了一锅粥,那一叠讨厌的纸,他原来可以摆脱的,或者说他原来有机会可以摆脱的。   “高飏!”方总的口气已经非常不好听了。   “我……还有一个月……我想等到期了再续约。”高飏吞了吞口水,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什么?”方总平和的面色突然变得非常严厉刻板起来。   “我现在不想签续约,等到了一个月再签,可以吗?”高飏嗫喏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高飏,你在等什么?”方总从沙发里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直视他逃避的眼睛:“你觉得一个月的时间,能让你改变命运?”   高飏垂目,压低声说:“只是多等三十一天,这一个月我还是公司的员工,公司委派的任何任务我都会认真执行。”   “哼,一个月内还是公司员工。”方总冷笑:“高飏,听清楚,别说是一个月,就算是过了十个月,一百个月,一千个月,你依然不可能、也没机会摆脱素线集团。”   “既然公司那么有把握,为什么不能等一个月?”高飏鼓足勇气说:“我并没有说不续约,只是想等合约到期了自然续约,公司从前也一直是这样操作的,今天怎么就变了。”   方总面露恼怒神色,回身从茶几上的牛皮纸袋内拿出一叠合同,拿着纸面拍着高飏肩膀说:“高飏,你从廊道逃走为了去干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去参加一场选拔就能摆脱自己现在的窘境,你做梦,你永远都逃不脱!”   高飏垂目,方总的话深深刺痛他的心,他的确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能摆脱这间对自己厌恶制至极、充满恶意的公司,他不过是曾经想抓住一次机会而已,可惜,他命里没这个机会。   “签了。”方总把合同扔到高飏身上,冷冷命令。   “等合同到期。”高飏把合同拿在手里,却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   “你反抗我?”方总脸上露出怒色:“你反了?”   高飏无奈道:“方总,这不是反抗,我只是……希望能到合同届满的时候,再续签……”   “啪”一声巨响打断高飏的解释,方总的巴掌呼啸而过,留下一片红印,新修的指甲带走他面上纱布,露出那条新进的伤口。   高飏微微低头,面上表情错综复杂。   “听说你和费家两兄弟有点不愉快,看来这不是假的,这事你可惹得有些大了。”方总认出了那条伤口,她确定是小费的铁爪造成的。   “是有些误会,会解决的。”高飏说。   “你竟然不希望我调停?”方总好笑地看着他:“你好,有志气。好吧,现在不提费家兄弟,说说你和那个叫石臻的?听说最近你们两个走得很近?”   高飏看着茶几上的苏打水说:“公司向来不管员工的私事,我没什么好说的。”   “长脾气了。”方总冷冷扫一眼高飏:“你的私事我的确没兴趣,不过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那个叫石臻的家伙,他爷爷是有名的契约委托人——石淼泉,破过许多大案、奇案。你跟他孙子接触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你卑微的身份。” 第31章 续约(2)   高飏面无表情地说:“谢谢方总提醒。”   “合同铁定不签了是不是?”方总看一眼高飏手里的合同文件,重复问一次。   高飏肯定地回答:“对不起,我想等合同到期再签续约。”   “小畜生,别为今天的决定后悔。”方总冷冷从他手中抽回合同文本:“你不签这份合同,谁知道下份合同会签到哪里?你那么硬气,我一定把最难的合同留给你。”   高飏面无表情,只机械地说:“谢谢方总体谅。”   “走了。”方总不快地将合同夺回,丢进公文包里,然后往门外走。   高飏快步跟过去,恭敬地替她开门。   “高飏,你要清楚,选拔已经结束了,你没有挣脱的可能,死了这条心吧。”方总在门口鄙夷地望着高飏,她要把话说道最残忍的地步:“从前活得像个畜生,从今往后还是得像个畜生一样讨生活,你逃不掉,逃不脱,没人能救你出水火。”   高飏站得笔挺,内心无论如何绞痛,他依然面不改色,只淡淡说:“谢谢方总提醒。”   “你……”方总恨恨瞪他一眼,终于没再多话。   对别人和颜悦色的方总,对高飏却永远是深恶痛绝的,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扎进高飏心脏的刀子,让他的绝望坠入无底深渊,高飏觉得这样她大概就会高兴了,所以,他都受了。   “好自为之。”方总终于失去耐心,迈步离开。她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五层楼过道的半途。   高飏退回房里,木讷地关上门,右手还搭在门把手上,一动不动。他感觉眼睛酸涩得连着鼻子也变得难受起来,呼吸也不顺畅,胸口闷得难受。他低下头,看见一滴水落在鞋面上,很快被面料吸收,没了踪迹。他太难过了,难过得无法向自己解释,困守一地的前因后果;难过得无法骗自己,哪怕编一条假象。   时间仿佛禁止了,高飏按着门把手依然没动。思绪固执地来来回回想寻求答案,过往散乱地经过,没有主线,零星拼凑的都是恶意满满的情绪,不友好的刁难,他能做的只有退到墙边,等待审判。高飏自问,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咚咚咚。”门突然又被敲响,声音巨大,几乎带着锤音。   “谁啊?”高飏被吓了一跳,慌乱地在门后问,他的手还在门把上。   “开门。”石臻的声音在门外冷冷得传入门内。   高飏愣了楞,不知所措地问:“干嘛?”   “开门呀。”石臻在外面踢一脚门,以示抗议。   高飏惊了一下,这才回魂般把门打开,用惊奇的目光看着石臻带着一身水汽,趾高气昂地走进来。他奇怪道:“你不是回去了?”   “喝点粥,别空腹睡觉。”石臻把手里的袋子丢在茶几上,自顾自坐进沙发里:“你们家附件设施太糟糕了,什么店都没,我只能去远点的便利店买,只剩皮蛋瘦肉粥了,凑合吃点吧。”   “你吃过了?”高飏问。   石臻冷冷说:“我不用你管,你赶紧喝粥吃药。”   “哦,我去转一下。”高飏走过来,蹲下身拆包装,才发现那碗粥根本是热的,外头仔细包着一只保温袋。   “趁热,小心烫嘴。”石臻望一眼高飏,眉毛一扬,突然颇为奇怪地问:“你眼圈怎么红了?你不是痛得哭了吧?你丫的,真的很痛?”   “你想多了,我只是……困了。”高飏避开他眼光,低头拆包装。   “喝完粥吃止痛片,别空着肚子吃。”石臻也没纠结他眼圈啥颜色,伸手三下五除就替他搞掉了包装,然后拉他在身边坐下,顺势递了一把勺子给他。   “谢……谢。”高飏不好意思地接过勺子,低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粥。   石臻坐了五分钟,刷了两把游戏,然后说:“那行,记得吃药,你慢点喝,我先闪了。”说完,他双手一按膝盖,就势要起来。   “你……你……”高飏丢下勺子按住石臻手背,焦急地说:“你……走啦?”   “对啊,我很困。”石臻眨眨眼,感觉上下眼皮有点黏。视线里看到一罐苏打水,上面还有一点口红印,他心想这么晚了谁来拜访过了?   “你不看我吃完?”高飏尴尬地说,他当然知道这样说很怪,可他讨厌此刻一个人呆在这房子里,太安静寂寥就要逼人回忆过往,他的脑子里不想被过去占满。   石臻笑起来,开玩笑说:“你要不要我喂?”   “门在那。”高飏皱眉,指门口,然后低头继续喝粥。   这次轮到石臻莫名了,看小狐狸可怜替他买碗吃的,怎么还发上小脾气了?他看一眼小狐狸闷头喝粥气呼呼的样子,好像一肚子的不高兴,难道是粥不合口味?小狐狸是不喜欢粥?还是不喜欢皮蛋?还是不喜欢瘦肉?   高飏喝了半碗粥,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石臻已经没声了,一回头就看见丫的已经靠着沙发背睡着了。睡着的石臻表情颇为平和,挺直的鼻梁勾出好看的轮廓曲线,没了傲慢的眼神,唇线也不绷着了,看上去还颇有点人畜无害。   怎么长得那么好看,高飏暗自吐槽,可惜脾气太臭,不招人待见,又自以为是,更招人讨厌。   外头雨声阵阵,房间里却安静异常。高飏没敢叫醒石臻,只能去找了条毯子替石臻轻轻盖上。   “困死了,”这才掖好被角,石臻就睁开了眼睛,和面前的高飏眼神撞个正着。   高飏感觉耳尖瞬间就热了:“……”   “今天不走了,在你这凑合一夜。”石臻掀开毯子起身,突然想到高飏家厕所只有三平米,他整个人就不好了。“算了,算了,我还是回去睡吧。”说完,就要走人,打退堂鼓。   “你……你……看不起我家呀!”高飏不知急个什么劲,脱口而出。   石臻看一眼高飏,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这话可是你说的,要负责。”   两个小时候以后,高飏就对自己不经大脑说出的话表示深刻的后悔。石臻穿着他的新睡衣裤,躺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新被子,舒舒服服摆出各种姿势睡大觉。而他高飏,这个家的主人,却只能窝在沙发里,脚也伸不直,手也放不开的眯瞪着。   石臻占着大床,很没诚意地说:“你能躺吗?不行,我这腾块地方给你。”   “晚安。”高飏拿毯子盖住自己的头,再也不肯多说一句。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就彻底安静下来,除了外头滴落的雨声,只剩下匀称的呼吸声。高飏从毯子里探出脑袋,这样睡沙发让他很不舒服,但是他的心从未如此平静过。   他望着天花板发呆,这清冷的房子从来只装得下他一个人情绪,却在今天晚上,加了一点点别人的气息,忽然就变得特别起来。这感觉让他担忧,但又忍不住想去靠近,好像在火堆边,即想取暖又担心被灼伤的纠结情绪,他有点贪心想触碰。   夜很深了,高飏叹口气,嘴角忍不住划过一丝笑容,虽然稍纵即逝,却让他的心暂时得以宁静,很快,他也沉沉睡去,睡得有点香,连一个梦都无法打扰他这场好觉。 第32章 副驾   一觉睡到大天亮,除了四肢有点酸,总体来说还算香甜,也达到了神清气爽的效果。窗外雨还在下,天空依然是灰色的,哗哗的雨声始终不肯停歇。   迷迷糊糊从毯子里钻出来,高飏先坐起来适应一下周遭的空气,缓了缓精神气,感觉灵魂缓慢归位,才慢悠悠扭头看向大床。那里已经空了,枕头歪在那,被子也不叠,人倒是不见了。   房子就那么大,高飏起身,原地转一圈就能知道对方在哪。结果,哪都没有石臻的存在,高飏感觉房子空间瞬间就腾出来了,压迫感顿消。   又恢复一个人的状态,高飏慢悠悠找了套干净衣服去卫生间换洗,一场热水澡过后,整个人的精神气系数回归,眼神都亮了许多。   出了浴室,高飏一边擦头发一边从冰箱里翻出一罐可乐,揭开易拉罐,一口气喝了小一半,简直是神清气爽的升级版。把自己丢进沙发,喝着可乐,他心里暗暗期盼,难得舒服的时间,又是这样糟糕的雨天,能待在房子里不要出去就好啦!   又喝了几口冰可乐,唤醒肠胃,高飏忽然感觉有点饿了。他看了眼手机,没任何信息,也没未接电话,于是就更加期盼石臻也不想出门,并且也不会揪他去任何地方。如此这般,他就可以去小区外面舒舒服服吃碗小面,然后回来看场电影,再昏睡一天,简直完美。   越和可乐就越想小面,越想小面就越感饥饿,于是高飏起身,果断把自己收拾干净,拿了门口的钥匙,戴上眼镜开门出去。   门打开的瞬间,一阵冷风灌入房内,紧跟着,高飏感觉一股无形力量向右膝盖袭来,他没丝毫准备,直接被踢得退后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高飏:“……”   石臻:“……”   稍微反应过来的高飏抬起头,看到石臻冷漠的下巴,一脸委屈地问:“我又怎么了你了?”   石臻不知道丫的会突然开门,他本来仅仅只是想用脚敲一下门……于是,为了掩盖尴尬和鲁莽,他只能口气冷漠地说:“我敲门了。”   高飏没好气说:“你这不叫敲门,你这叫踹门,踹门,踹门!”   “别耍无赖碰瓷,地上……冷。”石臻走过来,从地上一把将高飏提溜起来。   “碰瓷?你这叫倒打一耙!”高飏一脸懵圈,自己碰瓷了?什么时候?几分几秒?   “洗头了?也不擦干。”石臻根本懒得提踢人的事,他看着高飏一脸悲愤的表情,伸手捻他一略头发,顷刻间,高飏还要据理力争的表情就变得复杂、逃避、纠结起来,整个人也机械型定住不动了。“有干毛巾吗?或者吹风机。”石臻手指间还捻着他头发,湿哒哒的,根本没擦干。   “沙发上……我自己擦。”高飏尴尬回答,从石臻手心里夺回自己的头发,快步去沙发,拿了毛巾胡乱擦头。   “我来帮你,这样乱擦有什么意义?”石臻过来,大手盖上高飏头发和毛巾,盖上他手背。   高飏惊慌地快速把手抽离,一字一顿说:“我、自、己、来。”   石臻没理他,自顾自擦着手里那颗脑袋。   高飏的视线里是石臻弧线好看的下巴和嘴,他脑子有点乱,眼神飘忽着绕开石臻看向厨房的门。   小狐狸的皮毛还真是软软的,石臻擦着有点上瘾。   “那个……你刚才去哪里了?”高飏绕不开他的下巴,只能垂下眼望着他衬衣第三颗扣子发呆。   “回去了一趟,洗澡换衣服。”石臻懒懒地说,不忘补一句:“你那床太硬了,睡得我腰酸背痛。”   高飏撇撇嘴,心想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在沙发上缩了一个晚上,那才叫腰酸背痛腿抽筋。   “对了,我看到门口柜子上的洗衣票据,我过来的时候顺便把外套取了,知会你一声。”石臻轻轻擦着他头发,像对待一只小小的宠物,指尖的力道恰到好处,充满了温柔的意味。   这擦头发的手艺也太舒服了,高飏感觉他再多擦几分钟,自己就要睡着了,这也太让人沉溺了。   “好了,差不多了,有吹风机就更好了。”好在石臻及时停手,轻快地结束了手上的动作。   “哦。”高飏觉得脑袋一突然空,舒适感顿消。   石臻把毛巾扔在沙发背上,随口说:“行了,走吧。”   “去哪?”高飏跟着出去,问了他就后悔,因为石臻从来就没回答过他这个问题。   两人出了居民楼,径直向石臻的车子走去。今天他开的还是原来那辆高大的吉普,大概是因为无论他换哪辆车,都不能影响高飏对于距离的判断失误,所以干脆就开自己最顺手的那辆。   “就不能说一下去哪吗?”高飏撇撇嘴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瞬间脸就僵住了。副驾驶位坐着上次一起吃饭的司徒封,对方也吓了一跳,眼神中充满惊异。“对不起,不好意思。”高飏快速道歉,尴尬地关上车门,拉开后排的车门,结果,和后座阿布的眼神撞个正着。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阿布发出了具有攻击性和威胁性的鸣叫声。它意图很明显,你敢上来老子弄死你。   高飏楞了一秒,脑袋一低,直接坐进后排,和阿布并排而坐。   NND,人类!阿布再次发出威胁的声响,可对手根本不搭理他,扭头望着窗外,拿后脑勺敷衍它。   “阿布,闭嘴。”石臻发动车子,冷冷威胁。   NND,人类。阿布摄于石臻胁迫,不再鸣叫,也扭头望着窗外生闷气。   “顺道送他们去办事。”石臻看一眼后视镜里的高飏,他望着窗外,看不到情绪。   “你们去哪?”司徒封好奇问。   “你不会想知道的。”石臻踩下油门,车子往小区外慢慢行驶。   “了然,不用告诉我。”司徒封抬头看后视镜里高飏,笑道:“高飏,你怎么戴上眼镜了,你是近视?”   “啊?嗯。”高飏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回头敷衍。   “诶!你这副六边形的眼镜……像不像,像不像……”司徒封看着后视镜拍着石臻肩膀高兴地说:“像不像我给你选的那副。怎么样,石臻,我说现在流行吧,你还不信,还不信!”   “你不要影响我开车。”石臻伸手把司徒封脑袋推向窗口,并顺手搞乱他头发。   “我喷了发胶了,呵呵。”司徒封临危不乱,任凭石臻把自己一丝不乱的头发搞得像个鸟窝。   “MD,怪不得那么扎手。”石臻把手上的发胶擦在司徒封衣服肩膀上,顺势还推了他一把。   “对方对着装有要求,你把我脑袋搞成这样,阿布看来又要讨不上老婆了。”司徒封一边把头发顺好一边说。   “神经病,到底是看鹰还是看人?”石臻吐槽。   “没办法,你挑人家,人家也挑你,先看了再说。”司徒封把副驾驶前面的遮阳板放下来,对着反面的镜子收拾自己的头发。他手快,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只是稍稍比之前乱点,反而衬都他更年轻英俊了。   “质素差的不要给我接。”石臻开着车威胁。   “知道,大客户。”司徒封摇头无奈,从镜子里扫了一眼后座,乐道:“诶?睡着啦?你昨天打他啦?怎么脸上又多了一块纱布。”   “我没那么暴力。”石臻看一眼后视镜,伸手把空调调得高一点。此时,高飏头靠着窗口的位置,看不到表情,左手垂在身体一侧,露出一小段纱布。   “你还不暴力……呵呵。”司徒封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切。”石臻翻个白眼,以示抗议。   “等等,他是不是手臂上也受伤了?我怎么看到一段纱布?”司徒封好奇心重,从后视镜里看不清,打算趁着高飏睡着,扭头再看仔细点。   “别看了,管你屁事。”石臻伸手摆正司徒封打算扭过去的脑袋。   “疼疼疼。”司徒封掰开石臻如钳子般的手掌,一边按摩着剧痛的脖子,一边和石臻保持距离:“要窒息啦!”   “滚下去呼吸去。”石臻按下开门键:“到了,赶紧滚。”   “我好紧张。”司徒封手搭正门,捂着胸口作痛苦状。   石臻不爽地说:“你紧张个屁,让阿布去,又不是让你去配!”   “俗人!”司徒封骂一句开门跳下车,以防被石臻揍。“对阿布你根本不上心,告诉你,再这样下去阿布会变心的,到时候就会少一个拉风的朋友。”   “它如果变心也最多是跟着你混,”石臻眉毛一挑淡淡说:“跟着你连老婆都可能找不到,它应该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司徒封:“……你别人生攻击。”   石臻冷冷说:“我给你三十秒把阿布带下车,这里要抄牌的,如果我被拍到,有几分算几分,罚多少钱算多少钱,都算在你头上。”   司徒封不敢忤逆他,只好快步走到另一边开门,把阿布抱下车。关门前还不忘吐槽:“阿布,我们走,你男人不要你了。”   石臻:“……”   看着这一人一鹰走上安全岛,慢悠悠往前走,一副好像很有聊头的样子,石臻才踩下油门,继续开往下一个目的地。   高飏一直在瞌睡中,阿布下车他也不知道,司徒封走了他也不知道,只顾着自己闷头睡大觉。   石臻开了一会儿车子,看一眼后视镜,发现高飏连动都没动过一下,不痛快地提高了一点声音说:“喂,醒醒、醒醒。”   高飏:“……”   石臻有点来火,在等红灯时候,拿了台上的纸巾盒扔到高飏身上,惊得高飏一下子跳起来,脑袋差点撞上车顶。   “怎么了?”高飏迷迷糊糊,又惊又惧问。   “我旁边靠一下你坐上来。”石臻说。   高飏摇头,拒绝道:“不要,这里脚放得开,坐躺都舒服,我不想动。”   “切。”石臻翻个白眼,和后视镜里高飏的眼神撞了一下,后者竟然还避开了。他也懒得坚持,反正车子那么多位子,随便挑,之后便踩了脚油门,加快了车速。 第33章 芸涧古镇(1)   车子又加速开了二十多分钟,最终停在一座古镇便的公共停车场内。   下了车,高飏眼神中充满困惑,远远的望见一座四柱牌楼屹立在那,全木结构,斗拱繁复,花板上刻着好看的祥纹,上额坊书着“忠孝节义”,下额坊写“芸涧古镇”。   “这两块额坊的内容是不是差异有点大?”高飏望着牌楼自言自语。   “下额坊那块时间太久,内容早就不详了。那个时候正好开发古镇,就直接上了‘芸涧古镇’几个字,请的还是个颇有名气的书法家写的字,举手当时光那四个字,每个字花了三十多万。”石臻锁好车门走到高飏一侧。   高飏好奇了:“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石臻撇撇嘴说:“这古镇现在似乎免费的,刚开发的时候可是收门票的。我花了69块钱入场,自然会花点心思,稍稍了解一下要去的地方。”   他这样说,高飏只能呵呵尴笑。   “诶?眼镜呢?”石臻望一眼高飏那没半点诚意的笑容,突然问。   高飏摸自己鼻梁,敷衍道:“睡着了,应该掉车里。”   “哦。”石臻扫他一眼,明明只看到靠着车窗睡大觉,眼镜是怎么掉到车子里的?自己开车平稳,既不超车也不随意变道,他那眼镜多有点下滑,怎么可能掉?   “走吗?”高飏望着远处古镇入口问。   “走。”石臻点头又多问一句:“不戴眼镜了?”   “有点重,不戴了。”高飏说。   “行。”石臻提嘴角坏笑,打开后座车门扫一圈,看见眼镜就在后排座椅上躺着,他伸手取过直接架自己鼻梁上,瞬间给自己加了几分斯文气。临了还不忘补一句:“这玩意好歹我也花了一万三,我自己享受一下眼镜带来的与众不同。”   高飏一愣,撇嘴嘟囔:“明明是司徒封给你挑的。”   石臻耳朵尖,又是身边人说话,每个字都灌进耳朵里,他拿鼻孔对着高飏傲慢地说:“他给我挑的又不是他送给我的,本来我就看上了,他嘴比我手快而已。这幅眼镜,入的是我的眼,花的是我的钱,综合一句,就是我的,就是我的,就是我的!”   “知道了,是你的,你还讲三遍。”高飏低着头从他身侧过去,心里恨恨,本来那眼镜好好戴在自己鼻子上,干嘛摘下来?气死了。   穿过雄伟的牌楼,仿佛进入另一场时空,无论外面如何现代,繁华,网络,飞速,这牌楼后的时空却自然凝结出一片古味的与众不同,在时空长河里早已留下亘古不变的印记,除非彻底毁灭,否则便免受周遭现实打扰。   走过牌楼后繁华的老街,十字路口出现第一道选择题。石臻毫不犹豫往左转弯,向着古镇更深的地方而去。   行到古镇内部,小桥流水人家一一出现,人流如织,到处是愉悦的游客和如画般美好的景象。这镇子因为广告和互联网地大肆宣传,在极短的时间内,从一座传统的古镇,快速跃升为城市打卡必经之地,游人必达。   高飏跟着石臻,眼神欢快地捕捉着小镇的一桥一物,羡慕地望着游客手里各种特色礼品,贪婪地嗅着空气里扎肉和粽子的香。他左顾右盼,高兴地四下打探,一不小心,便与石臻产生了一定的距离。   高飏看着游船在小河道里划过去,游客坐在船舱里喝着茶,吃着糕点。船头带着毡帽的船夫摇着撸,一下一下划。   高飏望着那一叶船缓缓过了桥洞,终于在远处的弯道消失,才不舍得回头,发现,石臻不见了。“完了!”高飏一惊,挤出人群四下里寻找,到处都没有石臻的身影,他有点着急,怕挨骂,又去桥上眼观四方,依旧没见着石臻的身影。   没辙了,只能打电话找他,说不定又要挨骂。高飏不情愿地掏出手机,找到石臻的号码,颤抖着手指点下去。   “别打了,没手接手机。”石臻的声音出自他身后,冷冷得,透着熟悉的不耐烦。   高飏回身,委屈巴巴地看着石臻,继而视线落到石臻手里拿着的两盒香喷喷的臭豆腐,眼神瞬间就放出了奇异的光。“你干嘛……两盒你吃得完吗?你不是觉得不卫生吗?你……”   “接一盒啊,哪来那么多废话。”石臻不耐烦说,把右手的盒子推给高飏:“推荐你甜酱和辣酱一起吃。”   “吃了会不会嘴很臭?”高飏略疑惑地接过盒子,脸上却掩不住的高兴。   “又不是让你吃屎。”石臻翻个白眼自顾自吃着,往桥下走。   高飏风中凌乱:“……”   两人吃着臭豆腐,喝了点百香果饮料,慢悠悠随着人流往古镇的核心区域而去。走过几座古桥,望着绿水从脚底流过,穿过粉墙黛瓦的建筑,很快便步入一条临河的廊棚。   石臻递给高飏一颗香口糖,漫不经心地说:“吃一颗,就不用担心前面吃过任何东西了。”   “哦。”高飏把糖含在嘴里,有股淡淡的甜,好像是蜜桃味的。   “只吃了一盒臭豆腐,有点亏,待会出来再吃点。”石臻突然停下步子,望一眼左手一侧细长的巷道,那里通往古镇更深的地方,一般游客不注意,便就错过去了。   “要从这里走?”高飏望着长长的巷道,在两堵高大的白墙之间,只能容下一人的行走。   “嗯。”石臻点头,迈开长腿就走了进去。   高飏嚼着糖跟在他后面,走了有五六百米,往右转,巷道突然宽了不少,基本能容两个人并行而去。不过高飏没打算走上去,依然跟在石臻身后,他转弯他便转弯,他直行他便直行。   七拐八绕已经离喧闹的景区有相当的距离,在又一次转弯过后,石臻的步子终于在一处院落外停住。这院子的石刻门头已经破败,上面的字早已被时间磨灭,门口从前的石雕也早已没了踪影,只留下两处已和地面融为一体的基座。   两人走进去,里面是个三处包围的大杂院,每户门口都安着自来水龙头和水槽,到处都能看见各种生活用具,比如洗衣机、置物架、各种大小的盆、集中堆放的可回收物品等等。   院子一侧是公用的晾晒处,上面挂着一条古老的花被单,还有几件小孩的换洗衣。院子中间有个简易花坛,一棵枇杷树已经过了结果期,图留一树绿叶。不过它周围的不知名花倒开得正艳,红蓝白紫黄,各种颜色都占了点,为整个院子平添了几分生机。   这时有个中年女人正在水槽洗菜,见有陌生人进来,扭头提醒道:“小伙,这不是景点,你们走错啦。”   “我找老林。”石臻回道。   “哦,右手第一间,应该在睡觉。”中年女人指石臻斜上方一扇门,然后扯开嗓子吼了一声:“老林、老林快出来,有人找你。”她嗓门极大,吼得左右邻居都听得一清二楚,若是登高,大概古镇那头也能听见些许   “谁啊?这叫的……”那扇紧闭的红漆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弹出一颗脑袋,年纪不算很大,却搞了个雪白的头发。   “我。”石臻站在院子一侧望着他。   “……哇!”老林先是一愣,继而很夸张地大叫一声,砰一声关上了门。   石臻:“……”   高飏:“?”   院子里沉默了十几秒,一阵风吹过,吹得枇杷树哗哗响。   “你们……老林他……”中年女人停下手里的活计突然说:“你们是来要债的吧?”   “不是。”石臻直接回答,看一眼红色漆门,木料质地,大概两脚左右能踹飞。   “那这老东西跑什么,一惊一乍的。”中年女人并不因为老林的害怕而影响自己的心情,它得心应手把菜洗好晾在一边,然后去洗衣机边,揭开盖子,从里面拖出一堆衣服,快速在一只木盆里塞好,最后端起盆子去晾衣服的地方一件一件挂上去。   “老林平时还欠外债?他赌博?”石臻看着房门问。   “谁知道他为了什么欠债?大概是为了他那间烧淘气的小作坊吧。”中年女人晾着衣服回答。   石臻挑挑眉,正考虑着再去敲一次门呢,还是直接去踹门,那红漆木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不好意思哈石先生,刚才穿得居家服,多有失礼,多有失礼。”这次老林大大打开了了房门,一身正装站在一侧,恭敬地把门口的两位迎了进去。   这院落里的房子格局简单,快进门即见客厅,无遮无挡的,倒也干净爽利。   这客厅总共分成两边,一边置着藤质的沙发、茶几,正前方摆张五斗橱,上面放着一台老式电视,正在播放超长电视连续剧。靠墙立着的书架也是藤制的,上面摆着各种美工书和一些陶艺小装饰品。   客厅另一边是吃饭区域,靠墙放一张大方桌和两把椅子,桌子中间支着防虫罩,隐隐约约显露出几个吃了一半菜的盘子,还有一小只酒杯。   “请坐,请坐。”老林殷勤地请两人入座,又从后堂端来两杯用一次性杯子装的茶,小心放在茶几上:“也不知道您要来,毫无准备。”   “临时决定,打扰了。”石臻让老林也入座,语气还算客气。   老林赶紧关了电视,坐到单人藤沙发里:“不知石先生这次来,有什么事吗?是要定制瓷器?还是工艺品?或者像上次一样的较大的件?”   “你有新品?”石臻问。   “有几样,不过算不得精品,所以也就没敢给石老先生看,怕不入他老人家的眼。”老林如实说。   石臻淡淡说:“没事,你给他看好了,他审美品位怎么样你还不知道?”   老林呵呵笑,不敢多言。   石臻看一眼客厅,又问:“最近生意如何?”   “还好,昨天小店里卖出去几件东西,房租水电煤算是赚回来了。另外您上次介绍的那间工艺品商店也发了订单,小赚了一些,也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把之前欠银行的贷款系数清了,真是万谢。”   “您客气了,东西好,自然有销路。”石臻客套了两句,然后话锋一转说:“不过我今天来,不是为了采办东西,而是想让你替我看两件东西。”   “您说。”老林从茶下面的盒子里拿出一副眼镜,架到鼻梁上,全程都是恭恭敬敬。   “这个,请你看看。”石臻从口袋里拿出一方半掌大的小公文袋,解开绳子,从里面倒出两件东西。   这两件东西都很小,单独用小塑封袋装着,高飏一眼就认出,那是从工地捡到的瓷片和墙体碎皮。   “我瞧瞧。”老林还挺慎重,拿了一副塑胶手套来戴上,用镊子将其中一只袋子里的瓷片取出,又找来放大镜,仔仔细细、正正反反地看。   瓷片出自廊道平台之上,大部分已经损毁,只留了五六厘米长宽的残样,上面还剩了一些花瓣的轮廓和叶脉,似乎是黄色的昙花。   检查完瓷片,老林接着从另一只塑封袋里取出更小的石片,那东西很脆,他在取的过程里还有石灰粉不断落下。石块是墙体碎裂的残品,上面的红黄蓝线条已经淡到几乎肉眼很难辨识。老林用放大镜看了会儿,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眼神中闪出疑惑的光。   “如何?”石臻看着老林放下石块问。   “能冒昧问一句……这是哪来的吗?”老林试探性地问。   石臻回答他:“一座空心的石台。”   老林眼神中显出惊异,追问道:“是不是石台上还放着一块木板,是桃木的?”   “是有块桃木板。”石臻眼神一凌,追问道:“这到底是什么?” 第34章 芸涧古镇(2)   “这……”老林微微皱眉,略有迟疑:“这……是个‘敬问制’。”   石臻不明白:“什么意思?”   “‘制’就是一种模式,一种在限定范围内的行为模式。”老林指桌子上的瓷片说:“具体如何解释,首先,就从这块瓷片开始。这种瓷片叫花片,并非批量生产,而是根据事物原有的大小尺寸,预先建好模型,绘好最终图案,最后再一片片搬入窑内进行烧制。所以它们多一片不多,少一片不少。”   “如果烧坏一片呢?”高飏好奇。   老林笑道:“那就得全部重新来。反正这些瓷片就是一个批次,容不得一片闪失,只要有一片瑕疵,它就无法完成接下来的动作。如果勉强使用,也无法顺利把‘制’运行。”   “无非是不能有差错,也不是很特别。”石臻在一旁淡淡说。   “如果只是花片的话,的确只是个成功率的问题,现在技术那么发达,成功率几乎是百分之90的,并非难事。”老林放下放大镜,摘下眼镜继续说道:“这花片除了不能整体失误,另一个特别之处还在于颜料。”   石臻眉毛一挑问:“什么颜料?”   “这花片上的颜料和这石头上的颜料其实是同一款。”老林指指那块石头残片:“这种颜料叫香封油墨,香味的香,封锁的封。”   “香封?名字有点怪。”石臻说。   老林笑,解释说:“制是有限定范围的,所以油墨里有封,是对限定范围的一种加固。这种颜料出自边陲无名小镇,使用和知道的人同样稀少,销量向来糟糕,想要获得,一般都是行家去黑谷街市里觅,他们轻车熟路。”   “这颜料除了还有封的限定成分,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石臻问。   “奇香,”老林眼睛微眯仿佛在闻一多花:“在它的有效范围内,能掩盖几乎所有其它气味。”。   “你确定这种涂了香封油墨的花砖能散发出香味?”石臻回忆去廊道的两次,好想除了闷热的霉味,并无其它。   老林笑道:“是这样的,香封油墨的味道,需要淋水后才能发挥。也就是说,你需要它散发香味的时候,必须用大量的水将花片泼湿,等一两分钟后,它就能散发出香味,基本上能保持在一个小时左右的留香状态。”   说完这些,老林就去外面取一次性杯子接了一杯清水进来,在得到石臻同意之后,便将花片残片放入水中,泡了一两分钟后取出,放在桌子上。只见那瓷片上原本已经有些黯淡的图案在泡水后竟然变得愈加明艳起来,一股淡淡的香味在从桌子上幽幽散开。   “这么怪。”石臻靠向沙发,避开这诡异的香,眼中略有惊奇。   “香封油墨本非寻常物,其本身就是个怪品。”老林若有所思地说:“它和花片结合,烧制后色泽不败;它在墙壁上绘画,色泽则会在一段时间后慢慢变淡,最终消失殆尽,这就是为什么花片上的色泽依然好看,但是石块上的线条却快要看不见了。当然,如果淋上水,石块虽然花纹不再,但是余香还留,也会散发一些香味。”   “只是香?”石臻看一眼桌上,挑眉,他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老林神秘一笑:“当然不仅仅是因为香味,能散发气味的事物多了去了,为什么说它特别呢,这就和我开始说‘敬问制’有关,它是其中非常关键一枚道具。”   石臻看着他眨眨眼,等他继续说。   老林叹口气解释说:“什么是敬问制?说好听点,就是以尊敬的态度问一些问题,说深入点,就是为弥留之际的人再争取一些‘说话’的时间。”   听了老林的话,石臻微微皱起眉头,争取时间让人能够理解,但是,他没明白什么叫“争取一些说话的时间?”   “人在弥留之际,可以通过设备、药物等医疗手段,保持一段生命时间。但是很多人在这种状态,其实已经陷入深渡昏迷或脑死亡,没有可能再醒过来,只是因为家属有千万不舍,所以还用着药,还插着氧气管。”老林望一眼桌子上的两件东西,有些感叹人世无常,缓了缓情绪继续说:“这种时候,有些人或许还有遗言要讲,或者家人还需要从他那里知道一些事情,于是,就需要他(她)最后再醒一醒,讲几句话。”   “让一个已经宣判接近死亡的人再醒一醒?”石臻微微皱眉,直截了当地问:“如果真有这样好用的方法,岂不很快会被普及,又怎么会是少数人知道的秘事?它有什么利弊?会发生什么奇怪的状况?”   “您真是明白人,敬问制的确操作上的确存在很大的问题,会突变。”老林眼中显出神秘和诡异的光。   “变成什么?”高飏问,脑中闪过廊道中怪物的轮廓。   “变成不人不鬼。”老林一字一顿回答,脸上的表情诡吊异常。   高飏微微蹙起眉头,问:“具体怎么说?”   “是这样的。”老林调整了一下坐姿,解释道:“敬问制首先需要一座贴满花片的平台,之所以用花片,一方面是它洒水后的香味可以掩盖其它味道,同时也可以掩盖一些‘死气’。另一方面,花片的图案一般以花卉为主,偶尔也会绘制生者的喜好,其主要目的就是要为平台上的人造一片宁静之境,并通过花片的香味对平台之上的人起到安抚精神的作用。”   “香封油墨造平台也好,搭一间大屋也罢,如此种种,无非是想造景而造境,”石臻冷冷说:“处心积虑造一个封闭的境,让去者也不得安宁,就为了自私地问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这玩意能普及才怪。”   听完这些话,老林心中不免一惊,感觉石臻似乎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到访,似乎只是来让自己补完一些内容的。   “继续。”石臻冷冷说。   老林尴尬一笑,不敢停顿,立刻说道:“花片平台建成以后,就要在上面铺一块桃木板,因为上面躺着的还是活人非死人,所以绝对不可以用门板,另外……桃木有镇灾避邪的作用,所以,桃木板成为最佳选择。”   “挺讲究。”石臻淡淡说。   老林尴笑道:“搭完平台以后,还要造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使其成为一个可控的范围空间,如此也符合‘敬问制’的空间要求。同时,在这个空间内,需要用香封油墨画出三原色线条,围绕房间一圈,封固空间,同时也代表着对此人一生的回顾。”   这和廊道就对上了。高飏听完暗自想。   老林说:“当然,有条件的,或者生平比较辉煌的还会绘制一些不规则的图形,代表一生发生的各色大事件。如此,便造出了一个关于当事人的独立境。”   “有空间有要求吗?比如很长的走廊,或者极大的空间范围?”高飏问。   “有条件的大点,没条件的小点,没有固定要求。”老林回答:“有走廊更好,走廊越长,说明对方想维持的时间越长。至于空间大小,这就看财力了,因为做完这些后,仪式开始,空间大小关乎她的活动范围。不过再长再大也不会超过12个小时,不可能大得没谱,毕竟是一次性的事,办完事还得拆……   石臻问:“除了空间,还有其它什么要求?”   “造境到这里,基本就完成了。然后就是准备道具。首先准备一条白色大披风,尾端泡白鹰血。鹰是自由的象征,所以沾染其血,可以说就是放此人片刻自由。”   “懂。”石臻点点头,脑子里闪过司徒封提过的一碗血,以及第二次去廊道获得一丝红色布料的情形。因为布料只是底部边缘泡了鹰血,所以金女士的朋友何先生才会毫无察觉,以为只是一件白色的残破披风。不过,为了那么第一点血,就灭了一头白鹰,幕后之人的手段也是够残忍的。   老林继续说:“等这一切办妥,造景完成,造境已成,就要做最后一件事,把上好披风的人放到平台上,等!”   “等什么?”高飏好奇问。   “等她醒。”老林说。   “她醒了就能说话了?就能回答问题了?”高飏眨眨眼,如果事情真的这样简单,那么当初又为何要多此一举,逼他去读念?   “你当中缺步骤了吧?”石臻坐在沙发里漫不经心地说:“人躺在桃木板上就可以了?谁给她上药续命?谁给她呼吸的氧气?是要搬一个医疗队进入境内吗?”   老林脸色微微一变,忙陪笑道:“的确还没讲完,还有一步——过氧。”   过氧!高飏心中一惊,这个词他在小女孩那里听过,今天是第二次听说。   续了一轮茶,老林打好腹稿才继续说:“刚才我说过,一个人续命除了药物还需要设备,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环,也是所有人不可或缺的生命状态,就是呼吸氧气。接受敬问制的人同样需要氧气,没有氧气便不可能存活,也不可能再苏醒,被问话。”   石臻点头,表示认同。 第35章 芸涧古镇(3)   老林话锋一转,突然说:“但是,敬问制的整个过程是不允许使用人工氧气的,他需要真正的自然之氧,一种带着生命状态的氧气。简单点说就是由一个人传送给另一个人的氧气,带着一股子生命气息,这个过程俗称‘过氧’,提供人叫‘活氧提供者’”   “怎么过?”石臻挑眉问,廊道场景历历在目,所有一切和石臻一开始设想的不差分毫。   老林说:“将活人,大活人,口中置入透明皮管,然后另一头连接到弥留者的口中,就能完成过氧。”   “一根皮管就能?”石臻又提出异议:“只要头扭动一下,管子就会脱落,而且你确定她吸到的不是二氧化碳?”   老林尴尬笑:“那不是皮管,虽然是透明的很像皮质,实际它是从柳树、槐树、杨树、桑树、楝树的树叶中萃取的树胶物质所制,其上还绘制了由香封油墨萃的透明颜料书写的咒文。另外,将树胶涂抹在嘴和管道的连接处,不仅起了密封的作用,还起到了粘合和加固的作用。”   “牢固到扭头也无法挣脱吗?”石臻想到当时石台内的情形,虽然两人被绑着,但是以余老板的体格,怎么可能就这样任人宰割而毫无办法。   “呵呵,”老林苦笑,真是一点都没办法隐瞒石臻,他只好坦白说:“其实黑谷街市上那种使用后脑袋清醒,身体无法动弹的药不少,只要将之与树胶稀释的树汁调配,再注入活氧提供着体内,基本上只有干瞪眼的份。”   干瞪眼?石臻挑眉,想到那平台内余老板和他妻子的可怕面容,怒目圆睁,求救无门,他们死前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恐惧,该是有多绝望。   可能觉得没过完,老林又补了一句:“最终……唉,就是被吸干,窒息而亡,而且整个过程很漫长,并非几分钟能解决,起码在四十五分钟以上,慢慢感受窒息的痛苦。”   “这五种树够阴的。”石臻微微皱眉说。   老杨点头:“极阴。”   “过氧有人数限定吗?”石臻问。   “没什么人数限定,但是……也不可能找很多人,也没人愿意,没人敢呀。”老林回答。   石臻点点头又问:“成功率如何?没有生还者吗?”   老林摇头说:“这……这就吓人了,活氧提供者十有八九是活不过去的。这个过程实际就是一个人抽干另一个人‘生气’,使其中一人多活几个小时。氧气都被抽干了,怎么可能活?就算给活氧提供者呼吸的时间,也抵不过吸氧者的频繁速度……唉,没听说过有能活下来的。”   “太残忍了。”高飏在一侧微微蹙眉。   老林也无奈摇头,理了一下凌乱的思路才说:“其实‘敬问制’这事,是极少有人去做的。第一,原料难收集,操作人也难找;第二,过程复杂,容不得丝毫差错;第三,会伤害到无辜,剥夺别人的性命就为了问另一人几句话,太过自私、残忍;第四,这事未必成功!十之八九是要失败的,搞不好……就会……异变。”   “变成什么?”石臻看着老杨问。   老林脸色一变,表情凝重地说:“怪物。”   “什么样的怪物?”石臻微微皱眉,廊道里所有一切再次清晰可见,他之前听说过氧出怪物的传闻,现在算是系数印证了。   “仔细想想,吸氧的这个人,他吸的是谁的氧气?他本人已经昏迷,肯定是不知道的。说穿了,他其实是在吸一个陌生人的氧或者说,陌生人的生人气。”老林眼中再次露出诡吊色彩:“再想想,被吸的那个人是什么心态?莫名后的极度惊恐、悲愤、不甘、害怕、窒息的痛苦、不知所措……诸如此类,在绝望中系数成为一股无法散去的怨念,这样的氧气既不纯粹也不纯净,而且极度危险。”   石臻说:“这完全是一股怨气。”   “没错,一股怨气。”老林点头补充道:“除了怨气重生,整个过程里,还有至阴的植物作为媒介连接,吸氧者吸入的实际是一股怨气和一股阴气,当这两种物质在其体内混合,加之身下桃木板的辟邪功效,香封油墨所创造的无所不在的引导界面,白鹰之血的残酷写照,从内部到外部,对整个人造成不可逆的影响,分分钟都有产生异变的可能。”   “重压之下的变态模式。”石臻淡淡说:“况且这个人还是在昏迷状态,可能已经脑死亡。这个过程等于是强制将她唤醒,对她而言也是痛苦万分的。如果她的人生经历中有什么特别大的创伤,还会强迫她再次感受,这又造成了二次伤害。活氧提供者的怨气加上她本人的怒气,不可能让她成人,只会让她异变疯狂。”   “完全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如果发生异变,这个人的头发会因为失去养分迅速花白,会长出如钢般长指甲,速度和爆发力更是异于常人,且暴戾富有强大攻击性,根本就是个怪物。”老林顿了顿说:“等到了这个时候……‘敬问制’就算是彻底黄了,想问什么也不可能了了,他们得到了一只脾气暴躁、只会呼吸的怪物。”   “什么时候她能恢复?”高飏问。   “吸到的氧用完了,怪物就会因为香封油墨的味道,被引导回石台附近,至此,这个人就真的是彻底去了。”老林算了算,然后说:“从过氧到异变,所有过程全部加起来,绝对不会超过十二个小时。每个人不同,无法计算确切的时间,但是十二个小时是极限。”   “差不多有十个小时了。”高飏低低说,他是在告诉石臻,从涉念开始,怪物保持了近十个小时的状态。   “因人而异。”老林不明白他们的对话,只是补充了一句:“有的人快点,有的人慢点。”   “如果成功呢?”石臻好奇问。   “过氧成功的人会保持一个小时左右的清醒时间,可以和人正常对话。”老林面露疑虑说:“不过……基本没听说过有人成功。几乎最终的结果都是异变。”   “了解。”石臻点点头:“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能做这事?”   老林皱眉想了想:“这我并不是很清楚,这事很难凑齐做的人。做花片的可能还好找,我知道一个,但我觉得他不会那么干,这事太损了。至于搞香封油墨在黑谷街市哪,或者能操作全盘的技师,我还真的不知道。”   “做花片的能不能替我联系一下。”石臻问。   “就是门口那胖大婶。”老林看一眼窗口。   “能叫来问问吗?”石臻说,心想真是高手在民间,完全没看出大婶还有这种技能。   “当然可以。”老林起身,去外头叫人。过了一会儿,那胖婶便乐呵呵进来了,也不怯。   老林简单介绍了一下彼此,也算是大家认识了。   “花片呀?我知道怎么弄,但我不做,太阴了。”胖婶坐在一张单人沙发里,手里那一柄蒲扇扇风:“香封油墨我也知道在黑谷街市哪里搞,但也不能乱讲,一句话,太阴了。”   “这些我们都不问。只想问问,最近有没有其他人咨询过你关于这些东西的事吗?”石臻问。   “有啊,开铺子的那个余老板。”胖婶不假思索地说:“他问了,盯着问,烦死了。但我没告诉他,让他自己上网去搜。后来听说他在黑谷街市出钱买了张方子,自己去搞了。”   “确定?”石臻问。   胖嫂肯定点头:“确定,他专门在窑厂定了个炉子烧花砖,到第六炉的时候才成功,也算是个人才了。”   “你肯定?”老林也有点不相信。   胖嫂回答:“这事很肯定,我一朋友在窑厂打工,闲聊的时候说的。说那瓷砖明明好好的,还很香,却都不要了,全毁了。摆进去的时候,外头先造了个台子,然后一片片往炉子里搬,仔细得紧。我一听,就知道他在干嘛,也知道他可能搞到了香封油墨。”   “炉子还在吗?”高飏问。   胖嫂回答:“花砖完成就退了,大概大半个月前的事了。”   “了解。”石臻点头。他心里已经明白,余老板为了赚一笔大钱,亲自出手,搞到了香封油墨,烧成花砖、制作了五阴树胶的皮管、打造了桃木门,垒了平台,还把稀有的白鹰杀了放血染披风。结果,当中不知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他和他的妻子成了过氧的活氧提供者,到最终,事情也没成功,反而制造了一个怪物。   “我知道就这些了,我去煮饭了哈。”胖嫂讲完起身告辞,乐呵呵出去了。   望着胖嫂出去,老林殷勤地问石臻:“石先生还有什么事需要了解吗?”   石臻想了想摇头 :“没了,差不多就这些了,今天打扰了,就此告辞,谢谢。”   “您客气了,我送您出古镇。”老林说。   石臻笑笑:“不用,难得来一趟,我还要去逛逛。” 第36章 芸涧古镇(4)   “好好好,您请。”老林一路殷勤地将石臻和高飏送出院子,一直目送两人在巷子口转弯消失,才回院子里去。   走在青石板的小路,石臻盘算着去古镇哪一块逛逛,虽说是不用门票,但是不买套票,那些古镇的特色景点也进不去,如此一来,算不算有点亏?   “那个……过氧的事……”高飏还沉浸在案子里,想着和石臻讨论一下。   “什么?”石臻扭头看一眼身后的高飏,淡淡说:“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余老板接了全案,操作失误,判断错误,结果自己反而成了案子里的道具,还搭上了他的妻子。”   高飏问:“那是谁让他成为了道具?”   “十有八九是委托人。”石臻漫不经心地说:“具体如何,只有等找到那个委托人才清楚。”   “你有目标了吗?”高飏问。   “暂时没有。”石臻撇撇嘴,表情略不爽:“我不想谈案子了,我饿了,现在你有两种选择,第一种,逛古镇吃;第二种逛古镇逛套票景点吃。”   高飏没什么胃口,还想着跟他讨论案情:“那个……”   “我不知道谁是幕后主使,金女士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要查也不是立刻马上。”石臻打断他重复问一句:“你逛不逛,吃不吃?不逛自己回去,我要去逛一下了。”说完就加快步子,自顾自走了。   “……”高飏没辙,石臻开车,他说了算,万般无奈下,只好加快步子跟了过去。   这两位应该是很少逛古镇老街,所以对什么都觉得有意思、好奇,想尝试。尤其在吃的方面,两人简直是横扫整个镇子。臭豆腐先干掉三盒、粽子、扎肉吃完了还要外带、水煮玉米也不放过,另外还有烧烤、奶茶、冰激凌、青豆小零嘴,但凡让他们瞧见的都要尝试一番,方肯罢休。   下午的古镇风景更为怡人,风也刮得清爽,食物又可口,走一走,看一看,心情都要跟着开朗起来。由于两人吃得太过欢快,已经彻底把买套票逛景点的事忘记得一干二净,逛古镇感受文化的美好愿望,彻底沦为吃、吃、吃…   “一看你就不经常出来旅游。”石臻喝着奶茶美滋滋,顺便还要鄙视一下高飏。   高飏白他一眼,反击道:“你不是说外面的食物都不卫生?不怕回去拉肚子。”   “切,我说什么你都信,你没主见的吗?”石臻大言不惭地回敬,看着高飏手里那盒香喷喷的炸鸡块,冷冷说:“给我块鸡,甜的喝多了就想吃咸的。”   高飏愣了愣面露尴尬,望着地面发呆。   “赶紧。”石臻拿手肘撞他一下:“我提着粽子拿着奶茶没手,我就要那块,看上去炸得还不错。”   “哦。”高飏拿签子扎了块肉,眼神漂移,抖着手就要将签子上的肉送到石臻嘴里。   “你还有心思逛古镇!”司徒封的声音出现得太过突然,刺破人声鼎沸直击而来,吓得高飏才伸出去一丢丢的手快速转了个弯,把肉送进了自己嘴里。   石臻:“……”   “替我报仇!”司徒封剥开人群走过来:“气死了,不是老鹰,竟然是只猫头鹰,一只猫头鹰!猫头鹰!”   石臻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被他逗乐了,笑问:“是不是沟通出了什么问题?”   “一直说鹰鹰鹰,丫的竟然给我拿出来一只猫头鹰!”司徒封气呼呼说:“折腾了半天,搞得像面试一样,结果拿出来一只猫头鹰。你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吗?万吨羊驼呼啸而过!”   “可以。”石臻忍着笑点头。   “真的是神经病,以后这种矫情的人连聊天也免了,果断拒绝。”司徒封气呼呼说,想他千山万水带着阿布,结果……却是为了见其它物种,真是越想越揪心。   “行了,别气了,”石臻笑,看上去心情颇为不错:“你来得倒是挺快的,正好,一起去吃好吃的。”   “我问了你定位,你一发过来我就打车来啦,我是来找你吐槽的,我不要吃东西!”司徒封气得不轻,一想到自己带着鹰,对方却挪出来一只猫头鹰,心情就一抽一抽疼。他还想再吐槽两句情绪表达不满,突然,司徒封看见石臻手里的奶茶,好奇问:“喝什么呢?”   石臻摇一摇杯子回答:“奶茶。”   司徒封二话不说,伸了脖子就吸了一大口,然后吧唧嘴颇为惊艳地说:“这么好喝,该早点叫上我。”   石臻:“……”   司徒封看着奶茶眼睛放光:“好好喝!”   “阿布呢?”石臻突然想起自己的老鹰。   “飞走了,可能也生气了。”司徒封快速回答,又瞥一眼石臻手里的奶茶:“让给我喝呗。”   “不要。”石臻果断拒绝,一口气就把奶茶喝完了。   司徒封:“……石臻,我替你的鹰去相亲,你就这么对我?我不管,你吃过什么,我都要吃一遍,不对,吃三遍。”   石臻扔掉杯子:“你不是说不吃吗?”   司徒封白他一眼:“你不给我喝奶茶,不给我吃好吃的是吗?那我自己去,当我们没认识过,以后阿布的事我会转给其他部门的同事,放心,他们也很负责的。”说完他就一转身,自顾自走了。   “靠,今天怎么脾气那么大。”石臻跟过去,推他一把:“吃什么,买给你。”   “没看出你的诚意。”司徒封撇撇嘴说。   石臻伸手勾着他肩膀难得好脾气地说:“行了,少矫情了,我听见你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先稍微垫点,我们找个靠河的饭店点菜吃吧。”   一听靠河吃饭,司徒封立刻就高兴了,拍着手说:“你说的。”   石臻点头:“是啊,我说的。”   “好,走走走,赶紧的,我刚才来看见一间饭店好赞,菜也多,还有河鲜,赶紧去抢位!”司徒封拉着石臻手腕,兴奋地剥开人群,往他早就看好的目的地前往。   “你慢点,有那么饿吗?搞得像你刚配好一样。”石臻被他拉的脚不点地,淡淡说。   “你丫的没一句好的。”司徒封白他一眼,忽然穿过石臻肩头看向后面的高飏,招手笑道:“高飏快来,沿河的饭店,看上去超级赞。”   “好。”高飏笑笑,不远不近跟在他们后面。望着两人背影,重重叹口气,慢慢吞吞一路跟着,也不走远,也不走近。   走了一会,又过了一座桥,果然看见一条廊道旁,一溜烟的小饭店,桌椅都是沿河摆着,颇有氛围。司徒封拉着石臻高高兴兴找了位子坐下,点菜点饮料,好不高兴。   “想吃什么?”石臻将另一份菜单推给高飏。   高飏接过菜单,漫不经心地看着,翻到第三页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已经没什么情绪了,反而对菜单上一道鱼头汤颇感兴趣。于是,他指着那道菜说:“能叫这个汤吗?”   “当然可以。”石臻点头,让服务员加了个汤。   “这个位子还真不错,又有好吃的又能看风景。”司徒封趴在护栏边看着一艘船悠悠划过:“石臻,那个船能坐吗?”   “能。”石臻把菜单交给服务员,让她先上凉菜。   “我要去坐一下。”司徒封颇为感兴趣地说,然后不忘补一句:“我自己去坐,反正还没上热菜,哈哈,万一吃完就没法坐了,晃多了容易吐。”然后,他也不管别人有没有答应,高高兴兴离座去小码头等船了。   “都吃饭了……”石臻没叫住他,看着司徒封一路小跑,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只能回头问对面的高飏:“你要不要一起去玩?”   “不用。”高飏笑笑,忽然领悟到什么,抬头看向石臻问:“是要我去陪他一起坐船吗?一个人坐船也是够无聊的。”   石臻摇头:“不需要。”   “哦。”高飏点点头,也不多言,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   石臻望着护栏外的河道发了会儿呆,风吹得舒服,他不想讲话。   “对了,待会能把我送去地铁站吗?你应该路过的。”高飏忽然抬头说。   “你不回去了?”石臻倒一杯茶慢慢喝,河边的风凉爽而舒适,天边出现一丝晚霞,淡淡的红在远处晕染开,成了这古老水镇醉美的背景。   “公司发来消息,要回去一趟。”高飏回答。   “这个点大家都下班了,还去公司?”石臻看一眼手表,五点多,他挑挑眉看一眼坐在对面的高飏,没看出什么端倪。   “当加班啦。”高飏笑笑,表情自然。他并没有骗石臻,的确是公司召唤,不过这次倒和涉念没什么大关系,不是什么糟糕事,还能算是一桩好事。原来,关于金女士涉念的合同终于完结了,高飏今天去公司,只是见一下难得出现的财务主管,把合同的一些细节完善,顺便还能结算一下合同工资,所以是件不错的差事。   “地铁方便吗?”石臻问。   高飏如实说:“很方便,7号口出去,300米就到了。”   “行,待会在地铁口放你下去。”石臻放下杯子,听见河道里有人叫他名字,他侧身看向护栏外,司徒封正坐着船兴高采烈从河道里划过去。   “给我拍照啊!”司徒封大声说。   石臻:“……”不想认识这个人。   “我来吧。”高飏立刻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又录了一段视频。   “谢谢哈,小高。”司徒封的船已经划远了,招着手说感谢,感觉他真是戏精上身。   “呵呵。”高飏一边笑,一边把照片和视频转发给石臻,并解释说:“你转发吧,我没他联系方式。”   “嗯。”石臻收下照片和视频,抬头说:“有空得去一趟柳园。”   高飏眨眨眼说:“不是说今天不谈工作了?”   “哦,那就不谈了。”石臻挑挑眉,也开始划手机。   高飏:“去的时候叫上我。”   “不谈工作。”石臻划着手机屏幕说。   高飏撇撇嘴内心吐槽,小气巴拉的,玩笑都开不起。 第37章 芸乐园城堡(1)   自古镇一别,石臻有两天没再出现,也无电话也无短信,彼此像失了联。没事高飏自然不会主动联系石臻,他很清楚所有一切聚集到一起的原因,只是因为老余的案子,所以,老余是缘由也是最终的目标,除此之外,谁也找不到第二个完美理由去接触。   除了消失的石臻,方总的人也没有出现。涉念合同完结之后,委托方并没有再签署新合约的意向,想来是高飏当时给的讯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对方认为获得了继续调查的关键线索,故而也就不再需要从过去的物件中获取旧内容了。   一切缓下来,连日的雨也在凌晨时分渐渐停了下来,一早便放了个大晴天。随着天气的逐渐好转,高飏的伤口也向着乐观的方向愈合,出来叫嚣的次数从不间断发作,变作偶尔一、两次。   下午,太阳挂得高高的,将所有潮湿气晒得干透无踪。高飏睡饱了从家里出来,打了辆车前往市中心一间叫芸涧的购物中心。在出租车上,他收到公司的群消息,说是明天晚上有聚餐,务必参加,并附上一间餐厅的地址定位。   聚餐?高飏并无兴趣。他默默望着屏幕,等着消息下一溜烟出现十多个人回复“收到”的字样,才慢悠悠像个浑水摸鱼的闲人,输出同样的“收到”二字,将之混进那一堆相同的回复里。   能不去就好了。高飏默默想,看着满屏的“收到”字样,他讨厌聚餐,害怕人多的接触,可是从来他都避无可避。   车子在购物中心门口停下,付钱下车,高飏一路直奔商场五楼的儿童专属层。这年头,除了女人的钱好赚,紧接着便是孩子。从吃穿用度到学习锻炼,从开发智力到玩耍享乐,几乎囊括了所有成长阶段,涵盖了所有项类,这无所不包的丰富精彩之后,便是桩桩要钱的买卖,赚到盆满钵满。   从直达电梯出来右转,路过一间童装定制店铺、一间儿童英语基地,便到了约定的地点“芸乐园城堡”,一座占地两层露面的超大型儿童乐园。近90米的两层滑梯、超复杂儿童探险岛、超级海洋球馆、各种萌到令人发指的电动玩乐设施、来来往往的大头卡通人物,满满当当填满了五、六两层楼层。同时,通过全透明无遮挡的玻璃幕墙,将内部场景180度释放给路过客群,气氛营造加设施展现,有效粘附目标客群,一波又一波吸引着孩子们拉着父母的手涌入。   抵达乐园入口附近,高飏立刻拨了个电话出去,然后退到护栏一侧等着。玻璃幕墙后面的世界真精彩,就像一座超大型的玻璃容器,装满了爱。高飏望着乐园内一座旋转木马旁,穿着鹅黄色休闲运动装的年轻母亲,将一名三岁左右的小男孩交给身边的阿姨,正要匆忙离开之际,小男孩依依不舍张开小短手求抱抱,母亲便回身蹲下拥他入怀,顺势在他额头宠溺地亲一口,轻轻在他背后拍了几拍,才依依不舍地让阿姨将他领走。   现在的小孩可真幸福,高飏暗暗想,顺便想回忆一下自己童年有什么可乐的,但见入口一侧那个运动装女人匆匆向他走来,瞬间便将他思绪打断,便再也回忆不起来了。“闵小姐,这里。”高飏露出招牌笑,向她招招手,眼神明亮,人畜无害。   “挺准时。”闵小姐看一眼手上的表,小巧精致的表盘里,一只小鸟正从一侧树枝跃上另一处枝头。粉色的皮质表带和无名指上肉色宽戒交相辉映,可见她出门还是经过精心打扮的。   高飏客气一笑,并不多言。   “就坐在聊吧。”闵小姐走到不远处一张休闲长椅里坐下,从这里正好能看见玻璃墙后面玩耍的孩子们,这时,她的儿子正从一座旋转小飞船上下来,闵小姐见状便挥手吸引小孩关注,彼此互动。   “好。”高飏没意见,在她一侧坐下。   小男孩被别的玩具吸引便不再和妈妈交流,于是闵小姐就收回目光,解释了一句:“别介意,我不喜欢带保镖,太拘束了。我自己带小孩,所以得多看着点,走不开,不好意思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没人会特别留意一个带娃的女人,在这一层应该算是最安全的了。”   高飏依旧好脾气地笑:“没问题。”   “听说老大已经拿到关键信息了,说不定他可能先一步达到目标。”闵小姐看着正前方淡淡说:“你会不会觉得自己押宝押错了?”   关键信息?难道是关于红色戒指的,高飏心中盘算,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没觉得,从一开始找您,我就觉得没有找错。”   闵小姐低头笑,问道:“这就奇怪了,你找我?你即不找金家势力最大的老大,也不找最得宠的老三,偏偏找了透明度最高的老二的……外头女人。”   高飏笑容不减解释道:“金家老大最有势,所以专横跋扈,颇不讨金老太太喜欢。金家老三倒是讨老人的欢喜,但是在自己公司,业务能力略差,心思又不完全在生意上,也只好仅限于疼爱,干不了什么大事。”   “老二呢?”闵小姐觉得有意思追问。   高飏望着乐园里一对追逐的父子说:“老二性格温和,生意做得也风生水起,又是个不争不抢的性格,虽然容易被忽略,但也可以说是处在家族中一个最安全的位置。既不会被老大排挤,也不会被老二妒忌,最稳妥。”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直接去找金老二?他要是听了你这番评论,说不定还会挺高兴。”闵小姐一边开玩笑,一边对着玻璃后的儿子招招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高飏客气地回答说:“我只是个普通人,自然是没资格见不到金家二少爷的,所以只能叨扰到闵小姐了。”   “你知不知道我可没和金家老二结婚。”闵小姐扭头好笑地看向他:“你知道我的身份吧?”   “知道。”高飏眨眼笑,表情诚恳,人畜无害的模样。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闵小姐不解:“如果你有事求金家老二,应该找他老婆才是,怎么来找老相好了?讲真,我说话可不怎么作数,金家老二是个颇有主见的主,不是任何女人能影响的。”   高飏微微一笑,吐出一句话:“原因很简单,你我都不能见光。”   闵小姐干笑两声并不动气,身边的年轻人说的没错,自己为金家老二这个有家室的男人未婚生子,的确是见不到光的,也晒不到光。无奈叹了口气,闵小姐问:“你又为什么见不得光?”   “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当然是见不到光,也见不得光的。”高飏诚实地回答,他要引导对方进入认同区域,这样,才可能推进他的下一步计划。   “够诚实。”闵小姐抿嘴想了两秒问:“那么告诉我,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或者,直白点,我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又或者,我们要通过什么样的合作方式,共同获利?获得什么利?”   高飏暗自高兴,很好,闵小姐是有破绽的,她逐利是一件好事,说明她有所图,或者说,她有所担忧,她在寻求退路。心中有了底,高飏继续解释说:“金家最近可热闹了,全家都在找一件重要的东西,或许我能将一些关键线索提供给你,若金家二少爷间接获得,先人一步找到那件东西,于你应该不算一件坏事。”   “他们家找东西管我什么事?”闵小姐冷笑:“这些都是金家内部的事,他们再怎么吵吵闹闹,我这个外人是绝对无法出手的。”   高飏挑挑眉,一句“金家内部的事”,果然证明是金家全员都有参与了。仔细想想,金老太太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她遭此一罪,必然是家里全员同意才可能办成的,廊道的事,但凡有一个人反对,其他人碍于事件被捅出去,出于声誉考虑,也未必有这么大的胆量搞出那么大的阵仗。   “金家的人复杂得很。”闵小姐大概是打开了话匣子,忍不住又补了一句。   高飏暗自盘算,闵小姐身份特殊但不珍贵,不知道从她这里究竟能获得多少有效讯息。不过既然选择了由她作为突破口,今天就算从她嘴中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也得想办法让她答应和自己合作的事。   “你应该知道,金家内部都是互相不服的,但在外头又要假装保持一致的和睦,也是够累的。”闵小姐再次冷笑,顺便还翻了个白眼:“金家的每个人都在为了保持良好的社会形象不准自己出错,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帮你找破绽,也是有够呛的。”   “金家老二最近生了一对双胞胎的儿子,他本来还有一个五岁的女儿,所以,他现在不缺你那一个儿子。”高飏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看着玻璃幕墙后来回奔跑的小孩说:“本来还有儿子傍身,现在,你的儿子并不稀奇,也不特别。” 第38章 芸乐园城堡(2)   “是,你说的也是实话。”闵小姐笑笑,她是通透人,豁得开也看得开。   “那么问题就来了,您把自己的位置定在哪里?”高飏问。   “什么意思?”金小姐眨眨眼不解。   “是为‘爱’坚守让孩子茁壮成长,还是未雨绸缪尽早打算?”高飏微微眯起双眼,细长的眼睛里透露出狡黠的光,一闪而过甚少有人察觉:“今非昔比呢,闵小姐。”   “这不是金老二的小孩?”闵小姐有些气恼,冷笑:“老二家当家的可还是金镐本人。况且你也应该了解过,他人品是有口皆碑的,是最不会背信弃义的人。”   高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鄙夷地笑:“您真的是忘记金镐的妻子是什么身份了。”   闵小姐:“……”   高飏淡淡说:“虽然是政治联姻,金镐和她妻子陈宋可是在大学就认识的情侣,结婚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婚后一年他们生了一个女儿,由于妻子身体的原因,一直没有再生。期间,你和金镐在一次聚会中相识,认识三个月同居,半年后生下儿子,粗算一下你儿子今年三岁,也就是说,金镐女儿两岁不到的时候你们就在一起了。”   闵小姐不满地反问:“那又如何?你是来道德审判的吗?”   “当然不是。”高飏笑笑,依然是阳光一样的笑容,百无一害的那种。“只是有一个问题,宋镐的妻子生完第一个女儿,只是需要正常的休养和调整,并不是不能再生或者不给他生。两年,仅仅两年,就让宋镐失去耐心迫不及待地另找她人生儿育女,这行为举动,好像并不符合传说中他是不会背信弃义的忠贞之人吧?”   “我们是有感情的。”闵小姐抱着自己肩膀,加重口气说:“我们是有感情才决定把孩子生下来的。”   “可是据我所知,你怀孕的时间段,恰好是金家资产分配的时候,因为这个小男孩,金家老二多分了两间中型企业,一栋购物中心,以及一些物业和上亿的资金。”高飏看着一名母亲牵着一个丫丫学步的孩子从自己面前走过,淡淡说:“与其说有感情,不如说借机利益最大化更合适吧?最短时间内最大化产出,通过小孩最大化利益所得,商人都是逐利的。”   闵小姐叹口气,不甘心地说:“即便如此,我也替他值了。”   “从开始到出结果,陈宋那里也一直没有大反应,本来您倒是可以分到一大杯羹的,可偏偏陈宋最近生了两个儿子,一切可能就都要变了。”高飏说的轻描淡写,却在闵小姐的心里埋下一根针,动一下都要痛。   “无非是多分少分,日子终究是不会过到落魄的。”闵小姐心中隐隐作痛,强忍着不快说:“更何况这可是金家老二第一个儿子,珍贵得很。”   “不珍贵了,他们夫妻已经有属于他们的儿子了,而且还是两个。”高飏不客气地指出:“你这个现在就多余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陈宋还敢动手不成?”闵小姐微微皱眉,觉出其中不对味的地方。   “金家老二真的是心软的人?”高飏好笑,如果金家还有“人”,又怎么可能对金老太太做出那么残忍恐怖的事情。   闵小姐微微垂目,自陈宋生下两个双胞胎儿子,金镐的态度是有明显变化的。他开始大量减少去她这里的次数,除了给基础的生活费,其它付出也骤然缩减了不少,就连平日里用的阿姨,也从三个锐减到了一个。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轻叹口气,当初铁了心下的赌注,今天是输是赢,也只能看着台面出牌了。   “另外有件事您不应该忽略。”高飏提醒道。   闵小姐蹙眉:“什么?”   高飏说:“陈宋的娘家并不是好说话的主,他们一直不动手让自家女儿受着委屈,为的是给陈宋留着面子,也给他留个继承人。可现在事态完全不一样了,金家不再需要你的儿子,陈家自然也不可能再容下你的儿子,如果对方真的打算出手了,你要怎么办?”   “金镐不会的!”闵小姐压低声说,可并没有多少底气。金镐的冷淡是显而易见的,陈宋的身家背景她并不是不知道。这些年,她仗着儿子以为能得金镐一辈子的宠爱,所以她无视那张婚书,也忽略自己不道德的手段,多年筹谋,现如今都要因为两个小婴孩的出生都打了水漂?   “很快就会见真章的,你可以预先替自己打算打算。”高飏提醒说。   “你是说陈宋要出手了?”闵小姐微微皱眉,她虽得宠于金镐,但却从未有要冒犯金家二少奶奶的意思。她知道自己的位置,便一直安于本分的利益,避开是非,可终究这场是非,还是自己主动招惹的。   “什么时候出手恐怕是要看心情了,”高飏说:“你最好还是未雨绸缪。”   “……怎么说?”闵小姐不解:“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怎么办。拿一笔钱离开?或者向陈宋示弱,求个安稳?金镐的大儿子已经三岁了,三年没感情?就一招要都击破?要毁掉?”   “您不也击破、毁掉了另一个女人的人生吗?”高飏眨眨眼不紧不慢说:“也没犹豫,也没同情,不管不顾直接撞入别人的家庭,以胜利者的姿态扮演委屈者的身份,到底谁更无助?”   “你是陈宋派来的吗?来做道德审判的吗?”闵小姐有些恼怒。   “不是。”高飏肯定地回答:“我是找你达成一件我们都会获得利益的好事,你或许能全身而退,而我也能拿到想要的东西。”   “全身而退?”闵小姐再次皱起眉头,看一眼玻璃幕墙后,她的儿子已经去别的地方玩耍,并不在她视线范围内。她不安地问:“你的意思是要我离开?这可是他金镐的儿子。”   “他已经有两个儿子了。”高飏再次提醒她。   闵小姐表情里写满犹豫,对于一些事,她是有预感和预知的,她也想过退到边线不过问任何事,但她没有想过要彻底退出。   “关于你们之间问题如何处理一切由您自己决定,我只是把所知的告诉你而已。”高飏并不想对别的生活发表太多意见,他此行的目的是达成合作,为上一次的失误争取一次弥补的机会。   闵小姐苦笑:“你知道的不少,那么告我,事到如今我能做什么?你需要什么?”   “其实您也知道不少内容。”高飏嘴角划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陈宋的两个儿子是近两个星期出生的,在此之前,您的儿子还是金镐的心头肉。”   “是。两个小儿子出生后他的态度就急转直下了。”到了这地步,闵小姐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之前他倒是挺喜欢在我这说道说道一些公司的事,或者家里的琐事。”   高飏点头,继续说:“所以,在你和金镐感情尚好,还有牵绊的时候,他的言行举止应该不会对你百分之百隐瞒。甚至有时候,还会有意无意透露一些心事出来。”   闵小姐点点头,眼神中流露出落寞之色,因为这一切都已经快要成为过去式。   高飏获得肯定继续说:“正因如此,你必须把握这层信任关系的尾巴,让金镐感觉你不是他的对立面,而是他儿子的母亲,他相恋多年的爱人。你所做的一切不是要与他对立,不是要拿着秘密对他进行威胁,你始终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只有如此这般,他才会在最后关键的时刻替你挡一挡,放你和小孩一条出路。”   “你要让他对我有感恩?打感情牌。”闵小姐是明白人,立刻明白了高飏的意思。   “对。”高飏微微点头:“从柳园开始,给他一些帮助,也为你和你的儿子铺一条退路。”   “柳园!”闵小姐微微震惊:“你……你怎么知道柳园的,那里荒废很久了。”   高飏笑而不语,就像真的知道很多。其实,他不过是找了一些大家共知的事件特点,拿着这些如有若无的讯息来试探人心。从闵小姐的反应看,她对于金家最近的事肯定是知道些许的,只是不知道金家老二透露了多少,不过,从她对柳园的惊恐态度看,这间园子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温馨。   “如果你提供的事和柳园有关,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柳园明天开始动工翻新了,无论从前有什么没什么,现在也估计啥都没有了。”   “柳园只是个地方,如果真藏了什么秘密,那它的拥有者应该早就找到或者发现什么了,也不至于要如此大兴土木。”高飏不以为意说。   “柳园好像是归家里所有子女共同拥有。”闵小姐想了想,无奈笑道:“不过也是,听金镐有次喝醉说过,老宅子仔仔细细翻过一轮了,挖地大概都不止三尺了。他当时特别心疼,觉得过去的回忆都被破坏殆尽了,还感叹什么事都回不到从前了。” 第39章 芸乐园城堡(3)   果然是在找东西,金老太太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让几个儿子女儿如此焦头烂额,高飏心中暗想,这事真是越来越欲盖弥彰了。   “你说他们在找什么?”闵小姐突然看向高飏,这其实是个反问机制,她也在试探,这个年轻的男孩到底是知道什么,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一段过往。”高飏不动声色,脑子中快速反应,再次将那仅有的几个碎片连接起来,给了一个带疑问你却无法说对错的答案。   闵小姐叹口气,警惕的眼神终于松弛下来:“原来是一段往事,怪不得金镐来的时候总是那么落寞,说她藏起来了,她就是不肯说。再多问一句,他便三缄其口再也不说了。”   “这事你没办法直接参与,但是,你可以旁敲侧击。”高飏确定闵小姐已经开始信任自己了,于是继续怂恿道:“因为你零零碎碎知道一些内容,所以,你就算偶尔吐出一些关键信息,他也不会对你有所怀疑。”   闵小姐苦笑:“那他也要肯相信我呀。”   高飏立刻说:“你可以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传递信息给他,间接帮他。但记住,不要直接介入事件,无论他成功与否,对你总归是有感激的。以后什么事都好说话。”   “特殊身份?”闵小姐的眉头再次微微蹙起,心里不免一惊。   “轨师。”高飏表情淡然,说的轻描淡写,却再次在闵小姐的心里扎下一跟针。   “……”闵小姐沉默了一会儿,才稍稍缓过神来,声音有些发颤:“你怎么知道轨师的?”   “您这戒指太漂亮了,粗看是肉色基底,其实是淡粉色。戒指面上的丝丝反光应该是镶嵌着的金丝吧?”高飏看一眼那双雪白小手上的粉色戒指,简单而不失精致,极为独特。   闵小姐惊慌地捂住了自己的右手,表情有些乱。   高飏司空见惯地说:“轨师的原理是撞念,是用念师的思想去撞击目标的念,戒指作为‘环’形成‘轨’,是必要的道具,金丝则是对于你要撞的念的范围描述。这不是读取信息,这是勾魂夺魄,您的成功是有原因的。”   “年轻人,你知道的还真不少。”被揭穿身份,闵小姐镇定一笑,反而不那么慌了。   高飏并不回应,只继续说道:“撞念需要两枚戒指互动,金镐是把他手上的那枚戒指取出来了?所以,态度才会突变得那么快。”   “当初戴上轨环也是他愿意的,算是对爱情忠贞的一种表现。”闵小姐苦笑,嘴角划过鄙夷:“可惜,精神控制这种东西,并非一劳永逸,他心里必然是存着对现任妻子的强大爱意,才能不完全受‘环’的控制,最近更是完全退出了戒指,算是打算和我彻底脱离的表现吧。”   “听说戒指是埋入手指骨骼血肉的,退出来可是有废指危险的。”高飏故意说。   “还行,他找了高人帮忙,就是出了点血,连疤痕也没留下。”闵小姐有些看穿地说:“戒子他应该是扔掉了,算是要彻底断念想了。”   高飏不做评论,别人的感情路,他不想发表意见。但是,这戒指他倒是真真见过,不就是那天晚上读的锈红戒指。他曾经一度以为是铁血石的质地,未曾想竟然出自金镐那里。怪不得当时,戒指上只有淡淡的忧伤却无其它了,因为这戒指根本和金女士没有任何联系。高飏忽然有些奇怪,既然戒指非金女士的物品,金镐放出这枚戒指冒充母亲的物件,他这又是意欲何为呢?   “别提戒指了,说我们的合作。”闵小姐看穿一样叹口气:“我的轨师身份能怎么帮到金镐?”   高飏抬头问一句:“金镐只是个企业老板,他对于撞念的具体事项应该并不清楚吧?”   “不清楚。”闵小姐回答:“他只知道我有点特殊能力,但具体的能力内容,他其实很模糊,从来没搞清楚过。”   “这很好,模糊你的技能,让金镐相信你的撞念是有大用处的,”高飏想了想继续说:“我会把获得的关键信息告诉你,你有意无意传递给金镐,促使他去继续行动。这样做的目的是让他对你的信任不变,感情不减,同时让他相信你还有利用价值。另外请记住,不要做得太明显,让一切都在不经意间出现。”   闵小姐挑眉略有不解:“又要传信息,又不能很明显,我又不接触他的家人和公司,具体要怎么操作?”   “比如说,柳园。”高飏打比方:“当你要传达和其有关信息的时候,你要让他知道,你无意间接触过。比如路过柳园,或者网络上不经意看到相关照片等等,反正直接或者间接有点交集,然后进入你轨师的角色扮演,告诉他你从中获得了一些‘灵感’,然后再把信息一点点传递给他,切忌直接、突兀的表达方式,以免他生疑。”   闵小姐是聪明人,笑道:“明白,欲盖弥彰,似有若无。”   高飏点头笑:“是。其实你不需要给出任何实质信息,你所做的一切并不是真的要替他办事,或者替他解除疑问,而是要在个人情感上让他对你有所感激,或者说还存着一点旧情,等时机成熟,你就可以借势提出退出,他应该会放你和你孩子一条出路,也一定会尽量阻止他妻子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到时候,你可以借着这个时间差彻底遁形。”   闵小姐看一眼高飏,苦笑:“很聪明的做法,不得罪任何人,还给自己留好了退路。”   高飏笑,继续说:“我会尽量提供你准确信息,但你只要模棱两可地输出给金镐就可以了,切忌说的太实,他多问就借口敷衍搪塞,或者把之前的说法继续模糊。”   闵小姐点头明白。   高飏见时机成熟,于是问道:“我都说了那么多了,闵小姐是否有合作的意向?”   “好,我们合作。”闵小姐已经不需要再多做纠结了,她很清楚这条路对她是绝对有利的,并且成功与否并不会对她产生损失。“那么事成之后,我能给你什么?”闵小姐开始问关于高飏的酬劳。   “异客考试的准考证。”高飏直接说。   “异客考?”闵小姐微微皱眉:“报名好像早就结束了。”   “是,我有个朋友不小心错过了,很想参加这一届的考试,金家是承办方,考试要一个月后才会开始,所以,希望能通融一下,再发出一张。”   “这次经手人倒是金镐,但是……再补发一张的难度可不小,他未必肯。”闵小姐有些为难:“况且我和他的关系现在这样……”   “所以,我帮你修复你们的关系,你有机会替我拿一张准考证。”高飏笑着说:“这事不纠结,一切顺其自然,如果最后拿不到,也不为难任何人。该完成的合作任务,我依然会认真落实。”   “好,我试试,尽量帮你搞到。”闵小姐下了决心,她要合作找出路。   “谢谢,”高飏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心情大好。   “那么第一不步是等你给消息了?”闵小姐看一眼戒指说。   高飏摇头笑:“不,我先给你第一个提示,针对柳园的,两个字‘旧味’。”   “旧味?”闵小姐眨眨眼意味深长地看向高飏。   高飏笑笑说:“或许偶尔你会不经意路过柳园……有了些许感想……其它,可自行发挥。”   “懂。”闵小姐点头。   “好,今天打扰了,再有信息我会发信息给你。”高飏打算起身告辞,他不经意又多看一眼游乐园,然后说:“顺便提醒您一句,再多添一个人看着小孩,在事情没有彻底解决前,最好少入游乐园这种不可控的公共场所。”   “好。”闵小姐紧张地看一眼透明玻璃后的游乐场,她突然感觉心焦,急匆匆告辞跑了进去。   很快,高飏看见闵小姐的身影出现在玻璃幕墙后,她应该是去找她的儿子了。他嘴角划过一丝不经意的笑,心想孩子还真是妈妈的宝,好好保护吧,在事情还没有开始糟糕之前。 第40章 芸乐园城堡(4)   离开儿童区域,高飏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拨通了石臻的电话。柳园要翻新了,不知石臻知不知道。如果这座老院子彻底翻新,会不会让很多关键的信息彻底消失,那么对于他们接下来的调查将是百害而无一利。所以,他才硬着头皮打给石臻,希望能提醒到他。   电话响了半天才被接起来,口气有点急,但还带着笑意:“喂?怎么了?”   “那个……”高飏刚要开口,就听见话筒那方司徒封远远的笑骂声,不知道又有什么高兴事。   “怎么了?”石臻以为信号不好,重复问了一遍。   “那个……要不要去柳园看看?”高飏调整了一下心情,才问。   “马上来。”石臻捂着话筒似乎对着别处在喊话,过了几秒,才对着听筒心不在焉地说:“不急,有空再去了。”   “作为关键信息,不是应该尽早去看看吗?”高飏提醒他,但他不能暴露自己见闵小姐的事,只要干着急。   石臻直接回答道:“那你担心自己先去看看吧。”   高飏愣了愣才说:“……行,我先去看看。”   “好像挺远的,别走错路了。”石臻在那头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有什么可看的?如果那座老院子能挖出什么线索,金女士的子女早就搜罗到了,还等着我们去找。”   这话怎么那么熟,高飏发现他对闵小姐也讲过类似的话。但是,讲归讲,不去看看总归感觉心里有点发虚。为了对应石臻的漫不经心,高飏也轻描淡写地说:“嗯,知道了,就这样,我挂电话了。”   “你今天去?”石臻在那头问,话筒远处不停传来司徒封的催促声。   “不一定,看情况。”高飏回答,心里却想待会得找个理由,间接提醒一下石臻那宅子要翻新了,或在自己先去看一看,虽然那宅子并不一定有任何线索,但是不去调查一下总归是不行的。   “好,挂了。”石臻那头挂的比高飏快,“啪”一声说挂机就挂机了。   高飏:“……”   混蛋,高飏终于按捺不住骂了一句,就不能走心点赶紧把案子结了?离异客考连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了,拿不到答案就任何筹码都没有了!混蛋!   气呼呼站在护栏边发了会儿呆,调整好心情,高飏决定先把接下来的事解决了,晚点时候如果时间来得及,他自己先去柳园看看。   从商场五楼下到二楼,各色餐厅、咖啡馆、美食铺一路铺陈开来,热闹又诱人。   在二楼靠近外部平台的转角,有一间咖啡店,门口停着一辆红色巴士,里头是胡桃木色的装修,灯光微暗,气氛优雅,静静开了半年,生意向来清冷。   绕过那辆扎眼的红色巴士,进入后面半昏暗的时空,一切仿佛就此安静下来,所有张扬都在这一片宁静里自觉收敛,无人例外。高飏往里走了几步,路过两排胡桃木的小桌椅,绕过一堵挂满照片的装饰墙,终于在咖啡厅最深的角落里找到目标人物,一名穿着深色套装,三十开外,短发的干练女人。   “不好意,金小姐,有点晚。”高飏敛起他无害的笑容,转而换一副标准微笑脸,在获得同意后,客气地在对面坐下。   “没事,是我早到了。”金小姐放下正自搅着咖啡的勺,微微她抬起脸,岁月痕迹略淡淡,鱼尾纹淡淡,眼神稍疲惫。她微微一笑,法令纹也是淡淡:“喝什么?”   “水。”高飏并不渴,也无心与人喝咖啡,他想尽早开始,尽快结束。   服务员上了一杯冰水,金小姐把目光定在杯子里的浮冰上,她有点小惊讶,原以为和自己谈判的会是个上了年纪的老手,未曾想竟然是个年轻后生。她觉得有点好笑,但也没感到多可笑,于是微微调整坐姿,言辞懒得委婉,直切主题:“说吧,什么价格?”   “价格?不好意思,我想在谈这个问题前,我有必要知道您找我的用意?”高飏并不急于抛出酬劳,他眼前的女人是叱咤商海的女强人,金家大小姐金雅敬,她的酬劳或许数额庞大,但也可能附带着巨大危险,不是那么轻易好拿,也未必能有人带得走。   “我知道你是素线的人,你应该知道金家和方总最近有一次合作吧?”金大小姐挪开冰块上的目光,抬头优雅一笑。   “知道,”高飏点头,如实回答:“合同已经完结了,前几天刚结的账。”   “你知道那一单合同是什么价格?”金大小姐,她的每句话都和利益相关,她认为没有谈不下来的价格,只有谈不妥的条件。   “作为员工,不应该去窥探公司的合同价格。”高飏回答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当然清楚合同价格去税都有七位数,他经得手,他涉的念。   “素线的员工还真是自律。”金雅敬点头表示认可。   高飏笑,没想让话题在员工和公司的问题上深入。不过从金雅敬的话中,高飏倒是感觉,对方并不知道和金家的合同自己有份参与。   这种信息不对称的情况,源自于素线不算独特的操作手段。虽然双方公司签署了合作协议,但是,出于公司机密、员工私隐等等考量,素线具体用谁来办事,怎么个操作流程,并不会完全告知客户,素线只给结果,全隐过程,若双发无法达成共识,素线就会选择放弃合作。   正因如此,即便是在和余老板的合作中,对方也并不知道素线具体委派了谁进入廊道办事。当时,高飏是由专人开车,秘密送往廊道之内,整个过程没有惊动任何人,余老板自然是什么都不清楚的。   “如果我告诉你,你最近的行为轨迹,可能和你们公司接的一旦业务有所冲突,你该怎么办?”金小姐的目光投射到高飏眼中,她阅人无数,自然能从对方的双眼里察觉端倪,对面这个年轻男人,琥珀色的眼神透着清澈,情绪一目了然,应该可以把控。”   高飏眨眨眼,把金小姐的目光剪除,一脸无辜地说:“是吗?如果有合同冲突,贵公司也不会允许合同完结。以现在的情况看,应该只是有涉及,无交集的问题,若真的有冲突,今天双方公司见面的应该是法务,地点就该在商业纠纷局。”   金小姐呷一口咖啡,意味深长地笑:“没有冲突,但有些交集,这个说法很聪明。既然和素线的合同已经完结了,你想不想额外再赚一笔?”   “请明说。”高飏诚恳地看着金小姐,一副涉世未深好骗的模样。   “最近,你和你朋友正在查的事情,和我们最近与素线签署的合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过办的事项不同,便不存在什么大冲突。不过合同完结,事还没完,既然你有所涉及,想不想再接近一点事实真相?”金小姐再次拿起勺子搅着咖啡,牛奶早已融合,她只是习惯性动作。   “这样呀……”高飏露出一个好像明白的表情,忽然说:“那天在余大姐民宿门口跟踪的人,应该也是你派出去的。”   金小姐笑,点头承认。   高飏望着杯子里融化的冰块,故意说:“这样呀,余老板的案子怎么和你们金家扯上关系了,您应该不会伤害小孩吧?”   金小姐再次笑,摇摇头:“那个小孩知道的都被你们知道了,还去伤害她做什么?何况是一个孩子,能知道多少,了解多少,清楚表达多少?”   琴琴安全了,高飏终于放下心来,这件事本就不该牵扯到一个孩子。调整好心情,他拿起桌子上的冰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喉说道:“金家和余老板扯上关系,还真是……有点让人意外。”   “你往后查终归是会发现金家与他之间交集的。”金小姐不以为意,间接承认余老板和金家的关系,这算是一种非常有诚意的表现。   高飏有点不明白地问:“有个奇怪的问题。你没去找我们公司续合同,反而来找我个人,为什么?”   “公司与公司之间,最好彼此知道的秘密不要太多,这样双方才能笑眯眯合作下去。”金小姐淡淡说:“公司与个人的合作会稍稍不同,个人的能量比不过公司,牵扯的部门和人员也比不过公司,但是,这样的合作相对会简单很多,能撇掉过多没用的流程和人员,简单又直接。当然,不利因素是个人资源限制,辐射范围相对公司较弱。”   高飏挑眉笑:“您这是怂恿我接私单。”   “接私单这种事很普遍,谁没赚点外快的时候。”金小姐轻描淡写地说:“你和你朋友查案,接的也是私单,应该也不在乎再多接我这一单。”   高飏嘴角划过一丝笑意,不置可否。   金小姐笑:“所以,开个价,我会给你满意的价格或者其它酬劳。”   “你想要我做什么?”高飏问。   “提供案件调查的结果,那件被藏起来的东西。”金小姐慢慢吐出每一个字,尤其是藏起来三个字,说得特别重,特别慢。   到底金老太太藏了什么?每个子女都想知道,都像获得?高飏暗自思忖,但又不能直接问,以免让对方抓住破绽,破坏合作。   金小姐看着高飏,笑着补充说:“你不必把找到的东西交给我,只要告诉我东西具体藏在哪里就可以了。现如今通讯如此发达,这不过是一条信息而已。”   “您自己去取?”高飏故意说。   金雅敬肯定地点头:“对,你甚至不用亲自出手。你和你朋友找到那件东西也未必有用,无论你们和谁达成合作,我都可以让你们翻倍赚取利润。”   石臻故意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问:“如果我没找到呢,或者您的家人提前找到呢?”   “当然有这种可能性的存在,”金雅敬不以为然:“如果有人先找到,我也会发信息告诉你,让你不必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做无用功的事。如何?口头协议,说个价格,今天就算成交了。”   这是一笔不吃亏的买卖。高飏陷入片刻沉默,低头想了一会儿,再次抬头的时候,他的笑容依然是诚恳的,眼睛里的光也是真诚的:“钱的方面哪里都可以赚,不稀奇。如果有幸比别人先拿到这件东西的确切位置,我不想要钱,希望能问您要一个名额。”   “名额?”金雅敬眨眨眼,不解地看着他。   高飏直接说:“异客考试录取名录的一个位置。”   “上异客录取名单?”金雅敬奇怪地看一眼对面的年轻人:“这可不是容易的事。”   “找您想要的那件东西,也不是容易的事。”高飏说。   金雅敬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了:“行,我可以去疏通,如果事成我会通知你,当然,你也要卖力替我找这件东西。”   “没问题。”高飏点头,面不改色。   金雅敬说:“很好,我们的口头协议就算达成了。你替我找东西的所在地,我替你搞名额,到时候信息和名额互换,我们便两不相欠。”   “可以。”高飏点头。   金雅敬继续说:“因为是口头协议,为了保障我们彼此的利益,在获得证书后我会先给你录取码,这条录取码一旦形成是无法取消或者更改的,你可以直接上网查到。等我获得你提供的确切物品信息,并取得物品后,我会把入取通知单交到你手里,这是唯一可以进入异客训练营的通行证,只此一张,没得补也没得改。”   高飏认真听万,点头说:“没问题。”   “你也许觉得最后给你入取通知单你会处于劣势,但是,录取码形成后人工是无法干预修改的,我没有必要压着你的入取通知单不给你,这点请你放心。”金雅敬似乎担心高飏不相信自己,又详细解释了一下:“当然,如果你没提供给我确切的物品信息,或者提供的物品信息是错误的,我就只能作废入取通知书,那样,你手里的录取码也就相应无用了。”   “这没什么好不信任的,”高飏露出一个充满诚意的笑容:“如果全是怀疑,事情就没办法发展下去了。”   “很好。”金雅敬露出欣慰的表情:“协议就此达成,希望大家都能有所收获。”   高飏笑:“合作愉快。” 第41章 柳园   离开购物中心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天色有些沉,似乎又有一场雨蓄势待下。   芸涧购物中心附近是热门地,又是下班是简单,出租车极难打。于是高飏选择坐十七站地铁远离城市中心,然后再叫上一辆出租,驶往柳园。   预计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实际操作足足用了两个小时二十一分钟,等高飏的出租车在柳园附近的小路停下,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空气里凉雨丝丝,随时都有可能倾盆而下。   因为柳园附近不能停车,于是司机把车停在隔着两条小路的一处指定停车点。高飏一下车,便匆匆沿着马路牙子快速往反向行径,此刻,雨丝依旧。   这一代从前是富人区,一色的大围墙、高篱笆,隐隐绰绰露出围墙后好看的房子翘角,或者几株高大的植物,花繁叶茂,细细碎碎讲着里头的光鲜。   沿着高大的围墙一路疾行,小马路上没有一个人,没有一辆车,清冷得仿佛只剩围墙后的过往繁华。   随着天色彻底暗下来,路灯一盏一盏的被点开,间隔距离有些大,于是散下昏黄的光仅够照亮半尺内的范围,再往外去便昏昏暗暗,不甚明了。高飏快步走着,身形游移在最亮的光圈之外,消瘦的身形化作黑色的影,更显清瘦单薄。   走了五分钟,眼前便出现一条十字路口,红灯亮着,人行道空落落。没有一辆车驶过,也没有路人经过,高飏只是静静等,淡淡望着正对面一排隐没在黑暗中的篱笆。那就是柳园的围墙,也有高大的树枝伸出墙外,也有房子娇俏的一角,在夜晚都成了黑色的剪影,图留一地落寞。   绿灯亮起,高飏过马路。他想起何先生说过,柳园是金家的私宅,这些年一直空关着,很少有人前往。他更加好奇,这里面藏了什么?能藏什么?会藏什么?   穿过短短的马路,高飏已经站在篱笆之下。雨丝比之前更有些急,空气里潮湿意味浓重,他闻到一股不知是篱笆还是篱笆后面散出的腐臭味。   “到正门去看看。”高飏想,于是迈开步子沿着围墙走。偶尔还会闻到那种类似垃圾的臭味,想是院子年久失修,存的垃圾也不少,在这潮湿的季节系数发酵出来了。   路途不算远,没几步他便走到了正门口,一处将水泥粗暴衔接篱笆后打造的门楼。这就是柳园的正门,有点小气加古旧,还不怎么好看。其实,整个正门就是一座水泥的堆砌物,简单的线条立出两根柱子,中间配着一扇黑漆漆的全封闭大铁门。门头上有关匾额,也是水泥制的,写着柳园两个大字。   这铁门有些年代,合拢之后尚存一丝缝隙,高飏便凑近它,试图从缝隙里能窥探园内一二。园里没有开灯,远处的景象完全混沌在黑暗之中,只有靠着街面的一小部分,能从外头路灯的余光里看出一点点东西。   只见园内,右边是一间小平房,应该是门卫室,灯光全灭,无人看管。左手全是树,粗壮的树干一路排到黑暗中,只能稍稍看到一点斜切角。正面借着外头的路灯,隐约看见半个喷水池,造型颇为可爱,是几个可爱的小孩在嬉水,具体池内有无水,完全看不到。穿过水池,远处隐约有一座巨大的黑影,三层楼高,造型样式都看不清,全线黑,没有一盏灯。   高飏离开门缝,抬头丈量了一下铁门的高度和那两个柱子的造型,估摸着如果攀着柱子和墙体的夹角,他应该可以翻过围墙。   这时雨又下大一些,高飏犹豫了一下,决定□□进去一探究竟。虽然知道里面可能什么也没有,但他还是觉得,与其明天让他们翻新毁掉所有,此刻的确有必要抓紧时间探一探柳园,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下定决心,高飏便走到一根柱子边,用手掌摸索了一下柱身,非常粗糙的质地,有颗粒感,虽然是雨天,但是未完全湿透,应该不易打滑。他又试探了一下一侧的围墙,发现一些露出墙体的红砖,找到好几个容易借力的点,心中大喜,从这里翻过去并不难。   于是,高飏撸起袖子,找到柱子和墙壁的借力点,一只脚便踩了上去。   “擦,赶紧修,明天要开工的。”突然,安静的门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几束手电光从大铁门下方的缝隙中射出来,这院子里竟然有人!   高飏一惊,迅速离开柱子和墙边,快步沿着围墙向另一侧的马路避让。   两秒后,他耳后传来铁门打开的难听“吱呀”声,还有人大声说话的嗓门:“让他们楼里的人赶紧把电通上,黑灯瞎火的怎么煮饭、看图纸、讲明天的计划……让花园里工人停一停,等路灯来电了再看,注意安全……那个门开大点,全开,对对对,待会车得进来,你开条缝有毛线球的用!”   此时,高飏已经走到了很远的地方,他像普通路人一样假装转身望去,看见远远的柳园门口,走出来五六个穿着工人服的男人,清一色的蓝色安全帽,正聚在一起抽烟。   靠……没电你们就不发声了?高飏默默吐槽,沿着围墙快步消失在转角的位置。离开了正门马路,他感觉还有些心有余悸,刚才若自己贸然进入,碰上这院子里任何人,自己都是没法解释清楚的,差点捅了大篓子。   唉,白跑一趟,高飏暗想,下一秒,他却身影一动,快速从篱笆围墙边闪开,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警惕地望着两米开外。   “高飏……好巧呀。”老费把铁手套从篱笆上挪开,大片篱笆皮脱落,一只圆形的坑赫然在目。   “是挺巧的,你们今天有任务?”高飏提嘴角笑,估摸着他们并没有看到自己先前在正门的举动。   “这附近有间菜馆颇为有名,我们吃饱喝足正想消消食,就遇到了你。”老费不咸不淡地说:“你是来做任务的?”   “我也是来找吃的。”高飏随口说。   “哦?”老费根本不信,逼问道:“哪间?口味如何?回去可以跟方总说说,让她下次聚餐的时候在这举行。”   “三扇会馆,吃创意菜的,就在你们的辣菜馆500米远的地方。”高飏快速回答,他需要让这兄弟两人相信他也是来觅食的,不是来做什么任务的,所以他需要抛出相对准确的食馆方位。   “你是不是就是跟踪我们来的,还跟到了辣汇?”小费不满地吼一声。   蠢货。高飏内心翻白眼,三扇会馆是他下午查地图的时候偶尔看到,这片区域吃饭的范围,就只在南边一片,其它地方都是这种篱笆宅子。他之所以敢说这两兄弟是去辣菜馆,那是因为,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们好辣,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觅食,必然是寻求自己喜好,这又不难猜。至于500米,纯粹是他杜撰,又没人量过,随便你怎说,只要不离谱,根本没人在意。   老费眼中闪着狡猾的光,冷冷问:“三扇会馆的招牌松子鲈鱼可好吃?”   “招牌菜是花雕鸡,他们家没有松子鲈鱼。”高飏自然应答,不留任何破绽:“桂花酒酿也是一绝。”   “哼,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吃过没吃过我也不关心,”老费眼中闪出寒光,小费的铁爪蠢蠢欲动:“反正今天之后,你什么也尝不到。”   “切,试试看咯。”高飏不以为意,他知道这场恶斗在所难免,是今天还是明天有什么差别?   “可恶!”老费眼中杀机四溢,怒吼一声自己未动,小费却先一步充了出去,伸出铁爪向高飏划了过去。   高飏擦着小费铁爪闪开,劲风阵阵,他吃惊于小费的手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如此之多的功能,恢复力真是惊人。   大雨开始滂沱,将周遭景物和人彻底模糊。雨水灌入眼中,涩而痛,成为视线最糟糕的阻隔。   小费一记落空,顺势第二次进攻而来。与此同时,老费也不甘示弱,加入恶战。他一双铁拳甩得虎虎生风,招招致命,但凡只要被击中一下,便是重伤。   高飏左躲右闪费力应战,右手的伤口被雨水打湿彻底发作,痛到只能勉强对付。即便如此,费家两兄弟依然拿他没辙,他们左右夹击却让高飏数度躲开,甚至在不注意的时候,小费还被他重重在胸口踢了一脚,吐出一口鲜血。   “混蛋!”小费吐掉口中残血,眼睛通红地望着高飏,今天是难得机会,他必然是要复仇一雪前耻!   雨水已经彻底将高飏的头发和衣服打湿,昏暗的雨帘中,大费、小费分立两侧,摆开阵仗,随时准备再次发起进攻。   雨灌得眼睛生涩得疼,高飏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在想,是先干掉小费诛了老费的心,还是先重创老费击垮小费的意识。   “小杂种!”老费爆喝一声,再次挥拳冲了过来。他的右铁拳突破雨势,击散水珠,恶狠狠朝着高飏面门而来。   高飏向后疾退两步,看着铁拳在眼前将一片雨水击散,恶风阵阵,杀机四起。就在他暗自庆幸躲过这致命一拳的时候,老费的左拳却紧随而来。此时高飏才刚站定,见又有进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后闪躲,这次他稍稍慢了半秒,铁拳便擦着他右肩袭过,一阵撞击让他退后数步,剧痛感立刻就冲到了高飏的头顶。   好在这只是小范围击打,高飏还能忍住,终究还是躲过了大范围的伤害。但是,他忘记了小费的存在,等他觉醒的时候,小费的铁爪已经抵达他腰间。高飏暗叫一声不好,无路可逃之下,只能原地一个回旋踢,鞋底重重砸在小费小臂之上,将他的铁爪震出一米之外。铁钩划过外套腰间,带过几片碎步,图留下外套上三条触目惊心的抓痕。   小费被踢得连连后退了十几步才止住步子,再次挨打,让他更为愤怒,出手也愈加疯狂。不等完全站定,他便冲了上去,再次向高飏扑去。   右手完全无法帮忙,只能靠左手和双脚躲避进攻,高飏暗想,今天可能要折在这里了,就算侥幸存活,大概也得废手废脚了。如果今天折了,那下午的两场谈判是不是就算白谈了,那他今天岂不是吃了一天的亏!   “高飏!今天你休想逃走!”小费爆喝一声,继续进攻。老费在一旁观看三秒后也再次加入酣战。兄弟二人将高飏团团围住,分三路对其致命进攻,高飏在两人夹击之下,除了躲避再无其它可发挥的余地。   突然,老费一记暴拳出击,再次打击到高飏右肩膀上,在巨大的冲击力下,高飏失控地飞了出去,后背正对小费伺机而来的铁爪。   完蛋了!高飏暗叫一声不好,也只能由着自己撞向那伺机已久的铁爪,他想着不知道是心脏还是肩膀,或许心脏会快点,肩膀就痛苦了。   看着高飏向自己这里甩过来,小费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他终于可以亲眼看着飏就被铁爪刺破心脏,受尽痛苦折磨。   小费还在兴奋之中,警惕性降为负值,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只感觉腰部剧痛,整个人像高飏一样飞了出去,最后重重撞在一根电线杆上才落到地面。一口血剑飞入雨中,小费眼前一黑,瞬间就晕了。   高飏没感到冰冷的爪子刺入皮肉,只感觉自己被人一带,跌入一片坚实的胸膛。他没加思索地抬头,头顶撞到那人的下巴,听见一声不快的闷哼。   “石臻……”高飏心虚地叫了一声,没敢抬头看他表情,应该肯定很不好看。   “你……我过会再教训你。”石臻一只手打着伞,一只手顺势扶正高飏,把他掩入身后,眼神轻蔑地望向不远处惊住的老费:“两个打一个要不要脸?”   “哼,又是你。”老费恢复平静,望一眼地上的弟弟,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就我们两个较量较量?”石臻冷冷问。   “你闲事管太多了。”老费不快地眯起眼睛,雨水也让他的眼睛生疼。   “他就归我管了。”石臻不客气地说,他感觉身后的高飏一颤,也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冷的。   “哼,别太有同情心了,人心可是隔着肚皮的。”老费冷笑,敛起进攻的姿态,走到弟弟身边,探到他鼻息尚存,才放下心来。   石臻冷冷看着没做回应,他知道老费的话里有话。   今天是无法报仇了,老费背起地上小费,走向黑暗之中。忽然,他回身,再次看向石臻,笑容里带着讥讽:“你可知道他是谁?”   石臻微微皱眉,终究还是没有回应。   老费摇摇头,终于背上小费离开,在街角消失了身影。   “你TM是不是有毛病?老子打麻将打得正嗨,非得结束麻将来救你!绊脚石。”石臻突然转身看着浑身湿透的高飏吼道。   高飏低着头,没敢回应。   麻将打一半没过瘾似乎让石臻极为不爽,他继续吼道:“我没告诉你这里很远吗?没告诉你不要来吗?你死到这里来干嘛?你知不知道这里附近不能停车,特么走过来还有一段路。”   高飏吞了吞口水,抬眼委屈巴巴说:“我就想来看看,我刚才听院子里的工人说明天柳园就要翻新了。”   “翻就翻咯。”石臻不以为然:“如果金女士家里人能在这院子找到什么,还轮得到你我进去找?如果需要翻土拆房子找,你我进去也是完全无能为力的。”   听了他的话,高飏撇撇嘴说:“我……我错了,对不住,没让你打成麻将。”   “蠢不蠢?”石臻重重叹口气,一副恨其不争的表情。   高飏就委屈巴巴,一句话也不狡辩了。   “走了。”石臻不快地转身,迈开步子向着车子的方向走。高飏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小心移动。结果被石臻一把拽到身边伞下,贴着他手臂继续前行。虽然知道自己激怒了石臻,可高飏还是觉得很安心,所有慌乱此刻都无效。 第42章 修整   到了车上,石臻让高飏脱掉湿外套,把自己的外套给他穿上。套上外套的瞬间,高飏感觉一阵暖意瞬间覆盖了全身,那是石臻的体温,他微微皱起眉头,一股好闻的古龙水味飘到他鼻下,他的眉头就渐渐舒展了。   石臻什么话也没说,开车一路疾行,去了私人诊所,将高飏潮湿的伤口重新处理后,才继续向着市区前往。   车子又开了半个多小时,石臻的车驶入一座大楼的地下停车库,在固定车位停好车,他熄了火,冷冷说:“下车。”   “这哪?”高飏穿着石臻的外套,警惕地看着四周。   “走吧,你家太远了,先到我这里暂住一晚。”石臻一边说,一边向着电梯走去,见高飏磨磨蹭蹭便催促道:“赶紧的。”   “你这里是哪里?”高飏的鞋底擦着地面跟着石臻进电梯,心里莫名突突跳。   “我家呀,我说话你没听见?”石臻按下十六楼的按钮吐槽道:“你家地段偏,出行不便。你的房间小、局促,连口吃的都没有,附近也没有便利店,太不方便了。”   “呵呵。”高飏干笑两声,心中反击,你家好,连公用电梯都是闪闪发光的好了吧!   “不用吐槽,就现在的情况看,到我家比去你家方便,也的确比你住的好。”石臻站得笔挺,看着电梯一层一层向上。   高飏撇撇嘴,赶紧关闭内心想法,到底谁是涉念师!   电梯行到十六层两人出去。这楼外壳好看,内里也很嗲,十六层还设个像摆设一样的入客大堂,水晶闪得如同天上的繁星,墙面、地面各种材质都自带反光加闪光效果,尤其是选用的雕塑,以一种看不懂才是境界的姿态立在一个相当扎眼的角落,鄙视着每一个不动欣赏它的人。   石臻带着高飏进了1602的门,一边将钥匙丢进门口盘子里,一边说:“赶紧去洗个澡,别淋出病来。”   “哦。”高飏看着偌大的客厅,心想着这就是石臻这个家伙住的地方?真够……干净整洁的。他又瞥见另一侧的客厅中间摆着一张自动麻将桌,上面一片凌乱,一些红红蓝蓝的牌子凌乱地扔在一堆打完的麻将上,也不知道最后一局是谁输谁赢。   “洗完了再看,有阿姨收拾的,不会像你家一样乱糟糟的。”石臻从房间里拿了新睡衣裤丢给高飏,催他赶紧去洗。   切。高飏撇撇嘴,接过衣服去一侧浴室洗漱。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把一身冷气淋走,说不舒服那都是假的。   “过来。”石臻拿着一台吹风机站在沙发边,表情依然是臭臭的,看来没打完几圈麻将让他到现在还颇为不满。   “干……干了。”高飏结巴道,站在原地没动。   “赶紧的。”石臻一瞪眼,高飏就只好低头乖乖走过来。“坐下。”石臻压了一下他肩膀,推他坐在茶几上,然后开了吹风机档位,耐心地替他吹干湿头发。   吹风机的风温和又温暖,快速地将头发里的水汽吹离头皮,暖风阵阵让人微感舒适,越吹越有困意。加之石臻的手指带着点小心翼翼,一点点抓起一片头发,左右温柔地摩擦,仔细吹干,每一根发丝都裹着吹风机的暖暖的风,高飏细长的眼睛终于控制不住地微微眯起。   小狐狸的皮毛还真是柔软。石臻感受着头发逐渐由湿哒哒变得干爽滑腻,软软的头发叫人老想多触摸几下。   头发正在逐渐变干,越来越干爽松软,高飏觉得越吹越舒服,似乎就要完全闭上眼睛进入梦乡了。   “吹完了吗?来吃东西。”司徒封的声音从一道门里传出,紧跟着一股面条香和他俊美的脸蛋同时出现在高飏面前、鼻下。   高飏:“……”他觉得头发吹得太干了,头皮疼,他不想吹了。   “快吃点东西,暖一暖。”司徒封把面放在圆餐桌上,笑容温暖无害。   “干……干了。”高飏站起来,快速结束被吹头发的动作,吹风机差点绞到他头发。   怎么结巴了?石臻觉得头发差不多吹干了,关上吹风机,怪怪地看高飏一眼。   “可以去吃吗?”高飏避开他眼睛问。   “去吧。”石臻感觉高飏在自己家很是拘束,不过这样也很好玩,让你再嚣张!   “谢谢。”高飏接过司徒封手里的筷子,坐在餐桌边吃面。大概是伤口隐隐作痛,胃口欠佳,他感觉每一口面都特别难以下咽。加之右手无力抬起,只好用左手艰难挑面,越是这面就越吃越困难,越吃越想回自己家。   “你特么少来,这玩意买了别往我那里扔。”司徒封和石臻在看电视购物,打打闹闹好不快乐。   石臻喝着一罐可乐说:“这个电磁炉不错呀,可以冬天吃火锅用。”   司徒封讨饶:“大哥……上次你扔给我的那个电磁炉还带烧烤功能呢,盒子都没拆,要不我明天给你快递过来?”   “旧啦。”石臻撇嘴。   司徒封翻白眼:“旧什么,10成新,包装都没拆,封条都还在。”   “没劲,不看了,看了又不给买。”石臻调频道转新闻台,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等夜间新闻重播结束,石臻看一眼餐桌旁的高飏,问道:“吃完了吗?”   “好了。”高飏看一眼吃了三分之一的面,起身想把碗端去厨房。   “放着吧,我来。”司徒封起身去收拾碗筷,对这里好像甚是轻车熟路。“哎呀,你没吃多少呀?”   “不好意思,不是特别饿。”高飏抱歉:“我去洗碗吧。”   “没事,我来。你去看会儿电视放松一下吧。”司徒封拍拍他肩膀,收拾碗筷去厨房,高飏有点无措。   “过来。”石臻坐在沙发里冷冷说。   高飏走到沙发背后,看着他后脑勺问:“那个……我睡哪?是沙发吗?”   “你站我后面干嘛,过来呀。”石臻扭头看到高飏杵在沙发背一侧,于是半起身不耐烦地伸手抓着他肩膀一路带到了沙发前。   这一记的力道可不是吹头发,是用了力的。恰巧石臻的手又按在了高飏刚才被费家兄弟袭击的右肩上,这酸爽的感觉简直形同吃下一整筐柠檬。   “怎么啦?”石臻看着高飏无法掩饰的痛苦表情,又看一眼自己的右手,似乎觉察出什么。他二话不说伸手解开高飏睡衣三颗扣子,往右侧一拉。好看的锁骨露出,紧跟着便是肩头一大片淤青。“靠,他们打到你啦?你刚才干嘛不说?”   “忘……忘记了。”高飏酸痛得想翻白眼,同时也想拯救一把自己的肩头,顺便掩盖一下锁骨。   “我说你怎么拿左手吃面,还以为你有左撇子的基因。”石臻起身,去柜子一侧拿了瓶跌打药过来。在高飏还要提出抗议前,一把将他推坐到沙发里,拧开瓶盖倒了些药在掌心,晕开了,坐在他一侧要给他上药。   “不用了。”高飏裹着睡衣紧张地说,避开对面石臻的眼睛。   “揉开了就好啦。”石臻故意拍一下高飏肩膀,后者就立刻酸痛到语言失调。“矫情,让你强颜欢笑。”石臻打开高飏护着自己衬衣的手,再次拉下睡衣一侧,露出那块淤青,不多说一句,便将涂满药的手掌按了上去,然后轻轻按顺时针揉圈。   “轻……酸……”高飏先是感觉肩头一热有点舒服,但随着石臻手掌逐渐加大力道,那酸痛感也被无限放大,一波一波袭来,连酸带痛突破他忍耐极限,让他想马上求饶。   “不用力怎么可能祛瘀?”石臻继续加大手劲揉圈,面前高飏强忍着酸痛的表情真的有点好玩。   “痛……痛……酸酸……”高飏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宁可右手废了也不想让石臻给他祛瘀了,太特么逼人了。   “忍一忍就过去了。”石臻由倒了些药物在掌心,继续给高飏肩头祛瘀。   “太痛了……酸……”求饶无门,高飏突然一低头,把脑袋搁在石臻的颈窝,闷闷地发声:“求你了,停停手,痛得受不了。”   石臻的动作僵了一下,感觉高飏说话的热气系数喷在了肩胛骨上,一阵一阵热。“不晕开明天更疼。”石臻拍拍高飏肩膀劝慰道:“忍一忍就过去了。”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了。”高飏不肯抬头,依然把脸埋在石臻的颈窝里:“求放过。”   “你丫的,还卖萌。”石臻难得没辙,原是想拍他脑袋的,结果手掌抚上高飏后脑勺,却变成了轻轻地揉着他柔软的头发。他感觉小狐狸身体颤了颤,脑袋跟着他的手势微微摆动,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动作。   “搞定。”司徒封收拾完碗筷出来,看见沙发上两人愣了两秒,然后笑眯眯说:“他怎么了?”   “肩膀上有淤青不肯上药,卖萌逃避。”石臻抬头说。   “呵呵,跟小孩一样。”司徒封笑,然后说:“我困了,先去睡了。”   石臻点头:“客房阿姨都打扫过了,被子收在柜子里,你自己取一下。”   “好。”司徒封看一眼没抬头的高飏问:“高飏睡哪?”   “书房沙发床待会拉出来给他凑合一夜。”石臻回答。   司徒封想想说:“让他去睡客房,我去睡沙发床,他受伤了,那张沙发床有点小,他睡着要不舒服的。”   “你行不行?”石臻略带疑问。   司徒封笑笑说:“凑合一夜有什么不行的。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沙发,没事的,我去睡了,太困了。”   “去吧。”石臻看着司徒封走进书房,原想推一把高飏让他动一下,结果发现自己的一直在抚摸高飏的脑袋,他特么有点想剁手。调整了一下思绪,他悄悄停下手,推一把高飏冷冷说:“行了,还揉不揉,不揉明天痛了别哭。”   高飏:“……”   石臻:“……靠!”他感觉肩头的高飏呼吸匀称平和,似乎是……睡着了。石臻呆坐了两分钟,感觉肩膀一侧快要全麻了,于是想动手把高飏的脑袋搬到沙发背上,自己好赶紧解脱。   结果,石臻才动了一下,高飏就迷迷糊糊醒了,但他意识似乎还很模糊,突然张开手臂就抱住了石臻的腰,含混地说了一句:“别弄了,求你了,太酸痛了。”   石臻:“……”   “靠。”困顿中的高飏一惊,瞬间恢复理智,他像弹簧一样跳到沙发一侧,背靠着沙发扶手吃惊一样瞪着石臻,两只耳朵全红了。   “有什么问题吗?”石臻摊手以示自己无辜。   “没……没……没……”高飏尴尬地低头找拖鞋,发现它们在靠近石臻的脚边,高飏只能伸长了腿把两只拖鞋撩到自己脚边。然后磨蹭半天也没能把自己的脚塞进拖鞋里。   “你睡客房,左手第一间。”石臻起身,手里拿着遥控器问:“你还要看电视吗?”   “不要。”高飏低着头回答,艰难地将脚套入拖鞋,起身逃向客房。路过一间关着的房门时,他忍不住瞥一眼,心中暗忖,那里应该就是书房吧,司徒封睡在里面。   “切,一惊一乍的,什么毛病。”石臻挑挑眉,看着高飏那步子快得左脚都快踩上右脚了,差点跌进客房里。石臻无语,懒得去看,关了电视机,自顾自回房睡了。 第43章 开溜(1)   高飏起得很早,大概六点多就醒了,右边胳臂酸痛了一个晚上,现在是彻底动不起来了。他在床上发了3分钟呆,默默躺了五分钟,才借着床沿起身,偷偷摸摸出卫生间找自己昨天洗的衣服,想着赶紧开溜。   客厅里一片昏暗,借着窗帘缝隙的漏光,隐约可以看见外头散着一丝白色,天已经有些微微亮。   脚下不发出任何声响,高飏跟个贼似的溜进卫生间,从洗衣机里掏出自己昨天扔进去的衣服、裤子。随着布料被一一取出,烘干后的衣裤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茉莉花香,高飏揉了揉鼻子并不太适应,但心情莫名有点好。   洗漱完毕,穿戴整齐,高飏走出卫生间,继续蹑手蹑脚穿过客厅,往门口移动。他想着这个时间点没有公车和地铁,就先打个车离开。等到了早上十点,差不多石臻也该睡醒了,就发条消息给他,一是告知他自己离开,二是感谢他昨天的招待,有礼有节,时间点也算得恰到好处,应该不会挨骂。   穿过摆着麻将桌的小厅,高飏忍不住多看一眼,筹码和牌还堆在上面,两侧小桌茶水已凉,烟缸里丢着不少烟头,昨天会是怎样一副欢乐的场景?石臻是赢了还是输了?输了会不会掀桌子?   也不知道石臻的牌品如何。高飏挑挑眉,没多敢多做逗留,快速穿过大小客厅,疾步来到玄关口,找了自己的鞋,在台阶上坐下,快速穿鞋闪人。   “诶?你要去哪,那里是门口。”客厅里传来司徒封的声音,带着些困意。   高飏一愣,回头看见司徒封站在高飏房间门口,身后的门是打开的,里面闪出微弱昏暗的夜光灯。很明显,司徒封刚从石臻房间里出来的,高飏吞了吞口水,想回一句,竟一时语塞。   “走错啦?灯在这。”司徒封笑,抬手开灯,轻车熟路。   客厅瞬间被点亮,刺目的光线毫无征兆地扎入高飏眼中,他只感觉两眼酸得根本睁不开,片刻失明。   “你……你都穿好啦?你要溜呀!”明亮灯光里,司徒封看清了高飏的装扮,他略带惊奇地说:“是要不辞而别吗?这样会被石臻那个家伙暗搓搓报复哈。哈哈。”   高飏看一眼司徒封身后更加昏暗的房间,那个家伙根本没打算出来,他报复个屁!高飏配合着呵呵笑,急忙说:“今天也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待会我会发消息给他解释的,昨天的面谢谢你了。”   “别客气。”司徒封笑看着高飏,问道:“现在外面没车,你怎么回去?”   “我叫一辆。”高飏把鞋带松开一些,好让自己的脚套进去。   司徒封说:“这里很难叫车,让那个家伙送你回去。”   高飏只想加速离开,刚想开口拒绝,面前的电子门发出了“哔”一声,紧跟着一股冷风毫无征兆地灌入客厅,正门被拉开,一双皮鞋赫然印入高飏眼帘,上面有星星点点的水渍。   什么情况?高飏一惊,大感不妙,机械抬头,从大长腿看到西装摆,又看到肩膀上隐隐闪闪的水珠和未扣的衬衣领口,下巴和绷紧的唇线,再往上的眼睛他看不到,他也没胆看。   “你干嘛?”石臻冷冷问,顺手关上门。提着高飏领子,瞬间便将他拎回了客厅,扔在地上。高飏被提得颜面全无,只能眼睁睁看着鞋子从自己手里滚到门口,然后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高飏忍者胳臂酸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抖着嗓子吐出几个字:“我……我想回家。”   石臻扫一眼他,眉头微蹙,去门口踢了双拖鞋给他,冷冷说:“穿鞋,地上冷。”   “哦。”高飏乖乖挪到鞋子边磨磨蹭蹭把脚套进去,没敢重复刚才的话。   “不累吗,昨天又是淋雨又是打架的。”石臻把手上的纸袋放在茶几上,看一眼时钟,才六点二十分。   “我想回去再补个觉。”高飏看着那纸袋,牛皮质,不知道装得什么玩意,还要石大少爷一大早亲自去拿。   石臻冷哼一声,颇为不爽地说:“别回了,再去休息会儿,待会我们去柳园。等柳园出来,我也不留你,你自己直接滚回去好了。”   高飏一愣,不解又不服气地问:“你不是说去柳园没有意义吗?”   “我的意思是突然跑去没有意义,但是可以选个时间去围观一下。”石臻翻个白眼,望向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的司徒封问:“你东西找到了?”   “嗯,这个U盘送我了。”司徒封扬一扬手里小小的盘,然后吐槽说;“石臻,你那床能不能收拾一下,三分之二都是文件和书,你晚上怎么躺得下去?”   “关你屁事,又没让你躺。”石臻翻不以为意,坐进沙发里,开电视看。   司徒封:“……邋遢。”   “冰箱里有什么可以吃的?”石臻问挑着频道问。   “你要吃什么?”司徒封反问。   “我不要吃,给他搞点吃的,”石臻指高飏,然后伸手把那个牛皮纸袋扔给司徒封:“吃完了让他把药吃了。”   “刘医师在?”司徒封打开袋子,里头躺着几盒药,他去餐桌把药倒出来,一盒一盒垒好,一共五盒。看着这几盒药,他心中不免透出一丝嫉妒,为了高飏的药,你竟然一早亲自开车去取,这药真的那么重要吗?   “在,值班到今早10点。”石臻回答,口气略不快:“早知道他10点才下班,我就不一早赶过去拿药了。”   “怪你自己不好,昨天没带脑子,今天还得跑一趟吧。”司徒封嘲笑他,又看向高飏,他还杵在那里进退两难。   “切,老子要你管。”石臻没目的地随意调台,忽然想起一边站着的高飏,扭头将嫌弃的目光投过去,依然沿用冷冰冰的语气:“站着干嘛?快去吃点东西垫一下,然后把药吃了,不要做拖油瓶。”   拖油瓶三个字让高飏的脸微微有些难看,他一声不吭后退,让自己慢慢往厨房里挪。   “对了,你胳臂还疼吗?”石臻看着电视问。   “还好。”高飏声如蚊子叫,悄悄抬了一下胳臂,心中万吨羊驼呼啸而过,根本抬不起来了。   “皮坚肉厚,挺好。”石臻漫不经心地说,聚精会神看着一档纪录片。   高飏:“……”算了,打不过他,让他嘴痛快去吧。   “别理他,逮谁怼谁。”司徒封招呼石臻进厨房,然后吐槽说:“他这人你千万不能搭理,凉在一边最妥当,能无视那是最好了。”   “呵呵,你好嫌弃他。”高飏走进厨房笑,看着司徒封轻车熟路开冰箱找吃的,开厨门拿餐具。   “不能太惯着他了,否则分分钟被他气出心梗。”司徒封从冰箱里找出一盒披萨:“这个吃吗?微波炉里叮一下就好,方便又美味。”   “好呀,谢谢。”高飏笑。   “再给你弄杯橙汁。”司徒封找来玻璃杯,像个卖油翁一样倒了杯橙汁递给高飏,笑眯眯说:“今天不行了,下次,或者待会,你找机会去看看那货的床,一多半全是文件、书和游戏机,都堆成山了,也不知道收拾一下,乱到令人发指。”   高飏喝着橙汁,开玩笑说:“他大概比较依赖你吧,可能等你帮他收拾,呵呵。”   “啊?”司徒封眨眨眼,大笑道:“我?他依赖我?你搞错了吧?他最依赖的是清洁卫生的阿姨,但是每次阿姨来打扫他都开溜,因为他怕阿姨碎碎念。清洁阿姨才是他的克星,没有之一。”   “是吗?”高飏笑笑。   司徒封继续说:“他这个窝我很少来,昨天打麻将大家才聚了一下,要不是借他电脑忙工作晚了,我才不要住他家,不但要被他随时奚落,还要忍受他大少爷的脾气,我希望清洁阿姨现在就来,你就能见到他的落魄样了。”   “呵呵,数落别人是他的被动技能。”高飏也笑着吐槽。这时,微波炉叮了一下,披萨转好了。   司徒封把披萨递拿出来递给高飏,偷偷看一眼外头客厅:“吃完再去休息会儿,石臻不会很早出去的,这货再看会电视就会去睡回笼觉。你别跟他干耗着,赶紧去休息会儿,你脸色有点差。”   “哦,好,谢谢。”高飏点头,拿着披萨和橙汁去餐桌边吃。   石臻看着电视,高飏没觉得自己带了脚步声,可这个家伙的耳朵却是极好,高飏才坐下,他就精准扭过头,和正要要送披萨入口的高飏眼神撞个正着。石臻一脸挑衅表情地问:“要不要看电视?”   高飏赶紧摇头,示意自己吃东西,就不过来了。   “到我这来吃。”石臻说。   高飏依然粘在位子里,还稍稍向后退了退,表情紧张,像是怕石臻突然抢走他的披萨。   石臻:“……”   “你怎么……那么烦呀?他吃个早饭你都不消停。”司徒封收拾好东西,拿了沙发上自己的书包往门外走:“别再欺负他了,我回了。” 第44章 开溜(2)   “你死去哪?”石臻问。   “公司车在下面等,我得早点赶去公司,今天有一担重要的协议要签。”司徒封一边穿鞋一边说。   “七点都不到。”石臻看表。   “我们是8点上班,客户8点就到,我能怎么办。”司徒封穿好鞋站在门口,笑嘻嘻对着客厅摆手:“走了哈,拜拜。”   石臻翻个白眼,吐一个字:“滚。带伞。”   司徒封习以为常,摇摇头,从门口柜子随手拿把伞,开门就出去了。   现在,房子里就只剩下石臻和高飏两个人。空气突然就冷静下来,除了电视里的声音,没有再多一丝一毫多余情绪。   时钟一秒一秒地过,高飏恨不得把披萨掰成100个小块吃到天荒地老,吃到石臻忘记自己的存在。   “那片披萨还没巴掌大,你到底吃完没有?”石臻终于失去耐心:“你是准备把它咀嚼成面糊再重新下锅是吗?”   “快吃完了。”高飏把最后一小条披萨塞进嘴里,灌了一口橙汁,托着脑袋绝望地吞咽。   “吃完把药吃了。”石臻说。   “嗯。”高飏拿过药,这是昨天医院配的,离开的时候有点急忘拿了,没想到石臻会一早特意去拿。他看着小药片发了两秒呆,才它送入口中,就着橙汁吞下去。   “你还真是随意,吃药喝橙汁,不会去倒杯水吗?”石臻的声音出自背后,冷冷得,一向情绪寡淡。   高飏吓了一跳,橙汁差点拐弯去气管,让他强制带回喉管。他只感觉水流堵在胸口,艰难地进入肠胃,紧跟着喉咙就产生一种摩擦后的生疼。他慌忙扯张纸,一边擦嘴,一边起身,肩头却被石臻一按,整个人又坐会了位子里。   “看看这个。”石臻把桌子上的杂物推开,铺开一张18K大的纸。那是张简易的平面图,黑白印刷,有点漏墨,浓淡和清晰度都很糟糕。图纸上做了不少标注,无数个潦草的圆圈,框出不甚分明的范围,又从弧线外拉出一根随意的直线,做了箭头方向,一笔一划在一侧仔细标注。   “柳园简图。”高飏望着图纸右上角的繁体字,有些吃惊:“你去哪里搞来的?”   “城市建筑档案馆,但凡有点历史或者年代的建筑,都能找到。”石臻随口说:“可惜原档不对外开放了,只有电脑件,还不是特别清楚。”   “你怎么会有城市建筑档案馆的查询权限?”高飏有点奇怪,他好像记得那并不是普通人能查到资料的地方。不但预约机制繁琐,可搜索的范围也是设卡重重。   石臻不以为然道:“查询权限我爷爷有,他去查资料,顺便让他帮我调了这份资料。”   “这些圈是……维修记录?”高飏凑近看图纸,原来圆圈旁的标注详细写了不少内容,有修缮年代、修缮内容及当时破坏情况的项类,都是简单几个字解释,应该相应的还有修缮图纸和附录,只是他们看不到。   “对,维修记录。”石臻点头,拖了把椅子坐下。   高飏数了数圆圈说:“是因为年代久的问题吗,修了不少地方,有……二十一处。”   “这张图是把往年的修改内容做了叠加处理,并不是一次完成的。” 石臻指图纸上一侧偏东的篱笆:“这老宅子前前后后修了三年,金老太出事的两个月前,这个地方还在修。”   “篱笆?”高飏微微蹙眉,图上的圈不大,只写了篱笆失修,日期是两个月前,但并没有具体大小范围等详尽的数值。他抬头,有点不明白地问:“修篱笆是件小事,为什么还能记录在案?”   石臻挑挑眉,回答道:“因为这宅子有些年头,一些特殊建材从前有,现在都没有了。如果想配原件,自己又没辙,就得去城市建筑材质库申领,如果材料充沛的话,一个星期内就能调配到,稀缺材质,就只能看运气了。另外,修葺建筑需要邀请专业人士的指导或者专职师傅,这些人才,也可以向建筑材质库申请。”   “修个宅子这么复杂。”高飏咋舌。   “当然,你也可以用自己的材料修,只要原始框架不动,基本并不强制你的修理方法,金家可能觉得这是栋老宅子,委托其他人没数目,所以还是专门委托了建筑材质库。”石臻点着图纸说,你仔细瞧瞧他们都修了点什么内容。”   听了他的话,高飏拿起图纸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一个圈也没落下,过了会儿抬头奇怪地问:“地板大修了一次、房梁、立柱各两次、水电项类三次,其它十三次……全是篱笆?篱笆那么容易坏吗?”   “不清楚,”石臻耸耸肩膀:“篱笆的申报都是修补。按理说这些篱笆都做过特殊的仿腐处理,经得起暴晒,受得了风吹雨淋,不知道为何,近几年就突然变得脆弱不堪了,一直在陆陆续续申报修缮。”   高飏奇怪道:“建筑材质库的人不怀疑吗?”   石臻摇头:“小修小补谁来管你,何况是金家的宅子,就算有疑虑也不会有人多嘴的。而且这种修缮价格都不便宜,有得赚管你怎么弄坏的。”   “篱笆的坏点有里面也有外面,还有直接穿透的。这样的话,待会我们过去,说不定可以摸到一两个坏点,也许会有发现。”高飏眼中闪出兴奋的光。   石臻摇头泼凉水说:“未必。篱笆的修复材料里有一种材质模仿剂,用了之后,新伤旧痕就会与周遭融合,看不出丝毫补过的痕迹。他们每次修篱笆,都找专业人士,为了建筑外围的面子和内里的气质,也不可能允许别人看见篱笆上大大小小的补丁,所以,我们去,未必能找到。”   “修篱笆的人有可疑吗?”高飏问。   石臻仍然摇头:“人没什么可疑,每次师傅都不同,应该是正常去修理。不过他们回来后做的修缮记录,报备的几乎都是年久失修篱笆腐烂,破洞,待改善。这些,图纸旁边的备注都有简单记录。”   “都一样?”高飏略感失落。   石臻忽然说:“只有一次,篱笆旁边的记录是‘事故’,内容写了大面积撞毁,从内部。”在这里,石臻指南侧的篱笆围墙,上面画了一只较大的圆圈,可见当时的撞毁程度不小。   “撞毁?”高飏回忆了一下从正面往里看的情形:“撞毁?我记得好像南面靠墙都是树,连树叶没挡住?”   “你爬进去看过啦?”石臻鄙夷地看一眼高飏。   高飏脸色一变,尴尬笑:“没,从门缝里往里偷看到的。”   石臻翻白眼,略鄙视他,还以为他有什么大招进去,结果是……门缝偷窥。   高飏看着图纸,感觉无比尴尬和丢人,只能赶紧扯开话题:“我们几点过去?”   “过会,”石臻起身,离开餐桌:“我们只是去看看,你可别对这间老宅子抱有过多希望,还是那句话,金家人必然是对这宅子进行过地毯式搜索的,别说篱笆,说不定马路上的每块砖都掀起来看过,如果他们始终一无所获,那我们过去瞧,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知道,可不去仔细看看也会很难受。”高飏笑露出天真的笑。   “嗯。待会去,等雨停。”石臻点点头,随手揉了下高飏脑袋,就去继续去沙发区看电视了。   高飏:“……”又僵住了。 第45章 探园(1)   大概差不多十点多,两人一起出门,前往柳园。   外头还在下雨,地下车库闷着一股子散发不掉的霉味。高飏默默跟石臻身后,他摸不准石大少爷的喜怒,便不敢在他无言的时候出声。车灯闪烁间解了锁,高飏走到车子一侧,顺势拉开后排的门,矮身钻了进去。   车子里也是一股子散不掉怪味,高飏只半个身子进了车子,便感觉脖领子一紧,生生被拽了出来。紧跟着,他感觉肩后方被人推了一把,双脚便没节奏的向副驾驶的位置跨了两步。   “副驾。”石臻冷冷命令,自顾自转到主驾位置坐了进去。   “副驾没后排伸得开腿。”高飏喃喃自语,终究是没胆子反抗去后排坐。他只好表情里抗争一番,不快地坐上副驾,伸手扯下安全带,重重扣好。   “副驾位置上有钉子?”石臻没发动车子,扭头看向高飏,右边眉毛扬起,一脸跋扈。   高飏干笑两声,觉得此刻低头认怂最安全。   “切。”石臻不屑,发动车子,这才把车开出车库。   外头依然大雨如注,石臻也没想过要扯话题调节车内气氛,于是一路依然什么都不说,只是闷闷地让车往柳园的方向行驶。   开到半途等红灯,挡风玻璃外的雨势明显小了很多,高飏忍不住说:“昨天已经有工人入驻柳园了,今天会不会变成一片废墟?”   “你会把你家祖宅全拆了吗?”石臻冷冷问。   高飏想了半天才回答:“……应该不会。”   “那还有什么担心的,更何况,真要拆了,你和我也阻止不了。”石臻不以为然。   “我们待会到了那里,你有办法进去吗?”高飏好奇问。   石臻扯出个好笑的表情,摇头回道:“没有,人家的私宅,还是在翻新阶段,我能有什么办法进去?像你一样翻进去?好了,别愁了,先去柳园看一下情况,现在说什么都是未知数,它是否有我们要的破案信息,也还都是未知数。”   高飏暗暗想,那就是滑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了。他觉得这个回答他不满意,他还想说点,但又怕自己言多必失,于是也不再纠结,靠着车窗默默看着缀满雨珠的车玻璃窗发呆。   车子一路开得不算太顺利,半途路过市中心,有点堵,到达柳园附近的时候,比预计晚了35分钟,已经是十一点多。   下了车,雨已经停了,高飏担心饭点时段,石臻一不高兴就会先去吃午饭,那岂不是又要更晚才能见到柳园。于是他干脆硬着头皮走到石臻前面,用稍稍快的速度,将他往那里引。好在石臻没在意,和高飏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一路漫不经心地走,穿过两条街街,很快便到了昨晚的柳园篱笆下。   马路上没有一辆车,也没有行人路过,于是篱笆后面的声响就变得格外清晰起来。不间断的“突突”声,有时发自很远,有时又似乎就在篱笆一侧。除了机械声,还有各种车轮摩擦地面的声响,以及闷闷得不知来自语何方的撞击声,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从柳园中释放而出。   “已经动手了?”高飏凑到篱笆缝前想有所获得,结果只看见一抹黑。   “这种篱笆密封都做到极致了,怎么可能让你窥见其内。”石臻站得笔挺,看着高飏到处找缝隙往里瞧,真怀疑他有没有偷窥癖。   “全黑。”高飏看了几处,一无所获,闷闷不乐。过了会儿,他似乎又想到什么,便迫不及待去触摸篱笆,希望能找到那些修补过的痕迹。   昨夜一夜大雨,早把篱笆泡得湿透,高飏除了摸了一手湿哒哒的水和篱笆屑,根本什么也没有获得。   “是不是昨天淋雨脑子进水了?”石臻在一边好笑地看着,忍不住讥讽:“昨天就告诉你了,修补的地方用了材质模仿剂,这种东西一用,不管以前的窟窿有多糟糕,都能完美与周围融合,看不出来丝毫损坏痕迹。另外,那么多的维修记录,你以为金家人会不知道。会不查?”   高飏撇撇嘴:“我手贱行了吧?”   石臻:“……”   高飏拍掉手上的水和碎屑,抬头望着篱笆顶端伸出的一段树枝说:“这篱笆虽然高大牢固,上面布满防盗系统,但它的厚度毕竟有限,计算不好就容易挖穿,你说,金老太究竟在里面藏了什么神秘东西?”   “如果是厚点的水泥墙,还可能藏个尸块什么的,这个篱笆……就算藏,也是极小的东西,可极小的东西是个广义的概念,一时半会还真说不准。”石臻看一眼篱笆,便迈开步子,沿着篱笆往大门方向走,此时他走到了高飏的前面。   “要不我们猜猜呗?”高飏快步跟上去,忍不住提议。   今天小狐狸问题怎么那么多?石臻微微蹙眉,突然停下步子,转身,在高飏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口,突然出手,食指拇指不轻不重弹向高飏额头,瞬间就把高飏给定住了。   “你……你干嘛……干嘛弹我?”高飏捂着额头,眼神可怜地看着石臻。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行吗?”石臻扬起眉毛,看他委屈的小眼神忍着笑问:“走不走?不走我薅你头发了。”   “走呀。”高飏低吼一声,立刻抱着脑袋,跑到石臻的前面,并刻意和他扯开了一米多远的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篱笆慢慢走,不经意间便来到了柳园正门的位置。此刻,大门口正停着一辆蓝皮大卡车,车身上堆满了各种建筑材料,一些工人正忙碌着把建筑材料往院子里搬。   也正是因为搬运材料的缘故,柳园大门此时呈现一种完全敞开的状态,只要站在一侧,便能从外头清晰地看见其中一二。   两人站在斜角的街沿下,像两个等车的行人,眼神四处游走,并不完全把柳园当做目标。工人们忙于搬运,无暇关心他人,于是石臻和高飏便不断变换位置,走来走去,像是在等车,实际从大门口把柳园内部能看的地方,都已将窥了个一干二净。   此时,柳园内昨夜还在的喷水池已经不见了,在它座基后方50米的地方,一栋三层主体建筑清晰可见。不过它还真的就只剩主体了,除了立柱和几栋承重墙,楼宇几乎被拆了个一干二净。地上的废墟兀待清理,一些古旧的老窗户被拆卸下来,堆在一侧,还有一些建筑上的装饰木雕,也都整齐地码在一边。   高飏反复观察着大门之内,这和昨晚看到的情景大致无异,唯一不同的是,建筑拆得只剩骨架了,喷水池也被卸了。   高飏看着内里,压低声对石臻说:“从建筑外观和一侧存放的原始部件看,宅子虽然很久没人住,但并不旧,你瞧那些建筑物件,保养得都不差。金家的人到底是和这宅子有多大的不痛快,要这样反复折腾?”   石臻淡淡说:“肯定有不痛快,具体是哪个点的不痛快,得慢慢查。”   “你看后面,宅子后面的花园。”高飏低低地说,把石臻的目光引向柳园的最后方。   只见三层小楼空洞洞的立柱后方,若隐若现出现一方不小花园,依稀可见葡萄架、花圃及一方小亭的小半根立柱,此刻都成了废墟的一部分。   穿过花园,若再往前瞧,便是成排的大树,以及再熟悉不过的黑色篱笆墙,那里便是柳园的尽头。   “我记得何先生说过,柳园近几年都不住人,”高飏看着几乎一片狼藉的柳园有点感叹地说:“可是,它却在近三年内不停地维修、翻新,甚至连地板、水电、房梁都事无巨细地不曾放过,这是非常精心的在保养小楼,如今却要为了找一件东西而毁掉之前所有,真是有点可惜了。”   “你有什么看法?”石臻顺口问。   高飏望一眼铁门内说:“金老太太已经不在了,她的家人对她生前最钟意的老宅毫无眷恋的意思,她前脚才走,他们便后脚拆个精光,这其中是不是有种泄愤的意味?”   “泄愤?”石臻挑挑眉,想了想说:“根据调查,金老太已经把家族大权都放了,大儿子掌控公司,老二、老三也没少获得利益,两个女儿也分了不少好处,她已经变成了颐养天年的老人,对孩子们应该算仁至义尽了吧?”   “会不会觉得资产分的不公平?”高飏问。   石臻摇头:“不太可能,我特别查过金氏集团,这间家族企业痴迷于世袭制度,老大接手家族企业是顺理成章的事。金女士的产业来自于其父亲,最终传承给了她的第一个儿子,合乎她们家族的一贯作风。而且在业界,金家也是以团结出名,鲜少出现兄弟姐妹间勾心斗角的事,至少外面人看,是一片和睦。”   “金女士把位置传给儿子,难道她丈夫是入赘女婿?”高飏眨眨眼,显出一丝八卦的神色。 第46章 探园(2)   “不算是。金女士的丈夫也姓金。所以,没有什么入赘不入赘的,都一个姓。”石臻解释说:“当然,金先生的家世相对弱一些,但也非贫民出生。金先生家从前是开百货公司的,后来家道中落,危机时刻金女士出手,才让他们家度过了难关,同时也促成了一段姻缘。最终两家资产合并,才有了做得更大的金氏集团。”   “所以今天的金氏,其实是两家金氏的结合。按理说,这应该是一桩美事,后来怎么了样了?”高飏觉得金家的事一切都挺顺其自然,唯一奇怪的地方在于,从事件开始就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位金先生的身影。另外他还有点奇怪的是,石臻这个家伙是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的?   石臻看着工人们合力把一些钢筋、大块的玻璃、不知名的建筑材料搬进柳园,淡淡说:“这些都是何先生讲的,前天和他通了个电话,多聊了几句便知道了这些。你还有什么不知道可以问我,我知无不言。”   高飏:“……”你是涉念师好了吧,你厉害,你厉害!是在下输了!   “后来……他们好像离婚了。”石臻见高飏一言不发,于是继续说道:“听说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最小的小孩也已经十一岁了,最大的十七岁。金先生没有要不动产,折成了几千万的现金带走,当时应该不算一笔小数目。”   “不动产大概是要留给自家小孩吧。”高飏说。   石臻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他的意思差不多,不动产留给小孩。不过,当时折现的钱也算是一笔巨款了吧?好像因为他这波操作,几乎拿走了公司一半的流动资金,差点导致金家资金链断裂。”   “也是个狠人。”高飏挑挑眉,无奈笑,然后又问:“他们的离婚原因有说吗?”   石臻摇头:“没有,秘密离婚,为了不让家族蒙羞,金家刻意避开了关于这个人的所有信息。金氏集团向来只注重业务,不沾边绯闻,老一辈的事时间长了也就少人问津了。”   “何先生也不知道?”高飏好奇。   石臻摇摇头:“那个时候何先生也还不认识金女士,别人家的私事也不好多问,只偶尔有一两次金女士提到,也是打马虎眼的用了离婚、过去的事不提敷……   “还可能找到金先生吗?”高飏问。   “听说金先生走了之后就没再回来过,有传闻是遇到‘真爱’了,也有传闻说在其他地方开了新企业,重新生活了。”石臻回答。   高飏听了撇撇嘴,有点打抱不平地说:“听上去这位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金女士在他危难时候出手相助,就不是真爱,就只有同情了?”   “谁知道呢,三十年前的事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石臻耸耸肩膀不以为然:“金女士走了金先生也没来送一程,如今已经是大儿子掌家了,他也没出现,可见当时是断得干干净净了。”   “断得可真干脆。”高飏撇撇嘴,忽然想到什么,转身问道:“对了,柳园的产权归谁所有?”   石臻笑笑说:“五个子女共同所有,这是唯一没有分配的产业,应该算是老人留给自己的一份念想吧。或者说,如果以后子女们混得非常不济,柳园也可以作为他们最后安身立命的地方,至少还有一片屋檐遮挡。”   高阳扭头看向远远那栋只剩骨架的三层小楼,他脑中有清晰的柳园平面图,底层是两间大客厅、厨房、卫生系统;二楼分配了三间房间,三楼分配了两间房,这些房间的面积都差不,并且每个楼层都设有一个公共客厅,现在看来,金老太是早有安排了。   石臻看着工人搬运,继续说道:“如果混得实在糟糕透顶,也可以把柳园的份额折成钱出售给其他子女,这笔钱基本也能过丰足的一世了。再不济都混成渣了,这套房子卖了也值2.7个亿,均分都够各自精彩了。”   “呵呵,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高飏干笑两声真是羡慕不来。   石臻笑笑说:“反正怎么算都过不上贫穷的生活就是了。”   高飏有些不解地问:“既然产权是共同所有,就是说所有人都对柳园有支配权。现在看来,金家的意见还真是出奇的统一,这样大肆破坏也没个人出来反对,他们是对老人的决定有什么不满吗?”   “房架子不还在嘛,精神气还在嘛,又何必在意怎么穿衣打扮呢。”石臻看得通透,并不觉得大肆动工有何不妥:“毕竟以后是要给活人住的,舒服、适合才是首当其冲的,什么念想、回忆、保存,都不过是自我安慰和做给别人看的戏,保留与否一念之间。”   高飏笑笑说:“你还真是现实。”   石臻反驳道:“这不是我现实,是现实本就如此。人如果总是被情感控制,就没法看清事实真相,还容易被带跑偏,搞不好还可能成为破案的绊脚石。”   高飏避开石臻看自己意味深长的眼神,闪到一侧,心虚又不满,但也不敢当面跟他唱反调,以免又被奚落。   “哎呀,这不是石先生吗?”铁门一侧忽然闪出个带头盔,穿着工地服的黑汉子,一笑露出一口半黄牙,一脸乐呵呵。   石臻一开始没认出这人是谁,忽然想起这不就是拆余老板铺子的那个工头老王嘛!他眼睛瞬间一亮,面上颇为意外地说:“王工头,有些日子不见了。”   “石先生叫我老王就成了,咱只是个管人的小组长。”老王乐呵呵,瞥一眼不远处已经卸了大半货的卡车问:“今天可巧了,您这是去哪里?”   “去朋友家,刚好路过。”石臻笑。   “哦哦,”老王点点头,指一侧的柳园:“我最近的工程——柳园。”   “柳园?世值上亿呢,也要拆?”石臻眨眨眼,露出惊讶表情,往铁门里瞥一眼,惊讶地说:“哎哟,就剩个空架子了。”   “架子不能拆,那是基础,拆了就等于动了格局,建筑管理局就得上门来了。”老王笑说:“不过人家也不算是拆,只是‘翻新’,依着基础翻新。”   “翻新、翻新。懂。”石臻也笑了起来,真不知道在原基础上“翻新”,会翻出个什么不伦不类的玩意。石臻递了跟好烟给老王:“抽吗?”   “您客气了。”老王受宠若惊地接过烟,点上,吸了一大口,赞叹道:“好烟,真不错,比咱们5块一包的好多了。”   “你喜欢?太好了,拿去抽,我嫌它呛,正愁没人给我消耗掉。”石臻顺手塞了包没拆封的新烟给老王。   “您客气了……哈哈,谢谢哈。”老王假意推脱,好歹还是没撒手两百多块一包的烟,推了几下,便推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你们工程队还接翻新工程?”石臻一说话,烟就从他嘴里出来,四周就变得烟雾袅绕起来。   “接,我们公司接的项目花样可多了。不过,这柳园我只负责去掉陈旧的部分,翻新那是另一个工程队的事。”老王呵呵笑,大口吸着烟,内心赞叹真是好烟。   高飏远远看着两个人吞云吐雾,感觉他们的脸都模糊了,云里雾里的。   “原来如此?”石臻点头作明白装。他瞥一眼躲得远远的高飏,对老王说:“今天也是巧,碰上你。上亿的建筑,能不能带我们进去参观一下,我们感受感受这宅子究竟有什么特备?”   “行啊没问题,等我一下。”老王爽利地答应了,转身就跑进了铁门里。   “能进去了?”高飏从不远处走过来,脸上写着意外。   石臻灭掉手里的烟,看着和自己隔开三个人距离的石臻,挑眉不屑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高飏:“……”   过了一会儿,老王从铁门后面跑出来,手里多了两顶安全帽,他把帽子分别递给石臻和高飏,笑呵呵说:“安全第一哈,跟我走吧。”   于是,三人一行慢悠悠随着搬运建材的工人,顺利进入柳园。   入了园子,两人才深刻体会到,外头看得可真只是柳园的一个片段,实际除了主楼的部分,其周围一圈的土地面积极大,甚至超过了主体建筑的横截面数倍之多。   主楼是一栋多元风格的老式建筑,斜面的红瓦屋顶,欧式的建筑线条,传统雕刻技艺穿插其中,经过时间淬炼,已是浑然一体分不清彼此。   三层小楼立于中轴线之上,左侧是一片水泥地,上头画着规整的长方格子,应该是停车位。最后面的地方停着一辆黄色小轿车,其它格子则被各类建筑材料堆满。   小楼右侧原是大片的绿地和小境界营造,因为少人打理,草地早已经秃了,只留着几座山石和一方小池延续着绵延山水的意境。稀松的小树林间露出一条曾经的曲径通幽,向着后方院落而去,隐没在山石转角之后。   柳园被黑色篱笆包围着,篱笆下载种着一排高大的常绿乔木,有广玉兰,还有大叶女贞,它们依然生机勃勃,绿意盎然,像是最后的坚守者。 第47章 探园(3)   “造得可真漂亮。”高飏环顾四周感叹:“拆了真可惜。”   老王将他们往右边的草坪区域带,一边走一边说:“可不是嘛。听说连草皮也打算铲了,要走什么……现代简约风。”   “那这可就不是柳园,是金家了。”石臻冷笑。   “没办法,客人有要求,咱们就得照办。”老王摇摇头,指草坪一侧拆下来的各种建筑部件:“瞧瞧那些雕刻,真是漂亮,都是出自以前能工巧匠的手。”   “这些怎么处理?”高飏问。   老王回答:“说以后建个陈列室,挑些好看的展示出来。”   “这是要开博物馆?”石臻挑挑眉,面带讥讽。这些部件最该待的地方是建筑上,拿个玻璃罩子圈着,算怎么回事。   “谁知道。说会把从前的建筑和现代的融合,然后再挑些好的做陈列,算是对以前的一种怀念。”老王笑呵呵说:“这可不是我说的,柳园的翻新还特别开了报告会,每一个参与的团队都要派个代表去听讲座,咋有幸也参加了。这些都是设计师说的,一套套的,还有专门的PPT,坐那听的时候,竟然感觉还挺有道理。”   这时,高飏在一侧角落里发现昨晚看到的喷水池,个头可不小,池子是三只莲藕的样式,每只藕上都有一名活泼可爱的莲藕宝宝。这池子的纹路清晰,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即便拆下堆在一侧,也无法掩盖其高超的工艺技能。高飏看着池子问:“这水池也不要了?”   老王看一眼说:“不清楚。拆的时候出排水系统已经坏了很久了,可能会作为它用,当个装饰品也不错。”   高飏点点头,没多话。他扫一眼自己一侧的篱笆围墙,黑色的,浑然一体,看不到一丝修补的痕迹,心中不禁感叹材质模仿剂的厉害,竟真的找不到丝毫破绽。   三人走上那条林间小路,百转千回地继续往后方而去。干枯的泥土地泡了一夜的雨,走在上面颇为泥泞崎岖。石臻把高飏拉到身侧,防着这个冒失鬼滑倒,并用眼神威胁他跟着点。高飏撇撇嘴还不服气,结果鞋底踩到一团湿泥,瞬间就向石臻扑了过去。   也是石臻早有预料加眼明手快,他侧身让开,顺势捏住高飏后颈,把他像只宠物一样从自己胸前提溜起来,扔在一侧。   丢人!高飏目光游移,摸着自己剧痛的后颈子,避开石臻鄙视的眼神。他快步走到石臻一侧,假模假样跟着他,实际是担心自己再滑倒,好拿石臻当护栏拉。   “你太近了。”石臻斜睨他一眼,冷冷说。   “英雄救我!”高飏觉得这种时候,还是没皮没脸的比较安全。   石臻:“……”   老王走在前面,也不知道后面的事,他一路絮絮叨叨的介绍,说着他道听途说的新建筑构思,倒也挺有趣味。期间高飏又没带脑子,悄悄走到篱笆下查看,按图索骥寻那些修补点,皆是徒劳。回来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差点把石臻逗乐了。   一行人走走停停,终于到了柳园最后方——后花园。那是一片极大的空间,是正门口空间的一倍有余,比所有人想象中的小院落大了数倍。   后花园早已废弃多时,但格局依稀还在,隐约间似乎也有一丝过往繁华。花园一侧建着一方小庭,里头的铁质桌椅还未挪走,灰尘和干涩卷曲的树叶还保持着飘落时的姿态,蛛网几张尚算完整,透着些许荒凉。   小亭附近藤架花圃架子都还保存着,也是一片败落景色,枯黄的叶子和干涩的藤蔓勾出多年萧瑟的轮廓,碎裂的花盆和丢弃的工具堆砌在一起,早已无人问津。   后花园的草皮早就秃了,干裂的土地连杂草都懒得丛生,丝丝龟裂纹路铺陈开来,连昨夜这样大的雨也没能滋润其一二。   三人在后花园散开,各自看各自的景。   高飏环顾四周,发现一堆杂物里斜插着几片白色的瓷片,他走过去拨弄几下,从里面翻出好几片相对完整的花瓷片,在一侧空地上对着花纹拼接,摆出六片长方形的一组图案。那是一副花卉图案,灰尘中也难掩其丰富的色泽,这其中花卉的种类很多,数量最多的品种是昙花。   “这些好看的瓷片是哪里来的?”高飏指脚下的局部花卉图案。   老王看了一眼,颇为可惜地说:“这个……原来是个蓄水池,椭圆形的,周围都贴着这种好看的瓷花片。不过我们来的时候那水池已经破败不堪了,就剩了大概三分之一,今早全拆毁了,等着人来清理,那堆垃圾里可能还有,不过应该以碎片居多。”   高飏点点头,拍下张照,便把瓷片重新丢进废墟里。在廊道的时候,他们见到的平台周围也出现了类似的昙花图案,在柳园,昙花再次出现,他觉得金老太似乎对昙花有一种特殊的喜好。   “这里就这样了?”石臻望一眼四周,看着满目疮痍的后院好奇地问老王。   老王松松肩膀:“差不多,我们来的时候差不多就这样。听说平时也没人管,偶尔叫临时工过来除个杂草最多了。”   石臻问:“主楼什么时候拆的?”   老王想了想:“凌晨三点的时候下的拆除令。当时,我们还担心扰民,结果上头说直接拆,咱没办法,几个小时就拆得只剩骨架,一早七点来的车,把建筑废材运走了。”   石臻问:“楼里什么情况?”   老王想了想说:“空的。还上了锁,金家派人来送的钥匙。开门一股子霉味,不知道多少时间没人进去了。对了,房子里面是空的,一件家具,一件装饰品也没有,就是栋空楼,所以拆得还挺顺利的。”   “房子打开的时候里面是空的!”石臻有点惊讶,原以为房子里会留下些线索,不曾想竟然早就是一栋空楼。   有点怪?石臻暗暗想,一言不发转身向着三层小楼走去。小楼四周已经围起了黄色隔离栏,只剩骨架和几面承重墙的柳园主楼,如今和危楼有什么差别?空空骨架内,除了还未清理的建筑废墟便再无其它。在那仅剩的墙面上,原先好看的墙纸也在拆除中剥离墙面,只剩下高处一角淡蓝色的残片,摇摇欲坠。   此时,孤楼内的楼板、楼梯、护栏、二三层围墙都已经拆尽,一眼便能望见斜斜屋顶的内里。柳园立在那里,从一层到三层的通透,从一层到三层的颓败,幽幽散着股说不出的落寞。   昙花?石臻望着那片墙纸忽然微微蹙眉,淡蓝色的底纹上,展露出一小段昙花的身姿,他不解地发问:“真有人这样喜欢昙花?”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搬走了所有东西,反正我们来的时候,里面是空的。”老王跟上来,看着小楼笑问:“感觉如何,值不值上亿?”   石臻回过神,淡淡说:“市场说它值,它就值。”   老王笑:“对对对,市场说了算。”   石臻又扫了几眼小楼,空空如也中再所获,于是便转身离开,朝着最后方的围墙走去。他记得,那一片篱笆有一大块地方曾经出过撞击事故,大面积的篱笆被撞毁,最后求助于城市建筑材质库做了修复处理。   黑色的篱笆依然立在那里,无论远观还是近看,每一个篱笆都是那样浑然一体,看不出任何破绽。来到篱笆下,石臻拍着一棵大树问不远处的老王:“以后这些树也要移走吗?”   “会移走,设计师会上说的,要换一批其它树种过来。不过这要最后一批弄了,还在找移植的地方。”老王也走过来,拍拍树干:“都是好树,会移到别的好地方去的。”   这几棵树不是广玉兰也不是大叶女贞,石臻突然有了点新发现,他退后几步,望着面前十来棵不一样的高大树木,有些奇怪。先前一直在看楼、看废墟,并没注意篱笆附近的大树。等真正去观察它们,他才注意到这一排十一棵树并不是柳园惯选树种,而是其它树种。   石臻看一眼不远处的高飏,对方似乎也发现了这里几棵树的不同寻常,正定定看着。高飏专注的时候,会不经意把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琥珀色的眼球躲在内里灵动异常,石臻感觉他就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崽子,不能不防。   “蜀桧,也是乔木的一种。”高飏淡淡说,目光触到石臻的眼神,立刻避开,等再次看向对方的时候,已经连一点心思也没有了。   哼,小狐狸崽子。石臻讥讽地笑,并不多言。   高飏也走到篱笆下,他还惦记着那个撞出的大窟窿,再次因为不甘心忍不住伸手去触摸,结果他只能赞叹,材质模仿剂的厉害,这一次依然是找不到任何毁坏过的痕迹。   石臻看着高飏从树边一脸不甘地走过来,知道他肯定又失败了,有点怀疑他只是长了个狐狸的皮,偶尔会精分成猪脑子。 第48章 探园(4)   不过石臻也有疑问,这些树和树之间的空隙并不小,这辆失控的车想要撞毁篱笆,只要从两棵树的中间穿过去即可。在整个过程中,如果车子擦过树干,受损的也顶多是车辆左右的两棵树的树皮部分;如果车子直接撞上树,那么它基本就被强制阻停了,被破坏的是树,而不可能是篱笆的下方。但是现在,这里一溜烟换了十一棵树,当时车子为什么会一溜烟的撞上那么多树,最后竟然还能撞进篱笆里,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另外,为什么换了其它品种的树,而不是柳园的常规树种?   以上问题暂时无解,石臻还有其它问题要问。于是,他对老王说:“这些篱笆以后换吗?”   “篱笆不换,算是院子的一部分,就和那房子的骨架一样,不能动。”老王回答。   石臻笑:“有年代的都值钱。”   老王呵呵乐:“对对对,据说篱笆比宅子还老。”   “懂了。”石臻点头,又环顾四周一圈,感觉和预计的差不多,该弄走的对方已经全部清理干净,现在就是不计后果的破坏了,虽不知道目的,可这股怨气可真够不小的。   “老宅,吃价钱的除了地块,就是时间了。”老王拿脚尖拨弄地上的一块瓦片,红色的,并不旧。   “说的有理,你见的多,自然比我们通透。”石臻赞同他说法,他抬手看一眼表,感觉参观得也差不多了,于是便提出离开。   “我带你们出去,这边请。”老王没按原路走,而是带着两人往房子另一侧走。   出了小花园范围,眼前出现一条平整的水门汀路,正是柳园左侧的停车区域。工人们还在忙碌着搬进搬出,现场很热闹,大家各自干着自己的活,也没人搭理这三观的三人。   只见水门汀的路上,建材下方,一块一块规整的长方形框子一路铺陈开来,高飏暗暗数了数,到门口一共有六个位置,老人、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数字基本符合。也许当时金老太是有意和儿女一同在这里享受天伦的,只是后来,所有的事都不对味了。   老王一边带路往门口走,一边问:“您的工程文件批得如何了?”   “不好办,层层关卡的。”石臻扯了个谎:“家里也不消停,一个人一个主意,越弄越复杂,搞得很烦。”   “打关系是要些时间的,好事多磨嘛,别着急!”老王笑呵呵说:“不过要摆平一家子,这就得看本事了。”   “是啊。难。”石臻露出一个为难的笑容。   “你不知道,这柳园现在的主人也是心不齐的,大家都有房子支配权,难平衡,哥哥弟弟要重建,姐姐妹妹不同意,也是吵了很久,最后才妥协了拆旧翻新。”   “真的?你哪听来的消息?”石臻眨眨眼好奇。   “大家吃饭的时候闲扯说得呗。还有就是开那个修葺会议的时候,非要所有参与单位都去,我就只好去坐那发呆了,就见到了不和的场面。”老王笑说:“金家的要求很多,都拆成这样了还矫情,各种这样可以,那样不可以,特别难伺候。”   石臻笑笑,继续听他讲。   “那天金家老三好像来的,还有金家的女儿两个也来了,会上有些争执,意思就是互相指责对方没有好好保存老宅。”老王回忆着说。   石臻看一眼前方,再走几步就要到门口了,于是抓紧时间问:“具体说了些什么?”   老王想了想说:“男的说拆了翻新,以后大家可以常来聚聚。女的说什么回忆都拆没了,有什么好聚的,以后别往来对方才舒服。然后男的脸上就有点不好看,说了句你把东西找出来,一个瓦片也不动。女的就不吭声了。然后一些人劝劝,这事就过去了。”   “各有不同想法也很正常,毕竟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家,不可能像小时候一样思想统一了。”石臻笑笑,心里知道,还是为了找那件东西,而且那件东西至今还没有找到,这家人才会动了拆房子的心。   “也对。”老王点点头。   三人不知不觉走出了柳园,在门口,石臻摘下帽子,又取过高飏手里的安全帽交给老王,并感谢道:“谢谢你,让我们有机会进去参观上亿的宅子。”   “哈,哪里的话,我也是闲着无事。”老王哈哈笑。之后又随便讲了几句客套话,便各自告辞,各干各的活去了。   离开柳园,两人走了几分钟没对话的路,等过了马路,回头看那黑漆漆的篱笆墙,才感觉这高高的围栏之内,真是有说不出的古怪和沧桑。   “金家也不是完全同意拆老宅,可最终还是为了这件东西集体同意了。”高飏看着远远的柳园:“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物件,应该不大,藏了十二次,最终没放心,转到其它地方,搞得金家人现在还不消停。”石臻望着篱笆,那个方向应该是柳园最后方的围墙,上面有一处地方曾经大面积被撞出了一个窟窿,现在看不出丝毫痕迹。   “什么意思?”高飏扭头看他。   石臻回身继续往车子的方向走,路上说道:“我们都很清楚,篱笆修了十三次,前十二次都是小修补,大小不会超过一个手掌,这样的面积,就算把一具尸体切割成无数块,也是无法塞进去隐藏的。于是,我暂且推算这只是一个小物件,至少它暂时不腐不败。”   高飏听了点点头头,表示同意。   石臻继续说:“从维修记录看,篱笆小修补一共有十二次,暂且将它看作是十二次掩藏物品,前后持续三年,也就是说,基本每隔三个月就想着换一个地方藏东西。由此可见,藏东西的人其实一直处于一种不放心的状态,一直有所担心藏的东西会被发现,于是不停变换藏的地方,求一个心安。”   高飏提出异议:“我有个问题,她藏东西是不想让人发现。但是,破损的篱笆在黑色的块面上是很明显的,她这样藏,岂不是很容易就被发现?”   石臻点头,回答说:“所以,减掉一次,先算做藏了十一次,而不是十二次。如果第一次并没有藏任何东西,只是破坏篱笆呢?这样就有理由寻求城市建筑材质库的帮助,对方带来材质模仿剂,金女士只需要留存部分下来,便能为真正的藏东西,准备隐藏材料。”   “然后呢?”高飏眨眨眼问。   石臻说:“但是材质模仿剂个人不易保存,所以她必须抓紧时间藏起那件东西。于是,从第二次开始,她才着手亲自破坏篱笆,藏起东西,并使用材质模仿剂掩盖挖洞破损的部位。”   “修复篱笆这道工序难吗?普通人易操作吗?材质模仿剂不会破坏她藏的东西吗?”高飏问题一堆。   石臻说:“从维修记录看,篱笆破坏得都不大,基本只有半个手掌大小,而使用的修复材料,也只是一些填充材料,加上最后涂抹材质模仿剂掩盖痕迹。如果第一次金女士是在旁边观摩维修全程,并获得的大部分修复材料,想来自己动手并非难事。”   “有了材质模仿剂,的确是事半功倍。”高飏同意他的说法。   “至于材质模仿剂是否会破坏她藏的东西,现在看来暂时不会,所以我才会说那是件不腐不败的东西。”石臻笑笑继续道:“另外,别对材质模仿剂有误解,它是一种针对需模仿物质提取的有效成分,经过和特殊物质配比,形成的模仿制剂。所以,它只对所需融合的物质起作用,对其它物质基本无效,并非高腐蚀性物质。”   “呵呵。”高飏干笑两声,感觉又被石臻鄙视了。   “笑的很假,我没鄙视你。”石臻一边走,一边淡淡说。   高飏撇撇嘴,只好岔开话题避免尴尬:“所以,金女士一直不放心自己藏的东西,于是不停的藏,然后挖出来,保修篱笆,再藏,再挖出来,再保修。每次保修就搞点材质模仿剂,为下次藏东西做准备。而且她藏的地方不限于篱笆内,甚至是篱笆外围,她不累吗?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样不放心交到子女手里?”   石臻耸耸肩膀,表示他也不清楚。   高飏说:“那么第十三次呢?这应该和藏东西无关吧。”   石臻扯出个冷笑说:“当然有关,恼羞成怒后的发泄。老太太一直藏,子女一直找,知道是藏在篱笆墙内,却对偌大的范围无可奈何。终于有一天,绷不住了,开车撞树,进而连着篱笆围墙也撞出个大窟窿,算是最直接的一种泄愤吧。”   高飏迷惑地问:“怎么感觉像你在现场都瞧见了。”   “这不过是一种心态的推论,这样藏了换,磨的是自己的警惕心,也消磨着别人的耐心。”石臻表情不以为意:“最终,篱笆重新又修了一遍,在撞坏十几棵树后,最终撞向了最让人恼火的篱笆。” 第49章 探园(5)   “撞树他不怕车毁人亡?”高飏又提出异议。   “傻呀,胡乱开车,剐蹭而已,谁让你真撞树了。”石臻笑道:“纠结地在柳园偌大的场地开车横冲直撞,剐蹭几棵树后还是觉得不解气,最终撞上篱笆,所以,才会有那么大个窟窿要修复。”   “你确定当时你不再现场?”高飏眨眨眼,被石臻瞪一眼后赶紧说:“都开车撞自己家围墙了,那金老太是再不敢把东西藏篱笆里了,指不定哪天他们还能干出更疯狂的事。”   石臻冷笑:“在撞墙之后,金老太就发现她已经控制不住孩子们动了那彻底拔出篱笆的心了。那件东西,她是不再肯藏进篱笆里了。”   “还我我也怕了。”高飏说。   石臻笑笑,继续道:“而实际上,第十一次取出东西后,金老太就预见性的没把东西再藏进篱笆里。所以,两个月后的撞车事件之后,柳园的篱笆除了大修,就再也没有小修过的记录,因为她不再相信篱笆的安全性。”   “去头障眼法,去尾大修补,实际藏了十一次那物件,”高飏皱起眉头,好奇心重地说:“她到底藏了什么?财产都分配完了,还有什么需要藏的?”   “不清楚,大概有比钱更重的东西吧,太宽泛,每个人都不同,暂时无解。”石臻耸耸肩,按下手里的车钥匙开关,不远处的车子自动解锁。   “会不会和续命有关?”高飏站在副驾门口突然说:“涉念的内容里,除了柳园,还有续命、炒鳝丝。”   “续谁的命?”石臻挑挑眉:“金老太并没续上。”   高飏继续说:“或者我们可以调查一下金家老大,何先生说过,金家老大喜欢的菜是炒鳝丝。”   “可以考虑。先上车。”石臻坐进车里,发动车子。   “还有昙花,它出现了两次,廊道一次,柳园一次。”高飏坐进副驾驶还在喋喋不休:“还有那些树,为什么不选择相同的品种,而选择蜀桧?”   好吵。石臻微微蹙眉,突然扭头看向一侧。高飏讲得正起劲,被石臻突然看上,吓得一愣,瞬间就闭嘴了,同时,也警惕地望着石臻,不知他会突然干出点什么。   时间停了一秒,“滴答”两声,如同静止了几个小时,气氛古怪而尴尬。   石臻没什么表情,眉头蹙着,眼神里写满了不耐烦。他绷紧的唇线微微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却是忽然倾身,和高飏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已经紧张到极致的高飏在与石臻几乎距离无差的当口,呼吸瞬间骤停,脑袋嗡一声巨响,不自主紧紧靠向椅背,最大限度让自己和石臻保持距离。他控制不了心跳,也没法让耳尖消色,无路退,又似乎想看后续。   车厢里异常安静。高飏的手掌穿过石臻眼前,崩一声从一侧拉出安全扣,瞬间便与高飏疏离,空气瞬间便流通了。石臻回到原位,不快地将安全带按入卡槽之内,冷冷责备:“说了多少次了,扣好安全带。”   “我……我刚坐上来,我会扣的。”高飏吞一口唾液,有点失望地顶嘴,感觉耳尖热得滚烫。   “没看出来。”石臻抬头,冷冷回敬。   高飏吓了一跳,心虚地迅速扭头望向他,以掩饰靠着石臻这一侧半红的耳廓。他什么也不说,也的确不敢多回嘴,只拿着小鹿一样的可怜眼神望着高飏黑色的眸子,像是个等待被处理的小可怜,想辩解又词穷。   “呃……”石臻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回头看向车前方,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下午想去哪里?”   “你想去哪?”高飏没说回家,只是反问,他担心下午石臻还会去查案。   果然,石臻是有安排的。他发动车子询问:“我去吃鳝丝面,要不要一起?”   “好,一起!”高飏高兴地接一句,立刻感觉自己失态,又收不回那句话,那份情绪。   “吃个面这么开心干嘛?”石臻挑挑眉也有点意外,今天去吃饭这样爽利,可不像小狐狸的风格。于是,他淡淡奚落说:“你今天不对劲啊,不是一直很讨厌和我一起吃饭吗,今天怎么反常了?”   高飏目无聚焦地辩解:“……没有……我是……是饿了……大概吧……吃面,吃面蛮好的……”   “甜品吃吗?”石臻开着车,突然问。   高飏:“……”想回家。   见他突然噤声,石臻就笑了起来,侧面轮廓因为这个笑容而变得不那么犀利,反而温和很多:“带你去吃个好吃的甜品,新晋网红。”   “……”高飏感觉太阳穴生疼,一抽一抽的针扎一样疼。 第50章 丰记(1)   车开出没多久,又细密密下起雨来,一点点落在挡风玻璃上,又快速被雨刮器撸走。   车厢里总是太空白,没有话题,也懒得找话题,安静到烦躁。   “我们去哪里吃面?”高飏开口,打破平静,他知道石臻不喜欢问题,他只是想用谈话转移手臂传来的隐隐作痛感。   “丰记。”石臻回答,打了把方向,车便开上了主路,雨也跟着大了起来。   高飏好奇问:“丰记有什么吃的?”   “‘丰记’面馆,主打鳝丝面、黄鱼面,去尝尝吧。”石臻随口说。   “鳝丝面?是因为金女士大儿子喜欢吃炒鳝丝,所以找了这间?”高飏又问,稍稍改了改坐姿,让自己舒服点。   石臻专心开着车,敷衍道:“嗯。”   高飏觉得很无趣,他知道石臻不想说话,自己简直是在自讨没趣。   “金女士不会煮菜,丰记炒鳝丝只是她家比较喜欢外定的餐食之一。”石臻停下车子,探身从后面椅子上拖了条毯子,展开扔在高飏身上:“空调坏了,凑合盖盖,暖和点。”   “谁的?”高飏用毯子盖在腿上,瞬间感觉暖和很多。   “阿布垫脚用的。”石臻冷冷说。   “……”高飏默默掀开毯子,一脸嫌弃,嘴硬说:“其实也不是很冷,挺舒服凉快的。”   石臻看着外面大雨如注,冷冷说:“盖好。嫌弃什么?它的脚又不沾地,每个星期这毯子都要洗一遍,比你干净多了。”   “沾上我的味,它要不高兴的。”高飏把毯子叠好放在腿上,等着石臻再次停车的时候,他好把毯子摆到后面的位子上。   “盖好。”石臻胳臂长,一伸手就把高飏叠好的毯子掀乱了。   “我不要盖别的鹰的毯子。”高飏蹙眉,赌气地一动不动,由着毯子一半堆在膝盖上,一半落到地上。   “你想要自己的毯子呀?”石臻嘴角划过笑:“你是我谁呀?我还要负责你盖毯子?要不要我顺便负责你吃饭穿衣?以后将来?”   高飏一愣,耳尖又控不住的红,辩解道:“我只是不想盖宠物的专用毯!”   “你不是宠物?”石臻挑眉笑更觉好笑,小狐狸不是宠物?   “我不是!”高飏气恼,趁着石臻停车,把毯子裹成个大团子,忿忿扔到后座。回身的时候,下巴就被石臻三跟手指钳住,逼到了对方的鼻尖下。高飏脑子嗡一声响,下意识眯起眼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是?”石臻又逼近半厘米,几乎要碰到高飏鼻头。   “我是人。”高飏动不了脑袋,又避不开他灼人的目光,微微蹙眉便对上石臻那双深黑色的眸子,他看不到底,更觉心慌。   石臻望着高飏快要眯成一条直线的眼睛,挑挑眉毛,面露讥笑:“在方经理那里,你也是这样藏起锋芒?”   “我没……”高飏想辩驳,后方传来急促的喇叭声,他感觉下巴一松,逼视的目光瞬间消失。车子又启动起来,缓缓穿过人行道,笔直往前行径。   雨下得更为迅猛,雨刮器一趟一趟摆动,都来不及将之抹开,玻璃上时而清晰时而带着柔焦效果。   石臻开着车,依旧一言不发,他确定自己刚才看到了隐藏的锋芒,那是为了达到目的前的隐忍,他知道一旦达到,那小狐狸便会变成真正的野兽,不受任何捕兽工具的束缚。   这个男人比谁都危险,难对付。高飏侧身坐着,他很慌乱,他的计划不能有失误,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可是石臻的眼睛太毒辣了,他能看出自己已经藏到无人发现的恶意,能逮住他小动作里的目的,甚至轻易就能扰乱他心境,这块绊脚石要怎样安全挪走?   “到了。”石臻忽然放缓了车速,把车停入一片露天停车场。   两人下车,和撑着一把打伞,高飏想逃远,却被大雨逼退回伞下,右肩膀擦着石臻左肩,没有丝毫空隙。他又闻到那股好闻的古龙水味道,他分不清是哪种植物散发的,他只是有点贪图它的香。   从停车场另一扇门出去,便是一条繁华的生活型步行街。街两侧的楼宇都不算高,一、两层是常态,最高不过三层。沿街的楼宇都被打造成了商铺,挂着巨大的霓虹招牌,高高低低、远远近近,鳞次栉比一路排到马路尽头。   夜里这里更美!这是一侧宣传栏上写的广告语,仔细想想,入夜以后霓虹灯系数打开,所有色彩都闪出最好的饱和色;店铺的光线透到街面上,为人们轻快的身影点起一排明灯。在喧嚣白日后的黑夜,勾勒出一派五光十色的好时间,过另一种生活。   石臻带着高飏在一栋颇为气派的仿古两层建筑前驻步。飞檐下挂着一块大匾额,遒劲有力写着“丰记”二字。大雨如注,屋檐上落下的水形同珠帘,像是一道天然屏障。   两人走入丰记,一股子冷气扑面而来,这样的天气,竟然开的不是暖气而是冷气,真是任性。石臻把伞搁在一侧的伞架上,取了一块蓝色锁牌揣进兜里。   此刻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楼大堂,点餐、展示区、厨房区。中轴线上是点餐柜台,墙上挂着竹片餐牌和价格,一碗招牌鳝丝面26元,招牌黄鱼面36元、阳春面12元,葱油拌面8元送例汤。   点餐区两侧10米处是极富设计感的围墙,将丰记面馆的整个历史轨迹,通过声光电的现代技术手段,用趣味性的语言一一展示出来。有不少客人在进入面馆后,很乐意游览一圈,也算是涨涨见识了。   点餐区外围墙后则是两个后方相连的大厨房,所有的菜品、面食都由那里输出,通过厨内货梯直达二层餐厅,将食物传送到二楼客人面前。   “想吃小馄饨。”高飏看着餐牌说。   “不吃招牌了?”石臻正在排队,回头看一眼高飏,眼里写着你真不识货。   “不太饿,不想吃面。”高飏解释说,其实他是右手动不起来,觉得用勺子方便,左手也好操作。   “知道了。”石臻没做纠结,点点头,向收银员定了招牌鳝丝面、小馄饨,另外又加了一份炒鳝丝的浇头,及两瓶雪碧。   点完餐,去楼上餐饮区之前,两人特别走去墙边展示区参观了一番。那里对丰记的历史沿革、菜品变迁、制面理念等等有不少详细的记录,两人粗粗看了,略感无趣。   其实,成功的故事框架都差不多,只是内里和机遇不同,才造就了各自不同的精彩。丰记也一样,从前是小面铺,经过几代人的奋斗和对食物的坚定信念,最终建成了这间食客盈门的面馆,典型的奋斗故事。   两人粗粗看了面馆故事,又特地去找关于鳝丝面的说法,结果内容并不多,只是在菜品区域里找到几张高清照片和一盘铺着鳝丝的面食模型,甚至连个简介都没有,只是用了一个形容词“极鲜美的鳝丝面”。   面上一无所获,两人一路往最后方的两条上行楼梯而去。   一侧展示部分被许多玻璃柜替代,里面展示了各种丰记曾经用过的食器、厨具。那些年代久远的碗碟,绘着素色的图案,从简单逐渐向着繁复花纹过度,最终回归到最简单的纹路。   展示区的最终部分,还特别摆了几台VR设备,几个感兴趣的客人正带着VR眼镜实境感受,旁人看上去,仿若白痴。   两人拿着餐票,踩着木质地板去楼上餐饮区,中间还折了一个弯子,可见这栋楼的层高之高,可能等同于别人店铺的两层。   进入二层餐饮区,眼前是一片极为开阔的空间,高度不及楼下,面积却是楼下公众开放区域的两倍之多。餐饮区没有特设包厢,全敞开设计,圆桌、方桌各分两区,一目了然,营造出一派古早、热闹、又温暖洋溢的可爱画面。   此刻是下午一点半,刚过了最热闹的午饭点,吃饭的人锐减了一半,且还有一部分人饮食已接近尾声,即将离开。所以,现场空位极多,能任人随意挑选。   “去那里坐。”石臻指窗户下一张方桌,那里周围人不多,还能往外看街景。此时玻璃窗上全是雨珠,外头的雨下得正猛。   “好。”高飏点头同意。   两人走过去笃定坐下,立刻有服务员阿姨过来收走饮食小票,被给他们桌子上按了一块鲜艳的带数字等待牌11号…   石臻看准服务员有些年纪,且不是太忙,于是问道:“阿姨,麻烦问下,你们这里除了叫外卖,有上门制作私宴的服务吗?”   服务员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女人,很瘦,穿着围兜裙,带着袖套,被石臻这么一问,楞了一下,摇头说:“没有。私宴那个太高级了,丰记就是间面馆,哪有私宴全吃煮面的。哈哈哈,没有的。”   “也是,谢谢。”石臻笑笑,看着阿姨走远,淡淡说:“楼下柜台也说没有上门做私宴的业务,展示牌也没提过,看来那就是真的没有了。” 第51章 丰记(2)   高飏撇撇嘴:“疑心可真重。”   石臻笑:“这不是疑心重,这是该问的尽量别漏。”   “对了,为什么一定来丰记?”高飏依然不解:“会做炒鳝丝的店铺多如牛毛,为什么偏偏选中丰记?”   石臻眨眨眼,笑:“你说呢。”   高飏眼睛一亮,笑:“金家老大喜欢吃这间面馆的炒鳝丝?”   “嗯。”石臻微微把一边的窗户打开一条缝,一丝凉风刮进来,带着几滴清醒的雨丝,把里面浑浊的空气吹散开来。他从缝里瞥见楼下街景,对面商铺林立,大雨里行人依然不少,他们穿得很随意,很多人没打伞,贴着商铺屋檐行走,仿佛一折身,便能窜入一侧弄堂,找到自己的窝。   “是何先生说的?”高飏见石臻没怎么想搭理自己,只好靠猜。   “是,上次同何先生通了个电话,详细问了问。”石臻回过头,看着对面高飏,外头光线落在他脸上,勾出温和的线条,没有一丝锋芒,仿佛无害的小白兔。   “金家老大真的喜欢来这间店铺吃炒鳝丝面?”高飏打开一侧的碟子,一股子辣味飘出来,他凑上去看,差点熏了眼睛。   “金家老大从前在这附近读的高中,很喜欢来这间面馆吃鳝丝面。可能是认准了一种味道,成年以后也经常喜欢光顾丰记,偶尔还会派人来买外卖。”石臻看着高飏眼睛,感觉可惜,阿布不发作的时候,也是温和如小鸟,可它骨血里是猛禽,基因无法逆转。小狐狸也是,是小野兽,终究要变作大怪兽,伤人伤己。   “这间面馆的鳝丝面真这样好吃?”高飏看着服务阿姨从远远的地方走来,手里的托盘上有一大一小两只碗,冒着热气。   石臻耸耸肩不置可否:“谁知道。我验证一下不就知道了?”   高飏笑:“您请。”   “丰记虽然有名……”石臻看着阿姨走到他们面前,把面和小馄饨放在桌子上,又摆下两碟热气腾腾的炒鳝丝浇头,拿走了上菜的号码牌,奔着其它桌收拾去了。   高飏眨眨眼,等他继续说。   石臻那开水烫了两幅筷子,一把勺子,一副搁在炒鳝丝上,一副勺筷自用。他又将馄饨推到高飏面前,才慢吞吞说:“丰记虽然有名,但让一个人从少年喜欢到中年,就一间店铺的味道,未免有些夸张了。”   “你尝尝呀。”高飏急切地说。   “你也有啊。”石臻拿下巴点那盘炒鳝丝:“来吃馄饨,太可惜了吧。”   高飏干笑两声,敷衍过去。他望着那热气腾腾的面,隐隐感觉其中有事,于是说:“金家老大还不是想在炒鳝丝的味道里找其它感觉?比如说从前金女士的拿手菜?或者老一辈经常煮的菜,那种特殊的家的味道,给金家老大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金家富贵了几代了,没出过厨子。衣食住行有专人伺候,不存在什么亲人掌勺的味道,别想多了。”石臻冷冷说,顺手拿起碟子,把浇头一股脑儿倒入面中,拌匀了,拿勺子喝口汤,又吃了口面,挑挑眉,表情没丝毫变化。   “如何?”高飏吃一颗馄饨,馅料裹得很饱满,肉质也鲜,味道不错。   石臻不屑道:“你会对一间饭店几十年情有独钟吗?反正我是不会的。”   高飏吃着馄饨随口问:“那有什么能让你专心?”   “什么?”石臻没听清,瞥一眼高飏。   高飏一慌,转移话题问:“你觉得好吃吗?你倒是说一句实话呀。”   石臻看一眼高飏的碗,发现他吃饭慢吞吞,也不碰鳝丝,于是拿起那双干净筷子,夹了一筷子送到高飏嘴边:“尝一口不就知道了。”   “……勺子……放勺子里。”高飏心虚地环视四周,快速拿勺子接了炒鳝丝,送到嘴边吃了几根,感觉味道也就那样,并不惊艳。   石臻好笑地看着他:“现在换我问你,味道如何?”   “一般般。”高飏把勺子里的鳝丝吃掉,喝了口馄饨汤,感觉有点咸。   “我也觉得一般般。”石臻又夹了一筷子放进他勺子,并故意说:“点都点了,别浪费。”   这打击报复的也太明显了,不就是没吃你点的菜吗?怎么那么小心眼!高飏默默吐槽,只能硬着头又吃了一口炒鳝丝,感觉更咸了。   看高飏难受,石臻还挺高兴,痛痛快快吃了几口面。   高飏吃了一颗馄饨,感觉越来越咸,于是吞了半瓶雪碧,才觉得稍稍好一些。他想到什么,悠悠说:“虽然味道比较一般,但是每个人口味都不同,也许这鳝丝比较符合金家老大的喜好。”   “大概吧。”石臻提嘴角笑笑不以为意:“味道不重要,只要你的涉念没有偏差,炒鳝丝的谜团,终究是会解开的。”   “你不信我?”高飏望向石臻。   石臻轻笑摇头:“不是,只是觉得炒鳝丝的出现略显随意,信任无关。”   “哦。”高飏撇撇嘴,有点不高兴。   石臻还想解释两句,手机连震带响得吵了起来。屏幕显示是司徒封,对方要和他视频聊天。   “烦。”石臻骂一句,架好手机,点开接听,那头立刻跳出司徒封活蹦乱跳的脑袋。   “在干嘛?”司徒封穿着衬衣,背景似乎是在家里。   “吃面,丰记。”石臻拿手机对着自己那碗鳝丝面,摄像头立刻被雾气覆盖,看得司徒封云里雾里的。   司徒封嘲讽地说:“你有空的,去那么远吃鳝丝面?”   石臻怼道:“老子乐意。”   “昨天人家还住你那里,陪着你打麻将,看电视,吃完饭,天亮了就不认人了。”司徒封怪声怪气地说。   石臻挑眉威胁:“好好说话。”   “为什么不叫我?你自己一个人去的?”司徒封立刻正经脸,顺便一连两问。   “和高飏。不过他没口福,吃的馄饨。”石臻说完,得到高飏鄙视眼一枚。   司徒封表情愣了半秒,扯出个笑问道:“味道如何?难吃吗?新鲜吗?”   石臻挑挑眉,故意说:“味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很一般。”   司徒封:“……你幼稚吗?”   “你全家幼稚。”石臻放下筷子,抽纸巾擦嘴,然后问:“你的货进得如何了?”   “待会去公司看,他们说样品快递过来了。”司徒封此刻已经不在镜头前,声音也远远近近,似乎有点忙。   石臻说:“东西好推荐给我。”   司徒封那头顿了一下,然后听见开柜子、关柜子的声音,好一会儿才传来问话:“你又不做饭,要这个干吗?”   石臻冷冷说:“少废话,让你给就就是了,我可是你尊贵的客户。”   司徒封重新回到镜头前,已经穿好了西服,打好了领带:“行行行,我尊贵的客人,我这就给你取样品去,晚点给您呈上消息。现在我能去公司了吗?要挂电话了,拜拜。”   “滚,拜拜。”石臻关掉电话,看一眼高飏的碗,还有大半碗的馄饨,手边的鳝丝也只动过两筷子,他冷冷说:“虽然不惊艳,也不至于难吃,你也太不捧场了。”   高飏笑笑说:“那我再吃几个,捧捧场。”   “算了,别吃了,都冷了。”石臻阻止他,没逼他继续吃:“走吧,吃别的去。”   别的?甜品?高飏拿勺子的手抖了一下,太阳穴跟着抽痛,他觉得他更适合把剩下的馄饨和鳝丝吃完。   “走吧。”石臻起身,催促高飏:“赶紧的,乘着现在人少,不用排队。”   “哦。”高飏磨磨唧唧,不情愿地从位子后面出来,跟着石臻出了“丰记”。   外头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空气格外清新,透着股清爽劲。   两人出门左拐走了一段路,在一间小甜品格子铺门口停下。那间铺子专卖抹茶饮品,最近很红,几乎日日排队,若不是今天大雨,队伍早就排出10米开外了。   没人,石臻气定神闲要了两杯抹茶红豆、一个抹茶布丁、一块抹茶起司蛋糕带走,一手拿着蛋糕盒子,一手拿着长柄雨伞,身形又如此挺拔,让他看上去像个英俊的绅士。   “运气不错,没有人,不用排队。”石臻把插好吸管的抹茶红豆递给站得远远的高飏,好笑地看着他:“你躲那么远干什么?又没让你买单。只是抹茶,不是榴莲,怎么怕成这样?”   为什么怕成这样你不知道?高飏狠狠地瞪石臻一眼,抖着手勉强接过抹茶红豆,感觉无比烫手。   “投喂你吃东西还这种表情,没良心的。”石臻喝着抹茶瞥他一眼:“今天就这样了。先送你回去?”   “你地铁口放我下来就行。”高飏喝着抹茶,味道还不错,他不小心又多喝了两口。   “对了,从我家出来的时候你药拿了吗?”石臻忽然问。   “没。”高飏摇头,担心会再次去石臻家,于是说:“上次也配过药,成分都差不多,也能吃的。”   “不急着用?”石臻眨眨眼,也不等他回答,就说:“好,送你去就近的地铁。”   高飏莫名失落,但也的确是很想回家,于是什么也没说,头一低,便跟着喜滋滋喝着抹茶饮品的石臻往停车场而去。 第52章 汉堡店   雨又开始下,铺天盖地,不留丝毫喘息余地。   见到烈豹是在高飏家附近的快餐店,五点的光景,正是晚餐即将开始的时段。但由于下雨,人们都不愿意外出,店里的生意便冷清了一半。   要了两个简单的套餐,两人便去二楼找了个角落坐下,   烈豹显然是饿了,五分钟干掉一只三层牛堡,三对鸡翅,半杯可乐,等吃得三分之一饱缓过劲来,才拿起根薯条蘸着番茄酱扔进嘴里慢慢嚼。   “怎么饿成这样?”高飏在吃薯条,不沾酱,他嫌酸。   烈豹说:“刚完结了一份协议就过来了,没顾上吃午饭。我这人三餐一定要吃,否则浑身不自在。”说完,他又拆开一只汉堡,靠着椅背慢慢吃,不似乎先前那样着急。   高飏笑笑,继续吃他自己的薯条。他知道烈豹不会轻易来找自己,连晚饭也顾上吃就跑到自己这里来,十有八九是有事情。   “琉璃钉的伤口处理过吗?”烈豹吃着汉堡,终于要把话题切入主题。   高飏面不改色,笑笑说:“处理了。”   “前天晚上你是不是在柳园附近碰到了老费兄弟了?”烈豹又问。   “偶遇。”高飏淡淡回答,他记得当时小费昏迷了,难道昨天出手太重,至今还没苏醒?   烈豹好笑地说:“偶遇?呵呵。小费都入院治疗了,我一早跟着方经理去看的人。你这偶遇有点厉害,直接送小费去医院,可把他哥哥给急坏了。”   高燕也开玩笑说:“偶遇得有点用力过猛了。”   烈豹吃掉最后一口汉堡,看一眼高飏:“我知道费家兄弟不地道,但你出手的时候,也得给方经理留些面子,毕竟他们兄弟两人是方经理高价聘请来的。”   “嗯。”高飏笑笑,没多做辩解。   烈豹把吃完的包装纸揉成一个团子放在餐盘上,擦了嘴,又把纸巾揉成团放在大纸团边。他扫一圈周围,确定都是些普通顾客,才压低说:“另外,还有件事想问问你。”   “你说。”高飏微笑,等他问。   “为什么不签续约合同?你想离开素线?”烈豹说出自己的疑问:“是因为涉念师的协约吗?”   高飏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摇头淡淡说:“不是。”   “我知道涉念师的协议的确够让人吃足苦头的,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也能理解。”烈豹喝一口可乐,冰都化了,可乐味很淡。   高飏不想提涉念师,也不想面对那即将续签的合同,他敷衍说:“个人原因想离开,仅此而已。”   “其实,通常情况下,涉念协因为价格过于昂贵,公司总共才接过三五单,也就是最近,不知道抽的什么风,一个月里连着接了两单,还都凑到一起了。”烈豹微微蹙眉,表情里带着疑惑:“还真有人肯出钱。”   高高笑笑释然地说:“这两单之后应该就没有了,毕竟知道涉念的人不多,整个过程项类要求比较反复,最重要的是,涉念提取的精神内容并不精准,又晦涩,一般人并不会考虑。”   “呃……”猎豹脸上表情有点复杂,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了?”高飏觉出不对。他知道烈豹不会轻易来找自己,如果没有特别严重的事,他不会特地跑这一趟。   烈豹犹豫了下,隐晦地说:“其实……把续约合同签了,方经理一高兴,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素线的人事关系复杂,但哪里的人事关系是简单的,到哪里都一样。”   “到底怎么了?”高飏隐隐感到不安。   烈豹舔了舔嘴唇,眉头深皱,压低声说:“方总经理接了十三份涉念的协约,而且都是要在一个月里完成的!”   高飏没吭声,表情没大变化,身体却如坠冰窖。他不明白,真的有这样大的仇恨,她要让自己永不翻身?可是,他明明谁也没有伤害过。   “十三份啊,哥们。130根钉子,要死人的!你受不住的!”烈豹有点激动地说:“回去和方总服个软,把合同续了,她根本不在乎毁约的那几个钱,她不过是赌一口气而已。”   “……”高飏掩饰着眼中闪过的绝望,苦笑说:“可我的合约还有一个月才到期……”   “总归是要续的,差那么几天你到底纠结什么?”烈豹不明白,劝解道:“再退一万步说,你就算要去别家,她不放,别人不敢接,合约烂在她手上,你最后还是哪都去不了。”   “再等等吧,既然她已经签了涉念协约,我也逃不了,走一步算一步吧。”高飏下定决心,一定要拖到最后,他相信他有机会逃离。   烈豹提醒他:“哥们,清醒点,涉念协约的事,是方总今早看过费家兄弟之后,在车上有意无意同我讲的。她目的很明确,她还希望你能续签合同。”   高飏忍不住皱起眉头,却又不想妥协。   烈豹继续说:“讲完涉念协约的事,她就把我调去做外地影院的事了,我明天就动身离开芸市了,得过一段时间才回来。你明白吗?十三份协约的琉璃钉,不是我替你推钉,是费老大。”   费老大!高飏心中一惊,忍不住吞下一口口水,130根琉璃钉要过费老大的手,他还能顺利拖到余老板的案子完结吗?   “你想清楚了,别TM等我从外地回来,你人不在了!”烈豹的话不是危言耸听。   “没事,习惯了就好。”高飏垂目,他自己说的话他自己都不相信。   “唉,何苦呢?”烈豹已预料到劝不了,但自己知道这事而不告诉高飏,又感觉不地道,无奈之下只好说:“好自为之吧。”   “谢谢哈。”高飏点头,侧脸看向一左边缀满雨珠的玻璃窗。外头早已漆黑片,就像他的人生,看不到任何希望的轮廓。余老板的案子是他最后的希望,他必须抓住。   “这玩意我个人奉送,每次涉念前吞一颗,可以防止琉璃钉涉念内容之外的其它内容侵扰。”烈豹从衣兜里拿出一只透明小盒子递过去,白色的翻盖下,可以看见许多类似保心丸的红色小圆球占了大半个盒子。   “什么?速效保心丸?”高飏拿过来,放在眼前看。   “同为制钉师和咒师,我很清楚琉璃钉上到底能加注些什么内容。涉念的琉璃钉除了带有针对事物的相关咒文之外,钉脚还能绕上怨念。”烈豹让高飏把盒子收好,压低声说:“防着点,毕竟已经结下梁子了。”   高飏笑笑,没多说一句话,收好盒子,只是静静听着。   “我不清楚你和费家兄弟的恩怨,但是他们睚眦必报的性格,大家都很清楚。”烈豹淡淡说:“毕竟接下来的涉念协约都必须出自老费的手,吃一颗防着点也没坏处。”   “谢谢。”高飏感谢地笑。   “好了,吃饱了,回了,还要收拾行李,明天一早要走。”烈豹放下可乐杯,挑挑眉颇不放心地说:“自己小心点,好歹还有一个月才能走,顺着点方总的意思,总不会错。”   “知道。”高飏笑,点头。   “走吧。”烈豹说。   于是两人起身,把垃圾丢进垃圾箱,一同下楼。   “过了这个月就回?”高飏一边下楼梯一边问。   “差不多,一到两个月,去当地看了情况才清楚。”烈豹算了算时间,颇为看开地说:“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多出来的时间就当去当地深度游。”   “也不错。”高飏笑笑附和。   两个下到一楼点餐柜台,此时正是饭点时段,虽说人少了一半,可点餐、取餐台前依然站满了等餐的客人,显得颇为热闹和嘈杂。   高飏和烈豹走出去的时候,随意瞥了一眼取餐区附近的人,突然,高飏瞳孔一阵收缩,惊异地发现人群里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身影,以及那副再熟悉不过的嫌弃表情,慌得他下意识脖子一缩,加快了步子和烈豹走了出去。   石臻为什么在这间快餐店?高飏满腹狐疑,他还有什么调查瞒着自己?要不要去打个招呼?都出来了再进去是不是有点傻?   “走了。”烈豹在路边拦了辆车钻进去。   “拜拜。”高飏摆手,目送出租车驰离。他回身看一眼快餐店,玻璃门后是那样热闹,还能依稀看见那个声音,但他终究是没勇气再进去,只能怏怏不快撑开伞走进雨里。   高飏打算坐12路公交回家,两站路,还停在家门口,很好。他走了五分钟变到了对马路的车站,从站着的方位还能看见斜对面的汉堡店,也不知道石臻是出来了,还是正留在店里津津有味吃汉堡。   对着汉堡店发了几分钟呆,公交车便快速驶来,高飏上了车,挑了个靠窗位置坐下,心中依然难掩不快。他本该去思考一个月内十三份涉念协约的事,却偏偏满脑子都是等餐区石臻那副不可一世的臭表情,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吃快餐?他是在等人吗?他在暗搓搓调查什么?他对自己有隐瞒吗?   好烦啊!他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高飏叹口气,把思绪强拉回现实,掏出手机胡乱翻着屏幕,让自己的思想不要击中在一件事上,要自己慢慢平复心境。 第53章 汉堡包   十多分钟以后,高飏已经坐进了自家沙发,窝在一处角落,头枕着沙发靠手,定定看着靠窗的天花板发呆。   屋顶对角线有一块水渍,很久前只有巴掌大小,现如今已经变作很大一块,一半在屋顶,一半在墙面。那不是楼上人家漏水的痕迹,只是因为这楼宇太老,外头防水层年久失修,才渗透进来。   “唉。”高飏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极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他终于还是要面对十三份涉念协约的问题,他握了握右臂,伤口从来都没来得及愈合,又怎们可能不痛呢?   沙发发出“咯吱咯吱”响声,那是高飏终于动了一下,然后房间又区域安静,不再出一丝声响。   一分钟……   十分钟……   半个小时……   就这样安静到沉沦也蛮好。   突然,桌上手机响起,打破放空的思维,高飏望一眼,微微蹙眉,是方经理的来电。他不情愿地倾身取来,将手机放在耳边,调整了呼吸礼貌地说:“方总,您好。”   “接的倒挺快,看来你没什么事。”方总那头依然是云淡风轻的口气,连嘲讽也不能失了气质。   高飏缓缓起身,淡淡说:“刚好手机在边上。”   “嗯。”方总那头的声音停了下来,似乎有人把什么东西交给她,导致她没有立刻发话。直到听筒里传来关门声,方总这头才继续说:“是这样的,公司最近接了几笔涉念的合同,需要你几天来公司完成一下。”   “好,明早过来可以吗?”高飏没问,数字和内容都知道,也就不觉得惊惧。只是不知为何,都是有心里准备的事,从对方口中说出来,还是觉得不能自控的窒息疼痛。   “可以。明天早上过来,先完成两个。”方总不紧不慢地说:“你直接找老费,他等着你。”   等着你,哼,这可真是要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高飏心中冷笑,嘴上依然恭敬地回:“是。”   “行,就这样吧。拜拜。”方总那头没多余话,直接就掐掉了电话。   高飏放下手机,一头栽进沙发里,依然一动不动,由着时间慢慢走。如果那天顺利拿到异客考的准考证,是不是就能避开今天所有的怨恨?若有幸拔得头筹,是否也就无所谓今天刻意刁难?   “都怪你石臻!若不是那天碰到你……”高飏喃喃自语:“都怪你,那天你能放我走就好了……我有信心考上的……”抱怨了两句他就说不下去,哽咽得只剩愤恨。   异客考是罪案局对异能者的特别招聘,五年举办一次,若成功录取,便能将整个人事编制转入罪案局,也就间接脱离了原有的人事编制,有了新的上属单位。高飏一直寄希望于自己的协约合同能够变作罪案局的人事档案,结果因为石臻当日阻碍,他错过了获取录取证书的时限,最终连一个考核的资格也没有获得。   异客考试仅提供3小时报名时间,表格需本人自行前往罪案局手动申领。准确的报考时间由计算机算出,今年这场定为晚上23点至凌晨2点。考试报名也需着正装,持个人身份证件及简介,方能前往填写表格、提交、领取准考证。   那天,高飏好不容避开了方总的眼线,找了个地方打算拔了钉子,修整一下,换套服装,然后徒步去指定地点申领考试表格,结果,半路却被高飏截了胡,所有努力前功尽弃。   外面疾风骤雨,房间里闷热难耐,高飏把那天的事反复过了无数次,也做过许多预算和如果,若不去那个离报名点就近的花园,是不是就碰不到石臻;若当时在余老板的铺子示弱,是不是石臻就会放过自己;若不出手让阿布受伤,是不是也就没有后面的报复;若……太多若了,都是让人懊恼而又无法反悔的马后炮!   尘埃落定的你无力更改,还在进行的,你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这大概就是无奈。高飏越想越烦乱,眼皮也跟着重了起来,困意来袭,便顺着睡意缓缓眯起了眼睛。   半梦半醒间,他听见楼上邻居装修的敲打声,“乒乒乓乓”好不烦乱,没完没了,一阵接着一阵。   等一下?这楼里没人装修,而且现在是晚上。   高飏兀得睁开眼,咚咚咚的声音更觉清晰,是他家大门!   “谁?”高飏跳下沙发,从梦中被被强行揪出来,让他的心脏也跟着乱跳。他快步往门口去,粗心地被茶几撞到膝盖,疼到龇牙咧嘴。   咚咚咚,外头的敲门声已经极不耐烦。   “来了。谁?”高飏走到门口,手已经在门把上了,却没拧开。这种不耐烦的敲门方式他已经料到是谁,可他却突然很犹豫。   才骂过那个家伙,如果现在开门,会不会被他看出来?高飏心虚地去看猫眼,果然看到不耐烦的表情。   “咚”,又一记敲门声,高飏的脸跟着门一起震动,吓得他还退后了半尺,愣在那,纠结到想原地消失。   门敲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高飏刚想喘口气,手机又跟着“叽里呱啦”地吵起来,在沙发上又唱又震。   紧跟着,门又被“咚咚咚咚”敲了个山响,不耐烦加1。   左边是手机唱歌不停,右边是门拍的山响,高飏终于投降,低吼一声:“够了!”瞬间拉开了门。   冷风灌入,手机和门的声音同时停了下来。   “你聋了?”石臻站在门口,带着一身水气,挑着半边眉毛责问。   “希望我聋了。”高飏站在门口纹丝不动,没请他进来的意思。   “拿去。”石臻也没要入内的想法,举起右手,把个塑胶袋晃在高飏面前。   “什么东西?”高飏瞥一眼,没接。   石臻冷冷回道:“药。以前开的别乱吃,还是吃前天开的比较好。”   高飏一愣愣,木讷结果。   “就着水喝,别干吞。”石臻冷冷说,转身就走。   高飏看他迈腿就要走,很白痴地问一句:“你回过家啦?”   石臻侧身看他一眼,冷冷怼一句:“废话,不回去怎么拿?”说完,继续打算往外走。   高飏没料他真要走,着急叫住他,突然又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等等,你……没别的了?”   “什么?”石臻停下步子,回身,奇怪地扫他一眼:“你还要什么?”   高飏犹豫了半秒说:“……怎么不给我带个汉堡?”   “切。”石臻冷笑:“你不是吃过了吗?不是和别人吃得正欢,聊得正开心吗?怎么还需要我给你买汉堡吃?”   高飏一愣,原来石臻看到自己了,还装不认识,心中不免有些气结,撇撇嘴说:“看到我干嘛不叫我?”   “你也没叫我啊。”石臻也不示弱,冷冷说“你还不是装瞎直接走出去了。”   “你才瞎了。”高飏顶嘴。   “是不是找抽?”石臻挑眉,看见隔壁有人伸出脑袋,想是自己敲门太猛,把别家都敲出来了。他走回来,推开石臻走进房内,顺脚把门关上。   高飏让在一边嘟囔说:“不是说走了吗?”   “充电线有没有,给我充下电。”石臻懒得搭理他,发现茶几上有一条,便自顾自拿来充,一边抱怨:“你们这什么破小区,都没地方停车,找个停车位费了老子二十多分钟。外头也不设路灯,电全拿来照明了。”   高飏撇撇嘴,低低地说:“我又没让你来。”   “先把药吃了,一天没吃了。”石臻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是专注地看着屏幕,只有百分之一的电了,差不多冲到百分之十就能走了。   “哦。”高飏去厨房找了一圈,没水,冰箱也是空的。他就随便拿了几颗药,干吞了下去。   “没水吗?”石臻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看他干吞药片一脸惊异:“你还真干吞……这也下得去?”   “嗯。”高飏不以为意,但又不想被石臻烦,只好接了一壶水,按下开关慢慢煮。   “叫个水来吧,煮沸了也是开水,怎么喝?”石臻回沙发位,拿过手机,扫了一眼已经充了百分之五的电。他立刻点开外卖软件,找出跑腿的代购。   “晚上送货费很贵,而且没人会为你送一瓶水,都有起送价的。”高飏摸摸肚子,刚才吃的几根薯条都消化了,现在感觉一阵接着一阵饿。   “那就多送几瓶。”石臻一通操作,付完钱放下手机,默默等着手机冲到百分之十,他就走人。   “汉堡店的东西好吃吗?”高飏站在厨房里,他们家的面积足够声音传到任何一个角落。   “不知道。想让你替我试试的,结果你先吃上了。”石臻冷冷回,望一眼手机,百分之六。   “什么意思?”高飏微微皱眉,从厨房出来,看着石臻的侧脸,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看着就惹人生气。   “没什么意思。”石臻耸耸肩膀,拿起手机,已经是百分之八了,胜利在望。   高飏反应过来,快步走过去,伸手问:“是买给我的吗?东西呢?泡化了?还是自己吃干抹净了?就不怕撑着吗?”   “你……”石臻被他的样子逗乐了,忍不住笑问:“你不是吃过了吗?怎么又饿了?我以为你不会饿,就扔了。”   高飏:“……”   “想吃什么,给你点?”石臻拿起手机,已经是百分之十,他再次点开外卖软件。   “汉堡。”高飏赌气说。   “哦。”石臻耸耸肩,把刚才那家点出来,可惜,人家已经歇业了。“换别的吧,已经不送了。烧烤好不好?”   “算了。”厨房里热水开了,高飏随便泡了杯茶放在石臻面前:“凉了就能喝了。”   石臻:“……”这报复的也太明显了。   外头有人敲门,高飏去开门,就见一外卖小哥笑眯眯站在门口,脚边摆着三只大小不一的箱子,让他收货。高飏确认了的确是送他家的,赶紧谢了人家,请他帮忙把箱子拖到柜子边。   6瓶4L、8瓶5L、16瓶1.5升矿泉水,洗澡呢?高飏看一眼箱子上的数字,估算了一下数字,脑门上留下一滴冷汗。“谢谢你,稍微有点多。”他开了一箱,取了一瓶拧开盖子,递给石臻大少爷。   “凑个单。”石臻接过瓶子没喝,只是放在茶几上,随手拿起手机,已经是百分之十五的电了。他拔掉充电插头,满意地起身,看一眼门口说:“走了。”   “不把水喝完就走?”高飏没过脑子蹦出一句。   石臻:“……”   “呵呵,开玩笑。”高飏干笑两声掩饰尴尬。   石臻扫一眼高飏,眉梢微微扬起,笑道:“怎么,觉得空虚寂寞冷,想住我家了?”   “请不要乱脑补。”高飏话回得快,耳尖也红得快。   石臻最喜欢看他窘样,继续笑说:“反正房间多,匀你一间也没问题。”   “我哪里也不去!”高飏退到一边,让出门口的位置。   “真的不跟我走?”石臻走到门口的位置,还不放过他。   “不去、不去、不去。”高飏退得更远,好像很担心石臻突然就把他掳走。   “好吧,给你机会你不要。”石臻笑,开门就要出去。   “余老板的案子接下来,你要怎么查?”高飏看着他的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壮着胆子问。   “从炒鳝丝这个切入口继续查。”石臻回答他:“我在等一份鳝丝的报告,等详细内容出来了转给你,你也可以看看,你读到的东西包含着不小的信息量。”   “具体是什么?”高飏心中一喜,没想到这样短短几个关键词,竟然起了作用。   石臻挑眉,傲娇地说:“你又不跟我回家,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高飏:“……”   “好了,开玩笑的,你耳朵都红透了。”石臻看着高飏笑,一句话又把他窘都无地自容。   “房间太闷而已。”高飏给自己找台阶,他明显感觉自己耳朵热得很,都快热到脸上了。   石臻摇头,口气里带着笑意:“我还没拿到报告,应该明后天就会出来了,具体如何,等报告出来再说,现在说多了,会有误导。”   “那么神秘?”高飏皱起眉头:“是故意不想告诉我吧。”   石臻眉毛一扬颇为不屑地说:“既然我答应与你合作,自然不会对你有所隐瞒,我对你坦诚布公,你如果能做到我的一半,也就不错了。”   他在怀疑?高飏面上平静,心里却是一惊,石臻的话里有话。   “不过无所谓,反正不影响把这合约完成,不用什么都跟我说,走了。拜拜。”石臻没给高飏辩解的机会,拉开门,闪身走了出去。   高飏看着门彻底关上,知道石臻是真回家了,才颓然地叹出口气,像是如释重负。他望一眼茶几上没动的水,他想,是石臻对自己已经产生怀疑了吗?他还会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告知吗?往后发展,他们会是朋友还是敌人? 第54章 涉念协约   第二天一早九点半,高飏就到了城南创意园区6号楼。除了看门人梁师傅,其他人都还没到。   外头飘着细密密的雨,高飏坐在大堂沙发里等,一早老费发来消息,第一份合约今天要签署,并且立刻要完成,让他早些去公司,于是高飏比原计划早了一个小时入公司。   “你合同签了吗?”看门人梁师傅拿着只保温杯,在门口一把椅子里坐下,浑浊的眼球扫向沙发里的高飏。梁师傅是公司老员工,一直负责看守6号楼,话不多,知道的事却不少,眼睛毒辣,没人喜欢他。   “快了。”高飏看着屏幕上一条新进的短信,是烈豹发来的,说自己在火车上,三个小时候以后就能到达目的地。对方让高飏如果需要完成涉念合同,就吃一颗糖丸,以防万一。   “还没签?”梁师傅再次扫一眼高飏,眼神里流露出疑惑:“想涨涨工资?”   “快了。”高飏在手机上打了“谢谢”两字,然后按下发送键。   “不想活了?”梁师傅低低地说:“是要自寻死路吗?”   “快了。”高飏清空和烈豹的聊天记录,灭掉屏幕,淡淡望向门口。   门口出现的高大黑影迫使梁师傅没再继续发表意见,老费提着一只黑色雕花皮箱,冷冷地跨进公司门口,将一股冷道极致的肃杀之气也带了进来。他看到沙发里的高飏,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冷冷说:“二楼会议室。”   高飏起身,便独自往弧形楼梯的方向而去。他瞥一眼门口,没有发现小费的身影,看来是还在医院治疗,想来今天老费不出一口恶气是不会和自己善罢甘休了。   “五分钟后把协约领取表签了,然后完成任务。”老费看着高飏背影声音冷漠。   “嗯。”高飏应了一声,继续往楼上走。他悄悄从口袋里倒了两颗糖丸,放进口中吞下,他想,他大概能坚持到十三份协约完成吧?应该可以的。   “梁师傅,方总说待会劳烦你对内容把把关,别出什么岔子,不好向客户交代。”老费把皮箱搁在前台桌上,自顾自拿拿出那副嵌着铁片的手套,慢悠悠戴上。   “拿来我看就是了。”梁师傅看着他把手套带好,又扣好绑带,不紧不慢说了一句:“他身份特殊,再怎么深仇大恨,手里留点数,别打死了不好交代。”   “只是让他长点记性。”老费拿起包,迈开步子向着旋梯而去。   梁师傅抬头望一眼二楼,微微摇了摇头,默默说:“把续签合同签了不就好了。”   楼梯那一边,老费的步子一脚比一脚重,恨意在逐渐升高的过程里逐秒剧增。小费伤得不轻,脾脏都破裂了,动了手术现在还躺在病床上休养。一只右手,加脾脏,这账要怎么算?   台阶不过几十级,无需一分钟便能走完。老费的心里早有了报复的盘算,穿过走廊,向二楼会议室而去。   经过护栏的时候,他瞥见梁师傅也在望着这里,他知道自己是必须有分寸的,那头是方总的眼睛,都已经传了话了,能往残里整,但不能往死里杀。   那就加深点他的痛苦吧。老费拧开二楼会议室的门,阴险地笑着走进去。   高飏随便找了张椅子坐着,正在刷手机,见老费进来,便把屏幕按灭了,等着对方开始。   老费把皮箱放在大会议桌上,慢悠悠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只羊皮小包摆在一边。紧跟着,他解开皮箱底部包扣,从里边拉出一只抽屉,从内里小心取出一卷羊皮卷,缓缓展开,露出一整排十根三色琉璃钉。   那琉璃钉的颜色比往日的略深一些,取的型号也比平时用的个头要大很多,长度也多了许多。高飏知道,那是老费故意选得钉,长度和粗细的数值都增加了,为的是让他更痛苦,而颜色加深,则说明他的确在里面加了怨念。   “签一下。”老费公式化地递过一叠纸,又扔了一支笔过去。   这种领取任务文件高飏再熟悉不过了,公司内部的委派交接文件,他签过不少,可是涉念的却并不多,而今年这已经是第三宗。   “方总说,下午还有一单过来,你就不要回了,等事情办完了,再走。”老费依旧公式化地传话。   “好。”高飏签好名递回去,然后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短袖T恤。   老费冷冷收好合同,把手边的羊皮纸包递给高飏:“涉念的物品。”   高飏接过来打开,嘴角划过一丝冷笑。那不过是一片布料残片,半掌大小,形状不是很规则,这种物件怎么可能读的出人的思想?这样的操作,真是再明显不过的警告了。   老费冷冷说:“物件是位七十岁老太太的,她家里人让你读一读,看她那100多万的存款都搞哪去了?”   “嗯。”高飏点头,默默看着那布片。   老费傲慢地望一眼高飏,继续说:“方总还让带一句话给你,方总说,虽然这单只有5000,但你也得认真地读,不要辜负了客人的期望。”   高飏点头,希望老费快点行动,别再拖延时间。   “我们开始吧。”老费嘴角划过一丝冷,将琉璃钉推到了高飏面前……   三色钉琉璃钉的入钉方式无论是老费还是烈豹,并无太大不同,咒师唱着只有自己能懂的曲,将十根钉子根据事先设计好的方位,一根一根钉入涉念师的手臂和肩膀定魂,然后丢下要读的物件,潇洒离开,淡定等着结果出炉。   只是,和烈豹比起来,老费的手法更狠辣和残忍,带着深深怨念,选择伤害最大的琉璃钉型号,用旋转的方式植入高飏的肌肉之内,如此这般,才解他的恨意千分之一。   高飏从凳子上跌到地上,手里还捏着那片布片,指尖红线缠绕,忽明忽暗。疼痛怎么可能麻木,只有无法解脱的残忍。那布料太普通了,唯一能确定的是当事人的物件,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他知道这是明显的报复,不过是要用三色琉璃钉桎梏他言行,警告他不该出现的离开念想。   布料?旧布料?100万?高飏坐在地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手中紧紧捏着那片布料,他能触到什么的,不想痛死就赶紧触到什么!   “我弟弟还躺在医院,你却还能接协约提成。”老费拉紧了手套,冷下颜面,绕过会议桌,一步一步靠近高飏。   不想痛死就读!高飏微微蹙眉,他感觉黑影正在逼近,他必须在对方出手之前找到合适的答案。   “还有收入!”老费突然爆喝一声,从远处扑了上来。他的拳头向着地上的高飏重重砸来,虎虎生风不带丝毫收敛。   MD!高飏下意识抬臂护住头部,琉璃钉让他无暇躲避,只能由着老费的铁拳一记一记砸下来。开始的时候,高飏还能用手臂挡几下拳头,但很快老费就扣住了他的手臂按在脖子上,同时腾出右手,一拳一拳向高飏脸上砸去。   高飏已经非常敏捷的扭头让开,那拳头便砸在他眉骨上,一下一下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手套上的铁片狠狠砸着高飏脑壳,发出不间断的“咚咚咚”声,闷闷的,在安静的办公室变作恐怖的声响。   读出来。布片。钱。100万。有念的,这是当事人的物件!高飏忍受着铁拳对额头的摧残,头痛欲裂,他感觉额头是湿的,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灌进鼻子里。   “再嚣张!”老费暴怒一声,情绪已经失控,铁拳一次比一次挥得高,下得重。他已经忘记梁师傅的话,他现在就要把高飏解决。   铜臭!高飏心中闪过一丝念头,舌唇微动,突然喷出一块亮片,直直朝着老费脖子而去。   也是老费身经百战,瞬间便让开跳到了远处,那东西便擦着他脖飞了出去,钉在不远处的桌脚上,是一片明晃晃的刀片,入木已有三分。   “杂碎!”老费爆喝一声便要再次进攻。   “是铜臭迷了眼,是铜臭迷了眼!”高飏举着布片大声说,他读出了内容,及时阻止了老费的进攻。现在他不需要读念了,他可以全力回击,老费讨不到便宜。   老费的攻击定在了半路,他知道高飏此时很弱,但是他不能保证自己就能赢。而且物件已经读完了,高飏还有机会跑出去求救,他就更不能出手了。   “写下来。”老费平静下来,摸着自己脖颈,低头看一眼食指上鲜红色的血痕,暗忖,差一点就折在这里了。   高飏从地上爬起来,整个额头都在冒血,半张脸已经被血覆盖,样子极度狼狈。   “不要瞎说。”老费把笔丢给他,还有一张附表。   “我从不乱写乱读。”高飏把读到的思想写到纸上,然后签上姓名:“我读到了浓重的金钱味道,那是一种贪婪的思想,这位老人就是被‘铜臭迷了眼’,才会损失100万。”   “哼。”老费冷冷听着,什么也没说,收好纸笔和工具摔门而出。   确定老费下楼,高飏才颓然地坐进椅子里,重重喘着气。右边的眼睛被血糊得只剩红色,他抬臂拿手背擦,越擦越模糊。他又低头望一眼血肉模糊的右臂,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起子,取了笔帽,露出尖头,毫不犹豫向着手臂里的琉璃钉扎了下去。   半个小时候后,高飏下楼。此时,他穿着外套,看不到身上的伤口,琉璃钉已经拔完了,脸上的血也擦了,只剩眉骨上的血不听话,止也止不住,不停咕噜咕噜往外冒。   “下午还有涉念合同,你怎么办?”梁师傅看一眼面色苍白如纸的高飏,冷冷问。   “读啊。”高飏笑,牵扯着额头和太阳穴一起疼。   “看你能熬多久。”梁师傅丢过一只瓶子给高飏:“所有出血口都止一下,别把这里弄脏了。”   高飏接过瓶子,是梁师傅的特质止血药,他谢过了,便拿着药瓶去洗手间处理。   梁师傅的药向来厉害,高飏将之抹在出血口,很快便止住了血。清理完伤口,他洗干净了手和脸上的血渍,望着玻璃镜子里的自己,只是苦笑了一下,便扼杀了所有悲伤的情绪。   手机在外套口袋里震个不停,高飏看着石臻的名字在那里跳,犹豫着接不接。   石臻果然耐心缺缺,响了六下就挂了。紧跟着便是一条短信息:“醒了没?”   高飏默默看着,并不打算回。   石臻:“醒了就吃药,别疼了又哭鼻子。”   哪有!高飏只是看着屏幕,但不回。   石臻:“晚点过来找你吃晚饭,顺便带样品给你看。”   什么样品?高飏微微皱眉,这才想起昨天吃面,石臻和司徒封的视频对话,本以为只是私聊,为什么他要把样品带给自己看?   石臻:“六点差不多吗?你去楼下等我,开车过来接你。”   高飏瞥一眼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微微皱起眉头,这幅德行被他看见,没法解释。于是只好硬着头皮编瞎话:“公司这几天有事,走不开,再约,对不起。”   石臻:“哦。”   高飏对着手机发了会儿呆,石臻再也没有发过来一条消息,他想暂时是可以避开了,很不舒服地舒了一口气出来。   上完药,高飏借了底楼小杂物间休息。那里前几天梁师傅刚收拾干净,只留了一只书架、若干办公用品,及一张旧沙发在里面。高飏裹了裹外套,坐进沙发里,杂物间里没空调,略冷。   他看一眼手机,时间是十一点不到,老费拿到涉的内容就去交差了,预估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他还能再休息会儿。他走之前说过,下午还有一单,应该是拿这单完成的去换下一个协约了。所以,高飏不能离开,只能干等。   手机没有丝毫动静,杂物间里信号也弱,高飏不在意,便裹了衣服,灭了杂物间的灯,窝在沙发里倒头便睡。昨夜辗转反侧没睡好,一早又赶过来完成协约,他得掌握一切机会补充体力,谁知道下一份协约会是什么内容。高飏眯了两秒,便不可控地睡着了。 第55章 褐皮鳝   这一头,石臻在自己办公室里坐着 ,垃圾桶里的味实在太重,一阵一阵往上飘,他便叫来秘书收拾,语气不太客气,心情跟着天气阴晴走,现在是阴雨绵绵。   小狐狸竟然没立刻马上就要见他手里的样品,有意思了,他竟然一点儿也不着急,这可不像他,这只狡猾精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石臻拿着文件,眼里却是小狐狸的身影。   “石先生您好……什么味?”秘书小姐走到石臻桌前,一股子浓重的鱼腥味从垃圾桶里飘出来,她忍不住捂着鼻子。   “都说了找阿姨清理下垃圾,你叫了吗?”石臻冷冷说,手里批着文件。   “叫了,马上爱。”秘书小姐站在垃圾桶边,瞅了眼惊叫:“你这是……鳝丝……还是活的。”她退后三步,怪怪地望一眼这位石经理,有点无语。   石臻不耐烦地说:“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鳝丝,喜欢拿去炒。”   秘书小姐不想搭理他,颇为嫌弃地走出去,背对着他说:“等着,处理的人马上就来。”   “你能态度好点吗?”石臻不快,略抬了抬眼。   不曾想秘书小姐今天也不顺心,一早出门发现一只极爱的包包掉了一块皮,郁闷到现在还没缓过气来,这头还得受石臻的气,于是不耐烦顶一句:“不能。你别炒鳝丝了,炒鱿鱼得了。”   石臻一愣,表情委屈地说:“我又没说过要炒你鱿鱼。”   “那就等着。”秘书小姐高跟鞋“啪嗒啪嗒”直接出去了。   石臻:“……”   过了五分钟,保洁阿姨小心翼翼进来清理了垃圾,还喷了点儿好闻的空气清新剂,这味道便快速散去了。   “那个……阿姨……那个,外头那个凶巴巴的女人,去吃午饭了吗?”石臻心虚地看一眼门口,第五千零二次动了炒她鱿鱼的想法。   “大概是吧,座位里空着。”保洁阿姨客气地说。   “好,谢谢。”石臻如释重负,快速拿出车钥匙走了出去。   电梯门打开,就见秘书小姐拿着杯咖啡从里面走出来,两人四目相接,都不给好脸色看。   “您去哪,石先生?下午还有两个会需要您主持。”秘书小姐笑是笑的,就是不太好看。   “想去哪就去哪。”石臻嘴硬,仰着脖子不和他对视。   “是要取消会议吗?”秘书小姐问。   “能取消吗?”石臻问。   秘书小姐瞪一眼:“不能。”   石臻无奈,冷着声说:“我出去吃个午饭,回来两点,赶得上?”   “第一个会议一点半,第二个五点。”秘书小姐往办公区走,一副你爱去不去,我反正告诉你时间的表情。   石臻第五千零三次想把她辞了。   抬手看一眼表,才十二点不到,就近吃点也来得及。石臻看一眼手机,小狐狸没任何反应,连条讯息也不来,看来素线集团的业务也挺繁忙的,他就不去扰他了。   一路到车库,他打了司徒封的电话,让他过来陪自己吃午饭。然后改主意没取车,直接坐电梯上一层,出了办公大楼。   穿过两条街区,石臻拐进一间小西餐厅,挑了老位子坐下,点了两份午市餐。   没多久,司徒封就气喘吁吁跑过来,在他对面坐下,灌了一杯冰水,才缓过气。   “晚了三秒。”石臻看着手机说。   司徒封推开面前的杯子说:“说来就来呀?我是会瞬间转移,还是会飞?”   “晚了三秒。”石臻依然说。   “没到饭点就出来,也是要给上司报备哒!”司徒封快速解释:“请假要时间吗?走出来要时间吗?打车要时间吗?”   石臻根本没把他话听进去:“磨磨蹭蹭。”   司徒封看着午市餐上来,撇撇嘴:“嫌我慢,找高飏去。”   石臻:“他说公司最近业务繁忙,出不来。”   “忙?”司徒封眨眨眼,放下叉子,犹豫着说:“可能是有点忙。”   “怎么说?”石臻奇怪地扫一眼,觉得有事。   “物控交易中心,就是我们公司你知道,一向是向着钱看的。大单小单,只要价格合适,照单全收。”司徒封说。   “那又如何?商人逐利,你今天才知道?”石臻不以为然。   “不是,我的意思是,最近涉念的合同有点多。”司徒封切着牛排说:“听说的就有六份,我手上还拿到一份,加起来就有七份了。”   “多吗?平时涉念的业务你们公司不接吗?”石臻吃着牛排,漫不经心的问。   “不是不接,是涉念都很贵,而且效果也比较一般,所以通常这笔业务很难做起来。”司徒封解释说:“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有一间SY商贸报出了折扣价3000起的超低价位,这么便宜,才3000,平时三十万也未必能做起来。所以有些抱着试试看的客户,毫不犹豫就立刻下了单。”   “你熟悉SY吗?”石臻放下刀叉,他已经饱了。   司徒封回答:“接触不多,也是物控交易中心众多供应商之一,他们报价一向很贵,基本都是大单客户组和他们接洽,我不是很熟悉。”   “你们公司涉念都是和SY接触吗?”石臻又问。   “涉念师是稀缺人才,很难找,一般都要通过专门的公司才能请到。就我能查到的资料看,只SY一家。”司徒封回答。   “你特意去查过了?”石臻眨眨眼。   “呵呵,顺便的。”司徒封尴尬笑。他说过不想接触老余的事,但是,真的获得和老余有关联的信息,哪怕只是“涉念”两个字,他又忍不住旁敲侧击地提供给石臻。他希望尽快破案,这样石臻就能尽快回公司去工作,不需要再被其他事或者人打扰。   “你合同签了?涉的什么内容?”石臻随口问。   “没说,就是找涉念师,然后安排彼此见面。”司徒封如实说:“我们公司就是个中间商,人找到就算完成任务,不具体涉及客户隐私。”   “懂了。”石臻点点,心中算了算,如果真七份涉念合同,会不会都跑去了高飏那里。小狐狸说过,涉念的内容不同,琉璃钉就不同,那如果七份都去了他那里,他岂不是要挨70钉,那小狐狸岂不是要变成小刺猬了。   “你想知道SY的身份?”司徒封看着石臻发呆的眼神,心中升起莫名妒忌,你在担心什么?   “我会查,你别管了。”石臻收回眼神,笑笑。   “嗯。”司徒封点点头,然后问:“对了,鳝丝收到吗?”   “收到了,好腥。”石臻想起秘书小姐的臭脸,就想辞了她,但好像并不是很有勇气。   司徒封笑着说:“水产呀,还是活体的,能不腥吗?你怎么处理的,一条不够煮菜啊。”   “扔了。”石臻随口说。   “WHAT!扔了!你也太浪费了,那可是我们公司按着客户要求,从很远的地方订回来的!这笔业务我盯了半个多月,从客户那里收了一万三千多业务费!你说扔就扔!”   “什么鳝丝收人家一万三?”石臻抬高了眉毛,一脸不可置信。   “一万三的价格是找褐皮鳝的费用,不是订购的费用。”司徒封无奈摇头,扯出个忍耐的微笑:“这次公司是同一名老饕签的合同,内容就是找指定鳝鱼。”   石臻笑:“还真有为了一口吃的,所向披靡。”   司徒封也笑:“一万三是服务费,其实褐皮鳝收购价才390一斤,加上走空运快递,总得也不超过500,人家老饕就是图一饱口福。”   “那么好吃?”石臻不解。   司徒封说:“褐皮鳝顾名思义,就是背脊褐色的鳝,它们生活在一片叫做满泽的淡水湖中,从前没有人工养殖,都是野生的,近十年才有了批量养殖。对了,你吃的那间丰记面馆,他们的限量款鳝丝面,据说用的就是满泽的褐皮鳝。”   “我那天没有吃到限量。”石臻淡淡说。其实那天从丰记回来之后,他又做了一次面馆调查,获得了一些其它的信息。不过对于鳝丝面的味道,他还是那个态度,很一般不惊艳,也不知道这样一碗普通鳝丝面,有什么可以吸引金家老大几十年对它如痴如醉?   司徒封笑说:“限量当然是有范围的供应,丰记每周推出一百份,每天不过三十多碗,还都预定一空,你直接去,肯定是吃不上的。”   “原来如此。”石臻挑挑眉,因为没吃过,所以暂时无法理解。   网络上关于丰记的线索,几乎和他们大厅展示的内容无差,网站、公众号、各大站点内容,几乎出奇的一致,一瞧就是精心公关的产物。石臻翻遍了网络,找了很久,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间点评网的评论区里,翻到一条五年前的点评。   这条点评内容大致说满泽出来的褐皮鳝就是不同,鲜美异常还带丝丝甜味,于是石臻的脑海中,记住了满泽、褐皮鳝这两个关键词。恰巧昨天接到司徒封闲聊的电话,对方提到了客户点名找褐皮鳝的事,于是他便借机要了一条来研究,顺便看看司徒封那里能不能有点线索可寻。   “你要吃就得预定,褐皮鳝自己是不可能自动变成美味的。”司徒封喝着玉米浓汤说。   “每周一百份,一个月也就400份,哪来那么多野生褐皮鳝?”石臻故意说,他得把司徒封知道的一点点挖出出来,但他不能明说,不能让余老板的案子牵扯到司徒封身上,那样可能会有危险。   “满泽湖附近有个村子,就叫满泽村。大概十年前开始在湖里搞水产养殖,所以哪有那么多野生的,早就是人工养殖的产物了。”司徒封无奈摇头笑。   “既然都水产养殖了,丰记怎么不全部换成褐皮鳝?”石臻不解。   “解释一下,这也是我接了这单生意才知道的。满泽湖不大,虽然已经进入了人工养殖的阶段,但是,产量一直都比较有限,订购的客人却络绎不绝,所以一年四季无限量供应给满记,其实是有点困难的。”司徒封说的津津有味:“不过呢,丰记比较牛,很早就同满泽养殖户合作了,所以,它能拿到的数量,基本就保持在每周让他做400份鳝丝面的量。”   “原来如此。”石臻点点头。   司徒封把汤喝完,擦着嘴说:“物以稀为贵也是没办法的事,390一斤的价格基本还是靠托关系走的特别渠道才拿到,褐皮鳝绝对算紧俏商品了。这种鳝鱼,可别指望在菜市场能看见,就算海鲜市场也极少出现,因为年初客户就把湖里的产量定空了,还全凭着运气和当地的人脉。”   “挺厉害。”石臻考虑着要不要再去次丰记,吃限量版的鳝丝面。   “好饱,”司徒封放下勺子,看一眼时间,已近一点:“吃完饭我要回公司干活,还有两个客户要跑。你怎么安排?”   石臻喝着咖啡不爽地说:“回公司,开会。” 第56章 两种方法   杂物间空气越来越冷,高飏缩成了一只虾米,蜷起来,把脑袋藏在衣服里,求一点温暖的气。   一双温柔的大掌拍了拍他肩膀,他微微睁开眼,从模糊到清晰,眼前色彩是一支棒棒糖,已经拆走了包装,散着西瓜口味。他不爱甜食,可他忍不住伸手去接,他不爱甜食的,他很清楚。   棒棒糖就要触及,在指尖前一毫米,碰到就会不悲伤吗?   棒棒糖就要触及,在指尖前半毫米,化作三色琉璃钉,擦过指尖的皮肤,向着心脏的位置扎下去。   锥心之痛,裹挟呼吸,逼得人脱梦离境,额头大汗淋漓,细长的眼瞪得混圆。   杂物室大门拍得山响,高飏瞥一眼,慢半拍起身,拧开大门。   “方总来了,让你完成第二份协约就去见她。”梁师傅在门口,视若无睹他煞白的脸色:“二楼,第二份协约还是在那里完成。”   “好。”高飏调整了紊乱的呼吸,手指塞入额发胡乱理了理,顺便擦掉那些虚汗。   “熬不到合同完成的,能签就签了吧。”梁师傅往外走,口气冷,内容还是劝。   “嗯。”高飏快速超过去,向着二楼而上。   老费已经在里面摆开了阵仗,坐在会议桌边,悠然淡定地喝咖啡。石臻没去看那些琉璃钉,只是在进来之前,偷偷吃了六颗小糖球。   老费见他进来,冷哼一声,开口说:“挺厉害,‘铜臭迷了眼’,就找出了老太太钱的方位。”   “不过是个方位,钱到底去哪了?”石臻在进屋前又扫一眼三楼楼梯口,路灯都打开了,楼梯扶手上渡了一层昏黄的光,显得材质煞是高级。   “做了理财,不保本不保息,担心家里人说,就一直瞒着。好在是银行产品,总归是有保障的。”老费冷冷回答,扫一眼门口:“关门。”   高飏一言不发地关好门,他心里清楚,方总在公司,老费慑于她的威望,这一次是绝迹不会动私刑的。他只需要完成任务就好。   一个小时以后,高飏几乎把梁师傅给的止血药都倒完了,才终于让那些鲜红的液体停止如泉水般的冒出。   去洗手间收拾干净,高飏套上外套,挡住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走到三楼楼梯口。上面的灯光都开了,侧面的窗也开着,透进亮光。雨哗哗得下,打破三楼悄无声息的平静。   如果开头隐晦你猜不透,就不要下划找答案。这次大概也写不出你们钟意的轮廓,每次不过是故作镇定在胡说。   一些雨丝飘进房子,凉凉得落在高飏脸上。他像苏醒一样定了定神,迈步走了上去。   到经理室门口,他表情已经变作礼貌和冷漠,不带一丝怯意。他伸手敲门,指关节扣着门,一声一声有礼有节。   “进来。”方总在里面开口。   高飏开门走进去,步子和步子间的距离分毫不差,稳固不带怯懦,看不出受伤的影响。他先瞥见办公桌一角刻意摆的续约合同,然后才是桌子后优雅的上司。一切他都全当都没有看见,只礼貌说:“方总,您找我?”   “嗯。”方总放下手里的文件,抬头,扫一眼他眉脚的伤口,假惺惺问:“老费动手了?”   “没有。”高飏淡定回答,老费动手还是动刀,最终琉璃钉都会过他的手,在这里诉苦或者告状,毫无意义。   “今天协约完成的不错,后面还有,加油!”方总漫不经心地说,伸手在键盘上打下几个字。   “是。”高飏颔首,全盘接收。   方总瞥一眼高飏,嘴角划过一丝无奈冷笑,把桌上合同收走,不快地丢进抽屉里。   高飏只是看着,一言不发。   “看来涉念的协约你已经有些上手了,不忍到最后一秒,还要垂死挣扎一番。”方总翻开那本新协约:“不过我可记得,涉念最好的办法是见到本人,你今天碰运气涉到了念,那么下一次呢?如果协约没有完成,你可能会受到很重的惩罚。”   高飏笑笑,不紧不慢地说:“方总,我涉念不是靠猜的,我给出的都是读到的信息。”   她冷冷看一眼高飏,想起上次的锈红戒指,方总倒并非完全不信高飏。只是,那种极低读取率的涉念,她相信能读到,不相信完全能读到。”   “涉念有两种方式本身读取的是活人思想,靠三色琉璃钉释放的隐线作为媒介,进而读取,这种方式最准确。”高飏开始解释,他必须给出准确的说法,让方总相信自己的能力,如果她相信了自己涉念的准确率,就会对之后给出的涉念答案深信不疑,如此这般,以后自己即便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他们也会因为相信而自动去探究,如此这般,在高飏这里就不存在出错率了。   “这个我知道。第二种呢?”方总好奇,她便入局。   高飏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说:“第二种就是实物涉念。通过接触与被涉念人有关的物件,读取思想残留。这种方式依然是依托琉璃钉释放的隐线,通过丝线贯穿物件,读取覆在起表面的被涉念人潜藏层的思想。它能涉得更深,但是,对操作者的伤害也更大,一般……涉念师是不会选择这种方式。”   “什么伤害?”方总微微蹙眉,看向高飏的脸,似乎立刻马上就想看到答案。   高飏苦笑,在方总的注视下,抬手 ,擦掉鼻子里流出的黑色的血。“不可逆的伤害,没有具体的说法,就是伤到了。”他再次抬手,擦掉另一只鼻子留下的血。   方总蹙着眉,冷冷看着。   “没人会因为想读别人的念,而伤害自己的身体。”高飏说着,继续用手背擦拭已经止不住的鼻血。   方总把手边的纸巾盒扔到桌子上,厌恶地说:“处理一下。”   “谢谢。”高飏抽出多张纸按住鼻子,此时,他的手完全不能离开鼻子,一旦压得松了,血就如坏了的水龙头般,不断流出来,这点纸巾根本不够用。   “没想到涉念这样麻烦。”方总假惺惺,看着高飏的眼神不带丝毫同情。   “嗯。不好随意。”手中的纸巾很快便被血浸湿,高飏只好又抽出几张压着,退到远远的地方抱歉:“不好意思。”   “去处理一下,今天就两份合同了,后面也努力些吧。”方总看着他手里的新纸巾很快就被染红,示意他出去,别污染了她的眼睛。   高飏快速退出去,门外如释重负,心中盘算烈豹说小糖丸一次一颗,一天两次,不宜多吃,容易上火。看来他没骗人,那么自己这样一天6颗,会不会喷血而亡?   “你怎么止血?”方总突然叫住他,看着他背影问。   高飏捂着鼻子回身,一脸严肃:“休息一下,可能刚才读得有些猛,过会就好了。”   “每次都会这样?”方总又问。   高飏摇头,无奈道:“未必,看涉念的深浅,这个只有读的时候才清楚。像今早的涉念,就没有出现这个问题。”   “后面还有很多涉念合同,你可受得住?”方总终于有些不忍,问了一句。   “没……没问题。”高飏紧紧捂着鼻子,血从他指缝流出来,落在外套上,被深色面料吸收。   “去吧。”方总没再多纠结,终于同意他离开。   高飏谢过,快步下楼,打算去洗手间处理伤口。   门在身后合上,高飏手里的纸早就被血水浸染,他故意重重地、快步地下楼,发出急促、巨大的声响,就像忍受不了痛苦的人,直奔休息的地方。   他跑进二楼盥洗室,重重合上门,用冷水泼向自己的脸,由着血落进下水道。他不可控制地喘气,不仅是因为伤口的疼痛、撒谎后的心慌,还有那镇定胡说八道后的一点点莫名胜利的小喜悦。 第57章 求助   雨在星期二的早晨终于停了下来,一丝微弱的阳光撒进客厅,落在沙发背一角,像是天气已经好转的预告。   石臻坐在沙发里喝咖啡看电视,厨房里传来司徒封的问话:“吃面吗?”   石臻拿起咖啡杯,不咸不淡地回:“不要。”   司徒封:“披萨要吗?”   石臻放下咖啡杯,冷冷说:“不要。”   司徒封:“小笼包?”   石臻面无表情:“不要。”   “你减肥?”司徒封忙着把牛奶,面,披萨一一拿出来,摆在圆桌一边,调整好适合的位置,拍下照片,最后坐下慢慢吃。   石臻不屑:“你觉得我需要吗?”   司徒封呵呵笑,又问:“待会你去公司?”   石臻:“嗯。”   “送我去机场呗。”司徒封试探性问,随时准备被他怼。   石臻:“嗯。要回去拿行李箱吗?”   “我昨天进来推了个行李箱,你没看见?”高飏气结:“陪你打了那么多次麻将,你就真把我当麻将搭子了是吗?”   石臻回呛:“你还不是把我这里当棋牌室,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司徒封:“不是你要打麻将的。”   “你不是也打得挺欢,胡牌的时候都快跳到麻将桌上了。”石臻慢悠悠说。   司徒封:“……”   “这次出差是为了做那个什么涉念合同吗?”石臻转开话题,他担心自己说的太过分,以后就没人陪他打麻将了。   司徒封回答说:“不是,其它的,恕我保密。SY商贸向来要价很贵,这次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每份合同报价都很便宜,最高都没过万,从来涉念都是几十万起的,他们竟然只报这个价,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大概冲业绩吧。”石臻随口说。   “我冲业绩的时候你会不会帮我?”司徒封突然问。   石臻不假思索回答:“帮。”   答应的这样爽快司徒封反而有点担心了,一边吃面嚼披萨,一边问:“一个星期你都准时去公司上班,是不是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并没有。”石臻淡淡说。   “那你怎么不去查案?”司徒封喝一口汤,可真鲜。   石臻回:“查呀。”   司徒封很快就吃完了披萨,不依不饶的发问:“那怎么不动?”   “有什么好着急的?又赚不到几个钱。”石臻不以为然。   司徒封无语,你查案就是为了赚钱?   “最近公司事多,处理完再查吧,部门业绩不能掉,关系到更多人的利益。”石臻稍稍解释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有些事,不是找到幕后主使就完事OK了,接下来该怎么处理,才是大麻烦。”   司徒封没敢搭话,只是点头,表示理解。   “你啥时候回来?”石臻调着电视频道问。   司徒封下傲娇地说:“干嘛,还没走就想我了?”   石臻鄙夷地说:“想你妹,再约了打麻将。”   司徒封撇撇嘴,对石臻后脑勺做个鬼脸才说:“下个星期吧,怎么那么爱打麻将,这个月都住你家五次了。”   “我又没赶你。”石臻调到新闻台,慢慢看。   司徒封吃着面吐槽:“你换下客房的床垫行不行?我睡得腰酸背痛,太坚硬了,像躺在石头上。”   “你定个觉得舒服的送过来不就结了,顺便把原来的那个床垫处理掉。”石臻不紧不慢说。   “行,等我回来处理。”司徒封点点头,一碗面吃了一半。   “回来记得约麻将,最近手痒。”石臻真有点打麻将上瘾了。   司徒封:“……要不把赢我的钱,还个一半给我。”   石臻:“休想。”   “切。”司徒封撇撇嘴,吐槽他小气巴拉的。   两人正闲聊扯皮,门铃突然大作,一声一声地响,似乎有人根本按着门铃没松手。   “去开门,我吃面呢。”司徒封看一眼门口,懒得动。   石臻冷冷起身,走到门口,猫眼都懒得看,就直接拉开了房门。紧跟着,一条黑影窜了上来,毫不犹豫地撞进他怀里,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石臻不耐烦地看一眼鼻子下的人,穿着深蓝色连帽衫,还把帽子戴上了,但味道太熟悉,不是高飏又是谁。   “你可不可以快点查案……别再拖了!”高飏不松手,嗡着鼻子在他怀里说话。   “这又唱的是哪一出?”石臻半举着双臂,一脸懵圈。   “余老板的案子……”高飏在他怀里瑟瑟发抖,他故意没有穿外套,只着连帽衫走进早晨萧瑟的寒风里,提早三站下车,一路步行而来,才能有这冻僵的可怜效果。   “怎么了?”石臻依然没动,挑眉看向圆桌边同样一脸懵圈的司徒封。   司徒封?高飏冲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但是他没空在乎了,他需要先救自己的命,如果不能自保,那么其他一切都是假惺惺的白搭。   “说话。”石臻不耐烦地说。   “金家的人没找到东西……他们不甘心,又找了一些物件来让我读念。有十三份,后续还在增加,我已经读了五份了,我撑不住了。”司徒封哑着嗓子说,他告诉自己,那些他们喜欢的轮廓和故作镇定的胡说,不过是为了自保,他没有错。   “都是金老太的东西,疼也就疼一根钉魂钉,你忍忍也就过去了。”石臻淡淡说,看见司徒封一脸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的表情。他不是真的残忍,他只是觉得,小狐狸的话并不能全信的,他有他的狡猾和算计。   “是啊,对你来说,五根琉璃钉算什么,五十根也不算什么,又不是扎到你的身上。”高飏颤抖着松开石臻,他的帽子很大,足可以遮挡住他大半张脸,掩饰他的慌乱:“打扰了。”   “什么五十根?现在读金老太的物件,还要把所有琉璃钉都重新钉一遍?”石臻看着高飏的帽子,却看不到他脸,不禁微微蹙眉。   “嗯。”高飏鼻子发声,转身就往外走。   “等一下。”石臻伸手按住高飏肩膀,感觉他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想挣脱又似乎根本无力回击。“这又唱的是哪出?”石臻绕道高飏面前,抓起他右胳臂,一把掀开袖子,眉头骤然收紧,眼中显出怒意。   高飏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洞早已经超过了十个范围,根本无法立刻数清。新伤口还在冒血,旧伤口也并不旧,只是早了几天而已,都泛着鲜红的色,渗着触目惊心的血。   “怎么那么多钉洞?”石臻冷冷问,口气里带着怒意。   “现在是读固件,不是人,所以每根钉子都要根据相关物件写咒文,内容都不同,自然不可能一套钉子使用到底,所以每次都要换。”高飏想收回自己的手臂,没拉动,还牵扯着伤口撕心裂肺的疼。   “下钉子的人和你有仇?”石臻又问。   “没……没有。”高飏否认。   “没仇就算单子多,也能按着原来的孔位扎入琉璃钉,这样一通乱扎的,明显就是发泄。”石臻伸手,掀开高飏的帽子,原来微皱的眉头立刻扭成麻花。   高飏低下头,避开石臻逼视的目光,顺手把鼻子下的血抹掉。三颗红色圆丸不足以像在方总那里如同开了水龙头,不过,这点血也够他撑场面了。   “你这又是什么情况?”石臻紧紧皱着眉头,捏着高飏下巴翻来覆去看,右边的眉毛都快挑到太阳穴了。   高飏的脸也着实吓人,除了没擦干净的鼻血,脸上也是青一块肿一块的。尤其是右边眼睛,肿得和核桃一样,眉骨的位置也完全裂开了,盖着厚厚的止血药膏,都已经结出了硬壳子。   “只要把余老板的案子结了,那些涉念协约就不会再送进来了。”高飏快速说:“我下午……本来还有一份合同要完成,因为客户临时有事取消了。明后天还有三份……下周还有五个涉念协约……我……我真的撑不住了。”   “你就不会跑?”石臻突然说,口气里充满责备。   “啊?跑?”高飏苦笑,看一眼石臻低低说:“我没跑过吗?你看见我跑掉了吗?”   石臻:“……”怎么又旧事重提了。   “带他去医院,你哪来那么多问题。”司徒封在后面都看得触目惊心。   “谁动的手?”石臻当没听到,冷冷问:“你不是很能打吗?怎么这次不还手了?”   “我故意挨老费的打来讨你同情,你是这样认为的是吗?”高飏眼圈有点红,忍着难受和疼痛反问,一边还要擦掉鼻子里流出的血。你想知道的名字给你,这不是骗,只是陈述事实。   “上次在柳园门口袭击你的人?这次琉璃钉都是出自他的手笔?五十根?”石臻依然不依不饶。   “是我自己扎自己,是我自己揍自己。”高飏故意说,拿袖子擦着止不住的鼻血:“目的就是催你查案!我目的不纯,动机不良,居心叵测……”   “闭嘴。”石臻冷冷打断他,捏着他下巴瞬间便拉到了自己眼前。两人不过几厘米的距离,四目相接,热气相融,石臻看到了小狐狸眼睛里的恐惧,冷冷说:“再啰嗦宰了你。”   高飏避开他的眼睛,依然是一脸委屈的模样,耳尖和眼圈一样泛红,藏也藏不住。   “石臻,你能送他去医院了吗?”司徒封忍无可忍,催促道。   “嗯。”石臻终于放开高飏,走进自己房间。   “擦一下。”司徒封赶紧拿过纸巾盒,整个的递给高飏。   “谢谢,不好意思,这幅德行。”高飏低着头,接过纸巾盒,抽了几张,按在鼻子上。   “把头抬高,否则止不住的。”司徒封说。他想到高飏说的十三份涉念协约,难道SY商贸就是高飏所处的服务公司?涉念师是极难找的人,这些合同很可能都需要高飏来完成,如果是这样,这个年轻人可真是太可怜了。   高飏按着鼻子,抬着头,他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底托是玻璃的,他看到司徒封的身影,他好奇,为什么司徒封又一大早出现在了高飏家。   “按一下应该能止住。”司徒封看着高飏,心中还有些奇怪,十三份涉念合同接盘方是SY不错,但是,委托人各有不同,就他手上的,就是一位姓张的委托人,找的是旧物,他另一位同事则透露寻的是从前的感情、离家出走多年亲人的最后残念。反正,委托人都不同,怎么到了高飏口中,全都成了金家?   “走了。”石臻从房间出来,拿了件休闲外套给高飏,看见司徒封立刻说:“把行李带上,先送你去机场。”   “不用,我自己叫辆车就行了。”司徒封虽然挺高兴石臻还能想到自己,但也实在看不得高飏这幅可怜样,更不想揭穿十三份合同并不是完全和金家有联系的问题。他只是笑着催促说:“石臻,你赶紧带他去看医生,其他就别操心了。”   “行吗?”石臻还有点不放心。   “行,一辆车的事,赶紧走。”司徒封催促。   “嗯,小心点,回来找我打麻将。”石臻把外套披在高飏身上,又帮他穿上,才拿了钥匙,带着高飏去车库取车。 第58章 满泽(1)   从医院出来,石臻的脸就难看到了极点,两人一前一后往停车场走,高飏为避免踩雷,还刻意和他保持了半米的距离。   一路闷头走到停车场,高飏也不敢挑衅他耐心,乖乖坐进副驾驶,裹着外套,套上连帽衫的大帽子,成了副驾驶上一只大虾米。   “安全带。”石臻发动车子,冷冷发话。医院里真是让人窝火,旁边这只虾,手臂都快戳烂了,眉骨开裂缝了七针,身上、脸上小伤也数不清了,他竟然说明天还要去公司接单,搞得医生都忍不住让自己对他好一点。   “扣了。”高飏哑着嗓子回话,半侧身,又套着大帽子,看不到丝毫表情。   石臻闷闷开了一段,也说不清干嘛那么生气,又不是自己养的宠物被人欺负,旁边明明就是只野生动物,关他屁事。   “你能不动吗?”开了会儿车,石臻发现高飏一直在不停变换坐姿,扰得他有点烦。   高飏小心翼翼说:“那个……麻药过了,有点疼。”说完,他又动了一下,但似乎始终都不怎么舒服。   “笨死了,平时的聪明劲都去了哪里?”石臻莫名心疼他,火气就蹭蹭往上跑。一早他那样冲进来,跌进自己怀里,那感觉还在,让人有点迷。   “能送我回家吗?”高飏在帽子里询问。   石臻没答,车厢里冷得瘆人。   “放地铁站也行。”高飏打算换个方式让自己脱身。   车子停下等红灯,石臻冷冷说:“现在就回去,那早上唱得一出算怎么回事?就为了让我带你去看医生,处理伤口?”   高飏又稍稍变换坐姿,每次能让自己舒服大概一两分钟。石臻发话,他只能硬着头说了一遍早上的诉求:“能不能加速查余老板的案子……如果结案,后续的涉念协约就都能取消了。”   石臻这次没立刻拒绝,只是放缓了口气说:“我会加快速度查,但可能不会立刻有答案。”   “明白。”高飏点点头。   石臻看出他的失落,又问了一句:“后面的协约打算怎么办?”   你肯查就最好了,高飏内心千恩万谢,嘴上却说:“硬着头皮接,还能怎么办。”   “把方经理电话给我,我来处理。”石臻伸手拉下高飏的大帽子:“疼就先吃点止痛药。”   “你打算怎么处理?”高飏抬眼委屈巴巴地看着石臻:“你千万不要骂方总,到时候都会算到我头上……”   石臻不爽地说:“我骂她干嘛?你又不是我谁。”   高飏:“……”   石臻轻拍他肩膀安慰说:“把方经理电话给我,看能不能签个借调协约,把你调到我这里一段时间避一避。”   “多久?”高飏心中一喜,脱口而出,自觉失言,脑袋一缩,扭头看向窗外。   “你想要多久?”石臻嘴角划过笑。   “我意思……我意思……是说……要多久能结案?”高飏整个脑袋都扭向了车窗,以避免自己尴尬的表情被发现。   石臻拍拍他肩膀,又揉揉他脑袋,给他吃颗定心丸:“会加速办案的,我们手上的资料可以继续推进。方经理那里我来和她谈,你只要把电话找出来给我就行了,我会尽量争取时长。”   “如果她不同意呢。”高飏依然有点担心。   “不过是价钱的问题,无须担心。”石臻笑笑,把车开进地下车库,找到自己的位置停好。   “发你了。”高飏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点下发送键,抬头发现回的是石臻家,表情又纠结又尴尬,思路混乱地问了一句:“回这啊?”   “你家那破地方,位置偏僻,周遭冷清,还不方便停车,回去干嘛?”石臻下车,淡淡说:“先在我这住几天吧,你不是急着查案,就离我近点吧。”   “哦。”高飏头一低,心道,这也太近了吧!但他没敢跟石臻对视,走出去的时候由于太紧张,还撞到了车后的保险杠,发出一记响亮的声音。   “上楼。”石臻走在前面,腿长步子大,没几步就走到了电梯口。忽然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回身,耐心缺缺的等着高飏一步一步挪到自己面前,毫无关心之色地问:“撞疼了?”   高飏摇头:“没有,有点酸而已。”   “哦。”石臻回身进电梯,见高飏依旧一副不紧不慢的德行,鞋底搓着地面挪动的样子像是在太空漫步。   靠,这也撞得太酸爽了。高飏拖着他的腿,内心哭泣,太酸了,特么是真的酸。   “磨磨蹭蹭。”石臻没耐心地骂一句,跨出电梯,长臂一伸便圈到了高飏腰上。下一秒,他手臂收紧,高飏便失去平衡跌进他怀里,顺势两人一起入了电梯。   “呃……”高飏反射性推开对方,双手触及紧实的肌肉,触电一般退得更远,后背撞在电梯墙上,又发出“咚”一生巨响,痛得坐到地上。他看着地面,控制着呼吸和惊恐的眼神,那胸膛太熟悉了,几个小时前才待过,还有那迷人的古龙水味到,他怕自己就此沉溺下去。   石臻挑眉,颇为嫌弃地说:“一早就跑来投怀送抱,怎么现在倒玩起了矜持。”   “撞到伤口了。”高飏撇撇嘴,默默鄙视自己找的理由。   “你个没出息的。”石臻从地上提溜起他,他还是一副想逃的心虚样,紧紧贴在墙边,像只壁虎。“我说……”石臻凑上去,紧紧盯着小狐狸琥珀色的眼球,看到窘迫和逃避,嘴角划过笑,又靠近了几厘米。   高飏垂目,避开石臻的黑色眸子,却避不开越来越近的气息,还有那扰人心乱的古龙水味。   好在电梯的速度颇不识相,叮一声响打乱内里暗昧节奏。两人都惊了一下,各自分开,依然是一前一后走出电梯。   中午的阳光透过窗户射入走廊,将两人影子拉得斜长,一前一后,不紧不慢,似乎有距离,又似乎并不遥远。   两人进了房间,石臻找了套干净睡衣裤丢给高飏:“去洗个澡,血腥味太重,又是一身冷汗的。”   “哦。”高飏乖乖接过衣服,抱在怀里。   “等下。”石臻突然想到什么,快步去厨房翻箱倒柜,拿了卷保鲜膜出来:“手臂上的伤口包一下,别触水,否则永远好不了。”   “哦,谢谢。”高飏放下干净衣裤,撸起右边袖子。琉璃钉的伤口是新包扎的,此时已经有一些血丝渗透出来。   石臻瞧着那裹着纱布的手臂,眉头就皱了起来,默默打开保鲜膜,一圈一圈覆盖上去,直到彻底保护好,才让高飏去洗澡。   “其实也不是很疼,呵呵。”高飏笑笑,想缓和一下气氛。   “不疼你来找我?下次有涉念的协约,我找你飞单。”石臻挑眉,他当然知道有多疼,拔钉子都能要了高飏的命,更何况是如此频繁的使用琉璃钉。五次就是五十根,小狐狸虽然狡猾,这事倒是没做假。   “……”高飏撇撇嘴,他觉得石臻会说到做到,自己最好不要招惹他。   “缝针的地方小心些,尽量避开。”石臻看着高飏往卫生间走,提醒他。   “嗯。”高飏点点头,红着耳尖进去洗澡。真是莫名其妙了,红什么红?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高飏从卫生间出来,石臻的衣服略大,高飏偏瘦,衣服穿得空落落,显得他更消瘦。看见石臻正在打电话,表情还算轻松,情绪看上去也不错,高飏心里稍稍放心了些,暂时没破绽。   石臻原来是对着窗外讲话,回身看见高飏,便招手唤他去窗边的单人椅坐下。高飏有些怯,石臻按他坐下,随手拿椅背上的干毛巾,散开了,单手替他擦头发。   “……”高飏无来由的紧张,吞了吞口水,僵硬着坐在那里,由着石臻的手隔着毛巾,在自己脑袋上轻揉地擦拭。   石臻还在讲电话,声音冷静而有威慑力:“是,多少违约金,都算到我这里……是的,有用处,所以临时向你提这要求……嗯,那很好,先谢谢了……对,拟好合同联系你,估计明后天……好,拜拜。”   打完电话,石臻把手机放在窗台上,去卫生间找来吹风机,打开开关,继续吹他家小狐狸的毛。   吹风机呜呜呜呜地响,有点吵,两人无对话,一个专心致志把水分从头发上吹干,一个坐得笔直,不敢移动丝毫。   “这吹风机不错,新品,三分钟就能搞定。”石臻感觉手指尖的头发变得蓬松、柔软、滑顺,从发根到发烧,干燥柔软,摸不到一滴水珠,才满意地关掉开关,收走吹风机。“去沙发坐。”石臻揉一揉小狐狸的脑袋,感觉头发是软的,但这颗脑袋也是够僵硬的。   “哦。”高飏逃也似的去单人沙发里坐下,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我和方经理通过电话了。”石臻按拿了一台电脑过来,放在茶几上打开。   高飏抬起头,紧张地看着他:“她怎么说?”   “她承认签了十三份涉念协约,但是出于公司机密,内容不能透露。”石臻淡淡说:“我希望她能中止协约,滞纳金由我这里来出。” 第59章 满泽(2)   “她同意了吗?”高飏着急地问。   石臻摇头:“出于公司声誉考虑,她不可能一下子毁约八份涉念协约。但是,她愿意拖延一些时间,往后挪一个星期再去做协约,如果能顺利结案,你就能成功避开这些协约了。”   “下个星期都不用去做涉念协约了?”高飏有点高兴,眨着眼睛问。他心中盘算,石臻替他争取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只要在这一个星期内,找到金家藏起的东西,并顺利递送出去,他不仅能避开协约,还能获得摆脱素线的机会,他必须让这事抓紧去完成!   石臻看他一脸高兴劲,笑着摇头说:“不用做协约。再下个星期协约才开始继续,方经理说,能拖延一个星期,是极限。公司还要承担因为协约滞纳,而被客户被指责的盛誉风险,一个星期已是她能提供的最大限度了。”   “不好意思。滞纳金是不是很贵?”高飏小心地问,想着自己的存款够不够支付滞纳金。   “没多少钱,我来。”石臻不以为意。   高飏低下头,压低声说:“谢谢。”   石臻笑起来:“这谢谢我收着,从你嘴里说出来可不简单。”   “……”高飏抿了抿嘴唇,抬头没敢直接看石臻,只是望着茶几上的电脑问:“你用什么理由和方总谈的?”   “直接喊她说借你用一下。”石臻随口说。   “就这样?”高飏眨眨眼睛。   石臻笑道:“向她借调一名涉念师,急用,她内心当然可以拒绝,但是为了今后公司与公司间的通力合作,她也没什么拒绝的气场。”   “她平时可说一不二。”高飏笑。   “是吗?”石臻挑挑眉,讥诮道:“她对我不错,还给我打了折扣,你也是够便宜的,才一万一。”   高飏一愣,苦笑道:“……是啊,我不值钱。”   石臻看他表情,忍不住笑:“我开玩笑的,方经理要了十一万,我‘呵呵’了一下,她就改口说一万一了,不是你便宜,是她没本事和我讲价。”   高飏:“……”你的“呵呵”肯定很具威胁性。   “坐过来。”石臻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坐那么远干嘛?那么害怕我,一早就不要来投怀送抱,现在也不要穿我的衣服,睡我家。”   高飏一愣,噎得没话说,整张脸都红透了,连着耳尖、脖子都是是同一色的红,甚至他感觉,连双手都是红的。   “过来啊,不是要查案吗?抓紧时间,也就七天的时间而已。”石臻再次拍一拍身边的位子催他。   “怎么查?”高飏眨眼问,发现石臻的眉头正要皱起,赶紧起身往他身边过来,走得太急,小腿前磕在茶几脚,痛得想翻白眼。   石臻淡淡看着他匆匆忙忙,粗心大意的样子,提嘴角笑道:“你这样放低了身段来献身,目的就是破案吧?”   “可不是,急,害怕,担忧。”高飏也不隐瞒,坐定了还要问:“到底查到什么了?”   “一条一条查呗。”石臻拿出手机,发了个定位给高飏。   “满泽村?”高飏看着手机:“什么意思?我们要去这里?”   “去满泽村来回要三天,你不是时间紧得很,哪有时间耗在路上。”石臻望向高飏的侧脸,小狐狸轮廓流畅,眉眼精致,长得有点俊俏哈。   “满泽村是干什么的?”高飏回头,和石臻眼神撞个正着,下意识往后挪了挪。他心里有鬼,总不敢和石臻直视,他担心自己的眼睛泄露秘密。   石臻没注意太多高飏的细节,他解释说:“从‘鳝丝’这个口子查到的。丰记面馆每星期限量100分的预定鳝丝面,用的就是满泽村中满泽湖里出的水产——褐皮鳝。前天花了三倍钱买了一份尝尝……也就是鲜美吧,不至于忘不掉。”   “你又跑去丰记吃面了?”高飏问,心想,你和谁去吃的?   “没有,让司徒封的公司代购的,手续费比面还贵,略亏。”石臻如实说。   “你为了叫个外卖,还签了份合同?”高飏有点无语。   “是啊,总比特地跑过去方便。”石臻大言不惭:“而且送来的时候,汤还是热的,面也没有涨开,不挺好。”   高飏勉强一笑道:“你开心就好。”   “我乐意。”石臻翻个白眼,一副傲娇样。   “味道真的很一般?”高飏又问。   石臻挑挑眉,一脸没有回味地说:“非常一般,就是鲜。满泽湖专业养殖褐皮鳝几十年,鲜美肯定是能保证的,除此之外,真的也没什么好赞美了。”   “金家老大就好它这一口?”高飏眨眨眼。   石臻有些疑惑地说:“之前我们聊过,觉得一个人认准一件吃食几十年不变,若不是‘家’的味道,只是一间铺子的味道,未免有些奇怪。”   “是,怪怪的,执着得有些过分了。”高飏点头,忽然想到什么,试探性地问:“金家老大这样喜欢丰记的鳝丝面,是因为……和丰记有什么渊源吗?”   “你挺能猜,”石臻拍拍高飏肩膀,手有点没控制好力度,触到他伤口,高飏的脸瞬间就白了。“你要不休息两分钟再聊?”石臻给自己找退路。   “没……没事,继续,满泽村的人到底和金家老大有什么关系?”高飏忍着痛,心里默默骂了石臻一百遍。   “满泽村的人都姓金。”石臻直接说。   “都姓名金!”高飏一惊:“如此说来,金女士家的故乡在满泽村?”   石臻摇头:“不是,金家一脉一直在芸市,和满泽村没有任何关系。”   “没关系?”高飏微微皱眉,忽然想到一个人,更加吃惊:“金先生,他来自于满泽村?”   “对,从满泽村而来。”石臻点头:“十九岁以后,举家前来芸市,之后定居。”   “十九岁才来的芸市?”高飏觉得哪里有些不妥:“他几岁和金女士结婚的?”   石臻回答:“二十三岁结婚,当时金女士二十五岁。”   “女大男下,在当时也不多见吧?”高飏说。   “嗯。”石臻点点头:“不过也就两岁,差不了多少。”   “还有个经济问题,”高飏补问一句:“满泽村的人收入如何?金家是大户,应该会找个非富即贵,门当户对的女婿吧?”   石臻依然摇头:“不怎么样。从前是个穷山村。近十年才靠着养殖褐皮鳝发了些家,也改善了不少生活。”   “总觉得有问题。”高飏皱着眉头说:“十九岁来芸市,二十三岁结婚,中间不过四年时间。金先生家从穷乡僻壤出来,靠得什么赚的第一桶金?何先生曾说过金先生家是开百货公司的,那么,他如何在短短四年时间里,开起一间百货公司?这可是大商业,就算只有一层,规模也不会小,金先生家的致富路我很好奇。”   “的确是有点奇怪,而且也没有具体的百货公司名,也不知道他开在哪里。”石臻笑,眼睛里写着夸奖:“所以,我顺便查了一下传说中金先生名下的百货公司。”   “如何?”高飏认真的听着,心想原来石臻没有停止调查,案子还在推进。   石臻回答说:“芸市肯定没有的,外地倒是搜索到几间金先生投资的百货公司,不过最初的出资人,并非金先生,而是金女士的父亲。”   高飏有点懵圈,眨眨眼睛:“老丈人出的钱让他开百货公司?”   石臻点头:“对,在他们结婚前半年,老丈人将百货公司系数转到了金先生名下。等他们结婚之后,有加上了金女士的名字。”   “看来老丈人总归是有点不放心的,可女儿要嫁,又没办法。”高飏笑笑。   “基本上都是一个套路。”石臻松松肩,不置可否。   高飏淡淡说:“为了嫁给这个男人,还要为他造假身份,把他打造成圈子认可的样子,也是够累的。”   “说明是真爱了。”石臻司空见惯,淡淡说:“金小姐想要嫁给自己心仪的男人,若身份不适合,不仅家族里的长辈会施压,还有可能落下全城话柄,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先设定好金先生的身份,用资产为他撑起门面,芸市太容易穿帮,于是在外地置上产业,用几间分量十足的百货公司,来证明他的匹配身份。外人就算有怀疑,也不会吃饱撑的特地去查,很稳妥。”   高飏听完总结说:“这样说来,金女士真是痴情一片了。”   石臻面无表情地说:“套路都一样,有什么痴情不痴情的,又没走到最后。”   “可惜,最后不知为什么两个人分了。”高飏略惋惜地说:“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事业又好,家庭圆满,怎么就没坚持到婚姻的最后,真可惜。”   “不知道,这得问何先生。”石臻点开电脑上的聊天软件,输入一串号码,等着对方接收。   “为什么问何先生?”高飏不解。   “何先生也来自于满泽村,妈妈改嫁后改性的何,他从前也姓金。”石臻说。   “你!查了不少东西!”高飏有点吃惊,原以为石臻什么也没管,不想他竟然查到了那么多。 第60章 满泽(3)   石臻耸耸肩,靠着沙发背说:“不算很多,那么大的家族,再怎么低调,有些东西还是有迹可循的。”   高飏忽然说:“如果金先生来自于满泽村,那倒是可以解释金家老大为什么那么喜欢丰记的鳝丝面了。那不是面馆的味道,那应该是金先生传递的家里的味道,所以才会让金老大这样念念不忘,他很有可能是在怀念父亲的手艺。”   “说的对,可能性很大。”石臻的手举在半空突然放下,他庆幸没拍下去,否则,大概高飏会痛到哭鼻子。   两人等了一会儿,那头终于接受了请求。几秒后,对方就发来了视频聊天的邀请,石臻立刻点击接受。   镜头有些晃,屏幕里出现何先生脸,从衣服领子判断,他还是西装革履的状态,仪态不能丢分。   “到了?”石臻看着屏幕,何先生背后绿植丰富,丛林密布,音频里还有流水的声音,显然不在市内。   “昨天就到了,都查完了,待会就回了,我现在满泽湖这边,打算带两斤褐皮鳝回去,你要不要?”何先生额头有些汗,似乎是走累了,晃动的镜头突然定下来,背景也固定下来,露出一角波光粼粼的湖面。   “不用,谢了。”石臻礼貌拒绝。   “你小子也挺厉害的,能查到我从前的姓,看来是我看低你了。”何先生在那头略有责备。   “你当时不瞒我,不就省得我一个一个查了。”石臻淡淡说。   何先生摇头无奈说:“谁会想到这事要牵涉得这样远。不过这次机会也不错,回家乡看看,发展得不错,褐皮鳝养殖业很发达,以后有机会,可以回来度个假什么的。”   石臻笑:“不错。”   何先生在那头说:“你让我查的我都实地看过了,金家就是从满泽村出去的,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也没和村子里任何人联系过,连他们家的亲戚也不知道他们最后会在芸市发家。”   石臻有些奇怪:“他们去芸市,亲戚总该知道吧。”   何先生说:“都不知道。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们要去A市,那里机会多,并不知道他们后来跑去了芸市。他们离开满泽村就切断了所有和村子的联系,至今也无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这倒是断得干净。”石臻扯出个冷笑。   “村子里人对金家怎么评论?”石臻又问。   “就是普通人家,想去A市也是为了打工,改变比较贫穷的生活状态。不过,金家儿子,就是金先生是A市大学毕业的本科生,村里比较有出息的一位。因为毕业于A市大学,所以大家认为他们会去A市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他们的旧宅子还在吗?”石臻问。   何先生摇头说:“早就没了,已经是别家的后院,现在种满了有机蔬菜。”   “对了,你们是同村的,应该有所了解吧。”石臻突然说。   “就知道你小子要质疑这事。”何先生呵呵笑:“满泽村分东村,西村,中间隔着满泽湖。两村往来不多,各归各生活。我在东村,金先生在西村,从来不认识,也没打过照面。若不是你揭穿我从前满泽村人的身份,我至今也不知道金先生也来自于满泽。”   “金女士没提过吗?”高飏问。   何先生笑笑,眼中透露出些许惋惜:“没有。她很少提她丈夫,我知道她在他丈夫百货公司困难的时候出手帮助,最后喜结连理,还将资产合并,成就金氏集团。之后两人婚姻走到尽头,各自和平分手,一个拿走现金,一个坚守产业,几十年相安无事,也各自失了对方的消息。”   看得出来,何先生并不知道百货公司实际出资人的事,石臻并不想提,只是说:“按理说,金先生也是你们圈子里的人,你个人没有接触过他吗?另外,金先生的父母金女士也没提过吗?”   何先生说:“解释一下,我和金女士是在他们离婚后很多年才认识的,所以,真没接触过金先生。我的生意在出口贸易上,并不接触百货公司,所以在从前的事业上也和金先生无任何交集。至于家中老人,金女士倒是提起过扫墓的事,祭奠的正是双方的老人,应该是葬在同一个墓园。”   “金先生连父母的墓也没有迁回满泽村?”石臻微微蹙眉,这位金先生可真是要和满泽村彻底脱离关系,做的挺绝。   “嗯。没有。”何先生肯定地说。   石臻点点头:“明白了。”   何先生继续说:“一会儿我把所见所闻,发图片和视频给你。金家离开这里之后就彻底消失在满泽村公众眼中了,大概除了那份炒褐皮鳝丝,就再无其它任何联系了。”   “看来金先生从前没少给儿子炒鳝丝吃。”石臻笑道,突然想到什么便问:“金家老大那么喜欢吃炒鳝丝,三十几年钟情于丰记的招牌褐皮鳝丝面,满泽村应该销了不少褐皮鳝去芸市,这其中会不会有些线索?”   何先生解释说:“从满泽村走水产的基本是水产公司,芸市也不例外,几乎没有私人订制。金先生也是从专门的水产商店购买,并不走私人订制的路线。”   “褐皮鳝的产量在当时并不多,他从前定的哪家?我去查查。”石臻说。   “那家海鲜铺子早就歇业了,多少年前的事了。”何先生无奈摇头:“铺子应该没什么线索可查,只是提供货品而已。其实和丰记是一个性质,只是一个卖水产,一个卖炒好的水产。我听金女士提过一句,说从前他们家觉得吃食无趣的时候,偶尔会去定丰记的鳝丝面来调剂。不过家里人也就只有金家老大吃得津津有味,其他人感觉不大,所以订的并不频繁”   “原来如此。”石臻点点头,不再纠结。   “我知道的基本就这些,有消息我再告诉你。”何先生额头的汗少了许多,看来是休息够了。   石臻点头:“好,先谢谢。拜拜。”   “拜拜。”何先生挂了电话,没多久就发来十几张照片。基本是风景照,有满泽村的,也有满泽湖的,另外还有祠堂的照片,后面附了句话:只能拍张照,西村的族谱外人不能看,东村的也不能看。   “现在可知的就这些了。”看完所有资料,石臻靠着沙发,淡淡说。   “柳园、续命、炒鳝丝,幸运到无法侥幸。”高飏重复自己涉到的念想:“柳园是旧居,续命是家族行为,炒鳝丝是儿子对父亲的回忆,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为什么要说,幸运到无法侥幸?”   石臻发了条消息给何先生,耳朵里听着高飏的话,不紧不慢说:“涉念师名不虚传,还真读到了一些内容信息。”   “对破案并没有帮助。”高飏有点失落地说。   “怎么没有帮助。”石臻笑笑看向高飏:“柳园里藏了重要的东西,为了找到这件东西,家里的儿女不惜用残忍的方式为母亲续命夺物,最终能揭开这些问题的,却是那盘炒鳝丝的掌勺金先生。”   “金先生!”高飏眨眼睛。   石臻说:“可能性很大。”   高飏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难道这条念的意思是说,金先生是金女士记忆里的白月光,念念不忘,为了他所以至今未嫁,为的是等他一起回来,住进柳园,炒褐皮鳝丝给家人吃?”   “表面看的确像,但是,你后面不是还拖了一句‘幸运到无法侥幸’。”石臻说出自己的想法:“既然是幸运,为什么搭上侥幸两个字?到底是幸运的,还是侥幸的?幸运是好运气,侥幸是重重危险后的苟延残喘。心境不同,感受也会不同。”   高飏分析说:“幸运到无法侥幸……是不是意思,先感觉幸运了,结果发现其实危机重重,更本没有侥幸可能。或者,这是一个过渡过程,开始是幸运的,后来却没法侥幸度过什么难关。”   石臻点头,同意高飏的说法:“很有可能。这句话里,至少包括两种状态,幸运的状态,落难的状态。假设幸运的状态,是金女士遇到了心仪的金先生,最终喜结连理;那么,落难状态是什么?夫妻不和?公司运营困难?或者延续幸运的状态,婚姻走入绝境,只能以离婚收场,谁也无法侥幸。”   “那是金女士思想里的内容,可能真的和这场婚姻有关。”高飏回忆着涉念的场景,但回忆太恐怖,他不敢细想。   石臻撇撇嘴,一时也找不到正确答案。“已知的就那么多了,先到这吧,”石臻看一眼表,已近十二点:“我下午有会要去公司,你好好去休息下,别到处乱蹦哒。”   “你要走?”高飏忍不住皱起眉头,表情里显出不舍神色。   “今天可能会晚,我帮你叫外卖进来,你收一下就可以了。”石臻打开手机,看到有消息跳出来,是何先生发来的回复。   何先生消息显示:金女士和儿女没有什么矛盾,并不以大家长身份自居,干涉子女生活。另外,柳园偶尔金女士也住,后来买了市中心的房子,就搬去那里居住,柳园就长期闲置了,但一些假期,她还是会去住一两天找找回忆。   石臻发消息问:柳园经常检修,还撞坏过篱笆墙,你可知道?   何先生:这个不清楚。家里的私事金女士提的不多。柳园我参观过,挺漂亮。   石臻又问:金女士很喜欢昙花吗?   何先生快速回:喜欢。昙花有“月下美人”的赞誉。金女士觉得它漂亮,花开花落虽然仅只有4个小时的短暂时间,却是将美好开到了极致。金氏集团的LOGO就是昙花衍变的形态。   石臻看了一眼,回了“了解了,谢谢”几个字,抬头就看见高飏失落地起身,离开沙发。他伸手拉住高飏的手臂,触到那只皮手环,心中不解,怎么这只手环还没有解开?方经理还在提防高飏,所以不摘走抑制战斗力的束缚环?   被拉手有点受惊,高飏脑袋又呈放空状态,眼神不解加惊讶地望回石臻:“干……干嘛?”他觉得凶点能壮胆。   石臻提嘴角冷笑:“是不是不想我去公司,你求我,我考虑考虑早点回来。”   高飏:“……”谁给你的自信?   石臻依然拉着他手,挑着眉傲慢地说:“快求,求了就答应你。”小狐狸手腕很细,皮肤冰冷滑腻,手感不错。   “想得美。”高飏挣脱了一下,整只手收从石臻手掌里一路滑出去,手背全是石臻掌心的温度,慌乱得他直接逃到了沙发之外。   “最近没去超市,冰箱里可以直接吃的不多。”石臻挑眉摇头笑,收好电脑,撑着膝盖起身:“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叫了份双拼叉烧饭。晚上想吃什么发消息给我,我替你订。好了,去上班了,你吃好药,赶紧去睡吧。”   “哦。”高飏避开他的人,避开他目光,心虚得不行。手背还有他的余温,那拿捏的触感还在,怎么办,忘不掉。   石臻想到什么,立刻打了个电话出去,似乎是给保洁阿姨。他讲了几分钟,挂了电话对石臻说:“你沙发上先躺会儿,待会阿姨会来收拾,等他把客房收拾干净,换好床被单,你再去睡。”   “昨晚谁在?”高飏好奇,又想抽自己多嘴,明明早上看到司徒封,还多此一举问个屁!   “司徒封。昨天打麻将晚了,就住这了。”石臻装好手机,往门口走。   “下次打麻将叫我呗?”高飏避开石臻的目光,厚着脸皮说。   “行啊,有空叫你。”石臻走到门口穿鞋,拿钥匙,最后提醒说:“哪都别去,好好休息,听见没?出了我家,费家兄弟再找你麻烦,老子可没时间赶过来救你。”   “知道了。拜拜。”高飏扯出个勉强地笑,摆摆手。   石臻点点头,终于不怎么放心地出去了。   看着门关上,高飏才如释重负地回到沙发区坐了进去。他定定望着前面的背景墙、挂壁电视和各种装饰品,这里是石臻的房子,他住进了他家,可是自己算什么?有什么资格住进石臻家?合作者?欺骗者?   如果有一天,石臻知道自己在这案件里的算计会作何感想?会把自己揪出去暴揍一顿?还是会清理房间,扔掉自己所有触及过的物件和家具?   高飏一动不动,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他想知道,如果那天到来,他是该避而不见?还是该为自己的行为声嘶力竭的辩护?   他心里乱,把自己团成一只虾米窝在沙发里,他伤口疼,一抽一抽触及着敏感的神经,让理智不至于被感觉淹没。他告诉自己,有明确的目标,就别后悔过程里的虚伪。   可他为什么还叹气?还有一丝无可控的难过? 第61章 半夜来访(1)   他又来了,在每次纠结、难受的时刻。他的糖那么甜,为什么会变成让人疼的针,对准心脏,狠狠刺下。   高飏趴在地上,半个身子疼,翻身不谨慎,直接地板着陆。脑袋根本没时间清醒,混沌沌的,只依稀记得自己在沙发上迷瞪了会儿就睡着了,之后的记忆几乎一片空白。   “唉,还是先起来吧。”高飏艰难地从沙发和茶几缝隙中爬起来,客厅里一片漆黑,所有房间的门缝也是一片漆黑。   石臻还没回来?现在几点?高飏环顾四周,不能确定任何一条,也不想贸然开灯,于是借着窗外的光亮,找到刚才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点开屏幕。   凌晨十二点半,高飏有点吃惊,竟然这样晚了,睡了半天……这和昏迷有什么区别?他有点无语,想是药里有安定的成分,加之受伤体力消耗大,才这样昏睡到凌晨。   慢慢清醒,肚子也跟着醒过来。高飏摸摸肚子,中午的叉烧只吃了几口,就犯困放弃了,饭应该还在冰箱里,不如拿出来热一热,果个腹。   想到这,高飏蹑手蹑脚去厨房,摸到冰箱门,轻轻打开找食吃。门开的瞬间,光亮刺得他一度睁不开眼,等适应了往里一瞧,他绝望了。冰箱里是空的,除了几瓶矿泉水,啥都没有。   不对啊,明明刚才还看见冰箱里有点吃的,怎么现在这样明亮干净?难道全让阿姨清理了?高飏不甘心,不下三遍扫视冰箱就那么大点的空间,绝望感油然而生,真的什么吃的都没有。   “你是干脆面?来翻我家冰箱。”身后突然跳出石臻的声音,吓得高飏砰一声关上冰箱门,撞得冰箱兀自抖了两抖。   “……这是冰箱,不是珠宝箱,紧张个屁。”石臻站在门口,只有黑暗的轮廓剪影,看不清表情。   “干嘛突然出声。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走路都不带响的!”高飏吐槽,心脏怦怦乱跳。   石臻啪一声打开厨房灯,表情冷漠又鄙视:“老子乐意。”   高飏被突如其来的光线晃得睁不开眼,眼睛眯成一条细长的缝,靠着水斗的位置,纠结要不要问石臻讨个杯子,找口水喝。   “饿吗?”石臻走过来,打开高飏斜上方的柜子,拿了只蓝色磨砂玻璃杯,接了杯水递给高飏:“喝点水。”   高飏真有点渴,接过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半杯,更饿了。   石臻看着他喝完水,又重复问一遍:“饿吗?”   “有点,原来冰箱里有盒叉烧饭的……找不到了。”高飏委屈巴巴地说。   “今天是打扫卫生日,冰箱里拆封过的东西保洁阿姨都会清理掉。”石臻转身打开厨门,默默看一眼空了的柜子,扯出个笑说:“呃……给你叫个外卖吧,泡面让司徒封那小子吃完了。”   “我自己叫吧。”高飏笑笑,去客厅拿手机。   “知道我家具体地址?哪条街?几号楼?开门暗号是什么?”石臻跟着他出去,不紧不慢问。   “暗号?你这是为难外卖小哥吧。”高飏回身,一脸懵:“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石臻:“……”   “你饿吗?”高飏拿起手机,还没等到石臻的回话,门就被敲响了。两人脸上都很意外,这半夜三更的,谁会来敲门?   “开门去。”石臻站得远些,努努嘴。   “开门怎么说?”高飏眨眨眼。   “就按你刚才的说。”石臻开玩笑。   高飏皱皱眉头:“有点害怕。”   “可能是物业,赶紧开门。”石臻不耐烦。   “谁啊?”高飏在客厅里就问谁,完全是给自己壮胆。他走到门口,还回头看了眼石臻求救,对方只是催他赶紧开门。   “你们家门铃怎么不响,对讲机也没声。”高飏磨磨唧唧。   “坏了,还没找人来修。”石臻挑挑眉:“快开门。”   “哦。”高飏没辙,直接硬着头皮打开了门。   四目相对都有点方,石臻的爷爷质疑自己敲错门,而高飏却后悔干嘛答应住石臻家。   “爷爷你好。”高飏反应快些,退后几步,让开了道。   “你们……这是……同居了吗?我孙子开窍了?”爷爷眼神闪着光,本来有些疲惫的他,突然来了精神。   “老老头,你漫画看多了吧?”石臻一脸嫌弃,脸上都没什么好表情。   “那他怎么在你这里?”爷爷换好拖鞋走进来,眼神里全是戏:“他穿得还是你的T恤衫,他自己没衣服吗?这……这裤子也是你的呀。”   石臻翻个白眼,冷冷说:“就是为了办你的幺蛾子,才临时住两天方便调查。你知不知道为了收拾你的烂摊子,我们部门差点掉到业绩第二?”   “又没掉。”老爷子撇撇嘴不以为意:“再说了,花无百日红,有起有落嘛。”   “来干嘛?”石臻冷冷问。   “睡不着,过来看看能不能在案子上帮到你。”老爷子坐进沙发里:“那个……有啤酒吗?”   “没有。”石臻冷冷说:“半夜十二点过来,考虑一下自己的年纪好吗?”   “有点饿。有吃的吗?”老爷子不以为然。   “没有。”石臻去厨房,接了杯温水放在茶几上,然后自顾自坐进单人沙发里:“为什么现在过来?什么事让你睡不着了?”   “你眼睛太毒。”老爷子无奈,只好坦白说:“委托人这几天来了几个电话,都是问案子的事,你也没联系过我,仔细想想这事太复杂,怕你HOLD不住。”   “怎么骚扰到你了?不是让她不要再联系你嘛。”石臻微微皱眉,面露不快:“我和她签署的合约,我自会替她找出幕后黑手。”   “你这脾气,谁敢问你呀。”老爷子无奈摇头,又劝道:“理解一下,不论之前余家人有多不愉快,余老板的结局,她姐姐目睹之后,肯定是有触动的。”   “案子我在查,有进展的,凶手快浮出水面了。”石臻说。   “哦?”老爷子眼中闪出光芒,但瞬间被一阵饥饿击垮,于是说:“小子,家里有吃的吗?我晚饭就喝了点粥,现在特别饿。”   “没有。叫外卖,这个点,也只有烧烤了,吃不吃?”石臻点开外卖软件,还在开张的大概就只有烧烤店了。   “茄子、秋刀鱼、土豆、牛羊猪肉……”老爷子点了一堆,催着石臻下单:“赶紧,太饿了。”   “你要什么?”石臻看向高飏。   “秋刀鱼、皮皮虾、烤扇贝。”高飏回他。   “嗯。”石臻点头,快速下单。秋刀鱼?皮皮虾?烤扇贝?不是狐狸吗,怎么吃食跟只猫似的。   “多久能到?”老爷子饿得有点慌。   “半个小时。”石臻回。   “行,我再忍忍。”老爷子点点头,表情颇为纠结。   “那你们等着,我去睡了。”石臻打个哈欠,手掌撑着膝盖就要起来。   “等下!”老爷子大叫一声,然后问:“待会我睡哪?”   石臻看向房间一侧:“客房。今天刚打扫完毕,还没人住过。”说完瞥了一眼高飏,对方扭头避开了。   老爷子眼中闪过他懂一切的表情,正要开口,却被孙子打断。   “你凑合书房一夜吧。”石臻指一侧的书房:“被子在右手柜子里,保洁阿姨应该也收拾过了。沙发拉出来就死床,稍微有点窄,翻身小心点,别又掉下去。”   高飏翻白眼:“……”   “等等。”老爷子见石臻又要走,再次拦住他。   “干嘛,我很困?”石臻一脸不耐烦。   “我来是听案子进展的,不是吃烧烤的。”老爷子抗议。   “还以为你忘记了。”石臻眉毛一挑,就是一张挑事脸。   “说呀,还有半小时烧烤才送来,说说案子,打发打发时间。”老爷子着急,催着他讲。   “告诉你没问题,你可别去和余大姐讲,案子只在调查阶段,什么都是未知数,可别多嘴,影响我发挥。”石臻还对爷爷有点不放心。   “废话可真多。”爷爷瞪一眼石臻:“说、说、说!”   “真麻烦。”石臻靠着沙发背,用1.25倍的语速,快速把整个案件捋了一遍给爷爷听,从环形廊道,到过氧、敬问制,再到涉念,以及金家、柳园、炒鳝丝、褐皮鳝、满泽村等等一一叙述。语速有点快,但内容详尽,信息量大,听得老爷子津津有味。   “这矛头最后都指向了金家,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处理?”老爷子听完,开始发问:“而且,到现在你还没有搞明白金老太究竟藏起了什么东西?让自家的孩子如此疯狂。”   “如果涉念师没有读错,”石臻看一眼对面沙发里的高飏,对方还是避着自己的眼神,“这事和很多年前就消失的金先生必然有大关联。”   老爷子说:“这的确是个关键人物,可是时间已经很久远了,关于他的信息几乎都是侧面印证。”   石臻点点头,并不辩解,只是说:“没错,他是关键,却也是藏得最深的。找不到他,这桩案子就很难完结。现在的主力就是找出这位金先生,无论他在哪里。” 第62章 半夜来访(2)   “你打算怎么继续?”老爷子饶有兴趣地问。   “你有想法吗?”石臻看向高飏,突然把问题抛向了他。   高飏一愣,结巴道:“柳园、续命、炒鳝丝,三个没有关联的词,穿起了整个余老板事件。如果把每个词剖析开来,其实,他们基本都能对应上一个地点。”   石臻看着他笑,小狐狸果然是装笨蛋,实则聪明得很,有些问题他其实早已经想到了。   “柳园本身是一个地点,是金家曾经共同居住的老宅,是这个故事或者说金家过往的集合体。虽然它现在拆得七七八八,但是存在过的历史,是无法更改的。”高飏喝干杯子里的水继续说:“炒鳝丝对应的地点有三处,金先生的出生地满泽村;曾经生活的地点,柳园;以及能炒出相似口味的丰记。”   老爷子点点头:“有点道理,那么续命呢?代表哪个地方?”   “余老板铺子里的环形廊道。”石臻如实回答:“环形廊道的目的是打造敬问制,最终,问的还是柳园的事,它也对应着柳园。三个词组,无论惹出多少事,最终的目标还是柳园,我想,答案或者某些线索,可能只有在柳园内才能找到。”   “这孩子分析的不错,能帮到你。”老爷子满意地点头笑,扭头问石臻:“你还有补充吗?”   “你考我啊?”石臻不满。   老爷子:“……你能不怼老人吗?还是一个饥饿的老人。”   石臻翻个白眼,懒得搭理他,只淡淡说:“高飏的分析基本同意。只有一个补充,关于炒鳝丝。它和案件的关联的确和过往回忆有关,不过除了菜色之外,这间店铺的老板娘也和柳园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是什么?”高飏惊讶,才发现石臻其实一直在做调查,只是在没有正确答案之前,懒得透露太多。   石臻说:“丰记现任的老板娘也是从满泽村西村而来,叫金沈,现年六十五岁,比金老太小两岁,应该和金先生是同岁,至今未婚。她母亲是芸市人,所以名字中带了母姓。”   “她什么时候离开满泽村的?”高飏问。   石臻回答:“她比金先生离开满族村早。十二岁那年,她随家人离开满泽村来到芸市,之后父母开设面馆,从一间小店铺做到了今天的老字号。因为没有孩子,所以丰记的继承人将有她的侄女接棒。”   这间面馆快让石臻扒得□□了,高飏默默想,这家伙真的一直有在查案。   “我们分析过,一间面馆的味道不足以让金家老大念念不忘,这其中势必是有些特殊情怀的。”石臻望着高飏,漫不经心的说:“就算这面馆的炒鳝丝有多像家里的味道,那也只是像,不至于几十年都忘不掉,除非,丰记的炒鳝丝就是出自于金先生之手,金家老大经常去吃,才可能有这样无法磨灭的记忆。”   “你是说丰记的掌厨是金先生!”高飏颇为吃惊,差点跳起来。   “算不得掌厨,至少自己儿子来吃,他肯定是要亲自下厨的。”石臻提嘴角抽出一个笑容,问道:“你知道金先生叫什么名字吗?”   高飏摇头:“不知道。”   “金沣泽。”石臻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丰记的‘丰’,出自于他名字里的‘沣’。”   “丰记的牌子是取自金先生的名字?”高飏微微皱眉:“可是……面馆的简介并不是这样写的。”   “写给看客看得,自然是一脉相承得套路比较有说服力。”石臻笑看高飏,一副你很天真的表情。   高飏看出了他表情里的嘲讽,撇撇嘴问:“你又去哪里扒人家老底了?”   “既然是老字号,自然是有档案可循的,登录一下城市图书馆,翻翻老字号史料,就都有了。”石臻笑。   “你又拿我账号去骗资料了!”老爷子吐槽。   “切,不是为了你,我需要去看那些枯燥的东西吗?”石臻不屑:“图书馆里,丰记的资料很少,估计连丰记的人自己都不记得,有人曾经对面馆做过详细调查和记录。不过即便如此,内容也不多,但也的确有重要信息显示。”   “啥?”老爷子眨眼睛。   石臻解释说:“老字号丰记面馆,原来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金记。开始的时候,生意一直颤颤巍巍,只是路边不入流的小店。后来,二十岁的金沈接手小店,慢慢才把店铺盘活。后来扩充店面,选的现在丰记的地址,挂牌的时候却不是金记,而是丰记。”   “有说法吗?”高飏好奇。   石臻说:“档案记录很简单,金沈当时的解释是希望把店铺做得红红火火,让生活丰沛精彩。她还补了一句,说自己来自于一个有水的地方,和带水的人有缘,丰是她的福字。”   “金沣泽的名字带丰字,带水,又是从满泽而来,倒是和她后面那句话颇有点关联。”老爷子说。   石臻感觉眼皮好重,他想去睡觉,哑着嗓子说:“十有八九有关联,不过这其中猜的成分比较多,得直接接触了当事人,才能作进一步分析。”   “你要去见金沈?”高飏激动又好奇。   “正在约,明天就会有消息。”石臻捏了捏鼻子两边眼角:“会带着你的。”   高飏笑笑,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你们该吃吃,该喝喝,我要去睡觉了,困死了。”石臻终于找到机会起身,拖着步子往房间走。   老爷子见他要走,犹豫着说:“石臻……这个金先生、柳园……他会不会……”   石臻背对爷爷,只淡淡说:“我知道你想到什么。没确定之前,我不想去做这个假设。”   “行,去睡吧。”爷爷没多话,摆摆手,让他去休息。   高飏看着他们的对话愈发觉得奇怪,这对爷孙到底想到了什么?不过他不打算立刻问,既然石臻愿意带着自己查案,就跟着他走就是了,多管闲事,容易被那个家伙误伤,他高飏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实在是伤不起了。   “还有你。”石臻突然指高飏:“记得吃药,喝水吃药,别干吞药片。”   高飏尴尬的“哦”了一声。   “沙发那么小,你就不能让半张床出来?”老爷子挑事地说。   “做梦。”石臻冷冷回敬。   高飏想找地洞钻,求饶道:“不用,不用,我睡沙发床可以的,我习惯一个人睡。”   “他脸色不好,你就不能体谅一下?”老爷子扫一眼石臻:“一看这脸色就是不舒服的样子,你让半张床怎么了。”   “闭嘴。”石臻翻个白眼,起身直接回房,并关上了门。   老爷子:“脾气真差。”   高飏内心呼喊:您放过我吧,给留点脸行吗?   客厅里只剩老爷子和高飏。这两个人都饿,根本没力气聊天,就打开电视枯坐等烧烤。好在小哥送得快,过了十分钟就来按门铃,高飏去开的门,提了两大袋烧烤、饮料回沙发位。   两人快速拆了包装,打开饮料,闷头吃了一些串,才终于缓过劲来,吃饭的速度立刻就放缓了。   “要不要叫石臻吃点?”高飏吃着皮皮虾,感觉壳子很容易去除,吃得很方便,有点怀疑自己吃了假的皮皮虾。   “他不吃宵夜的,别叫他,要挨骂的。”老爷子笑笑,悠闲地喝着啤酒吃着烤串:“我们吃,让他饿着去。”   高飏呵呵笑,忽然,发现盒子下面的订单,上头备注写着虾壳请处理一下,方便断手的人直接吃。他愣了愣,有点刺目“断手”两个字,又忍不住瞥一眼石臻房门,内心感谢他细心照顾。   “这小子后来没欺负你吧?”老爷子一边看电视一边问。   高飏摇头:“没有,他对我挺好的。”   “我才不信,他的爱好就是不给别人看好脸色。”老爷子笑。   高飏跟着笑,好像老爷子并没有讲错什么。   “让着他点,别和他对着干,他查案不会绕开你的。”老爷子突然压低声说:“等案子完结,你目的达到,就闪,甭管他。”   高飏:“……”   “我孙子的脾气我知道,没人受得了。”老爷子继续吐槽:“大概也只有司徒封那个小子能忍他了。”   “司徒封的脾气好。”高飏笑笑,吃东西的速度又慢了些。   老爷子笑道:“一起长大的,关系的确铁。从小司徒封就让着石臻,把他惯得这幅臭德行。”   “还好,还好。”高飏笑笑,感觉有点饱了。   老爷子继续道:“记得我教你的秘诀,一定要顺着他,别和他对着干,别骗他,保准没事。”   “谁敢骗他呀,呵呵?”高飏干笑两声,内心一阵收紧,他没敢问,骗石臻会怎样?   “也是。”老爷子笑,吃着烧烤喝着啤酒一脸享受。   两人絮絮叨叨吃了将近一个小时,闲聊了一些有的没的,直到两点多,才收拾了残骸,各自回房休息。 第63章 固向契约(1)   一早石臻去上班了,老爷子也回自己家去,走的时候一直嚷嚷客房的床垫太硬了,连他这样的老年人也睡得够呛。   两人走后,房间里就只剩高飏一人,他无所事事,只能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里刷手机。过了约莫二十分钟,有人敲门,高飏去开,是送外卖的,提了两大袋东西给他。   关上门,拆开塑料袋,里面全是零食和饮料。高飏把东西搬进厨房,塞了些需要冷藏的入冰箱,又依稀记得柜子的空档位,就把剩下的零食统统放了进去。等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最后拎出一桶牛奶,一并放在冰箱冷藏。   才出厨房,手机就来了消息,高飏一瞧,是石臻的,正问自己有没有接到快递,让自己吃零食打发时间,还让自己喝杯牛奶。   又不是小朋友过暑假!高飏撇撇嘴,一边回“知道”两字,一边随手从柜子里找了杯子,在水池里洗净了,倒了杯牛奶一口气喝完,算是完成任务了。   重新窝进沙发里,他又有些犯困,迷迷糊糊又想睡。在石臻家会变懒吗?他有点担心,怕日夜颠倒影响生物钟。   才眯了几分钟,都还没进入深度睡眠,手机再次响起,高飏点开屏幕,脸色微微一变。发来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金家老二金镐的“知己”闵小姐。   闵小姐:上回你消息说柳园可疑,如今都拆得只剩柱子了,还坚持这个说法?   高飏:柳园是起点,亦是终点,你暗示金镐不要放弃对柳园的注意就是了。   闵小姐:柳园就剩柱子了……   高飏:我知道,我去看过了。基础还在,那些东西就跑不了。搬走的都只是可有可无的,固守的,也并非拆除就能磨灭。   闵小姐:好,我信你,会继续给金镐提示。另外,异客准考证我已让金镐去办了,增加一张问题不大,他已经在处理了。   高飏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好,谢。不会让你失望。   等了一会儿,闵小姐那边不再发声,今天的对话算是彻底结束了。高飏点开右上角按钮,选择清除聊天记录,顷刻就将对话消除得干干净净。然后,他又点闵小姐头像,将之删除,这样屏幕上便不会有闵小姐的记录出现。   干完这些,他从沙发里站起来,一阵无来由的烦闷竟让他原地转了一圈。他想找点什么事做,好让自己忽略内心那股难耐的不安。   他看电视,从1翻阅到100;他拉开窗帘看楼下风景,数着有几个人溜娃,有几个人遛狗;他去收拾吃的,把它们从柜子里拿出来,按照干湿分了一次,按照原材料是蔬菜还是肉类又分了一次。   “我没有骗他,那不过是生存之道,他也害了我!”终于,在收拾完最后一包薯片以后,高飏颓然地靠在冰箱门上,他很生气,气自己满脑子都是“骗”字。   靠!高飏愤怒地拉开身后冰箱的门,瞥见门上一排刚码好的啤酒,便毫不犹豫拿一罐,打开,一仰头咕嘟咕嘟喝个干净。   重重吁出一口气,感觉依然憋闷,高飏丢掉酒罐,回到客厅沙发里。电视机还在播节目,他从100开始重新回调,一定要找一个可以让自己平静下来的频道。   门口突然发出“咯吱”声,似乎是门解锁了。高飏心中一惊,迟疑地望向门口,心道:难道是公司派人过来了?有几个人?是否能对付过去?   门彻底打开,露出石臻面无表情的脸,他们四目相对,石臻一脸不爽地扯出个笑容:“怎么表情那么紧张?怕方经理反悔?”   “你不是去上班冲业绩了?”高飏一脸惊异,心想你还是别笑了,有点恐怖。   石臻把公文包扔在门口的柜子边说:“还没进公司,就收到金沈回复,愿意和我见面,所以特地赶回来带你一起过去。”   “丰记的老板金沈?你怎么让她同意见你的?”高飏又惊又喜。   “说说丰记招牌的由来,讲讲褐皮鳝的鲜美,甩些柳园过往辉煌的关键词,再有意无意透露出金沣泽先生若有似无的踪迹,就足够打开一个女人尘封的记忆。”石臻从高飏身边走过,微微蹙眉,停下步子噙着笑问:“怎么一早就喝酒了?有烦心事?”   “没有。渴。”高飏快速说,避开他目光。   “受伤了还喝酒?药吃了吗?”石臻一边去厨房一边问。   “吃过了。”高飏随口回答。   石臻去厨房喝了杯水,出来靠着厨房门框笑问:“药片的袋子都没动过,你隔空吃的?”   高飏一愣,认怂,低头进去乖乖吃药。   “等一下。”石臻单臂拦住高飏的路,脸上依然带着笑,今天心情似乎不错。   “怎么了?”高飏停住步子,不敢硬闯。   “为什么喝酒?”石臻旧事重提。   “渴了呀。”高飏回答的不卑不亢。   石臻凑近他,嗅了嗅鼻子:“我怎么闻到一股子心虚的酒味?”   “就喝了一罐,没骗你,你怎么小气巴拉的。”高飏只能选择装傻,拿啤酒的数量说事,引开他的注意力。   “不说啤酒了,问你个其它事。”石臻放下手臂,放高飏进厨房吃药。   高飏快速进去,按照医嘱一颗一颗吞药:“啥?”   “路上方经理给我电话了。”石臻说。   “她反悔放我一个星期查案了?”高飏故作镇定,将一颗药就着白水吞下。   “那倒没有,已经达成的协议,她没大意见。”石臻看着高飏背影,眉毛扬了扬:“她开始说了一些两间公司合作事项的问题,然后,又聊了几句闲话,最后,入了正题,让我劝劝你,想开点,别想着跳槽,哪间公司都一样,她开的工资在业内说,也是不低的。而且福利、补贴、保险等等,各项都按规定缴纳,不会亏待任何一名员工。”   “哦。公司福利是不错的。”高飏干笑两声,并不否认方经理说的这些。   石臻继续说:“她还说,你这二十三年来,始终和素线集团捆绑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今年铁了心想要跳走,她还表示蛮痛心的。”   这是方总在向石臻揭自己身份吗?还是对自己的一种警告?高飏微微蹙起眉头,强笑道:“我……家里人以前是素线的员工,所以……我成年后,也可以成为素线的员工。对外身份,我是素线旗下艺响剧院的在职人员,实际我要完成的是集团协约部的合约事项。”   石臻随口说:“挺不错,工作上不用发愁,总比有些人到处碰壁找不到工作日日担忧的好。”   “你知道协约这种东西,去完成也不会走正常流程,所以断断续续,我也服务了公司近十年。小时候是小协约,赚了点小钱当零花,等成年能正式签合同,就按照公司酬劳拿了,十年不是一朝一夕,很长了。”高飏如实说,他知道,他必须释放一些关于自己的内容,以打消石臻从来没有消散过的怀疑。 第64章 固向契约(2)   “都是涉念?”石臻又问。   高飏摇头:“不是,各种协约。涉念很贵,很少有人愿意签。也就是最近……呵呵。”   石臻点点头又问:“公司打算和你签几年?”   “上一单是五年,还有半个月就到期了。下一单也是五年一签。这次没及时续,我只是想等到期再续,彼此并无损失,方总真是太着急了。”   “找到下家了?”石臻听出他又跳槽的意思…   高飏摇头,扯谎说:“没。有几个在洽谈,一切都是未知数。”   “以素线的人脉,你想再跳槽去别家,确定公司会轻易放过?”石臻挑挑眉,看着高飏从自己身边经过,去客厅。   “肯定不肯放过,”高飏苦笑:“管他呢,走一步算一步。”   “那你的跳槽动机可就不存在了。”石臻笑。   高飏面露无奈之色,压低声活:“本来,涉念师的协约少之又少。可是,经过金家这件事,那些能支付高额费用的人,就会把涉念当做一种办事的途径,就会出现各种奇葩的涉念协约,我一个人真的抵挡不了。”   “金家人应该不会把自己家的事抖搂出去吧?”石臻说。   高飏看不法同:“他们自然不会说,但是,这事经手的人不少,一层层的,漏出去是迟早的事。传闻这种东西,都是模糊炒概念的,金家重点做的是灭了和敬问制有关的事,至于涉念,那么虚缈的事,也没有落下实证,自然是打个马虎眼就过去了。”   “也是。越模糊就会传得越神乎其神,趋之若鹜的人就越多,方经理的涉念生意又要兴隆了。”石臻点点头,同意他说法:“不过,人手不够她可以再招几个人嘛,干么就只用你一个人。”   高飏苦笑:“第一,涉念师人少,难找,第二,谁肯做涉念……呵呵,不想提了。”   石臻干笑两声,他很清楚涉念是什么。   “合约会解决的,熬过最后半个月就行了。”高飏想总结一下扯开这个话题。   “半个月后合同约满,你不续,就自由了。到时候转个行,不在方经理的业务范围里混就是了。”石臻觉得聘用合同各自愿意就好了,他有点不明白高飏和方经理对于合同是否续约都为什么如此执着。   “你聘我啊?”高飏苦笑,反问。   石臻挑眉笑笑说:“可以啊,我长期招人。”   “呵呵。”高飏听了有点难过,笑容都显得不自然。他犹豫了下,决定再透露一些,至少打点同情分,好给自己留点后路,或者让石臻愿意加速完成余老板的协约。他思考片刻,开口说:“其实……如果我找不到接手的公司……我就必须和素线续约。”   “什么意思?”石臻眨眨眼不明白。   高飏先问了一句:“你知道‘固向契约’吗?”   固向契约?石臻微微皱起眉头,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固向契约他自然知道,是从小孩一出生,就开始同一间企业之间签署协约的合同方式。企业负责小孩的所有生活开销,待孩子18岁成年后,自动转为企业员工的一种长期合约方式,一般正式合同五年一签,到期续约则为十年一签,再到期则为十五年,以此类推,直到终老。   “你知道是吗?”高飏看着石臻眼睛问。   石臻点点头,心中更觉奇怪。固向契约不是正式合约,而是以契约形式存在。买卖双方互换资源,必须彼此坚守契约内容,若有一方违约,将会付出沉重代价。   没有人会为别人白养小孩,更何况谁又知道小孩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所以,这种契约实际签的都是有特殊技能的小孩,这便是他们的卖点。既然如此,高飏的涉念能力是出生就被父母发现的?他父母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为自己小孩签这样近乎卖身契的协约?   “我父亲是涉念师,所以我出生自带他技能。”高飏解开石臻的疑问,继续说道:“他和素线签署固向契约,原因很简单,当时他获得了一百三十万的现金,所以他就把我签给了素线。”   为了钱就卖掉小狐狸吗?石臻不喜欢这样的故事,太现实。   高飏面无表情地继续说:“其实,在哪都一样,素线对小孩子的培养都是尽心尽责的,没有缺吃少穿,也没不让读书学习,除了没有爹妈陪伴,其他和正常小孩都一样。”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续契约?”石臻问。公司养到18岁,只服务公司五年,这似乎有点白眼狼。   “只是为了自保。”高飏淡淡说:“我……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两年前,在完成一桩协约的时候,意外把方经理儿子的腿搞断了,导致他现在还在做复健训练,可能会落下终生残疾。”   “……你倒是挺厉害的。”石臻挑眉。   高飏无奈说:“信不信随便你。我不是故意的,是做协约的时候,方经理的儿子偶尔路过,波及了无辜。这件事之后,方经理就很不待见我了,我也没什么好狡辩的,所以她给我的任何协约我都愿意去做,或者赔她儿子一条腿也行。只是……她始终不肯原谅我……要我一直受折磨……我只是想避一避。”   “人家的宝贝儿子腿断了,你要她原谅,看来挺难。”石臻耸耸肩:“好吧,既然如此,咱们就尽快把余老板的合同结了,也好助你脱困。”   “真的?谢谢!”高飏面露感激之色。   “我曾经听说‘固向契约’期间,如果个体没有找到接手的下家,是要自动续到原公司的,你刚才也说了,没得续就得回去续约,你确定谈的那两家能成?”石臻又突然问。   “不清楚……正谈。”高飏笑笑不能肯定,因为压根就不存在敢接受的同行。   石臻给他出主意:“你不如找个别的服务内容的公司,先把合同续出来,以后跳槽哪里都方便。”   高飏无奈说:“普通公司不会录用签过‘固向契约’的人,人事资料上都清楚注明的,人家一看就吓跑了。所以,只有相类似公司才有胆量签我们这种人。”   “没事,到时候我帮你续下来,这事没什么好愁的,我招你。”石臻不以为然,笑笑。   高飏一愣,内心隐隐作痛,他知道石臻没开玩笑:“……”   石臻一边说一边往门外走:“不过是放方经理放一个员工,合作上多给她些惠利就是了,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至于她儿子的事,你多表现些诚意出来,总有一天能打动她的。”   “谢谢你。”高飏看着他背影,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石臻挑挑眉,催促道:“那行,合同的事暂时别愁了。现在穿鞋走人,我们去见金沈,说不定今天能有大发现。”   “好。”高飏露出无害的笑容,是这几天难得会心的笑。 第65章 金沈(1)   两人一路行车,往丰记面馆的方向而去。半小时以后,车子路过了丰记,却未停下,只是一路继续前行,朝着城市远郊而去。   一路又颠簸了近一个小时,石臻的车终于开进一处别墅区,循着指示牌驶入地下车库。这一片居住区新建不久,入住率不高,车库里空落落的,只有两台车停着,更显空旷。   跳过了找车位的麻烦,石臻很快便将车停在一侧空位上,然后下车,闲庭信步地朝着标注6区16的门牌而去。   两人在一扇灰色的卷帘门门口停下,石臻按下门铃,经过几分钟的等待,一侧对讲机有了回应,双方做了一些简单交流,库门发出“哒”的一声,便徐徐向上打开。   “这通哪?不是正门。”高飏好奇低低地说。   “看这门就是车库的,里头停私车,车多的停外头公共车库。”石臻淡淡回他。   “我以为私家车库都在地面的。”高飏压低声说,赶脚自己是个土包子。   “也有,看怎么设计,地面空间够不够。”石臻看着门缓缓往上走淡淡说:“现在很多都是人车分流的规划,车走车的,人走人的,各不干扰。”   “这房子一定很赞。”高飏望着里面说。   此时,门已经完全卷了起来,呈现出一片不小的空间。这里头果然是私人车库,大致能容纳下两台小轿车,现在全空着,只在角落堆放着一些杂物。   “你喜欢?”石臻笑笑,不咸不淡地说:“不是很贵,联排的房子,你给我打一年工,我拿房子给你付工资。”   “你真无聊。”高飏耳尖微红,快步穿过车库,径直走到门口。   那扇门敞开着,似是等着他们到来,从外头往里看,只感觉里面一片淡淡素色,未设一件家具,从头到底的宽适。   “不好意思,刚装修完,还有些味道。两位请跟我来。”一名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将两人迎入电梯,直接送达二楼。   出了电梯,右拐走过一段,中年女人在书房门口停下,请两位进去。   “谢谢。”石臻带着高飏走进去。内里是间大书房,分两个区,一边是办公区,一边是私密会客区。   书房里光线有些暗,让人分辨不出此刻外头的天色,深色系的装修风格,把整个房内的气氛压得很低,略感窒息。   “来啦,请坐。”会客区一角传出声响,缓缓走出一名穿着灰色针织衫的老年女人,她头发已经花白,岁月痕迹无从遮掩,笑容却是难掩和气。她就是丰记的现任当家人金沈。   客套几句,石臻和高飏在会客区的沙发里落座。不一会儿,外头阿姨敲门进来,送上两杯热茶,复又离开。   阿姨出去后,客厅里仅剩三人,各人心中都有盘算,气氛便略带尴尬。   沉默片刻,最后,还是金沈先开的口,打破平静:“石先生年纪轻轻,手段很是厉害。我这只私人手机,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晓,竟然被你查到,不见啊。”   石臻笑笑说:“使用中的号码,总归是有迹可循的。”   “行,电话号码不谈了。那就说说正事吧。”金沈轻呷一口茶水,眼神中颇有些责备,斜睨一眼石臻问道:“你发我这许多关键词,的确勾起我很多都快淡忘的回忆。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你和金沣泽的关系,为何突然要旧事重提?”   “没有关系,我们素未谋面。”石臻如实说:“只能说事不凑巧,我最近正在查一桩案件,未曾想会和金氏集团的金先生牵扯上关联,他本人行踪难觅,家人也无法提供其去向,只能打扰他有限的人脉圈了。”   “你们找我也挺好,其实,我等人来问,差不多也有三十年了,”金沈收起责怪,口气并不反感,反而有些期待:“终于有人因为金沣泽来找我了,他的行踪也许就能破解了。”   石臻看向金沈,眨眨眼故意说:“您的意思是……金先生是失踪,而不是传闻中的离开?”   “关于金沣泽的消失,你应该也查了不少了。你相信一个人会不给任何理由,就义无反顾地彻底从自己辛苦打拼的城市消失?连儿女都不见,连家人都不联系。”金沈摇头苦笑:“甚至,连他父母过世,都没有出现。到底有什么事,逼得他要消失的这样彻底,要完全切断和所有人的联系?”   “你认为是什么呢?”石臻问。   金沈直截了当地说:“死了。”   石臻挑挑眉,不置可否。   高飏心中却是一惊,没想到金沈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别介意,这是我能想到最准确的答案了。”金沈眼中山闪过一丝伤感:“真的,有人查这件事很好,否则……大概沣泽永远也不会出现了,彻底的消失。”   “你和金先生是怎么认识的?”石臻问。   金沈的眼神有些空,似是思绪飞去了三十年前,她目光徐徐落到茶杯中,若有所思地开口:“和沣泽相识的时候,我们家的面馆还叫金家面铺,生意还不错,除了糊口,每月还能赚上一些。他来吃面,次数多了,便熟识了。之后,他便帮我出了个主意,让我的面馆从铺子变作了品牌。你知道是什么吗?”   石臻接下她的话说:“金先生帮你以褐皮鳝丝为卖点,助你金家面铺成为面馆知名品牌。你感激于他,所以,金家面馆在成为品牌后,你改名丰记面馆。这其实是个冒险的做法,好不容易做起的牌子,会因为突然更换名字,而造成客户流失,熟客尚好一些,生客就可能完全不回头了。”   “的确存在一些风险。”金沈没有否认,她还在回忆里,脸上带着些笑意:“这个问题开始的时候,金沣泽也考虑过,并不愿意更名。不过,当时我们的客流主要是老主顾,又是在原址不远处盘下店面,预先又也做了充足的告知客户迁移、更名的通知,还预先发放了大量新店折扣券,所以客流流失的问题并不算太严重。加上褐皮鳝丝还是原物,味道也未曾变过,所以更名的影响不算很大,一切都还发展得不错。”   “冒昧问一句,是因为你们都是满泽村的人,所以才走得比较近吗?”石臻问。   “是,我们是同村的。村头村尾,并不走得很近,在村里也只是打了照面的关系。”金沈叹口气娓娓道来:“沣泽比我们家早十几年就去了芸市,我和他相遇在自家面馆,那个时候,他的大儿子已经十一岁了。”   “来自于同一个家乡的互相取暖?”石臻眨眨眼,虽然他为了探案必须客气些,但是对于那些寻求各种理由的所谓的“爱”,他无法认同。   “是啊,来自于同一个地方,被相同的满泽湖滋养,让本来在村中也几乎是陌生人的我们,身处大城市的繁华之中,却想要紧紧相拥取一丝温暖。”金沈嘴角划过苦涩的笑:“他把我当做同村挚友,助我三年孜孜不倦,而我却误将他当□□情。”   “他大儿子当时都十几岁了,就算有点非分之想,您应该也不会有所行动吧?”石臻直截了当说。   金沈摇头:“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很高兴他偶尔来我们店当一天厨师,让我看看他专注做褐皮鳝丝的模样。现在想来,他应该已经有所察觉,但他只字不提,也未必越界表现,那就是他礼貌地拒绝。”   按金沈的说法,金先生也是个思路清楚的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后来怎么就糊涂了?石臻心中有惑,但没直接问,而是把话题扯到了金家老大身上:“他在你的店里经常做鳝丝面给大儿子吃?”。   金沈点头:“对。一个星期最少有两次,有时候要来五天。”   石臻不解:“我有个问题,为什么他自己不去进些褐皮鳝,在家抄给儿子吃?多方便。”这话其实有潜台词,问的是金沣泽为何不在家煮吃的,非要特地跑到你面馆里来弄,这难道不是故意接近嘛?   金沈明白他意思,笑说:“哦。这个可以解释的。褐皮鳝很好吃,但是没炒熟之前是极腥的。他从前在家做过,被家人强烈反对,便不再做了,只炒些寻常的鳝丝。后来,我们熟了,他便来我店里来处理褐皮鳝,煮给他儿子吃。有一段时间,他儿子在附近读书,他便经常过来,那期间他来的的确很频繁。”   “明白。”石臻点点头,然后问:“金先生到你店来,有没有和你聊过他的家庭生活?”   金沈想了想说:“没聊太多,他的乐趣在厨房,比较喜欢捣鼓菜品。不过做的最好的还是炒鳝丝,其它就很一般了。”   不聊家庭生活?是家庭生活没什么好让他诟病的吧?石臻暗暗想,嘴上问道:“您和金先生认识的时间不短,在他失踪之前,是否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或者表现出一些特殊的情绪、言论?” 第66章 金沈(2)   “我们认识三年,那也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金沈叹口气:“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时间太久了,都模糊了。”   石臻觉得金沈应该记得些事,当时金沣泽突然消失,一定有什么另她疑惑的地方没有解开,才会让她到今天还坚持认为金沣泽的失踪有疑。于是,他故意提醒道:“传言,是金先生和金女士离婚,拿走大笔现金,从此消声灭迹,独自逍遥去了。您觉得呢?”   “你容我想想,我一直都怀疑他的失踪有问题。可是我不是他什么人,没资格也没途径去查的下落。这一闪便是几十年,时间太久了,很多细节都记得模糊了,让我再想想。”金沈拿起茶杯喝下一口,脑中思绪万千,眉头紧紧皱起。   房间里沉默了几分钟,谁都没说话,需要给彼此一些时间去思考和回忆。   良久,金沈重重舒出一口气,像是已经回忆完毕,于是缓了缓情绪,再次开口道:“我认识沣泽的时候,他已经是成功人士。他特别疼爱大儿子,视其为家族继承人,所以才会经常来我们店借用厨房,为其制作最爱吃的炒鳝丝。金家和丰记的厨房,经常留下他忙碌的身影,一切都太稀松平常了。”   “变化发生在什么时候?”石臻问。   金沈想了想回答:“大概在他失踪前两个月,他的情绪忽然变得有些烦躁,思想也容易开小差。在我店里,经常打翻东西、摔碎碗,有次还差点和客人起口舌之争,和他平时儒雅的样子判若两人。”   石臻听完,微微蹙眉问:“情绪很不稳定?”   “也不算太不稳定,反正就是没以前高兴了,有点郁郁寡欢,而且还老是粗心大意出错。”金沈回忆着:“来的次数也骤减,从一个星期三次,变成一个星期一次或者两次。”   “您询问过他原因吗?”石臻继续问。   “问过,他说是公司最近业务太繁忙闹的。”金沈叹口气说:“其实对于公司的业务,他虽然上手了,但是毕竟受限于出生、学识,并非就能得心应手,主要还是靠他妻子为他撑着。有时候偶尔他也会抱怨自己没大本事,都十几年了,一切事还是没法做到像他妻子一样掌控全场,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抱怨。”   高飏忽然好奇地问:“金先生的妻子抱怨了?”   “并没有,从来不怪他,还尽可能帮他,为他掩饰纰漏。”金沈实话实说:“所以他到我这里只能闷头做面,他的妻子太无懈可击了,他根本没有什么好抱怨人家的。”   高飏听完,眨眼说:“如果这样讲,就是完美妻子了,金先生也的确没得挑剔。”   金沈不否认:“是啊,无可挑剔,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这样好的妻子?这样好的生活呢”   “他最后和你见面是什么情形?”石臻淡淡问,他才不信什么完美妻子的人设,所有的秘而不宣,隐忍克制,不过是为了留住内心的一份不甘而已。倘若这份不甘崩塌,谁知道付出所有的那人会干出什么残忍的事。   金沈回答:“那天是在丰记厨房,他来得挺晚。自己煮了面在那坐着吃。我忙完外面的活计,就进去和他闲聊,他心情还不错,说了不少话。大致意思是他很喜欢厨房,想做厨师,想开饭馆。他还特别说明是饭馆,给人做菜的那种,不是饮下午茶的小咖啡馆。还让我不要笑他品味一般。”   石臻点点头,听她继续说。   金沈犹豫了一下说:“他……还给我看了一张支票,2300万,他还问这些钱够不够开个大饭馆?”   “支票?”石臻眼中闪过疑惑。   金沈点头肯定道:“是,支票,2300万!那么大的数额,我还以为是他们公司的流动资金,赶紧让他收好,小心财露眼。”   “他怎么说?”石臻问。   金沈回答:“他笑,说钱是他的,开饭店绝对够了。我当时想着公司都是他,钱自然是他的,就没再多问,只让他收好别弄丢了。”   “当时周围还有其他人吗?”石臻问。   金沈摇头:“没有,好像是下午的时候,伙计们都在外面大堂休息,就我和他两人在厨房闲聊。等他吃完面,过了半个多小时,他儿子来找他,他们就一起回家了。临走的时候,他还是很高兴,一直说去别的地方开饭店,请我来品尝,提建议。”   “他那么喜欢煮菜?”高飏好奇。   金沈脸上露出笑意:“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总得找点爱好,缓解一下。他煮菜水平很一般的,如果真要成为厨师,可得好好去学习了。唉……也不知他的梦想有没有实现。”说完,她脸上笑容便逐渐消失,换上悲伤神色。   “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石臻问。   金沈眼神落寞地摇头:“没有,之后就杳无音信,再也没有出现过。倒是他儿子偶尔还会来吃面,但是他和从前一样,不和我们对话,吃碗面就走,不多说一个字。”   “这样看,的确消失的有些突然了。”石臻微微皱眉,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金家的人来找你要过人吗?”   “没有,从来没有来过。”金沈面露尴尬之色:“我倒是旁敲侧击的去打听过,但是都没有答案,金家人如常生活,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男主人一样。”   “是不是金先生得了2300万,所以……”高飏意有所指。   金沈摇头,依然说:“我曾经花了些钱查沣泽的资金账目,前前后后查过半年,一共三次。根本没有2300万的资金出入。这笔账,也只能当是公司的账目往来了,这类账目,普通人可真的就没得查了。”   “可能支票还没有兑现。”石臻说。   “我希望他兑换了支票,拿到了钱,否则,他就很有可能……”金沈眼圈有些红,她嘴上说金沣泽死了,可她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他死,她希望他活着,潇洒、自在的活着。哪怕是背信弃义渣男式的活着,她也乐意。   石臻并不太认可这种自编自导的伟大思想,只淡淡说:“一切都只是猜测,支票是否过账,还需要仔细查一查。这钱到底是私人所有,还是往来资金,或者公司分成,只有等查清楚了才晓得。”   这时金沈突然说:“他并没有太多存款,也就几千块,一直都没动过。”   “你一直关注他银行账户?”石臻知道,金沈其实从来没有放弃过对金沣泽的关注。   “是,除了查支票,偶尔也会关注一下他银行账户的资金往来,以此证明他还存在于世。”金沈失望地说:“可惜,三十年来除了扣除小额管理费,就没其它出入,现在额度是3876.52,他连银行账户也彻底放弃了。”   “才这点钱?”石臻有些吃惊。   金沈眼里显出同情之色,叹口气说:“那个时候都是用现金的多,家里财政大权又是他妻子来管理,所以,银行账户里的存款少得可怜。”   “懂。”石臻点点头。   讲完这许多,金沈脸上显出疲态,她喝下一口冷茶,抬头说:“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他消失得很彻底,三十年来再无联系。我原以为这辈子是不能再有他信息了,没想到你竟然会调查这件事。希望你能成功吧,找到他无论是什么状况,给我一个消息,我不甚感激。”   “好,一定。”石臻点点头。   三人在书房又小坐了会儿,聊了些金沣泽的个人事宜,最后石臻和高飏才起身告辞,离开。   出了金沈的别墅,坐进车里,高飏重重吁出口气,望着空荡荡的车库,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石臻发动车子,好奇。   “没什么,只是觉得金沈的小书房有点压抑。”高飏随口说。   “是小了点,还暗,又不太透风。可能那是她的冥想区吧,坐在那里想过往。”石臻在车库内缓行向前,绕开几根柱子,才稍稍方块了点速度   高飏见石臻心情还不错,赶紧抓紧时间聊案情:“你说金沈真的只是单恋金沣泽吗?单恋三年而不得,还单身至今,那么长情?”   “你是间歇性的傻吗?”石臻右手揉揉高飏脑袋,笑。   “怎么啦?”高飏贴着车门避开那只温柔的大手,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石臻把车子开出车库,一点阳光撒下来,天气还算不错。车子过减速带,稍稍颠簸了一下,石臻才不紧不慢说:“金沈和金沣泽三年相处,铁定是相处出感情的。否则一个男人天天往别人家的后厨跑什么?什么褐皮鳝很腥,家人不喜欢;什么儿子在附近念书,要吃饭,都不过是为了见面找的借口而已。”   “也是,走得太频繁了。”高飏坐好,看着正前方:“金沈到现在还在替他的名誉隐瞒,对他还念念不忘,三十年也未曾嫁人,对金沣泽是用了深情的。”   “深情?哼。”石臻看得通透,只淡淡说:“一个插足,一个背叛,谈得上什么深情?并不配。”   “你这三观还真是正。”高飏不知道怎么夸,怕说错了,只要转了话题:“今天见到金沈,觉得她其实有点普通,和大家闺秀的金女士比起来,其实是逊色很多的,金沣泽是不是眼神和脑子都不好使?”   石臻挑挑眉,鄙视地说:“出自同一个村庄,同在大城市打拼,各种心酸旁人无从理解,于是从前都只是打个招呼的老乡,突然就变得亲切可爱;于是,从前只是照个面的同乡,突然就有聊不完的话题,说不完的共同语言。如此这般,哪里还有心情管家里牺牲最大的妻子,早把人家给的恩惠忘在了脑后,只管此刻自己宣泄便是了。” 第67章 金沈(3)   高飏不解:“三年时间不算短了,金女士都没有出面揭穿,就这样由着他们胡来?”   石臻说:“那是来自于金女士的隐忍,谁又不是深情款款呢?高下立见。”   高飏撇撇嘴说:“不就是同村,有什么了不起的?”   石臻难得有耐心解释:“这是精神层面的共鸣,不仅来自于共同的出生地,还有相似的人生历程。不巧的是,恰恰在人生坎坷经历这一块,金女士和金先生不可能存在共鸣。一个是衣食无忧的大小姐,一个是跑来城市打工的小年轻,在生活打拼、人生苦乐这件事上,他们主观上无共鸣,客观上无交集。”   “嗯。”高飏点点头,无可反驳。   石臻继续说:“还有一点,在学识上两人也根本无从比较。金先生的学历据说有本科,但我查过,这个学校……在芸市找不到,是其它市的一所私立成人大学,科目是金融管理专业,学历不难拿,去读、去考就有。”   “这个是常规的包装手段。”高飏笑笑。   “所以金先生的学历简介,对外就只写本科,学科、学校基本都是模糊掉的。”石臻开上主路,车子开始加速,他控制在六十迈上下。   高飏看着外头的风景说道:“话说学识在今后的企业管理中心也是极其重要的一环,金先生在上面可能欠缺比较多。”   石臻说:“没错。学历的问题、加上出生、前期人生经历等等,导致金沣泽在金家的大事业中根本没有太大发挥的余地,于是,在事业上,他同样需要金女士的扶持和辅佐。即便过去多年,大部分事务他能处理,但是碰上较大问题,依然需要自己妻子出手相助。所以在婚姻存续期间,金女士表面仅担着总经理的职务,实际她才是真正的幕后决策者。”   “有那么优秀的老婆助攻……这位金先生是被下了降头吗?”高飏托着脑袋更不理解了。   石臻耸耸肩不置可否,只轻描淡写地说:“从前期创业到后期工作,金先生的成功完全是以妻子提供的平台为基础,这也许让他在人前风光,但又不能削弱他的无奈和自卑感,于是,金沈的出现,不那么成功的金家面馆的出现,让他在弱者的面前找到了强者的自信。”   高飏:“……有点过分了。”   石臻冷笑:“对于找到‘自我’感觉的金先生才不会觉得过分,所以他才会提出2300万的现金,放弃其他所有一切,打算去和所谓的‘真爱’重新开始。他甚至连对方的家长都见过了!”   “什么!”高飏惊呼,一脸不敢相信:“见家长?你……消息准确吗?”   石臻说:“何先生曾经是满泽村东村的村民,这次他去满泽村,我让他替我调查了很多事,其中之一就是去金沈的老家看看。”   “如何?”高飏八卦眼。   石臻说:“金沈的父母还健在,十年前回满泽村居住,住的依然是原址,只是盖了新楼。对于从前的事他们都有印象,并且提到那个时候金沈带过男朋友来家里,但不知为什么最后还是没有结婚,问她也不回答,结果耽误了,单身至今。以后面馆可能会由她侄女继承,因为她自身并无子女,总得找个继承人。”   “确定是金先生?”高飏继续八卦。   石臻没让他失望,淡淡说:“老人说是同村的金沣泽,最早出村的一家人,还帮过他们家的面馆。”   “好渣啊。”高飏吐槽:“根本配不上金女士。”   石臻挑眉说:“可能和渣男生活比较有戏剧性吧,所以两位女士都趋之若鹜。”   高飏无语,突然想到支票,于是问:“对了,你说2300万的支票会不会是被金沈取走了,然后她杀了金先生,独吞巨额钱财?”   石臻翻个白眼说:“如果这笔钱是给金先生的,那转账支票上的收款人就是他名字。去银行办理要本人加身份证,如果金沈去领,就必须以代理人的身份出现,提供她自己的身份证,还要签署委托书。”   “还挺复杂。”高飏说。   石臻杨眉毛,继续道:“如果2300万被取走,金家肯定会知道。金沣泽消失的太过突然,金家必然会报案调查,到时候,一查账户,往来记录、人员清清楚楚,不就把所有嫌疑都转到了金沈身上,她都成了嫌疑犯,还谈什么寻找呀?等待呀?直接坦白罪行得了。”   “呵呵。”高飏笑笑,默默鄙视自己一分钟。过了会儿,他又好奇问:“为什么你刚才不揭穿金沈?”   “有必要吗?都那么多年了,没人是赢家,揭穿了也未必能找到事情的真相?她说的基本都属实,不影响调查,”石臻挑挑眉,不以为然道:“至于其他的闲事,我才懒得管。”   高飏觉得这回答还真是很石臻,又追问道:“都查到金沈这里了,你接下去要怎么走?”   石臻今天心情的确不错,有问必答:“这事最终和金先生脱不了干系,先想办法把他找出来吧,然后才有机会继续调查。”   “你说,金家人想找到,是不是就是金先生的尸体?”高飏试探性地问。   “是也不是。”石臻神秘一笑:“金先生到底怎么了,现在还是未知数,下定论别太早,否则结果容易惊悚。”   “什么意思?”高飏扭头看他。   石臻没直接回答:“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把人找出来,事就清晰百分之八、九十了。”   “那人要怎么找?”高飏继续追问。   “还是柳园。”石臻加了把油门,把车开到了八十码,他知道自己已经接近真相了,但是他不知道真相有多少人能承受。   高飏微微蹙眉,但没能完全理解石臻的意思,又不敢问他太多,惹他怀疑。   车窗外,天空把阳光收了起来,不知何时乌云渐渐压低下来,一场暴雨可能随时就会来袭。   “一会儿送你去地铁口,我还得回趟公司,早上会没开,下午得去补。”石臻握着方向盘说。   “好。”高飏点点头。   石臻又说:“方经理的人暂时不会过问你的行踪,抓紧点时间,这个星期能把案子结了,你还能好好过个周末。”   “你有打算了?”高飏眼睛闪光,没想到见了一次金沈,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说不清,还得亲自去看看。这地方不太好约,一年四季都客满。”石臻随口说,似乎还有新的地方要去。   “不是去柳园?”高飏好奇。   “不是,但和那句‘幸运到无法侥幸’可能有莫大关联。”石臻卖了关子,笑:“现在都不好说,等我预约好去看了,才知道真假。”   高飏眨眨眼,嘟囔:“这么神秘?”   “是啊,特别神秘,说不定就能找到金女士藏的东西。”石臻笑,故意逗他:“想我透露给你一些内容吗?”   高飏撇撇嘴:“不用!” 第68章 拖鞋   从金沈别墅回来的第二天,石臻什么也没干,啥动静也没有,照常上班、加班、冲业绩,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第三天一早,石臻又上他的班去了,高飏想问没敢问,就躲在客房里闷头睡懒觉。昨晚等石臻回来一直熬到三点也没见他人影,躺下5点多才睡着,所以,此刻的高飏除了翻个身变化一下睡姿,还真的什么也干不了。   也不知道时间走到了几点钟,脑袋周围全是“咚咚咚”的声响,高飏才忽然意识到房门已经敲了半天,不耐烦正在蔓延。他火速爬起来,顾不得头重脚轻,打着赤脚跑去开门。   靠!门突然打开,石臻楞了一下,就看见高飏头发乱糟糟顶在脑壳子上,睡眼惺忪,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不好意思。”高飏困得睁不开眼,也抬不起头,迷迷糊糊得。   “我衣服你穿的有点大。”石臻上下打量他,低头瞧见一双赤脚踩在地上,忍不住低吼一声:“穿鞋。”   “哦。”高飏迷迷糊糊转身去找鞋,在床边磨磨蹭蹭。   “快点。”石臻不耐烦地催促。   “卡到床底了。”高飏蹲下去找鞋,也不知道自己昨天是怎么脱的鞋,两只都跑到了床底,一只比一只走得远。   石臻:“……”   高飏没辙,干脆趴在地上找,过了会从床边露出半颗脑袋,不好意思地问:“有长点的棍子吗?我挑一下,就出来了。”   “让开。”石臻走进客房,看着高飏还是打着赤脚,一副狼狈样,摆了摆手,示意他走开些。   “是。”高飏退后,乖乖贴着衣橱站好,心里吐槽:在很里面,难道你觉得自己手指够长,打算用手指把拖鞋挑出来?看把你能耐的!   高飏这头才腹诽完,就被石臻睥睨了一眼,仿佛真的被读心,吓的高飏转身想逃,差点撞到衣橱门上。   “笨死了。”石臻翻个白眼站在床尾的位置,伸手按下左侧一只圆形暗扣,接着将床板稍稍用力一抬,便触发了弹簧,床板就自行翘了起来。   “呃……”高飏看着倾斜45度的床,下方是空的,两只鞋的位置已接近当中,他能做的只是默默鄙视自己一百次。   “赶紧把鞋捡出来。”石臻在一边冷冷说。   “哦。”高飏不敢耽误,探身进去,将两只鞋捡出来,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使了多少力气,才能把它们踢得那么里面。   “下次知道怎么拿鞋了。”石臻手一按,床板便恢复了原状。   “知道了。”高飏一边假意答应,一边撇嘴不服。他跟着石臻走出去,才到门口,就感觉眼前一黑,什么东西完全挡住了自己的视线。高飏下意识退后几步,才看清眼前是一套浅灰色休闲西装。   “穿好,收拾一下我们走。差不多按照你身形买的,配的鞋在门口。”石臻把西装抛给高飏,便自顾自去看电视了。   “去哪?”高飏抱着西装好奇问。   “涉念里的‘幸运’之地。”石臻调着电视频道回答。   “找到了!马上收拾。”高飏一喜,困意顿消,心急火燎地洗漱、穿衣,只想尽快前往那个“幸运之地”。   大概十多分钟后,高飏终于意气风发地站在了石臻的面前。   “好了,走吧。”高飏笑盈盈,一脸期待,像是要赴一场钟意的盛宴。   石臻睨一眼高飏,上好的面料让版型忠于最初的设想,修身线条勾勒出小狐狸瘦削的身形,一条细长的领带有些松垮地系在脖子上,给严肃氛围里凭添了几分轻松劲,配着那张英俊面庞,徒增了几分少年气。   “不立人设,你正经点。”石臻忽然伸手,替高飏把领带系好,眼底噙着股笑意。   高飏只觉得脖子一紧,感觉要窒息,又不敢反抗,以免惹恼了这位大爷,他真有可能把自己吊到房梁上。   “走吧。”石臻只扫一眼,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高飏撇撇嘴,心里怪他为何不能多看自己一眼?   石臻在门口换鞋,回头重新又看了一眼高飏,然后不咸不淡地说:“不错,帅气逼人,我喜欢。”   “……你不用嘲笑我。”话来得太突然,高飏不可控的耳尖一红,低着头蹭到门口穿鞋,脑子里始终回旋着最后三个字,一遍遍重播。   “行,下次不夸了。”石臻挑挑眉不以为然,突然伸手,在高飏还没反应的情况下,将一副六边金属框镜架在他鼻梁上,再次扫一眼笑笑说:“嗯,斯文多了,我喜欢。”   晕,干嘛又说一遍!高飏的耳朵都快红成饱和色了,他只好假惺惺把眼镜调整到最舒服的位置,扭头看一侧的穿衣镜,略惊讶又带不满地说:“这眼镜不是收回去了吗?”   “我新买的,你不是嫌弃那副眼镜旧吗?”石臻伸手,越过高飏肩头,从后边的柜子上拿出另一幅眼镜戴上:“这幅才是上回的,我们不是同款,只是有点像而已。”   “……”高飏没敢接茬,感觉自己鬓角都是红的,半颗脑袋是热的,他想喝冰水降温。石臻这个家伙戴上眼镜也太好看了吧,别人戴眼镜多的是书卷气,他带眼镜简直像个深谋远虑的大律师。   “醒一醒我的小助理,走起。”石臻在高飏眼前打响指,让他清醒点。   “走,走。”高飏觉得头重,抬不起来,算了,低着也蛮好,免得抬起头跟他对视,到时候整颗脑袋都是高温物体。   石臻噙着笑,没再多话,开门走了出去。 第69章 冯公馆(1)   车子从车库开出去,才发现下着不小的雨,淅淅沥沥得,透着丝丝凉意。   “冷不冷,我开点空调?”石臻瞥一眼右侧后视镜,打了把方向,右转弯出去。   “不冷,蛮舒服的。”高飏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把窗子开出一条缝,清新的空气漏进来,很是舒爽。   “别着凉了,天越来越冷了。”石臻由着冷风灌进来,踩着油门往主路开。   开车的方向高飏很熟悉,正是向着柳园去的,看着外头清冷的街道,高飏不禁有些纳闷,难道今天还要再探柳园?柳园就是那“幸运之地”?可它都拆得所剩无几了,他们这次又要找什么理由混进去呢?   “知道什么叫‘幸运到无法侥幸’?”石臻开着车,非常难得愿意和高飏讨论案情。   高飏楞了楞,怕是自己没听清,竟一时没答。   “不想和我聊?”石臻停车等红灯,扭头看向石臻,发现他眼镜落到鼻尖,一脸俏皮劲,和这西装可真不搭。   “你说。”高飏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现在哭的心也有了。   “我先问的你。”石臻伸手帮他把眼镜推上去,手指触及他脸颊,冰冰凉凉的。   “呃。”高飏心惊,但没避,反而有点希望他温暖的指尖多停留几秒,他有点迷。   “不想聊就算了,”石臻发动车子,前面已是绿灯。   “聊的呀,”高飏着急,难得石臻愿意聊,他绝对不能放弃这机会。于是,他快速思考一番,试探性地说:“‘幸运到无法侥幸’是指‘又幸运,又不幸?’吗?”   “嗯……应该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石臻挑挑眉,并不否定高飏的说法:“金女士碰到金先生是她认为的幸运,最后金先生要弃她而去,也是她的不幸。”   “很矛盾,金女士也是可怜。”高飏回忆着涉念时候的感觉,他确定,那是一种无可描述的复杂感受。   石臻点头:“从金沈的话里可以知道,当时金先生去意已决,2300万支票已到手,基本证明金女士已经选择彻底放手了。在爱情里的幸运没能延续到婚姻,夫妻关系的完结无可侥幸,而最终金先生下落沉谜,或许是另一个无可侥幸。”   高飏迷惑了:“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运?摆脱负心的丈夫,不算及时止损,不算幸运吗?”   “看个人感受了,没有标准答案。”石臻的车子开过柳园附近的停车场,但是没停,而是继续往前行驶。   “过了!”高飏看着停车场已在后头,好心提醒石臻。   石臻笑:“没过,我们去的地方有停车位,不必停在这里。”   “你不是去柳园?”石臻回头,眨眨眼。   “我从头到尾就没说过要去柳园,你想象力有点匮乏。”石臻开玩笑说。   “不是柳园!但是要去那个幸运之地,还有其它地方?”高飏显得有些兴奋。   “嗯。”石臻点点头,驾车开过三条马路后向左拐,接着又开了两分多钟,才缓缓右转,驶到一座老建筑的大门口。   透过挡风玻璃,高飏看到一间线条简洁的仿欧式门楼,一侧竖挂的牌匾上写着“冯公馆”三个字。   这间公馆似乎并不是纯居住的,大门是全敞开的,门口设置了两名安保和电子护栏。   “冯公馆?”石臻读着牌匾上的字,透过敞开的大门往里张望,并没看到任何建筑,只有一大片树林如同影壁一般,把内里挡得密不透风。   石臻坐在车里,同上来的安保报了一个号,另加一串验证码,对方立刻点点头,客气地升起护栏,放他进去,并清楚告知停车场的方位及宴会厅的路线。   “什么宴席?”高飏好奇。   “吃饭的地方呀。”石臻右转驶入下路,忍不住摸摸小狐狸的脑袋,等他害怕到僵硬,嘴角就划过一丝笑意。   又不是你宠物!高飏内心抗议,但也不是很强烈。   此时,车子在小道上慢慢行驶着,两侧是浓密的绿荫,依然看不到任何其它内容。路两边行道树以苛刻的间距傲立两侧,营造一种所谓的仪式感。   车子行了一段距离,左边忽然一空,露出大片草坪,在雨的浸润下,那块已经有些泛黄的草坪竟显出一些鲜嫩的绿色,释放出丝丝清新触感。   高飏忍不住又把车窗放了一小段下来,更多的冷空气进入车厢,让呼吸也变得流畅起来。“阿嚏!”冷风来得太急,高飏立刻回馈以喷嚏。“不好意思。”他慌忙那纸巾擦鼻子,担心被石臻嫌弃。   “受伤的人体弱,你悠着点。”石臻淡淡说。   “不好意思。”高飏只好道歉。   石臻笑笑说:“待会多喝点热茶,驱驱寒气。”   “嗯嗯。”高飏心虚地点头。   车子过了草坪,依然是一条绿荫道,石臻车子开不快,保持在30码的速度。   “车柳园那么久,你有没有查过它附近的其它建筑?”石臻突然问。   “没。”高飏摇头,立刻承认错误:“查得不仔细,光盯着柳园了。”   石臻不以为然:“冯公馆离柳园有段距离,没查到也正常。”   高飏看着两边的行道树说:“冯公馆铁门大开,有安保,设护栏,还要验证码出入,又配了宴会厅可以进来吃饭,它是间会所吧?”   小狐狸真是装傻,其实门清。石臻笑,点头解释说:“冯公馆从前是一名实业商人的私家宅院,由大量绿植和三栋建筑群落组成,比柳园大五部不止。”   高飏回忆着图纸:“柳园的确占地面积不算大。”   “柳园金家人一直住着,算是他们家的私邸了。”石臻踩着油门说:“冯公馆从前也是私邸,只是新继承人并不喜欢他的风格,于是就将老建筑群改成了现在的私宴会馆,粗略计算,经营也有近十年了,生意却一直火爆,预约吃饭的都已经排到明年中旬了。”   “那么远!你早就预约了?”高飏佩服新继承人的商业头脑,也有很好奇,石臻是早早就预定了这间会馆吗?这么巧?   “没有。我非常客气地请预约过的人把名额让给我,对方欣然同意,这不就来了。”石臻笑笑,打一把方向,把车驶入一片小型停车场内。   停车场内已经停满了三分之二的车,石臻把车往深处开了一些,才找到一个位置停进去。   “是司徒封吗?”高飏好奇心重。   石臻大言不惭地说:“不是。一个朋友。他在这里经常宴请宾客,手上的预约名额比较多,所以才肯让一个号给我。当然,我也没让他吃亏,替他安排了更好的地方宴请贵宾,他对我不胜感激。”   信你才怪。高飏默默下车,发现四周是一片矮树林,透过树丛,隐隐约约能看见不远还有一大片不小的草坪。   石臻下车,打了把伞,顺势把雨里的高飏拉到伞下:“走吧,去看看‘幸运之地’。”   “没伞了?”高飏觉得一阵压抑,忍不住脱口而出。   石臻口气里有点不爽:“没了。”   “怎么就带一把伞?”高飏撇撇嘴,颇有点不满。   石臻瞥一眼他,看着小狐狸泛白的侧脸,淡淡说:“一辆车放一把伞不是很正常的事?你如果打算长期坐我车,我可以凑合给你备一把。”   高飏:“……”   “走吧,杵在这干嘛?”石臻不需要高飏回答,迈开步子,手往高飏后腰轻轻一推,他便僵硬着随着自己的步子走。   两人并肩走出停车场,靠着矮树林有一条小道通往草坪的方向,两人踏上去,绕了几个小弯,很快便走了出去,紧跟着一大片绿地便赫然出现在眼前。 第70章 冯公馆(2)   草地不远处,分立着两栋小楼,一栋三层,一栋两层,另外在更远的地方,还建着一栋一层高的玻璃房子,更远处则又是密密的小树林。   这两栋小楼和入口的风格差不零,欧式线条,斜顶红瓦,一整排大窗户包围着,每个楼层都一样。这设计若是居住,会感觉很没隐私,但作为私宴馆却不同,从那些玻璃里透出来的是区隔了油腻肉味的精致氛围,从灯光、剪影、器具、装修等等,为外头的视线提供一种可供想象的情境。很假,但有人喜欢。   两栋小楼门口都按着相同的罗马柱和小雕塑,若不以楼层区分,基本两者无差。高飏不知道该往哪一边走,他心里急着去找答案,脚步便要比石臻快一些。这导致在没有方向的情况下,他的脚步有点乱而无头绪。   “乱走什么?那里。”石臻感觉到了高飏的无措,于是伸手又在他后腰托一把,高飏便自动转向,径直朝着两栋楼外的玻璃房子而去。   高飏被他那一推,浑身每根神经都绷了起来,加上几乎是贴着石臻身侧在走路,古龙水味在伞下一阵阵悠悠地飘,搞得他根本要神志不清了。   两人很快便靠近了玻璃房子,雨下得大,玻璃上缀满了水珠,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过去看看,像是一座花房。”石臻撑着伞淡淡说,话音才落,高飏就先窜了过去。   “里面会不会有昙花?”高飏好奇心无限放大,步子有点急,雨天草皮湿滑,他下脚没轻重,直觉鞋底毫无阻力,人便向前跌去,所幸石臻习惯他的莽撞,出手牢牢抓住他胳臂,才不至于让他现场狗啃泥。   “别急,都来了,花房又跑不掉。”石臻把他拉回伞下,依然是云淡风轻的口气。   “有昙花吗?”高飏站定,躲开来自斜上方石臻的眼神,探着脑袋看就在几步路外的花房。   “走呀,过去瞧。”石臻拉着高飏胳臂,以免他再次跌到,三两步便到了花房玻璃墙边,然后说:“听说,以前里面种满了昙花,所以金女士经常来这里赏花。花在晚上开的时候,她便会在这花房里待上一夜。”   “呆一夜?她和冯公馆的主人很熟吧?”高飏眨眨眼。   石臻解释说:“两家住得不算太远,是生意场上的伙伴,也是世交,这花房里的花除了主人喜欢外,几乎也是为着金女士种的,毕竟有相同喜好的人,这世界上并不好找。”   两人绕到花房正门,上头挂着把大锁,并不能进去。于是高飏伸手抹掉玻璃上的水珠,凑近玻璃幕墙往里张望。   花房里种满了各种知名和不知名的花卉,各类品种争奇斗艳,隔着玻璃仿佛都能闻到花香。花房中间摆着一张大桌子,上头码放着各种种植用的专业工具,一些泥土、肥料等专业物品则井然有序地摆在一侧的两排架上。   “能想办法进去吗?”高飏回头,鼻尖上沾着些水。   “进去干嘛?”石臻伸手刮掉他鼻子上的水珠,笑。   高飏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从前金女士喜欢来这里,进去看看有什么线索。”   石臻把他重新拉到伞下,笑道:“三十年前的事,现在还能留下什么?看这玻璃房子,肯定是新造的,就算有什么,也早就销毁了。”   “那来干嘛?”高飏不满。   石臻伸手把他发梢上的水珠撸走,笑:“只是告诉你有这样一个情况。从前金女士喜欢昙花,经常来这里,于是,就在这花房里认识当时兼职花卉专家的金先生。几次相遇,便产生了情愫,才有了后来一系列的故事。”   “这位金先生看来有些本事,还会花卉养殖,还专修昙花?”高飏说。   石臻回答:“据调查,金先生到芸市后半年便认识了一位园艺师,跟着人家做学徒,因为格外聪明,学了大半年就能自己跑客户了。他来冯公馆,也是由这位园艺师委派的,还特别给他按了个园艺专家的名头,可见对其的重视程度。”   “你怎么知道的?”高飏有点不服气,斜扭头发问,因为贴得石臻太紧,差点擦到他嘴唇:“……”   “我和何先生一直有联系,互通信息呀。”石臻稍稍退后一点,淡淡说:“何先生对金女士怎么可能只是好朋友?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对金女士极爱慕的。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自然就会把关注点投注到她身上,想了解她,更好奇她的过往,想同她一起欢乐,可能还想一起流泪。”   “也是……呵呵。”高飏听得心不在焉,一心想把滚烫的耳朵遮起来。   石臻瞥一眼那只红透了的耳朵,眼底噙着笑说:“何先生偷偷查过很多有关金女士的事,甚至她和前夫的事,何先生都仔细查过。不过,因为当时他们只是好朋友,他便不能提,不能说,都埋在了心里。”   “为了查出金女士的事,他也算是倾囊而出了。”高飏有点佩服何先生。   “的确如此。”石臻肯定。   “可这些都是过往,现在连花房都不是原来的花房了,还怎么往下查?”高飏看一眼玻璃建筑,略感失望。   “继续查呀,去‘幸运之地’。”石臻拍拍高飏肩头,让他跟着自己走。   “不是这里?”高飏一边走,一边扭头看一眼已经在远处的玻璃建筑,一脸迷惘:“你真的是带我来参观的?”   “嗯。你跟着我走就是了。”石臻说,继续往两栋建筑的方向走。   “你是不是故意耍我?”高飏忍不住问。   石臻翻个白眼说:“有这个必要吗?你那么讨我喜欢,我干嘛耍你。”   “……”高飏心里一惊,默默嘶吼,你干嘛又说一遍!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两层小楼边,石臻却并不往里走,而是带着高飏继续绕到建筑的后方,往那片小树林而去。   穿过树林,眼前的景象颇让人有些吃惊。树林之后其实已经接近冯公馆的底部,却藏着一座小小的院子,和冯公馆原来的风格完全不同。   小院以一方小小的水池为中心,一座嶙峋怪异的假山立于水中,左侧置一座小亭,上了新漆,红得惹眼;右侧则是一处凸出的亲水平台,上面摆着瓷制的圆桌圆椅。水系上架着一座蜿蜒小桥,直通假山洞中,洞内漆黑一片,却总有种引人一探究竟的欲望。   小池之后就是冯公馆的高大围墙,墙面经过特殊处理,用黑白灰三色鹅软石细细装点,摆出各种好看的纹样,将素描的点线面在一面墙上做了极大的发挥。   “这……可真有意思!”高飏看得有点呆,感觉像快穿。   石臻把伞往后靠了靠介绍说:“这是冯公馆的秘境。中间这块是太湖石更是冯公馆的镇宅之宝。”   “这么厉害?”高飏眨眨眼。   石臻指着假山一处说:“这石头四周载着四季绿化,每到一个季节,便能呈现不同景致,人称四季满园。你看假山上还有一座小亭子,那是观潮亭。”   高飏顺着石臻手指的地方望去,果然看见一座迷你小亭,只一人高,完全是个摆设。“这怎么坐进去?”   石臻笑:“干嘛坐进去,不过是应个景而已。这假山石你可以看作大山,水池看做大湖,山路崎岖,蜿蜒而上,全靠想像。”   高飏:“……”   石臻知道高飏有点懵圈,其实他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于是转换话题说:“说回案子。如果冯公馆的花房是他们的相遇之地,那么这座隐秘的小花园,便是他们幸运爱情的见证地。曾经也留下他们无数相依偎的身影。”   像我们这样,呵呵,高飏暗暗想,嘴角就没忍住笑意。   石臻没看到他表情,只继续说:“后来,金女士大婚,婚纱照中有一套旗袍系列,选的场景,就是这里。”   “你这料挖得有多深?”高飏颇为敬佩的低声哔哔。   “我说,”石臻突然凑到高飏耳边,古龙水味道飘过来,小狐狸瞬间就僵住了:“是你不想好好挖料,等着我给你答案吧!”   高飏一惊,心虚地跑出雨伞,回头忿忿不平:“我哪有你那些渠道,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嘛!”   “哼,”石臻冷眼看着他,搞得高飏更加心虚。“好了,谁知道都一样,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你的。这料也是何先生从他陈芝麻烂谷子的思维里捡出来的,知道的人不多,感觉何先生也蛮变态的,各种360度地挖心仪女人的料。”   高飏呵呵,淡淡说:“说明他是真喜欢金女士,想要知道他的一切。”   “嗯,我觉得他像有收集癖。”石臻走过来,把伞撑在高飏头顶:“可惜,他没明白金女士的意图,错过了走在一起的机会。”   “什么意思?”高飏不解。   “你会跟我说你的心事吗?”石臻突然问。   高飏感觉石臻在自己身侧的压迫感极强,他心虚地说:“我没心事跟任何人说。” 第71章 冯公馆(3)   石臻笑笑不以为意说:“所以啊,对自己没兴趣的人,自然是不会吐露心事只字的,只有对想倾诉的对象,才会告诉她过往的喜怒哀乐,这是一种倾诉,也是一种试探,看看对方是否能接受。”   高飏张大眼睛,明白道:“其实,金女士属意何先生,所以才会有意无意透露一些自己的事给何先生听,由着他去深查。可惜,何先生却没那个自信,所以一直扮演陪伴者的角度,直到金女士去世。”   “偶尔聪明。”石臻笑,揉揉小狐狸的小脑壳,等着他像被点穴一样突然静止,就很好玩。   高飏不敢动,只问道:“关于冯公馆,金女士还和何先生说了什么?”   石臻回答:“说了很多过往的趣事,还提到过热恋的时候,她和金先生去假山石里‘探险’,刚上第一级阶梯的时候,金先生就被绊了一下,差点直接摔到石阶上。还好当时他扶住了两侧的墙,才没落下难看的模样。”   “说地这样细?”高飏屏吸继续听,他觉得后面还有事。   石臻果然还有后话:“因为这个小失误,金先生还不小心掰下了一小块石头,吓得他们第二天带了502胶水来粘。后来过了很久,他们拍婚纱照的时候,偷偷又去看那块石头,竟然纹丝不动的还在原位。再之后,金女士偶尔来这里吃放,还会抽空去看看它。”   高飏眼前一亮,高兴地说:“所以,幸运地的精准定位,应该是假山之内!在那里相恋相爱,还有这样一桩趣事加持,是金女士心中最妙的地方。”   “说不定……也是藏东西的好地方。想想,那里面知道的人几乎没有,地点又隐蔽不易发现,金女士的子女找了那么久都没来过这里寻,的确是个绝妙的地方。走,我们去看看。”石臻拍拍高飏肩膀,推着他上小桥。   过桥不过二十来步路,两人便瞬间闪进了山洞之内。仔细观察,这假山之中其实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孔洞,所以平日洞中,应该不会完全漆黑。只可惜,今天降大雨,外头也是昏沉沉一片,里头便无光可借,于是洞内可视度便几乎接近于零。   石臻收了伞,放在洞口,然后拿出手机,打开手电功能,在洞内四下里照了照。洞内空间不小,怪石嶙峋,别有一番意趣。从洞内往外看,空洞便犹如一个一个视窗,展现出外头的别样风情,若是风和日丽的日子,外头花开正艳,那情境应该更为美妙。   “那里有架楼梯。”高飏指东一侧怪石之后,隐隐约约露出半边楼梯。   “去看看。”石臻打着手电过去。   很快,一条蜿蜒向上的石阶在两人面前铺陈开来,螺旋向上的自然设计,通往的正是假山山顶。   这洞内的石阶很窄,仅能容一人通行,石阶两侧则全是凹凸不平的石头,一不小心,便有撞头的风险。   石臻触摸着两侧的石头,那手电仔仔细细照着,开口说:“金女士说刚上第一阶台台阶的时候金先生就绊倒了,然后掰断了一小块石头,如此这般,搜索的范围基本就能锁定在在楼梯入口的这一段。”   “范围不算大。”高飏看一眼阶梯说。   石臻让高飏负责照明,自己则退到阶梯口,一只脚踩一级台阶,做出上楼梯的动作,然后说:“这条路那么窄,光线也不充足,向上楼梯,就得使用手电。一只手拿手电……一只手摸墙……然后差点摔倒。”   “路是够窄的。”高飏在后头照着台阶,垫着脚说。   “假设金先生不是左撇子,那么,当他被绊倒的时候,应该是左手抚墙,右手打手电。”石臻比划了一下,继续道:“左手臂弯曲摸索,基本范围会控制在肩部以下,腰线以上的位置;而右手拿手电,为了探路向上的楼梯,则会抬得稍高,基本在胸口以上,可能还会高过头部。”   高飏看着石臻背影说:“按照这个动作走楼梯,绊倒的时候,人便会向前做一个俯冲的动作,同时双臂会下意识抓住身侧的东西保持平衡。只是不知道,金先生当时有没有跨上几阶台阶,冲出去一点距离。”   “应该不会。”石臻摇头:“金女士说差点摔在石阶上,说明他当时的左右脚已经失去控制力,如果当时他跨出去几步,金女士应该说,他跌跌撞撞跨出去,样子非常滑稽,我们每次说到这事,就想笑。”   高飏呵呵笑,开玩笑说:“怎么感觉像你在旁边看到一样。”   “不过是陈述当时的情形而已,”石臻淡淡说:“而且这楼梯这样窄,如果当时被绊倒,双臂可以瞬间辅助两边石头,也没多大机会让金先生再跨出去几步了。”   “也是,胖点的人过去,指不定会卡在里面。”高飏笑。   石臻接过高飏手里的手机,照着石头台阶说:“你仔细看,这台阶弯曲向上,期间有不少突出的石头,如果金先生当时冲出去的话,指不定会撞上哪块凸出的石头,若是头破流血,就不止是狼狈不堪,而完全要成为一桩糟心事了,于金女士而言,也就不存在任何回忆的趣味了。”   高飏点头同意石臻的说法,然后提议:“要不你试着绊一下。身体稍稍向前倾一些,双臂向两侧张开,右手举着手电。绊倒后右手应该划过一个弧线,停在一侧石壁上,左手则是扶墙的动作。”   “OK。绊一下。”石臻竟然同意了,在台阶上模拟一个快速向前,以及扶墙的动作,立刻就粗略估了一个搜索范围,由于用了点力,手机还砸了一下石头,震得虎口疼。   此时,石臻左手的范围变化不大,基本在原来摸索的范围之内。而右手,通过身体前倾的角度,以及半空中划过弧线等操作,扶住的地方,基本在头部及稍稍向上的位置。   “差不多应该就是这个范围了,再加上手手电筒的长度,稍稍再扩展一些范围。”高飏在后面说。   石臻望着两侧势必突然说:“手机都砸不下一颗石子,金先生怎么可能把石头掰下来。所以,金女士所谓的用502粘的那块石头,应该是金先生不小心砸下来的吧?”   “为什么?”高飏不明白。   “你站在我身后能看到我干嘛吗?”石臻问。   高飏立刻回答:“不能。”   石臻说:“金女士的位置应该和你差不多,她也没看清金先生的行为。所以,金先生搞下石头的时候,如果不说明,很有可能对金女士有了误导,以为他是掰下了一块石头。这也符合她对趣味性的要求。”   “那声音呢?砸石头有声音。”高飏提出异议。   “我刚才绊了一下,你听到什么声音?”石臻问:“我手机还砸了一下石壁。”   “没有。”高飏摊手,他的确是没听见:“这石头消音?”   “当然不是。”石臻笑:“因为事发突然,砸石头是一瞬间的事,没有捕捉到其实是很很正常的反应。加上绊倒时候的各种杂音,以及大力跨出一步,脚面用力踩向石阶的声响,也有可能把砸东西的声音掩盖掉。”说完,他突然重重踩一下石阶,在空洞的山洞内,这声音显得又重、又不能忽略。   “的确不轻。”高飏听完回答说:“不是故意为之,没什么心理准备,的确容易忽略。”   “这石壁上的石头非常坚硬,”石臻回忆着刚才手机砸石头产生的冲击力:“凭他一己之力,是不可能掰下来的。但是有手电不一样,硬碰硬,碰的不巧,倒是有可能搞一块下来的。所以,这块掉下来的石头,应该是和拿手电的手在同一侧。”石臻走上两级台阶,重新用手电照着右侧石壁先前估算的范围。   “有发现吗?”高飏好奇凑上来看。   石臻拿手机光照高飏,强光之下,高飏差点感觉自己要失明。   “你干嘛?”高飏捂着眼睛。   “让你好奇,脑袋都快凑到我手机电光里了。”石臻笑。   “切。”高飏撇撇嘴,离得稍微远一点点,定定看着他。光线勾勒出石臻坚毅的线条,透着一丝不苟的严谨做派,高飏看得有点呆。   石臻检查了一下估算的范围,似乎并没发现裂痕、胶水之类的破绽,于是,他以此位置为圆心,又扩大了一圈范围搜寻,可惜,也没收获。   “没有?”高飏忍不住问。   石臻思考了一下,看着眼前的石壁,上面凹凸不平,分布着大小不一的孔洞。他觉得,其实这些空洞都是能藏东西的,但是,如果有人像他一眼用手电打着上楼梯,这些空洞的位置又过于明显,指不定谁不凑巧,就会发现金女士的秘密。   石臻看着石壁自言自语:“当时,金先生不小心损坏了一块石头,之后用502粘上,仔细想想,502固然厉害,但是粘合石头可不是它的特长。金女士说直到他们拍婚纱照还在,偶尔来光顾冯公馆,还在,这胶水是有多牛?” 第72章 冯公馆(4)   “不然呢?”高飏眨着眼睛,长睫毛在黑暗中扑闪扑闪。   石臻扭头看向他,淡淡说:“我有些奇怪,502不是专用粘合石头的胶水,若要粘合石头,一般会使用到改性结构胶,用502极有可能出现脱胶的一天。”   “是何先生记错了?”高飏眨眨眼说:“但是改性结构胶和502,两个词完全不同,他不会那么糊涂吧。”   石臻笑笑不以为意,继续道:“另外,这块太湖石假山可是镇馆之宝,据说还有些灵性,平时来这里吃饭的人,都会顺道进来走走、瞧瞧,来来往往都要扶墙登山,一路摸摸石头,吸收吸收灵气。那么多年过去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触到那块损毁的石头,有机会再次把它掰下来,还真是块好命的石头。”   “可能位置比较巧吧。”高飏说。   “巧。”石臻笑,回身继续拿电筒光照石壁:“巧可能是一个原因。这块损坏的时候之所以一直没有被发现,也没有脱落,极有可能是因为……”   “啥?”高飏更好奇,心中却有了一二三的想法。   石臻瞥一眼高飏,像是要把他看穿,吓得高飏下意识往黑暗里躲。   “看看我和你是不是想的一样,”石臻不以为意,继续说:“第一,这块石头的体积应该不大,重量偏轻,不形成压力;第二,它的位置不腾空,底部或者侧部有大面积的依托,可以使其一直保持原有的姿态;第三,一般人基本摸不到。”   “手臂不够长?在很高?”高飏故意说。   “当然不是,那么高,金女士还怎么每次去回忆?”石臻看一眼假意装傻的小狐狸,想揭穿他又想算了,于是继续道:“这就是你说的‘巧。’当时,金先生手持电筒,撞击石头的时候,电筒圆弧探进某块石孔之内,将内里不大、切接缝处较细的石头意外砸下。一般人上阶梯都是顺着石质一路摸上去吸收灵气,不太可能把手指抠到石洞里去硬掰,所以,这块石头才会被保留至今。”   “万一碰上熊孩子呢?”高飏开玩笑。   “这个高度,”石臻挑眉,指一侧,整个范围基本在他肩部以上,小孩子根本不可能够到。   “你不会是找到了吧?”高飏脑中闪过一丝念头,面上露出兴奋之色。   “不是很确定,大概是它。”石臻把光线投到一处石孔中。那洞口很粗糙,才五六厘米的大小,且不规则,一看就是天然形成。借着光线透过石孔往里看,感觉里面的空间也不大,同样的石头质地,高高低低的石面。   “啥?”高飏眨眨眼。   “仔细往里看,里面其实比外面高。”石臻招呼高飏过来,让他往里观察。果然,通过光线的几度搜索,洞内空间逐渐清晰起来。   原来,洞里的空间其实比洞口要高一些,几根如同石柱的细长石头撑在洞内,竟然还想成了类似钟乳石洞的迷你场景。   “这石头……”高飏看着最靠近洞口的一块长柱形小石,有两厘米宽,看不清实际高度,但却很自然地立在洞内,和四周融为一体。高飏看了会儿说:“这没有粘合的缝隙呀,应该就是原来的长势!”   “拿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石臻二话不说,细长的食指探入石洞之内,对着那块石头稍稍用力一钩,竟然就把那块石头给生生掰了下来!   “疯啦!”高飏低叫一声:“人家要你赔怎么办?”   “赔咯。”石臻不以为然,在内里捣鼓了一会,终于将小石柱从洞里一点点拉出来,放在手心。   这条石柱细而长,足有七八厘米的高度,非圆润的柱体形状,而是如同被削过一样,线条干净利落,像一座嶙峋、高尖的山。   石条触感略有些粗糙,石臻把石头倒过来,发现底部已被掏空,露出一点塑料膜。他捏着塑料膜的一角,小心翼翼将之慢慢抽拉出来,竟然是一个圆形的纸卷。   “这是什么?”高飏无限好奇,紧紧盯着塑料膜里的纸卷瞧。   石臻把纸卷展开,透明膜中,一张半壁鲜红的纸赫然呈现于两人眼前。   “2300万的支票!竟然在这里!”高飏低低惊呼。   “还是沾了血的。”石臻看着那张纸,泛黄陈旧,已有破损,一半还被红色液体浸染。除了2300万字迹清晰可见,右侧下方,还有一枚鲜红指印清晰可辨。   “金先生根本没有兑换支票。”高飏看着支票说。   “嗯。”石臻用手电光扫着支票,又凑近看了看,颇为不解地说:“又裂缝,已经被撕成两半了。当时的冲突是有多激烈,又是撕,又是流血的?”   “难道是金女士……”高飏有点不相信这种结果。   “不管了,出去再研究,这里太暗了。”石臻耸耸肩膀,收好支票。他重新拿出那块受损的石头,望一眼掏空的底部,四壁光滑,一看便是后期处理过的,用的似乎是钻头类的工具。   “这怎么处理?”高飏问。   “放回去。”石臻从口袋里拿出502,在石头下方的接口摸匀,然后将石头塞回洞里,按照原来的位置和接口,小心放上去,又按压了一会儿,觉得牢固了,便松开手。   “会不会被别人看出来?”高飏有点担心。   “当年金女士和金先生就是这样干的,也没被人发现过,黑灯瞎火的,谁往里看?”石臻不以为然。   “我怎么感觉看得出来。”高飏还不放心。   “让开。”石臻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迷你瓶子,解开盖子,对着石头就是一阵喷,很快就把石头给喷湿了。   “你……干嘛?”高飏不解。   “这是材质模仿剂的唤醒水,”石臻觉得解释很烦,但还是压着耐心说:“其实就是酒精、材质提取物的混合剂,喷到这石头上,就能够唤醒上一次附着在石头上的模仿剂,让它再起一次掩盖的作用。”   “材质模仿剂!”高飏咋舌:“金女士也真的是费尽心机了。”   石臻说:“金女士从前和金先生修复这块石头,一定也有破绽,只是没人发现而已。后来,家人逼得紧,金女士可能觉得怎么藏这张支票都觉得不妥当,于是就想起了这块石头,抽个空来吃饭的时候,悄悄取走当年的石头。”   “然后她挖空了石头,把支票放了进去,又重新按回了原位。”高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石臻点头,继续说:“对。她并没有太多处理石头的知识,所以依然是用的502胶水粘石头。之后她多次修篱笆,有机会获得材质模仿剂,更如虎添翼。这种东西是无色物质,只有和物质接触,才会过渡到被附着物的色泽和材质。所以,金女士为了不被人发现,就在这块石头上用了材料模仿剂,最终将裂缝和秘密一起彻底掩盖。”   高飏听完,有点敬佩地说:“她还真是……筹谋了很多。藏来藏去,就为了藏着这张支票,可让家人一顿好找。”   “嗯。先上去,这里太黑了。”石臻待的有点烦了,便带着高飏顺着石阶走上去,转过两道弯,便出了石阶,人已经到了假山顶。   此时,雨下得更大了,从山顶往下俯瞰,池塘上水波涟漪一片,小亭顶部也被雨水冲刷的亮丽如新。登高望远,竟然还能望见远方,三层小楼一小截红色屋顶,也被雨水洗得泛着一层新意。   高飏看着远远的风景,淋着雨说:“好在有何先生提供线索,否则,任谁也不可能找到。”   “不是何先生调查了很多,是金女士潜移默化传输了很多内容给他。”石臻拉拉高飏手臂,示意离开:“下山。”   两人从假山另一边的道路下去,抵达的是假山石后方的位置,距离墙边,不过是一条羊肠小道的距离。围墙下一条鹅软石铺就的蜿蜒小路早被雨水浸透,每一块石头都透着通透感,也带着丝丝滑腻。   高飏小心踏着鹅卵石路,随着石臻转入一侧的后山石洞,待淋不上雨了,才说:“你是说,金女士故意说了很多关键词给何先生,希望他有朝一日会有机,把这个秘密传递出去。”   “是啊。”石臻走到前洞,拿起刚才的伞打开:“仔细想想,她传递给何先生的信息,是不是有些过于详细了?有些,没有必要说的,也说了。比如,谈恋爱时弄坏的石头,都已经离婚不再见了,谁还会兴高采烈地提,而不是避开?”   “嗯嗯嗯。”高飏点头,表示同意,又露八卦表情。   石臻拉着他入伞,带他从小桥返回对岸,继续说:“又比如,金先生绊倒的是第一节 台阶。其实,洞里黑灯瞎火的,她站在后面怎么可能看得清。那完全是她事后比画好,又算好了金先生的各种身高可能,才传递给何先生的。”   高飏听完眨眼说:“这样看来,何先生有点可怜呀,成传声筒了,有种被利用的意思。”   “他不知道不就结了。”石臻淡淡道:“被人利用是最让人不爽的一件事,等同于欺骗,我绝不会原谅,不管任何理由。” 第73章 冯公馆(5)   高飏愣了愣,心里一慌,干笑两声扯开话题:“冯公馆也是金女士故意引导的?”   石臻点头:“对。不过何先生一开始应该根本没在意,只当一桩旧事听了,所以之前都没提过。只是后来我们查到冯公馆,同他提起,他才想起了这许多事。”   “接下来我们去哪?”高飏又问。   “去主楼看看呀。”石臻笑。他今天笑的有点多,看上去心情相当不错。   两人离开假山池汤,再次穿回树林,沿着林中一条小径走,很快便到了两栋小楼的背面。石臻没多犹豫,向右边的三层楼走去,便绕到了正门口。   东西都找到了,为什么还要去楼里?高飏有些疑惑,没敢多提,只是随着石臻的行动。   三层小楼门口,侍者似乎早知他们要来,笑盈盈将两人迎了进去,直接请到了一楼包间。   “随便坐。”石臻脱下西装外套:“把外套脱了,都淋湿了。”   “哦。”高飏听话地脱了外套,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那是张大圆桌,十个人的席位,他隔开石臻起码有五个人的位置。   石臻刚想骂他,服务员敲门进来,送上干毛巾和热茶,并把两件西装外套拿去处理上面的水渍。   高飏拿毛巾快速擦干头发,一头乱发各按舒服的位置东倒西歪,纵横交错,反而让他显得少年感颇足。他看着石臻掖干头上的水珠,又悠悠倒茶的姿态,心中颇为不满地想,了不起,发型不能乱。   “喝茶。”石臻倒了杯茶转到高飏面前:“待会还要见人,顶个鸡窝头很不礼貌。”   高飏眨眨眼,一边拿过杯子,烫得差点把杯子扔出去,一边还要好奇发问:“见人?谁?”   “吃完饭去见。”石臻悠悠喝茶,按铃让服务员上菜。   “你就不能告诉我是谁吗?”石臻撇嘴不快,用手把自己头发打理整齐,也只笔刚才好一点点。   石臻望一眼小狐狸的皮毛,喝一口茶幽幽问:“甜品选的是芝士布丁派,喜欢吗?”   高飏太阳穴一挑,手一抖,刚送到嘴边的茶汤泼到唇上,疼得他热烈盈眶。   石臻眼里噙着笑,全当没看见。   过不多久,服务员再次敲门进入,开始一碟一碟上菜。他们发现这房间里就两人,还坐得八竿子打不着,从冷盘、热炒,一直上到汤水、甜品,他们的表情都写满了疑惑和奇奇怪怪。   石臻悠悠吃着饭,也不聊天,也不说话,只关注自己的手机,眼神里仿若在思考.其实他只是在玩手机,刷游戏,冲关卡,实在冲不过去就充钱过关。   高飏坐得远,面前又是一大桌子菜,高高低低的餐具挡了他视线,他也搞不清石臻到底在干什么,只是觉得石臻一旦不说话,他就心慌慌。   过了会儿,石臻放下碗筷,擦干净嘴,抬头问道:“吃了多少?”   不是应该问饱了吗?高飏默默吐槽,嘴上说:“很多。”   石臻没多说话,只是拿了只空碗,一边转着桌面上的圆盘,一边看准了某道菜,然后夹一些到手边的碗里。大概装了有一大碗,菜有些满过碗面了,他才把那只碗放到转盘上,将之转到高飏面前,淡淡命令:“吃了。”   “我饱啦!”高飏抗议,看一眼石臻脸色并不友好,只好赌气拿下来,悲愤地一点一点消灭。   随后,石臻又拿过一只碗,盛了一晚热鸡汤,再次输送到高飏面前,命令:“喝了。”   高飏没敢拒绝,端下来摆在手边,眼神哀怨地好像给他喝的是麝香鹤顶红综合汤。   “不着急,慢慢来,那人还没结束饭局,我们过去也不方便。”石臻看一眼埋头吃菜的高飏,示意他继续吃,别停。   高飏根本没有本事拒绝,只好认怂地乖乖吃干净碗里的才,再喝干那碗毒鸡汤。终于在石臻说了“可以”两个字后,形同被赦免般放下了碗筷。   “让你吃多吃点像要你命一样。”石臻淡淡说,抬手看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那头饭局差不多也也该结束了。   果然,不一会儿,外头进来名脸生的服务员,轻声在石臻耳边说了几句,他便点点头,让服务员退下,自己起身往外面走。   “怎么说走就走!”高飏急急忙忙擦嘴跟出去,一出门就撞上石臻后背,鼻子酸痛。   “哼,急什么呀,我出来看一下。”石臻回身,眼里带着笑:“桌上的甜品还没吃呢。”   “我撑了。”高飏最怕听见甜品两个字,太阳穴抽搐地疼。   石臻笑笑,先把账结了,然后带着高飏穿过长长的走廊,一直走上二楼。   高飏心里打着鼓,又好奇又担心。石臻要见的一定是和金女士有关的人?会是谁?她儿子、女儿?她的朋友?还是其他人?如果碰到“熟人”怎么办,自己是该装不认识,还是使眼色让对方闭嘴?   “来啦,请进吧。”一声低沉的男音打断高飏思绪,二楼VIP厢门口,站着一名陌生的中年男人,一米九五色身高,西装革履,面容严肃,眼神犀利。   石臻点点头,带着他的小狐狸走了进去。   三人入内,门便自动锁了。   VIP包厢的装潢较之外头,自然奢华了许多,设施也丰富,连空气里,都带着股淡淡的香薰味。不过此刻,谁都没空研究装潢和味道,只是各自冷漠入座,面对面坐在一张长桌两端,形如谈判。   男人没上茶,只是直接发问:“今天有点意外,石氏集团和我们金氏向来没有业务上的往来,不知石先生今天寻在下意欲何为?”   石臻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说:“问点过往的事,金继业先生。”   金继业?金氏集团的大公子,当家人?高飏有点懵,他没想到这案子调查到这一部,竟然就直接怼上了金家人,按这样的套路走,这案子得往哪个方向发展?   “什么过往?”金继业皱眉,一脸疑惑。   石臻不紧不慢地说:“过氧、敬问制、2300万未取支票、褐皮鳝丝、丰记……”   “够了!”金继业低吼一声,脸上现出些许厌恶和慌乱之色:“说这些做什么?”   “金先生在哪里?”石臻并没太多耐心,直截了当切入主题:“想好了可别胡说,我会涉念,你有没有撒谎我一清二楚。涉念你知道吧?”   高飏:“……”   金继业还在垂死挣扎,眼珠微微动着,在思考应对策略,在判断石臻言语的真假。   “原来的涉念师功力根本不够,你们浪费了那么多钱,根本连点皮毛都没有拿到。”石臻扯出个冷笑,满目嘲讽:“敬问制也没有问出来的事,你可以问我,我知道。”   高飏:“……”你就这样忽悠金氏集团的当家人!   “你……他……”金继业欲言又止,阵脚有点稳不住。   “吃了几十年的鳝丝面,是内疚、自责,还是怀念?或者两者兼具?”石臻淡淡说:“那你这样对待自己的母亲,是不是还得继续吃点什么,继续自责、内疚、怀念?”   金继业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回答,最关键的是,他还不能赶走这两人,他也不敢让这两人走。   “还不行?”石臻嘲讽地笑:“行,我来替你说吧。”   金继业心中一惊,抬头纠结而疑惑地说:“石臻,为什么要管这事?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生意上也毫无交集,从来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很久以前,冯公馆的花房里种满昙花,金女士酷爱昙花,于是便经常来冯公馆赏花,一来二去认识了‘园艺专家’金先生。”石臻懒得给金先生解释这幺蛾子是怎么飞到自己肩膀上的,干脆替他把前面的内容说了:“后来两位就……愉快地生活在一起了。”   你这什么表达?童话吗?突然就愉快地生活在一起了?高飏在一边暗暗吐槽,一点也不精彩。   石臻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金继业继续说:“当然,我说的有点不精彩,感情部分凑合听吧,不是重点。”   高飏:“……”   金继业:“……”   石臻无视两人表情,继续说道:“两人结婚后,婚姻美满幸福,直到一间面馆的出现,打破了其中的平衡。丰记前身是金家面馆,和金先生是满泽湖的老乡,同时,他们还带来了一种特殊的家乡味道——褐皮鳝。”   金继业默默叹口气,看得出来,他建起的坚固壁垒正在瓦解:“没有这个女人出现,事情的走向根本就会不同。借着同乡的身份,用褐皮鳝为引,暗搓搓勾搭,明晃晃抢夺,把不要脸的事都做绝了。最后,就是在这个叫金沈的女人怂恿下,我父亲才决定和我母亲离婚,带走一大笔公司流动资金,就为了和那个女人去开面馆。”   “所以,你出手阻止了你父亲的离开?”石臻看着金继业的眼睛说。   “没有人阻止他离开,他也拿到了他要的数额。”金继业愤恨地说:“可这里面,到底有几分几厘是他凭本事赚的。哼,走的时候,可真是一分钱都没少算,一个亏也不肯吃。” 第74章 冯公馆(6)   石臻淡淡说:“可是,2300万的支票并没有被金先生取出,金沈依然经营着丰记,没有离开,没有结婚,她也在等。金先生究竟去了哪里?”   金继业还在抱怨:“他发家完全靠的是我母亲,在公司干了十几年,大事小事依然要我母亲帮衬。他根本不是会做生意的人,一点经商头脑都没有,我妈全心全意对他,他倒好,到别人那里演翩翩公子了。”   “他背叛了家庭,大可放他走,就当丢掉一家垃圾。”石臻说:“离婚固然会让家族一时蒙羞,但也好比硬留着个渣男在身边恶心自己强吧,万一哪天把‘红颜知己’的事捅出来,金氏岂不是更丢脸。”   高飏心想,石臻,别跑偏了,不是批判会,说正事啊。   “我母亲放他走了!也给了他要的2300万,甚至还要容忍他们在芸市共同经营丰记。”金继业冷笑:“她瞒了家里所有人,就这样想偷偷的放过这个渣男,真的是太善良了。”   “后来呢?”石臻问。   “你在套我话?”金继业忽然说。   石臻不紧不慢回答:“我找到了你们费尽心力要找的东西,不需要套话,你不说,自有其他人补充。”   “你找到金沣泽了?”金继业故意说。   石臻摇头直接回答:“2300万的支票。”   金继业依然不信:“你骗人。”   “我不骗人,我讨厌骗人。”石臻点开手机,将2300万的支票照片发到了金继业的手机上,然后补充道:“这张支票上有一枚带血的指印,按照指印的大小,应该是个孩子,如果猜的没错,是当时14岁的你吧?”   金继业看着照片,眉头拧成了一个绳结:“也许是别人呢?”   “当时你二弟弟九岁、三弟六岁、两个妹妹分别为五岁和两岁,应该都没有你的战斗力。” 石臻灭掉手机说:“不承认也没问题,反正可以验指纹,也可以验DNA。”   “只是不小心沾到呢?”金继业垂死挣扎。   石臻耸耸肩膀说:“支票上沾满你父亲的血,留着你的血手印,你当然可以说不小心路过,顺便沾上。不过,如果你的弟弟妹妹知道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会让你给出一个他们满意的交代,你得想好怎么能自圆其说。”   金继业拧紧了眉头,石臻说的没错,弟弟妹妹并不好忽悠。   石臻继续说道:“另外还有集团股东和社会大众,你也需要交代。差不多这事爆出来,你就毁了,就算让你侥幸逃过惩罚,你的辉煌也结束了。”   “你想把它给罪案局?”金继业抬头问,没太大恐惧,还有些释然。   石臻笑笑:“我就想把事情调查清楚,至于其他,你别问,我也不想回答。”   “行,你捏着重要证据,我也的确解释不清,狡辩无法掩盖过往,毁就毁了吧,压着这件事在胸口,也并不痛快。你继续问好了,我知道什么都可以告诉你。”金继业长长舒出一口气,也不似先前那样正襟危坐,而是轻松地靠着椅背上。   石臻知道,今天他能获得所有真相,甚至还有意外收获。于是,他开口说道:“前面的爱情恨情仇都差不多套路,就从金先生获得2300万的支票说起吧。为什么最后他没有去兑现支票,反而起了流血冲突?”   金继业去一边柜子倒了杯酒喝,他问石臻和高飏要不要,两人都拒绝了。于是他便拿了两瓶矿泉水给两人,然后坐回位子里,把酒一饮而尽,定了几秒,才回忆道:“金沣泽如愿,拿到2300万的支票。”   两人没说话,默默听着。   金继业继续说:“离婚的事,家里其实有些耳闻,但是支票的事,我母亲却是瞒得严严实实,没向一个人吐露。只是没想到,金沣泽会那么恶心,前脚拿到支票,后脚就特地带着支票给那个女人看。”   石臻想起金沈提过,她和金沣泽交谈半小时后,他大儿子就过来了,此刻看来,并非如此。于是他说:“当天你其实早就到了丰记,所以听到了他们全程的对话,为了掩盖行踪,你便假意放学后找父亲,还让他送你回家。”   “他不配当我父亲,渣男!”金继业愤愤说:“你说的没错,我早到了,偶尔听到了他的对话,才知道父母是真的要离婚,传闻并不假。他当时很得意,炫耀2300万的支票,还有意无意暗示金沈双宿双栖。”   石臻说:“所以,你故意把他骗回去,然后再想办法夺取支票?”   “并非如此。”金继业摇头,顿了顿说:“当天,金沣泽获得支票后,根本没有打算回去,也没打算送我回去,只是出了个意外,他才开车载我回去。”   “什么意外?”石臻好奇。   “支票弄脏了。”金继业回忆说:“可能写支票的时候比较仓促、又尴尬,结果,支票后面被印了一朵淡淡的水墨昙花,结果,那张支票就没法兑换了,必须重新换一张。他载我回柳园,就是为了让我母亲再重新写一张支票给他。”   原来如此,石臻暗忖,继续问:“后来呢?”   “我不能让我妈被他这样欺负,所以我冲进了书房,大声指责他,告诉他一分也不会让他带走,并且上前去抢夺他手中的支票。”金继业回忆说:“当时我已经有一米七的身高,瘦,但力量还行。我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书房里充满了火药的味道,父子之间剑拔弩张,外头天色已经黯淡,将彼此沉下的脸抹得更为昏暗。   金女士一边哭,一边害怕地将房门关上,她希望把一切不愉快都隔绝在外,待会打开门,便还是好聚好散的局面。   终于,儿子骂出一句:“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废材而已!”   之后,金先生被彻底激怒。他像一头正直壮年的雄狮,挥舞出利爪,一掌落在儿子脸上,便将他拍得连连后退,撞到了身后的写字台上。   当时金先生只想泄愤,想立刻离开,他大概已经忘记儿子还有两个星期才满十四周岁,他的妻子一再奉献与牺牲,只是希望他过得好。他这一掌就此打掉了自己和家人所有的联系,也让事情向着最惨烈的方向发展。   “别打了,我再开一张支票开给你就是了!”金女士哭着去探儿子,发现他半边脸肿了,嘴角流着血,她流着泪同儿子说:“算了,他要走随他去吧。”   “就算一张废了的支票,他也不要想带走!”儿子眼中没有眼泪,只有一腔愤恨,他低低对母亲说:“妈妈,没满14周岁,这事,由我来替你做主。”   金女士心中一惊,预感不妙,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儿子推开。她最后看到儿子如同一道闪电窜了出去,冲向了自己的父亲。   金沣泽其实也后悔了,他疼爱这个儿子,有深厚的感情。今天这张支票,无论他好言或者恶语,妻子都会重新给他一张新的,他又何必在此刻,发疯一般地逼迫。他后悔了,想挽回一些感情。   可惜,金丰泽没得到这个反悔的机会,他才张口,儿子便瞬间到了自己面前,心脏的位置一阵收紧,钻心之痛瞬间袭来,他低头看到胸口插着一柄尖锐的宝剑桌摆,那是妻子曾经送他的礼物。   茫然间,他看到宝剑被狠狠抽出,鲜血跟着冒出来,在胸口昂贵对白衬衣上他下晕染开来,他意识拿手去捂,血便浸湿支票,漏出手指,疯狂向外倾泻。   金丰泽眼中,最后的画面是儿子被血染红的脸和怨恨的眼神,他耳朵里听见妻子撕心裂肺的哭喊,他还感到紧紧捂在胸口的手,被人强行掰开,指尖紧紧攥着的支票被人狠狠抽走,耳机传来“撕”一声响,指尖支票质感还在,时间却瞬间停止!   金继业拿着半张纸票,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的人停止呼吸。瞪圆的眼里写满疑惑和不甘,张开的嘴似乎还有话讲,半截支票在手,却也永远兑换不了。“杂碎!”金继业丢掉手中半张支票啐一口,愤懑难消。   “你……你疯了!他是你爸爸,再怎么样,也至于要杀死他!”金女士扑过去,失神地望着丈夫的尸体,探不到鼻子,心便沉到了深渊。   金继业冷冷看着,并不答话。   半晌,母亲才缓缓支起身,哀怨地说:“离婚不过是被人闲话一段时间,终归是要过去的。你杀了他,就是千古罪人,会永远落人话柄,成为家族的罪人!”   金继业冷笑,说着14岁小孩不该有的成熟话:“无所谓,精神领袖坍塌的悲伤,您不必理解。不,他不是我认识的金丰泽,他只让我看到一副小人的嘴脸,恶心!”   “他不值得你这样做。”金女士看一眼四周,绝望地说。   回到现实。   “后来呢?你们怎么处理的尸体?”石臻的问题也是高飏想知道的。   “柳园房间多,书房在三楼隐蔽位置,所以,书房里发生的一切,弟弟妹妹、佣人都不知道,他们在一楼玩耍。”金继业又添了杯酒,继续说:“当天晚上,我母亲以最近有一担谈判棘手,需要着重处理为理由,将弟弟妹妹还有我,送到了外公那里请他照顾一周,连同保姆三人,一并送过去照顾他们。” 第75章 冯公馆(7)   “想得很周到,那家里就剩你母亲一人了。”石臻说。   金继业继续道:“其实是两人。我爷爷始终感觉不对劲,连夜就赶了过来,看到了书房里的一切。他什么都没有问,清理了现场,还带走了尸体。”   石臻有点吃惊,没想到还有其他人出现,不过这位金老爷子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离世,如果知道后来女儿发生的事,会不会后悔当时的决定?   “尸体去了哪里?”石臻问。   “安排了一个新身份,直接烧了,葬进了墓园里。”金继业毫不隐瞒地说:“其实就在安葬家中老人的同一个墓园里,同一排,隔开三个位子,名字用了全磊,也算是和他父母在一起了。”   这个答案有点出人意料,高飏忍不住问:“你确定?”   “确定。”金继业用力点点头,一口气喝干杯子里的酒:“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只是几次都见母亲对着别人的墓碑发呆,眼圈泛红,便起了疑心。后来特别跟踪了她几次,才发现她每次都是对着全磊的墓前祭拜。后来当场追问之下,她才承认,这里面葬的就是金丰泽,以及后来处理尸体的经过。当时爷爷已经不在了,她才肯吐露实情,她还对爷爷说是她冲动杀了金沣泽,其实……唉。”   石臻听完想了想,突然有个想法,于是说:“你知道金先生的下落,所以,你使用敬问制、涉念,是为了找到带血的支票。”   “是。”金继业点头:“我没有想到我母亲当天收起了那张支票,就为了背后那朵昙花,反复看,反复回味。”   “为何?”石臻问。   金继业回答:“金丰泽有些才气,喜欢画水墨,为了迎合母亲的口味,于是专攻昙花,有些水平。”   石臻说:“他们因为昙花而相见,自然对其有特殊感情。”   “也许吧,可昙花的花期太短暂了。”金继业苦笑:“自他出事之后,我外公便把他所有假惺惺的作品都付之一炬了,我母亲不敢说,只偷偷留下了那张支票,只因为它背面不小心印上的他画的昙花残象。仔细想想,金沣泽一边画着画,一边逼迫面前的妻子开出2300万的支票,我母亲当时是有多无助,才会在支票上签下名字,写上数字。”   “也可能是你母亲故意为之,想用废弃支票的时间再做一次挽留。”石臻淡淡说:“那是她给彼此最后的机会。”   “也许吧。”金继业讽刺地笑:“我母亲应该是很爱他的,可惜他负了我母亲。”   “的确是很爱,甚至最后还让你父亲守着柳园。”石臻淡淡说。   “金沣泽守着柳园?”金继业面上显出不解。   “金先生在被‘处理’之前,除了书房内,你还见过他吗?”石臻问。   金先生苦笑,说:“其实……那天去了爷爷家后,我偷偷又溜回了柳园。再见他,已经在三楼浴缸内。”   石臻提示他:“有很么不同?比如,除了胸口的伤之外,还有没有其它外伤?”   金继业沉默了会儿,才开口说:“当时他什么也没穿躺在浴缸里,没敢细看,只扫了一眼,好像手、脚、脸上、眼部、耳朵、肩膀、大腿……都有很多新的类似切割的伤。我当时还以为是外公恨透了他,又拿刀扎的,难道不是吗?”   石臻回答说:“不是。那些伤口是金先生的一些身体组织被有目的的取走。比如肌肉、神经、眼部组织、头发等等,都不多,但是很碎很杂,最后,他们会被集中到一起处理。”   “干什么?”金继业眼路惊恐,极为不解。   “做一个‘守家阵’,是个古法。”石臻淡淡解释说:“方式很简单,取一个人的各种身体组织,基本分比为五官、四肢、躯干、脏器、毛发,将之与特质防腐剂、融汇剂混合在一起,封入罐中一年以上。待年满后,从中取出已经融为一体的凝胶,制作成为半掌大小的透明融饼。”   “干嘛?”金继业听了有点想吐。   石臻回答:“传说能守卫家园。”   金继业忍者难受问:“怎么守?”   “将这些饼放在柳园各处,但不入宅。比如塞入篱笆缝隙,混入院子泥土之中,埋入花盆内,丢入池塘中,贴在大门口……反正就是将这些透明的饼排布在柳园各处,将柳园象征性地包围。待七天后,融饼溶入各物质机理,便完成了排布,开始守护整个家园了。”石臻说完又补问了一句:“事情发生后,你家以前有没有特别闭园过?就是只准一个人进入,其他人都不得入内?”   金继业想了想说:“说来,的确,又一次。在事情发生后的一年,院子腾空,特别请了个高个子老人来,他来的时候,还抱着一只小泡菜坛。走的时候,那个泡菜坛就不见了。之后听佣人闲聊,说垃圾堆里发现了一只摔碎的坛子,味很臭,赶紧处理了。”   “传说味是挺大,所以成融饼的过程里,是要置入除味剂的。”石臻继续问:“那个老人在院子里待了多久?”   金继业对这事还有些印象,立刻回答说:“我记得,当时我母亲在娘家住了一个星期,每天备好吃喝亲自送出去,原来是在干这件事。”   “这就是在做融饼,然后摆阵。”石臻淡淡说:“院子较大,所以花了七天时间,让金先生无处不在,守着柳园。”   “……”金继业若有所思,没想到消失的男人,竟然一直在柳园无处不在。过了几分钟,他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不无感叹地说:“看来我母亲还真是很想留住他。”   石臻点点头,没多做评论。   高飏听完有些不明白,于是问道:“既然你觉得母亲这样可怜,为什么还要在最后伤害她,去搞敬问制呢?”   “发现支票还存在是最近几年的事。偶尔有一次,见到母亲把支票拿出来看,反复摩挲,便知道她并没有销毁所有的证据,也没有放下过往。”金继业脸上显出些许无奈:“我不敢强迫她销毁支票,只能旁敲侧击,但是她不愿意,还为了防着我,东藏西藏。”   “藏篱笆里了?”石臻笑。   金继业也无奈笑:“是啊,到处藏,我也是醉了。有次她乱藏,我发火,还开车撞坏了柳园一处篱笆,撞毁了原来上好的广玉兰和大叶女贞。后来,一时配不到原来一模一样的树,为了让那个位置好看些,又想有些改变,便又砍掉几棵,重新种上一排蜀桧。”   原来树是这样换的,石臻暗想,又一个疑问被破解。   “她那样藏来藏去的,引起了弟弟妹妹们的注意,搞得每个人都以为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探着脑袋寻,最终目标成了找金沣泽,便有了敬问制的那一出。其实后来不纠结了,结果支票去自己出现在面前,她……她老人家不会是直接邮寄给你们了吧?”金继业也有疑问。   石臻回答她:“不,藏在爱情开始的地方了,冯公馆的太湖石洞里。”   “她厉害。”金继业摇头无奈。   石臻继续问:“我看你虽然逼得紧,也是拿你母亲没辙,为什么后来会同意去搞敬问制,还把你母亲折腾的住院?”   “啊?折腾?”金继业感觉有点冤枉:“我再没辙,也不敢拿老人家怎么样。后来我母亲是因为心脏问题入的院,经过医生几个月的努力没挽救回来,我们都很难过。至于,姓何的说的,十有八九是胡扯。”   石臻笑笑,听他继续讲。   金继业说:“别听他的,他追了我母亲一辈子,也没成功,他对我们都有偏见,觉得是子女阻止,其实根本没有。我们做子女的是完全没有任何意见,也不会从中作梗的,姓何的他自己胆小不敢表达,难道让我妈去倒追他不成?”   石臻默默想,何先生在爱情追求上的气魄,还真的弱了许多。   金继业继续解释说:“经过抢救没能留住老人,我们都很遗憾。最后一个月她的神志已经不是很清了,只要子女陪着,并不要求见其他人。我母亲最不喜欢麻烦到别人,我们也不想打扰他人,便没再让他多接触,毕竟他只是普通朋友,起不了什么作用。”   石臻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又抛出一个问题:“你们这样尊重母亲,不知道敬问制是会出很多问题的吗?比如,异变就很恐怖。这些你和你的弟弟妹妹都没有考虑吗?”   “是我自私了。”金继业颇为无奈地说:“敬问制是我到处打听来的,想着最后博一下,或许能找到血支票。至于我弟弟妹妹呢,虽然案发的时候他们都还小,但是对金沣泽的下落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有这个方法找,他们也就同意了。”   “你借这个名义找发票,他们找父亲。”石臻总结。   金继业点头,补充说:“差不多。尤其是我二弟,对当天去外公家有些记忆,还有些疑惑,所以,这次还是他说服所有人使用了敬问制。不过效果你也看到了……啥也没有。” 第76章 冯公馆(8)   老大找支票,其他人找金沣泽的下落,这家人还真是分工明确。高飏听完暗暗思忖,金家老二因为有模糊记忆,所以有了怀疑,他找金沣泽的同时,可能也在找自己的疑惑。金家女儿则完全是在找父亲的下落了,这家人各有所寻,却也都没能绕开亲情的范畴。   听完所有一切,石臻抛出了最后一件事:“敬问制这事已经说不清了,无论如何都是你们的家事,为什么最后要把余老板和他老婆搭进去呢?”   “余老板……唉……一朵奇葩,贪得很。”金继业摇头无奈。   “怎么说?”石臻挑挑眉,觉得其中有戏。   金继业想了想说:“敬问制需要有个过氧的过程,所以余老板预先准备好了一只白鹰。另外,敬问制还有可能发生异变,所以过氧的时候,人都是需要撤离的。   白鹰过氧?不是人吗?石臻有些奇怪,看金继业又不像撒谎,于是听他继续说。   “结果不知为何,余老板杀鹰取血,并没用它过氧,而是用了他和他老婆。”金继业此话一出,让另两人不禁一惊!余老板的妻子是被她丈夫坑了?   “可是,平台内两人是捆绑在一起的,不是你们派人去做的?”石臻不相信,这个答案太另人意外了。   “有一段录像的,能还原当时的情形。”金继业翻着手机说:“其实敬问制的场地、合同等等一切都销毁了,但是我保留了这段录像,就是怕以后余老板的家人找麻烦。仅此一份,别人没有。”   “余老板姐姐家门口的人也是你派去的?”石臻问。   金继业说:“就是派了私家侦探去看了看,什么都没做,照片都没拍,结果还差点被罪案局投诉。”   石臻暗想,果然是这货派的人跟踪,真不专业。   “找到了。”金继业把录像转发给石臻:“你看,全是他自己在操作。”   “哪里获得的视频?”石臻一边下载一边问。   “在廊道最里面的圆形房间,对着那座平台安装有一个隐形摄像头,还能现场直播,你们看看,余老板的事里面有全过程。”金继业说。   石臻下载完毕,点开画面。只见在环形隧道的尽头,金女士正安静地躺在桃木板上,胸口起伏,还有呼吸。余老板夫妇很快也进入到画面之内,只见,他对着镜头,低头摆弄着一根“丫”字型的管子,身后的老板娘则有些慌张的东张西望。   过了会儿,余老板的管子弄得差不多了,便走向老板娘。这时候他们有短暂交流,老板娘表情如常,依然站在原地,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这时候,余老板已经绕到了老板娘的身后,他将管子放在平台上,突然,掏出一块手帕,从后方捂住了老板娘的鼻子,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到,老板娘只小小挣了一番,便快速婚了过去。   按下暂停键,石臻抬头问:“怎么没声?”   金继业苦笑:“我们都有些害怕,就让余老板把声音掐掉了,直播的过程里,都是静音。”   石臻:“……”害怕,你们还干这事。   点开播放,继续看视频。老板娘昏过去后,余老板立刻在她口中接上“丫”字管的斜点一头,并小心封好。然后,他向镜头做了个OK的手势,推开金女士背后的桃木板,抱着老板娘坐进了平台之中。   紧跟着,他坐在平台之内,小心将“Y”字管最长的一段从对着镜头的平台的侧面暗扣里穿出来,将之装入金女士口中,封好。最后,留下“丫”字管另一点位置,他便将其装入自己口中,也同样封好。至此,他们三个人便被一条“Y”字管,彻底联系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互相传送的气场。   做完以上这些,他现将一侧斜放的桃木板拖得离自己近一些,然后还拿来一根粗绳,将自己和老板娘捆好。他的绳索捆法很特别,看上去很松,但只要一拉绳子一头,绳子就会收紧,就像是别人捆的一样。只见镜头里,被自己捆扎实的余老板如一条虫子一样挪动,最后慢慢消失在平台之内。   半秒后,只见平台内探出两个半颗脑袋,原来是余老板正用头顶的力气,将桃木板调整位置,一点点挪入卡槽。此时,他前面的老板娘毫无意识,仍在昏迷之中。最后,桃木板就位,画面定格,让人感到一种不言而喻的恐怖气氛。   过了很久的空白时间,就在所有人都有些烦躁的时候,平台上的金女士忽然晃晃悠悠坐了起来。由于带着披风帽,画面里并看不到她的容貌和表情,只感觉她恼怒地一挥手,便扯掉了嘴里的管子。那管子没了束缚,便自动收回平台之内,一侧的暗扣也就自动合上了。   紧跟着,金女士的脚落到地面,没有穿鞋,但是有丝袜的质地。她慢悠悠下了平台,依然是大帽遮脸,看不到情绪。   金女士开始在室内漫无目的的晃悠,步履蹒跚,走路姿势异于常人。她露在外头的手显出又尖又长的指甲,带着微微弧度,在身体两侧没规则的晃悠。   突然,她晃到了墙边,镜头里全是摆动的衣服和质料的大特写,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下一秒,屏幕瞬间抖了一下,四下里陷入一片漆黑,视频也中断了。   “怎么后面都没了。”石臻看着进度条,的确是播完了,抬头问。   “指甲抠到墙壁里的摄像机,把镜头给搞碎了,之后就啥也看不到了。”金继业叹口气颇为后悔地说:“还是没看到好,太可怕了,真后悔当初会想到用敬问制。”   “这余老板是怎么回事?”石臻不解:“你们没给够钱?人家要自己上?”   “没还价,这事七七八八花了七百多万。”金继业说:“真的是……奇葩!莫名其妙就……唉……”   “的确是够奇怪的。”石臻一时也没能得出答案,但余老板接这事的证据已经在手,他也能结了老余的案子了。   “是很奇怪,所以,我们看了都没敢伸张。”金继业继续说:“他搭上自己还不够,连老婆也没放过。”   “你弟弟妹妹也看了?”石臻问。   “都彼此不放心,就围观了。弟妹们都吓坏了,没人敢再提这事。”金继业一脸疑惑加无可奈何:“敬问制之后,都没人愿意第一时间去收拾烂摊子,还是隔了些时间,委派了专人去处理。不曾想,刚处理了一些基本的项类,就有其他人闯进去,结果惊动了罪案局,最后花更了不少精力和人脉,才把这事摆平。”   石臻点点头,这事算是完全明朗了。   “好了,能说的不能说的你都知道了,你随意处理,我……如释重负了。”金继业笑笑,表情的确是轻松了许多。   “我说过了,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至于如何处理,我没想好,现在也没答案给你。”石臻起身,淡淡说:“另外,这事都已经有答案了,你的家人也无需再费力调查了,所有跟踪、涉念、调查等等都可以收了。”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他们撤走方经理那里的涉念合同。   金继业不明所以,以为还在说这桩事,客气地点头答应:“我明白,不会再打扰到诸位了,外头的事也都收了,不再查了。”   石臻也客气地说:“今天打扰你的饭局了,先行告辞,若以后有事,还将叨扰。”   “好。”金继业起身,送两人出去。在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问:“石先生,若这事让你碰到,你会怎么做?只是很好奇,您不必一定回答。”   “两个一起灭了。”石臻直接回答,带着高飏一起推门出去。   金继业脸上显出转瞬即逝的意外表情,这个答案吓了他一跳。   外头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石臻和高飏撑着一柄伞回到了车里。   “你真会全灭?”高飏坐上车好奇问。   “会,得罪我妈,不想活了。”石臻直接说。   高飏:“……”   “这雨下不停了?”石臻看一眼挡风玻璃上缀满的雨珠,被雨天扰得有点烦。   “‘幸运到无法侥幸’,是幸运还是不幸运?”高飏撇撇嘴又问。   “金女士的幸运是碰到金先生,那是她自认为的。不幸运也是碰到金先生造成的。金女士太过投入感情,无法侥幸抽离,是她的无奈,更是她的不幸。”石臻发动车子:“幸运还是不幸运,在这件事上没有绝对答案,看个人感受和结果走向,不必纠结。”   高飏点点头,又问:“今天那么巧,金继业也在这里吃饭,你是故意选在今天吗?”   “你今天问题真多。”石臻不耐烦,但还是回答了他:“不是故意安排在今天,但的确是特地来冯公馆找证据的。只能说凑巧,查到金继业今天在这摆宴,这样也好,省了我们特地跑去金家问长问短的麻烦,挺不错。”   高飏又多嘴问了一句:“今天信息量那么大,没想到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你到时候怎么和余大姐解释?”   石臻回答:“如果余老板的视频不够有说服力,可以请她听今天的谈话录音,应该也差不多了。”   高飏一惊,看一眼石臻,有些不可信地说:“录音?你……你竟然录音?”   石臻回他一眼,大言不惭地说:“否则呢?人家做得滴水不漏,房子都拆干净了,证据全销毁了,本来就是要让你一丝证据也查不到。除了藏起来的支票,关于敬问制是没有任何实际证据的,不留个录音下来,那就真的啥也没有了。空口白话,谁信你?”   高飏嘟囔:“还以为你高冷的不屑留证据。”   石臻冷笑:“我做合同的,都要按合同办事,辅助选项越多,越有利用价值。能留证据的,绝对不意气用事装高冷,学着点。”说完,便发动车子开出了冯公馆的大门。 第77章 互通消息   第二天石臻照常上班,跟个没事人似的,一早西装革履就出去了。案子已经调查完毕,他也不急着结案,也不急着通知他爷爷,把高飏一个人丢回家,自己浪出去就没影了。真不知道他公司业绩是怎么来的,难道都是被他的坏脾气吓回来的吗?   石臻走的时候,高飏没敢从客房出来。昨晚他有点激动,案子结了,拿到了想要的信息,这就意味着他离解脱更近了一步。这让他辗转反侧,一直想着如果进入罪案局异客组会是什么情形?如果成了异客,再碰到石臻会是什么情形?   外头传来关门声,接着便是一片寂静。高飏拖了一个小时才出来,看一眼墙上的钟,已经九点半。   漱洗完毕,他坐进沙发里,拿桌上遥控器开电视,看到下面压了张票。高飏拿起票,上头还贴了张标签,蓝底小鱼便利贴,配着遒劲有力的字迹,感觉特别违和。   便利贴的措辞,实在很不友好,写着:无聊去就去看戏。门锁密码038921。   高飏:“……”   撕掉便利贴,票面上露出《鱼的假期》几个字,时间是下午一点半,地点在芸市大剧院。   从石臻家到剧院打个车也就二十分钟,现在还早,高飏便开电视打发时间。他调了几个频道,最终选中一部旅行风光片慢慢看,不再换台。   电视里放着什么内容高飏并不介意,他握着手机,脑子里却想着其它事情。余老板的案件只剩石臻和余大姐姐的一次会面就算彻底结案了,到时候石臻会给出什么结案报告?余大姐会有什么反应?都是未知数。   可惜,他没时间替别人担心,因为一旦结案,便有一个问题不容忽视。当案子完结,所有事物都将展露在阳光之下,那些被刻意藏匿的秘密,将彻底被所有人知晓,高飏一直自认为掌握的筹码,也将毫无价值。所以,今天,只能是今天,赶在石臻还没有进一步举措之前,把自己所知道的事物,提前释放给那些想知道的人听,换一个机会。   昨日的冯公馆之行,高飏已经明确金家每个人苦寻的实际方向,无外乎金沣泽这个人的下落,一个延续三十年的行踪。就时效性而言,昨天就该把信息传递出去,但是,高飏有他的担心和考量。   第一:如果第一时间输出信息,导致金家人立刻产生冲突,那么他也将被彻底暴露,他没法收这个场,也没法在石臻面前自圆其说。   第二,他赌金继业不会自己去说,就算要说,也会在深思熟虑的一段时间之后,绝不可能贸贸然就向家人公布这件事,刺激太大,很难妥善收场。   第三,就算要把信息传递出去,他也不能直接、直白地发送。对待闵小姐和金雅敬应该区别对待,用不同的信息传递相同的内容,以此造成双方信息来源不同的假象,也能避开冲突和暴露身份。   “唉,好难。”高飏叹口气,默默思考着该怎么尽快把消息传递出去。他想,给闵小姐的信息要替她想好隐晦的词,让她去传递给金家老二,有一种解密感,对应她的轨师技能。给金雅敬的则要直接,没什么好隐瞒的,只要让她觉得自己按约定查到了真相就够了,搞得太复杂,反而容易让这位大小姐起疑。   考虑完这些,高飏拿过手机,快速编了两条消息,间隔一个小时发依次出去,先发闵小姐,可以给金家老二思考解谜的时间;再发金雅敬,让她感觉第一时间收到。如此这般错开发送,运气好的话,指不定他们的答案还能完美偶遇。   发给闵小姐的信息写着:去水成磊,心念成全。全磊,和他父母在同一排墓园,请不要直接说,用第一句去切入,让他猜,证明你轨师的能力。另请注意,如果他存疑,你就回答,通过金家老二的气场,感应到血脉相连长兄有“愧念”,所以,有了这个答案。   发给金雅敬的信息则极为简单,写着:同墓园全磊,同排可循。疑,可询金长子。   发完信息,高飏放下了手机,依然看着那部旅行风光片。他心中自有盘算,之所以敢在信息里提及金继业,无非是借他的心虚,答弟妹的疑惑。至于金继业打算什么时候坦白一切并不在自己考虑的范围。   两条消息发出后过了一个小时,又等了半个多小时,两边陆续来了回信。   闵小姐:前期已经铺排过轨师技能,金家老二对所提供信息很是相信。现在他在解密,过会可能会致电家中其他兄妹询问,等消息。   高飏回:好的,麻烦你了。   另一边,金雅敬的消息则很简单,就两个字:收到。   高飏回:好的,麻烦你了。   至此之后,闵小姐和金雅敬便再无消息,高飏也不着急,笃笃定定到点出门,去看话剧了。   三个小时以后,高飏看完剧再次回到石臻家,一路走,一路默默吐槽,石臻是敷衍着买了张票给自己吗?《鱼的假期》是儿童剧!儿童!他人高马大的也没带个小朋友,坐在一堆小朋友里看剧,简直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散场,他几乎是逃出来的好嘛!   高飏不快地按下密码锁,推开门的瞬间,就看见石臻正把西装扔在沙发背上,顺手松了自己的领带。   “好看吗?”石臻去厨房倒水喝,随口问。   “儿童剧。”高飏嘟囔。   “什么?”石臻回身,眼里噙着笑:“不是话剧?”   高飏敷衍一笑:“儿童话剧。”   石臻忍不住笑出声,看上去心情不错:“哦,买票的时候没看简介,买岔了,下次补你场好剧。”   高飏笑笑,也没敢多纠结,只是望着石臻从厨房端着水杯出来,淡淡说:“你下班可真早。”   “我又不打卡。”石臻挑挑眉,然后说:“下午去见过余大姐了,把案子彻底结了。”   “结了?她怎么说?”高飏惊讶,没想到石臻突然就结案了。   “余大姐姐这回是真哭了。”石臻回忆着……   在餐厅里,石臻告诉余大姐,她的弟弟其实是和金氏集团达成了合作协约,造了一条环形回廊,还提供了“敬问制”、“过氧”的服务。   为了让余大姐了解那些较为生涩的词,石臻还耐着性子特地解释了一下敬问制及过氧的意思,同时特别提到了过氧的恐怖危害,并提出疑惑,原来打算选用动物过氧,不知道为何余老板会携着妻子一起上阵?   余大姐听得云里雾里,直到石臻把余老板当日实行过氧的视频发给她看,她才终于有点回过神来。这段视频为了不彻底吓到余大姐,特地掐掉了异变的部分,但还是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震惊。   视频画面里,余老板做着OK的手势,一脸高兴,没有一丝胁迫的意味,之后他便弄晕妻子,与之一起躺进了平台之内,桃木板合上的顷刻,如同盖棺,在没有丝毫声音的情况下,依然透漏着一丝诡异。   听完经过,看完视频,余大姐突然毫无征兆地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哭声之响,引得其它桌的客人纷纷侧目。   石臻一言不发地看着,只是等着余大姐从大哭到低低呜咽,再到落泪无声。对于金家的过往,他没有提,虽然是一切事件的起因,但和余老板的自杀似乎并无前因后果的联系,提了也无法解释他自杀的缘由,更可能让余大姐因为知道过多,而产生危险。继而连累到她全家,甚至让刚刚有平稳生活的琴琴再次受到打击,所以,没提。   “这合同很贵吧?”余大姐突然说。   “应该有几百万。”石臻模糊回答。   “怪不得弟媳妇肯配合,肯定是为了完成合同分到钱才会被骗去的。” 余大姐擦着眼泪突然说:“唉……老余是自杀。他是真的自杀了,和他老婆一起去了。”   “自杀?你确定?”石臻微微蹙眉,不解。   “他老婆外头有人,3年多了,他知道,一直忍着,为了孩子,也为了家完整。”余大姐叹口气说。   石臻问:“既然为了家的完整,为什么最后还要携妻自杀?”   “他老婆已经向他提出离婚了,家保不住了。”余大家哭着说:“唉,这事咱也是最近才知道,已经晚了。前些天去他家替琴琴收拾东西,在外头桌上瞧见离婚协议,挺狠的,要他一半身家,连小孩也要带走。”   这个结果有点意外,石臻问:“什么时候发现的离婚协议?”   余大姐回答:“日期是他们自杀被发现之前的一个星期。那女人名字都签了,应该是正在逼他签。协议的纸都揉皱了,还有水痕,他当时应该是伤透了心,彻底绝望了。”   老板娘也是够狠的,只是没想到余老板更狠,石臻暗想,嘴上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余老板崩溃了,最终把他原来的白鹰换成了他和他妻子来做道具,最终双双赴死?”   “十有八九就是这样的了。合同上的名字都化开了,眼泪都不知道掉了多少。”余大姐擦干眼泪叹口气:“这大概就是他过不了的坎了。婚离了,钱分了一半不算,孩子也没了,他是彻底崩不住了。”   石臻忍不住说:“老板娘也是个狠人。”   “是个厉害角色,小三上位。我弟弟原来有个老婆,结婚一年多她就插足进去,结果就离了原配,娶了她。结果……哼……算了,不提了。”余大姐摆摆手。   “接下来是要替余老板翻案吗?”石臻问。   “不用了,他自己的选择,就尊重吧。明天就去领了他尸体好生安葬,这事业也拖了大半个月了,不能再让他躺在那里了。”余大姐是明白人:“翻案难道把他家事再摊开来让人说道,不能这样,琴琴以后还要做人的,还要生活下去的。”   石臻问:“可是没有结案,你的房产官司怎么办?”   余大姐笑笑说:“没事。我撤诉了,都给琴琴吧,也算是对她有点补偿。”   石臻点点头,表示理解。   “谢谢你了。”余大姐客气地说。   “不必客气。”石臻淡淡说:“既然事情有了结果,我们的合约就算完结了,你在完结合约上签名证明,就算结案了。”说完,他便递上了一张证明纸和一支笔。   “谢谢你。”余大姐一边签名一边感谢:“费用我已经打给合同上的账号了。”   “嗯,谢谢。”石臻公事化地点点头,那账号是他爷爷的,合同不过六万,耗了他大半个月,他也是有点无奈了。   “谢谢。”余大姐再次真情实意的感谢。   回到现实,以上情节石臻只用10分钟就讲完了,描述极简,基本没有修饰,一如既往的毫无生趣。   “那……那张带血的支票你打算怎么处理?”高飏好奇。   石臻耸耸肩说:“暂时没有想好,到时候再说了。”   “嗯。总算是结案了。”高飏庆幸自己信息传得及时,石臻这里已经结案了,自己若晚点传出信息,万一金家人的交流出现偏差,他手上的信息就将全部作废。   “案子结了,你的涉念合同应该也解除了,你怎么感谢我?”石臻放下茶杯,看向高飏。   “请你吃饭?”高飏敷衍,心中期望金家的人能快点找到金沣泽,然后把自己想要的东西给自己。   高飏之所以这样迫切期待,是有原因的。因为自己如果能及时获得准考证,就能利用考证上的罪案局条例“任何公司不得在考前一个月,强制、胁迫异客考生做与意志有悖之事”,阻止公司让自己再去做接下来的八份涉念协约。当然,他也有信心和本事,考上异客,摆脱自己的困局。   另外,为了保证自己考上,他还直接向金雅敬要了入取名额,如果对方能给到他,就是一整套的异客文件,其中包括准考证、考试成绩、录取通知书等等系列文件,那就是一张彻底摆脱素线控制的王牌。   所以,只要闵小姐或者金小姐任何一人给他想要的东西,都能保证他在一段时间内不受素线侵害,最终摆脱困境。   “喂,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石臻看高飏眼神有些定,不快提醒。   “没有,请你吃饭。”高飏露出一个灿烂好看的笑容,然后又说:“既然案子已经结了,涉念协约也不会再发过来了,不如我今天就回去吧。”   石臻微微蹙起眉头,斜睨他一眼面露不快:“急着走呀,走吧,把你的东西都带走。”   “不是,我是不想打扰你……”高飏自知失言,眼睁睁看着石臻拿了外套出门,根本没有再看自己一眼的意思。   石臻出门前冷冷留下一句话:“把你穿过的衣服都带走。”接着便传来“砰”一声关门声,再没回来。   “怎么说发脾气就发脾气的。”高飏撇撇嘴,一脸委屈。   一个小时以后,高飏收好自己的两件衣服,把客房的被子叠好,又把厨房的杯子洗了,架好石臻送给自己的眼镜,默默望一眼住了几天的房子,转身离开。   高飏很清楚,等他正式获得异客的身份,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来了,他和石臻之间,也不会再有任何接触了。   他忍不住叹口气,内心说不清的难受,一口气憋在胸口无数伸张。他甚至有些期待,开门的瞬间、或者电梯口、大楼外,他们还有机会偶遇,彼此都在等待对方。可惜,那只是他个人的期待,外头冷着风,落着雨,只有他自己形单影只。 第78章 异客考证   雨又开始下,不是风情万种的淅淅沥沥,而是没有限制地狂风骤雨,一遍一遍洗刷着城市,好像这样就能让所有陈旧焕然一新。   第二天醒来,高飏并没从自己的床上找到多少舒适的感觉,一个晚上翻来覆去地不痛快,直到凌晨三点才沉沉睡去,又在早上七点,莫名醒来。   从混沌中清醒,他想起自己已经回家,想起石臻不痛快地离开。他坐起来,拿过床头柜的手机,期待地打开。有两条消息,但都不是他期待的名字。   高飏垂目,心中失落不言而喻,气呼呼点开第一条信息,是金雅敬发来的。   金小姐的消息一如既往的简单:谢谢,的确是老父。酬劳已在准备,过几日奉上。   高飏礼貌回:请节哀。   关闭金小姐的信息,石臻又点开另一条信息,是闵小姐发来的。   闵小姐第一条:他找到他们家老爷子了,全家儿女昨天下午都赶过去了,把墓碑名字也更正了,还打算挑个好日子再办场法事。原来老人从别的城市回芸市,没几年就病逝了,老人始终不愿和家人联系,过世后朋友按他意愿葬在老父母附近。老大调查后才知老人已回,因怕家人难过,便一直没提,昨天才系数吐露真相。   高飏回:节哀。老大承认得挺快。   闵小姐很快回复:各个都去问他,他就不瞒了,还出具了病例和安葬的单据。不过两位老人早些年就离婚了,也不可能安葬在一起了,真是有缘没分。   高飏有点吃惊,老大的心思也是缜密,竟然连病例和入葬证件都准备妥当了。   闵小姐:好了,谢谢你了,替金家结了谜团,也把兄弟的嫌隙修复了。今天老二才透露出,他查这事还有个私心,若有什么,他想借机绊倒老大。   高飏:有点意外。   闵小姐:可找到了老人最终的归处,他就没这心思了。想着和大哥是同胞兄弟,不愿干残害手足的事。   高飏:不幸中的万幸。   闵小姐:谢谢你,他的事办完了,我也要为自己考虑了。   高飏:小心,保重。   闵小姐:谢谢。对了,把你的地址给我,我发当天件,把寄给你。   “异客考证”四个字让高飏大喜过望,他立刻将地址发送过去,并真诚表示感谢。   闵小姐:“收到!祝你好运。”   两人交流完毕,手机再次恢复安静。高飏看着手机发呆,考证获得只带来几分钟的愉悦,他心头依然闷闷的,堵着一口气。   为了让自己放弃乱想,他打算睡个回笼觉,躺下了,头也碰到枕头了,却满脑子乱麻,根本没有一丝睡意。于是他愤而起床,穿戴整齐去外面觅食早饭,以打发无聊的时间。   在外头晃了近两个小时回到自己家,高飏感觉心情好了些许。他在外面吃了一碗拉面,感觉肚子吃饱了,人就容易犯困,于是决定去沙发上眯一会儿。   脱了外套才倒进沙发里,门就被拍向,“咚咚咚咚”急得很。高飏跳起来去开门,难掩高兴神色。   “你好快递。”门口小哥被突然打开的门和一脸高兴的年轻人吓了一跳,以为对方要骂他或者……夸他?   “谢谢啊。”高飏尴尬地签收,怏怏不快关上门。   他在门口嘟嘴,掩不住的失落,一丝一丝拆掉快递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只黄皮信封。   信封上落着他名字,还有罪案局异客考办的信戳,没错,的确是给他的。   “很快就能走了。”高飏看着信封低语,默默沿着胶封的地方拆开信封,动作很慢,似乎并不是百分之百的情愿。   打开信,他从里面抽出一张信息填写完整的异客考准考证,定定望着,心里忽然有点平静。这张准考证能保他暂时不被素线的人威胁,去做涉念协约,及其它他不想做的事。等金小姐那边另一张更有分量的录取证寄过来,他便铁定进入异客阵列,素线便彻底拿自己没辙。到时候,这张准考证便可丢掉,也无需真的再去考一次了。   长那么大,还没玩过弃考。高飏好笑地想,小心收好准考证,放在隐蔽的地方。   忽然,茶几上手机响起,他依然满怀期待地跑过去,结果只是准考证寄出的确认短信。   他在干嘛呢?还生气?高飏跌进沙发里,思绪又向着那人飘去。终于在经过激烈地思想斗争之后,他拿出手机,点开他的头像,在对话框里厚着脸皮书写信息。   高飏:外面下大雨了呢。   石臻没回。   高飏:今天也上班了吗?晚上请你吃饭吧,庆祝你结案。   石臻没回。   高飏:晚上请你吃饭吧,感谢你结案,让我不用再做涉念协约!   石臻没回。   高飏:晚上请你吃饭吧,感恩戴德地感谢你!跪谢!大谢!   石臻没回。   高飏:对不起!小的错了,你家客厅挺舒服的,床虽然硬但被子暖,厨房零食也多,家电也高级,厕所也大,厕纸也好用,地毯花纹也好看,装修品味超一流……我不该忘恩负义,我错了。求原谅!   石臻没回。   “哎呀,到底要怎样!”高飏嘟囔,看着自己发了一堆信息,对方连一个敷衍的表情都不给,他有点崩溃。   再次调整情绪,加厚自己的脸皮,高飏找到通讯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点石臻的手机号码。   电话铃响了起来,他确定至少对方没给他拉黑。在等待了大概有十几声呼叫音后,高飏绝望地按下挂断键……   “喂?”石臻的声音突然从话筒里传出来,激动的高飏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高飏的心跳加速,像个没用过电话的土包子一样也“喂”了一声。   “喂什么喂,是你打电话给我。”石臻声音一如既往地冷冰加挑衅。   高飏尴尬了,他没想好人家接通了,他说点什么,回话就有点结巴:“发……发你消息没回……没回就打电话……话……”   “话什么话?你绕口令?”石臻打断他。   高飏欲哭无泪为,想着赶紧挂了,脸上实在挂不住。   石臻那头继续发话:“我在外地开会,尽收到你的无良短信了,一条跟着一条,你是竞争公司派来破坏会议的吗?”   高飏撇撇嘴,脸臊得难受:“我……我就是想请你吃饭。”   “有多想?”石臻那头问。   “很想呀!”高飏感觉自己整个脑袋都是西红柿。   石臻在那头笑起来:“行,等我回来请我吃饭,我会好好敲你一顿的。”   没生气,放心了,哈哈。高飏内心一阵放松,立刻笑逐颜开,带着点小激动说:“好好,我等你。”   “那行,等下周三回来找你。现在外地谈事,差不多周三能回。”石臻在那头说。   高飏满眼写着笑,也不郁闷了,也不难受了,浑身都在冒着粉红泡泡,又说了一遍:“哦,好,我等你。”   石臻笑说:“嗯,拜拜。”   挂了电话,高飏看着手机通话记录发呆,满脑子都是刚才的对话,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他骂自己,只是吃个饭,兴奋个屁,到时候要你吃甜品,看你怎们办? 第79章 短信息   星期一的时候,金小姐的异客考准考证也来了,她还特地发来讯息,告诉高飏,录取信息已经全部弄好,到时候罪案局会根据考生留存的地址一一发放入取证书,让他届时查收即可。   至此,石臻已经拿到了彻底脱离素线集团的王牌,只等半个月后放榜,拿入取证书。中旬之后,他便是正式异客的一员,素线从今往后便再无资格要挟他做任何事,他的好日子即将来临。   事情终于尘埃落定,高飏将向着全新的生活行进,他紧张的身心终于得以放松下来,眼睛中多了几丝笑意,心中也带着些许欢快。   很快,星期三也迫在眉睫,石臻今天会回到芸市,高飏打算让他宰一顿,以示感激。   星期三,真是个让人期待的日子。   一早高飏就醒了,收拾停当就坐在客厅小沙发里刷手机,默默鄙视自己那么早兴奋地起来干嘛!丢人!   手机上除了广告,没有其它任何信息。这个星期已经过去了小半,公司意外地并没有要求他去完成另外几份涉念协约。这大概是公司碍于石臻的颜面,又让时间宽松了许多,预计再过几日,催着完成协约的消息就会接踵而来。   不过,高飏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了,有异客考试的准考证在手,他倒希望公司来个协约要求,好让他彻底把这事摊开了说。到时候碍于罪案局条约,公司也没办法再作妖,也算是间接把关系撇清了。   捏一捏有些疲倦的眼角,高飏灭掉手机,默默躺在沙发上,朝着天花板发呆。他不知道石臻确切回来的时间,因为怕影响他工作,就没再发消息骚扰他,石臻也同样没给自己再发任何信息。   早上外头出了点太阳,一束光落在客厅饭桌上,晕得桌上的玻璃杯散出水晶的质感。过了一会儿,光速从饭桌慢慢移到地板上,又落到沙发背一角,之后越来越暗淡,最终隐去不见。外头不知何时,就阴了天。   墙上时钟指着三点,高飏估算着这个时间也差不多该往芸市回了吧?于是纠结了几秒,鼓足了勇气点开手机,拨通了石臻的电话。   电话倒是拨通了,可只有呼叫音,一记一记越听越焦心。在响过二十多下以后,高飏闷闷挂了电话,他怕石臻还在开会,便不敢再打。   已经过三点了……高飏心中闪过疑惑:不是说今天回吗?这会儿还在开会?还是在车上睡着了,没听见?或者晚上有应酬,赶不回来?   房间里的光线暗了暗,外头天色更阴了,还伴有阵阵闷雷。   怪怪的感觉划过高飏心头,他有点烦乱地起身去关窗。一阵风吹进,带着雨丝,凉凉的,点着高飏鼻尖,让他心中无来由的一惊。   桌上传来短信息的声音,催得人心烦意乱。   高飏着急地关上窗户,几颗豆大的雨点硬砸了过来,在玻璃上留下大颗的雨珠。高飏无暇观赏,急步去拿手机,快速点开,心里一凉,是方总发来的消息。   背后的玻璃上瞬间砸满了雨珠,模糊了外头的景象。闷雷滚滚,大雨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再次袭来,毫无征兆。   方总的消息充满不容置疑:高飏,现在来公司,三份涉念协约,今天必须完成,急。   又是涉念协约!高飏微微皱眉,心中泛起厌恶,他想立刻把异客考证的照片传送过去,让自己此时此刻就避开这些协约。结果,他没来得及点开相机拍照,下一秒,手机又进了一条信息。   信息来自于异客考组委会,内容为:异客考准考证编号90872672019321,申请作废,成功。   作废!成功!高飏心中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怎么回事?他想立刻发消息给闵小姐询问,紧跟着,又一条信息发来。   信息依然来自于异客考组委会,内容为:异客考准考证编号90876721932126720,申请作废,成功。   这是对应录取证书的准考证编号,竟然也作废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高飏大惊,立刻拨打金小姐的电话,对方却显示无人接听。   他不甘心,又打闵小姐的电话,这位倒是接了,但是对于准考证作废的事完全不知。而且她告诉高飏,她已经和金镐和平分手,再无瓜葛,她现在正带着儿子去赶火车,很抱歉帮不到他了。   高飏木讷地道谢,挂掉电话,心里一沉,只感到一阵绝望,像是做了场梦,又脱不了梦境。   外头风雨大作,连屋里也能听到肆无忌惮的雷声、风声、雨声。   高飏看着手机屏幕,石臻没有打来,也没有消息。他微微皱眉,想了半天,找不出理由再寻他帮助,余老板的案子结了,素线便会要求自己完结八份剩余的涉念协约,现在再去求他,岂不是告诉他,之前一切都是骗他,自己在利用他。   如果石臻知道自己骗他,会如何?高飏不敢细想,不敢多想一分一毫,抖着手关掉了石臻的手机号。   方总的短信息又来,已显不耐烦:现在出发,老费在6号等你,速到!   高飏苦笑,舒了口气硬压下本无法平静的心情,他缓了缓神,用一如既往的态度回了条信息:“是方总,马上过来,请稍等。”   灭掉手机,高飏换了短袖T恤,然后胡乱穿上外套,吞了一颗药丸,终于拿了把伞匆匆走出了家。   风刮得紧,砸在窗上“砰砰”响,房子陷入一片无可摆脱的黑暗,哪里都没有光明。 第80章 130根琉璃钉(1)   如果,那天没相遇,后来是不是仍留在自己轨道里生活?   如果,那天没相遇,后来是不是就能毫无关联也无冲突?   如果,那天没相遇,后来是不是就没有似有若无的表白?   那些试探和故作镇定的胡言乱语,都成了佐证假话的证据,不想说破的事情,无非是等待更精彩丑态的表演,别感慨,结局无人更改。   大雨已经肆虐了一个多星期,不曾减弱,坚持宣泄   6号楼的晚上向来灯火通明,为了协约24小时待命不过是家常便饭,最终目的无非是结案时候那一摞摞钞票。   老费得意洋洋从会议室出来,手提皮箱里的琉璃钉处理得一根不剩,签署的协约也系数完成。他打算下班去医院看看小费,顺便聊聊最近的高兴事。   老费扭头对着室内,表情愉悦又挑衅:“干的不错,把最近的13分协约都完成了。加油,听说,方总还有几单急件,你随时待命。拜拜。”   会议室里的高飏没答话,只静静坐在一处角落,机械、熟练、麻木地将手臂中的琉璃钉一根一根起出来,然后裹着献血,毫不在意地扔进手边的垃圾桶里。   不痛吗?当然痛,痛多少次都是痛,痛彻肌肉、神经、骨骼,所有感官。每一次,小药丸的抗力和琉璃钉的怨念强烈冲突过后,都能要去高飏半条性命。鲜血在胸腔里翻腾,强压着,便从鼻腔里冒出,拿手背擦了一次又一次,流不尽,擦不完。   丢掉第130根琉璃钉,高飏眼中的情绪丝毫没有变化。抹掉鼻下溢出的血,他扶着身侧的墙壁艰难站起,由着手臂上涌出的血落尽深棕地毯里,混为一色。   眉骨的伤口又开裂了,血汨汨地顺着他脸廓流。脸颊上旧伤之上又添不少新伤,大概是因为都痛不过琉璃钉的彻骨钻心,便都变得毫无感觉。   高飏抓过外套,从里面翻出梁师傅给的新止血药膏,都抹到了眉骨和手臂的伤口上。药膏的效用几号,没几分钟便硬生生将血止住。等到哪里都不再冒血,他就面无表情地穿上外套,去二楼洗手间把脸和手洗干净,再下楼去。   “药膏还有吗?”梁师傅坐在门口听无线电,看见高飏过来,淡淡问。   “不需要了。”高飏摇摇头,望一眼外面大雨如注,便走了出去。   “高飏,拿把伞,别把药膏冲掉了。”梁师傅看一眼年轻人日渐消瘦的侧影,稍稍缓和了口气:“伞架上拿。”   “谢谢。”高飏去抽了柄伞,打开,便头也不回地走进雨里。   那消瘦的身影进入雨帘,更显单薄。凌晨两点的园区,孤单的身影,狠狠砸落的大雨,都让这个年轻人的样子,透着不明言状的落寞绝望。   梁师傅看他一点点消失在雨里,摇摇头,眼神里流露出同情,心中疑惑,为什么不签续约合同呢?为何要把自己逼到这种境地?   大雨在芸市的哪个角落都一样。   与此同时的石臻家里,灯火照样通明,送走打麻将的朋友,房间里还留着一股未曾散去的烟味。   “开会窗,透下气。”司徒封一边往窗边走,一般吃着一罐冰激凌:“你开窍了?冰箱里知道放点甜品了?厨房里知道塞点零食了?”   “吃你的,少废话。”石臻去厨房倒杯水,操作台上摆着一包薯片,烧烤味的,那天他买了三种口味,高飏一种也没吃上。   司徒封不知何时跟过来的,身体靠着门框,看着台上那包薯条,笑着说:“老章说他下周调派去苏州工作半年,这麻将搭子可就少人了,你有机会问问高飏,他会不会打,可以发展成会员嘛。”   “嗯。”石臻挑挑眉,敷衍应答。   “上回你和我聊天,说高飏要请你吃饭,后来去哪吃的?”司徒封吃一口冰激凌问。   “没吃。”石臻随口说。   “还没想好怎么敲他一笔?”司徒封眨眨眼睛。   “案子都结了,还有什么好吃的。”石臻喝完水就往外头走。   “嗯?不对,不对!”司徒封拦在他面前:“你这情绪不对呀,打麻将的时候就感觉你心不在焉,都没怎么赢我们。”   “不对你个屁,别把冰激凌蹭我身上。”石臻瞪眼威胁。   “凶什么呀。”司徒封还想问,口袋里手机响了起来,他撇撇嘴,侧身跑进厨房,把冰激凌盒子扔了,才接起电话:“喂?……哦……好,我来拿。”   “干嘛?”石臻看着司徒封匆匆从自己身边跑向沙发。   “老章那个没头发的,包没拿……喏,沙发上。”司徒封从沙发上拿起一只小包,我给他送下去,他在停车场里。   石臻点点头:“好,去吧,穿件外套,别着凉。”   司徒封随便套了石臻的外套,穿好鞋,出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冷风砸到高飏身上,冷得他楞了一下,他适应了几秒,才下楼去送包。全程5分钟顶多,送完包,他就一路小跑上了电梯。   司徒封快速回到石臻家门口,因为门铃没修,只能用敲的:“开门,开门,石臻你开门,你有本事抢……”一片隐影遮住司徒封,他扭头,咧开嘴笑:“高飏,你来啦!你脸……”   下一秒,司徒封感觉喉咙被人牵制住,紧跟着口中塞入一颗药丸,喉头一松一紧,他便吞了下去。   惊惧之间,司徒封感觉背后一空,大量的光亮放了出来,这是石臻开门了。他回身想说小心,整个人却被高飏掐着喉咙不自主地推进了房里,紧跟着,一柄冰冷的匕首抵在了司徒封的脖子上。   “高飏?”石臻在不远处,面露不快。   高飏根本不屑打招呼,他愤怒地吼道:“混蛋,你骗我!”   石臻冷笑:“我骗你什么?到底是我骗你,还是你一直在骗我?”   高飏嘴硬:“我没骗你。”   “你们两个又怎么了?”司徒封感觉自己太冤枉了,你们吵架干嘛拿他做人质?!   “你确定?”石臻嘲讽地笑,望着高飏琥珀色的眼睛:“你说方经理签了关于案子的十三分涉念协约,其实,一份都和案子无关,你只是想让我替你拖延时间。你说意外搞断了顶头上司儿子的腿,所以做涉念协约是被她报复。实际那是她干儿子,腿也没断,只是崴了一下,你赔了两万医药费,事早就了了。”   “人家怕你,才骗你,你反省一下啊。”司徒封被刀压着喉咙,苦着脸说。不知道是因为意外遇袭受了惊吓还是怎么滴,他感觉肚子有点疼。   石臻全当没听见,不以为然道:“以上都不提,那么告诉我,你和金家的人频繁接触,套取我这里的情报卖给他们,换一个罪案局异客的资格,是不是感觉特别良好?觉得自己特别厉害?”   “高飏……你……”司徒封眨眨眼,想替高飏圆,却又找不到措辞,而且他感觉肚子越来越疼了,怀疑刚才吃的是毒药。   高飏冷笑,举着刀悲愤地说:“如果不是你那天害我被方经理抓住,我早就拿到异客考试的资格了,后面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没有涉念协约,也没有人会要骗你……”   石臻也冷笑一声:“切,你还好意思提,那天是谁装小工骗我入廊道?是谁装成弱势群体骗人救助,顺便开溜?是谁伤了阿布?你为了自己脱困,可以撒一百个谎,也可以不顾别人安危,到处骗人。自私就承认,不要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干嘛还提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司徒封捂着肚子,无力地往地上坐。   石臻眉心皱起,眼中显出不快之色:“他怎么了?你怎么他了?”   “他不会像阿布那么幸运,只是吃颗糖丸。”高飏把司徒封扶到沙发上,起身,细长的眼中显出威胁神色:“他只有三个小时的机会。”   “要什么?”石臻面色冷峻,口气里更显不快。他走过去,拿手背搭着司徒封的额头,滚烫的,高飏竟然真给他用了毒。   “异客考试的入取证书。”高飏握着匕首直接说。   “为什么问我呀?”石臻好笑,去倒了杯热水给司徒封慢慢灌下,安慰他别乱动。   高飏看着,说不出的滋味,脸上依然毫无表情:“金家的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取消异客事务的,我能想到出手的人,只有你!”   “怎么不是方经理?”石臻故意说。   高飏直接反问:“她根本不知道异客考的事,又怎么可能故意去破坏?”   “那你就怀疑到我头上?”石臻翻个白眼就不承认。   “我又特地去查了异客考的官网,仔仔细细地看,原来石氏集团旗下的一间叫集聚的分公司有份参与。”高飏看着石臻的眼睛说:“这的确是间接联系,做不了实际证据。但是,为了司徒封,你还是别再隐瞒了,我们扯皮浪费的只是他的时间。”   “集聚只是有份参与,可能参与份额连百分之6都不到,我要怎么说上话?”石臻傲慢地看着高飏,这根本不是谈判,他只是在逗弄他的宠物。 第81章 130根琉璃钉(2)   石臻担心地望一眼他,口气平淡地说:“你可以找金家老二和大小姐办事,我自然可以让金继业强出头,作废你的准考证和入取证书。”   “你……”高飏气结,口气哽咽到无话可说。   石臻摊摊手,嘲讽地说:“是你自己找错方向了。”   “把录取证书恢复了!”高飏大声吼道:“让金继业把证书恢复。”   “准考证作废了,录取信息怎么可能留存,肯定是删掉啦,立刻再作一条,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事。”石臻摊摊手表示没辙。   “那就把准考证恢复!或者再发一张准考证!”高飏慌乱而着急地说:“去找金继业,去啊!”   石臻冷冷看着高飏,讥诮地说出残忍的话:“你多久没好好看过日历了?昨天异客考试就结束了,所有数据都进入封存阶段,你又错过了一次。”   “你骗人!”高飏崩溃地掏出手机,点着屏幕,却怎么也点不开。   “我不骗人。”石臻冷冷回。   高飏终于点开手机,屏幕上落下几滴鼻血,他胡乱地抹掉,定定看着2号的数字,终于没忍住,吐出一口血来。   “高飏!”司徒封惊呼。   高飏定了定神,抹掉嘴角和鼻子上的血,身体抖得如同筛子,他眼神里显出彻底的绝望,抬头,愤恨地望着石臻。   石臻也看着他,并没觉得这样很痛快,小狐狸受伤的样子让他有种胸闷难舒的奇怪感觉。在知道他的一系列欺骗行为以后,他想过很多次耍弄他后的高兴情绪,可是从高飏进来直到现在,石臻都觉得一点都不高兴。   “喝了。”高飏把一只小瓶子扔给司徒封,然后快步走到石臻面前,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问:“我们算不算扯平了?”   石臻面无表情:“算吧。”   “好。”高飏突然拉住他衣领,凑得更近,愤懑地低语:“我们扯平了……从此……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他语气太哽咽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甚是他竟然连眼泪都不能控制,就这样没出息的让眼泪裹着鲜血,从眼眶翻滚出来。   小狐狸的样子太可怜了,石臻有些看不下去,想避开却又不得不和他直视,看着眼泪一颗翻滚。他有点心软,冷冷说:“无非就是续份合同的事,大可不必绕那么大的弯子,走异客考试这条路……”   “回答我。”高飏打断他,他最后的希望被石臻亲手撕了,他像个白痴一样,被石臻耍得团团转,还期盼着和他吃顿饭。他的机会彻底没了,他也不会让自己去求石臻帮自己处理续约合同。“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他再次逼问。   “是啊,别互相招惹。”石臻也冷下脸,平静地说,胸口却是波涛汹涌,无法抚平。他瞥见高飏拉着自己的右手,手腕上的皮手环已经取走,留下一圈细小的伤口。顺着手腕,他看到内里一小截触目惊心的密集伤口,他这才反应过来130根琉璃钉真的不是小数目,逼得高飏取掉了右手力量的束缚,才能与之勉强抗衡。   “绝不招惹。”高飏松开手,退后一步,快速往门口走去。   “别走,你们……搞什么……”司徒封吃了解药,肚子的疼痛瞬间缓解,他起身拉住高飏,对着石臻说:“你干嘛这样对他?你就不能帮帮他吗?什么合同?我能帮忙吗?”   “滚。”石臻冷冷说。   高飏挣脱开司徒封拉着自己的手,快速走了出去。   “高飏……高飏……”司徒封才吃了解药,腿软追不上他,眼睁睁看着高飏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愤愤回来,大声责问石臻:“你神经病啊,那孩子太可怜了,你没看到他袖子都被血浸湿了?没看到他一脸的伤?没看到他流鼻血还吐血了?”   “没看到。”石臻皱眉,不耐烦顶嘴。   高飏劝说道:“他说的合同是什么?你能帮他就帮帮他,他不能再做涉念协约了,他的身体会崩溃的。”   “已经说了互不招惹。”石臻冷冷回避,脑子里都是高飏绝望的表情。可他不想再被骗,厌恶被利用到此时此刻,于是冷下脸,口气淡淡:“你赶紧去休息吧,中毒解毒也很伤身体。”   “他回去是会被弄死的!”司徒封跑去门口,回头说:“骗你又怎么了?你有损失吗?还是受了什么伤害?他再怎么耍他的小聪明,还不是在你掌握之中,况且他生存环境不同,你为何不能感同身受?”   石臻:“不能。我讨厌被骗。你知道为什么。”   “随你。”司徒封微微皱眉,再次出去。他一路跑到电梯房,数字停在1楼,他焦急按按钮,希望电梯上来的时间里,石臻会出来,可惜,身后空空。   坐上电梯,焦急等它走到一楼,跑出大楼,外面也是空空如也。   司徒封捂着还有点痛的肚子,左顾右盼,只看见外头寒风瑟瑟,大雨滂沱,除了路灯孤寂的光,再无一条人影。   “回吧。”石臻声音出自身后,比这天气还寒冷。   “去他家找。”司徒封回头,眼神带着兴奋,心却如针刺般隐隐作痛。   石臻面无表情地说:“下雨天哪都不去。”   “真舍得放弃?”司徒封觉得这样不值,这事完全能有合理解释的。   石臻微微蹙眉,显不出耐烦:“外套穿好,你不冷了?我回了。”说完,把外套往司徒封肩上一批,自己便转身回家了。   司徒封无奈,扫一眼四周,确定没人,只能跟着石臻进电梯。 第82章 相聚   本来就不该有丝毫交集,那只是一次不小心的误会,何必注释过多内容,填满没必要的空白。那些没来得及说出的表达,留下的深深浅浅的印记,都不是感慨的借口,不是反悔的理由。当天色彻底暗下,一切都会无形,隐没所有痕迹,全当从不存在   结案后的一个星期,天气时晴时阴,仿若配合他心情,阴晴不定。   老老头又来了,在大雨天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孙子家门口,提着一袋烧烤和几罐子啤酒。   “你……”石臻看着老老头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硬生生咽下想骂人的话:“要过来打我电话,我去接你,别自己乱跑。”   “我叫车过来的呀。”老老头把烧烤从保温袋中一一取出,又把啤酒摆在茶几上,四下里张望。   “想吃烧烤我也可以叫外卖!”石臻看一眼茶几上一堆黑乎乎的吃的,忍不住翻白眼。   “这间烧烤店是网红,我找黄牛买的,味道不一样!”老老头去洗了个手,高高兴兴坐在沙发上叫石臻:“大孙子,过来。”   “什么叫大孙子?你还有二孙子三孙子?”石臻挑眉一脸不屑:“你还真把你儿子接的那些盘一并认了?”   “你又不在乎这些,我随便叫叫,你还生气了。”老老头撇撇嘴,扫一圈四周:“诶?你家那个小朋友呢?”   “走了。”石臻坐到老老头一侧单人沙发里,把两罐啤酒打开,喝了一口,常温的,面露不快。   “你把人赶走了?”老老头眨眨眼:“那么漂亮的小家伙,你就不要了?”   “关你屁事。”石臻眉毛一扬显出不耐烦:“我家是收容所?住了就不能走了?”   “瞧你那臭臭的表情,人肯定是你赶走的。”老老头太了解自己这个孙子了,说翻脸就翻脸,没几个人受得了。   “没有。”石臻翻个白眼,扯开话题:“你过来干嘛?就为了八卦?吃烧烤?”   “哈哈,都有点,顺便想来看看你们到哪个程度了,我好和你爸去八一下。”老老头哈哈笑,一脸看戏表情。   石臻:“……”   老老头使个眼色笑:“说说,到底怎样了?”   “再提这事我就把你提出去。”石臻威胁说。   “真是的,这样对老人!行行行,我不说了,哈哈,呵呵。”老老头憋着笑,摆摆手,优哉游哉吃烧烤。   “对了,有件事。余大姐为了向你表示感谢,寄了点特产到你住的地方,记得查收。”石臻并不吃烧烤,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喝啤酒,常温的,喝得并不舒服。   “早上收到了,本地鸡,两大只,让人炖了,有空过来喝汤。”老老头笑呵呵:“记得带上你那个小朋友。”   石臻懒得和老老头在同一个问题上纠缠,扯开话题问:“血支票你打算怎么处理?”   “还给金家老大。”老老头随口说:“让他自己去做决定。”   “便宜他了。”石臻放下啤酒罐。   老老头说:“杀了个人尚且无法安心,更何况还是他父亲,良心上永远是要不安的,这份沉重的压力会伴随他一辈子,轻松不来的。”   石臻淡淡说:“没看出来,若不是被迫揭穿,这种人是宁可背着一辈子的负罪感,也不会承认罪行的。”   “他犯案时未到14岁,就算当时报案,也无法判他罪名。”老老头抬头,意味深长地说:“那也许就是金女士的无奈和作为母亲的惩罚。”   “怎么说?”石臻看向爷爷:“金女士出于对儿子的保护没有报案,还合谋处理了尸体,到你的嘴里,母爱就变成了复仇的故事,你给解释解释?”   “母爱没变,出去对儿子的保护,她自然不能让世人知道儿子弑父的事。”老老头放下木签子,擦了擦嘴说:“仔细想想,金家老大犯案的时候14岁不到,就算当时把他逮捕,也没法判他罪行,只能交由监护人看管。”   “是。这个基本都能查到。”高飏点头,忽然明白道:“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无法定罪,加上一点点恨,一点点回忆,促使金女士故意保留了那张带血的支票?”   老老头点点头:“金先生已经无法再说出当时的事情,尸体也不复存在,所有能成为证据的事物其实百分之九十九都不存在了。所以这张带血的支票,只能证明金先生的受伤和金家老大有参与其中,并不能完全证明整个杀人事件。如果他狡辩,说金先生自己弄伤自己,他只是去帮忙扶一下,你都没法反驳他撒谎。”   “照这样讲,金女士留着支票,一方面是因为昙花图案对金先生尚有眷恋,留个念想。另一方面,则是给大儿子心里丢下一块千斤大石,让他时刻记得从前的事,存着愧疚,或者有一天自己去面对着愧疚。”   老老头点点头:“是,应该有这样一层意思。金女士没有毁掉这份证据,应该也希望有一天金家老大能够面对这件事。无论如何,金家老大应该给弟弟妹妹们一个交代。”   “所以,你顺应金女士的意愿,将支票还给金老大,让他自己去做决定?”石臻挑眉冷笑:“你就不担心他有了支票,连最后一丝悔意都没有了?”   “就按照金女士的意愿做吧,这是她希望的。”老老头淡淡说。   “行,你决定就好,我无所谓。”石臻挑挑眉不以为然。   老老头继续吃烧烤,抬头好奇问:“案子是你查的,你觉得呢?这事怎么看?”   石臻耸耸肩说:“怎么看?负心汉覆灭记。可惜动手的不是金女士,而是他们的儿子,真是讽刺。”   老老头笑:“就知道你会是这样的想法。”   石臻不以为然:“儿子替懦弱的母亲保护家庭,过激了,终结了父亲的性命。金女士若痛,也就是痛个负心汉死翘翘,还害儿子背上杀人罪名。如果这事是按着离婚的路子走,丰记面馆就是扎在金女士全家心里的刺,别说是动一下了,哪怕是想一下,都要是痛彻骨髓。还不如现在这样干净点,一次灭了,及时止损。”   “你这小子,就不能婉转点。”老老头指指他,忍不住笑。   “有什么好婉转的,我说的是事实。”石臻抬头看向门口,因为门锁响了一下,门竟然开了。   “诶,他为什么有你家的钥匙,而我没有?!”老老头看着从门口走近来的儿子,有点不乐意了。   “爸,你怎么在这?”石臻父亲一愣,表情有点僵硬。   “拿的我妈手里的钥匙。”石臻眨眨眼,看着他那位平日里气宇轩昂的父亲如被机器人俯身,小心翼翼走过来,端坐一方。   “吃烧烤、喝啤酒,这样好吗?”石父看着茶几上的烧烤,话里有点酸。   “要吗?”石臻开了罐啤酒递给父亲。   “要。”石父接过啤酒喝一口,表情舒缓了很多。   “今天来有事?”石臻喝着自己那半罐啤酒问。   “你妈让我送这个过来。”石父把一包铸文币放在茶几上:“听说你最近查案,怕你有危险,给你又准备了一包。”   “挺好,现在有200枚了。”石臻淡淡望一眼桌子上的锦包,鼓鼓囊囊的,看上去就很重。   “用不上呀?”石父呵呵笑:“收着,当纪念品。”   “案子已经查完了,我早就销假了,别再拿这个过来了,用不上。”石臻玩着手机随口说。   “你怎么那么快就销假了?”没等石父开口,老爷子就不干了:“你就不能抽点时间陪陪你爷爷我?”   “陪你干嘛?”石臻嫌弃脸:“你儿子在这,你让他陪啊。”   石父一脸殷勤:“是啊,爸,你想去哪里我陪你。石臻最近请假多,部门业绩差点掉到第二。”   “我不要你陪,你那么无趣。”老爷子根本不买账:“我要他带着他的小朋友一起过来陪我。”   “什么小朋友?你有孩子啦?”石父一脸惊悚。   “只是普通朋友,只比我小五岁,哪里是小朋友了。”石臻微微蹙眉,紧跟着说了一句让老爷子差点当场喷血的话:“而且昨天刚绝交,你没机会了。”   老老头:“……”   石父:“……”   “为什么绝交?你又怎么他了?”老老头非常不满地问:“你不能老这样欺负他,你这样是不对的。”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他了?”石臻挑眉加挑衅。   老爷子立刻指出:“两只都看见了。上回在我家,你让他自己拔琉璃钉,到现在我家地毯上还有一股子血腥味。”   “不是为了你的幺蛾子根本不会有这些破事,你还好意思说。”石臻不快回击。   “我那是没办反。那个……”老老头探身,试探性地问:“你把他怎么了?”   石臻眼睛一瞪说:“你想看他是吗?行,我把他去你家,再给你演示一遍琉璃钉可好?全程无码,让你看个过瘾。”   老老头扫一眼石臻,幽幽道:“你这不是绝交,你这是分手的情绪啊。”   “爱咋咋地。”石臻翻给白眼懒得再理会。   “两位可否告知……你们到底在讲什么?”石父一脸懵圈,又好奇,又八卦。   “问你儿子去。”老老头靠在沙发上,继续对石臻表示不满:“我跟你说,琉璃钉这种东西很伤的,你以后一定不要再让他使用了。”   “都说了……分……绝交了,管我屁事!”石臻不耐烦起身。   “什么琉璃钉?爸,你们到底在讲什么?”石父陷入被无视,又寻求不到答案的境地。   “所以让你小时候跟我学一点,现在说什么都不知道,连八卦的资格都没有!”老老头拿石臻没辙,只能把气撒在儿子身上。   “行,你们继续。”石父摊手,拿啤酒喝,把自己彻底沦为观众,还是不知道主题内容的观众。   “他在哪?我替你去说,那孩子脾气那么好,肯定是你对不起人家。”老老头不甘心。   “你敢去找他,我就让他天天做涉念协约。”石臻眼神一瞪威胁说:“我说到做到。”   老老头当着石臻面有点怯,只能撇撇嘴,摆出一副我不怕你的表情。   “涉念协约?不是和异客有关?你朋友是异客?”石父终于听到几个自己认识的词语,有机会插话。   “是异客。”老爷子替石臻回答。   石父微微皱了皱眉:“异客多来自于社会底层,并不被主流社会接受,所以都是藏着身份的,就连罪案局的异客考,也是安排在凌晨无人的时候,可见其是不能见光的。你怎么会认识这些人的?”   “你爸接的案子啊。”石臻不耐烦地说。   石父说:“从前信息不发达,人人觉得异客是怪物,这么多年了,异客早就混在普通人中生活,你也别有偏见。”   “我没偏见,”石父耸肩:“我只是在背某搜索软件百科。”   老老头:“……”   石父继续补刀:“你们两个比异客还要诡异,都多少年了,荣辱不惊了。”   老老头:“……”   石臻:“……”   石父一拍手说:“对了,我好像记得我们分公司和金氏集团的某间分公司正合作这次的异客考试,你那位小朋友参加了吗?”   石臻莫名感觉头皮一紧,表情不怎么自然地说:“没。”   “能涉念的都是厉害角色,高飏不去考试太可惜了,你怎么不鼓励他去考?”老老头说。   “你好烦。”石臻顶一句,低头看手机信息,好像有很多事要办一样。   “高飏?名字怎么像男的?”石父笑呵呵,然后空气忽然一冷,他一机灵,表情跟着一僵。   “就是男的,有问题?”石臻冷冷问。   “没有,绝对没有。哪怕是人妖,你找的,我都不会觉得有问题。”石父在一秒内恢复理智,他老爹就是个怪人,他觉得就遗传基因来说,他不怪,他儿子也得怪。哈哈,呵呵,好怪。   石臻淡淡说:“只是朋友,而且已经绝交了,不要再提了。”   石父用眼神和自己爹交流,两个人难得精神契合,石父立刻获得了大量信息。   老老头:好朋友!   石父:多好?   老老头:问你儿子去,客房,睡过!   石父:擦!劲爆啊!   老老头:我孙子,还用说。   石父:可惜,分了。   老老头:不能分,我不同意,你想办法让他们复合。   石父:我能有什么办法?   老老头:想办法啊。   石父:我太难了。   “你们够了,眼睛不酸吗?”石臻喝干啤酒,把罐子捏瘪了放在茶几上:“别多管闲事,哪个敢管,就都算到高飏身上。尤其是你,被倚老卖老,否则就带他去你家处理琉璃钉。”   “我又没说话。”老老头撇撇嘴,一脸委屈。   “我去公司了。”石臻从衣架上拿了外套穿上。   “都两点了,去干嘛?”石父问。   “下午三点开会,早就安排好的。”石臻拿好车钥匙,回头看一眼两人:“你们两个吃完赶紧回家,别在我这里耗着。”   “是是是。”两人同时说,等石臻关上门,才都松了口气。   “他走了,您赶紧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石父心虚地看一眼门口,声还是压着的:“还有,那个高飏,您也给说说。”   “你不问我也得跟你说。”石父打开两罐新的啤酒,一罐给自己,一罐给儿子:“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第83章 视频(1)   近一个月风平浪静,一切仿佛都未曾发生过。金家在商界依然叱咤风云,异客考也已公布录取名单,进入正式入取报名阶段。丰记面馆每星期照常提供着褐皮鳝丝面,限量100碗的数字不变,变的只是丰记的当家人,从金沈变作其侄女金倩。   事事都在微妙变化,只有雨,不变它洗刷城市的初衷,断断续续、大大小小,下了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   石臻的工作回归正轨,开不完的会和居高不下的业绩指标填满时光,让他无暇去想其他。高飏音信全无,两家公司近来也没有生意往来,便彻底断了所有联络。   星期一开完早会,石臻沉着脸回办公室。路过秘书小姐办公桌的时候,瞧见她桌上有咖啡,而想到自己桌子上是空的,就莫名想发火。   “别对我发火,我受不得气。”秘书小姐玉手一抬,将一只保温袋放在桌上,堵住石臻的暴脾气。   “哪有。”石臻第五千零N次想炒她鱿鱼。   “拿去喝。”秘书小姐从袋子里取出一杯热咖啡,递给他,并补了一句:“没放你桌上是因为怕冷了你又不高兴。我替你拿进去?”   “我没手啊?”石臻冷冷接过咖啡,脑子里还想着找什么理由炒她鱿鱼。   “嗯,你有手,还有脾气。”秘书小姐起身替他开门,假惺惺把这位石大爷送进办公室。   石臻虎着脸进办公室,顺手把文件夹丢在办公桌上,自己则去一侧的沙发坐下,一口气喝了半杯咖啡。   “快到中午了,要替您叫个饭吗?”秘书小姐在门口问。   石臻摇摇头继续喝咖啡。   秘书小姐看着石臻那个像受了气的脸,只能缓了缓口气提醒说:“石先生,下午没会,今天只有一个早会的安排。”   “我不走。”石臻嘴硬。   “我只是告知您今天的日程安排,我出去了。”秘书小姐笑笑,就退了出去。   石臻撇撇嘴放下咖啡杯,拿出手机想刷把游戏,却发现好几条没看的新信息。他百无聊赖便一条一条点开看,眼神中显出些许惊讶之色。   除了几条广告信息,其它五条都来自于金继业。   金继业第一条:石先生你好。   金继业第二条:不好意思,这样晚才发来消息感谢。支票三个星期前已收到,颇感意外,又不胜感激,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对过去做一个了断。   金继业第三条:从前之事已于家人坦白,获得谅解还需时日,无论从前是何种处境,让兄弟姐妹三十年来缺失父爱,蒙受外界质疑,皆是我的过错。   金继业第四条:家中事务那排完毕后,支票我已于上星期交予罪案局,但他们并未受理,认为仅凭一张支票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我的自述口供因无其它证据佐证,他们无法立案。如此只能永远接受良心谴责,永不能释怀了。   金继业第五条:最后谢谢你,解开金家多年心结,母亲大人应该也会释然的。   石臻看完原来只想回“收到”两字,但转念一想,还是多写了几个字发送:金女士并未打算责备任何人,她只是想给自己留一个念想,给你留一个自我认知的机会。   金继业回得很快:她未怪我?   石臻回:你为她出头,她并未怪你,也没有因过往怪金沣泽先生。金女士是豁达之人,早已释然,你也不必过于纠结了。柳园是她钟爱之地,别都毁了,是她的回忆,也是你们家的过往。   金继业最后回:谢谢你,不胜感激。   石臻看了看只回了四个字:不必客气。   放下手机,石臻把把剩下的半杯咖啡喝完,感觉它有点冷了,就没有热的那样对味。看着外头依然是阴雨绵绵,他思考着接下的时间是待在办公室干掉点活,还是直接回家蒙头大睡。   纠结间,办公室门碰得一声被撞开,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人,见到他,石臻倒是乐了。   来人正是司徒封,头发上有些许雨珠,衣服肩膀的位置也湿漉漉的,应该是冒着雨而来。   “秘书没拦你?就让你这样闯进来了?”石臻终于找到一条站得住脚的理由炒秘书小姐姐的鱿鱼了。   “人家去吃饭了,谁管你。”司徒封没好气地走过来,一脸的不高兴。   “你不是一直怕在我公司遇到你爸,怎么今天有胆了?”石臻好奇地望一眼司徒封,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并不记得自己最近得罪过他。   “我是特地拿这个来让你看的,我要当面看看你见了之后的表情。”司徒封不满地把自己的手机扔到石臻身上。   “找死啊你。”手机砸在石臻胳臂上,他吃痛,微微皱起眉头。   “快看。”司徒封催促,气呼呼在单人沙发里坐下。   “看什么?”石臻点开手机,输了他知道的密码,竟然把司徒封的手机打开了:“你怎么不换密码的?”   “看!”司徒封已经很气了,没空和他玩笑:“相册里最近日期的那条长视频。”   “哦。”石臻有点搞不懂他的路数,就乖乖点开相册看视频。这一看不要紧,才过了十几秒,石臻的眉头就拧成了麻花状。   这段视频可不短,时长有一个多小时,内容正和琉璃钉有关。视频里的人穿着短袖T恤,戴着黑色口罩,看不清全部面容,但他那消瘦的身形和那双琥珀色眼睛实在过于熟悉,石臻一见便认出这个人是高飏。   “看这个干嘛?”石臻抬头冷着脸问。   司徒封不客气地说:“你可以快进看完,看完再和我说话。”   “切。”石臻耐着性子,继续点播放键。   只见画面里,高飏跪在一块特质的钉板上,那些钉子每根有两厘的长度,按照一定距离纵横排列,人跪上去必然逃不过皮肉之苦,但又不会伤及筋骨,阴毒至极。   视频前方有一张小桌,上头整齐地摆着十根长短各异,色泽鲜艳的三色琉璃钉。   一名身形魁梧的男人在高飏身侧走动,步伐颇有规律,口中还念念有词。这人也带着褐色口罩,还顶着一定鸭舌帽盖住眼睛,但从身形看不是老费还会是谁。   只见镜头里,老费念完他的咒词,过了一会儿,伸手调节镜头,将它压低,并拉近焦距,镜头里瞬间就只剩高飏了。   “现在开始。”老费的声音出现在镜头之外。接着,他抬起高飏的手臂,上面已经牢牢覆盖了一张标注方位和咒文的纸。高飏没有反应,像个道具一样任其摆布。   “开始扎钉。”老费声音阴沉地说,镜头里出现一根琉璃钉,从模糊到清晰,三色,极艳,翻着森森冷气。   展示完钉子,老费用丝帕轻拭钉体,然后移到高飏手臂上,钉尖朝下,依据臂上图纸标注的方位和秩序,毫不犹豫地将之扎进了高飏的手臂内。   缓慢推送到底,最终完全嵌入皮肉之内,琉璃钉在手臂之内泛着暗红的光,如同一枚醒目的提示灯,兀自明灭。   镜头里陷入一片安静,高飏琥垂目,长睫毛挡住珀色的眼睛,看不到丝毫情绪,只有微微皱起的眉头预示着他有些吃痛。   沉默片刻,镜头里再次出现声音。“先定住第一魂,这根针一定要选用琉璃钉中带金骨的,也就是钉内嵌金针的。”   镜头里出现老费不紧不慢拿纸巾擦手上血渍的画面,然后他才慢悠悠继续道:“而且,注意,一定要写实了钉魂的咒词,这样,才能保证涉念师在读念思想的时候不被摄魂,这点很关键。”   老费继续取来第二根琉璃钉,慢悠悠在手臂图纸上上寻位。下钉之前,必有一番絮絮叨叨的解说,然后才用一方丝帕擦一擦钉体,按着手臂上的图位,再次狠狠钉下去。   第二根琉璃钉下去的时候,似乎没掌握好方位和力度,过快、略斜,导致钉子才入,一股血剑就跟着喷了出来,打在镜头下方一块区域。而此刻,镜头之内的高飏额头已有明显汗珠,眉头也蹙得更紧。   但老费根本不以为然,钉完第二根琉璃钉,依然是一番冗长解说。他出了镜头几分钟,拿来擦镜头的专用布,一遍一遍慢悠悠擦,擦得镜头清晰无比,才罢手。   擦完镜头,老费继续使用琉璃钉。不变的絮絮叨叨,最终将第三四五六七□□根琉璃钉完成。此时,镜头也因为数次撒上血剑,再次变得模糊不轻。   老费将高飏手臂对准镜头,再次一一解释。那手臂上面的图纸已被渗出的鲜血浸透,成了一张血图。无法再被吸收的鲜血一部分落到地上,另一部分则落在高飏白色T恤上,开出点点鲜红血花。   “主钉基本就是这样的。好了,下面是最后一根幻钉。”老费再次将镜头擦干净,又从小桌子上取来最后一根琉璃钉钉,仔仔细细把它从钉尖、钉脚,一直介绍到钉尾,然后用丝帕擦到蹭亮。   地上的高飏早就有些跪不住了,额上不断滚落豆大的汗珠,眼角、耳朵都有血渗出,人也有些摇摇欲坠。 第84章 视频(2)   老费全当没看见,依然没完没了地仔细讲解。等把最后一个专业术语讲完,他才重复先前的一系列动作,把整根钉子打入了高飏肩头定好的位置。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幻钉也出现了,随着一侧推入,两根钉子便同时彻底没入高飏肩头,一明一暗如同两枚嵌入身体的小灯珠。   “淤血排出是正常现场,涉完念之后都会自行恢复的。”老费轻描淡写解释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然后取来一把茶壶,塞到高飏有些颤抖的手心里,然后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镜头里高飏的痛苦肉眼可见,不仅是额头滚落的汗水,被鲜血环绕的右手、肩头,他的眼角、耳内都有血液渗出,甚至他还做了两次干呕的动作,似乎是吐血了。血从口罩边缘滴落下来,落得体恤衫上到处都是。   “开始读念。”老费声音出自于镜头之外。   只见镜头之内,高飏拿着茶壶的右手臂上,从明灭不定的琉璃钉中,探出无数暗红色的隐线。那些隐线快速生长,如藤蔓般绕上手臂,绕到手掌,并快速包裹、穿过那只茶壶肌理。很快,手心之上形成一只红色的线团,由无数隐线牵扯着,一明一暗,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取。   镜头里安静了十来分钟,没有丝毫声音,只有明灭不定的红色线团,来往穿梭的隐线证明着镜头并未暂停。   突然,暗红线团大亮了一下,显出鲜红的色泽,只两秒,便迅速暗淡下去,最终彻底消散。高飏随之颓然地垂下手臂,念读完了。   老费接过高飏捏在手里的茶壶,在他左手里塞一支笔,在地上摊开一张纸。看着高飏艰难地抬手,在纸上写下一些字,才满意地收走。   “大家请看。”老费拿那张纸对准镜头,只见上头写着:数栽珍藏,非价格,珍情谊。   “这就是涉念师读到的念思想,诸位可同你们知道的信息核对一下,”老费把纸挪出镜头,口气里充满自信:“基本上就是你们提供的固件附着的思想内容了。”   说完涉念内容,老费又从镜头里消失了几分钟,再次出现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尖头的锥子。“现在我们开始起钉,手法很简单,把锥子嵌入琉璃钉的孔中,稍加用力就能出来。下面演示。”   老费说的极其简单,实际起钉和入钉的痛苦等级根本无差。琉璃钉进入手臂,与表面皮肤持平,甚至更深,所以锥子必须扎入皮肉,才能彻底触及钉子,才有着力点将之拔出。   同时,由于琉璃钉的起钉钉孔设计得极小,所以一般情况下,锥子进入皮肉后并不能准确找到,为了图方便,一般就是直接顶着琉璃钉一侧,硬生生将之起出来,钉空形同虚设。   此时,高飏手臂里的钉子正被一根一根起出来。从镜头看,根本看不出老费是找到钉孔以后起出,还是硬拔。反正,每根琉璃钉被拔走,都是血淋淋的挂着一串血珠,没一根是干净的。甚至几次,琉璃钉刚出手臂,血剑就更着喷出来,撒到镜头上,留下一条斜印记。   镜头里,高飏大概是痛到极致了,整个拔钉过程显得特别麻木,睫毛微微抖动,眼睛稍稍打开,里头平静异常,却显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和失落。   “是不是要上腿上的琉璃钉板,个人建议不用。因为这次是交流视频,所以就都用上了,希望能展示得齐全一些,一般情况下不需要。”老费还在没完没了的叙述,一侧的高飏就那么跪着,纹丝不动。   最后,老费又絮絮叨叨了很多专业术语,听得人心生厌烦,石臻加了2倍速度让他快速播完。   “好了,整个涉念过程就是这样,希望能帮到各位。谢谢。”老费最后陈述完毕,伸手关了视频,镜头里瞬间一片漆黑。   整个视频有一个半小时的时段,石臻只花了10分钟就快速看完,过程历历在目,他再怎么面无表情,内心却也止不住心潮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看完了?”司徒封见他放下手机冷冷问。   “嗯。”石臻冷着脸应他。   “你知道这是什么?”司徒封坐到石臻身边,一脸难过地说:“这是SY商贸应客户要求出的咒师交流视频,其实就是教学软件。我们公司接的合同,三天里完成的东西,读一柄茶壶,内容都读出来了。”   “哦。”石臻依然冷着脸。   “这里面是高飏,是高飏!你没看出来吗?没看到地上的钉板吗?没看到整个涉念的过程吗?”司徒封大声说:“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石臻冷着脸问。   “他因为没有按照公司要求提早续约,所以才会被公司派去拍这个教学视频。”司徒封激动地说:“根本不需要用真人拍摄!SY商贸的涉念师和咒师在业绩都是有名的,他们只需要用假人代替就可以了,根本没必要让真人上阵!这是明显的报复!”   “呵呵。”石臻冷笑没多余话讲。   “你怎么那么冷漠,你要看着高飏被他们折磨死吗?”司徒封着急地说:“你不是很……很喜欢他吗?带着他查案,让他住你家。”   “只是查案,你想多了。”石臻冷冷说。   “我希望你能帮他脱困,他的境况实在是太可怜了。”司徒封拉着石臻手臂说:“我收到一条消息,上个星期,SY商贸去我们公司,取消了关于涉念师的所有工作项类。”   “什么意思?”石臻看向司徒封。   司徒封叹口气说:“我打听了一下,SY商贸的反馈是他们觉得涉念太伤人,不再提供相关服务。但是,业务部的同事说,是因为SY商贸没有涉念师了。听说他们的涉念石肌腱严重受损,钉不住琉璃钉,以后都读不了念了。”   石臻微微蹙眉。   司徒封继续说:“这只视频是毁掉高飏涉念能力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以后都不能涉念了。”   “不能涉念不挺好,又不是什么舒服的工作。”石臻淡淡说,眉头却是怎么也松不开。   “他已经没有这个技能傍身了,他的公司会怎么继续对付他?他还有能力抵挡吗?”司徒封不满地一连两问:“你就不能管一下他吗?看在他还和你一起办案的情分上。”   石臻依然冷漠地说:“我们说过,绝不互相招惹。”   司徒封:“……那行,你当帮我行不行?帮我录用他,续掉他的合同!”   “回去吧,我下午还有工作。”石臻起身,理了理西服:“你爸下午会过来,你要不要跟他见个面,喝杯茶?”   “别拿我爸吓唬我!”司徒封赌气说:“我已经告诉你爷爷了,你不帮,自然有人帮。”   “管你屁事。”石臻冷冷说,心中并不恼,只是有些无奈:“到底你和高飏是朋友,还是和我是朋友?”   “这不是一件事。”司徒封理智地说。   “那你去帮高飏去吧,带着我爷爷,去做好人吧。”石臻赌气说:“不送。”   司徒封:“……”   “走吧走吧,别在我这碍眼。”石臻指门口:“消失。”   “你赶我!”司徒封眼圈和鼻子都有点红,一眼伤心欲绝。   石臻最讨厌别人流眼泪,他就要损失纸巾抽:“我警告你不要哭!”   “你赶我!”司徒封打算今天一定要逼石臻去救高飏,好歹先让他把人给续出来。司徒封知道石臻最害怕别人哭,正要继续借题发挥,手机去却响了。   石臻冷冷看着,想着要不要把纸巾抽丢给司徒封。   司徒封快速点开屏幕,是石臻爷爷打来的,赶紧接上:“爷爷你好?……是,在石臻这里……恩,对……啊?……什么?……哦,我知道了,麻烦您了,拜拜。”司徒封挂掉电话,定定看着石臻。   “干嘛?还不快滚?”石臻被他看得难受。   “你……去替高飏续过约啦。”司徒封的眼神写着我对你刮目相看。   “管你屁事。”石臻冷冷回敬。   司徒封试探地说:“爷爷说,你在高飏合同快到期前的一个星期,去和方经理谈高飏的续约,结果高飏却比你早一天把合同续了。真的?”   “假的。”石臻起身离开沙发,坐进自己办公椅里。他不想提合同的事,那天吵架以后,高飏回去就把合同续了,他根本没有找到下家,也把自己的退路彻底封了。   “接下来他要为公司服务10年了……”司徒封看一眼高飏:“你们真的不再互相打扰了吗?”他这话像是问石臻,又像是在为自己问机会。   “嗯。”石臻垂目,定定望着桌子上的文件。   “不再努力一下?”司徒封继续追问。   “他已经做了决定,这事过了吧,别再提了。”石臻淡淡说:“我派司机送你回去,乘着你爸还没过来。”   “好吧。”司徒封点点头,这事到了今天的地步实在是没得挽留了,他也帮不了什么忙,只能为高飏可惜了。   石臻打了个电话,然后说:“楼下,司机老地方等你。去吧。”   “行,先走了。”司徒封真不想碰上自己爸,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走了。   看着办公室的门彻底关上,石臻重重舒出一口气,脑子里全是视频里的涉念内容。小狐狸的手怎么样了?人怎么样了?还要素线服务10年,他能熬得住吗?为什么赌气提早续合同,就不能服个软吗?哪怕露个怯也行啊。   高飏你这个小混蛋!石臻越想越烦乱,满脑子都是高飏扯着自己衣领最后的表情。其实他骗自己的把戏并没有影响到案情的发展,何况还事出有因,自己讨厌受骗,但也真没几个人能骗到自己,当时特么赌的哪门子的气! 第85章 便利店   城市街角便利店,入夜后依然是整条街最靓的仔。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别家店铺8点前早关灯、打烊、锁大门,唯独24小时便利店,闪闪的在街转角显眼位置,持续运营。   自动门叮咚一响,便有客人进来或离开,同时还有强行闯入的阵阵冷风,在深夜时刻提醒着清醒。   “买单。”客人拿一瓶水摆在收银台上,柜台里没人,他又稍稍提高声音重复一遍:“麻烦,买单!”   “来了。”后方货架理货的营业员哑着声回复,匆匆跑来收银。一路穿过三排货架,他看到收银台前的背影,心中不免一惊,想退的时候,对方正回身看自己,同样一惊。   四目相交,尴尬到各自动作都机械僵硬,心乱如麻,讲话也要一字一顿。   高飏低头进柜台,拿机器扫了饮料,目光定定望着收银机显示器,哑着嗓子说:“三块五,谢谢。”   “手机付。”石臻递上付款吗,穿过手机扫一眼小狐狸,头发有点乱,眉角、脸颊都有浅浅伤痕,略憔悴。高飏穿着一件长袖白T恤,身形比之前更见消瘦,袖口露出的一小段白纱,证明着那段涉念教学视频的真伪。   高飏扫了付款吗,机器发出“叮”一声响,收银机一开一合,他便机械地说:“欢迎下次光临。”   不能涉念就如同弃卒了?便利店也不错,稳定、安全。石臻瞥一眼,没有表示,拿了饮料就走。   耳际听着便利店门“叮咚”打开,冷风灌入,下一秒又一声“叮咚”合上,高飏才敢抬头去望那门口,早没了石臻的身影。   这情景从惊喜跌落到失望,仅几分钟,已足够扰乱他一整晚心情。再不互相招惹,高飏记得,这偶遇他该立刻忘怀,他知道,可他就是乱了!举足无措的乱,心烦意乱的乱。   “叮咚”门再次响起,高飏抬头,惊诧地望着再次折返回来的石臻,与之第二次对视,差点没藏住眼底的期盼。   石臻的眼神冷淡如常,他没往便利店深处走,只是在门口的货架停留几秒,便毫不犹豫拿了一柄黑色折叠伞放在收银台:“买单。”   高飏撇一眼石臻肩头,看见星星点点的雨珠,知他是被雨挡住了,不禁失笑,自己真是想多了。他垂目,低着头扫货、收钱,强迫自己的目光不要再落在对面那个男人任何一处。   石臻拿了伞就走,真的再也没回头。在他离开二十分钟后,高飏才终于攒够了勇气,去看那扇自动门。外头一片漆黑,看不到人,也看不到雨,什么也看不清。   后来,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偶尔也有客人跑进来,但都不是那人,也不可能是那人了。   黑夜漫漫,熬。   那人只是偶尔经过,两次而已,加起来不过3分钟,对话不过两三句,彼此形同陌路,却搅得高飏一整晚都心绪难宁。早上七点多的时候,猎豹过来接班,高飏都还觉得有点精神恍惚。   “怎么了,通宵不睡难受?”猎豹看一眼高飏那白无血色的脸,关心问。他前天才被调回来,委派了新任务,暂时不会再走。   “没事,有点困。”高飏敷衍笑,转开话题:“一晚上没什么发现,白天多留意点吧,如果真要出现,白天的可能性更高。”   “好,回去休息吧,接下来我看着。”猎豹摆摆手,让高飏赶紧下班   换好衣服,走出便利店,已经近早上八点。外头比店里冷得多,高飏紧了紧外套,走进风里。   街上已经相当热闹,穿梭的车流,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各种冒着热气的早吃摊,承起整个城市九点前的街景。   高飏在早吃摊买了一只肉包,一边吃一边往公交车站走。风紧得很,天气是越来越冷了,他想该换件厚外套了。   走到车站,人很多,都一脸焦急的等班车。高飏看一眼电子公告牌,他的车还有二十分钟才来,他考虑着要不要转去坐地铁。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方总来了一通电话,让他立刻去6号。   “是,马上到。”高飏机械回复,找了辆单车先骑到地铁站,然后坐地铁,快速赶往6号楼。   到6号楼的时候,已接近9点上班时间,楼里人来人往,都是往办公室去的人。高飏低着头上二楼,避开大部分鄙夷的眼神。自从“弄丢”了涉念师的身份,他就更不招人待见了,加上老费的煽风点火,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高飏上到三楼,并不受这公司气氛影响,不过是混口饭吃,又不是要靠着这公司出人头地,都太把公司或者自己看重了。   此刻,离上班九点还差七分钟,前台秘书还没到,桌前空空,高飏便绕过去,敲响了方经理办公室的门。   “进来。”方总的声音传自门内。她喜欢早到,但不要求员工也一定提早,她对工作人员严肃,但不苛责,但高飏是个例外。她对他有种天然的厌恶,或者说,她非常不满公司将能力出众的她,安排在一个满是异客的工作环境中。他们卑微的出生,是对她自视甚高身份的辛辣讽刺,让她无法释怀。   高飏推门进去,闻到一股淡淡的熏香味,盖过了连日来空气里难闻的潮湿气味。   “昨天监控得如何了?”方总带着一副绛红金丝暗底老花镜,语气平淡,正在看一份文件,仅凭敲门声便知道是谁。   “暂时没有发现,来往的都只是普通客人。”高飏站在办公桌前,眼下就是椅子,但是方总从来没让他坐过。   “已经一个星期了,还是没发现。”方总放下文件,若有所思地说:“客户提过,有人在两个月前,大概是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先后三次看见他们从便利店出来,这说明,他们是有可能在那一片区域附近活动的。”   高飏听完解释说:“两个月前天气还暖和,人们还愿意晚上出门。现在已经临近冬天,可能不比前些日子暖和,说不定外出的时间会提早。”   “大概吧。”方总有些烦闷地拿下老花镜,放在一边,语气略带了些可惜:“这次的客户不相信涉念之说,不肯提供私人物品作为参考,只相信实打实的证据。若不是这样,我倒是会考虑让你读一读。”   “可我读不了念了。”高飏手臂紧了紧,疼,每根神经都在绞痛。   “真的一点点也读不下来了?”方总扫一眼他,并不相信。   “能读,但是读出来可能都是‘偏念’,就是偏离实际轨道,错位的念想。”高飏淡定解释,心里却觉得可笑,明明是方总下的命令做涉念师的教学软件,现在反而来质疑自己能不能继续读念的问题。   “以后都做不了涉念师了。”方总挑挑眉,颇有些可惜。   看出她依然不信,高飏面色平静地说:“如果方总不相信,我可以继续读,但是我不能保证读出来的念思想的正确性,这点希望方总理解。”   方总摆摆手说:“不必了,拿着错误信息去忽悠客户,可不是SY的宗旨,不能让你这个废人坏了公司的声誉。”   “是。”高飏同意她说法,自己就是个废人,连涉念技能也废了,何止是形同普通人,简直连普通人都不如。‘’   “我已经安排过了,”方总瞥一眼高飏说:“公司暂时不接涉念协约,在没找到下一位涉念师之前,该业务暂停。”   “知道了。”高飏点头,表情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与自己并无关联。   方总继续道:“700万的合同,你听清楚这个数字,这份协约公司一定做成,你也能拿到不菲提成。机灵点,明白?”   “明白。”高飏点点头,脸上并无高兴之色。   “嗯,很好。”方总满意点头,忽然把话题往续签合同上带:“接下来,我们还将合作10年……”   10年!高飏面无表情地用假惺惺的态度和决心打断她:“我会认真按照合约办事,不会敷衍,请您放心。”   “你的办事能力我向来是比较放心的,希望接下来的10年大家合作愉快。”方总从抽屉里取出一只资料袋,放在桌子上:“这是这次协约的基础资料,你可以看一下,把思绪整理清楚。”   “好。”高飏手下文件袋,有点沉,东西不少。   “另外,关于案件的其它相关数据,”方总指一指面前的电脑:“公司已经开了一个专案文件档,阅览权限也一并开放出来。你用员工卡的账户和密码就可以登录数据库网站查询了,内容会不定期更新。”   高飏点头:“知道了。”   “我这次把你和烈豹他们分在一组,希望你们彼此能好好合作。”方总拿起纸上一张名单细细地看:“老费他们我派去六组办另一件案子了,你们最近都不会有交集。如果凑巧碰上头,我也希望见面后你们还是同事,不要为之前涉念的事有恩怨。”   高飏点头:“知道了。”   “那个……你……的伤……恢复的如何了?”方总突然问,话题已不在最新的合同。   “……在恢复中。”高飏平静地说:“不会影响完成协约。”   “绝望吗?”方总眼底噙起笑,突然问,原来她问情况并不出于同情,而是想知道对方是不是足够痛苦。   “什么?”高飏不解。   方总说:“忍到最后,还是没公司接收你的合同,最后只能灰溜溜滚回来签续约。”   “哦。”高飏扯了扯嘴角:“绝望。”   方总满意一笑,又好奇问:“话说,当初你接洽的那些公司,有愿意接收你的吗?”   “没有。”高飏摇头,直接说:“是我高估自己了。”   方总挑了挑眉,看着高飏清澈眼睛,“是吗?可你看上去去意已决,我还以为你找到新公司了。”   高飏回答:“是我自不量力,高估了自己。”   方总笑笑,假惺惺说:“……算了,过去不提了,好好干吧,工资、提成都不会亏待你,还和从前一样。”   “谢谢方总。”高飏平静地问:“我可以出去了吗?”   方总没答,总觉得奚落他还不够,可除了合同续约的事,也的确找不到其它借口找茬,于是略有些失望的点头,让他出去。   “谢谢方总。”高飏转身出去,表情没丝毫变化。关上门后他摸了摸右臂,细长眼中闪出阴桀的光。10年?哼,就10年吧,你开心就好,我没意见。 第86章 盯梢(1)   第一滴雨,落在挡风玻璃上,并没有人注意。   第二滴雨,落在挡风玻璃上,也没有人注意。   待到第三、第四、第五滴……玻璃上有了明显的痕迹,滴落的、滑落的、坠落的……这才发现,原来开始下雨了。   天气更凉了。   一滴冰凉落在石臻额前,让他本来难看的脸色凭添了更多不快。他收回窗口上夹着烟的手,又换了个坐姿,不屑地望着前方。盯梢这事石臻从来就不擅长,时间长了容易烦躁,坐久了还尾骨疼。   “靠。”他重重吸一口烟,烟头一明一暗,便燃到了尽头,他抽完了烟盒里最后一根烟,他的耐心也随之消耗殆尽。   “喝点。”司徒封急匆匆拿着两杯饮料坐进车里,先将一杯毕恭毕敬呈上,以防止石臻发脾气,结果还是挨骂。   “好难喝。”石臻把咖啡放在一边杯架里,吐槽。   “……”司徒封气结,咬着后槽牙说:“你就作吧!”   “老子乐意。”石臻皱眉,口吐不快。   “就陪了我半个小时,你至于嘛?”司徒封撇撇嘴,喝一口咖啡,擦,真的很难喝。怎么办?现在扔掉,会不会又挨骂?   “难喝就扔掉。”石臻把咖啡塞回给司徒封:“叫你别买奶茶铺子的咖啡,一股子奶茶味。”   “切,我乐意。”司徒封嘴上不服,手还是乖乖接过石臻的咖啡,下车去扔了垃圾桶。过了会儿,他回来,在车窗外同石臻讲:“我导航了一下,这里一条街外有间便利店,我去那里买一杯吧,您凑合喝喝,应该不错,从前你也喝过。”   “没区别,很难喝。”石臻手指敲着方向盘,一下一下,他的耐心再有五分钟将宣布正式耗尽。   “还好吧,统一标准,又不是没喝过,上回我在你家附近那间给你带过,你不是说还能喝吗?”司徒封站在车外不进来。   “不喝,你烦不烦。”石臻蹙眉,他的耐心再有四分钟将宣布正式耗尽。   “那我去买点吃的,好饿。”司徒封没觉出他的烦乱,还在那里想着吃点关东煮。   “去你妹,你怎么嘴那么馋。”石臻不快,他的耐心再有三分钟将宣布正式耗尽。   “你……”司徒封吞了吞口水,把火气忍了下去,因为正面刚,基本他没胜算。默默在车边站了会儿,司徒封请自然风给自己消气,内心一遍一遍说,不和这货计较,不和这货计较,世界和平,世界和平。   “上不上车?”石臻在车里可没这耐心,口气冷冷地问,他的耐心再有两分钟将宣布正式耗尽。   “我饿了,我要吃东西。”司徒封说这话的时候,人已经离开了车窗,直接出了后视镜的范围。   石臻耐心终于彻底耗尽,手触到车钥匙,就打算发动车子走人。手机紧跟着响起,显示是司徒封,石臻瞥一眼,不耐烦拿起:“干嘛?”   “是不是想走?抛下我就想走?”司徒封在那头一针见血。   “是。”石臻直接回答。   司徒封那头呼出了好大一口,才按下了想冲回来理论的冲动。“我跟你说,”司徒封认真地说:“走就绝交,你开走车,绝交;你走、车在绝交;你在,车走,绝交。不开玩笑。”   “车还能自己走?”石臻听对方一顿说,有点想乐是怎么肥事?   “我不管,你自己答应陪我的,谁让你打麻将输给我,必须陪到底!”司徒封说话有点喘,似乎是着急在走路。   石臻不爽地说:“MD,我是看错牌了,否则老子能赢完你们的身价。”   “嗯,你最近都心不在焉,所以,愿赌服输!”司徒封喘着粗气说:“石大少爷不会输不起吧。”   “切,就那么几千块。”石臻咬着后槽牙说:“行,且让你小人得志。我等你来,你走慢点,跑什么!”   “哈哈哈哈,我到了,快夸我速度快!哈哈哈。”司徒封那头累的直喘气,连笑带喘的听着都累。   “你跑什么?”石臻责备道:“蠢不蠢?”   “切,比你聪明还不被你弄死。”司徒封远程回击。   “切。”石臻不屑。   “进去了哈……哈……啊?……啊!”司徒封那头的声音突然一愣,然后就是非常火大的低声咆哮:“你给我等着!”   石臻不爽,切掉电话,将之丢在平台上。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司徒封气呼呼坐进车里,喘着气生气地看着车前方。   “走了?”石臻装没事人。   “不走!”司徒封扭头望着石臻,火大地问:“他在便利店你早知道是不是?所以故意不让我去?”   “谁?”石臻冷冷看着前方,装不知道。   “高、飏。”司徒封一字一顿说出那个名字。   “不知道。”石臻冷漠回答:“管我什么事?”   司徒封看着石臻侧脸,那里除了冰冷,其他一无所获,可他就是知道这个家伙根本就是什么都知道。“高飏……你确定高飏和你都没有任何关系了,是吗?”司徒封突然问。   “什么?”石臻斜睨他,一脸嫌弃。   司徒封又问:“就是说,你再也不会也不愿意,再多看那只小狐狸一眼,也不再关心他的过去与未来是吗?”   “你很烦。”石臻皱眉,极度不耐烦。   司徒封更加急切地问:“那么……既然小狐狸已经不那么能博得你的关注了,我呢,一直在你身边的我呢?”   “啊?”石臻莫名。   “我呢?”司徒封重复问一遍,突然在狭小的车里起身,直接跨坐到了石臻腿上,狠狠瞪着对方的眼睛:“我一直在你身边,你就真的把我当麻将搭子了?”   “你TM有病呀!滚下来,很重。”石臻抬头,极为厌恶地望着司徒封,用力一推,对方背撞到身后方向盘上的按钮,车喇叭就大声吆喝开,把两人着实吓了一跳。石臻无奈,蹙眉,背紧贴着椅背同司徒封保持距离,摊开双臂表示自己即莫名,也不想占他便宜。   “回答我。”司徒封难得不怕石臻,反正破罐子破摔了,大不了以后不打麻将。   “下来,好好说话。”石臻耐着性子说。   “不要。”司徒封拒绝:“你只要回答一句就可以,我有没有机会?你不会连这个都没胆量回答吧?”   石臻知道司徒封没开玩笑,想了想没找到好的措辞,就直接说:“应该……没有。”   “哇。”司徒封才听完,就不管不顾抱着石臻脖子嚎啕大哭起来:“你就不能说的婉转一点,你干嘛说的那么直接,你干嘛非当面回答?你这个混蛋!”   石臻:“……不要把眼泪流我脖子里。”   “我早知道你是这样薄情的人,”司徒封继续在石臻颈窝哭诉:“不曾想,你连个台阶也不给我留,你混蛋!”   “是好朋友就不想骗你。”石臻伸手,揉了揉他头发:“喜欢和你一起玩,但……就是好朋友的关系。”   “所以说你是混蛋!”司徒封抽泣着说:“干嘛非要逼我说出来,你早点暗示一下今天我就不会那么傻了。以后怎么办?都没办法欢乐的打麻将了。”   石臻气笑:“是不是赢了我几次膨胀了?”   “怎么说我也是赢过你两千块钱的人,在历史上也能说很久了。”司徒封撑着石臻肩膀下来,收回腿的时候,还磕到了石臻的肚子,对方闷哼了一声。   “行行行,你厉害。”石臻敷衍,眼神瞥见对面安全岛,小狐狸面无表情地混在人流中走了过去。   “你下车吧?”司徒封坐定说。   “又怎么了?”石臻莫名,以为对方还在尴尬。   “我丢人了,没办法面对你。”司徒封撇撇嘴,一脸哀伤:“车是公司的,我自己开回去。”   “切,这和你往期干过的糗事比起来,算个屁。”石臻摇摇头,讥诮道:“如果你觉得丢人,我可以先答应你,再让你甩了我,这样大家就持平了。”   听完这句话,司徒封又泪目:“你干嘛对我那么好?渣男!”   “妈的,你一个大男人,你哭什么?”石臻嫌弃脸,直接向翻白眼。   司徒封扯了纸巾按着双眼,把脸埋在手心里哭了会儿。半晌,才哑着嗓子说:“我料到你没意思,你容我缓缓,我过会就好。”   石臻看司徒封是真难过了,于心不忍,缓了缓口气说:“对不住啊。”   “小狐狸真那么有意思?”司徒封问。   石臻耸耸肩,回:“没意思。”   “我看你特有意思。”司徒封擦干净眼泪,拿了副墨镜戴上,重重叹了口气才说:“先讲好,这不过是我干的众多糗事中最不起眼的一桩,你从今往后不许提,不许讲一句,绝对不能因为这事影响打麻将的次数和频率。”   石臻对司徒封的自愈系统表示佩服,忍着笑点头说:“OK,OK,没问题,什么事业没发生过。”   司徒封继续谈条件:“还有,你下次得让我胡几把大的,坐我上家不许压着我牌,坐我下家不许老吃我三口,让我全包!”   “懂懂懂。”石臻满口答应。 第87章 盯梢(2)   司徒封打算借机一口气把条件谈完:“最后,再陪我来蹲几次点?我一个人真的很无聊!”   听到还要蹲点,石臻脑袋就一个两个大,无奈自己有点理亏,只好耐着性子问:“还有几次?”   司徒封掰着手指算:“我们部门分配到一个星期,每天十二小时,一天安排两波人,从上午8点到晚上20点,一波上午6小时,一波下午6小时。今天我是上午的6小时,那么明天就是下午的6小时,我们组每个人以一个轮。基本算下来,我有两个上午加一个下午,不算今天,还有两次,明天早上,后天下午。”   石臻想到干坐着就难受,不曾想丫的竟然是六小时轮班制,还有两条要熬,当时就炸毛了:“老子不干,你特么别拖着我!”   “不用那么薄情吧!”司徒封知道他可能会拒绝,没想到竟是如此毫无愧疚的直接拒绝,当时就不干了:“你……这是今天第二次拒绝我了,第二次,第二次啊,呜呜呜,嘤嘤嘤。”   “……你够了!”石臻压住想揍司徒封的冲动,缓了缓口气说:“蹲点的活我可以找专业的人来代你完成,这样我们都可以轻松点。”   司徒封却不同意,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不行的!万一公司视察员来查岗,一瞧,车里不是我们公司的人,要开罚单的,要口工资的!不行,不行!”   “那么点破工资,谁稀罕。”石臻撇撇嘴,翻个白眼,无奈道:“你不觉得这坐车里很难受难受吗?浑身都酸,压抑!”   “就四个小时,忍忍就过去了。”司徒封半求半强迫地说:“帮帮忙,救救小职员!”   “……我不认识你。”石臻蹙眉,这种事打死也不能同意。   “切。”司徒封撇嘴,不快,带着哭腔说:“这就是所谓的好朋友。”   石臻向来不受道德绑架,但对司徒封也不能太过强硬,于是稍微松了松口:“顶多陪你一个小时,多了老子不干!”   “一个半小时。”司徒封讨价还价。   “行,一个半小时。”石臻不计较多30分钟,爽快答应,然后又有点好奇地吐槽:“你们公司接的什么破合同,连现场监视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活也接了。”   “我也不明白,但是分配到我们部门,就得干活不是嘛。”司徒封耸耸肩同样表示不解。   “合同贵吗?”石臻问。   司徒封想了想回答:“不便宜。派了一个月的量,给了公司四个小部门各一个星期,说是给点小福利。每天就是干坐在车里,坐满十二个小时就行。对相关人员无特殊要求,能坐的住就行。听我们部门老大说,完结合同能有二十一万多的入账。”   “干瞪着一个月,就能入八十几万,可以的。”石臻有点不服气了,这特么也太好赚了吧!“这钱可真好赚,拿来。”   司徒封眨眨眼:“啥?”   石臻大言不惭说:“提成呀。”   “你不用那么现实吧?”司徒封狠狠白他一眼:“这是部门收入,又不是我的到手价,我这种小职员,到手没几个子,你放过我吧。”   “怕成这样,我开玩笑的。”石臻挑挑眉:“不过你们公司的这位客户也是真大方,这种小案件完全可以找间私人侦探事务所去做,干嘛花那么多钱给你们公司宰?”   司徒封想了想说:“虽然说盯梢是小活,但盯梢也可能只是合同的一部分,谁知道有没有其它附加部门,这年头谁也不傻呀。”   “矫情。”石臻抬手看一眼表:“到点了,赶紧打卡收工。”   “哦哦哦。”司徒封一听时间到了,立刻点开手机,打开软件,云打卡,瞬间搞定。   石臻等着司徒封手工,手指瞧着方向盘,望着前方慢慢算:“一个月干坐着入账近百万,找的还是Y区物控交易中心这样专业的大型公司,有意思。”   “啥有意思?就是钱多了没地方花了呗。有句经典的你一定听过,不求最好,只求最贵。” 司徒封杨一扬手机,笑盈盈:“好了,搞定。别管专不专业,打卡完毕,下班!我同事马上来接班,我们先下车等等”   “嗯。”石臻开门下车,总算能伸展开来了,坐着真累。   “晚饭吃啥?”司徒封在车里另一天问。   石臻却在另一边问:“你确定每天都是固定时间段?”   “是呀,上午八点到晚上八点。”司徒封如实回答,并催促说:“走不走?”   “具体盯谁你知道吗?”石臻继续问。   司徒封眨眨眼,才发现他还真干坐着,压根不知道到底坐着干嘛,看着谁。石臻的问题让他无从回答,但他也有点疑惑,不明白石臻向来少管闲事,干嘛对这次的盯梢突然就上心了。   “还有,你每天都是开着这辆眨眼的紫色车子,停在固定的位置?”石臻继续问,目光望着不远处正在收费的一名老管理员,对方正在指挥一辆车停入框内。   “你今天很奇怪。”司徒封眨眨眼还是回答道:“全程按照公司安排执行,一直都是开这辆紫色的车,停在这片停车位。不过位置没有固定要求,反正就是路两边的位置,有哪个空着就停,这也是唯一能自由发挥的地方。”   “干嘛不把车子停在固定车位不动,每天换人就够啦。”石臻不依不饶。   “这里晚上八点以后就不准停车了,停了不止是要吃罚单,还要拖走~”司徒封崩溃,石臻什么时候关心起自己的工作了?   “具体盯谁?”石臻重新又问。   “……商业机密。”司徒封脑子还清楚,第一次问没回答,没想到第二次石臻又突然袭击。还好他对石臻太了解,防了防,该说的不该说的他早有个界限。   “是那个老头吗?”石臻抬抬下巴,指那个收费员。   “……”司徒封一愣,摇头:“不知道。”   “还有两天是吧?我陪你。”石臻离开紫色的车,回头拿出手机,对着车子拍了几张照。   “你什么意思?突然就爽快地答应来陪我了?”司徒封一脸懵圈,有人陪他值守他自然高兴,可这气氛有点怪呀。   “你同事来了,先交接吧,不是说上班不能和人聊天嘛,避个嫌。”石臻往前走,和司徒封隔开一段距离。他再次瞥一眼那个收费的老头,对方根本没有往他们这里看,只关注自己收费的工作。   司徒封在那边把钥匙交给同事,聊了几句之后就朝着石臻的方向而去。两人并肩离开街边,与那个收费老头擦肩而过,彼此毫无交集,也无任何情绪表现,根本就是陌生人。   “你说,干嘛突然陪我?”司徒封一边走,一边继续追问刚才的话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石臻气定神闲地说:“每天固定时间、固定地点范围,监视一个普通收停车费的老头,十二小时一天,坚持一个月……呵呵。”   “如果……是……那又怎么样?”司徒封不明白,他也好奇,用假设句打擦边球。   “不怎么样。只是觉得好玩。如果真的要监视一个人,在时间的选择,监视的交通工具,谁来监视等等问题上,会有诸多要求和变化。简单说,就是只会极尽掩饰,又怎么可能像你们这样天天杵在人家面前,一副害怕人家不知道被监视的样子。你们这绝对不像是监视……倒更像是挑衅。”   “挑衅?对哦,的确有点像。”司徒封忽然略感担心地说:“挑衅这种事做多了,会不会发生危险?”   石臻耸耸肩膀回答:“不清楚,反正暂时没看出有什么危险。普通人的感觉,还垂垂老矣,你们别影响人家工作就不错了。”   “如果没危险,那你还陪我?”司徒封眨眨眼不解。   “我只是说表面看不出什么。你们对合同是模糊的,也不清楚针对人物的身家背景,稍微小心点也不为过。”石臻淡淡说:“指不定普通之下是个变态,你只是工作,意外招惹了他,他情绪失控就灭了你,到时候,你让我怎么跟你老爹交代?明明可以避免危险的,因为疏忽,就让他没了儿子。”   “得了,得了,你给我闭嘴!”司徒封听不下去了,愤愤说:“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你怎么那么爱挑别人不喜欢的说?”   “陪你值班还不算最好听的?”石臻反问。   “行行行,你有理,我说不过你。”司徒封摊手,放弃反抗。   “还有情绪了,”石臻撇嘴说:“有本事,别让我陪。”   司徒封:“……”不不不,不能反抗,安全第一,为了身家性命,淡定,淡定! 第88章 晨露   和司徒封吃过午饭,两人便分开各回各地去了。石臻没开车,一堆业务等着处理,于是便坐地铁直接往公司去。   此刻是非上下班时段,地铁里很空,一节车厢也没几个人,一排一排的空座,晃动的扶手,摇曳的车厢,一切情景都掩在一种机械闹哄和无人安静的复杂之中。   坐在座位里,石臻两边都没人,只有对面一个老太太在闭目养神。石臻低头刷着手机,等着一个站点,一个站点地过。   屏幕随着手指划动,一张接着一张。那是个汽车论坛,帖子众多,有豪车展示,也有老款车炫耀,更有各种汽车资讯,在这个公众号和APP流行的年代,略显复古。   他翻看了很久的时间,又仔细找了几个重点帖子看,最终,在2013年的一个怀旧贴里,有了一些新发现。   那是一个展示老式车型的帖子,展示的并非是复古老爷车,而是普通旧款车型的历年演变。在这个帖子过二分之一后,石臻翻到一辆白色的车,1985年的款,和今天司徒封从公司开出来的那辆车颇像。线条冷硬,诸多折角,前脸方正棱角分明,从头至尾带着股拘谨劲,和如今当道的流线型车型差距颇大,极具时代个性。   监视?却配给了一辆三十多年前的车型,还涂成了明亮的紫色?还不是那种暗紫色。这叫什么监视?这叫就怕你没看见吧!   “擦。”石臻吐出口气,把资料下载好,才灭了手机,静静思考。对面位子里的老太太上一站就下车了,现在这一节车厢里只有他自己。   都是麻烦精。石臻默默吐槽,一想到还要陪司徒封干坐两天,就觉得烦;一想到司徒封被公司推进坑里,就不能不管,真是烦上加烦。   默默望一眼窗外,除了一片漆黑再无其它,广播里正在播报站台,石臻起身,慢慢走向门口,他的站到了。   出了地铁,气温骤降,顷刻就把地铁里获得的那点暖意,扫了个一干二净。石臻紧了紧衣服,脑中闪过先前衣着单薄的高飏,心里又一烦,便恨恨地迈开步子,皱着眉头往公司的方向走。   走到半路,老老头突然来电,石臻让手机随身响了十多下,直到觉得爷爷可能在那头臭骂自己了,才不爽地接起来,口气极不耐烦:“干嘛?”   “……”老老头一愣,半天没缓过神来。   “说话呀。”石臻口气稍作收敛,毕竟是长辈。   “话说,自从那个小家伙走了,你对我就没好好说过话,”爷爷略委屈说:“那么喜欢,干嘛不去搞回来,又不是没这能力,非得这样,让大家跟着受气。”   “少废话,找我干嘛?”石臻一边走,一边冷冷问。   “那个……那个……我最近手头有点小紧。”爷爷说。   “手头紧?让你儿子给你花销……石臻有点好笑,他爸又不是没钱,也绝不抠门,老老头找个手头紧的理由,还真是有点扯错了方向。   “我不要脸哒。”老老头果然并不乐意找儿子,更喜欢找脸冷新不冷的孙子。   石臻扬扬眉毛,并不想为难老人,于是爽快地说:“那行,我给你,多少?你把银行卡号给我,转你。”   “1700万。”老老头直接说。   石臻:“……玩呢?”   “切,看看看,不乐意了吧,还不是也不想给。”老老头吐槽,完全无视金额的问题。   石臻嫌烦,想着给钱了事,于是说:“1700万我有,但也不可能立刻马上拿到,你要不等我两天,我凑一下。”   老老头那头却说:“切,还是集团老总的儿子,1700万不过是一套服务式公寓,你都不能马上拿出来。切。”   “切什么切?你还是他爸呢,你怎么不自己去拿?你自己怎么没有?你朋友怎么不借你?”石臻果断回击,三重连击,打的老头措手不及。   老老头有点懵,半晌才说:“钱财身外物,我向来觉得够用就好了,谁知道会有这样需要大笔支出的机会。”   “嗯。”石臻懒懒响应。   “这样,1700万的确有点多,要不咱们折中一下,850万吧!一辆跑车而已,哈。”老老头抛出第二策略,希望石臻能妥协。   “你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就折中了?你到底要钱干嘛?你是不是套路贷了?买保健品了?还是……被诈骗了?”石臻根本不上套,850万也不是小数目,老老头突然说要这样一大笔钱,绝对有问题。   “没有。我又没老年痴呆!”老老头拒绝回答。   “行,不说是吗?自己搞去吧。”石臻口气一冷,这是要挂电话。   “别啊!”老老头果断退让,但还想挽尊:“挂了就断绝爷孙关系。”   石臻翻个白眼,无奈咬着后槽牙道:““那你说呀!””   “嗯……我见到一件东西……真漂亮……我很想买,对方开了1700万。”爷爷如实说。   “什么东西?珠宝?名画?还是其它收藏品?”石臻问,然后补一句:“你向来对收藏品没什么鉴赏能力,你……这还不是被诈骗了!”   老头在那里扭扭捏捏:“不是……那个是……‘晨露’,那根项链。”   “哦?”石臻眨眨眼,显出不解:“项链不是你自己卖掉的,我记得没错,卖了71万。”   老老头那里有气无力回了个:“嗯。”   “怎么又想赎回了?对前妻还余情未了?”石臻又问,他记得这项链是爷爷送给奶奶的生日礼物,一滴从叶子上几欲滴落的晨露式样,水珠是和田玉,叶子翡翠,小小一只,价格并不昂贵,可奶奶非常喜欢,时常佩戴。后来两人互相不待见了,分手后这项链也没带走,爷爷就赌气把它买了,把卖的钱全都捐了。   “什么前妻,那是你奶奶。”老老头纠正他。   石臻挑挑眉,讽刺道:“是谁说的,离婚了再也不管对方了,怎么又想着扯到一起了?还要用急用钱这种招数赎回,你演电影呢?”   老老头心虚,顶嘴说:“不可以啊!我后悔了,想赎回,那是你奶奶最喜欢的一件首饰,我……看着舒服,我就是后悔卖了!话说,你到底帮不帮。那可是你奶奶!”   “别给我来这套道德绑架。”石臻冷冷说:“不管谁要这些钱,总得知道前因后果,分析分析真假对错吧!”   爷爷回敬:“你帅,你有理。”   “切。”石臻翻白眼,然后说:“我记得这项链是定制款,但价格也还可以,买的时候五十几万吧。你卖了七十几万,也不算卖的差。可现在要售价1700万,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老老头敷衍:“是……呵呵是。”   石臻继续说:“这个设计师也不算很出名,还活着,现在才五十几,身份与价格最终并不等于1700万,打对折850万也不不值,你确定不是被骗了?”   老老头一时有点无言以对,只能说:“的确是原来那条项链,背面签名也在,我还带着设计师去鉴定了,绝对错不了。”   石臻笑了笑,直截了当地说:“你给我说点实话,我觉得这事肯定不是价钱的问题,有别的内容把?”   “项链我是真的很想买回来……对方也的确不是真的要1700万,”老老头支支吾吾:“1700只是故意设的坎,其实他同我谈的是协约。”   “你又答应了奇怪的协约?”石臻微微蹙眉,想挂电话。   老老头干笑两声:“如果只是1700万,找我儿子也能拿到……可是对方拿出了协约,说这才是真正的目的,否则给17000万也不卖。所以……所以……我没办法就签了协约。”   “你……自己去查。”石臻不满,咬牙切齿,没完了。   “你就这样对我?”老老头不满又委屈,那我可就自己去查了:“唉。很多年不接触案件了,现在年纪又那么多,自己肯定办不完,我可能会去找李森帮帮忙,毕竟他人脉广。”   “你……”石臻冒火,李森这个人石臻知道,对方是隔壁A市最大组织的首领,不是善茬。找一个别的城的人查本城的事,也亏得爷爷想得出来,这不是纯粹惹是生非嘛!   “我明天就开始查。”爷爷故意说。   “你……把资料发给我。”石臻耐着性子,火气窜的很快。   “好好好,待会……不不不,马上发给你。”爷爷乐呵呵,隔着电话也能感觉到那种阴谋得逞的快乐。   “你……没见过奶奶吧?”石臻突然问。   “没有。”爷爷坦白,有点委屈:“不会联系了,她也不想见到我。”   “哦。别太难过,都过去很久了。”石臻冷硬地劝慰:“先把资料发过来看看,快点。”   “谢谢哈。”老老头高兴地道谢,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石臻预感到没好事,这才挂了电话,立刻就有一个压缩包发过来。于是,为了这份资料,他选择不去公司,直接叫了车回家。 第89章 文件夹   开了房门把手机扔进置物盘,石臻就再也没去搭理过。   反正今天也不会再出去了,索性洗个澡,换身居家的舒适衣服再看资料。于是,石臻由着手机在门边的盘子里震,自顾自去卫生间洗澡。   半个小时以后慢腾腾出来,浑身散着热气,一身舒爽。盘子里的手机总算是消停了,可门铃却响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响。   “谁?”石臻不耐烦去开门,先看到一张巨大的床垫,然后看到两个半张笑嘻嘻的男人脸,他才突然想起,司徒封好像说过今天会送预定的床垫过来,自己竟然忘记了。丫的刚才也不提醒一声,石臻默默把锅甩给司徒封。   门口穿着工作服的搬运工扶着床垫,笑盈盈客气地说:“您好,我们是……”   “是。搬那里。旧的请一并带走。”石臻打断对方的客套话,直接打开房门,领着他们去客房换床垫。   搬运工一边动手把旧床垫搬去客厅,一边解释:“石先生……那个,不好意思……旧床垫……我们公司是不负责处理的,可能需要您自己……”   “处理一下。”石臻给两人一人一百,没情绪地说:“谢谢,麻烦了。”   “呵呵,不麻烦,不麻烦。”搬运工收下钱,先将新床垫快速安装、调试好,乐呵呵搬走了旧床垫。   “谢谢。”石臻扫一眼换了新床垫的客房,把两名工人送出去,顺手关上了大门。等阿姨来打扫吧,客房有点凌乱,石臻默默连客房的门也关上,直接无视满地的垃圾和堆在一边的被褥枕头…   从置物盘里取来手机,重新回到客厅,石臻开了电脑重新把资料收了一遍。一个压缩文件,洋洋洒洒收了2个G才作罢。   石臻解了压缩包,获得了一堆照片。开始他以为文件夹出问题了,因为小示意图差不多都一样,之后他点开大图,翻了几张,才发现,原来这些图的确都差不多,只是内容稍有不同而已。   原来,这是一堆关于车票的图片文件。各种火车、汽车、轮船、地铁等等票据被整整齐齐放在一本票据夹内,就像邮票一样被一张张仔仔细细收集起来,并按照不同地点一一罗列,如同集邮。   车票的时间跨度很大,横跨1987到2018年,简直就是一本简洁版的各地票据演变史。一页一页翻,最终,文件定格在396页的地方,票据时间是2017年10月3日,地点是C市。   “协约呢?”石臻看着资料,突然发现,他并没有收到协约,也就不知道到底爷爷签了什么内容。   翻看手机,老老头似乎也没再发东西过来,望着满屏相似,且毫无头绪的文件夹,让石臻对接下来要涉念协约充满不耐烦的情绪。最近心都不定,除了工作没出错,其它事都不得心应手,连打麻将也输了又输,他知道是为了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捏了捏眉心,让自己稍稍平静些,他告诉自己,一个人对着空气发火也无济于事。脑中回旋着成堆的照片,石臻不自觉地回忆着,近400张翻拍照片,从底色看,出自不下40本票据册,这位的收集癖好还真的有点独特。   只有照片,并没有其它辅助资料……石臻摸着下巴想,这份协约签的奇怪,资料准备上也很仓促。看那些照片,有些清晰,还有些模糊,但都是一张过,并不重复,似乎拍照片的人很着急,匆匆忙忙拍完了事,并不细究清晰度。   如此匆忙?这样急吼吼的把东西丢出来,整个行为好像并不符合1700万合同的行为逻辑,好歹也有点仪式感吧!   着急出自于什么?恐惧?害怕?紧张?是输出资料的人受到了威胁,还是想尽快完事,好置身事外?   都无解。   石臻的手离开鼠标,终于忍不住拨通了老老头的手机,对方才接起,他就没好口气地说:“你给的什么玩意?连连看?还是存心找茬?还是找不同?”   “你看得可真快,我才看了三十几张照片。”老老头默默吐槽,你是扫描仪吗。   “都差不多,有什么好研究的。”石臻皱眉,更显不耐烦:“这里一共有40本相册,差不多跑了173个城市,重复率在2到8次左右。从回程票据看,最短的待过一个星期,最长的待了半年。”   老老头:“……你真的只看了一会儿?”   “嗯。”石臻随口应一句,直奔打电话的主题:“对了,你为什么不把协约发给我?你到底和人家签的什么内容,至少告知一下吧。”   “哦哦哦,对,协约,忘记了。哎呀,我没拍照,回去拍给你,我现在在外面遛弯。”老老头如梦初醒。   “你直接告诉我内容就可以了,协约的条款太烦了,懒得看。”石臻冷笑说,感觉老老头对项链并非很执着,而且似乎情绪很轻松,这老头不会是拿签协议玩吧。   “说是找一段最快乐的回忆。”老老头回忆着:“别的没有了。条款方面都差不多,但是对方没有签保密协约,说如果有人知道回忆告诉他也可以,快乐的回忆没什么好保密的。”   “你开玩笑吧,找一段快乐的回忆?”石臻飚火,明显感觉老头就是签协约玩:“什么狗屁回忆值1700万?”   “是这样的,听我解释一下。”老老头顿了顿,半天没找到措辞,含含糊糊只说对方说是很温暖幸福的记忆,很温暖……后来温暖的感觉掉了,找不到了,现在想找回来。   “那是哪个时间段的回忆?”石臻咬着后槽牙恨恨地问。   老老头回答再次让石臻崩溃:“不知道。”   “你……不知道就签协约?”石臻低吼:“没完成会怎么样?”   老老头那头解释:“没怎么样。对方说,知道这事挺为难人的,所以,不设完成不了的条款。只是完成不了,就没法给我‘晨露’项链了,就是这样。”   石臻又问:“这协约时间是多少?”   老头回答:“两个月为限。”   “嗯。”石臻哼一声。   “如何?”老老头问。   石臻皱眉问:“什么如何?”   老老头试探性地问:“有希望完成吗?”   “不知道。”石臻有点聊不下去了,压着火说:“你把契约人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去和他谈谈。”   “这事有点复杂。”老老头那里似乎有难言之隐。   石臻不解问:“不能联系委托人?”   老老头立刻说:“不是,不是,可以联系的,绝对可以。”   “那怎么说?”石臻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额……算了,我给你电话和地址,你可以自己先去预约一下。呵呵,大孙子……呵呵……挂电话了哈,得发地址给你。”老老头怪怪地说:“对了,今天是星期一,你可能去不了,明天开始可以的,对了,去之前一定要先预约、预约哈!哈哈。呵呵。拜拜。”   石臻听得不耐烦,冷冷说:“赶紧发。”   爷爷那头在石臻即将彻底发飙之前,果断挂掉电话。   紧跟着,老老头发来一条信息,是个一个地址,以及一条联络电话,石臻看完查了下地图,瞬间整个人的脸都青了,差点没把屋顶给掀了。他再次拨打老老头的电话,对方已经完全不在服务区了。此时此刻,石臻期望自己不是他爸亲生的,他爸不是老老头亲生的。 第90章 协约人(1)   第二天,天气从阴霾稍稍转为多云,日头在空中若隐若现,于是地上便时晴时阴。空气依然很潮湿,裹着一种无可诉说的不舒适感,填塞着每一分钟。   一点多的时候,石臻收到一条信息,对方告诉他,他的预约已经成功,可于今天下午三点来访。   “三点。”看一眼手上的表盘,石臻脸上没一丝好看的颜色,算了算行程,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拿了手机沉着脸出门去。   他先去了趟公司,把手上的业务处理了一下,两点半的时候,才从公司往目的地赶。在停车库,石臻遇到刚回公司的父亲,他原想着跟父亲打个招呼,结果,对方却非常机智地和他保持距离,并果断选择多绕几个弯,让自己彻底消失在车库之中。   石臻:“……”这都什么情况?   上车之后,他想起还在工作的司徒封,于是发了条语音给对方,问他监视的怎么样了,自己现在有点事,应该能赶上说好的陪他一个半小时。   每两秒,司徒封就回了语音:“没事,干坐着。你早点来呀,好无聊。来记得给我带奶茶、蛋糕、炸鸡翅。还有,晚上一起吃火锅,烧烤也行。”   石臻回:“这么馋,怎么不叫个外卖?我替你叫。”   司徒封:“别别别,也就是一说,别叫,我午饭还没消化呢。”   石臻想了想,又想到那个收费大老头,便转了话题:“还是小心点,尤其是那老头,说不出有什么问题,就是感觉奇怪。你们这活接的奇怪,实际内容也不全,万事小心些。”   司徒封:“知道了,我尽量关着窗,锁好朝门。”   石臻说:“对了,今天好冷,晚上一起去吃火锅吗?”   司徒封回:“打麻将吧。手痒。”   石臻想了想没大意见,于是说:“可以。你安排。”   司徒封那头的声音很好高兴:“好嘞,我去叫人!”   石臻挑挑眉,只回了个“OK”的表情,就放下手机,发动车子,直接开出了车库。   车子一路疾驰,期间他似乎从视镜里看见远远的方向,阿布的身影一闪而过。于是,他便故意放缓了车速,在一处路边车位停留了会儿,给阿布上车的机会。可是,真停了车等,阿布却再未出现,这一度让石臻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   再次发动车子,石臻继续向目的地前行,数不清过了几个路口,转了几道弯,最终在芸市精神卫生中心门口再次放缓了车速。   把车停入指定停车场,再步行往住院部的方向去,一路上都很安静,偶有人走过,也面色如常,并不像影视剧或小说那般,随处可见癫狂的病人。   坐电梯到住院部十一楼,出门右转便是一道电子自动门,上头贴着字“11病区”。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里面是个大厅,正前方一座护士台,两名年轻的女孩正在忙碌。   按门铃报了预约,讲了一个叫姜桦的名字,门便自动打了开来。   这座接待厅面积不算很大,两边有几个诊断室,还有茶水间、仓储室、厕所等设施,几乎一览无余。在大厅底部,还设有一道自动门,上头贴着病区,住院部的字样,病人应该都在那道门后。   “你好,约了姜桦医生。”石臻对护士小姐重复一边名字。   “好的,请稍等。”护士立刻拨了座机,告知医生。   过了几分钟,第二扇门打开,走出个高个子男人,大概有四十多岁,架着个黑框眼镜,笑眯眯的模样,感觉是个颇好脾气的人。   “你好,石先生?我是姜桦医生。”见了石臻,姜医生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全不像其他委托人,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是。”石臻点点头,同姜医生握手,算是正式接上头了。   “这边请。”姜医生带着石臻去大厅最后的那道电子门,刷了卡,进入另一片区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公共区域,里面被分了几个区域。有饮食区、影视区及一些小型活动区域,一些患者和家属在里面自由活动,一切尚算平常。   当然,这里会比外面嘈杂一些,有笑声,也有哭声,偶尔还有不知方向的几声嘶吼。但整体趋于平和,没有重重铁门,也不存在森森恐怖,更少见见狂乱暴躁,这里的住院区和普通住院部并无二致,只是病人不同而已。   “这边请。”姜医生领着石臻走进一条冗长的走廊,两侧是对开门一间接一间的病房,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在走廊尽头转个弯,又是一条直走廊,两人走了大概三分之一,姜医生便在一间挂着6号音乐治疗室的门口停下,然后开门,请石臻进去坐。   “好。”石臻没犹豫,快步走了进去。   治疗室里摆着一套音响设备,还有沙发套件,若不注意墙边的医疗设施,粗看倒像一间不错的小影音厅。   “您请坐,稍定。”姜医生请石臻在沙发上坐,然后打了通电话出去,内容是“可以带过来了”。   “委托人还没到吗?”石臻问,没想到签约人还没有来。这位姜医生不过是个联络人,并非契约委托人,石臻有种不怎么好的感觉,委托人很可能不是医生,是病人。如果这样,就……   “您稍等,他准备一下就过来了。”姜医生在石臻对面的单人沙发里坐下,笑盈盈。   对着精神科医生,而且又是坐在自己正对面,感觉总有点怪。石臻挑了挑眉,换坐姿的时候往右边挪了挪,让自己不在姜医生的正对面。“您能简单介绍一下委托内容吗?”   姜医生笑着抱歉:“不好意思,我不是特别清楚,是他的家人委托我帮忙接待一下,其它具体事宜,我真的不是很清楚。”   石臻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但心里不甘,无奈问:“他是你的……病人。”   “是。”姜医生点头。   “那你作为医生还挺忙的,还要帮病人做接待工作。”石臻心里不痛快,口气略讽刺。来见医生也就算了,竟然是来见个精神病人,那对方说的话自己是要信还是不信?   “呵呵,解释一下。”姜医生笑笑并不介意:“这位病人是三年前由她的亲人送过来的,一直在我们这里接受治疗。这次,是他的家人出面,同医院申请,才选择由我陪同,让患者与您见面。”   “这也行?”石臻挑挑眉,略讥诮。   “这个原因我稍后回答你。”姜医生笑笑,依然不动气。   “他病的严重吗?”石臻问,默默吐槽没见到协约,连契约人的名字、性别、长相都不知道。他现在必须确认一下对方的精神状况,若有不妥或者对方完全是在开玩笑,他可以立刻找理由取消协约。   姜医生想了想微微皱眉说:“病情很严重,她是在封闭式住院区接受治疗,有一对一看护,身边几乎不能没有人。”   “他的亲戚呢?”石臻问:“送过来就不管了?”   姜医生解释说:“管的。医疗费从来不拖欠,还定期来看他,偶尔还带他出去散心,做的非常不错了。但是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有工作的,不可以能自己全程照顾,所以只能请专业人士帮忙看护。   “明白。”石臻点点头然后问:“那么这次的协约,是他的子女替他办理的吗?”   “她的子女?不好意思,我漏说了,她没有子女,是由于侄子送过来的。”姜医生抱歉一笑:“至于协约的事,和他侄子并无关系,是通过第三方出面的。”   “怎么说?”石臻更不解,这事可真复杂,他看一眼姜医生发问:“您这又扮演的事什么角色?”   “我呢……怎么说,和他有点渊源,几十年前,我们是邻居,她同我母亲的关系特别好,后来旧房拆迁,大家各奔东西,便没了联系。大概三年前,他侄子带她到医院断断续续接受治疗,直到半年前,正式接受封闭式治疗。直到此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位老邻居一直在本院接受治疗。”   “嗯。懂。”石臻依然点头,这对话没什么营养,都是前言,可忽略不计。   姜医生继续道:“见到他的时候,我当时高兴坏了,因为终于见到了恩人!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原生家庭的缘故,我的父亲是一个非常不好相处的人,简单说,就是有家暴,非常严重的家暴。”   石臻点点头,静静听着。   姜医生眼中流露出些许感慨,继续说:“无数次了,在我和我母亲处在绝望边缘的时候,都是这位邻居阿姨挺身而出,帮助我们度过难过,整整持续了五六年,所以,对她,我和我的母亲,有非常深的感激之情,我一直希望长大以后可以报答她,只是可惜,后来机缘巧合,我们分开了。”   原来是女的,石臻想,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姜医生解释说:“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愿意帮助她,做这个中间人,起个联络的作用。其实,这位病人得了非常严重的抑郁症,并且伴有一定程度的认知障碍。现在,她就像把自己关进了一间房间,拒绝和任何人交流,只在墙壁上一个孔,用来提供微弱的氧气,而那个孔或者说氧气,就是那个从未露面的第三方。” 第91章 协约人(2)   “你也没见过第三方?”石臻奇怪:“那你们是怎么联络的?他们又是怎么联络的?”   姜医生摇头:“我没见过,也不清楚他们的联络方式。我和第三方是通过电话联系,都是他联系我,每次号码都不同。”   “你凭什么相信这个第三方?”石臻不解。   姜医生说:“一开始我也不相信,但是他说了很多关于病人的信息,完全无误。最重要的是,他还讲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石臻问:“什么东西?”   “39本车票收集册。”姜医生慢慢讲出:“这些东西是随着她住院一起送来的,按理说,知道的人不会多。可是,这个人却能具体说出本数,还能罗列其中的地点,以及开篇、结束的时间……反正怎么说,就是好像仔细翻过,才会能说出这许多来。”   “会不会是她侄子派来的?”石臻问。   姜医生摇头说:“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她侄子我见过,挺普通一年轻人,看不出像很有心机的样子。而且协约的内容很危险吗?需要绕这样大一个圈子?”   “协约不是您寄的?”石臻眨眼。   “不是。我没看过,我只是接了他的电话,负责今天替她接待一下来客。”姜医生如实说。   石臻又问:“那第三方除了和你联系,和病人联系吗?”   “我不是特别清楚。”姜医生摇头:“不过病人自己是有一只手机的,也许和第三方也有联系,但是……以她现在的状态,联系了……应该也能是对方自言自语了。”   石臻又问:“那么,她相册的照片……”   姜医生抱歉道:“呃……不好意,那个是我拍的,应第三方的要求,正好那天她侄子领她出去,我就进去拍了一下这些票据。有点急,好些抖了。”   “还好,挺清晰的。”石臻客套。   姜医生回忆道:“说到这些票据收藏本,似乎是她非常看重的物品,跟着她一起入院,被叠着放在她床边一张椅子上。她经常拿出来翻阅,但是没有太明显的情绪表达,只是在别人动这些收藏册的时候,她会立刻夺回,表现出不容冒犯。如果拿走其中一本,她也能立刻知晓,她会焦躁,并且表现出某种强烈的自杀倾向!”   “这么严重。”石臻略惊讶。   “是,很严重,她拒绝和任何人交流,包括我。她只在意她的39本收藏册。”姜医生有点无奈地说:“我曾经试图通过这些票据本,寻求一个针对她的治疗方案,但是……挺失败的,她对我的策略没有任何回应。如果早些遇到她就好,只可惜,她入院的时候,精神状态实在是太差了……我能做的只是控制病情不要继续恶化,但是至于……唉……有点无能为力。”说完,他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了些许。   石臻等气氛稍微缓和了些,才说:“冒昧问一句,从前她的家庭是由那些人组成的?”   “你是说我小时候?”姜医生眨眨眼,想了想说:“我没见到过其她人,她好像是独居。不过,原来的地方她也不是经常回来,更像是是个下班后的落脚点。”   “明白。”石臻点点头又问:“如果……她现在的状态是不与人交流……那我怎么和她对话?”   “第三方说,如果你要去见,就让你们见一面,无其它附加条款。”姜医生不好意地说。   石臻:“……”还有这种操作。   “事情基本就是这样的,我知道基本也就这些,这次真是麻烦你了。”姜医生客气地说,以掩盖略尴尬的气氛。   石臻也没法说什么,来都来了,微微颔首道:“我尽力。”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的是个年轻护士,客气地说:“姜医生,另一位预约人也来了。”   姜医生笑笑:“哦,谢谢,麻烦把他带过来吧。”   还有预约客人?石臻有点好奇,到底约了几个人?这是要组团参观精神病院吗?   “第三方说如果有人来调查,他不介意让他们见一下,反正……她也不会有反应。”姜医生尴尬笑道:“这件事患者的侄子也是同意的。因为她的侄子也不是清楚她的人际关系网,所以担心来约见的,可能是以前的朋友或者同事,为了不让她错过与熟人接触的机会,尽量让她多见见。”   “了解。”石臻点点头,表示理解。   过了会儿,出去的护士再次敲门,领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就从莫名,变成尴尬又莫名。   石臻:“……”小狐狸怎么来了?   高飏:“……”想溜。   姜医生为了避免尴尬,介绍道:“我介绍一下,这位是……”   石臻冷漠打断:“不用介绍,都是看患者的,不必认识。患者什么时候能过来?”   “的确是有点久,我去看看。”姜医生看表,直接起身出了治疗室。   房间里空气更干……了!   石臻和高飏,分坐长沙发的两头,一个看手机打游戏,冲关刷积分;一个快速打字,一段一段发消息。   这间治疗室并不小,还有两个大活人坐在其中,可空气就是凝固不动,气氛始终流动不起来。他们坐在那里,依然谁也不讲话,也没人有开口的意思,一个打消消乐,分数直线上升;一个敲屏幕打字,整段整顿按下发送。   好在这尴尬不算久,很快便传来门锁扭动的声音,如同救命稻草。随着门被拧开,姜医生外头笑盈盈进来,身后领着一名老年女性。   她看上去颇为苍老,粗看有近70的年龄,消瘦,满眼无光,或者说,她眼里没有人能让她聚焦。   “谢谢,待会来接她回病房,我通知你。”姜医生对门外护士客气一番,然后关了门,阻隔了外面的干扰。   “你坐这。”姜医生小心引着她坐进单人沙发内,自己则拖了把椅子在一边守着。   那女人坐进沙发里,并不看任何一人,只两眼无神地盯着自己脚面发呆。她因为面无表情,便带着少许冷漠神色,平添几分傲慢气。   空气凝固了几秒,没人说话,她便静静坐着,像是个旁观者。   姜医生看看双方,便对石臻说:“有什么话,你们都可以问,不过……不能保证她有无回应。”   问什么?石臻没想过要对着一个没有反应的精神病人询问,他一个问题也没有,他都不知道该问什么。   “请问,怎么称呼?”石臻突然想到自己并不知道委托人的名字。   “陆熙阳。”将是回答。   石臻点点头,反复思考,最后只好翻出手机里的那几张车票收集册的照片,然后把手机递给姜医生说:“麻烦让陆女士看看这几张照片。”   “好。”姜医生接过手机,递到陆熙阳手中,帮着她把手机捧在手心。她也不动,只定定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即便是对着每日都要看得车票收集册照片,也毫无任何触动。   姜医生很有耐心,为陆熙阳一张一张翻照片,每张都让她看上五六秒,然后才阅览下一张。就这样翻了有五六分钟,陆熙阳的手突然一松,手机差点掉到地上,还好姜医生及时接住了。   “还看吗?”姜医生问。   石臻摇摇头,接回了自己的手机。在刚才的过程里,石臻一直默默看着陆熙阳的表情变化,可惜,他并没有获取到任何有用的信息,那些票据不成策,便对女人不起任何作用,也不可能影响她丝毫情绪。   “我没什么问题问了。”石臻关掉照片预览,不想再问问题,于是冷冷等着,他想看看高飏会有什么举动。   “您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姜医生把目光投向高飏。   “……”高飏眼神有点空,似乎是在发呆。   “高先生?”姜医生又叫一声。   “啊?哦。”高飏如梦初醒,尴尬笑笑自己走神,便也打开手机,翻出一段视频,给姜医生:“这个……我想了解一下,这位女士这天为什么会离开医院?”   “离开医院?”姜医生接过手机看了一遍。视频的角度对着一间便利店门口,位置真是高飏工作的那间转角24小时超市。当时,陆熙阳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外套定定站在那里,过了几分钟,有两个小孩跑到她面前,像彼此认识一样,蹦蹦跳跳和她聊了一阵,然后,两个孩子就消失在了镜头里。整个视频,陆熙阳的表情始终没有丝毫变化,动作也并不亲昵,两个小孩更像是和假人在玩耍,而不是一个亲切的婆婆。   “这个应该是您吧?”高飏把视频演示完了,对陆熙阳客气发问。他的眼神始终盯着陆熙阳的表情变化,可惜,他和石臻一样,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是什么时候的视频?”陆熙阳没回答,一边坐着的姜医生好奇问。   “上个月3号。”高飏回答。   “上个月3号?”姜医生点开手机日历看了看,是星期五:“你们稍等,我查一下。”说完,姜医生拨了个电话出去,似乎是打给了护士站。他报了一个时间,然后默默等了会儿,最后道谢,挂掉电话,抬头说:“我查了一下,3号是她生日,她侄子来接她去外面吃饭,早就预约好了,获得批准…… 第92章 协约人(3)   “这样?明白。”高飏点点头,又看一眼那女人,然后问:“那么当天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吃完饭就回来了,大概出去了三个小时,都有记录可查。”姜医生回答:“当天算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医院就批准了。”   “她侄子有没有带小孩过来一起接她?”高飏又问。   “应该不会带个孩子来这里吧?”姜医生尴尬笑笑,又重新拨了号码出去,一会儿,笑吟吟回答:“没有。他侄子和侄媳妇一起来接她的,来回都没带小孩。他们来过很多次了,从来不带小孩的。”   高飏点点头,他也只是一问,并不抱希望。   姜医生又说:“看这视频也没什么特别的,也就是她在路边等的时候碰到两个小朋友,说了几句话,好奇问一句,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高飏招牌笑,摆摆手,似乎不想透露太多。   三人沉默了几秒,搜肠刮肚也找不出还有什么问题想问,于是精神高度统一,决定结束这次特别的见面,各自离开。   姜医生让护士把陆熙阳带回病房,自己则抽身送两人离开。他一直把石臻和高飏送到了电梯口,还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这最终导致两个根本不想坐同一部电梯的人,在姜医生笑盈盈的表情和客气地注视下,硬着头皮走进了同一部电梯。   门“叮咚”合上,两人默默分立两边,目光各盯着一扇门,彼此无话,心情却是一团乱码。   车库在医院一侧,只要下了住院部的阶梯,两人便会果断分头离开。气氛定然能松弛下来,好像彼此都在期待的这一刻终于到来,如弦紧绷的神经送了,连肌肉、骨骼、皮肤都轻松起来。   一阵冷风吹过,顷刻就把医院里的那股子暖气吹了个干净。终于走下阶梯尽头,石臻往右,高飏往左,散开便在一秒以后。   高飏步子急,从刚才到现在,浑身像被什么捆着一样,极不自在。他急于摆脱现状,低着头,眉头微蹙着往前走。   突然,他感觉天色阴了一下,以为是乌云又遮了日头。紧跟着,他感觉腰腹部突然被箍住,整个人不自主地、脚不沾地向一侧跨出几个混乱的步子。   下一秒,耳畔传来“砰”一声重物着地的巨响,一个人生生趴在了他眼前的地上,姿势扭曲,身体一阵一阵抽,鞋子飞出了很远,侧面脑袋下慢慢溢出红褐色的血。   她的眼睛还睁着,睫毛微颤,嘴角留下一条细长的血丝,融进耳侧下的血水里,那摊血越来越大。   是陆熙阳!高飏愣住了,呆了几秒,才忽然想起自己还贴着那坚实的胸膛,受惊一样挣脱腰间的手臂,闪到一边。“……谢谢。”   石臻没搭理他,只扭头望向阶梯之上,只见姜医生和几名护士急匆匆跑出来,一边下台阶,一边叫同事呼叫救护车。   “为什么没看住她?”姜医生一边责备着手足无措的护士,一边查看陆熙阳的状态。   “……她拿了我的卡……”护士抖着嗓子哭诉说:“乘着大家不注意,她从安全楼梯跑到六楼,从那里唯一没有栅栏的窗口……可那个窗子不大呀,她太瘦了……让她钻出去了……怎么办,呜呜呜呜……”   “你这是严重失职!”姜医生检查者陆熙阳的状态,抬头对别的护士说:“还有生命体征,救护车什么时候来,不行用医院的救护车!”   “车来了!”护士望着不远处疾驰而来的救护车大声说,救护车火速开到事发地点,从上面跳下两名带着器材和担架的救护人员,快速来到陆熙阳周围救助。   “把刚才的视频发给我。”石臻忽然对一侧的高飏说,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身朝着车库走去。   高飏愣了愣,只能硬着头皮追过去,加了速紧上几步问:“你有什么资源可以和我交换?”   “资源?交换?”石臻挑挑眉,扭头一脸不屑地说:“你凭什么?就在刚才,我救了你一条小命,你不该还人情吗?SY商贸就是这样做事的,尽占别人便宜?”   高飏:“……”   “不还就算了,别跟着了。”石臻冷冷说,加快步子往自己车子走,并不想与高飏多做纠缠。   “……”高飏蹙眉,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追。他最近调查的案子遇到了无法突破的瓶颈,去见陆熙阳,又没什么大发现,好不容出现个能讲两句的,还是这个不讲道理的石臻,也是无语了。   石臻走得快,已经离高飏有一段距离,且并为由丝毫停留的意思。   不行,石臻手上说不定有突破口,高飏皱眉,不想轻易放弃这次机会,于是心一衡,加快了步子追上去,并快速说:“那个……你是不是也在查陆熙阳吗?”   “怎么,你查不出案件,SY又要动用私刑了?”石臻稍稍缓了缓步子,略带讥诮地说:“都这样无能?”   “……”高飏一阵尴尬,步子就不自觉落下来,视线里石臻离自己再次渐行渐远。高飏垂目,再没勇气去追。   小狐狸的气息在身侧一弱,石臻便知道他没再跟着,心跟着空了一下,步子却没停,疾风骤雨地,往着车子的方向走。   “我把今天的视频发给你,另外我们再交换一条相关信息如何?”高飏的声音带着些喘,匆匆忙忙,又出现在石臻身侧。   石臻:“……”   “我先把视频先发给你。”高飏乘着石臻愣神,火速把刚才的那段视频发送了过去。   石臻感觉手机震动了一下,视频应该是发过来了。可他并没兴趣去看,只口气淡淡地问:“你还记得不久前自己说过什么吗?”   “记得。”高飏点头,带着点讨好:“只是交换资源……不算招惹吧,今天只是个巧合,我不知道姜医生到底约了谁。”   石臻停下步子,疑惑地看一眼高飏,他虽然读到了焦急,但是,他已经不怎么相信小狐狸的表情了。石臻思考了几秒,只淡淡说:“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我手上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你很可能要做亏本买卖。”   “……”高飏愣住,半晌没找出拿哪句话接。   石臻撇撇嘴,又要离开。   高飏知道若石臻再走,自己断然没有勇气厚着脸皮再无叨扰,于是立刻果断说:“都查到精神病院了,大家手上总归是有点筹码的。”   可的确没资料。石臻好笑,依然选择拒绝:“我……”   手里的电话铃忽然响起,打断了石臻的话。他耐烦接起来,对高飏说了句:“等下。”便开始讲电话。   “哦。”高飏乖乖等着。   电话那头声音乱得很,除了马路的嘈杂声,还伴随着情绪激动的各种粗口,以及司徒封鬼哭狼嚎的叫嚷:“疯了,疯了!”   石臻耐心听着,脸上升起不悦,待对方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冷冷问:“要我过来吗?”   司徒封激动归激动,但理智尚存,低声嗓音说:“不用了,公司会处理的。晚上麻将取消了,下次再约。”   “嗯。你小心点,有事打给我。”石臻点点头,挂断了电话。司徒封那头一团乱,这里还有个小麻烦,石臻一脸不爽地回头看一眼高飏,并不是很情愿地说:“晚点我发你消息”   “啊?”高正在愣神,没想到石臻会来这样一句,只木讷讷回了个:“哦。”   下一秒,高飏就呆呆看着石臻冷漠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走啦?高飏皱起眉头,撇了撇嘴,情绪无法自控一阵一阵感到失落,他知道石臻那只是敷衍自己,他不会再来电了。 第93章 资料交换(1)   时间一晃就是周六,天气完全由阴转雨,淅淅沥沥地下。雨天比阴天更暗,还模糊周遭的情况,叫人看不清也摸不着头脑。   在终于失去一些耐心后,高飏从沙发里起身,随意地将手机丢在沙发上,自己则一边捏着眼角、眉心。一边往窗边而去。   冷风从未合拢的窗户缝隙中灌入室内,这让才走到窗边毫无准备的高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于是,手臂上未愈合的伤口,便跟着神经、肌肉一起,收缩了一下。有点吃痛。没忍住叹口气,烦乱就无休止地蔓延。   冷。高飏意识还算清晰,果断窗户关好,又寻了遥控器开空调,等着热风驱走寒冷,好用温暖把房间灌满。   依然靠着窗台的位置,高飏并不想挪地方,他已经适应了此时此刻,他不想也无力改变。意识有点烦,他便找些让自己缓解的借口,比如最近都不用去便利店蹲守,也算是所有糟糕中,一件足可让人高兴点的事。只是这点高兴在微不足道,面对这没有头绪的案子,竟说不清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想抽烟。高飏撇撇嘴,完全没有阻止这种想法的意思。于是,便顺手从窗台上拿过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看着打火机将它前端点燃,一明一灭,吐出了厌,烦乱去不消。   抽烟这件事他一年前戒了,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也没有故意为之,反正就是不想抽了,觉得怎么抽也抽不走烦闷,便莫名减少数量,最后就彻底不碰了。可最近不知为何,烟瘾却像集中爆发,手边总要有一包,很快抽完,便很快要去补充,时刻不离。   迷茫,如同这没有头绪的案件。高飏手里的烟已经烧到尽头,他还想再抽一根,手机在沙发上却大声吵闹起来,似乎一下子塞进了很多信息。   应该是公司来问进展了。高飏灭了烟,不情愿地走过去,点开屏幕,果然是同事发来的消息,不过不是公司管理层,是烈豹。   烈豹:“你让我查的东西我都查过了,9月3号,的确是陆熙阳的侄子接她去过的生日。吃完饭就直接回了医院,没再离开过。”   烈豹:“陆熙阳就是个精神病患。当时她侄媳妇在远一点的地方打电话,她本人在便利店门口呆站着,她侄子进店里买了包烟,这就是她停留的原因。”   高飏看完,快速打了段消息出去:“陆熙阳的侄子和侄媳妇有调查过吗?作为现场的相关人员,他们会有什么说法。”   烈豹很快回:“都查过了。两普通人。关于当时的情况,侄媳妇说她在打电话,稍微有点距离,这个视频里也有显示。所以,具体陆熙阳和小朋友讲过话没有,讲了什么,她全程都不清楚加不知道。”   烈豹接着又发一条:“至于陆熙阳的侄子,他进去买烟,更是啥也没看见了。不过陆熙阳的侄媳妇说了句话也没错,可能只是寻常经过,两个小孩只是随口和陆熙阳说了几句,然后就离开了,这只是一次偶遇或者巧合而已。”   高飏回:“这个可能性很大,陆熙阳的确也看不出能对案件有什么帮助。可现在线索有限,在没有头绪的时候,出现的任何人都最好仔细查一查,希望能寻到线索把。”   烈豹:“明白。我会时刻关注的,有消息再联系。”   “好。”高飏关掉对话框,愣了愣神,突然发现,手机有问题。   在微信主界面,在石臻的头像旁边,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点!石臻什么时候给自己发消息了?   不可控地心脏狂跳,根本不收精神控制,高飏微微蹙眉,已经不期待的事,突然有了点眉目,像石子落到平静的水面,说没有任何感觉,那绝对是骗人的。   不及细想,高飏便拇指一划,就点开了红点,石臻的话和他那股子傲慢期便跟着跳了出来,   石臻:“你有什么线索给我?”   八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高飏愣愣看着,反反复复。脑子里都是字,却不成句。手指飞速打字,却打多少擦多少,再打再擦,连标点也觉得用的不对。如此反复擦写,最后高飏只编辑了几个字回过去:“便利店门口全程视频。”   消息发出去,手机就是一阵沉默,高飏望着屏幕呆了许久,对方也没有丝毫反应,想来想是对视频不感兴趣了。   算了,高飏极不情愿地将手机放到茶几上,并他告诉自己别想太多,他的精力应该在这件案子上。这份公司新签署的协约,其实距离案件发生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月的时间,能调查的都已经调查了,但依然毫无头绪。随着时间推移,答案揭晓会变得越来越渺茫,到时候不仅是委托人不满意,自己也可能因为办事不利又招惹麻烦。   冷静。高飏提醒自己,将注意力从手机移开,转而打开电脑,开始查阅相关资料。   这些资料其实看了无数遍了,整整1T多,不归类,不分文件夹,统统塞在一个取名“资料”的黄色夹子里。   这是对两个小孩的归纳文件,一男一女,双胞胎,都是五岁。这其中有出生证明、医疗记录;两个小孩成长阶段的各种照片、写真集、全家福;各种记录时光的日记、word档;其它组织的调查记录,调查内容……毫无节制地全都堆到一起,“毫无保留”地塞进一只黄色文件夹内。   孩子的资料最终定格在三个多月前,之后都是其他人的调查内容,并不多,零零散散,持续了近三个月。这些调查内容都差不多,保姆、目击者、孩子本身、家庭成员、老师、周边邻居、亲戚朋友……该调查的都调查了,排摸也都进行了,可依然一无所获。   这么乱……对方应该已经急疯了吧。高飏翻阅着资料想,这份委托协约十天前才和SY签订,在此之前,调查两个失踪孩子的事宜已经进行个三个多月,委托人找了所有能找到的人,用尽了手段,也不计较金钱,却丝毫没有任何突破。心里的焦急正渐渐被绝望掩盖,所以,委托人才会在万般无奈之下,找到了SY签署了一份协约。   只三个月就熬不住了?那些一年、两年……几年、几十年的呢?高飏默默想,是委托人感觉到什么吗?还是所有手段都用尽了,才无奈找上SY,只要一个不计后果的结果。   根据前期调查获得的资料,当天两个小孩由专职保姆带着,从绘画学堂下课,步行前往一条街外的饭店与爷爷会合吃午饭。因为学习机构和饭店的距离非常近,只需过一条马路就到,于是,他们没有坐车,而是选择步行前往。 第94章 资料交换(2)   当她们走到便利店附近的时候,保姆遇到一位熟人,双方热络地闲聊了几句。也就是在这样几分钟里,两个小朋友离开了保姆的看管范围,走过陆熙阳身边的时候,还和她说了几句话,似乎两人还拉了陆熙阳一下手,然后朝着街道转角离开,最终消失在监控之内。之后的镜头里,出现了惊慌失措的保姆,到处拉着人问话,也包括陆熙阳,可惜,保姆没有任何收获。   转角之后,两个小孩就彻底消失了,至此三个月,杳无音讯。就在调查完全陷入僵局的时刻,与SY签约后的第二天,突然有一份短视频的U盘快递到城南6号楼。   这份视频只有短短15秒,内容是一个男人带着两个孩子途径便利店门口,之后转弯,再次消失。男人对自己作了严格的遮挡,鸭舌帽、墨镜和口罩,即使放大也无法找到丝毫细节。两个小孩却是毫无遮挡,正是失踪的双胞胎。   男人两边各牵着一个小孩,步履轻松,小朋友也没有挣扎的迹象,就这样淡定地从镜头前经过。当到达便利店门口的时候,男人还扭头看了一眼便利店向外摄像头的方向,似乎并不惧怕。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两个小孩在便利店附近失踪,这个男人还有胆量带他们堂而皇之的经过,还不对孩子做任何遮挡,这样可以的行为,怎么看都像是一种挑衅。   正因为两次都出现了这间转角便利店,所以高飏决定重启对它及附件的人、事、物的调查。于是,他再次把目光投向了陆熙阳,这位事发后唯一和两个孩子有简短交流的目击证人,无论她是否能提供信息,高飏都一定要和她去见一面。   “可惜便利店附近都没监控,想要消失实在是太容易了。”高飏自言自语,眼睛有些酸乏,于是关掉文件夹,让心稍微静一静。   可惜,人开启了思维就很难控制不去想,看了那么多资料,便要忍不住问事情该往哪个方向前行。于是资料就像乱麻,塞满思维和思绪,让高飏忍不住抓抓后脑勺,感觉有点愁。   这思维被消除,还要感谢茶几上响起的手机,在空落落的房间忽然铃声大作,吓了高飏一大跳,狂跳着心脏再看屏幕,来电显示如同重击,心脏更加速“砰砰砰”,是石臻的来电。   高飏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接起电话,按下接听键,稳着声说:“喂,你好。”   “消息来来回回太麻烦,”石臻口气冷淡,倒是像他一贯风格:“直接电话讲吧。”   “行,这……这样方便。”高飏气息一控制不好,就要沦为结巴,默默鄙视自己。   石臻那头冷冷问:“你说想跟我交换资料,什么内容?有无价值?”   想跟他交换什么资料?从微信换位电话,问的是同一个问题,高飏还是懵,因为他对着问题从来没细想过。刚才么细想,后来觉得石臻应该不想搭理自己,于是连想也不想了。   “想好没?”石臻在那头又问一遍,已有不耐烦的情绪。   “全段视频,以及一些关于陆熙阳的个人资料调查。”高飏只能硬着头皮重复刚才的建议。   石臻果然不屑:“全段视频有什么好看的,有值得怀疑的内容?”   高阳无奈回答:“没有。”   石臻冷笑,继续说:“陆熙阳我自己也可以查。你那里还有别的有价值的资料吗?”   高飏为了挽尊,硬着头皮说:“陆熙阳的资料我这里挺全的,你查还要花时间,我这里都是现成的。”   “不过是个普通精神病患,查她的资料费不了多少时间。”石臻对高飏的提议丝毫不感兴趣。   高飏:“……”这事估计得黄。   “这样吧,”石臻在那头说:“既然大家都查到了同一个人身上,这人肯定是值得一探究竟的。当然,也有一种可能,这只是个巧合而已,她和案件完全没有任何关联,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高飏无力反驳,只能回:“嗯。”   石臻继续道:“正因为此,所以,我想先确定一下,我们是不是还有值得互换资源的必要。”   还有?资源?……还有戏?从石臻话里听出端倪,高飏眼睛一亮,不管三七二十一,果断接口说:“我接的案子是失踪人口,不知道你的案子是不是和我一样?”他先表明诚意,才好知道对方是不是有兴趣再多做交流。   石臻那头显出疑惑的语气:“失踪人口?”   “是。失踪人口,一对双胞胎小孩。”高飏肯定地回答,他知道得表现出诚意,否则无法从石臻的嘴里套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失踪人口?”石臻又重复了一遍,还是很疑惑,顿了几秒之后才说:“你调查陆熙阳,是因为怀疑她和失踪案有关?”   “陆熙阳不是嫌疑人,只是因为在调查的过程里,她出现在了便利店向外的监控内,并且还和失踪的两个小孩有过短暂交流,所以我才会申请约见她。”高飏如实说,然后试探性地问:“……那个……你为什么查她?”   “不知道。”石臻也是如实说,他到现在还没明白为什么要去见陆熙阳,也没真正搞清楚协约的内容到底指什么。   “哦,呵呵。”高飏干笑两声,既然对方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多问。   “除了那段便利店门口的视频,你还有什么可以提供给我的?”石臻发问:“全程视屏就算了,你手里那段应该就是精华了,我对冗长、相同的画面没有兴趣。”   “除了视屏,就只有陆熙阳的一些背景资料了……算吗?”高飏有点心虚,这个问题他们讨论了三遍了,他感觉要谈崩,他劝慰自己,这次相遇很可能就是一个巧合,赶紧收心。   “背景资料我自己也可以查。”石臻冷冷说,他已经说过三遍了,有点消耗耐心。   高飏无奈,但这事既然没下文,就赶紧结束吧。于是他尴尬道:“我以为我们查的事可能有点交集,所以想在不损害彼此利益的情况下,互换一下手上的资料。不过现在看来……陆熙阳可能只是个偶发情况,我也没有其它可交换的额资源,要不就……”   石臻口气冷淡地打断:“视频的确显示他们有所接触,但是也只是单方面交流吧,陆熙阳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是的,所以她可能就是个旁观者。”高飏心里清楚是该结束通话了,于是说:“那就这……”   “把你调查的女人资料发给我。”石臻突然说:“省得我查了。”   “?”高飏一愣,脸上露出吃惊表情,下一秒就没原则地满口答应:“好……好的,过会发给你。”   石臻那头依然语气淡淡:“我这有些陆熙阳收集的车票照片,待会发几张给你,也不算我白拿你的资料了。”   “好。”高飏点头。   “其它也没什么了,那就这样吧,先挂了。”说完,石臻那头就突然先行挂掉了电话。   “……”高飏有点楞,看着屏幕还亮着,话音却是断了。紧绷的神经松下来,忍不住吐出口气,却依然有种意义难舒的意味。   过了一分钟不到,手机就收到石臻发来的照片,都是差不多内容,一些车票集。   高飏仔细看了一遍,并无什么头绪,不过是个收集癖的爱好而已,别人喜欢邮票,陆熙阳喜欢车票,仅此而已。   资料看到这里,却没什么由头再聊。高飏找了很多措辞谈这些照片,但最终都觉得不是很适合,于是便删除作罢。手机平静如初,对面石臻也没再有反应,想是和高飏一样,也觉得暂时没有什么值得深入挖掘的线索,便不再有回音。   撇撇嘴,又看了会儿资料,高飏实在觉得困乏的厉害,便靠着沙发扶手眯瞪了一会儿,外头天色在阴雨中,不知不觉便渐渐黑了下去。 第95章 个人合同(1)   天一黑,雨就下得更急,气温也跟着骤降,愈发寒冷。   办公区域里灯火通明,窗外却只有无尽的黑暗。无边的漆黑被装入一个又一个雨点里,撞击在玻璃面上,汇成一颗饱和,又因为过重而跌落。   上百个豆腐块的位置整齐划一的排开,在几百平的空间里,平行地、一整排一整排铺陈开来。人们在规定的空间里忙碌,来往于有限的几条过道,忘记白昼和黑夜,视工作为唯一的归属。   当有上百个竞争对手的时候,微笑都要成为浪费时间的多余,脸色通常都是紧绷的,蹙着眉,快着步子,好像事事都很急,事事都必须此时此刻完成。   “所以说,不要呆在乙方。”石臻坐在一张小转椅里,气定神闲地看着司徒封敲键盘并不搭理自己,便低头玩游戏。过了没几秒,实在无聊,便抬头看一眼四周,见到匆匆忙碌的表情,便忍不住撇撇嘴,并不太理解他们的着急。   “哪有那么多甲方让我们这种小喽啰去。”司徒封存好档案,又用电子邮件抄送给几个老大,这才关了所有窗口,转身对着石臻。   “话说,我也算你们的甲方之一吧?”石臻提嘴角,笑也是带着挑衅。   司徒封立刻替换一张应付客户的表情,颇为诚恳地说:“石先生,替阿布找老婆的事我会尽力的,请放心。”   “很久了。”石臻故意挑衅。   “……等……”司徒封扫一眼四周,压低声讨饶:“你就别在这个时候为难我了,让你过来不是谈阿布的事,它讨老婆的事再议!再议!。”   石臻挑挑眉不解:“那是什么事,我和物控交易中心没签过别的合同?”   “关于监视的事。”司徒封再次环顾四周,他周围位置的人都下班了,确定并没人注意他这里,才压低声说:“想给你看段影片。”   石臻听到影片片段这些词突然脑中就闪过小狐狸,他有点愣神,随口说:“说到监视的事,那天你在电话里鬼叫,之后就没提过,当时到底出了什么事?”   司徒封眼神闪烁,并不直接回答问题:“这个等一下回答,先看影片。”   “什么影片?这么神秘,还要叫到你们公司来看?”石臻眨眨眼,带着些好笑的表情。   “这个……”司徒封挠挠头:“这事有点复杂。”   石臻挑眉不屑:“矫情。”。   两个人在司徒封的格子位里扯牛皮,视频还没来得及放,过道里却匆匆走来个中年女人,穿着职业套装,脖颈处系着条深蓝色高档丝巾,精致的妆容,高冷而职业,面无表情却眼底透着威严。   嘈杂的办公室瞬间就安静下来,员工依然行色匆匆,但是说话的声音明显小了几个分贝,走路倒是更快,还带着小跑。   “我们大区老总,罗总。”司徒封压低声说,表情有点紧张,脑袋就下意识向下躲。   “你……”石臻有点鄙视,好歹司徒封老爹在石氏集团也是身居高位,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腼腆”的儿子。   “石先生?”罗总目光锁定司徒封的位置,径直走了过来。   “直接上,别让她过来。”司徒封压低声说话,顺便还用脚推了把石臻的转椅,力气挺大,直接把石臻推到了走廊上。   石臻:“……”起身,顺脚把椅子后踢回原位,带着点职业笑,也向罗总走去。   “这小封也真是的,怎么让客人坐在办公区域,应该请去贵宾室的。”罗总带着点嗔怪。   “没事,我自己要求的,一些合同上的细节同司徒先生商议。”石臻停下步子,挡了罗总继续往司徒封去的方向。   罗总扫一眼司徒封的位置,只看到他小半个脑袋,知他是故意不露脸了,不能当场发作,只能笑着同石臻问:“合同内容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大问题。可能白鹰的事还要麻烦司徒先生,的确有点难办,为难你们了。”石臻笑笑敷衍说。   “您太客气了,您的业务我们自当尽力。”罗总笑笑,又扫一眼四周故意说:“对了,我这有几个备选没来得及给小封,您不如直接来我办公室看看如何?”   石臻点点头:“好。”   “这边请。”罗总客气地邀请,往自己的办公室而去。   “嗯。”石臻离开大办公区,回头看一眼司徒封的方向,正看见对方悄悄探出半颗脑袋偷窥,有点无语又鄙视,想和司徒封解约。   罗总的办公室在同楼层过道另一侧,很私密的一块地方,一般员工都不想前往。办公室很大,三百多平的面积,一侧对着江面,风景甚好,即便是这样的冷雨夜晚,玻璃一片模糊,也能从近乎碎片的一片斑斓中一窥外面的风光美好。   “您请坐。”罗总的办公室没有沙发,除了那张硕大的办公桌,零星几件办公家具都用了极简线条的设计,冷灰色系,不置任何装饰物,只为将特别冷,冷淡,冷漠,冷冰冰演绎到极致。   石臻被邀请坐到一张转椅里,和刚才坐的那张小转椅比,这张大区老总的待客之位,实在是舒服百倍有余了。软硬适中的的选材,舒服到腰背设计,和外面那张逼着人笔直坐姿的椅子比起来,这张转移可真是贴着人体工程学而设计的。   “您这是第一次来Y区物控交易中心吧?”罗总一边笑吟吟,一边让秘书上一杯咖啡。   “若是您办公室,倒是第一次。若是你们公司,算上今天,应该是第三次了。”石臻淡淡说,听着秘书敲门,开门,高跟鞋踩着地毯毫无痕迹的步伐,然后偌大办公室便被咖啡的香味灌满,盖过了进来时那股子淡淡的空气清新剂味。   罗总轻笑,保持着客套的表情:“是哦,上两次也是特别麻烦到您了,所以这一次……也要您帮个忙了。”   罗总说的上两次是从前请石臻帮忙的事,今天她旧事重提且亲自出面邀请,石臻清楚这回的事肯定不简单。   “真的非常麻烦您了呢!”罗总重复。   “很麻烦吗?”石臻有点不解,大区负责人都出面了,问题似乎还蛮严重的。   “的确是有点严重,或者说是有点棘手,更或者说……这事物控中心这里操作,有点办不下来。”罗总果断卖惨。   石臻冷冷听着,并不接话。   罗总大吐苦水:“本来公司是不想签这份合同的,但是你知道,家大业大开销大,那么多人要养活,公司也很难。鉴于对方开出的价格实在不菲,公司勉为其难就接了。”   “你说的是……那份监视合同吧?”石臻见她说的云里雾里,先把合同主要内容给确定了。   “对对对,就是小封前些日子接的任务。”罗总不住点头,然后说:“其实一开始,我委派的是公司最好的一部来完成这份合约。”   “嗯,可司徒封是十二部的。”石臻眨眨眼,他知道物控中心一部的办事效率,在业界是非常有名的。大额合同配备好团队也无可厚非,毕竟价格决定乙方的资源配置。   “其实也不是只有十二部接了单,十一,十六,五部都接到了这份合同的分拆任务。”罗总无奈笑道:“公司的一部,实在是高要求的合约太多了,着实委派不出人天天干坐在车里,盯着一个收停车费的老头。”   “明白。”石臻点头,表示可以理解。罗总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果然是盯着这个收费老头的。但是问题也来了,罗总为什么会透露合同的详细内容?   “所以,一部就干脆把这件美差送给了业绩反响一直平平的其它部门。”罗总嘴角挂笑,无奈又无奈,还在讲合同分配的事。   石臻从这笑意里看出一个老总对公司某些部门的无可奈何,于是问:“听上去不难,不会连这样简单的任务也完成不了吧?”   罗总:“……”   石臻:“砸了?”   “怎么说呢……”罗总想了想解释:“我给你先说说合约的要求吧。”   石臻点头,心里却奇怪,这是要把合同全解析了,这又唱的是哪出?   罗总继续说:“合约要求,每天开着一辆紫车的老款车,停在指定路边停车场,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十二个小时,紧紧看着一个停车场的收费老头。每天如此,先持续一个月,直到停车场的那个老头开口说话为止,或有其他行为模式为止。若他说话或有所行动,合同即高完结,完结后合同内容无需保密。”   “开口说话?其他行为模式?完结后还无需保密?”石臻微微挑眉,连着三个问句。   罗总点头,解释说:“是的。收费的老头只要一开口说话,把他的话语内容记录下来,呈现给委托人,这合同就算完成了,也不需要保密。若一个月内他没行动,委托人就再支付一个月的费用,直到他想要的话出现。”   “难度不大,就是比较无聊。”石臻淡淡说:“你都把合同内容说出来了,那应该是收费的老头说话了,或者有行动了。”   罗总苦笑摇头:“您说的没错,的确是有行动了,这份合同顺利完结。可是这不是成功,而是……砸了。”   “砸了?”石臻想到那天疯了的司徒封,心想,该不是司徒封那里出了什么幺蛾子吧?于是,为了淡化司徒封的责任,颇为婉转地问:“谁责任?”   “具体也不能说是谁的责任……”罗总很清楚司徒封和石臻的关系,她可不想把话讲得太难看,毕竟这位大客户为了他们家那只鹰,花的钱也不是个小数目。于是,罗总颇为委婉地问:“有段短视频,司徒封给您看了吗?”   “没。”石臻摇头。   “那您先看一下。”罗总拿出个IPAD,找到一段视频,调低了音量递给石臻,然后自己稍稍退了些,似乎有些害怕。   石臻接过IPAD,点击播放。   那是一段行程记录录下的事件,镜头里,收费站老头冷着脸走到汽车前方,突然,一掌拍在引擎盖上,发出巨大声响,惊得车里的人叫了一声。   紧跟着,老头从包里拿出一把剪刀,张开嘴,用手拉出舌头,直接剪了下去。三下五除二,就剪掉了舌头,扔在了挡风玻璃上。   舌头在挡风玻璃上慢慢下滑,留出一条血迹斑斑的轨迹。IPAD虽然音量已调节到最小,仍能听见车里司徒封鬼哭狼嚎的惨叫,镜头都在剧烈摇晃!   视频定格在舌头滑到一半的轨迹,完毕,27秒。 第96章 个人合同(2)   现在,石臻终于理解那天司徒封为什么会吓到发傻,给自己打电话了。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自残,血肉横飞,咫尺之间的距离,的确是对心灵的一次暴击。   石臻放下IPAD,表情依然平静,淡淡问:“人……没事吧?”   罗总收起IPAD,实在是不敢多看两眼。稍稍平复心情,才摊手无奈道:“倒是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是,舌头没了,就不能说话,而且他还不识字……所以,他再也给不出一句话了。”   石臻听完,想了想说:“收费员这样激烈的行为,的确是有些叫人意外。不过,也正因为他有了这个举动,对应了合同要求‘其他行为模式为止’,如此这般,贵公司和对方的合同也就顺势终结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罗总听到“合同终止”面色就非常难看,无奈叹口气说:“这份合同,其实签的时候还是欠思考。因为……案子实在是太简单了,内容就这些,大意了。”   “现在到底有什么问题?”石臻懒得听自责,他只想知道这次对话的重点,于是继续道:“按理说,无论是委托人还是看车老头,真要问责,也并不能完全怪到你们公司头上,因为按照目前的情况看,公司只是停车、付费,其它根本什么都没做。”   “话是这样说,事可不简单。”罗总更显无奈。   石臻耸耸肩,表示不理解。   罗总叹口气:“唉……简单的合同,复杂的事件。收费老头自残之后,他的儿子就找上物控中心。他闹到公司,要求说出合约的内容,以及委托人的身份。合约的内容因为完结和条款,倒是都向他一一说明了。可委托人的身份……实在是无从告知。”   “身份是保密的?”石臻挑眉。   “按理说是保密的,关键是,其实公司也不是特别清楚监视合约人的身份。”罗总解释说:“这份合同所有手续都是网上交易,委托人和公司方并没有正面接触过。”   “匿名合同?”石臻似乎明白罗总的意思:“他付钱,你们提供服务。服务费由第三方看管,完成后钱货两清。”   罗总点头:“是的。一般签匿名合同的不少,因为公司名声在外,大家觉得这样方便,能保护隐私。但因为合同这种事非常敏感,所以一般都是小合同,很少有人走大额合同。”   “但是这个人用了匿名合同。”石臻明白对方的意思,又问道:“那他填写的信息应该也都是假的吧?”   “是,根本没填,空的。”罗总有点无奈:“付账用的是现金,把款项放在无监控的指定特别物品储物柜,然后把柜号密码发送给第三方,由他们处理。这种做法,现在还挺多的。”   “这样就完全隐匿了。”石臻听完问道:“你们提供不了任何有用信息,收费员的家人不会罢休吧?”   “是,他的家人决不罢休。”罗总无奈,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份合约摆在台面上:“他的家人要求和公司签署一份合约,查出监视合同的幕后黑手凶手。”   “回头查委托人?这算冲突合同,你们公司不能签吧?”石臻一针见血。   罗总回答:“是。不能,公司是不能,也不会出面签署此类型合同的。”   石臻看着罗总,心中又不好的预感:“那你们怎么平衡这件事?”   “嗯,为了避免冲突升级……”罗总表情有点复杂,放缓了口气小心翼翼说:“这份合同是以单人名义去签署的。合同属于个人的外快,与公司无关。这份飞单合同……是司徒封签署的。”   “什么?”石臻皱眉,心中大感不妙。   “先签委托人,再签调查委托人,这样有悖公司接受合约的原则。所以,我们只能推荐员工以飞单形势,以私人名义,和对方签署协约,来完成这件事。”罗总淡淡说。   石臻脸上露出明显不快,冷冷问:“司徒封应该不知道自己签了这样的合约吧?”   罗总说出来个让人意外的结果:“司徒封他知道。”   听完石臻倒不惊讶,只冷笑问:“你们是怎么骗他签字的?使了什么手段,让那个单细胞动物在合同上写下自己名字?”   罗总一时语塞。   “这事本可以再做协商,现在却拨着如意算盘坑自己的员工,这种公司不待也罢。”石臻望一眼故作镇静的罗总,口气冰冷:“贵公司就是这样坑老实人的?”   罗总尴尬,支支吾吾继续说了句让石臻冒火的话:“……那个……签署好的合同……已经送到对方客户手上了。”   “什么?”石臻眉头紧蹙,像是要发怒。   “合同上的签名绝对不是伪造的,是司徒封自己请愿签的。”罗总语速飞快,快速解释说:“真的!不骗您。他目睹了全程,内心愧疚,觉得不该盯着收费老头给对方精神压力,所以……对方家属来闹的时候,他自己情愿的,以个人名义签了合同。”   “信你个鬼。”石臻冷冷说,根本不相信:“你一堆人盯着别人监视,凭什么就司徒封要觉得内疚?”   “他在车里,收费员自残的时候,他目睹了全程,大概是现场太震撼,受到不小的刺激吧。”罗总脑中飞速旋转,嘴巴也不停:“我……苦劝过了……他挺坚决的。我已经给他从下星期开始放大假了,工资照发,他只要专心查这一件事就够了。”   “一派胡言乱语。”石臻挑眉,罗总说的他根本一句都不相信:“把司徒封叫进来。”   “稍等。”罗总慌乱地拨了分机,让司徒封进来。   很快外头传来敲门声,紧跟着司徒封走了进来,他表情有点小怯懦,更多的则是对过大空间的惊叹和不好好利用空间的可惜。   “坐下。”石臻顺手拉开身边的椅让司徒封坐下。   “啊?”司徒封没好意思坐,心里吐槽好歹大区老总在,石臻你给咱留条活路吧。   “小封坐。”罗总笑容有点僵,让司徒封赶紧坐下来,站着挡光线。   司徒封:“……”都晚上了,挡得什么光?   “你签的?”石臻根本没想多啰嗦,直接把合同丢给司徒封质问:“当时用脑子了吗?”   “这个……是……”司徒封偷瞄一眼合同,默默回忆签合同的过程,好像的确是没带脑子。   石臻:“……你知不知道是在和谁签合同?收费员的身份了解过吗?为什么人家敢这样闹到物控中心,连大区罗总都不敢吱声?想过这些问题吗?”   司徒封直接被问懵了,直接摇头。   石臻冷哼一声,讥诮地说:“你一问三不知,就敢接大公司不要的飞单合约?你是不想要小命了是吧?”   司徒封吞了吞口水,又懵又害怕,只能好声好气说:“我就是觉得自己没什么查案能力,也没有查案的人脉……突然想到曾经帮过我们公司查案,所以,就推荐你帮一下忙,把把关也行。”   “连着我一起算计?”石臻眼睛一瞪看向罗总。   “他的意思,他的意思,司徒封的意思。”罗总惊惧万分,慌忙摆手撇清关系。   “到底怎么了?”司徒封一脸不知道的表情。   石臻压着火说:“如果对方的身份你们公司能应付,会被逼飞单给你这个小员工?这是要你背锅的节奏,你还屁颠屁颠拉着我一起玩。”   司徒封眨眼,一脸委屈:“……罗总,我到底和谁签的合同呀?我先签字,也没正式见过客户,你说公司是中间人,会负责联络……现在到底怎么回事,感觉我自己得全权负责?”   十二部的智商都这样?石臻瞥一眼司徒封,他刚才一直不点穿,就是不想置身事内,现在看来,真是要被猪队友坑了。   “我到底和谁签了合同?”司徒封又问一遍。   石臻皱着眉,不咸不淡说出他看到的合同名字:“晶蔡的老大蔡叡翰。”   “你骗人。”司徒封撇嘴。   罗总:“……”   石臻讥诮地说:“看清楚,这是协约,不是合约。人家用晶蔡的公司章和你签的协约,还加签了蔡叡翰的名字,你说Y区有几个晶蔡?几个蔡叡翰?”   协约不比合约,合约是合同制的,协约是协议制的,在Y区的协约,有太多不安定因素,一般人是不敢签的。司徒封听见“协约”两个字,立刻一愣,表情比哭还难看,抖着嗓子说:“那可是个大组织……蔡叡翰亲自出马,那……那收费的老人家不会……可收费员看上去很普通啊……咋办?”   “凉拌,全凉拌。”石臻冷冷看着罗总,眼神里带着鄙视。   罗总被石臻看得心里发毛,赶紧说:“我补充解释一下。当时,对方是一帮人闯入,直接威胁公司签约,司徒封也是见义勇为,直接把合同给签了!事后合同回寄,我们才清楚对方的身份。”   “啊?”司徒封的懵圈指数急速上升,慢悠悠说:“当时您看上去挺焦急的,我也被吓坏了……就签了。至于那些黑衣人,我以为是老总您在为别的合约面试保镖。”   罗总:“……”心累。   石臻:“……”好累。   “现在怎么办?”司徒封得神经系统终于接收到紧张的信息了:“那可是晶蔡……合约有时效的,一个月,找不到谁签了监视合同,要赔偿一个亿呀!”   通过此次谈话,石臻内心已经起不了什么波澜了,他斜睨一眼司徒封,冷冷讽刺:“……赔偿额一个亿,你也敢签,说明你也挺有钱的。”   司徒封哭笑不得,表情极其难看:“……都说了当时很乱,气氛很紧张,谁会把章程看那么仔细,先解燃眉之急啊。”   石臻:“……”   “那个……”罗总想圆场,明显感觉办公室空气冷到冰点,有人要爆发:“公司会极力配合你们的。”   “你的意思是,这算是我的合约了?”石臻明显不爽,爷爷给的协约还没完,这头又被司徒封和罗总算计,脸上的不快更甚。   罗总赶紧放下身段,好言好语地说:“这合约都签了,真没法回头。以我个人的能量,也实在没办法让总公司再介入,何况,这样大的单,总公司肯定是不会批的。”   “然后呢?”石臻挑眉,反问:“由着司徒封欠别人一辈子也还不清的钱。”   罗总脸上挂不住,不好意思地对司徒封说:“……对不住啊,小封。”   司徒封尴尬,又不能怪,又不能推,浑身不自在。而且现在,他开始有点明白事情极其不对劲了,但为时已晚,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就这样吧,”石臻突然冷冷说。   “啊?”罗总不明白。   “你不管我啦?”司徒封要哭。   石臻皱眉不耐烦地说:“把你们查到的资料都给我,后面的事我来处理。如果有事需要贵公司配合,办事给我利落点。”   “是是是。”罗总大喜,没想到石臻竟然同意帮忙协约,赶紧应声答应下来:“我立刻让人把资料都规整好,给您送过去。”   石臻冷着脸,懒得回应。   “我也可以帮你。”司徒封说:“我现在就跟这一个协约。”   石臻原想说“你算了”,仔细想想还是算了,事都出了再反复责备司徒封也没大意思,于是扯出个几乎冷笑的表情说:“知道了,我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说。”   “好。”司徒封明显感到嫌弃。   之后,三人又在办公室说了些有的没的,没多久,石臻就不耐烦起身告辞。   除了办公室,司徒封想再跟石臻聊聊,无奈没到下班的点,他不想扣考勤,只能目送极度不快的石臻离开。   回到座位里,司徒封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于是偷偷去厕所给石臻打电话。   “喂?干嘛?”石臻电话接的倒是快,看来已经出了电梯。   司徒封不好意思说:“对不起啊。”   石臻不咸不淡地回:“你知道对不起我就行了,下次别再犯傻了。”   司徒封撇撇嘴,难过地说:“真的对不起,没想到是协约,还金额那么巨大。万一……万一要赔偿……”   石臻那头不耐烦地打断他:“多少钱他们也捞不到,放心吧。”   司徒封蹙眉,突然问:“……你是不是对我有点太好了?”   石臻冷笑,讥诮地说:“我对你一向不薄,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你出的幺蛾子有几次我至你于不顾了?好了,别胡思乱想了,这事我来解决。”   从小玩到大?看来,真的是好兄弟,讲义气了。司徒封又一次失望,依然忍不住问:“如果这事是高飏……”   “我开车了,有事再联系。”石臻那头传来关车门的声音,然后他就快速挂掉了电话。   “你也会这样做吗?”司徒封对着已经是挂断音的电话自言自语,眼中浮起些许落寞。本来他们挺好的,后来跑来一只小狐狸,把石臻所有的目光和心思都吸引走了,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唉…… 第97章 封(1)   这一觉睡得有点迷糊,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早已暗屏,四下里一片寂静,时间无从分辨。   浑浑噩噩间半睁开眼,胡乱地摸到茶几上的手机,下意识按下侧键,顺势拿指纹开锁。   屏幕光刺破黑暗扎进眼中,酸和痛同时袭来,高飏下意识扭头闭开,困意便再次突袭,捏着手机的指尖松了下来,浑浑噩噩间又要睡过去。   思绪不受控制进入浅眠状态,那个家伙冷冷的表情在眼前由模糊转而清晰。他不说话,这站在那里,就在身边,触手可及。   “石臻……”高飏蹙眉,微微开口,便叫出那个名字。   对方并没回应,只用冷冷目光看着自己,没有丝毫表情,也不带任何感情,就像那天冲突,都冷到了极致!   “石臻。”高飏又唤他,却又忽然担心,对方若回应,自己改如何接口?在话都说尽的当口,措辞是该谦卑,还是冷硬到绝不服输?   依然没有回应,气氛冷涩又尴尬,谁都在等结束的时刻。高飏失望极了,眉头拧成了疙瘩,话都哽咽在喉头,一句也吐不出。   忽然,耳侧传来熟悉的感觉,一只手轻抚而过,探入发丝,轻轻地抚摸,带着点小心和谨慎,像是怕伤到他皮毛。   “石臻。”高飏清晰地感受着对方的手掌,整个心脏都收紧了起来,呼吸也跟着一滞。   他一丝一丝感觉着,贪婪地将所有感受都存进记忆里。他不明白,其实并没有分开太久时间,却为何好像隔了很久?他一直告诫自己应该远离,却总是像飞蛾般想要扑过去,为什么?   是温暖吗?一个人给予另一人的温暖,其实并不功利,虽然也只是他的随手为之。   高飏微微张口,试探地问:“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咚咚咚!耳际传来清晰的砸门声,比梦境真实,不,完全就是真实。   瞬间张开眼,心脏狂跳不止,高飏一秒清醒。强忍着刺眼强光,他眯着眼睛望向掌中还捏着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正在通话中,号码人太过熟悉,是石臻,通话显示已过57秒。   高飏:“……”   “喂?”石臻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透着股不耐烦,还有询问的意思。   高飏木讷地把手机放到耳边,抱歉说:“对不起,我……按错键了。”   “现在是凌晨一点……”石臻的语气有点困意:“乱打电话很好玩吗?”   “对不起,手……手滑。”高飏抱歉,他该挂电话的,砸门声越来越响;他该挂电话的,他的拇指就是按不下挂机键。   “你那里是什么声音?有人在半夜装修?”石臻淡淡问。   “是……有人敲门。”高飏回答,看一眼门口,漆黑一片。他迅速坐起,去门口的位置开灯,顺便开门。   “敲的这样丧心病狂?”石臻那头说。   “呵呵。”高飏干笑,心里却在猜石臻会什么时候挂电话,下一句还是下两句?   “你不去开门?”石臻又问。   “正……正往门口走。”高飏回答,迅速往门口而去。   可惜,他没走几步,门就开了。房间里响起巨大的重物坠地声,光线从门口的位置挤了进来,对方竟然生生将防盗门砸塌了。   房间里进了光线,半明半暗。两条身影挡在门口,黑色剪影太熟悉,高飏心里一颤,预感不妙。   “门怎么了?”石臻的口气有点转冷。   高飏看着门口两人,黑色勾爪在过道灯光照耀下显出森森冷光,他才意识到什么,对着手机抱歉说:“那个……我挂电话了,打扰了,不好意思。”   石臻:“高飏……”   高飏灭了电话,向门口走去,口气里带着些许询问:“方总,您……”   房间里的灯瞬间被打开,门外的光线隐没在白炽灯的亮度里。方总的手从按钮上移开,那样轻车熟路。   “没听见敲门?”方总面露不悦,款款踩着防盗门走进来。她身后跟着满脸怒气的老费,杀气腾腾地瞪一眼高飏,顺手还在门上布了一张结界。   “我睡着了……不好意思。”高飏道歉,看一眼已经被封了的门,并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他先去厨房冰箱取了两瓶水,放在茶几上,自己则站立一侧。这里是他家,却并无坐下的资格,他内心嘲笑这只有听后发落的身份,便也了解人人对他的鄙夷。   “永远糊里糊涂的。”方总责备,口气优雅,她总能把恶狠狠留给别人去演,自己保持着姿态。   “对不起。”高飏再次抱歉。   “案子查的如何了?”方总问,冷冷扫他一眼。   “暂时没太大头绪。便利店门口的女人是位精神病患,当天只是偶尔路过,根据现行调查的情况,和案子的关联不大。”高飏如实说,他清楚这个答案可能会带来麻烦,可他也的确没其它资料可提供,也只能等着他们发落自己的办事不利。   “真没用。”方总淡淡说,带着些嘲讽,但没太多责备:“先查着吧,不行,让老费那里的事结了之后,再过来接手。”   “好的。”高飏点头,不作过多辩驳。   “今天过来除了问案子,其实还有点别的事。”方总转过话题,半夜登门显然并非为了一份协约。   高飏预感不妙,可他无路可逃。   “琉璃钉算是不能用了,你的手……”方总看一眼高飏露在袖口外的一截纱布,厚厚的,还有星星点点的血渍。她没再说下去,只是使了个颜色给老费。   高飏预感不妙,如果现在反抗,他会一无所有。   “鉴于你的‘读念’能力几乎丧失,所以,今天来是要封了你的异能,免得以后读不准,坏了公司的名气。”老费直接说,口气里尽是幸灾乐祸,字字恶狠狠,似乎很是解气。   “封异能!?”高飏微微蹙眉,下意识后退一步,辩解道:“不能用就不读,为什么要封我异能?”   老费冷冷说:“你废话怎么那么多,这是公司的安排,你听候发落就是了。”   “对不起,属下没法从命。”高飏又往后退一步,以示拒绝。   高飏心里清楚,封异能是大禁忌,用一段封咒烙在异客身上,以此禁用技能。这个过程不仅痛苦,封异能的后果更是无人可预知。封的好的,无非就是少了一项技能,封的糟糕的,不仅不知道会把什么封住,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以说是极其危险的举措。更重要的是,今天来执行封异能的是老费,谁知道他会在封咒里加什么,会有什么后果!   方总见高飏要反抗,微微皱眉说:“你是担心老费加其他咒在封咒里?这你大可放心,他写好这份封咒词,你全部可以看,看清楚了你再按下同意的血手印,然后才把封咒落成灰,放进琉璃笔里书写,全程我还替你看着,无需担心。”   “我不同意……我不封异能。”高飏冷冷拒绝,他的确不喜欢自己拥有涉念的能力,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让他们对自己使用封咒。因为除了不可控的因素,封咒的同时也会封掉一部分的记忆,高飏不知道封咒之后会忘记什么,他不想忘记近期发生的任何一件事,无论好坏。   “这由不得你。”方总好笑地看着高飏。   “他既然不要看,我就直接写了。”老费在一侧冷冷开口,并从怀中掏出巴掌大的蚕丝纸卷,在高飏面前扬了扬。   “我不封。”高飏重复。   老费冷笑,掌心忽然起火,瞬间将那纸卷燃起,顷刻间烧得就只剩下一些蓝色的细粉。紧跟着,他又拿出一杆琉璃笔,将蓝色细粉系数落尽笔杆中,摇曳片刻,透明笔芯中便生成了蓝黑色的墨水。   “封能力是要异能者自己签字同意的,我没落笔,你就动手,这是违规。”高飏看着那支笔冷冷说。   “切。”老费不屑,冷笑着提笔而来。   高冷冷看着老费的行为轨迹,此时此刻生死攸关,他不能退让,也没办法妥协。   “今天绝不放过。”老费似乎早就没了耐心,低吼一声,便执笔冲了过来,顷刻间就到了高飏面前。   老费和小费不同,他更具攻击了,出手也更为狠辣,高飏如果选择硬碰硬,并不能占到多少便宜。于是,在面对老费突然发起的第一轮攻击,高飏理智地选择避让,借势退到了窗口的位置。   手指触及窗口,高飏感觉指尖一痛,立刻收手。他眼角瞥见窗户,发现那里也已经被结界覆盖,窗把手上还绕了好几圈咒词。高飏知道麻烦大了,这里已经是完全被封锁的空间,对方要做作困兽游斗,自己今天恐怕是离不开了。   见第一轮攻击失败,老费倒是并不意外,毕竟高飏也不是善茬,若一上来就被逮住了,老费自己倒是有点担心对方有诡计了。不过老费很有信心抓住高飏,毕竟这房子空间有限,且全部都上了结界,任高飏如何厉害,今天也是插翅难飞了。 第98章 封(2)   想到此处,老费自觉胜算在握,二话不说,再次展开进攻,新仇旧恨,今天也该有个聊断了。   很快,一抓一躲来来往往,两人又在屋内内游斗了近十分钟。屋内战斗逐步升级,各种家具、生活用品碎裂了一地,连墙上的空调也被谢了盖子,内里机械外漏,瞬间报废。   各种东西的碎裂声灌满屋内,外头外却平静如常,连一个围观群众也没有。那是因为结界封掉了屋内的声音,若非亲眼来见证,再怎么吵也断然传不到外头去。   “小杂碎!”老费再又一次扑空,狠狠后啐一口。   老费下手狠辣甚少有破绽露出,高飏在他那里捞不到丝毫便宜;高飏身形灵活,快如闪电,老费每次似乎唾手可得却总让他轻松躲过。老费抓不到高飏,高飏逃不出这困局,两人对峙竟一时都拿对方没有任何办法。   今天怕是要折在这里了。高飏看着眼前凶狠的老费,又瞥一眼沙发上悠然喝水的方总,心底不由升起一丝荒凉。   就在老费和高飏战斗的过程里,方总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她就像是个事外人一样坐在哪里,只等着收割结局。   “您真的一定要封我的涉念能力?”高飏知道今天这个困局,即便自己在武力值上打赢了老费也未必能就此脱困,所有的肯定和否定,全来自于方总的一个决定。   方总悠闲喝着水,并没有直接回答高。空气里弥散开淡淡的血腥味,那不是老费取得了什么首阶段的胜利,而是高那些不稳定的伤口差不多都裂开了。   “是。”方总放下瓶子,冷酷无情地给出了答案。   答案灌入高飏耳中,他面无表情地躲开一轮攻击,落定在一处角落。“为什么?”他微微蹙眉,望向不远处气定神闲的方总,不解地说出自己的疑惑:“您既然那么讨厌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呢?有很多次机会的。您在担心什么?还是根本不想承担什么罪责,就好像您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罪一样。”   “放肆。”方总举起瓶子的手顿了顿,冷冷瞥一眼墙角的高飏,眉头皱起,面露不悦:“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来威胁我?”   “不敢。”高飏避开她逼视目光,并不想真的引起冲突。他脑子还在飞速运转,希望在这困局之中寻求突破的可能,暂时还处于失败之中。   “小杂种,大胆!”迟迟没有得手的老费不满早已爆棚,他飞身冲向高飏,攻击的速度越来越快,与对方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终于,在持久的拉锯战后,高飏受制于发作的伤口,体力和速度明显不支。老费抓住了一次机遇,赶上高飏的速度,并毫不犹豫给出了足可致命的一拳。高飏下意识抬胳臂抵挡,老费手套上的金属片重重砸在他手臂上,一种近乎从骨骼传送而来的疼痛,让高飏终于没了速度,只能与老费近身格斗。   “这一次你跑不了了!”老费恶狠狠发话,巨拳如雨,密集砸下。   高飏闪躲着,忽然眯起眼睛,瞳仁收缩露出一丝冷冽的光,下一秒,老费就觉得眼前寒光一闪,有东西朝着他脖颈而去。   糟糕!老费大骇,下意识闪开,锋利的刀片擦着他脖颈汗毛而过,仅半毫米,便能致他重伤。   “这一招过期了。”老费躲过一劫,站在较远的地方得意。突然,看到高飏嘴角划过一丝冷笑,顿感事情不妙,下一秒,老费只觉得腰部一痛,伸手摸到一阵湿黏,血腥味灌入鼻腔,竟不知何时被高飏先伤到了。   没有一击致命,激怒老费,下面的事就更难办了。高飏冷冷望着心中暗想,他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老费的能力,接下来的战斗更难打了,所剩体能已不多,几乎是全落了下风。   “你完了!”老费大怒,爆喝一声,风驰电掣般向高飏冲过来。   见老费气势汹汹,高飏反应也不算慢,尽量保持距离,避开多次险象环生的攻击。可是,高飏的体力已消耗太多,又没有武器可抵挡,终于在老费的强力攻击下,被对方狠狠击中,摔到地上。   在后背重重砸到地上的同时,高飏果断抬起手臂呈交叉状,挡下了老费几记铁拳。铁片砸到手臂的疼痛在无数次的重击下有些麻木,高飏只感觉自己的双臂离头部的距离越来越近,再多砸几下就可能击到自己的脑袋,而他被困在地上,没有还手的机会,几乎快要丧失招架的能力。   终于,在老费又一轮攻击中,铁拳擦过双臂重重砸在高飏头部,他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在发懵。紧跟着,他感觉左腹部受到重击,一阵剧痛袭来,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两眼瞬间恍惚,一片昏黑。   看到仇人已被自己逮到,老费心中怨气喷薄而出,他继续挥动着铁拳朝高飏砸去,除了第一圈被高飏挡住,其余系数砸在了高飏身上,屋内传来一声接着一声沉闷的“咚咚咚”声。   “抓紧时间,很晚了。”方总再次发话以示提醒。   “是。”费心有不甘,无奈不敢违抗命令,只能点头,重重一拳击在高飏眉骨,然后顺势将其按趴在地上。   不能封念。高飏恍惚的精神世界提醒着自己不能放弃,他大力挣扎着想起来,突然感觉双臂剧痛,双手被反剪到身后绑上了塑料扣锁。   “哼,跑不了了。”老费冷冷说,膝盖压制在高飏受制的双腕上,将其牢牢固定在地板上。   “写吧,快点解决。”方总淡淡说。   写完会忘记什么?没有了一项能力,丢了了一段记忆,这记忆不好吗?要剔除吗?要删除吗?冰冷的地面贴着高飏脸颊,让他清醒,脑中飞速发问,一个接一个。他有答案的,他不想失去记忆,更不想抹去最近的记忆,无论他是好是坏。   “你确定想要封我的涉念能力?”高飏下巴抵着地面,艰难地抬起头,眼神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嗯。”方总点头。   “那么请方总明白,一个被封念的异客,是会被查身份的。”高飏淡淡说,胸口剧痛,嘴角便涌出很多鲜血。背后剧痛,老费的膝盖几乎要压断他的手腕和背。   “什么意思?”方总示意老费先不要动手。   高飏稳了稳情绪说:“异客的能力一旦被封印,罪案局会第一时间获悉,紧跟着就会有人来请方总喝茶,进行异客身份调查,到时候……”   “公司可以搞定。”方总冷冷打断他。   “请听我讲完。”高飏抬眼看着方总,从下往上看,她的表情冷到了极致,连一丝假装的和气也不存在。   “讲。”方总难得愿意给几乎。   “身份调查分两部分,一部分公司或许能替我出面,但是,另外一部份是由罪案局的特别调查处过来核实,与我面对面交流。到时候,不仅会动用特别的调查仪器,读取我从前的能力,并且还能判定出我是否同意封锁异能的行为。”   “哼,是吗?”方总不以为然。   高飏说:“蚕丝纸卷上除了咒文,还应该有我的签字或血手印,是否同意都是注了念入笔墨的,仪器可测,这些规则都是可查的。”   “规则?你到底什么意思?”方总微微蹙眉,觉出些许不对。   高飏见还有回旋余地,继续道:“如果不是我个人同意,您就是违规操作,这是大禁忌,到时候和您接洽的就不是罪案局,而是特别调查处的专职人员,这应该不是一个公司能解决的问题。”   “你吓唬我。”方总冷笑,一脸淡定。   “不敢。”高飏淡淡说:“我说出这些规则……只是想提前告知您,如果是特别调查处介入,我也会被严格调查,内容应该会挺有意思。”   方总眯眼,略不快:“……”   “方总?”老费看一眼有些犹豫的方总侧脸,知她被高飏说的有些担忧,于是说:“其实,写完以后,可以留一个尾巴。”   擦。高飏心里一惊,道是不好,老费终究是吃透异客规则的人,有他在,方总就没那么好骗。   “什么意思?”方总扭头看向老费。   老费笑笑说“很简单,写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留几个字不写。如此一来,他的涉念能力就不是完全封印,罪案局就会视其还有能力,也就不会来调查了,更加不会深究其中有没有所谓的异客签名。”   “还能这样的操作?”方总面上露出愉悦:“那行,就按照预先计划的来吧。”   “是。”老费点点头,低头看向膝盖下的高飏,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留几个字可是很容易掉的,”高飏继续淡定地说:“若那几个字掉了,罪案局一样回来调查的。”   “我的能力请方总放心。”老费声音洪亮,显得底气极足。   方总想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头。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高飏心生失望,终还是逃不过今天被封念,可他真的不明白,自己已经叫人讨厌到了这种地步吗?他到底哪里招人厌弃了?   “担心你明年再动考异客的心思,干脆封了你的涉念能力,好叫你死了这条心。”老费冷冷说:“留几个字,不过是给你留千分之一的涉念能力,你连考试的第一部 能力测试也过不了,还怎么再动歪心思想着脱离组织。”   考试?考试。哼。高飏心里一痛,终究还是没能绕过异客考试带来的哀伤。心里叹口气,他选择自我放弃,没再挣扎,由着老费去写他那得意洋洋的封念咒。   “小杂碎,永远呆在SY别想出头了。”老费恶狠狠说,举起手中的琉璃笔,向着高飏肩头落下。   呲啦!   门口骤然传来撕裂声,紧跟着封印中间破出一条巨长的口子,自动划成了两道门帘,光线明灭间结界顷刻时效,瞬间就凭空消散不见了。   地上,一枚古钱币在倒下的门上兀自转悠,一轮一轮。 第99章 封(3)   “?”老费微微蹙眉,预感不妙,下一秒,冷冽的风直刺他眉心正中。若不是他反应极快,火速抽身让开,此刻估计已失了半条性命。   耳机传来清脆的“叮当”声,老费手中琉璃笔瞬间分离,竟被截成了三段,最上端和下端的笔头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笔管内的蓝色墨汁失了范围倾泻而出,在接触地面的一瞬,如同水汽般蒸发,徒留一缕蓝色淡烟。   叮当!门口旋转的古钱币终于失去动力,兀自倒下,刺破屋内紧张空气。   “哪一位高手?”老费紧张,握拳跑到方总一侧,严加保护。   “巧。”石臻冷傲的表情忽然出现在门口,指缝间游走的古币如同活物,兀自到处乱窜。   “又是你!”老费眼神一凌,就想进攻。   “石先生,这样巧。”方总先行发话,把老费的进攻灭于无形。   “打扰你们谈公事了?”石臻若无其事走进来,搜寻到沙发一侧趴在地上的高飏,默默鄙视。   “是,谈点公事,没谈拢,起了点小误会。”方总淡淡一笑,优雅得体,毫不落下风。   “如果谈完了,我想跟他谈一谈,可否?”石臻问,径直走到高飏身侧,将他从地上提溜起来,丢在沙发上。   “我们这里马上就结束了。”方总看向老费:“今天还能完成吗?”   “能,我带了备用的笔。”老费点头,原来再有计划。   “不好意思石先生,这件事可能需要您回避一下。”方总客气地说,却是要赶石臻走。   “我要用他的涉念能力,你别打坏了不好使。”石臻指沙发上的高飏,故意说。   “涉念?”方总不解,立刻说:“高飏的涉念能力最近出了些问题,差不多已经废弃这个技能了……”   石臻冷冷打断:“我知道,你不需要同我名次解释。他不是还能触及食物涉念嘛,我就用他这个技能。”   方总好心提醒:“那个……实物读出来并不准确。”   石臻冷冷说:“没关系,我这里要求的准确度没有那么高。”   方总:“……”   “你有什么赶紧,我的事很急。”石臻故意不说SY,而说:“所以别把他能力打没了,素线应该也是懂规矩的企业。”   “怎么可能。”方总职业笑,转了话题说:“好了,今天我们也谈得差不多了,我们这就走了。”说完便淡淡一笑起身,去厨房去了剪刀,亲自剪开了高飏手腕上的塑料扣锁。   没想到半路杀出程咬金,老费大为不服,就要开怼:“这就……”   “走吧,事都谈完了。”方总谈笑中下了命令,今天不动手。然后,她笑着对石臻说:“石先生,我有必要再提醒您一次,高飏涉念的这项技能已经基本没什么用了,以后无论用什么方法,读的念都是不准确的。正因为这样,我们其实决定封掉这个技能,这样对他的身体也没有坏处,您看……”   “了解。”石臻点点头依然不以为意,他当然知道方总说这些是在暗示自己,高飏已经是没用的人,不必在他的异客能力上下功夫。在没用也轮不到你们封他的念,石臻冷冷瞥一眼高飏,说:“不过还是得用一下高飏,谢谢你提醒。”   “好的。那我们先告辞了。”方总点点头,不再多言,带着怒气未消的老费果断离开。   耳际传来高跟鞋踩着门板的声音,然后脚步声越行越远,最终彻底没了声音。   “你怎么来了?”高飏坐在沙发上,手臂撑着膝盖,满头满脸的血。   “我以为你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是有特别的消息要交换,所以,就过来了。”石臻随口说。   高飏:“……”你这理由硬说也能通。   “走吧。”石臻指门口说。   “啊?”高飏没明白,擦掉流到眼睛里的血,眯着眼睛看门口。   “去医院看看。”石臻看着门外,冷冷问:“去不去?”   高飏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和石臻出去,于是支吾道:“……应该……应该没事了。”   “哦。”石臻点点头:“那我回了,明天找个人来修门吧,估计得整个换了。”说完,他就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   “那个……咳……咳……”高飏看他离开的身影有点慌乱,起身想叫他,一阵剧痛从腰侧传来,下一秒就喷出一口血剑。   石臻回头:“……”急什么?   高飏抹掉嘴角的血,看着一片狼藉的客厅说:“麻烦你……送我去医院。”   “走吧。”石臻翻个白眼转身就要走。   你就不能伸个手,拉一下?高飏内心吐槽,艰难起身。   “笨。”石臻突然出现在一侧,伸手扶起了高飏,感觉他先挣扎了一下,大抵是实在没了力气,便不再抗拒。心里略不爽,石臻讥诮道:“那个戴手套的很厉害?”   高飏:“……”   “外套穿好。”石臻扯了衣架上的外套替高飏套上,感觉质料很薄,便又不满:“没厚衣服?”   “这个很保暖的。”高飏穿好外套,戴上卫衣的连帽,把自己整张脸隐没在黑暗里。   “你这职场是噩梦模式的吧。”石臻摇摇头,扶着步履艰难的高飏,向门外走去。   两人下楼,管理员正围着一辆车嘟囔,高飏认出那是石臻的车,他总抱怨停车场离得远,今天算是走了捷径。   石臻解锁车子,车灯明灭间,一侧小道上蹿出小区管理员。他一边走一边责怪道:“这里不能停车的。”   石臻把高飏塞到车后排,开口说:“不好意思,马上走。”说完便快速走到驾驶位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发动车子,驶离小区。 第100章 异客考   车子发动以后,车厢里就没了话题,石驾驶着车子,专注向前,像只是自己一人在车里,并没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高飏坐在后排,瞥一眼副驾驶的位置,默默垂目,也陷入这车厢无情的冷漠。   他们去的还是从前那间私人医院,还是那个医生,见到高飏的时候,那医生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司空见惯。   两个小时以后,高飏从医疗室出来,步履蹒跚,好在人状态还不错。这一次的伤口不过是修复,并没有比上次痛多少,老费的进攻他也抵挡了大半,才买有造成更大的实质伤害。可是疼痛才不管你是新伤旧痕,是外伤还是内伤,兀自发着余威,让疼痛一轮又一轮。   冷清的过道,早已没了石臻的身影,与高飏四目相交的,是司徒封担忧的眼神。   “你没事吧?”司徒封迎上来,手里提着一些药,装药的塑料袋在空旷的走廊沙沙作响,扰得思绪更见凌乱。   “没事。”高飏抱歉一笑,眼底依然是空阔的走廊。   “我送你回去。”司徒封说。   “麻烦你了。”高飏过意不去:“这么晚,还让你出来。”   “没事的。”司徒封笑笑不以为意。   两人慢慢走到停车场,凌晨的气温极低,高飏忍不住紧了紧外套,加快了步子。   停车场的车倒还是石臻的那一辆,只是司机换作了司徒封。高飏识趣地去开后面的车门,却被司徒封将已经拉开的车门推了回去。   高飏一愣,一脸茫然。   司徒封笑,解释说:“坐后面聊天多不方便,你不会让我闷头开一个多小时的车吧?我怕自己半路会睡着,现在可是凌晨三点半。”   “抱歉。”高飏尴尬一笑,无奈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司徒封坐上驾驶位,轻车熟路的发动车子,开出了医院。   “今天出什么事了,你……”司徒封想着要怎么说措辞,让气氛不会太尴尬。   “上次对你用毒的事……抱歉。”高飏没法解释今天,但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向司徒封说对不起。   “没事,吃了解药就完全OK了。”司徒封耸耸肩不以为然:“这事完全怪石臻那个十三点,神经病的,把你的异客考试给搞砸了,都怪他!   “异客考……”高飏看向窗外,微微垂目,当时的事还历历在目,自己为什么这样不长记性。   “你……真的和公司又签了10年的合约?”司徒封偷瞥一眼高飏,试探性地问。   “已经签完了。”高飏低低回答,头靠着车窗玻璃,定定发呆。   司徒封开着车,继续说:“高飏,如果你不是很想待在公司……我可以帮你同石臻说,让他想办法让你就算是SY的员工,也能过得不受公司控制。你明白?”   “公司待我挺好。”高飏拒绝,心里想着如果陆熙阳的案子只是巧合,那么他就没必要再和石臻联系,回去应该把石臻的联系方式彻底删掉才对。   司徒封惊讶道:“你开玩笑的吧……你这样……石臻说,你公司领导亲自上门找茬,你还说公司对好,你斯德哥尔摩了?”   “一点误会而已。”高飏笑笑,掩饰尴尬。   司徒封继续劝解:“讲真,以你现在的状态,在SY会混得非常吃力。你知道我们公司也和SY有业务联系,我从大业务那里听说过你们公司,都是厉害角色,各个不是善茬。”   高飏笑笑,他没力气替公司辩驳。   “如果是大区老大和你过不去,对你而言,还真的是非常麻烦的事情,你若不能找个人保住你,今天的事我担心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司徒封停车等红灯,他料到高飏会避重就轻,没想到竟是这样彻底逃避。   没人能保的,高飏有些绝望地想,随他去吧,混一天是一天。   见高飏没有反应,司徒封继续碎碎念:“你……你们制作的琉璃钉使用教学视频,我和石臻都看了。”   高飏:“!”   司徒封低低地说:“太残忍了。”   高飏苦笑,表情复杂。   因为视频的话题,车里忽然陷入一阵沉默,一个劝不住,一个也听不进,于是用无言替代。   车子在黑夜里疾驰,一个小时后司徒封把车停在了高飏家门口,他问高飏是不是需要送他上去,高飏拒绝了,道了谢,便自己进了楼道。   司徒封看着他落寞背影,微微蹙眉,他该告诉高飏其实石臻那个时候已经后悔了,还出手想要去签合同,只是高飏先行一步续了,石臻才没了这次机会。可是,直到高飏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司徒奋也没能说服自己上去,向他讲明这件事。   坐电梯上楼,步履有点飘,伤口的疼痛飘忽不定,痛点多到自己都数不清。   蹒跚着走到家门口,高飏先是一愣,一开始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门,在确定楼层和房间都没有错的情况下,他硬着头皮,敲响了房门。   门打开的时候,高飏还是懵圈的。这门明明已经被老费打翻在地,怎么又神奇地恢复如初,又能使用了?   “进来呀。”石臻冷冷说,回身往客厅的方向去。   “门……门?”高飏走进来,小心关上门,一步一回头,忍不住目测那扇门,好像生怕它会突然倒下。   石臻一眼门,又看一眼高飏,淡淡说:“别看了,不是你原来那扇门。那扇已经损毁,安不回去了。这扇门总价3678,加上夜间送货和安装费,300块,你给我3978就可以了。”   高飏:“……”   石臻看他不动,继续问:“你现金还是微信?”   “我……我没钱。”高飏从石臻挑起的眉毛中读出不爽,他吞了吞口水说:“先付978行吗?我还没发工资……”   “行。”石臻一脸嫌弃,抬抬下巴催他:“赶紧转,978,然后微信上补一句,还欠3000,发工资后偿还。”   高飏内心翻白眼,极不情愿地掏出手机,恨恨转了978给石臻,又按照石臻要求写了欠钱的话。   “行,给你钥匙。”石臻把一把备用钥匙和一盒新钥匙递给高飏,然后补一句:“记得还钱。”   高飏:“……”   “走了。”石臻从沙发背上拿起外套穿好,径直往门口走。   “司徒封的车刚才开走了。”高飏脑袋紊乱地冒出一句。   “那辆车暂时不用,让他替我去保养一下。”石臻解释说:“我叫了车,应该快到了。拜拜。”   “我可能15号以后才能还你钱。”司徒封看着石臻的手已经在门把手上,快速说。   “嗯。”石臻拧开门,一阵冷风灌进来。   高飏微微蹙眉,口不择言地说:“陆熙阳得再彻查,但不确定是不是和案件有关联,如果有消息……”   “有消息微信联系。”石臻打开门走了出去:“记得锁门,这门质量不错,没那么容易被砸烂。”   “……”高飏没能立刻找到措辞,便呆呆看着石臻消失在门口。他撇撇嘴,面露不快,慢悠悠走过去锁门。   高飏走到门口,伸手触摸着门面,那的确是一扇新的门,上好的材料,还故意将颜色挑的接近于原来那一扇。   他没走,只是先过来替自己换门。高飏额头抵着门,冰凉的触感也没法让他清醒,思绪万千,愁眉不展,从唇齿低低地叫了一声:“石臻……哎……”无法释怀,最终便也只剩叹息。   门外走廊上的石臻仿佛听见了什么,回身微微皱起眉头,望着那扇门。在良久等待后,他才觉出只是自己误判,微挑了挑眉,回身离开。 第101章 侄子(1)   第二天一早,外头还有滴滴答答的落雨声,气温又降了几度,更见寒冷。石臻从家里出来,想先去附近的咖啡店搞杯咖啡提提神,还没走出社区,就看到司徒封一脸愁容地从门禁的地方进来。   石臻停下步子,站在原地看着司徒封撑着吧伞,迎面向自己走过来,笑问:“这么早?坐不住了?”   司徒封走得急,自己的伞还撞了石臻的伞沿,溅了几滴水在石臻西装肩头。   石臻往后退半步,让两把伞分开,又问一遍:“怎么了?”   司徒封一张没睡好的脸,表情纠结又无奈:“一个亿呢,我一个晚上没睡着。”   “都签了,债多不愁。”石臻笑,拍拍他肩膀,难得没立刻骂他,只安慰道:“都说了会帮你解决,有什么好紧张的”   “数额太大,紧张。”司徒封哭丧着脸说:“我想帮你忙,毕竟……事太大了。”   石臻知他是吓到了,只眨眨眼开玩笑问:“我去见蔡叡翰,你要一起去?”   “蔡叡翰”三个字灌入司徒封耳中,瞬间让他表情僵硬。不慌那是骗人的,要去见甲方,司徒封选择放弃,于是吞了吞口水,找了个很丢人的措辞:“这么早?”   石臻笑,淡淡道:“赶紧回去吧,难得公司给你放大假,还不抓紧休息。”   司徒封犹豫道:“放假只能拿基本工资,我申请上班了。”   石臻:“……你到底图这公司什么?”   “闲着也是闲着。嘿嘿。”司徒封尴尬笑。   “那行,既然开工了,就乖乖去上班,协约的事我会处理。”石臻笑,催他去上班。   “担心。”司徒封蹙眉,出了事根本只能又担忧,又害怕。   “我先处理,我处理不了,你再担忧好吗?”石臻看一眼小区门口,下着雨的早晨,格外冷清。收回目光,他依然难得好脾气地问:“要我送你去上班吗?或者跟我去吃早饭。”   “吃过了。”司徒封摆摆手快速说:“不用。有地铁。”   石臻点点头:“那去吧,别迟到了。”   “哦。拜拜,你小心点。”司徒封撇撇嘴,终还是没勇气跟着去见“甲方”。   “去吧。”石臻挥挥手,目送司徒封离开,才慢悠悠去外面吃早饭   石臻淡定去附近餐厅吃早饭,等着餐后咖啡的时候,他打了个电话给高飏。   依然是过老半天才接,小狐狸的反应真是越来越迟钝了。“喂?咳咳。不好意思。”高那头的声音有点闷,似乎是拿手盖住了话筒,想要掩饰自己的咳嗽声。   “你给我的视频是剪辑版。既然说好交换资料,就给出点诚意。”石臻当什么都没听见,只对事,不对人,这是他最近给自己立下的规矩。   “什么意思?”高飏不解:“这就是我拿到的视频,我是原版转发给你的。”   “这段视频你看过几遍?”石臻又问   “……两遍吧。”高飏回答的有点心虚。   石臻没多责怪,只淡淡说:“视频当中剪过。有个小跳帧。”   高飏那头一愣,半晌才说:“……没注意。”   石臻看着服务员把咖啡放在自己面前,热气从杯中缓缓升起,香气就四溢开来。   那头没等到回复,高飏便多问了一句:“你……不信?”   石臻一边搅着咖啡,一边淡淡说:“没。”   高飏那头又沉默了一下,并不知道怎么会,也没挂电话。   “其实,”石臻喝了口咖啡,依旧气定神闲:“这事也没什么可纠结的,剪接得不错,几乎看不出来。”   “哦。”高飏敷衍。   “你还能出来吗?”石臻突然问。   高飏没听清:“什么?”   “如果还有力气出来,10点钟在楼下等我,跟我去见个人。”石臻淡淡说:“若体力上……”   “可以。”高飏立刻回答。   石臻:“……”   “我待会等你。”高飏明确表示自己要跟着查案,可能还是担心石臻对自己有怀疑,于是坦白说:“我这里的协约卡壳了,是在查不下去,所以,我不想放过任何一次机会……查案的机会。”   “行。10点钟,楼下等我。”石臻挑挑眉,且暂时相信小狐狸吧。   “好。”   石臻挂掉电话,舒服地喝完咖啡,还看了小半本杂志,刷了两把游戏,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付账离开。   十点零五分的时候,石臻的车停在高飏家楼下,他按下喇叭,便看见靠着墙刷手机的高飏抬起头,脸色果然难看,惨白的,气色极差。   “上车。”石臻放下车窗,对外头淡淡说一句。   高飏便点点头,手在墙上扶了下借了把力,才迈开步子走到石臻车边,拉开车门坐在了后排的位置。   石臻往后视镜里看一眼,没看到高飏,因为他正好坐在了自己座位的后面。挑挑眉,也没多话,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小狐狸提到自己身边,石臻只是让高飏系一下安全带,便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车子沉默地行驶着,谁也没讲话的意思,措辞哪句都不对,于是就什么也不表达。   大概开了半个多小时,车子拐入一处老式小区,石臻跟着保安大叔的指挥,缓缓把车停在花坛边一处停车位上。   “三点以后住户回来就不能停了,到时候要挪一挪,把电话号码写好放在车平台上,有事可以电话联络。”保安一边从小本上撕下停车券,一边说:“5块钱。   “好。”石臻付了车费,熄火下了车。然后走到后车位置,拉开车门,伸手扶了一把动作有点迟钝的高飏。   “谢谢。”高飏尴尬,双脚落地急着站起,头顶直接撞向车架,不疼,当中隔了一只大手。   “急什么?”石臻轻声责备,护着小狐狸的脑袋离开车子,有确定他站稳了,才松了手,也不打伞,自顾自往一侧的7号楼了走。   高飏蹙眉,头发里还有对方手指的触感,那一下撞得应该挺疼的。“呼。”顺口气调整呼吸,高飏也不敢多耽误,快步也向着7号楼走去。   7号楼原来设有门禁,需要按门铃上楼。如今却被人图方便,用砖头挡在了门与门框间,开出一条缝,永远合不上。   石臻拉开门,没有过道,直接看到的是一条向上的楼梯,他便毫不犹豫往上走去。   “我们要去见谁?”高飏跟在他后面,差了两个人的距离,楼道里发霉的味道,让他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陆熙阳的侄子。”石臻回,步子不见停,从一楼很快走到二楼,继续转弯向三楼。   “他们已经接受过调查,有详细调查记录。你觉得是有什么问题吗?”高飏走得有点喘,伤口都在疼,不自觉便又和石臻落下了一个人距离。   这幢老式建筑在每层楼道都有开天窗,所以即便没有照明,光线依然相当不错。只是因为今天是个阴雨天,没有足够阳光照进来,便显得稍稍有些昏暗。   “没什么问题,例行调查而已。”石臻从三楼拐弯继续向四楼,气定神闲地说:“既然在陆熙阳的身上查不出什么线索,也就只好再从侧面探一探了。”   “是因为视频有剪辑,所以又对陆熙阳起疑了吗?”高飏忍不住问,喘得更厉害了。   “例行调查。”石臻重复,扫一眼额头有些渗汗的高飏。   “我没事,继续走。”高飏直了直腰板,以示自己没事。   石臻挑挑眉,这一次没再转弯,而是停在了五楼的位置。这里左右各有两户人家,501和502,他在501门前驻足,伸手敲门前扭头看向高飏说:“如果只是偶尔经过,那就没有必要作假视频剪辑。”   “这的确值得怀疑。”高飏不否定,剪辑这个举动实在很奇怪。   “所以……有必要调查一下。”石臻说完,看一眼面前的老式铁门,栅栏状的,手把还是老式的拧锁,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了。穿过老式铁门,他又看一眼里面的大门,木质的,漆皮掉了大半,也有些年代了。   501一侧的门铃也很古老,小长盒上一个大圆点,红色的,在白色的墙面上极尽明显。石臻有点嫌弃,忍了忍还是按下老式门铃,下一秒,一阵刺耳如警报般的声响便灌满了楼道。   很快,大门后头传来沉重的跑步声,紧跟着从木门后传出询问:“找谁?”   石臻看着猫眼的位置说:“石臻,我电话和你联系过的。”   “哦,稍等。”大门传来老式锁扣拧动的声音,很快大门打开,从后面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庞。   “陆先生,你好。”石臻看着年轻男人,三十不到的年纪,还透着股不成熟气。   “石先生,你好。”陆先生打开铁门,还是朝外开的那种,石臻向一侧让了让,这门才能彻底打开。   “请进,请进。”陆先生客气地请两人进屋。   “换个鞋吧。”见里面铺着木质的地板,石臻便要换鞋进入。   “没关系进来吧。”陆先生赶紧说不必。   “鞋套也行。”石臻知道这种地板一般主人都是每天拖洗的,他不想破坏这里的整洁。 第102章 侄子(2)   “我找找。稍等。”陆先生去鞋柜翻找,倒还真有,翻出两双递给他们。   换好鞋套,三人入内。   这是一间两居室的房子,三十多平不能再大。进门就是厨房,一侧有一条小过道,走过去,便是主空间,全开放格局,起居和客厅是完全一体的,连阳台都被打通了,成了室内的一部分。   “请坐。”陆先生请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又从厨房端来两杯水摆在茶几上。   “谢谢。”石臻客套,等对方在一把老式竹椅里坐定,才开问道:“您太太今天不在吗?”   “上班去了,超市收银,要倒班的。”陆先生回答,然后补充道:“那天……就是便利店门口那天,我进超市买东西,但是,经过我老婆都和我详细说了,所以,我基本都能回答你们。”   “好。”石臻点点头,然后问:“前些天陆女士出了些意外,不知道她现在可好?”   陆先生摇头:“阿姨她现在不算太乐观,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好在那栋医院的楼高层没有可跳的地方,所以她选择了3楼电梯厅的一扇透气窗……一跃而下。跳下来的中途还被空调阻拦了一下,这才没有直接着地,捡回了一条线性命。”   “不幸中的万幸。”石臻说。   “说不清……唉……人都这样了。”陆先生叹口气摇摇头:“对了,冒昧问一句,阿姨她其实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她怎么会找私家侦探的?你们确定是和她签署的什么协约吗?”   “签约人的确是她,但合同是寄件形势过来的,所以具体怎么操作的,暂时还是未解之谜。”石臻如实说。   “哦。大概是她清醒的时候做的吧。”陆先生并不太纠结合同如何签署的:“不过既然有合同,我也愿意配合你们,反正是阿姨的事,做侄子的也不能袖手旁观,我会全力配合的。”   石臻笑:“谢谢配合”   “有什么你们问,我知无不言。”陆先生一脸坦荡,倒是个爽快人。   “您是听说过一个叫蔡一栏的人?”石臻突然说出了收费员老头的名字。   陆先生听完一脸懵圈:“不认识。他是谁?”   “超市门口另一位目击证人。”石臻随口说,立刻转了话题问:“陆女士是因为什么事得的抑郁症?”   “具体怎么会抑郁的,我其实并不是很清楚。对这位阿姨的印象还停留在我小时候,大概是四五年前吧,她被救助机构送到我这里,已经有严重的抑郁了,人是在可怜,我和我太太就收留了她。”陆先生回忆说:“这病断断续续治疗了很久,阿姨却不见好转,三年前又转到她精神卫生中心持续治疗,也是效果不大。”   石臻点点头,继续听着。   “大概是半年前吧,有间律师事务所找到我,说有人委托他代理意见业务,内容是让我送阿姨去住院治疗,并且每个月给我们3700元的费用。”   “不算多。”石臻淡淡说。   陆先生笑笑,解释说:“其实我们挺感谢这个神秘人的,的确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我们也想送阿姨去住院,这样对她更有好处。无奈我和我老婆收入一般般,吃饱不成问题,再额外出钱送阿姨去住院,的确有点力不从心。”   石臻点头:“理解。”   “阿姨来的时候有十万块积蓄,我们觉得这得给她以后急用的时候花,所以从来没动过。她没有养老金,只能领到一个月500的城市补助,平时的医疗花费,基本都是我们贴。”陆先生叹口气,无奈说:“所以,这个神秘人拿来的钱,的确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石臻认真听着,他倒是很佩服陆先生,这人虽然过得普通,人品却是一流的。   “这3700差不多可以支付她每个月的住院费,剩下的500和她的补助金,差不多1000可以为她添置生活用品,买些好吃的,余下来的就替她存了。”陆先生详细解释了钱的用途。   石臻点头,并不怀疑。   陆先生继续道:“另外,每个星期我们尽可能带她出院散散心,让她感受一些家人的温暖。能做的就这些了,3700来路不明的确不该拿,但也是无奈之举,至少让阿姨得到而来系统的治疗,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收了。”   “完全可以理解的。”石臻说,然后问:“律师有没有让你签协议之类的文件?”   “每次收钱就是在一张确认领取单上签名,没有和我具体签署过协议。”陆先生话峰一转说:“对了,有份公证文件复印件可以证明,但是签署方是匿名形式,所以,我至今不知道这个神秘人是谁。”   “合同能看一下吗?”石臻问。   陆先生不好意思说:“抱歉,合同不知道搞哪去了……一时半会找不到。”   “收据呢?”石臻又问。   “对方收掉了。”陆先生直接说:“我是收款方,收据是他们的凭证。不好意思哈。”   “没事。”石臻笑笑又问:“知道是哪间律师事务所吗?”   “和和律师事务所。”总算陆先生还记得律师事务所的名字。   和和?呵呵?石臻挑挑眉,回头看一眼高飏,似乎是询问有没有听说过和和律师事务所。   “那是一件签协约的机构,不是律师事务所。”高飏回答。   “不是吗?”陆先生抓头皮,一脸抱歉。   “差不多。”高飏笑笑,以示安慰。   石臻不多做纠结,继续问:“你阿姨应该是你父亲的妹妹吧?”   “对。”陆先生点头。   “那你阿姨的事,你有没有和你父亲提过?”石臻又问。   陆先生苦笑:“不好意,父母离异,之后都各自成立家庭,联系很少。我妈去了别的城市,算是彻底消失了,我爸爸倒是在本城,但是对这个妹妹的消息也知道的并不多。我只听他偶尔提过,阿姨年轻的时候和人私奔走了,回来的时候就挺着个肚子,之后又莫名消失了,自此之后便音讯全无,等再来,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孩子父亲没出现过?”高飏问。   陆先生摇头:“应该是没有。我爸爸提起这事就很生气,说如果知道是谁,保管打折了对方的腿。可我这位阿姨始终没说是谁,我爸也就一直不知道是谁。”   高飏好奇问:“如果你阿姨但是肚子里有了,那现在照顾她的应该是她自己的孩子呀,为什么会送来你这里?”   “好像说孩子后来夭折了。”陆先生解释说:“可能这事上受了刺激,以前从来没抑郁症的概念,所以耽搁了病情,才导致现在这样严重。”   “原来如此。”高飏点点头,没再多问。   陆先生回忆着,颇为可惜地说:“听我爸说,阿姨小时候很是聪明乖巧的,只是后来认识了渣男……一切就都偏了。说到底,还是心结难解。”   “的确是可惜了。”石臻表示可惜。   “唉。”陆先生有点伤感,叹了口气。   “如果有空,可否请你父亲配合一下调查?”石臻希望能见一见陆熙阳的哥哥。   “不好意思,老人家脾气暴躁,不好问阿姨的事,要乱发脾气的。”陆先生摆手无奈笑:“而且他知道的基本都告诉我了,不会漏的。”   石臻听了点点头,并不坚持,笑道:“好。不勉强。”。   “多问一句,阿姨她就是个普通人,怎么会和协约扯上关系的。”陆先生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他似乎预感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石臻很淡定,坦然道:“我们的协约也是匿名,所以具体为什么,谁签的,无从告知。不过,协约内容倒是可以让您知道,是‘找一段最快乐的回忆’。”   陆先生不假思索,直接说:“快乐的回忆?和那个渣男的吗?”   石臻耸肩,不置可否。   “真是爱的深沉。”陆先生带着点讽刺地说。   等陆先生平复了写,石臻才继续说:“是这样的,现在陆女士还在,所以协约不会终止。但是如果……冒昧说一句,如果后续有什么意外情况,因为委托人不在了,所以协约就会终止,届时,终止协约的一些条款,可能需要你作为亲属签子。”   “啊?我真的没钱赔偿。”陆先生有些担忧地说:“这不会算到我们的债务吧。”   石臻笑着安慰道:“不是的。中途终止协约,只是及时止损的一种措施。现在你是监护人,所以必须由您来代劳一下。”   “啊?这样也行?”陆先生一脸懵圈。   “可以的,放心没有任何赔偿。”石臻点头,让他放心。其实协约有一部分是委托人如果去世,合同依然要求完结的附加条款,并不能直接终止。之所以石臻要这样说,只是要看看陆先生的反应,现在看来,对方并没有任何破绽。   陆先生说:“哦。最好别用上,还是希望阿姨能恢复。”   石臻点头,笑:“会好的。”   “你对阿姨真的已经非常尽孝了。”高飏说:“转角便利店还拍到了你们一起的身影,这应该是她最开心的一天吧。” 第103章 侄子(3)   “应该挺开心的。不过那个转角便利店早知道就不去了,据说丢了两个小孩,来了几波人调查。”陆先生无奈说:“我当时去买烟了,我媳妇在讲电话,我真的是什么线索也提供不了。他们后来还想去骚扰我阿姨,直接被我拒绝了,有这样打扰病人的吗?”   “的确不应该。”高飏说:“你们可能只是偶尔路过,但是却被当做嫌疑人了。”   陆先生无奈道:“是啊,莫名其妙的,我们就是路过。”   “大概每个出现在现场的人都被调查过,以后应该不会骚扰你了,毕竟都调查过了。”高飏笑道。   陆先生点点头:“最近的确没了,估计是查别的人去了。”   基本问题问得差不多了,之后三人又零零碎碎闲聊了一阵,见查得也差不多了,石臻和高飏便起身告辞。陆先生将他们送到门口,又确定了合同不存在赔偿责任,便放心地同两人拜拜了。   小楼很轻松,几分钟后石臻和高飏便离开7号楼,冒着雨回到了车里。   高飏依然直奔后排而去,却被石臻一把拉去了副驾驶,丢了进去。   “坐副驾,我们合下查到的东西。”石臻语气威胁,阻止了高飏想跳车的动作,然后才自顾自坐进驾驶室。   高飏当然想就地分析一下调查内容,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坐在副驾驶位置不动。   “你回家还是公司?”石臻发动车子,口气很淡,并没什么情绪。   “回家。”高飏回答:“地……地铁站就可以了。”   石臻点点头,打了把方向往出口的方向开。   “你觉得陆熙阳有问题吗?”高飏看着车子一路绕开路边的障碍物,一边缓行于小区之内。   “等下说,我先开出去,这里车太多了。”石臻认真开着车,并不急于思考或者回答。过了十来分钟,他们的车才绕开无数障碍物,驶离了小区。   等车子开到主路,速度上来了,高飏才再次试探性地自言自语:“不知道和我的案子有没有联系?”   “说不清。”石臻开着车,看着前方:“剪掉的部分是谁剪的?你的雇主?还是幕后黑手?陆熙阳本身有个模糊的背景,处处都是疑问,若不能完全调查清楚,她就还是有嫌疑。”   “你怀疑她参与了绑架?”高飏微微蹙眉,并不认同这种说法。   “勒索钱财才叫绑架。现在并没有人出面去要赎金,这不是绑架。”石臻看着前方,脑中闪过司徒封的合同,淡淡说:“我觉得这更像是……威胁。”   “威胁?”高飏眨眼不是很明白。   “陆熙阳的线索暂时就只有这些内容,我觉得再挖有必要,但不急于一时。反而你的委托人,有必要查一下。”石臻说。   “反过来找线索,查委托人?”高飏想了想,有点明白石臻的意思。在现有证据并不充分的情况下,从委托方处下手,寻找嫌疑人可能存在的动机,也不失为一个方法。   “是。”石臻点点头:“你查你的委托人,我查我的委托人。等这一次的信息收集的差不多,我们再碰一次调查内容,然后再决定是不是有必要一起继续查。”   “可以。”高飏点点头,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次的调查是你独立完成还是和那个老费?”石臻突然问。   “这次不和他一个团队。”高飏回答。   石臻扬了扬眉毛,问道:“这样呀?协约他不参与,那如果他不停出来搅局,岂不是要影响我这边的进度了。”   “应……应该不会吧。”高飏有点尴尬,这事他又不能说了算。   “谁知道呢。”石臻挑挑眉,给出了个建议:“这样吧,我向方总借用你一个星期,你归你查,我查我的,如果有必要合作,就继续,如果没必要合作,我就把你还回去,可好?”   高飏:“……”怎么回?   “当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别影响案子就行。”石臻淡淡说,并不强硬。   又要把自己借给石臻了?高飏不想提到“借人”的事,这让他心里不舒服。可仔细想了想,这办法倒的确是可以拖延一下老费那个麻烦的家伙,于是万般无奈说:“那麻烦你了,老费的确是有点麻烦。”   “行,我解决一下。”石臻表情冷淡,一脸不以为然:“一个星期应该也能查到个七七八八了,查完看吧。”   “差……也差不多。”高飏低低附和。   “另外,你的涉念能力的确都没了?”石臻突然问,车子在红灯口停下,雨水砸在挡风玻璃上,被雨刮器快速驱赶。   高飏一愣,不知道为何再提这事,脸色有点微妙,压低声说:“是……不太好使了……没有完全废弃。”   “基本是废了,那方总还留你做什么?”石臻又问,问的很冷,像是一种报复的口气。   高飏脸上有点挂不住,只能厚着脸皮说:“偶尔……也还是能用一次、两次的……不是完全没用。”   “一个没有实际技能的异能者,明年还能考试吗?”石臻冰冷地问。   高飏心里一惊,阵阵刺痛感袭来。他突然醒悟,考试的事并没有被原谅,他没有原谅石臻的从中作梗,石臻也没原谅他的欺骗。雨还在下,他有点心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特别尴尬,略低了眉目淡淡扯开话题:“……地铁站还有多久?”   “这次的合同能让你打翻身仗吗?”石臻手指敲着方向盘还是问。   “要不停路边,应该就在附近。”高飏极力逃避这尴尬的气氛,他不能卖惨,不能卖乖,他明明再怎么也不可能翻身了,为什么石臻还要挑衅?   “还有20分钟车程。”石臻锁了车门,淡淡点导航。   “……”算你狠。高飏蹙眉,扭头靠着玻璃窗再也不愿意讲话了。   “记得把钱还我,你还差我3000。”石臻说。   高飏:“……”   石臻问:“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高飏:“……”管你屁事。   “干嘛不说话?”石臻忽然声音一沉,以示不快。   “发了工资就还你。”高飏不敢忤逆,只懒懒说,依然看着外头的街景。他用手抹掉车窗上的热气,又放低了一点车窗,一阵冷风灌入,他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地铁标志,快速说:“路边停吧,那里有地铁。”   石臻蹙眉,瞥一眼:“那是10号线,不去你家的方向,中途转也不方便。”   高飏只想尽快离开这尴尬的境地,硬着头皮说:“没关系,有地方转就行。”   石臻没多说话,就近停了车,让高飏下车:“滚下去吧。”   “你……拜拜,麻烦你了。”高飏干笑,开门下去,雨很大,淋了他一脸。   石臻冷冷看着前方,发动车子要走,高飏却突然敲了敲车窗,示意他放下车窗。“落东西了?”石臻看着车窗外问。   “如果觉得很勉强……就各自查吧。”高飏看着石臻眼睛,强笑着说:“我知道你对着我也觉得讨厌……”   “是很讨厌,这不是为了快点查完案子好不见嘛。”石臻冷冷打断他,关上窗,发动了车子直接开走了。   高飏:“……”看着车子开走,高飏才吐出口气,他故意激石臻才那样说,他不能太被动,偶尔主动进攻一下,才能让石臻不那么轻易放弃这次合作。他害怕相遇,却又希望他们有联系,如此矛盾,是为了什么? 第104章 晶蔡(1)   车子在路上疾驰,行到一半的时候,雨势不减反增,越下越大,雨刷无休止地来回摆动,几乎忙不过来。   车里安静如常,连一首缓解音乐的曲子也没有。石臻面色冰冷,余光里是空空的副驾驶位,心里纠结的是小狐狸离开前说的话。   MD,又被这个小家伙惹恼了。石臻微微蹙眉,没法绕开,就踩了脚油门,加速向前。   闷闷开了二十多分钟,他把车驶入一座商务楼的地下停车场,转了几个弯下到B3层,才最终找到空位,这一层几乎没什么车。   停好车他也不着急下离开,拿了电话直接拨方总的电话。   这次方总接电话的口气倒还淡定,也无惊讶之色,似乎是料到了点什么,便客气地问:“您好石先生,是要谈高飏的事吗?”   “借一个星期,有点急事。”石臻直接说。   “当然可以,没有问题。”方总连思索都不需要,直接同意。   这回答太过不假思索,石臻有点小意外,觉得她应该还没完全讲完。   果然,方总话锋一转,继续说:“不过,有些事我还得确认一下。高飏有没有和您说他手上还有一份协约在办的事?”   “说了有协约,但具体内容他不方便透露,我也不想问。”石臻手指敲着方向盘,淡淡说:“我的事是我的事,和你们公司的协约没任何冲突。我这里的事应该不会占用他太多时间,对他的工作影响不大。”   “这个我绝对放心的。”方总客套笑:“既然石先生都不介意高飏有协约在身,那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待会我就让人把合同拟好给您送过去,您签个字就可以了。”   “你们公司办事向来稳妥,我等你合同。”石臻点点头,熄了火,差不大打算下车。   那头方总似乎还有话说,带着些商量的口吻:“酬金方面……是否按照上次的算?32万可好?”   “没问题。”石臻不以为意,上次说是人情价,其实加了七七八八的项类并不便宜。这次倒是爽快,一口价32万,这小狐狸还真是废钱。“   无需接受还价的扯牛皮,接个人就32万入账,方总那头语气里都掩盖不了高兴:“谢谢您一直照顾我们的生意。”   “客气了。”石臻面无表情,手指继续瞧着方向盘冷冷说:“另外,我不管你们内部人际关系如何,我现在的事比较急,让你们另一队的人别老是找高飏的茬,以免影响我这里查案。”石臻意有所指,矛头直指老费。   “了解,了解,高飏整个星期都归您管,SY的人绝对不敢叨扰。”方总那头满口答应,算是下了保证。   “那就这样,麻烦了。”石臻冷冷挂掉电话,终于从车上下来。   车库里异常冷清,车位几乎都空着。扫一眼冷清的车库,石臻回忆开进来的时候,似乎没有看到类似企业专停的牌子,而这里的车位上,也没有专门分设牌子,那大家都不停进来,挤在上两层又是为了什么?   迟疑间,石臻忽然听见一些细微的脚步声,从柱子的方向而来,有点疾。待他蹙眉回望过去,果然看见几个人从一根立柱转弯过来,方向就是自己这里。   石臻冷冷看着那几个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将自己围在中心的位置,进退不得。   “什么事?”石臻微微挑眉,眼里写着不屑,口气略带不爽,有点像干架。   “司徒封?”为首带蓝框镜的男人,有点嚣张,上下打量着石臻,报出了司徒封的名字。   “嗯?”石臻内心翻白眼,料定他们是协约方,又鄙视他们到底有没有见过协约人。   蓝框镜以为石臻回复了自己,气焰嚣张地问:“事情都查清楚了,来结案?”   石臻冷冷说:“没有。”   答案太直接,蓝框镜一愣,脸上挂不住,立刻不爽道:“没有查清楚,你敢跑来晶蔡?”   “查案子,什么线索都不提供,怎么查?”石臻冷冷反问,面容不屑,眼神都是挑衅。   “谁让你们接……那件事的!”蓝框镜恶狠狠地说:“线索不都在你们那里?物控中心和谁签的合同?查不到吗?还是没认真查?”   “如果什么都一目了然,还查什么?”石臻好笑地看着眼前的蓝框镜。   “你们就不该接着案子!”蓝框眼镜重复。   石臻直接讥诮道:“只要坐着看就行这样的单,来钱多又快,没危险,没压力,就算物控中心不接,随便找外头哪家公司,照样会有人接。你还能管得了所有人?”   蓝框眼镜不快,恶狠狠道:“也不看看这是谁的人?”   “管你是谁的人。”石臻冷笑:“说不定,就是因为身份的问题,才招来的祸端,如此这般就应该从这位老爷身上查个清楚。”   “你疯啦!”蓝框眼镜大惊:“竟敢查到老爷子头上,信不信我现在就灭了你。”   “不信。”石臻直接挑衅,预测自己几分钟能干倒这里九个人。   蓝框眼镜:“……”MD,这是要操家伙了!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石臻依然气定神闲,还有功夫发问。   “什么?”蓝框眼镜思路被打断,还回问了一句。   石臻瞥一眼对方,淡淡说:“既然老爷子甘心于做路边停车场收费员,那肯定不是图收费员工资高。”   “收费员一个月才760,能干嘛?”蓝框眼镜不屑。   “所以说,老爷子图的不是那份工资,而是不必问事事的一块清静地。”石臻觉得今天打不起来,蓝框眼镜完全没有要继续打的意思,真没劲。   蓝框眼镜不假思索地说:“好像是闲的慌才去玩一玩。”   石臻看着蓝框眼镜问:“好不容易有个清净地养老,可有人偏偏找到了他,认出了他,还逼着他伤了自己,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蓝框镜被带着又问了一句,突然感觉很没面子,默默鄙视自己。   石臻不以为意,继续说关键词:“紫色的车,特选了像1985年的一款车型,每天将之固定停在一个地方,从八点到二十点。车上的人就坐着,也不和老爷子说话,也没有任何骚扰行为,到点来,到点走人,直到把老爷子逼疯自残,你说这人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蓝框眼镜没答案,又想知道为什么,只能无奈问:“你说为什么?”   石臻淡淡道:“可能有些回忆翻出来,会让人无比难受,就像过不去的坎,注定绊倒。”   蓝框镜听完石臻的话一脸莫名,又不能说他错,也无法说他对,半天接不上茬,场面非常尴尬。   忽然,蓝框镜的面色稍微变了变,右手按了一下耳麦,似乎在听指示,几秒后,他做了个手势,周围的便快速散开,竟然都离开了。   “您请。”蓝框镜做出个请的手势好,竟然是请石臻上楼。   石臻表情淡然,跟着他往电梯的方向走。   两人很快进入电梯间,蓝框镜刷了卡,一辆电梯缓缓下行,终于在B3层的位置打开了门。   “请。”蓝框镜依然客气地请石臻先入内,然后自己跟了进去。   两人无言,各站一角,电梯直达二十层,中间不停。   门打开,蓝框眼镜和正前方的前台对了个眼,互相点了点头,便领着石臻直接从一侧进入。穿过杂乱的混合办公区,走入一条走廊,在经过了各种经理室后,终于抵达董事长办公室门口。   篮框镜敲门,开门的是个身材魁梧的黑色西装,没架墨镜,眼神凶悍。   篮框镜带着石臻走进去,抱歉道:“不好意思,走个形式。”   “嗯。”石臻不以为意,由着黑色西装拿机器象征性地照了照,算是过了安检。接着,黑色西装对另一扇门口的保镖点了点头,那人便打开了身后的大门,并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边请。”篮框镜带着石臻穿过大门,便进入一间办公室.   上回去物控中心罗总的办公室,已经够大够空了,这里倒好,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里的空间,那就是“巨大”,四周空空,什么都感觉在很远处,不是近距离,说话基本得靠吼。   远远的两侧墙边,站着清一色的黑西装,十二个人,各个面色严肃如临大敌。   一边六个,六六大顺吗?石臻瞥一眼忍不住吐槽,表情更加不屑。   “老大……”蓝框镜说话有点急加紧张,嘴一秃噜,叫错了称呼。好在他脑子转得快,赶紧改口说:“蔡先生,人带来了。”   “嗯。请坐。”那张硕大的办公桌后,坐着的就是协约的委托人蔡叡翰先生。粗看此人,年龄不算太大,三四十的年纪,着一件灰色衬衫,未打领带,略随意。   虽说蔡先生年纪不大,但这人眉宇间的戾气却是极重,眼神锐利带着桀骜和怀疑,被他盯着看,叫人有一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   石臻淡定坐下,瞥见对方衬衣袖口露出一小段刺青,脑中忽然闪过“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在中间”的画面,就有点想笑,表情就更不屑了。 第105章 晶蔡(2)   “你笑什么?” 篮框镜在一侧看见石臻上扬一秒的嘴角,大为不满。   “没事。”蔡先生摆摆手,示意手下收声,先报了姓名:“在下蔡叡翰。”   “石臻,你和司徒封的协约由我来完成。”石臻漫不经心地说,瞥一眼桌子上的装饰品,一柄小刀斜插在一叠便签上,显得威胁意味特别浓厚。   “你不是司徒封!?”篮框镜大惊,不曾想自己竟然接错了人。   “哦?换人了?”蔡先生脸上显出些许不满,口气淡淡地说:“协约可是司徒先生亲自落笔的。”   石臻大言不惭地直接说:“换就换了,你难道觉得用一些威胁的手段,司徒封就能破案了?”   蔡先生脸色微微变了变,一时竟没找到措辞,只能冷硬地说:“我只和签署协约的人谈。”说完,他的手下就蠢蠢欲动,似是要动手赶人了。   石臻挑眉,不屑地说:“现在是告知,不是申请,也不是要你同意。不告诉你,也没什么不可以,你图一个结果,管过程怎么走有意思吗?”   蔡先生:“……”你这是挑衅啊。   “谈不谈案子?不谈我走了。”石臻有些不耐烦。   “这么嚣张?”蔡先生有点要发怒,压着火,仔细打量面前的年轻人。对方面容冷峻,眼神笃定,蔡叡翰说不上哪里不对,但就整体气场而言,对方并不在自己之下。   “继续吗?”石臻最后问一遍,耐心尽失。   换了对接人的确不爽,但就此终结案件也不可能,于是蔡先生压了火,沉着声说:“说案子。”   “好。说正事。”石臻开门见山,不想浪费太多时间,这里空间太大,空调打不足,有点冷。正了正色,他继续道:“这份协约签的很急,连一周时间都没有。”   “是。”蔡先生点头:“急是急了点,但已经签了,没得后悔。”   “没什么好后悔的,都落了笔了。”石臻淡然道:“不过,既然要查案,也不能只由着乙方没头没脑地查,甲方是不是也该给点基础资料。”   “什么资料?”蔡先生面露怒色,恨恨说:“哼。若不是你们骚扰了我爸,这事就不会一发不可收拾。怎么的,你现在还想倒过来查我爸?方向是不是偏了?”   石臻料他会愤怒,不配合,毕竟受伤的对方的亲人,现在反过来查受害人,有点过分。但案子的发生不可能是单方面的,所以,该查的还是得查。于是,石臻开口说:“刚才,在楼下,我同你手下讲过了,我再重复一遍……”   “我听得很清楚,”蔡先生打断他,自顾自说:“你觉得老爷子甘于去做760一个月的收费员,是为了不问事事避一个清静。可他这想法却破灭了,有人偏偏找到了他,认出了他,还要逼着他回忆从前的事。”   石臻点点头,心道:复述的很到位。   “我不管过去如何,这人得给我揪出来!”蔡先生突然不爽,声就响,身边的人就蠢蠢欲动。   石臻并不因为对方动怒而害怕,淡定地说:“问一个问题,你认为坐在车里看着你父亲上下班,这样的任务难吗?”   “什么?”蔡先生眨眨眼,皱眉道:“有什么难的?”   石臻挑挑眉笑道:“所以,这是一个简单的任务,找那间小公司来做,都行。对方大可不必找Y区物控交易中心这种大机构来做,贵,且没大意义。”   “车不是难找嘛。”蓝框镜插嘴。   “车?”石臻好笑地说:“有件事情你们可能不是很清楚。开到老爷子停车场的车,不是原产原款,那只是一辆有点像老款车的近代款,市面上现在还有得买。对方只是比较夸张,喷了个紫色,仅此而已。”   “类似款。”蔡先生听完微微皱眉,不明白为什么幕后之人要搞那么多多余的动作。   石臻点头,肯定了“类似款”的说法:“这份盯梢合同,其实找谁都可以,找无名之辈也未尝不可。若是小公司,为了掩盖会有很多手段,你们查起来会更多波折,不像大公司那样扎眼,让你们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到。   “避开小公司,选择大机构……你的意思是说,对方是故意想让我查这件事?为什么?你觉得对方是我仇敌?”蔡先生有点不明白了,找他的不是,干嘛盯着他爸?   “?”石臻耸耸肩,并不给答案。   “肯定了!是和我过不去的仇敌!”蔡先生眉毛一挑,就开始在身边仇人里找人选了。   蓝框镜比他老大还思路快,立刻说揪出一个不对盘的:“张树根那个混蛋有可能,上回为了……”   “等一下,为什么是你的仇敌?”石臻莫名,看着面前两张找仇敌的脸。   “不是吗?”蔡先生反问。   石臻摇头,反问:“你的仇敌里,能找出和紫色老款车有关联的信息吗?”   “紫色?车?”蔡先生果断摇头,然后粗狂地说:“他们用紫色的车不是为了恶心我吗?”   “不是,如果是你的仇人,盯着你爸逼他回忆,再报复你,逻辑上说不通,而且太复杂。”石臻说。   “好像是有点复杂。”蔡先生稍稍冷静。   石臻继续道:“至于紫色的车,具体代表什么现在还不是清楚,但是至少车款的年代距离现在有三十多年,那个时候您应该也不大吧,结不到什么仇家。”   “三十多年!”蔡先生小吃惊,粗算了下说:“那时候我大概三、岁吧,还没到结仇的年龄。”   “所以……应该不是您的问题。”石臻稍微解释了一下:“按照整个案件看,车子的年代可能代表了时间顺序,颜色可能代表某个时间或者某个记忆点。”   “靠,这么复杂。”蔡先生有点晕。   石臻不以为意继续解释:“按照原来的合同约定,这辆车是要停在老爷子面前一段时间,直到他开口说话或者有其他表示,才会终止。这就很明显了,针对人就是老爷子,和你的关联度不大。加上紫色车的时间暗示,粗略推算应该是老爷子三十多年前的过往,但具体什么内容,还有待调查。”   “三十多年前会有什么事?”蔡先生摸摸下巴,一脸莫名:“我爸就说个普通老头,也不暴躁,也不小气,他能和谁不痛快?”   “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具体问题还要具体调查,”石臻顺水推舟问:“事情发生前后,老爷子有什么暗示吗?”   “暗示?”蔡先生想了想,有点无奈地摇头:“他不识字,现在又哑了,就更别被指望说点什么了。唉,老爷子本人这里你就别抱太大希望了,他什么答案也给不出。”   “这样?”石臻略略思考,如果蔡爸这里拿不到线索,物控中心那头又是匿名签约,同样也捞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如此这般,岂不是线索就彻底都断档了?   蔡先生见石臻沉默,带着点威胁地问:“是不是查不下去了?”   石臻自信地回答:“只是暂时没有答案,我相信幕后黑手不会让线索全部断掉的。”   “为何?”蔡先生不放心,也想听听为什么,他好奇死了。   石臻解释说:“我刚才说过,如果只是坐在车里明目张胆地监视,很多小公司可完成,就根本没必要和物控中心签约,又贵,又容易暴露,是不是?”   蔡先生点头。   石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由此我有个大胆的推测,这个任务的委托人意图并非监视,而是故意要暴露自己,进而让事情朝着反向行进。”   “什么意思?”蔡先生一头雾水。   石臻说:“其实不复杂,当整个监视任务开始启动,老爷子的反应决定事情的走向。如果老爷子没反应,监视就一直存在;如果他说出从前的事,便是一个结果的出现,任务也完成;若像现在,老爷子自残也不给任何交代,那么,案件就会反向行进。”   蔡先生只是听着,还是不太明白。   “何为反向调查?就是把事情倒过来查,从被害人角度去调查任务委托人,进而调查任务动机,就像现在这个局面。” 石臻继续分析:“当老爷子出事,你立刻开始调查监视合同委托人,然后发现,他遁形了,怎么办?”   蔡先生眨眨眼,吐出几个字:“怎么办?”   “继续调查。”石臻回答他:“调查谁?调转枪头,从被害人老爷子这里找线索,透过动机寻求过去的事。这就是那个躲在黑暗里的人目的,很明显,他是在引导大家去调查老爷子和三十多年前的事。”   “搞那么复杂!他这一通操作很骚啊,他自己不能去查吗?”蔡先生不满地说。   “现在看来,他查的效果不明显,所以,才会选择用一种心里施压的办法,对付老爷子。至少现在看来,起到了效果。”石臻微微蹙眉,若有所思:“或者说,他是希望用这种施压的方法,让老爷子去解开三十多年前某个谜团。”   蔡先生眨眨眼一脸懵圈:“怎么越说越悬了,我爸就是个普通人……三十年前他穷得很,还在给别人打工呢,别说买车了,买个玩具车也未必有这闲钱。”   “明白。”石臻点点说:“现在看来,蔡老先生这里也获取不了太多线索,那么接下来,我就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查了,若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蔡先生突然压低声问:“你觉得会查到什么?”   石臻耸肩膀:“不是很清楚,我还没正式开始查,今天只是和委托人见一面。”   “你……如果需要什么帮忙,我会尽量配合你的。”蔡先生递上一张自己的名片:“让小K也加你个微信,有问题你可以差他,他如果办不了,你可以直接来找我。”   “好。”石臻点头应允,然后补充说:“既然协约由我来接手,查案期间,希望蔡先生不要再去骚扰我朋友。”   “放心不会。”蔡先生打包票:“不过您得快点,我可是个急性子。”   石臻笑笑说:“我会加速调查的,尽快。”   “那个……”蔡先生忽然又面露些许难色。   石臻却很明白,只淡淡说:“本来只是查幕后黑手,这会儿却转向要从老爷子这里开始查,做儿子的不想深究是人之常情,我会控制好分寸的。”   “嗯。”蔡先生也是明白人,勉强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那今天就到这,告辞了。”石臻说。   “好,麻烦你了。”这会儿蔡先生倒是客气了许多,还小K送石臻出去。   从办公楼出来,蓝框镜小K的态度360度大转变,一个劲地殷勤,客套地有点过分,一路送石臻去停车场。   考虑到小K那里可能也会有些线索,于是石臻敛了些傲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   “有事联系。”小K把石臻送到车边,还是一脸客气。   “有劳了。”石臻手已经触到了门把手,却不开,只有些好奇地问:“多问一句,老爷子境况可好?”   “这个……”小K环顾四周,思虑周全了才说:“伤倒是可以治……不过……老爷子不是太配合,所以老大比较着急。”   “一电话也说不了了?”石臻问,想起那段剪舌头的视频,还真是血淋淋。   “哎呀,不谈了……切下来的舌头见的真真的。听说有视频,没敢看,据说是用剪刀剪得,几乎剪到舌根了,很长的一条……”小K扶了扶胸,回忆有点血腥。   “有点恐怖。”石臻说。   “可不是。”小K不想聊舌头,赶紧转话题:“据说舌头能重建的,但老爷子不配合,反复用手势表达,再给他安条舌头,他继续剪,老大没辙,这事就这样了吧。等老爷子心情好了,再给他提修复舌头的事。”   石臻听完说:“……这么刚烈……老爷子从前的工作?”   小K悄悄说:“做过很多职业,什么摆地摊、业务员、大食堂……很多。”   “哦。”石臻点点头,表示明白:“职业规划很丰富。除了收费员,他最后一份工作是什么?”   “这倒真的不清楚,应该都差不多吧,反正老大家也没什么书香氛围。”小K一脸回忆地说:“我认识老大的时候,老爷子就已经在看车收费了,有两、三了吧。”   “看车时间挺久了。”石臻不想继续问职业的问题,转而又问:“对了,这次的紫色车,真是很邪门。蔡先生家的装修是偏紫色的风格吗?或者,或者老爷子比较偏好紫色?”   “啊?紫色!那么骚气的颜色怎么可能,老大家的装修是简约灰,没有紫色。”小K说:“唯一的紫色就是停在路边的那辆车,话说干嘛开辆紫色的车出来惹眼?”   “刚才说了,还在调查,可能查出来就有答案了。”石臻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也觉得这紫色邪门,那么亮的紫,怪恶心的。”小K碎碎念,抬手看一眼表,抱歉说:“哎呦,不好意思石先生,我还有点事,就给您送到这里了,有事您联系我,我一定权利配合你的工作。”   “好,有事就麻烦你了。”石臻点点头,这才拉开车门坐上去,发动了车子,驶离停车场。 第106章 回公司   离开蔡叡翰的巨大化办公室,石臻没有回家,而是驱车直接去了公司,处理一些还没完成的工作。   好巧不巧,等电梯的时候竟然碰到自己父亲,两人互不说话,如同陌生人一样走进电梯,一左一右站着,一个看着按键面板发呆,一个看着广告纸神游。   电梯往上走了三层,还是父亲没忍住,清了清嗓子问道:“你看到我都不打招呼的啊?从辈分上说我是爸,从层级上说我是你老大。”   “切。”石臻翻个白眼,不屑说:“你有专属电梯不坐,跑来坐什么公用电梯,你很闲吗?”   “……专用电梯在维修啊!”石父辩解,反击道说:“看你情况,这是刚进公司吧,作为部门负责人,这样好吗?”   石臻看着电梯数字一格一格往上跳,淡淡问:“请过假了,有什么不好?”   “你假最近请的……”石父眨眨眼,忽然想到什么,压低声问:“是去……找你爷爷说的那个高飏吗?”   “不是。”石臻冷冷回:“作为父辈、长辈及公司老大,你是不是太八卦了点?”   “我乐意。”石父撇撇嘴:“爷爷见过,我没见过,你真是太不尊重我了。”   石臻:“……”想辞职。   “唉。”石父摇头叹息,然后才悠悠讲出这一句“其实……其实最近不忙的话,请个长假去认真找找,也未尝不可。”   石臻皱眉,瞥一眼父亲。   石父快速向一侧退去,背已贴到轿厢底板,尽可能和石臻保持距离。   “……”石臻微微蹙眉,扫一眼身侧,早没了父亲的影子。   “你到了。”石父预感石臻差不多要要发飙,及时指出楼层数,示意儿子可以去办公室了,不要在这里吓唬年迈的父亲。   “嗯。”石臻头也不回地跨出去,下一秒便听见有人用力又急速地按关门键,没半秒,电梯门便合上了,似乎还传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气。   石臻撇撇嘴不以为意,迈开步子去办公室,正遇上去茶水间的秘书小姐姐,立刻说道:“我填请假单了,人事部知道!”   秘书小姐:“……”   回到办公室,石臻开始着手工作。他先把公司的一些急事快速处理了,然后预判了一下,如果最近不回公司,可能有些什么事需要预先处理。如此埋头忙碌了三个多小时,一抬头,外头的天色已经全暗了。   合上文件,石臻捏了捏眉心,门被人敲响,秘书小姐拿着一份快递件,走到他办公桌对面:“石先生,SY商贸刚刚送来的当天件。”   “好,谢谢。”石臻看着快递袋摆在自己眼前,并不急着拆,只抬头问:“你还没下班?七点了。”   “差不多忙完了,过会就走。”秘书小姐回答,又补充问:“石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石臻摇头,突然问:“今天是周末,你晚上有没有安排?”   秘书小姐如实说:“有安排。不过如果石先生需要加班,也没有问题。”   “这个给你。”石臻从抽屉里拿起两张券,递给秘书小姐。   秘书小姐迟疑地接过,扫一眼,表情有点小惊喜,两张代金券,一张1000,共2000,可不便宜。内心有点忐忑,她撇一眼石臻说:“这券有点贵重……您这是……怎么了?”   石臻笑笑说:“没时间去,我这是不想浪费。”   “那谢谢你了,石先生。”秘书小姐眨眨眼,脸上止不住高兴,毕竟这间店人均消费高,自己是舍不得掏钱去的。   “不用客气。”石臻不以为意:“对了,下星期我不一定会进公司,有事电话联络。这些文件到时候你发出去。”   “好的,知道了。”秘书小姐点头,看一眼桌上的文件,它们都堆在石臻左侧,这说明他已经把手头的工作处理的差不多了。   “没事了,你下班吧。”石臻说。   “好。要替您点个晚饭或者咖啡吗?”秘书小姐离开前问。   石臻摇头:“不用。待会帮我叫个快递,我有份东西需要寄出去。”   “好的,那我出去了。”秘书小姐拿着券,高高兴兴地退了出去。   门合上,石臻才开始拆快递。撕了封条,从快递袋里取出一只不透明防水袋,打开密封条,才从里面取出一叠合同。   那是SY商贸的专属合同,章都盖好了,条款也明细,见过很多次,有点太过熟悉。石臻翻到时间一览扫一眼,时间是一个星期,要价32万,几乎是人情价了。   小狐狸还值个小钱?石臻冷笑,挑挑眉,把两份合同签了,一份自己收着,另一份塞回防水袋,摆在一边,等着快递来取。   搞定合同,他打了一通电话出去,接话人是姜医生。   “你好,姜医生,打扰了。”石臻对着电话那头说:“今天打来是想询问一下,陆女士状况如何?”   姜医生那里沉了了半秒,才说:“那天,真是……太意外了。”虽说是见惯了生死,但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姜医生至今一副心有余悸的感觉。   “近况如何?还能医治好吗?”石臻问。   姜医生叹口气回答:“唉……命保住了,但是人还在昏迷中,能不能醒过来,都是未知数。”   “冒昧问一句,她怎么会跑出病区的?”石臻提出疑问,因为去过现场,他知道按照医院的环境,若没有人帮助,她断断是走不出去的。   “疏忽了,疏忽了。”姜医生那头说:“她偷偷拿了别人的门禁卡,若无其事地走出去。刚好护士台的护士在忙,竟然没有人注意他,才……唉!”   “是吗?”石臻微微蹙眉,并不是完全相信。陆熙阳要穿过层层关卡,这其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她?而且,按照陆熙阳当时的精神状况,根本像个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她是怎么思路清晰地拿到门禁卡,并顺利离开病区的?   “是的,大疏忽,医院会处理的。”姜医生抱歉地说:“事情还在调查中,其他的就不便透露太多了。”   “明白。”石臻表示理解,心里还是疑惑。陆熙阳的状态是装的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她要装给试看?   “那个……协约还是麻烦您继续调查,毕竟是她的心愿,所以不必停。”姜医生那头低低地说:“说不定您查到真相,她就醒了。”   “我会尽力查。”石臻如实说:“但是现有的资料的确是太过有限了,她提出的要求也非常泛。本来协约内容就有些棘手,现在她又突然出了这样的意外,可能协约并不能立刻完成,敬请谅解。”   “明白的。明白的。”姜医生赶紧说:“不是要立刻……但也的确是麻烦您能尽量去查,希望答案对她苏醒有帮助。”   石臻听完理解道:“定当尽力。”   “好,谢谢。”姜医生感激地说:“我还在工作,有事我们及时联系。”   “好。拜拜。”石臻挂了电话,坐在位子里略思考了几秒。资料有限,事却不小,到底这个女人经历了什么,才让今天变得如此怪异?   思绪有点乱,也理不出个头绪,石臻便收回思想,由着无趣的情绪蔓延。过了会儿,秘书小姐敲门进来,说快递员来了。石臻就把手边那份防水袋内的合同和一张名片递过去,让秘书小姐尽量寄当天件。   扫一眼屏幕,已经接近八点,石臻迅速把手上剩余的工作完成,他得为下个星期不来上班腾出空档。   此时,已无工作要做,他依旧不太想走,于是刷了会儿手机,又点开通讯录,寻到方经理的电话,不是特别乐意地拨了过去。   那头方经理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接起了电话,口气依然是从前那副恭恭敬敬又不是客气:“石先生您好。您要的合同,今天我已经让秘书拟好了给您送过去,不知道您收到了没有?”   “收到了,我已经签好回寄过来了。”石臻淡淡说。   “好的,好的。”方经理那头客套,还不忘表扬一下自己的员工:“高飏还是不错的,工作认真负责,希望他能替您完成任务。”   石臻并不吃她这一套,只淡淡问:“高飏的涉念能力几乎废了,不知道他还有什么特别的技能,说不定在我这里能用上。”   方经理似乎是没想到对方突然有此一问,愣了两秒才说:“他很聪明,脑子转得快……若石先生不嫌弃,他也可以承担一些安保的责任。”   “就这样?”石臻挑挑眉,面露好笑之色。   “就只有这些了。”方经理略尴尬,可也没有更多高飏的本领可提供。从选用这个员工开始,她从来没有具体研究过下属的工作特长,所以只能说自己了解的,再多就没得提供了。   石臻懒懒:“哦。”   方经理那里为了挽尊,只能话锋一转说:“我这里的合同,很多也都是委派他去完成的,他的完成率非常高。”   “我以为他只做读念的协约。”石臻兴趣缺缺地说。   方经理笑,在电话那头解释说:“不是的,他也接受其它协约,并不是专门只做读念协约的。最近的确比较特殊,涉念协约多了一些,其实通常情况下,一年都未必有一单涉念的,他若没有一技之长,是不可能在SY待的下去的。”   “明白了。”石臻顺手按下显示器关机键,瞬间就黑屏了,他打算尽快结束通话,下班。   方经理那头还在说:“这次一个星期的借调您可以充分利用他,我个人觉得他不会让您失望的,。”   “嗯。”石臻挑眉敷衍。   方经理又说:“我们公司其实还有很多优秀的人才,石先生如果以后还有其它委托,我们还是有很多合作机会的。”   “会有机会的。”石臻继续敷衍。   方经理继续说:“说到高飏,也的确是运气不错,有机会和石先生第二次合作,是他的荣幸。”   “是正常的人事协约,不必这样讲。”石臻微微蹙眉,耐着性子说:“方经理,合同今天或者明天会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希望贵公司其他人不会来打扰。”   方经理听出对方已无意继续闲扯,立刻接口说:“是的,这点明白,合同里都有清晰条款的。抱歉,我这里手头还有点急事,得挂电话了,打扰了。拜拜。”   “拜拜。”石臻灭掉电话,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点开通信软件,找到高飏的号码,点开,在输入框写了“吃饭没?”又擦了,改成“在干嘛,又擦了,反反复复终于什么都没写,点了退出,便不再关注。   窗外漆黑一片,石臻起身,拿了手机和外套离开。秘书小姐姐已经下班,办公桌空空如也,那份合同也早就寄走,应该已在途中。   四下安静异常,石臻突然有种无来由的烦,看一眼黑屏的手机,终还是压下点开的想法,穿好外套,走了出去。 第107章 料仓(1)   从什么时候开始,入了多雨的季节?一阵接着一阵,大雨接着小雨下,小雨续着大雨落,没完没了。   一早,外头全是湿哒哒的,空气也是,地面也是,城市仿佛泡进了水中,无处不在的湿气,让所有物质如同裹了一层厚重的水汽,无论如何也干不透。   开着车,雨刮器在眼前机械摆动,每划过一次,眼前便清明几秒。但很快,雨点子便把刚才的明镜布满,又成了模糊一片,又被雨刮片清理。   他车子开得不紧不慢,一路穿过热闹的马路,清冷的街巷,足足驶了一个多小时,几乎要开出芸城了,才放缓了车速,拐了几个弯,把车子开进一片废弃的住区。   远景近景全是拆了一半的房子,色泽在大雨里都偏灰,只有那魔性的红色“拆”字除外。空气里透着股难闻的土腥气和灰尘混合味,一丝丝从车窗外往车里挤,很快便无处不在,避无可避。   石臻放缓了车速,一丝一丝往最里面的隐蔽处开,最后,却选了一片被涂了鸦的围墙下停车。好在这面墙在废墟中已属最内,外头根本无从发现,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熄掉火,看一眼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他也不急着催,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待,对着一片模糊的挡风玻璃发呆。   雨越下越大,远近的景物都掩映在一种模糊不清之中。石臻脑中扫过那次去余老板的铺子,也是在一片拆迁地里,小狐狸鲁莽又不小心,差点摔在里头。后来有多少次了,小狐狸这粗心的毛病好像并没什么改观。   等得有些无趣,石臻拨了个电话出去,听到含混不清地回应,便冷冷问:“还没起?”   “嗯。是有调查要配合吗?”那头高飏回话有点含混,精神略不济。   干嘛打给小狐狸?石臻忽然一愣,只是随手拨了个号码,却又是打给他。   “是吗?”高飏在电话那头又问了一遍。   “是什么是?”石臻略不快,口气就不好听。   “……”高飏那一愣,随即问:“你打错啦?”   “没有。”石臻更不快,电话簿里上百个号码,干嘛被要打给这个小骗子?   高飏那头有点莫名,试探性地问:“你是在楼下吗?”   “不是。”石臻冷回。   “……”高飏沉默了两秒,再次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挂电话吗?”   石臻:“不可以。”   高飏:“……”   “和SY的协约签了,希望你好好感受,别偷懒。”石臻实在无聊,非得给高飏添堵。   “我不偷懒……”高飏辩解,忽然说:“不好意思,稍等,我收个快递。”接着,电话那头传来开门声,他接了个东西,对快递道谢。接着,手机里就传利纸张撕开的声音,又过了两秒,高飏再次说话:“我收到协议副本了。一个星期?”   “是,长了还是短了?”石臻轻描淡写。   高飏没回答他,只试探性地问:“日期是从今天开始……需要我现在出来配合你调查吗?”   石臻说:“不急,晚点会联系你。”   “这一个星期我要24小时待命吗?”高飏又问。   “没那么夸张,有事我会找你,没事你可以干自己的事。方总说,你自己手上还有调查的协约,要同步进行。”石臻打开副驾驶的车窗透气,瞥见一侧的涂鸦墙,画面是只戴墨镜的兔子,背景绘着各种奇特符号,整个墙面的色彩浓艳,像是刚涂上去不久。   高飏客套地回:“好的,我会全力配合你的工作。”   “你的涉念如果还有用,倒是可以一用。”石臻突然说。   高飏那头一愣,半晌才说:“……你是不是不嘲讽我几句,就难受?”   石臻挑挑眉说:“不是,没那意思。讲真,陆熙阳已经昏迷了,给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如果还想在她身上搜索到线索,读个‘念’,或许能指明点方向。”   高飏那头传来吞口水的声音,有点压着情绪地说:“既然你和SY有协约,我这一个星期都要配合你。如果你一定要读念,我可以再读一次,只是琉璃钉不能马上做好,大概要2天的时间。”   “你不是废了吗?”石臻故意说。   高飏的声音有点抖,似乎是硬着头皮说:“读一读,也无妨。”   “切,我才不要那些不准确的念。”石臻不屑,讥诮道:“你那满窟窿的的手臂,还扎得下针吗?”   “……扎得下。”高飏情绪有些激动,声音抖得更加厉害。   “算了,没这个必要,我对强行撬开别人记忆的伎俩,看不上。”石臻气定神闲,听见高飏那头粗重的喘气,知他又被自己气到了,就颇为得意。   “能挂电话了吗?”高飏抖着嗓子问。   石臻淡淡说:“不能,你不是这一个星期都归我管吗?你就好好听着吧。”   高飏:“……你随意。”   石臻撇撇嘴,有点小得意,还想继续奚落他,车窗玻璃却被人敲响了,他等的人来了。石臻不爽,对电话那头说:“挂了。”   “没话说了?”高飏无脑多问一句。   “没了。”石臻掐掉电话,副驾驶的门被拉开,坐上来个瘦子,尖嘴猴腮像只耗子。   “嘿,不好意了,约在这。”瘦子打声招呼,接过石臻递过来的一盒烟:“谢谢。”   “约哪无所谓,我要查的事有眉目了吗,耗子?”石臻点起一根烟,把车窗摇下,由着烟雾飘到窗外,被大雨击落。   “石先生……多个嘴,您……怎么查到晶蔡那了?那可不是好惹得主儿。”耗子吐着烟,言语试探。   “切,好不好惹都惹上了。”石臻不以为意,也吐出一口烟,看着挡风玻璃被雨点模糊得没了景色,便打开雨刮器划拉了两下,眼前瞬间清明了许多。   “这钱不好赚啊,石先生。”耗子眯着眼,露出犹豫和为难之色。   “十二万,现金。”石臻将一只牛皮袋子放在车平台上:“我用空卡和你打的联络电话,没留任何对话记录,你怕个屁?查不到的。”说完,便将另一只手机里的电话卡□□,掰碎了,扔出窗外。   “唉,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耗子摸着下巴,望着牛皮袋,犹豫再三,终于下了决心,伸手把钱拿过,塞进挎包里。   “说吧,查到什么料。”石臻又点起一根烟,幽幽抽着。耗子是Y区料仓,若是他那里挖不到料,那被调查的这个人可就真的是个普通人了。   “话说……”耗子突然把那包钱从包里掏出来,重新放在平台上。   “嫌少?”石臻瞥一眼,口气有点冷。   “不是,不是。”耗子摆手,慌忙解释:“你给钱,我得给您猛料不是?如果没有料,我就收一万块钱辛苦费,绝不多拿。”   “你业界口碑向来好,我不担心你讹我。”石臻说。   耗子犹豫着说:“问题是我这个料其实不太猛,所以十二万……”   “你说吧,至少是出面帮我查了这个人。光这胆子,也值这个价了。”石臻抽着烟说:“指不定晶蔡也会找你查,这十二万权当封口费了,无论你为查到什么,到了晶蔡那里,一个字也别漏出来。”   “爽快。”耗子心里终于踏实,没再矫情,重现把钱拿好,塞回包里。   石臻抽着烟,等耗子继续说。   耗子整了一下思路,开始介绍:“话说,晶蔡家的这位老太爷料是真不多。普通家庭出身,从前是显像管厂的工人,后来工厂倒闭,打过散工,还做过生意,还摆过地摊、做过厨师、跑过销售,最后进了一间的单位后勤部,一直混到了退休。”   “平平无奇。”石臻挑挑眉,没看出什么问题。“退休后就直接去看车了?”   耗子摇头:“不是。退休后也在家待了一段时间,近两、三年实在是闲不住了,才去做收费员的。”   “这两三年里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石臻又问。   “没有太大的特别之处。”耗子摇头想了想:“反正就是个闲不住的老头,据说无聊到每天义务扫小区。还帮忙外面出摊的小商贩一起看摊子,纯义务的,所以这老人家在那片的口碑是极其的好。”   “完人。”石臻挑眉,觉得蔡老先生有点没破绽。   “就是因为他实在闲不住,他儿子终于看不下去,怕大体力劳动伤身,就给他找了个看车的闲职。每天工作十二小时,准时上下班。”耗子丢掉烟蒂继续说:“累了就坐路边的茶摊歇着,和周围店铺的人聊天,有车来了就收个钱,整体还算轻松。就是十二小时工作制有点长,不过老爷子无所谓。”   石臻又问:“看着的工作有出过什么状况或者纠纷吗?”   “没有。”耗子摇头回答:“老爷子和周围商铺的人混得也熟,人也客气,从来没和停车的人发生过争执。再说了,就算有什么不愉快,知道他是蔡叡翰的爸爸,还不什么都算了。” 第108章 料仓(2)   “也是。”石臻点点头,忽然说:“你应该还有别的东西要说吧?”   耗子一愣,呵呵笑。   “说吧。”石臻颇有耐心地等着耗子继续吐消息。   “呵呵,的确还有点别的。”耗子呵呵笑,又点起一根烟悠悠抽起来:“如果撇开他那个牛逼哄哄的儿子不谈,他真的是个普通人,他儿子今天的成就,也和他没半毛钱关系。”   石臻点头,表示明白。   “但是,我查到一点点不一样的声音。”耗子忽然压低声说。   “什么?”石臻来了兴趣。   “有一件事,有点怪。”耗子低低地说:“发生在蔡老爷子做业务的那一段时间。”   “哦?”石臻挑眉,显出感兴趣。   “他跑的业务是奶粉,一款挺有名的牌子。当时这款奶粉品牌在市面上已经小有名气,按照现在的说法,有一定的市场占有率。所以,这个卖奶粉的盘子基本都给你准备好了,只要你去跑,基本都能成。”   石臻点点头,笑道:“市场基础做好了,跑业务会容易很多。”   “是的,客户喜欢这个牌子,有大量需求,所以老爷子业务干得不错。”耗子似乎是有点冷了,扔掉烟头,关上了自己这边的车窗,才继续说:“听说老人家大字不识几个,但是嘴能说,业务能力不算出类拔萃,但至少是有赚的。”   “不识字……怎么签署合同?”石臻眨眨眼,老爷子不识字这事蔡叡翰提过,就因为不能写,不能说,事情变得极其棘手。不过这也算是个小秘密了,耗子还能短时间内挖出来,这个家伙果然是Y区传说中的料仓。   “靠嘴说呗。反正合同上规范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字,条款明白,自然能应付得过来。”耗子说:“签名都是公章,不需要他写字的,搞清楚数量就成。”   石臻笑,关掉车窗,外面便听不见里面的对话。   “当时这个牌子销路相当不错,是很多店的必选奶粉品牌,所以蔡老爷子的业务跑的一直都不错。”耗子说完微微蹙眉,脸上显出疑惑之色:“可是,在他跑业务大概两年之后,有次收到了一个大投诉。”   石臻觉出其中有古怪,一股脑儿地问:“投诉?货没到位?数量不对?吃回扣了?假货?”   耗子摇头说:“不是,这投诉怪了。公司按时发货,品牌、数量都没问题,可是买家却投诉这货是臭的。”   “臭的?”石臻有点奇怪:“又不是买的时鲜货,投诉顶多算个过期吧?而且发货的也不是蔡老先生,怎么就投诉他了?”   “你说的没错,如果是臭,也不该投诉老爷子。可这客户收到货没五分钟,送货的车才开走,她就直接打电话给奶粉厂总部,说货全是臭的,全是!”耗子也是一脸惊奇,把重点押在了“全是”两个字上。   石臻有点好笑:“这在密封袋里的东西,她是一袋袋拆了闻了,还是怎么的?”   “是啊,她肯定地说全是臭的。”耗子也是一脸不可相信:“关键是原厂发后,全在保质期内,也不是临近到期的东西,她却非要说全部是臭的。最关键的是,她是直接指名道姓投诉蔡老爷子发了臭的奶粉给他。”   “似乎是针对老爷子了。这事后来怎么处理?”石臻问。   “奶粉公司很重视,怕仓库有内鬼,发过期货给客户,搞臭了品牌的名声。”耗子眨眨眼看向石臻:“特别成立了调查小组,专门查这事。您猜后来怎么着?”   石臻摇头。   耗子耸耸肩膀说:“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货全是保质期内的,没有一袋是臭的,一帮人在那开袋闻奶粉,搞了两天,没发现奶粉有任何问题。后来,公司还把奶粉送去专门的机构检测,也没问题。”   石臻听了说:“那就是客户乱搞找茬了。”   “是。”耗子点头继续道:“其实一切都很明白了,可这个客户就是要投诉,说这一批奶粉,就是臭的。后来总部不想闹大事,换了个业务,废了先前的合同,重新签订新合同,还重新换了一批货给他,嘿,客户就不投诉了,货也照单全收了。”   石臻蹙眉,眨眨眼突然说:“客户的意思是不是,从蔡老先生那里定的货都是臭的,但是别人没有这个问题?”   “对!”耗子拍自己大腿:“就是这个意思,很明显是对人不对事了。”   “那就不是奶粉的问题,是人的问题了。”石臻颇为看透地说:“他们是第一次合作?”   “第一次。”耗子点头。   石臻又问:“公司后来怎么处理蔡老先生的?”   “因为这事根本不是才蔡老爷子的问题,所以,公司也没作任何处理。后来过了几个月,可能是他觉得委屈,又没处发泄,就直接提了辞职报告。奶粉公司也算地道,觉得是客户刁难,有点对不住他,就调他去了后勤,老爷子也同意了,就一直干到了退休。”   “这样呀?”石臻似乎有了点答案:“对了,那个投诉他的客户还能找到吗?”   “年代太久了,一间小店,早就查无音讯了。”耗子话锋一转说:“但是,这人的身份我查到一点点。”   “是异客?”石臻淡淡问。   耗子愣了愣,吞了吞口水说:“您怎么知道。”   石臻淡淡说:“奶粉根本没过期,客人却说臭掉了,很明显是针对人的。这样言之凿凿说密封包装的奶粉是臭掉的,还兴师动众地找厂家投诉,要么是她真的闻到了,要么就是她有精神类疾病或者嗅觉出了问题。”   “同感。”耗子附和。   石臻又说:“她和蔡老先生没有交集吧?”   耗子摇头:“没有。”   “那就是不存在恩怨情仇了。”石臻笑笑,顿了顿说:“投诉事件发生后,换了业务员,换了一批一样的奶粉,她就不再投诉,也没再说奶粉有臭味了,至少粗看,她的精神和嗅觉应该没大问题,如此一来,只能往异客这块想了。”   “逃不过您的眼睛。”耗子笑,颇为庆幸地说:“呵呵,的确是个异客,考过异客证,但是文、武测试都没过。若不是她考过这样一次试,那真是没得丝毫痕迹可寻了。”   石臻问:“她的技能?”   耗子回答:“技能好像是对气的味道敏感。”   “这样?那她大概是……”石臻眨眨眼,忽然就不说了。   “谢谢石先生,这是我能查到的所有资料了。”耗子眼中流露出感激的神情,他知道石臻是故意不再往下说了,为的是不让自己听到太多的内容,从而带来不必要的危险。   “应该我谢谢你。”石臻点头,表示他们的对话到此结束。   “这些是他的一些人生轨迹的调查,您可以看看,几页纸,基础资料基本都在里面了。”耗子从包里拿出个信封放在平台上,下车前好心说:“那个……石先生,最后说一句,不管是谁,都不会想别人去翻自己家人的老底子,您小心点。虽说他家企业是转正了,但这性格和行为举止,怎么可能完全摆脱过往的经历。”   “谢谢。”石臻笑笑点头:“明白。”   “拜拜,小心。”耗子点点头,下了车,打了伞疾步离去。   石臻在车里拆开信封,里面有三张A4纸,他仔仔细细看完,如耗子所说,只是一些基础信息,但做得挺详细,把蔡一栏的人生轨迹用树形结构罗列一遍,果然是干过很过职业的老人家。   外头雨势稍稍弱了些,石臻点了跟烟干坐了一刻钟,期间发了一条消息给蓝框镜。他估摸着一根烟的时间,耗子差不多走远了,这才发动了车子,开出了废墟。 第109章 冷水热水   离开接头地点,石臻先回公司处理了些事务,差不多下午一点多的时候,他等的一个当天件才送来。打开纸袋,往里扫了一眼,确认是自己想要的东西,石臻才穿了外套离开公司,直接开车前往高飏的住处。   敲门依然是习惯性地不客气,等看到门后那张清瘦的脸,石臻心里禁不住一动,小狐狸真是越发消瘦了。   “你……有事?”高飏被他突如其来搞蒙了,愣愣地问,下意识让开道,请这位大少爷进来。   “有点。”石臻走进来,瞥见茶几上开着电脑,周围散乱丢着一些资料,小狐狸果然还在失踪案里摸排滚打。   “协约很难办?”石臻看着高飏匆匆忙忙收拾茶几,自顾自淡定地在沙发上坐下:“陆熙阳和案子联系大吗?”   “现在说不清。”高飏一边收拾一边回答。   “应该有些关联。”石臻挑挑眉,故意说。   “为什么?”高飏顿了顿,抬头看向他。   石臻看着小狐狸马路,淡淡:“没关联就不会对视频做手脚,所以,还是有些联系的。”   “也许剪掉的部分还有其他嫌疑人出现,陆熙阳只是刚巧在那个点出现。”高飏收拾完,去厨房拿了瓶水放在茶几上:“喝水。”   “热的。”石臻看着瓶子纹丝不动。   高飏:“……热的?等下,我去煮。”   “你平时不喝热水?”石臻看着高飏走进厨房,里头传来开水龙头、水入水壶、放好底座、按下开关一系列的声音。   “喝,今天刚好喝完了。”高飏走出来:“稍微等下,五分钟。”   “不能用这个矿泉水烧吗?”石臻指瓶子:“不想喝自来水。”   高飏:“……我去换。”说完,拿了瓶子就要去重新煮水。   “微波炉里转热了也行。”石臻气定神闲地说:“就想喝口热的。”   “不介意吗?微波炉转?”高燕眨眨眼问。   石臻摇头。   “稍等。”高飏拿了水去厨房,一分钟后端了杯热水出来,放在石臻面前。   看着面前的马克杯,石臻又不消停了:“没有一次性杯子?”   “没有,给你装回矿泉水瓶?”高飏耐着性子问。   “算了,塑料遇热有毒。”石臻拿起杯子喝了两口,感觉热乎了一些。   高飏看着对放放下杯子,默默把话题绕回了那条视频:“你觉得那段视频当中剪掉了多少?”   “我查案很贵的。”石臻故意说。   高飏:“……”不打算好好说话了是吗?   石臻继续大言不惭:“不过既然这个星期你得帮我办事,也不能让你一无所知,给我拖后腿。”   高飏扯了扯嘴角,不想搭理。   “视频我们看到的部分,从陆熙阳被侄媳妇放在便利店门口,到保姆跑出来找小孩,一共是三分十二秒。我特地打了个电话给陆熙阳侄子,向他确认妻子当时打电话的状况及时间。”石臻拿着杯子喝热水,慢悠悠说:“对方确认,把阿姨放在便利店门口就开始打电话,挂电话后就看到焦急的保姆。”   高飏眨了眨眼睛说:“小孩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内失踪的,所以,通话时间应该和视频时间是相同的,误差顶多一两秒。陆熙阳侄媳妇的通话时间是多少?”   石臻回答:“四分零二秒。”   “差了42秒!将近半分多钟。”高飏有些吃惊:“可以发生很多事了。”   “是。42秒里发生了什么,是个问题。”石臻看一眼高飏,示意他坐下。   高飏乖乖在沙发另一头坐下,若有所思:“这42秒里,出现第三个人把小孩拐跑了?”   “半分钟,并不长。”石臻提出自己的想法:“半分钟里,一个陌生人能和两个小孩有什么交流?打个招呼,问几个简单问题,还能做什么?连基础信任都没有建立,又怎么能继续行骗?何况,视频里小孩是自己离开的,并没有人尾随。我个人觉得,至少在于小孩首次交流的这件事上,第三人并不起作用,甚至并没有出现。”   “那么剪片的意义何在?”高飏眨眨眼,思维飞速旋转,灵光忽然一闪,有些不相信地说:“真的就只是为了让人看到这个场景?注意这里?”   石臻放下杯子说:“至少个人想法,不一定正确。我觉得视频剪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让你们看到了他需要你们看到的内容。”   高飏微微皱眉,更觉疑惑。   “假设,事情是这样的。”石臻讲出了他一直以来的想法:“对方故意让人看到这段交流,如果发现这个剪辑的漏洞,就会不自觉想要更深入地解读,进而调查到陆熙阳这个人,接着事态继续往下发展。过程就是这样,至于具体什么目的,那是你的事。因为失踪案,是你的协约。”   “……”高飏撇撇嘴,有点恼,又找不到词语反驳。   “好了,视频剪辑的问题我替你找到头绪了,下面由你自己继续了。接下来,请你也帮我个忙吧。”石臻说完,从快递袋里拿出一只塑胶袋包着的票据夹,上头还夹着一叠停车凭证。   “怎么敢是帮忙,你是我们尊贵的客户,一个星期,您随便用,竭诚为您服务。”高飏不爽,回击了一句。   石臻扫他一眼,高飏心虚,避开了。   “干这事之前我问问你。”石臻拍拍身边的位置,让高飏坐近点。   “你问。”高飏纹丝不动,不解地看着那只票据夹。   “你的读念能力没有全毁是吗?”石臻问。   “读念”两个字让高飏微微蹙起眉头,他警惕地看向石臻,试探性地说:“如果要我读念,得准备琉璃钉。”   “你这么废柴,没有琉璃钉就什么也读不出来了?”石臻讽刺道。   “能读,但不是百分之百的准确。可能读出来的内容会偏,说不清是真是假;也可能什么也读不出来,一无所获。”高飏怕石臻不行,还用了激将法:“你不怕我读错,你拿过来,我读。”   “读吧。”石臻把票据夹扔给高飏,那是蔡老先生做收费员的时候一直使用的物件,天天拿在手上也得好几个小时,应该是留了些气息在上面的。   上午和耗子聊过以后,他就发消息给小K,让对方帮忙找一下。因为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也不会打扰到老人家的生活,所以小K很快便找到了,还邮寄了当天件。   “哦。”高飏不情愿地从塑胶袋里拿出票据夹,在手里翻来覆去揣度。没有皮开肉绽的痛楚,他表情自然也不似琉璃钉那般痛苦,还异常轻松。   在高飏读票据夹的时候,石臻自顾自去厨房转了杯热水喝。外头依旧大雨滂沱,厨房的窗户上爬满了雨珠,把一切景象都抹成了前路不明的模糊。   这厨房真小。石臻默默吐槽,看到手边的冰箱,就顺手打开了。一阵冷气窜了出来,明亮的光线里,里头是空荡荡的一片,除了半瓶老干妈,就什么都没有了,连一罐饮料也不存在。   “简约风?节约风?”石臻挑挑眉,想起高飏还欠着自己3000块,就手欠地把冰箱下面的冷冻打开了,结果……冷冻室里除了一盒不知年份的冰块,就啥也没有了。   还能还3000吗?石臻颇为嫌弃地关上冰箱门,走到客厅,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开了冰箱,着了凉,忽然就感觉客厅温度有点低。   “读完了。”高飏放下票据夹,撞到石臻一脸嫌弃的脸,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他了。   “干么不开空调?今天零下三度。”石臻面露不快,用下巴指挥高飏开空调。   “空调坏了。”高飏无辜地说:“那天……打架……还没来得及换。”   “空调也坏了?”石臻微微蹙眉,瞥一眼空调,才发现盖子早不见了,里面的机芯也似乎少了一些,颇为不爽地问:“买一台新的吧,这样3000还能还上吗?”   高飏快速回答:“我会先还你钱的。”   石臻:“……”   高飏不想纠结在3000的问题上,继续说:“我读到的是……”   “我不想听,冷死了,穿衣服,找个暖和的地方再说。”石臻示意高飏穿衣服,他要出去说。   高飏:“?”你就作吧。   “快点。”石臻催他,穿好外套,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哦。”高飏从衣架上随手拿了件外套套上,便要出门。   “你过来。”石臻勾勾手指。   “怎么了?”高飏磨磨蹭蹭挪到石臻面前,感觉肚子一凉,T恤衫被石臻扯了扯,收获嫌弃表情一枚。   “穿这样薄出去作死?”石臻推开他,命令道:“加件毛衣,还有,把运动裤也换了。”   “我不……”高飏话在半道没敢继续,他怕石臻现场扒了他。于是极不情愿地去衣橱拖了一件毛衣,一条裤子,抱着去卫生间换。   石臻气定神闲地等着,五分钟后,高飏就从卫生间出来了。   “我们去哪?”高飏看着门口的石臻忍不住问。   “3000,要开收据吗?”石臻打开门,回身问:“或者,发……”   “不要!”高飏忿忿打断,咬着后槽牙先一步走出去。 第110章 三文鱼拌饭   两人开车前往较远的商场,随意找了间餐厅吃东西。商场里暖气打得充足,店铺里更是热到要飙汗,气氛闷中带热,完全不受外头大雨的影响。   “你几天没吃饭了?”石臻看着高飏套在T恤外面的毛衣,也不算很薄,可套在小狐狸身上却是空落落的,像是买大了两个号。果然又瘦了,石臻挑挑眉想,这是变相减肥吗?   “啊?”高飏抬眼,表情萌而无辜。   “昨天吃了点什么?”石臻换个问法。   “不记得了。”高飏不明所以,低头继续吃饭,很快就吃掉了一碗三文鱼拌饭,表情显出舒适。   “喝点热汤。”石臻不怎么动筷子,只是看着高飏吃完一整碗饭。   “哦。”高飏乖乖喝了半碗汤,抬头尴尬,不抬头也尴尬。   石臻夹了颗芥末章鱼放进嘴里:“关于……”   “不吃甜品。”高飏条件反射脱口而出,气氛瞬间怪异又好笑。   “这里的甜品不好吃。”石臻放下筷子笑:“你想吃甜品?”   高飏拼命摇头:“不想,不想。”   “我也不想。”石臻挑挑眉,见高飏放下碗,估摸着他吃饱了,才开口道:“好了说正事,你刚才读到什么了吗?”   “没有读到太实质性的内容……”高飏思索着该怎么回答石臻这个问题,没读到是无用,读到不准确的内容也会无用;说对了被嘲笑,说出了挨骂,好难。   石臻见高飏一副心理包袱很重的模样,笑了笑,放缓了口气说:“直接说吧,具体读到什么?偏的、错的都不怪你。”   吃了石臻的定心丸,高飏才开口说:“具体没有读到太实质的内容,只是感觉这人有心里压力,还是挺重的心里压力。”   “很重的心里压力……”石臻蹙了蹙,有疑惑而无解,脑中忽然闪过臭奶粉的事,便问道:“对了,你能感觉到气味吗?”   “气味?”高飏眨眨眼,摇头:“不能……只能是触感。”   “这样……明白了。”石臻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耗子提供的线索说,奶粉事件的时候,客户说是臭的,但实际却只有这个买家可以闻到臭味,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反应。这个“臭”到底是指气味,还是另一种触感呢?为什么她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是她的异客本能反应,还是那股味道太过强烈?   “有什么问题吗?”高飏见石臻眼神定定不说话,试探性地发问:“要不要……用琉璃……”   “不用,没这个必要。”石臻摇头,断然拒绝,然后声音温和地说:“难得有机会不需要再用那项技能,对你来说是好事,就别再重提了。”   “哦。”高飏垂目,点点头,心里有点乱。   “你的案子有进展吗?”石臻喝着茶,随口问一句:“如果是找小孩这样要紧的事,一般都会全面铺排,全线寻找,不太可能只找一家帮忙。是委托方所有手段都用尽了,无可奈还在找了协约公司SY吧?”   “是。”高飏觉得没必要否认:“这事业界几乎人尽皆知了,悬案未决都不想因此坏了名声,所以就很少提及。就算碰过案子的公司,也不想记录里因为这事拉低整体分数线,都想尽早撇清了关系,这才有了SY顺利接手的后续。”   “很棘手?”石臻问。   高飏松松肩苦笑道:“事都发生三个月了,能查的都查了,毫无头绪。”   “三个月……也不算特别长,还有很多希望在。”石臻有点疑惑:“怎么委托人似乎是要放弃的样子,不好好找罪案局或者侦探事务所,却找了家专做协约的公司?”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高飏想了想说:“双胞胎,一男一女,都是五岁,就这样在街上突然消失了,按理说,家人都急疯了,可是……这一家却冷静得出奇。在寻求完所有的可能之后,和SY签了协约。”   “三个月了……这是让你们收尾吧?”石臻微微皱眉,看向高飏:“前期三个月都没查到任何内容,后期就更难了,而且三个也里都没有任何绑匪联系过被害人,这两个小孩的确是凶多吉少了。如此看来,委托人是找你们是想要个结果吧?无论生死?”   高飏尴尬笑:“合同细节不便多说。”   “理解。”石臻不屑,突然又问:“这家人还有其他小孩吗?比如弟弟、妹妹、哥哥、姐姐?”   “没有。”高飏摇头。   石臻又问:“有人怀孕吗?”   “怀孕?你的意思……”高飏有些不愿相信地说:“你的意思是委托人打算放弃小孩,因为有新生命要降生了?”   “只是猜测。”石臻随口回。   高飏说:“这个不是很清楚,得查一下。”   石臻放下杯子说:“也是个方向。如果有人怀孕,好好查查她和孩子的关系,在家里的地位等等,或许会有端倪。”   “好的。”高飏乖乖点头。   “你们SY接受,那其它调查公司的相关调查都给全了吗?”石臻闲来无聊,点里温度舒适,他难得有兴趣关心别人的案子。   高飏回答:“有给,很全,委托人给了SY几乎所有可知的资料,但突破口却没出现。”   石臻又问:“资料里关于孩子父母的信息呢?或者家人信息,都细细查过吗?”   “孩子父母是开公司的,正当商人。经济纠纷有一些,但都通过法律途径和平解决了,并不能从中找到特别值得注意的嫌疑人。”高飏托着脑回答:“至于邻里、朋友关系网,也没有什么大的发现。”   “小孩父母公司是做什么内容的?”石臻问。   高飏回答:“儿童用品贸易,范围还挺广,玩具、用品、食品等等都包含。”   石臻继续问:“公司存不存在违规操作?嫌疑人会不会出自竞争对手?”   “没有。”高飏摇头:“挺正规的公司,没龌龊事。因为担心是公司这边或者父母这边出问题,所以其它机构早就调查了几轮,SY也暗地里查过,基本,可以否定因为公司这一块的原因而殃及小孩。”   “似有若无。”石臻挑了挑眉说,他感觉高飏现在的状况和自己差不多,似乎有线索,却又没有明显问题。   “哦。”高飏点点头,敷衍应一声。   这时,桌上石臻的手机震动起来,听响铃似乎是有人要和他视频。接起电话,他就看到司徒封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镜头很近,衬得司徒封倒是皮肤好得紧。“干嘛?”石臻嫌弃,把手机丢在桌上。   “你……你别把镜头对着灯啊,晃眼。”司徒封在那头哇哇叫。   “矫情。”石臻不爽,便把手机扶起,靠着碗沿随便一搁。   “嗨,我是不是看到高飏了?”司徒封那头乐呵呵问。   “嗯。”石臻没否认:“你要跟他聊,就打他电话,别打我的,费电。”   “石臻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司徒封那头质问。   “不能。”石臻倒是回答的一向大言不惭。   司徒封:“……”   “到底打我电话干嘛?”石臻让服务员续了两杯热水,懒懒问。   司徒封老老实实嘟囔:“害怕、担心、紧脏……”   石臻毫不客气地说:“我都说了事情我来解决,事没办完前你别来烦我。”   “我只是有点担心。”司徒封那头顿了顿继续道:“这事闹的太大了,你别带着高飏,别连累他了。我自己也可以帮你一起调查的,不需要高飏来顶替这样危险的位置。高飏,别和石臻合作,这事和你没关系。”   “闭嘴。”石臻蹙眉,显出些许不快。   危险的位置?让自己替司徒封挡刀吗?高飏心里一痛,表情却没丝毫变化,淡定玩着手机,全当没听见。   “查案我也是有经验的。”司徒封还在屏幕那头说。   “滚。”石臻被彻底惹恼,直接灭了电话。   石臻在查什么?需要自己来替司徒封挡刀。高飏很想知道答案,但是他知道石臻不会给他答案。   “我查的案子和你没关系,是别的事,不需要你参与。陆熙阳的事完结,我们合同就跟着结束。”石臻起身,口气冷硬:“走吧,回了。”   “一个星期够不够查完陆熙阳的案子?”高飏试探性地问。   “现在的状况是被调查人昏迷,所有事情都查不出头绪,若觉得无望,合同今天就完结也没关系。”石臻口气很冷,不知道在生什么气。   “要不……再查一下?”高飏没敢看石臻的表情,只盯着他领带接驳的地方说:“毕竟是个重要的线索,出现的又这样巧合,再细细查一下吧。”   “哦。”石臻冷冷点头,拿了账单去结账。   “我来买吧。”高飏封跟着他身后。   “有钱还我了?”石臻挑眉就要开始挑衅。   高飏:“……谢谢你的饭。”   石臻瞥高飏一眼,小狐狸好像不怎么高兴,是饭不香吗?还是三文鱼不新鲜?他扫码付钱,又开了一张电子票,然后和高飏一起出去。   两人走出餐厅,径直往电梯而去。这几天大雨,商店里颇为冷清,除了几个中老年人,颇少有其他客人经过。   石臻走得较慢,看着前面的高飏,手摸着护栏一路走,一路摸,很想让他去洗个手。   “待会还有事吗?”走着走着高飏忽然回身,眨眨眼问。   “想坐地铁走?”石臻挑眉,他早看到地铁标志,料定高飏早就想借机遁形。   “嗯。”高飏点点头。   “我借你是查陆熙阳的事,并不和其它案子有关联。”石臻忽然又旧事重提:“也并不需要你替谁挡枪。”   高飏愣着,眨眨眼。   “走吧,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顺路送你,地铁钱省下来,好还我3000。”石臻不咸不淡地挑衅。   高飏:“……”你是不是找打架?! 第111章 王总   第二天早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外头雨还在下,玻璃上换了一批又一批雨珠,滴滴答答的声音穿过并不厚的墙和窗,灌进房间里。   床头手机撕心裂肺地叫,高飏从被子里探出手,放到耳边,下一秒他就迅速坐起,跳下了床。   两个小时以后,高飏跟在方总身后,同协约委托方在医院走廊上碰上个面。   ICU门口长椅上坐着一名年轻的妇人,穿着病号服,眼神落寞又无助,一直在流泪,手里的纸巾几乎全湿。两名差不多年龄的女人在边上劝慰着,收效甚微,但也不能什么也不做。   不一会儿,远远和主治医师一起走来一对老夫妇,表情里写着不容乐观,强忍着悲伤的情绪,叫人看得更觉难过。   “你们带茗茗先回住院部,她才做了手术,别伤了身体。”老太太看一眼长椅上的媳妇,示意另外两人将她扶走。   “妈……”茗茗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被同龄人搀扶着离开了。   “王总。”方经理目送年轻女人走远了,才迎上去打招呼,指缝里刻意露出一截纸巾,证明她在外头也是心急如焚,掉过几滴眼泪。   “命保住了。”王总强忍着悲痛开口,右手混乱地摆动着,以安抚周围压抑的气氛。   “命保住了就好!”方经理眼底自动升起一筐水,就这样一颗一颗落下来,正正好好落在王总和他夫人的视线内。   “这位是方经理,素线集团的。”王总向夫人介绍。   “你好。”王夫人同方经理客套地握了握手。   “我有点事需要和方经理谈一谈,先让司机送你回去吧。”王总对夫人说:“孩子现在在ICU,我们也帮不上忙,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也会很忙的。”   “好。”王夫人点点头,回头望一眼儿子此刻所在的位置,叹了口气,默默离开。   “方经理,我们出去聊。”王总回身对方总说。   “好的,人在就好,伤总能养好的。”方经理轻拭泪,故意不擦干,留着睫毛被泪水粘的有些乱。   三人坐电梯离开,除了医院,压抑的气氛便好许多。外头依然大雨滂沱,他们也走不远,就折到附近一间咖啡馆坐下,慢慢聊。   坐定,上茶水,谁都不动,让气氛兀自再压一压。   “王总,小王总这是怎么了?”方经理一坐下便一副关心急切的样子,询问着事情的经过。   “意外,车祸,唉。”王总微微皱眉,长叹一声:“最近家里不太平,接连出来。两个小孩……儿媳妇……儿子……唉。”   “您儿媳妇怎么了?刚才看她也穿着病号服,是有那里不舒服吗?”方经理关切地问。   “小孩拿掉了。”王总紧锁双眉,又重重吐出一口气:“她本来体质就好,小孩怀的比较吃力。已经五个月,没想到……突然胎心停了。想尽办法保了一个多月,也没保住。唉。”   真的又有了一个小孩。在一侧的高飏听了不免一惊,和石臻推测的差不多,因为有新生命即将降临,所以缓解了另外两个小孩失踪的痛楚。   “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王总难过地说:“我儿子又遭了这一场横祸。”   “这么多事?有没有考虑过可能……”方经理扫一眼四周,压低声悄悄提醒:“要不,我派个人把车子查一查吧。”   “好,麻烦你了。”王总点点头,瞥一眼坐在另一桌待命的高飏,问道:“是那个小伙子查孩子的事吗?”   “是的。”方经理点头,露出一点点微笑:“高飏,过来坐。”   高飏领命,先自报了家门,然后才慢慢下,和方经理保持半个人的距离。   “孩子掉了都超过三个月了,现在让SY接手,的确是有点为难你们。”王总心里虽然悲痛,但却是个通情理的人,并不咄咄逼人:“没有任何人来过电话勒索赎金或者提出要求,查无音讯啊。所以……无论生死……我们现在就想知道一个答案。一个答案,就够了……”他说着说着就语气哽咽,眼眶泛着红,后面的话如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方经理见状立刻正色道:“我们正在全力调查,王总,会有答案的。现在调查到一个有精神病史的女人和两个孩子有接触,我们觉得可能她就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或许她看到过一些或者听到过什么,我们只要撬开她的口,一定会有答案的。”   她也不能说话了,她纵身一跃,便和这世做了最决绝的切割。高飏听着,默默想,并不多话。   “可她只是一个路人……”王总面露疑虑:“如果只是偶尔路过……唉……”   “高飏你来说说最近的调查内容,让王总知道我们查到哪个一层面了。”方总突然发话,这是要为甩锅做准备。   高飏无奈,只能接锅,客气问道:“冒昧问一句王总,关于这个偶尔路过的女人,其它团队前期应该也对她有过调查吧?有什么答案吗?毕竟她可以算是一个重要的目击证人了,但是我在报告里除了视频,并没有获得对她本人的调查。”   “查过的,但是这个女人似乎是在医院里接受抗抑郁的全封闭治疗,无法接受调查,每个去的人都被婉拒了。”王总解释说:“但是办案人员和她的家人做过详细调查,的确只是偶遇两个孩子,也并没有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了。”   “这位女士已经是重度抑郁症患者,想要在她身上挖出更有利的线索,的确是有些困难的。”方经理在一边说说:“但是,小高觉得还是有必要从她着手,毕竟她的出现太关键了,这条线索不能轻易放弃。”   一堆废话。高飏暗暗吐槽,心中却暗忖,为什么事隔三个月后,这个女人却愿意接受他们的当面调查了?是她的病得到了缓解,还是有什么事触动了她?或者,因为石臻的关系,她特备允许了那次见面?   “孩子还能找回来吗?”王总哽咽着问,缓了很久情绪,才没在现场崩溃。   “如果是绑架要钱,应该早就联系您了。”高飏如实说:“所以……这很可能是蓄谋已久的一场报复。”   “报复?”王总不明白:“报复什么?我们家并不与人结怨,口碑不至于人人说好,也不至于有人要恨到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高飏解释说:“这只是我们的一种猜测。我们希望能够找到嫌烦的作案动机,通过他的目的来解析他的行为模式。一切都是未知数,孩子还是有希望找到的。”   “的确,动机是个大问题。”王总有点无奈:“你看过调查资料了吧?应该发现,我们曾经连保姆也怀疑过,因为当天是她带着两个小朋友外出的。但是,最后调查下来,保姆并没有任何作案动机。”   高飏点头,接话道:“的确是没有任何动机。甚至,生活、工作在你们周围的人,包括司机、佣人、亲朋好友,都没有特别明显的嫌疑人。”   “所以,现在只能想办法让这位目击证人给我们一些只言片语也是好的。”高飏把话题转回陆熙阳:“对了,这次调查有个小收获,有机会拍了张目击证人的清晰,她叫陆熙阳。”说完,高飏点开手机照片,把屏幕转到了王总面前。   “哦。长这样?”王总扫了一眼,没太多反应。   “对。”高飏点头,他是故意放出这张照片,前期因为陆熙阳拒绝接受调查,所以大家只能在视频里获得影像资料。视频倒是蛮清晰的,但是陆熙阳是小半个侧脸对着镜头,所以,她的全脸没有被完全摄录。那天去医院调查,他就悄悄拍了女人的照片存档,现在拿出来,正好看看对方的反应,也证实他们是否认识。可惜,从王总平静的表情里,高飏并没有获得想要的信息。   “很重的精神疾病?”王总问。   “是的。严重抑郁症。”高飏说着,伸手去取手机,顺势把照片点到了下一张,是石臻发给他的那些各种车票的照片。   照片在王总眼底扫过,不同的交通工具,不同区域,颜色、花纹、颜值各不相同,连播了三张,最后被高飏收走。   “抑郁症不好治。”王总平静地拿起手边的茶,放到嘴边,喝下小半杯才说:“我知道这件案子非常难办,方经理麻烦你了,务必尽力!”   高飏望着那杯茶,从坐下来到现在,王总并没有碰过。这杯子不保温,这里也不是特别暖和,按理说茶水应该已经凉透,冷茶叶极不入口,而王总却喝下了小半杯。水冷还是热,嘴唇就能测到温度,王总却是一副自知的模样,他的不适来自于哪里?他也是车票爱好收集者吗?   一侧的方经理没发现任何端倪,只应和道:“王总您真客气,素线和贵公司合作也有两三年了,承蒙这些年照顾,您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自当尽力。”   王总苦笑一声,感激地说:“谢谢你们的尽心尽力,我知道案子难办,心里有数的。”   “你客气了,客气了。”方经理还是一副恭恭敬敬又客套的样子,其实她对案子知之甚少,若不是总公司委派,她其实根本不会批准去查。   两人一番客套后也算是交了心,又稍稍聊了些有的没的,直到王总接了个电话,说医院里有点情况,他便提前告辞离开了。   等王总离开,高飏立刻从位子里退出来,站在一侧,抱歉道:“不好意思方总,我不该坐下的。”   “不用这样拘谨,不至于。”方总推开手边的冷茶,翻着手机,也没再叫高飏坐下的意思。   高飏看着她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屏幕显示是对话框,头像似乎是烈豹的。   “事情有点麻烦,王总的儿子命是保住了,不过……以后都不能生了。”方总点着屏幕漫不经心地说:“最新收到的消息,王家无后了。”   “得查一下车。”高飏提议。   “烈豹已经在查了,查完他会给你第一手消息。”方总看着屏幕一副看头的模样:“我知道其实这案子不好查,前面那么多团队过了手,都没得出个准确答案,落到我们手上都已经事隔三个多月了,哼!但是没办法,王总是素线的大客户,为客户竭尽所能的服务也是应该的,你上点心,别搞砸了,至少表面功夫做得像样点。”   高飏说:“明白。”   “这案子你得尽力查,你可以没答案,也可以不成功,但是……”方总微微一笑:“你要让客户看到我们公司的诚意,比如查到的内容,内容的量,花费的时间,跑得路程等等,要让对方看到我们的尽心尽力,别让对方觉得我么只是客套和敷衍。”   高飏心领神会,方总只是要把人情做足,却并不是真心实意去替客户解忧。   “明白?”方总问。   高飏点点头:“明白。”   方总继续说:“另外,石先生那边你也不要怠慢了,毕竟他和和素线的合作也不少。他那里不是好敷衍的,你对待他的事还是更用心谨慎些。”   高飏回:“是。”   “他让你帮忙查什么事?”方总忽然问,然后又摆摆手:“算了,别告诉我,我没兴趣听客户的私隐。”   高飏就干脆什么也不答了。   “我回公司了,接下来的时间你自己处理吧。”方总起身,看着高飏问:“一个星期够吗?”   “什么?”高飏不明白。   方总笑笑问:“石先生借调你一个星期够吗?”   高飏感觉不妙,只能回道:“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应该够了。”   “别以为他能保你,他只能给你拖延点时间而已。”方总挑挑眉,有点好笑地说:“一个星期以后你要怎么办?再求他救你?这次是几天?两个星期?一个月?一年?还是十年?”   “方总,您要封我的异客技能,我自然会反抗到底。”高飏皱眉,看着方总的眼睛说:“若您能不再纠结这件事,我会尽力为您继续服务十年,并在这十年里不再想着去考异客证书。”   “你威胁我?”方总冷下脸看着高飏。   高飏垂目,压低声说:“不是威胁,是请求,诚恳请求。”   方总的脸瞬间一片寒冷,口气威胁地说:“我没听出来……高飏,你我心里都很清楚,你放低姿态无非是想图一个安稳,而我恰恰就是不想让你清静,你能怎么办?”   “不能怎么办。”高飏笑笑,无奈道:“只能尽力阻止别人来封自己的能力了,还能怎么办呢?在所不惜吧。”他细长的眼睛忽然眯成了一条缝,那些嗫喏的光就瞬间消失,一切成了不可判断的未知。   “先服务好现在协约吧,其它事过了这个当口再说。”方总心里略慌,她深知高飏的妥协来自于她所有行为离他底线还有距离,但若真踩到了对方的尾巴,后果是什么她自己并不清楚。   “好。”高飏退后一步,让开道。   方总昂着脑袋离开,再未多看他一眼。   桌上茶水都已冷透,高飏扫一眼先前王总喝过的那杯茶,感受这家店的确不暖,似乎空调打不足热气,那这杯冷茶,王总是怎么个透心凉地喝下去的?还是,当时,他根本就没感觉到任何温度? 第112章 地铁   离开咖啡厅,外头依然风雨交加,清冷的街道少有几辆车经过,一派萧条。为了见客户,高飏只穿着薄款的西装,配着同样薄的风衣,瑟瑟发抖杵在冷风里,等叫的车来。   那车显示还有五分钟,所以高飏先行到路边等,没想到都过了一刻钟,对方愣是还没出现。   “啊啾!”高飏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紧了紧外套,默默鄙视自己人品。   车子终究没来,半路取消了订单,高飏再想叫车,前面已经排了三十几个人。他心里骂一句,不想回身后的咖啡馆,于是便开了导航,迈开腿往地铁的方向去。   好在地铁也不是很远,在大雨里走了大概十来分钟,终归是到了。高飏小跑着进入地铁站,在被一股暖风包裹,打了几个冷噤之后,终于感觉命还真是空调给的。   “呼。”高飏感受着吹到身上暖暖的风,等着它驱散周身的寒冷。为了给空调更多时间暖和自己,他还特意去便利店买了一杯热咖啡暖身。   靠着墙边喝咖啡,看着地铁里人流如梭。时间已近十二月,一年又将过去,高飏默默感慨,还有九年九个月的合同期,进入新的一年又如何,完全没有变化。   咖啡喝了一半,整个人彻底暖和了,可想到待会还得出地铁迎接冷风,高飏就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腿去坐地铁。   纠结了十来分钟,一杯咖啡都喝完了,高飏才不情愿地检票进入,结果由于里面更温暖,他便在座位上坐下,彻底不走了。   此刻将近下午一点,正过了午饭的点,应该是开始犯困的时间段。高飏并不困,只是温暖让他不愿离开,他开着手机,屏幕是和石臻的聊天对话框,输入又擦写,他措辞用了十分钟。   因为反复措辞,导致越写越没想法,越写越乱,结果烦躁间删除键看作发送键,他把一堆乱七八糟的话直接给发了出去。好在他反应也是快,果断撤回,默默期望石臻什么都没看见。   可惜,那只是高飏期待,几分钟后石臻就来问话了。   石臻:“你刚才发什么给我?干嘛撤销?”   高飏:“发错了。”   石臻:“发错的内容是什么?”   高飏:“发错了,不好意思。”   石臻:“什么内容?”   高飏收好手机,打算坐地铁离开是非之地,手机却根本不给面子地响了起来。高飏看着屏幕上跳着石臻的名字,吞了吞口水,不安地按下接听键,然后立刻说:“没什么,发错了。”   石臻那头明显不爽:“再说一遍?”   “啊啾!”高飏打个喷嚏,冷热反差太大,果然还是感冒了。   石臻那头冷笑:“打喷嚏,谁想你了?”   高飏耳尖一红,愣是没答上来。   “废话少说,你刚才到底发我什么了?赶紧交代。”石臻不耐烦地说。   高飏没辙,秒认怂,只好说:“我刚才见了客户,我觉得这个客户有问题,可能和陆熙阳有关联。”   “为什么这样说?”石臻问。   高飏老实说:“我不小心给他看了车票的照片,我觉得他似乎情绪受到了影响。但那只是我个人的感觉,我不是特别肯定。”   石臻立刻猜到了高飏去见谁,于是问:“你见了孩子的父母?”   “不是,他们的爷爷。”高飏回答:“孩子父亲出了车祸,还在ICU。”   石臻有点奇怪:“车祸?伤势如何?”   高飏有问必答:“命保住了,但以后都不能有小孩了。另外……他妻子好像也刚刚掉了一个小孩,五个月,突然没有胎心,后来没保住。”   “是吗?事都凑到一起了。”石臻那头似乎很忙,有人找他签名,有人问他事,有人要他解决问题,他一边回答一边还要讲电话。   高飏识趣地说:“我晚点给你电话,你先忙吧。”   “别挂,你现在哪?”石臻问。   “坐地铁。”高飏回。   “你吃火锅吗?”石臻又问:“今天下大雨,又湿又冷,适合吃火锅。”   高飏:“……”你还真是闲的。   “我给你给地址,你去等位,我开完会过来。”石臻根本就是命令,直接挂了电话,下一秒就发来了火锅店的定位过来。   “真的是……”高飏撇撇嘴,老老实实按照地址导航。看了线路图,他庆幸自己进了地铁,因为这间店离地铁很近,出站只消走五分钟就能到。   没辙,去吧。叹口气无奈,高飏还是老老实实起身,往火锅店方向的地铁而去。 第113章 油点子(1)   一个半小时以后,高飏总算是等到了号,坐到了宽敞的位子里,心定定。他看手机,没有短信也没电话,不知道石大少爷多久能赶来。   不敢打扰石臻开会,又不想干等太无聊,他便拍了张锅底照片发给石臻,请他定夺究竟要什么锅。   没多久,石臻回了两个字:“鸳鸯。”   高飏又问:“菜呢?有忌口吗?”   石臻回:“随便。没。你决定。”   高飏看了回复,便扫了二维码点菜,默默等着上锅底,上菜,上大少爷。   大概又等了有三十多分钟,锅底都冒泡了,菜也已经满满当当放了一桌子,石大少爷依然姗姗来迟。   看着热气腾腾的汤,高飏感觉胃收缩得疼,穿得太少吃够了冷风,现在开始给他看颜色。   疼得实在有点难受,高飏便偷偷盛了小半碗清汤喝下,暖了暖胃,这才感觉稍稍好了些。于是,他又偷偷盛了小半碗,一点点喝。   “偷吃?”石臻声音出自身后,吓得高飏烫了一嘴。   “菜没动过。”高飏拿冷毛巾敷嘴,看着石臻把一只大购物扔进座位里,气定神闲地坐下。   “穿西装了,果然是去见客户了。”石臻扫一眼高飏的白衬衣,略抬眉说:“你还真是不爱多穿点衣服,是皮肉够厚,还是为了显身材?”   高飏不答,懒得回答,于是打岔问:“汤都滚了,东西可以放进去了吗?”   “嗯。”石臻看着高飏下丸子、下蟹棒、下各种需要长煮的东西。   “说说,今天见客户如何了?”石臻涮着羊肉,沾油碟吃:“怎么就怪了?就情绪波动了?”   高飏难得见石臻会直接切入主题,自然是迫不及待要把知道地讲出来:“我今天见的是两个小朋友的爷爷。我给她看了陆熙阳的照片,他并不认识,表情淡定。然后,我不小心手滑到了车票的照片,感觉他好像有点触动,竟然顺手把一杯很凉的水喝了小半。”   “人家渴了。”石臻继续涮牛肉,一脸认真:“话说,你什么时候拍的陆熙阳的照片?”   “医院那次。”高飏有点心虚,继续说茶水的事扯开话题:“肯定不是渴了,那水半天都没有动过,却在他看到车票以后,喝了很多,感觉就是在顺气。”   “嗯,然后呢?”石臻把涮好的羊肉放进高飏碗里。   高飏一愣,不敢多看,只继续自己的话题:“而且,那是一杯凉掉的茶叶茶,冷冰冰的,口感极糟糕,他却喝了下去了。你想想,像这样讲究生活品质的人,这样一杯凉茶是绝对是不会去碰的,更不要说是喝那么多。”   “你有什么想法?”石臻看一眼高飏,见他光顾着说,什么也没吃。   “我觉得可以扩大调查范围,查一查这位王总。”高飏回答,看着石臻又把涮好的牛肉夹到自己碗里,一时有点走神。   石臻绕开锅子里杂七杂八的食材,专心涮羊肉,然后说:“按照你的说法,王总并不认识陆熙阳。”   高飏点点头说:“的确是不认识,至少表面看,他们没有接触点。可他却对车票照片产生了反应,这之间的联系或许会对查案有帮助。”   “的确有点怪。”石臻扫一眼高飏,小狐狸并不动筷子,一副专心致志查案的模样,有点可爱。   “你也觉得怪吧?”高飏想获得石臻的认可。   石臻没正面回答,却说:“既然是碰头了,你没碰碰客户动过的东西,读一读念?”   “啊?”高飏苦笑,摇头:“怎么可能读到。读物件必须是上了年份,长期持有的东西,短期什么也读不到的。再说了,这念读出来又不准,意义不大。”   “你这技能也是……”石臻显出讽刺表情,却话锋一转说:“把碗里的肉吃了,都凉了。”   “……哦。”高飏尴尬,低头乖乖吃肉,眼底看着石臻再次往自己碗里装各种涮好的丸子和菜,很快就装了一碗。   “话说你这样执着便利店门口这一亩三分地,应该还有其它值得怀疑的地方吧?”石臻一针见血。   高飏没隐瞒,直接说:“其实,两个小孩子曾经被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带着从便利店门前经过,所以,我才会这样执着于查这个地方,及其周围出现过的人。我们还去便利店打工、蹲守,但是两个小孩再也没有出现过。”   “非常嚣张了,是故意的吧?”石臻挑挑眉,觉得这样明目张胆地走过去,那简直是挑衅了。   “同感,”高飏点头:“可惜,没再来过。”   “除了车票,还有什么值得讨论的吗?”石臻继续烫羊肉,问地漫不经心。   “如果是关于陆熙阳的就这些了,不过……我能说我的案子吗?”高飏试探性地问。   “可以。”石臻动动下巴,让高飏一边吃,一边说,都别耽误了。   “刚才和你说过,客户今天出了车祸,丧失了生育能力,妻子又掉了孩子……”高飏吃着一颗香菇说:“两个小孩到现在查无音讯,这家应该就算绝后了吧?”   “对方就一个儿子?”石臻问。   高飏点头:“是,一个儿子。”   “这……暂时算吧。”石臻也没法否认这个结果。   “我突然觉得,大概……那个幕后黑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高飏说出了他的结论。   “车祸是人为?”石臻挑眉问:“胎儿掉了也是认为?”   高飏不是很肯定,只回答说:“在查,车祸十有八九是人为,至于肚子里的小孩,这个说不清,可能只是个意外。”   石臻点点头,听他继续说。   高飏理了理思绪说:“假设有人动了车子的手脚,那么对方的目的可能并不是让小王总失去生育能力,而是要他直接死亡。这样的话,一个家庭就要面对孩子失踪、胎儿掉了、儿子去世三个可怕的结果,可以说是灾难性的,冲击力极大,几乎可以致人于崩溃。”   “那做的可有点绝了。”石臻微微蹙眉:“这得有多大的恨意?”   高飏继续他的分析“孩子和儿子出事,其实最终的承受人还是他们的家人,也就是这个家庭的父亲和母亲。在这个案子里,被害人是孙子、孙女、儿子,甚至还有媳妇,那么很明显,承受人是爷爷和奶奶,也就是所,幕后黑手针对的是他们年迈的双亲。”   “这样看来,那你得查查这位老父亲、老母亲了。”石臻淡淡说,突然又问:“为什么今天跟我说这么多?”   高飏眨眨眼,坦白道:“车票是陆熙阳的,我觉得如果王总对车票有反应,也就是和陆熙阳之间有一种无形的联系,也许对我查案有帮助,对你查案也有帮助。”   “有点意思。”石臻挑眉笑。   “既然如此,我坦诚布公,你也对我会没有隐瞒吧?”高飏忽然面色一边,颇为严肃地问:“你能把知道的相关内容如实和我互为交换吗?”   “我能拿到的资料都给你了,不行你搜。”石臻摊手,心道小狐狸果然狡猾,在这里等着自己。   高飏笑笑没多争辩,但他并不觉得石臻说了全部的真话。   “是这样的。”石臻觉得有必要稍微解释一下:“陆熙阳的案子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特别去做过调查,所以资料极为有限,我转给你的是我所有获悉的资料。”   听了石臻的话,高飏眨眨眼笑问:“为什么不查?”   “我手上有个急活,所以就把这事搁浅了。”石臻如实说:“查还是要查的,只是暂时没能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这件事上。”   你故意的吧?高飏腹诽,表面平静:“那我先查。”   “不是故意的。”石臻挑挑眉,难得解释:“只是关于陆熙阳的事有点邪乎,不是一时半刻能找到答案的。”   “你的案子直接和陆熙阳有关联?”高飏眨眨眼好奇问:“查什么?”   “你想知道?”石臻笑问。   “不是……不是……我没……”高飏尴尬:“随口……随口一说。”   “客人没有签署附件协议,也没有要求保密,告诉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石臻又在高飏碗里夹了一些菜:“吃完这些,告诉你。”   高飏:“……”低头吃菜。   “你不蘸酱料的?”石臻看着高飏吃东西,还是那样子拘束,忍不住问。   “蘸的。”高飏老老实实蘸一口酱料,由于他是沙茶酱,这一下有点多,一嘴的咸味,越吃表情就越难受。   “不咸吗?”石臻颇为嫌弃地看着,叫来服务员:“给我一份冰激凌球。”   服务员笑问:“好的。口味是……”   “芒果。”石臻随口说。   甜品?高飏感觉太阳穴在抽搐。   “再放点山药进去。”石臻指高飏手边的盘子。   “哦。”高飏放下筷子,把山药分别倒入辣锅和清汤锅,因为距离和下坠重力的原因,几个山药滑入汤锅中,溅起几个水滴,直接飞到了石臻肩头,在他衬衣上留下两个油点子。 第114章 油点子(2)   石臻:“……”   高飏:“……”完了,聊天要结束了。   石臻沉着脸说:“这件衬衣……”   “对不起,我赔不起。”高飏秒认怂,这样应该可以把损失减少到最小吗?   石臻蹙了蹙眉,瞥一眼肩头的油点子,最终没再责备。   “不好意。”高飏补充道歉,以便让此事尽快过去。   石臻也的确没想和他计较,放下筷子,喝了口饮料说:“说回我接的案子,想不想听?”   “可以说?”高飏眨眨眼。   “可以。协约如果没有签特别的保密条款,就不需要三缄其口。”石臻耸耸肩继续道:“关于陆熙阳的案子,之所以说她邪门,是因为要帮她找一样东西,但并没有具体所指。”   “找什么?”高飏好奇。   “找一段最快乐的记忆。”石臻回他,捕捉到高飏同样不解的眼神。   “这算什么委托?有具体指向吗?”果然,高飏非常不解。   石臻摇头:“没有,除了知道陆熙阳在精神病院的信息,另外信息就是她收集的车票,除此之外再无其她。本来案子就不好办,结果,作为委托人的她还跳楼了,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病房生死未仆,至此,所有线索都断了。”   高飏皱眉问:“她一个重症精神病患,怎么成为委托人的?”   “确切的说,是有一个神秘的第三方作为委托人,陆熙阳只是在合同上的人,在幕后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操控人。”石臻挑挑眉,继续道:“当然,这位姜医生也帮了一些忙,否则,我们是不可能有机会见到陆熙阳的。”   高飏问:“姜医生有问题吗?”   石臻摇头:“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同情心泛滥吧,或者作为一种报恩,也情有可原。”石臻把姜医生的情况,以及陆熙阳侄子、侄媳妇如何照顾病患,如何收到一份委托照顾的协议大致说了一遍。   “这样呀,其实都是很不错的人。”高飏听完发表了一句感言。   高飏一拍脑袋突然说:“对了,我想起个事。我调查的案卷里,前期所有人去见陆熙阳,都是被婉拒的。只有那天我们去,她才见了我们一次。”   “哦?”石臻挑眉。   “很多人申请见她都被拒绝了,因为是精神病患,口供并不作数;又因为她只是一个偶尔路过的过客,并不一定看到什么,所以在被多次拒绝后,调查就往她这条线上继续。”高飏想了想奇怪地说:“但是我申请的时候却很顺利,说第二天给答复,结果当天下午就回消息说第二天能来探望了。”   “你申请的按天是27号。”石臻问。   高飏点头:“对,和你同一天。”   石臻淡淡说:“那你应该谢谢我吧,我是以协约的名义申请,自然会通过,我去见了,顺便放宽了其他人会见,这才有了你去见的资格。若不是你定了和我一个时间段,说不定就会和其他人一样吃闭门羹。”   “你要这样说……也有道理。你是接单人,要见委托人自然无可厚非。”高阳撇撇嘴忽然说:“但是我觉得,她是在等你,也是在等我。”   石臻眨眨眼笑:“哦?”   高飏分析说:“你是委托人,她需要见你,她是目击证人,我需要见她。前面谁都不见,开始见你了便开始同意见我,很明显,她是在等两方人到齐了一起见,然后,在见到我们以后选择跳楼。这就像是她预先设计好的,把要交代的都交代了,要见的都见了,已经没什么可吐了,就选择让她这里结束。”   石臻托着下巴说:“我们之前说过,视频出现时差很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是将视线吸引到陆熙阳身上,如果结合你现在说的这些,那么,那个人的目的算是完全达到了,视线集中、事件完结。可是动机是什么呢?”   高飏摇头:“不清楚,整体看,她的目的就是吸引注意。”   “把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然后迅速完结,她到底要引发什么呢?”石臻撇撇嘴,颇为不痛快地说:“看来,我们是走到一个案子里了。”   “……”高飏吞了吞唾液,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不用太紧张,不过是个推测而已。”石臻挑挑眉一脸无所谓,然后讥诮地说:“也不用太害怕,无论这案子是不是有关联,一个星期以后我都会让SY的借调协约结束。”   结束?高飏看着锅子里沸腾的汤料,强笑道:“那你得抓紧时间了,已经过去两天了。”   石臻淡淡说:“有什么好抓紧的?结束了这份我可以再签新的。”   高飏:“……”   “放蔬菜吧,我看你也没什么胃口了。”石臻扫一眼高飏一侧的生菜,突然想到什么,就往后退了退,和桌子保持一段距离。   高飏看对方警惕的样子,撇撇嘴表示不服,拿了公筷把菜往锅里小心放入。   “辣的就不要放了,太吸油。”石臻远远看着指挥。   高飏照办,把菜放进清汤锅,看着菜叶子被筷子压入水中,没几秒,鲜绿的的叶子更鲜艳了,还涂了一层亮色,看上去颇为爽口。   “吃点蔬菜。”石臻坐回来,往高飏碗里夹了几片叶子。   “谢谢。”高飏嚼着菜叶子,想着这顿饭吃到了蔬菜,应该是快要结束了。   “票据收集有想法吗?”石臻吃完蔬菜就不再动筷子了。   “那些车票?”高飏想了想摇头,暂时没有:“如果有机会,最好能去上面的地方实地探查一下。”   “嗯。这个可能有点铺得太开,时间和人手都不够。”石臻看高飏不动了,问:“吃饱了?”   “嗯。”高飏点点头。   石臻就让服务员上甜品。   “……”高飏闷头吃着,心有余悸。   “咦?”石臻等着高飏吃冰激凌,刷着手机突然停下,把屏幕转向高飏,并且放大了页面。那是两个小孩失踪的视频,放大的部分是他们离开陆熙阳,正要转身离开的画面。   “怎么了?”高飏抬起头。   “你看,这个小男孩手里捏的,是不是那种插在便利店收银台上,那种有很多口味的棒棒糖?”石臻指画面上小男孩捏着的拳头,上头露出小半个紫色的圆,像是棒棒糖的样子。   “有点像。”高飏凑近看,抬头问:“开始的镜头里有没有?”   “没有。”石臻摇头,把视频又放了一遍。   视频重新播放,在剪辑部分前,两个小朋友手上的动作很多,从放大的画面看,手里没有拿任何东西。但是,等影片的后半部分放出后,小男孩的手里多了一个圆物件,小女孩因为被遮挡看不见,根据判断,应该也有一根棒棒糖在手。   “为什么又有一根棒棒糖?”高飏皱眉,不知为何心像被扎了一下,说不出的意味。他记得他的梦里也常常出现甜甜的糖,可后来的结果,都是刺破心脏的剧痛。   “有人拿棒棒糖骗走了小孩?不对。我们算过,这个时间段内,没有充裕时间建立彼此的信任平台,太过仓促,这做法就会很冒险,非常容易被抓现行。”石臻没注意高飏有些变化的脸色,只是看着视频分析。   高飏皱着眉,若有所思,是的,糖是那么甜?为什么结局都是苦涩。   “小朋友已经拿到糖了,向着陆熙阳的反方向跑,他们的前方没有人。根据他们跑的方向,这个给糖的人至少该和陆熙阳一个方向,这样才能对应小孩跑的方向。”石臻把视频放大又缩小,快进又回看:“也就是说,拿到糖以后,双胞胎并没有向给糖人的方向跑,而是……向着街转角去,他们去干嘛?”   高飏看着屏幕垂目道:“也许并没有另一个人给小孩糖,给糖的人就是陆熙阳,被剪掉的42秒里,她换了一张脸孔,把糖给小朋友,并给一个指示,比如,你们拿着糖往那边去,那里还有许多糖。”   “有可能。”石臻重新放一遍视频说:“视频里不能全程看清陆熙阳的表情,她只是站着,被她的病引导,于是所有人都认为她没有任何动作和表情。也许,当两个小孩靠近的时候,她是偶尔给过微笑或语言的,小孩子不惧怕她,并在短时间内与其产生了友好的基础。”   高飏口气平淡地说:“接着在42秒里,她展露出亲和度,给了没有防备的孩子糖,以及将他们引向一个有接应人的方向,这样,她摆脱了嫌疑,小孩也被成功掳走。”   “这样看来,陆熙阳是关键中的关键了,她脱不了干系了。”石臻抬起头,看一眼高飏,眉头瞬间拧到了一起:“怎么脸色突然那么差?冷得吃了胃疼?”   “没……没有。”高飏放下勺子,尽量让自己平静,并扯开话题:“或许糖还有其它意思,陆熙阳局做得这样大,一定不会只是简单的使用道具。”   “再喝点热的。”石臻没听,倒了杯热水给他。   “我没事。”高飏看着面前的杯子,又看到石臻一脸不痛快的表情,硬着头皮喝了小半杯热水。   “走吧。”石臻没再说案子,买完单起身,看着高飏又要穿那间薄薄的风衣就问:“你皮毛真的挺厚的。”   “啊?”高飏抬头一脸蒙圈。   石臻说:“穿这样薄,不是有着厚厚的皮毛,怎么能抵挡外头的寒冷?”   高飏知他是在骂自己皮厚,怎么办,皮不厚就破不了案,完不成契约。契约完不成,谁知道方总又会找什么法子折磨自己,保命要紧,挨骂就挨骂吧。   “那个风衣别穿了,把这个穿起来。”石臻进来时提着的购物店递给高飏。   “我……的?”高飏接过,从里头取出一间羽绒服,触感轻揉,穿上一定很暖。   “走了。”石臻转身离开,没再多看一眼。   高飏撇撇嘴,穿好外套正合身,有点小高兴,小跑着追了上去。 第115章 绒毛(1)   两人一路到了地下停车场,此时约莫晚上七点多,城市最热闹的时刻。按理说这个时间段的商场停车场,应该呈现一种人来车往,各种争抢车位的状态,可这里确是安静如鸡,一个人,一辆发动中的车子也没有。   “挺合适。”见高飏赶上来,石臻撇了一眼,大小正合适,款式也不错,衬得小狐狸凭添了几分学生气。   “呵呵。”高飏干笑两声,避开他目光。   “你是地铁过来的,站台在附近?顺道带你去地铁站?”石臻边走边问。   高飏皱皱眉,不知石臻又给自己挖什么坑,一时竟不太敢回答,不知该选择回答“是”,还是“不是”。   “算了,看你可怜,我送你回去。”石臻没等他回答,忽然伸手拉了高飏胳臂一把,直接把他拉到了自己身前。   高飏就这样直贴到了石臻胸前,小狐狸感觉自己后背的肌肉都绷紧了,步伐凌乱,也线条也变得紊乱。忽然,右侧耳背一阵热风袭来,是石臻压低的声音,瞬间小狐狸的耳尖就红透了。   “怎么那么瘦?”石臻吐槽,讥诮问:“还能打吗?”   “嗯?嗯。”高飏感觉左边被右耳传染,也染了红,呼吸愈发不顺畅,思路完全紊乱。   “能打是吧?”石臻又在身后问一句,热气喷在高飏耳侧,划过脸庞,根本是故意的。   “能。”高飏点点头,愣是没敢回身。   “行,保护好自己。”石臻话音才落,高飏突然感觉身后一空,那家伙便离他很远,到了外围车道边上,二话不说便向两辆听着的车间,飞出一枚铸文币。   空气里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有人摔倒的声音,及杂乱躲避的脚步声。   “就这样迫不及待?”石臻冷冷扫视周遭,塞满车子的停车场,冷清的车道,停止运营的摄像头,能让一切都在自己可控范围的人或许有不少,但是此时此刻,嫌疑人却只有一个——晶蔡的蔡叡翰。   没有人回应,只是等待一个一击击破的机会。   那天让蓝框镜拿老头的票据夹,对方是察觉到了什么吗?石臻暗暗想,身形忽然从车道上消失,原先站的地方此刻空无一人。   暗处几双监视的眼睛顿感一阵莫名,就在他们大惑不解之时,其中一人忽然感觉脖颈一凉,不知什么兵器已经触到了大动脉上,一股寒意瞬间将之包围。   “晶蔡那么大个企业,急吼吼的样子,似乎很没气质。”石臻冷冷开口,耳畔捕捉到停车场另一侧的打斗声,似乎高飏已经和对方干上了。   “切。”对方没否认,算是变相承认了:“你想怎么样,敢和晶蔡对着干?”   “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们想干嘛?”石臻冷冷反问,忽然想起车窗是反光的,自己的铸文币只是假冒了刀片,车窗倒影上什么都要穿帮。   果然,下一刻,他便看到玻璃窗上恶毒的眼神,闪身让开的间隙,一柄匕首从石臻身前划过,差分毫便要损毁他的衣服。   “蔡老大说,案子不必查了。”对方回身,蒙面戴着口罩,眼神阴冷,话音才落,便又冲着石臻攻击而去。   “这是不查的态度?”石臻讥诮,侧身让开锋利的刀锋,铸文币顺势出手,直接从后面穿过了那人的肩胛骨,推力极大,杀手向前冲出了两三米方才收住步子。   MD,不是对手!蒙面人暗忖。   眼见单打独斗落不到好处,暗处里其他人也开始蠢蠢欲动。突然,几条黑影从车子后蹿出,以极快的速度纷纷向着石臻而去。   刀锋擦着外套质料,却丝毫不曾伤他分毫,石臻的速度快的惊人,这些袭击者除了能将之困在一个地方无从移动,并未捞到多大的便宜,反而几次稍不注意,就被他手里的古钱币撞得皮开肉绽。   “就这些本事?”石臻冷笑,一枚铸文币出手,直接飞进了对方的眼窝里,痛得对方背部重重着地,半刻都爬不起来。   这一击太过直接,就在眼前,立刻将另外几人镇住。看着地上痛苦□□的同伴,蒙面人们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气场,以及压根没把他们敌人,反而拿他们当猎物耍着玩的情绪。   “晶蔡就是靠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转成正当生意的?”石臻眼里显出不快,颇为不爽地飞出一枚古币,直接进了另一人的膝盖,空气里传来刺耳的骨头碎裂声。   分散在四下的另外几个人都没敢动,主要是担心跑不过石臻手里的钱币。那钱币飞出的时候悄无声息,若是入了谁的皮肉,便会蓝光明灭,下一秒,就是肉眼可见的钻心疼痛。   所有人都不动,宁可一静不敢一栋。   谁都在等着下一个挨那古钱币的,他们好乘着这个机会脱身。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谁都不想成为那个挨砸的,于是跑又跑不脱,动又不敢动,等待成了漫长地煎熬。   砰!停车场传来一声巨大的枪响,子弹射入一辆车的挡风玻璃里,原本石臻站的位置再次空空如也。乘着这个当口,那几名袭击者终于得以脱身,迅速四散开来,躲进黑暗之中避难。   空气禁锢了几秒,很快被一声“刺啦”声打破。只见一辆黑色轿车的挡风玻璃,硬生生被撕开了一条口子。下一秒,玻璃成龟裂状爆开,整个挡风玻璃摔进了车里,发出巨大的“哗啦”声。   车里的人还保持着举枪射击的动作,身上溅起碎玻璃渣,右边脸颊缓缓出现三条平行的血痕,血正顺着脸颊滚滚滑落。   “出来。”石臻出现在引擎盖前,声音冰冷。   车里的小K吞了吞口水,在衡量自己的速度、战斗力、反应力等等都没有胜算之后,乖乖丢掉了抢,推开车门,双手聚过头顶,小心走了出来。   “干嘛呢?”石臻冷冷问。   “……”小K心有余悸,从车上下来,表情尴尬又难看,吞吞吐吐道:“……我们有点误会吧?”他话音才落,就感觉鼻子上的镜框被一切为二,落到地上,一枚硬币钉在眉心,血就顺着鼻子流到嘴里。   “误会?”石臻挑眉更为不快。   “别误会,别误会。” 小K极力掩饰恐惧,双手胡乱摆动,表情由于太过惊恐,都有些扭曲了。“啪嗒”医生,钱币从他眉心落下,原来只是皮肉之伤,却足可吓到他魂飞魄散。   “蔡先生不想查了?”石臻挑眉问。   小K欲言又止,半天憋出:“……嗯……”   石臻其实根本不需要小K的解释,直接说道:“因为让你拿了老头的票据夹,蔡先生就认定他爸有问题,无论结果如何,为了保他爸的名声,他都决定就此收手。”   小K陪着笑,却是不敢多吐露一个字。   “这是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怎么这样心虚?”石臻扫一眼小K,颇为鄙视地说:“如果是蔡先生的发家之路出了问题,他应该并不在意,毕竟,他的发家之路有多奇、险,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可老人家就不同了,‘本本分分’走到今天,怎么好让过去的事糟了现在的好心境呢。”   “要不……要不……您和蔡老大谈谈?” 小K想脱身,更希望能置身事外,他很清楚这事已经超过了他能管控的范围,及时摆出老大,他就能尽早脱身。   “怎么还叫蔡老大,应该叫蔡先生,这才符合他现在的身份。”石臻冷冷讽刺。   小K哭笑不得,默默想:您开心就好。   石臻耳机收到高飏那里还在打斗的声音,觉得小狐狸应该还能坚持几分钟,于是慢悠悠说:“知道你今天的行为叫什么?”   小K一脸懵地问:“什么?”   “不打自招。”石臻吐出四个字,不忘再补一刀:“原来没事,现在都变作有事了。”   小K:“……”怪谁啊?   石臻继续冷言冷语:“回去同蔡先生说,道还是那条道,都是大家各凭本事混出来的。既然敢在这条道上走,自然都很清楚其中的风险,也了解其中的套路。”   “了解。”小K看着石臻指间跳跃的钱币,额头就忍不住冒冷汗,刚才若对方下死手,他真的是要满脑袋的钱了。   石臻继续道:“不想查可以不查,把协约取消就是了,这事翻篇便了了。说实话,没人想要知道蔡家的过去和将来,别太把自己当盘菜了。”   “是是是。”小K附和。   “今天我当做就是一场误会,若还有下一次,或者我的朋友、家人再有今天的待遇……就让蔡先生多花点钱请人护着他自己和家人,谁知道他会不会是下一个罗家呢,混在这条道上,后路自己多留几条,别忘绝境里走。” 第116章 绒毛(2)   小K脸色一变,心中不免一惊。罗家和蔡先生一样,从不能见光的生意转为正行,混得也是风生水起。两年前,鼎盛一时的罗家突然家道中落,不仅生意一落千丈,罗家几个年轻人也是接连遇袭,几次差点送了性命。据说,后来罗家倾囊而出,最终和仇家妥协才把事情摆平,之后他们就隐匿了身份,从此再不过问江湖事。今天这位石先生突然提到了罗家,这其中会有什么联系?   “走吧。”石臻不想再多啰嗦,摆摆手,让小K离开。   不对劲!小K细细想来,江湖传言,当时灭罗家的可不就是就姓“石”吗?面前的男人也姓石,难不成是同一个人?那也不对啊,这位石先生好像也太年轻了点,不至于那么狠辣老道吧?   “还不走?”石臻见小K不动,挑眉催他走。   “您要不要和蔡先生当面聊一聊?”小K不能回去没交代,只好硬着头皮问。   “你回去复述即可,没必要再聊了。”石臻摇头:“若要取消协约,就按照取消的规则走,若不取消,就按照原合同走,让蔡叡翰想清楚了,再作决定。”   “是是是,好好好。”小K得了答复也不想多留,节节后退,转身就快速窜入一侧,消失的无影无踪。   石臻离开那辆碎了挡风玻璃的车子,回身绕过几辆停车的车,循着打斗的声音慢慢踱步过去。   突然,在一辆白色的轿车后头蹿出一条黑影,石臻快速让开,那黑影以向前扑的姿势重重趴到地上,然后艰难爬起,瘸着腿逃走了。   石臻看一眼地上,那里留下了两颗完整的门牙和一摊新鲜血迹。   石臻:“……”小狐狸下手有点重啊。   身后还在不间断传来急促地追赶声,石臻走过去,发现高飏衣服被划破了,铁青的脸在不断飘出的羽绒中若影若现,竟然还自带了点滤镜效果。   “怎么生那么大的气?”石臻靠着一辆车,忍着笑看小狐狸打架。   “没有。”高飏嘟囔,恨恨踢走一名袭击者,气呼呼看着那人抱头鼠窜。   “我再给你买一件。”石臻笑,走过去拍拍他肩膀,羽绒就有飞出来一些,在高飏正要抗议之时,便顺势拉了他手腕,带着去自己车边。   “都掉毛了。”高飏被他拉着走,低低抱怨。   石臻拉着他走到车边,回头看到小狐狸还未平静的生气脸,一缕羽毛悠悠飘过,停在他额发上,微微颤抖。“给你再买一件。”石臻重复,眼底噙着笑,伸手摘了高飏头发上的羽毛,捕捉到小狐狸瞬间僵硬的表情,和四下躲避的眼神。   MD,耳朵好热。高飏暗自吐槽,想着赶紧上车避开这尴尬的境地。   石臻逗他:“你怎么那么容易耳……”   “石先生,”小K竟然没有立刻逃走,折回来还打断了石臻的话。   “干嘛?”石臻示意高飏上车,不爽地看着小K。   “蔡先生的电话。” 小K恭敬地递上手机。   “不想接。”石臻直接拒绝。   小K无奈,求着说:“……咱这不好交代……”   石臻反问:“他要干嘛?”   小K解释说:“蔡先生想跟您通个电话。”   “不接,我不想和他通电话,刚才的话说的很清楚了,他只要做出选择即可。”石臻挑眉,打开驾驶室的门,坐了进去。   小K手足无措,只能自己接了电话解释,那头却已经挂断了。他内心叫苦不迭,也只好怏怏不快地离开,去收拾停车场里的残局。   那头小K走了,这头石臻的电话就响了,一个陌生号码,没见过。石臻发动了车子却没开,他微微蹙眉,想着事情还是要解决的,这说不定是个解除协约的好契机。想到这,他便不情愿地接听了电话,果然是蔡先生打来的。   “我知道你是谁了。”蔡先生在那头先入为主。   “知道你妹。”显然这一次袭击让石臻非常之不愉快,以至于他都决定不走正常路子了。   蔡先生没想到还有这样怼委托人的,愣了两秒才说:“石臻是吧?”   石臻一旦不爽就谁的面子都不给:“不是你能怎么办?”   蔡老大又愣了两秒,电话里传来他吸气的声音,又过了一秒他才说:“你是石淼泉的孙子。”   石臻回:“你才是孙子。”   蔡老大又又又愣了三秒,咬着后槽牙才说:“今天我的决定有点冲动了,我这里先道个歉。我保证,从今往后绝不骚扰你家人及朋友,绝不!”   石臻张嘴:“哦。”   “协约的事我希望你能帮我继续查。”蔡老大在那头说。   “继续?”石臻有点奇怪,冷冷提醒:“现在把协约完结了,你我都没有损失,只是浪费几张纸而已。如果再查,谁知道会查到点什么事,你到时候能承受吗?会不会又要找我或者我身边人的出气?”   “和石家过不去,我可没那个胆子。当年石老先生是怎么灭的罗家,历历在目,咱可不敢轻举妄动。”蔡先生在那头苦笑:“那事可不久远,近两三年的事,石臻先生应该也参与了吧。”   “不记得了。”石臻不置可否。当年若不是爷爷拦着,他大概差点要把罗家的地基给掀了,他这暴脾气是改不了了。   “唉。”蔡先生在那头叹了口气,换了诚恳的口气:“出了今天的状况,实在是因为担心不靠谱的契约人会把事情搞砸。现在确定是你石臻来接这单协约,我其实是很放心的,甚至希望你能查出点什么来。再次对于今天的事抱歉,不好意思了。”   “奇奇怪怪。你到底是希望查出来,还是不希望?”石臻根本不接受道歉:“你很矛盾,我希望你想清楚再作决定。”   “作为儿子,我不想父亲的旧事被翻出来,无论是什么事。”蔡先生如实说:“但是,我也能很明显的感觉,我父亲一直被一股无名的压力捆绑着,让他无法解脱,所以,我又希望你能破解这谜题,从而可以找到让他解脱的方式。   “我提醒你一句,”石臻忽然说:“个人感觉不是什么好事,你父亲压力有点大。”说完,他看了高飏一眼,顺手将他额前新添的白色绒毛拿走。   高飏:“……”干嘛!   蔡先生声音有点激动地说:“讲真,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但是我觉得必须是该面对的时候了。虽然老人家剪掉了自己的舌头,表面看是不想提,可其实他是把压力变得更大了,每天郁郁寡欢的,所以……无论查到什么,面对或许才能释怀。”   “这样?”石臻犹豫了一下。   蔡先生觉得有戏,立刻说:“原先那份协约作废,另外的酬劳不是问题,无论事后什么结果,绝不骚扰!”   真那么重要?石臻并不是很理解蔡叡翰的想法,只淡淡说:“行,我会继续查,事后把协约了了就是了,其它没必要。”   对方终于答应,蔡先生心中的石头算是落地了,他有点感激地说:“好的,好的,谢谢,谢谢!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我定当知无不言,全力配合。”   “可以。”石臻点点头:“是用这个电话号吧?”   “是的。”蔡先生笑答:“有事我们及时联系。”   “嗯。先就这样了。”石臻打了个招呼,挂了电话,重新发动车子,打算准备离开。一撮绒毛从他眼前飘过,他扭头看向高飏,微微蹙眉说:“脱衣服。”   “啊?”高飏正在发呆,被他一说有点楞。   “把外套脱了丢后面,一直在飘毛,烦死了。”石臻扯扯高飏衣袖,就有毛飘出来,定在车顶。   “不脱,冷。”高飏不想脱新衣服,虽然已经坏了。   “我开空调。”石臻这才想起打开空调,热风瞬间就被放了出来。   “还没热,我待会脱。”高飏还想挣扎一下,裹着衣服不乐意。   “脱。”石臻没给高飏机会,口气已带不爽。   高飏撇嘴,没敢再反抗,忿忿脱了外套,丢在后排,浑身泛着冷坐在位子里。   “是不是吃的太少了不御寒?”石臻一边说,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高飏身上:“赏你的。”   一股暖气迅速把高飏包裹,他清楚那是石臻的温度。高飏已经冷却的耳朵又开始升温,已经有往脸颊蔓延的趋势。   “穿。”石臻冷冷发出指令。   小狐狸红着脸抬不起头,衣服就在眼下,穿还是不穿?   “你聋了?”石臻蹙眉发问,瞥一眼高飏,然后把暖风风口往一边拨了一拨:“别把风口对着脸吹,都吹红了。”   高飏撇撇嘴,硬着头皮把手臂伸进袖子里,反穿了石臻的衣服当被子盖。然后他把风口重新拨向自己脸的方向,嘴硬道:“我乐意。”   石臻冷冷扫一眼高飏,就见小狐狸迅速把自己的脸缩到衣服后面,只露了细长的眼睛在外头,定定看着一个方向不动。   “走了。”石臻没多言,发动车子离开停车场。不知何时,停车场又开始热闹起来,人来车往又恢复了往日的情景。 第117章 外卖   车子开到高飏家楼下已是九点多的光景,路上两人都无话,各有心事就由着沉默灌满整个车厢。   停下车,石臻回头叫高飏,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额发散乱地搭在睫毛上,鼻息平稳,睡得还挺香。   石臻伸手想推醒小狐狸,结果只是拿指尖挑了他额前的乱发,手背不经意划过他脸颊,触到带着点暖暖的滑。   “嗯。”高飏发出一声闷哼,眉头微微蹙起,平和的表情被一种焦虑所替代。   做噩梦了?石臻看着,并不想叫醒他,睡着的小动物没有攻击性,不像醒着的时候,老给人添堵。   突然,后方传来一声催促的喇叭声,高飏被惊到,兀地睁开眼,瞬间坐起,衣服滑到地上,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又做噩梦了?上回你也在我车上做过噩梦,是同一个吗?”石臻把车往前挪了挪,让后车顺利开了过去。   高飏把衣服捡起来,还没回神,迷迷糊糊说:“到了?”   “到了。”石臻见他要把衣服还给自己,便淡淡说:“穿着吧,外头挺冷的,不是你家楼下,走过去还有段路。”   “哦。谢谢。”高飏磨磨蹭蹭穿好衣服,脑子里依然是那根棒棒糖的画面,还有那最后一记深刻清晰地袭击,刺在心脏的位置,隐隐作痛。   石臻提醒他:“回去再叫点东西吃,刚才那顿不算午饭,也不算晚饭,刚才又消耗了那么多体力,到这个点也该消化得差不多了。”   “你饿吗?”高飏对着车门,没回头,背对着石臻问。   石臻挑眉:“嗯……”   二十分钟后,石臻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光临高飏这狭小的居所,没有空调,厕所又小,停车的地方很远。   “明天找个人来修空调……算了,还是重新买一台吧。”石臻感觉房间里比外头还冷,扫了眼,朝西的,只能内心“呵呵”。他随手从沙发背上拿了件外套穿上,正合身,便懒得脱下。   “你喝点热水。”石臻端了杯热水放在茶几上,看到石臻穿着自己衣服,眨了眨眼,想笑。   “刚才调转车头去我家不就得了。”石臻喝热水,有点后悔。外卖已经叫了,一时半会走不掉,真让人颓废。   上回都那样了,谁还有脸去你家。高飏尴尬,默默吐槽,坐在沙发另一侧玩手机。   “你尴尬呀?”石臻是真喜欢提不开的那壶水。   高飏:“……”   “没事,你可以选择偷偷来,偷偷溜走。”石臻笑笑,饶有兴味地看着小狐狸纠结的表情。   “你……你再嘲讽我,我滚粗去行了吧。”高飏没辙,没胆让石臻滚,干脆自己滚吧。   石臻没想到他会这样“自残”,挑挑眉,扫到茶几上的文件,便扯开话题说:“你还挺认真,做了那么多功课。”   “都是无用功。”高飏瞥一眼,都是些基础资料,并不能对自己的案件产生联系。   “能看吗?”石臻指那些资料。   “可以。那个公文袋里是今早寄来的。”高飏点头,自己则到一边拉下一张小桌子,找碗筷,准备等外卖来了吃饭。   “机密?”石臻问。   “不是,没时间看,花钱买的资料。”高飏在擦桌子。   “好,我替你看看。”石臻兴致颇好,翻了翻桌上的资料,又打开公文袋,从里头拿出几页纸,一页一页翻。原来这些资料是关于王总一家的调查,在没有其它线索的情况下,回头调查被害人的背景及周边资料,自然是每件调查事件的必经之路。   石臻默默看了一会儿,大致了解了王总的发家史。王总的公司成立有十五年,主营儿童用品,在业界小有名气。创始人是老先生,三年前他将企业传给儿子,自己则退居二线,做起了幕后操控人。   小王总大学毕业后就进入自家公司工作,从底层实习做起,差不多每个部门都呆过,也是历练了很多年,最终才让老父亲放心把位置交给他。他的婚姻由父亲安排,结婚的对象是另一间企业老总的小女儿,算是典型的家族联姻。虽说婚姻有点迂腐气,但夫妻两人婚后相处和谐,谈了两年恋爱就结婚,还生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   “都是基础信息,你开搜索引擎基本也能搜到。”石臻看着资料兴趣缺缺:“这点破玩意花了多少钱?”   高飏瞥一眼,压低声说:“……一万二。”   石臻沉默:“……”有点贵。   “干嘛不说话?是不是贵了?”高飏眨眨眼,然后说:“我要的是全部确切消息,包括好的内容,不好的内容,不会只有基础资料的,对方讲好是有料才开的这个价。”   “事实是对方给你的资料,的确都是基础、好的内容……”石臻往后翻,忽然微微皱起眉头,原来基础资料的后面,还藏了些其它内容。   “我找的人也是行里有口碑的,”高飏不甘心,强行挽尊:“不会敷衍我的。”   “你过来。”石臻看着手里的资料,向高飏招招手。   “怎么了?”高飏走过去,被石臻拉到身边坐下,肩膀贴着肩膀,高飏感觉有点上头。   “儿子倒是没什么大料,学校谈过一个朋友,毕业谈过三个。女方也差不多,有点恋爱史,但没出过太大纰漏。但是,你看看这位老王先生,可有意思了。”石臻指王总的资料,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不少。   高飏凑过去看,感到石臻的鼻息喷在做耳畔,耳尖就不自觉地要泛红。他有点乱,文件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入,毫无聚焦。强行定了定神,尽量忽略身边的家伙,这才硬生生看了一遍,看完高飏也是一脸不敢相信:“很牛掰,真的是个有故事的老同学。”   原来这位事业成功的老同学,年轻的时候曾担任过学校的体育老师,之后因为猥亵一名女老师,貌似是摸了人家的臀部,被扭送至罪案局处理。本来事情是铁板钉钉要被入罪判刑的,当时王总的父亲托尽了关系,花了很多钱,才最终获得了对方女教师的谅解,以一个误会了了这事。   发生了这事以后,学校是待不下去了,于是王总离开了学校,尝试起了社会上的各种职业。他干过勤杂、做过超、也跑过业务,甚至去餐厅洗了一段时间的盘子,最终和妻子奋力一搏,用所有积蓄开了一间儿童用品商店。之后生意从小店铺越做越大,才最终有了今天这间业界有名的企业。   “竟然是这样的人?”石臻看着资料,微微蹙眉,心里不禁一动,有种不好的感觉。   “的确是有个污点,不过是年轻时候干过的蠢事,和现在应该没什么大关联吧?”高飏眨眨眼,揣度不出石臻的确切想法,但他能明显感觉石臻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我要去见这个女老师。”石臻放下资料说。   高飏不解,抬头,脸颊差点擦到石臻嘴唇。   “我觉得有必要去见一下。”石臻看着小狐狸默默往一边挪动,伸手按住他肩膀:“你干嘛?这可是在替你查案,怎么跟条泥鳅一样,要滑走?”   “你要旧事重提吗?这样不好吧。”高飏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太TM尴尬了,保持拒了,不能乱,不能乱!   “是不太好,但是我有点疑问,得去问问。”石臻放下资料:“我自己去,你不用别跟着了,我会把第一手的资料给你。”   为什么不让自己跟着?高飏有点不明白,他觉得石臻有事再瞒着自己。抬头撞上石臻那不可一世的眼神,又实在没勇气质问,只好撇撇嘴,一脸不甘心。   “去开门,点的外卖来了。”石臻指门口,紧跟着就传来敲门声。   你这什么耳朵。高飏腹诽,还是乖乖起来去开门,从外卖员手里获得一个大袋子,便拿到小桌子开始摆盘。   “你这个桌子不错,吃饭的时候放下来,不吃的时候附在墙壁上,方便又不占地方。”石臻走过来,拍拍桌板:“以前没见过,最近装的?”   “是,吃饭方便点。”高飏给他盛饭,抬头说:“那个……外卖的饭有点味道统一……你吃得惯吗?”   “不就是盒饭的味道,谁没吃过?”石臻笑,在一侧坐下,拿了筷子夹菜吃:“半碗就够了。”   “吃那么少?”高飏把饭递给石臻。   “中午吃饱,晚饭吃少呀。”石臻接过饭,真是货真价实的盒饭味。   “你什么时候去见那个女老师?”高飏给自己装了一点饭,也坐下,试探性地问。   “尽快。”石臻回。   “你都不知道她在哪里。”高飏数着米粒,默默指出。   石臻笑:“查个人很难吗?查完我过来找你,你别出去,等我。”   高飏:“……”等你妹。   “我妹不需要你等。”石臻眨眨眼,看着高飏心虚的表情挑眉:“有话直接说,别给我腹诽。”   “没有,等你。”高飏埋头吃饭,他哪里还敢胡思乱想,这货根本就会读心术。 第118章 韦老师(1)   隔了一天,石臻就搞到了女教师的确切地址,并立刻驱车前往。   这次约见并不困难,定了午饭的时间在学校附近的一间小茶馆见面。为了避免尴尬和现场时空,约见之前,石臻先打电话讲明来意,并告诉女老师想要咨询一桩旧事,涉及多年前的那件猥亵案,询问她是否愿意配合调查?出乎意料,对方欣然同意,并不抗拒,反应平静。   与石臻见面的是个年近六十的老太太,姓韦,容貌比身份证件显示的要年轻一些,据调查她现在还在任教,教小学语文,是个口碑非常高的老教师。   桌边的韦老师书生气很重,架着框镜,嘴角带着笑,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恰好是学生喜欢的模样。   “韦老师,今天打扰了。”石臻让服务员上了茶,等人都散开,才低声说:“今天来找您,是想了解一桩从前的旧事,您能详细讲一讲吗?当然,如果尴尬……”   “没事,多少年前的事了。”韦老师笑笑摆摆手,直接说道:“那个时候我二十五,教书没几年,算是教学经验比较浅的老师。那个时候,我们同一批毕业的学生,有几个被分配到芸城第二小学。因为都是年轻人,又是同学,所以一段时间相处下来,都非常开心。”   石臻点头,默默听着。   韦老师回忆说:“那件事有点突然。有一天,我去体育教室找王老师拿点东西,开始的时候都挺正常,可是很很突然,他说对我有意思,接着就激动地上来,紧紧抱住了我。我当时反应也算快,扭头就走,不想,他竟然不罢休,追上来之后竟然直接用手覆在了我臀上推,还……还……捏了两下。”   “这是很明显的耍流氓了。”石臻听完,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是,当时我就跳起来了,跑出去后直接去了校长室投诉。”韦老师对这段回忆有点无奈:“可是等校长把他叫过来之后,他却打死都不承认了。”   “他没认错?”石臻有点惊讶,按理说,这种时候应该痛哭流涕,争取宽大处理,才是最该有的态度。   “没有,不承认。”韦老师略略有些生气:“他不承认就等于没有证据,从前学校也不会到处安装摄像头,所以当时只有我的口供,也是无济于事,我和他各执一词校长也无从判断。”   石臻眨眨眼,有些疑惑地问:“可是后来,他还是被扭送去了罪案局,并且差点判刑,这是误传吗?”   韦老师笑着摇头:“不是误传。开始的时候,他的确不肯不承认,后来出现了转机,有了另一个口供,佐证了我说法,才让他低头认错。”   “哦?”石臻耐心听着。   韦老师继续道:“说来也是巧,这事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几乎快成罗生门的时候,有个老师提出,发生事情的那天,操场上有个小活动,请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来体验学校生活,他建议可以查查有没有目击证人。”   “那的确是个转机。”石臻说。   韦老师点点头,脸上显出些许欣慰:“我们学校体育室是老式平房,为了方便,靠着操场建造了一排。当天,有一个叫赵洋的中班小男孩说,他当时趴在窗口往体育室看,看到了王老师碰了韦老师的PP,这事才算有了第二个目击证人,最终把这个家伙扭送去了罪案局。”   “原来如此,靠的是第二人证。”石臻点头,明白道。   韦老师说:“是的,小孩子虽然小,但是罪案局还是采纳了他的口供,见有第二个证人出现,王老师也没在狡辩,承认了。”   “是因为他认罪了,所以之后,您选择原谅了他?”石臻又问。   “不是。唉,主要是他父亲,一个人老人实在可怜,多次登门,苦苦哀求,我于心不忍才选择了原谅他。销案还花了时间,我还替他辩解,说可能当时他走得着急,不小心碰了我,只是误会,我不追究,如此这般,才让他脱了这场牢狱之灾。”韦老师微微叹口气:“小孩犯错,最可怜的还是长辈。”   石臻点头肯定说:“您是个好人。”   “其实学校对他也不错,让他自己辞职,而不是开除,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韦老师笑笑,已然释怀:“听说后来他混成了大老板,希望他不要再犯以前的错误吧。”   “希望吧。”石臻淡淡说:“韦老师,那位作证的赵超小朋友,您有联系方式吗?”这个问题其实他觉得意义不大,那么小的小孩,估计造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出了那个事后,我其实也觉得很尴尬,就调任去了其它学校,没再联系过当时的他,只委托学校向他表示感谢。”韦老师想了想说:“当时没留联系方式,现在就更不清楚了。不过,作证的时候他妈妈都陪着她,我记得她妈妈的名字,挺好听的,叫陆……熙阳,对,就是这个名字,你可以查查。”   陆熙阳!石臻蹙起眉头,竟然是和那个跳楼女人的名字一致,可这个女人的资料并没有显示她有儿子,这又是为什么?   石臻快速思考,市第二小学这个地方似乎还在哪里见到过?王总?陆熙阳?还有……突然,他灵光一闪,想起耗子给自己的那份资料,也出现市第二小学。于是,他开口问道:“对了,韦老师,您还认不认识一个叫蔡一栏的人?”   “认识呀,蔡一栏以前是二小的厨子,做菜特别好吃,后来辞职下海做生意去了,具体如何还真的不是很清楚。”韦老师眼神里显出点回忆:“这都是三十几年前的事,真的是时间如梭。”   没想到,三件事,成了一件事。石臻心中已经明了了五六分,但还有些问题亟待调查,他心中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越发加深。   “好了,我就知道这些,希望能帮到你。”韦老师放下茶杯,就像把过去都放下。   “谢谢,帮助很大。”石臻表示感谢。   韦老师笑笑不以为意说:“我去上课了,谢谢你的茶。”   “您太客气了。”石臻亲自把韦老师送出茶室,目送她向学校的方向消失。   送走韦老师,石臻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回到茶室,坐在另一桌边,抬头,不快道:“忍不住要出手了”   老老头脱下帽子,露出笑脸:“这里的茶很好喝,我们只是偶遇。”   “这个也是偶遇?”石臻把一只窃听器丢在桌子上:“你是怀疑我的能力,还是怀疑我的听觉?”   老老头:“……你听我解释……”   “别解释了,先替我查查,陆熙阳是不是有个儿子?现有资料并没有这个孩子的存在,但是他的至少已经读到中班了。”石臻倒杯普洱喝,入口,微苦,回甘。   “已经在查了。”老老头替自己倒杯茶,故意问:“为什么要查那个小男孩?王总又是谁?你手上到底有几个案子?”   石臻白他一眼,压根不回答,只说:“我要知道这个男孩现在的确切方位,是否生活的好,现在的父母是谁?就这些,多久能查到?”   “很快,我用权限查的。”老老头让他稍安勿躁。 第119章 韦老师(2)   “罪案局给你这个退休顾问的权限还真不小。”石臻挑挑眉,半讽刺。   “我这权限就是人情,你别看不起我哈。”老老头喝着茶,划着手机:“昨天司徒封跟我聊天,说他又坑了你,让你别生他气。”   石臻冷冷摇头:“我没有。”   “他惹了什么事,要让你出手?”老老头好奇问。   石臻冷冷问:“如果司徒封能告诉你,早就告诉你了,如果你在他那里什么都不能获得,你觉得在我这里可能知道点什么吗?”   “你……”老老头觉得斗嘴他没胜算,只能忍了忍,低头自顾自划手机。   “我上回给你的视屏你替我查了吗?”石臻又问。   “对,这事昨天有消息了,不过,不太好。”老老头给石臻发照片,是一辆旧车,一具尸体,一顶粉红色的兔子耳朵草帽、一辆砸烂的紫色玩具车。   车子停在一处草丛中,有些脏旧,应该是停了一段时间了。帽子在车子的置物台上,半新不旧,粉色的,竖着两只兔子耳朵,很是可爱。紫色玩具车就是普通回力车款,被重物砸碎了,丢弃在帽子边。   驾驶本上是个近六十的老头,普通人的长相,并无什么特别。   尸体的位置不在车附近,而是出现在一条河边,已经泡得面目全非,看不出面孔,但是衣着样式却和两个月前从便利店门口经过的男人一模一样。   这个嫌疑人死了?石臻微微皱眉,问老老头:“这个人的身份?”   老老头回道:“还在查。前天发现的车,昨天才发现的人。”   “哦。”石臻点点头,没在多问。   两人又各自不语,喝了半个多小时的茶,终于来了消息。   石臻的手机响了几下,有消息进来,其实就是对面老老头发来。他冷冷扫一眼爷爷,点开看,是一份旧记录,时间是三十三年前,一个星期二的上午九点。记录上显示,一个叫陆熙阳的单身母亲报案,说她上中班的儿子在自家门口失踪了。   失踪的地点是一处四通八达的弄堂,小孩就在自己门口玩耍,母亲只是进屋倒一杯水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疯了的母亲到处寻找,搜遍了周边每一条弄堂都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只能选择报警。   “她的确有一个儿子。”石臻看着后面几页调查报告,照片的确是陆熙阳的,后面还附有男孩的照片,那个孩子有一双弯弯的笑眼,透着股可爱劲,才上中班,只有五岁。   “陆熙阳这事好办吗?”老老头试探性地问。   石臻没回答,只抬头问:“这份报案记录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而且查了那么多资料,始终没有这个女人有孩子的资料显示。”   “精心隐藏背景,申请加密信息保护。”老老头翻阅着手机回答:“大概三年前,她花了一大笔给自己做了信息保密服务,除非她犯法,否则,其他人无法查阅到她的任何隐藏信息。今天这些资料都是高等级权限才能调阅的信息,你现在知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重要性了吧?”   石臻嫌弃地看一眼老老头问:“这个男孩一直没找到?”   “没有。”老老头摇头。   “原来如此。”石臻翻阅着调查报告,眉头蹙得更紧。根据案卷看,当时调查工作已经做的非常详尽了,可惜,调查了所有可能存在的嫌疑人员,比如学校的、邻居的、亲戚朋友的等等,结果都一无所获。甚至于,当时男孩举报的王老师,也在调查之列,可惜,毫无结果。   “当时是重点排查了……唉。”老老头叹口气,想到那个单身母亲的遭遇,让人有一种如鲠在喉的难受。   看着材料的石臻,脸色也并不好看,忽然冷冷说:“孩子失踪以后,半年内,幼儿园有三个人辞职了,一名老师,一名勤杂工,一名厨师。”   “对,失踪案当时在罪案局受到密切关注,只可惜,这些人都是正常辞职,并无异常。”老老头看着资料解释:“当时下海经商风潮正盛,就像现在自主创业一样热,很多人都选择辞职下海,做着一朝发财的美梦。”   “下海经商。”石臻冷笑,没再继续说。   老老头没注意,只淡淡说:“当时罪案局的调查真的是非常齐全了,你看看这份详尽的老调查记录就知道了。”   “你知道几本车票代表什么了吗?”石臻突然问。   老老头想了想,眼神一亮,又落寞道:“那不是车票收集,是……她寻找孩子去过的每一个地方。”   “是。”石臻点头:“孩子失踪了,哪里有消息,母亲就去哪里找,于是人生里只剩下这些到赶赴在路上的车票,那是证明她找过的证据,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可惜,最后一张车票我去查过,并没有人觉得这个寻找孩子的女人?”老老头想了想有些无奈:“已经三十三年了。”   “三十三年,只有39本车票簿。”石臻面色冷峻地说:“孩子在哪谁也不知道,但是……这个母亲是彻底绝望了。”   “她签协约,难道是为了让我们帮她找小孩?”老老头面色难看地说:“所以,协约的要求才会是‘找一段最快乐的回忆’,和孩子的回忆?”   “不,她已经绝望了,放弃了找那个小孩。”石臻看着远远地门外说:“三十多年了,所有能去的地方都去了,能寻找的线索都找了,相信DNA库她也都去比对过,不会再有希望了这件事再无可能,始终是要石沉大海大。”   老老头疑惑道:“那么……她这是为了什么?”   “为她的人生作最后的告别仪式。”石臻冷冷说:“所有未知都变成单纯的报复,为已经不可能的联系告别。”   报复?爷爷听出了其中的端倪,但他没点明,只问道:“你想怎么处理?”   石臻摇摇头:“才理清了思绪,对如何处理结果,还没完全想好。”   “能妥善处理吗?”爷爷又问。   石臻冷笑,反问道:“妥善处理?对谁?受害方?加害方?双方?”   老老头:“……你的意思是……”   石臻淡淡说:“别问了,既然是我接的案子,就由我来处理吧。”   老老头楞了楞,点点头,便不再多言。 第120章 别想离开(1)   午后又下起小雨,没完没了地下,总也停不下来。那个小孩并没有失踪在雨季,而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在距离家门不到两米的距离,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就这样消失不见了。从此往后,他母亲的生活便没有了阳光,雨季和阴霾笼罩着她,伴着她在不同城市奔波和穿梭,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   偶尔这个母亲也会遇到阳光,可当她伸手去触及的时候,才发现这希望的光是如此高热,哪怕轻触一点,都会被严重灼伤。这不是皮肤感官的疼痛,而是一次又一次挖心的刑罚,在无数个城市,在奔波的岁月里,从希望变作绝望,直到生命尽头。   没有希望的。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就算有缘再次触碰,这缺失的三十三年要如何填满,这颗已经无所牵挂的心要如何拯救?   在蔡叡翰硕大的别墅,在无休止的雨里,也时候该对过去做一次了结了。硕大的雨珠落在玻璃门上,外头的花园还依稀能见,这样的房子即便在郊外,也要市值七千多万。   客厅被清空,除了对面的父子,再无其他。彼此情绪都不好,对立而疑惑,随时都要一触即发。   “就我们三个人,没有其它人,没有监控,没有窃听,有什么就说吧。”蔡先生脸上写着不快,这位不速之客直接杀到了自己最隐蔽在郊外的别墅,以解开所有谜团之名,毫无忌惮地点名要见自己父亲。   瞥一眼沙发另一头正襟危坐的老人,石臻忽然想起小狐狸说过蔡一栏似乎压力很大。按时间算,他不过也就六十岁的年龄,可这沟壑纵横的脸,却是说70岁也不为过。这些岁月的痕迹,是生活所迫?还是压力过大?或者良心难安?   “今天的事只我们三人知道。”蔡先生像是重复,又像是一种威胁。   石臻全当没听见,只淡淡看着老人说:“当你用紫色小车骗走那个孩子的时候,内心是怎么想的?得意吗?”   “你在说什么?”蔡先生大怒,他万万没想到,石臻上来就是直接挑衅,根本连招呼都准备不打。   “这个小男孩每天吃着你做的饭菜,应该觉得你是个做菜很好吃的叔叔吧?”石臻仍不依不饶继续发问:“被调查的时候,内心能平静吗?你有没有见过他妈妈当时绝望的脸?或者,听到别人描述那个已经失魂落魄母亲的状态,内心会有少许疼痛?”   “闭嘴!”蔡先生跳起来,就要冲上来和石臻干架。突然,他的手臂被人死死抱住,他回头,看到自己父亲已经泪流满面。“怎么了?”蔡叡翰皱起眉头,从那些清晰的问句里,似乎有了答案。   “因为是幼儿园的厨师,所以有机会接触小朋友,而且可以让他们放下戒备。可是……为什么偏偏是那个可怜的单身母亲呢?因为她住的地方容易得手,还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石臻冷冷看着,冷冷发问,虽然他明明知道对方既不能说话,也不会写字。   “你如果现在要我出手,我可以阻止不让他继续说。” 蔡叡翰看着老泪纵横的父亲,再一次发问,他希望父亲让自己阻止一切,他可以不提内心的疑问。   “呜呜呜。”老人只是摇头,难过地摇头,愧疚地摇头。   “在Y区,割舌是一种仪式,即为割舍,不说、不提。”石臻依然故我的讲着自己的话:“其实你不说,也没人能撬开你的口,为什么要做的这样决绝?”   老人摇头,只是“呜呜呜”地哭。   “我不会让你轻易离开这里的。” 蔡叡翰恶狠狠地坐下,蹙着眉头,望着眼前淡定又冷漠的石臻。   “因为王成林吧?你和他也算相识,一个体育老师,一个厨师。” 石臻继续他的说辞和问话:“因为小男孩的证词,差一点把他送进大牢,于是恶从胆边生,就起了报复之心,还和在小男孩幼儿园工作的你一拍即合?”老人的眼泪并不能打动石臻,这是他听过最恶心的事,没有之一。   “就算认识,和他有什么关系?”蔡叡翰焦急地询问,希望从答案里找到哪怕一丝父亲的好。   “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第一桶金是干净的?”石臻挑挑眉:“那些奋起拼搏的故事背后,又有多少世道残酷?”   老人把脸埋进了手心,泣不成声。   石臻冷冷看着继续说:“王成林的猥亵案差点让他坐牢,他无奈辞职离开学校。一次偶尔的机会,你们碰了面,这时候,他惊讶地发现,你竟然在那个小男孩待的幼儿园做厨师。”   “那又如何,这只是个巧合!”蔡先生想大声辩解,无奈,他感觉越来越没有底气。   “厨师的工作并不高尚,也赚不到钱。这个没了饭碗的王成林也感同身受,他尝试过其它多职业,但都以失败告终。有那么一天,几个特别不成功人的聚在一起,顺应下海经商的潮流,组了个小公司,打算做儿童玩具的买卖。”石臻看着老人颤抖的肩膀说。   蔡叡翰心里一惊,感觉更加不妙,他的父亲的确……和别人合开过玩具公司,这个石臻绝对是有备而来。   石臻继续道:“也巧,这个时候,有一个商店玩具柜台的买卖,如果能凑够一笔钱,去开个玩具专柜,说不定能赚上一笔。”   “什么玩具那么厉害,你怎么知道玩具就能赚钱?”蔡叡翰不停地找BUG,他希望能从BUG否定他心中已经有些成型的想法。   石臻冷笑,淡然道:“当时有个做进口玩具的商人,手上有批热门玩具急需出手,但有个特殊要求,对方只愿意进货给商店柜台,不卖给私人或者小商贩。说穿了,就是只愿意和企业之间做交易,拒绝和个人买卖。”   蔡叡翰皱眉,冷冷听着。   “恰巧,这间组装的小公司也算个企业,于是他们游说商人把这批货供给他们。”石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镜片反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色:“商人不错,答应了,后来还真的把这批货委托给了这间公司,这些,都是有原始数据可查的。”   “那么柜台呢?对方的要求是有柜台。” 蔡叡翰忍不住问。   “柜台……”石臻冷冷一笑:“几个合伙人各自分头去筹钱,王成林和你父亲根本就凑不齐钱,也没地方凑,急的焦头烂额。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凑不到钱就搞不到柜台,山更便不会不发,好不用组起来的小公司可能要散了。于是,王成林提出了一个建议。”   老头突然停住了哭声,像是也在听石臻继续说,而蔡叡翰的脸色已经极其难看了。   “王成林在道上认识些人,他提议用小孩来换金钱。于是,那个曾经举报过他的小男孩首当其冲,成了被害人。”石臻看着一动不动的老人说:“您同意了这个方案,并且以一个熟人的身份,用一辆紫色的小车,骗走了小男孩,获得了开柜台的第一桶金。”   紫色的车!原来是有人故意把紫色的车给父亲看,为的是唤起他的回忆。蔡叡翰吞了吞口水,感觉如鲠在喉,此刻,他无论如何也不再想为父亲做任何辩解了。   “拿到那些钱的时候,你是高兴还是害怕?”石臻鄙夷地问:“憧憬未来吗?那些钱,让你的未来美满了吗?”   “……”良久,老人终于抬起头,泪痕已干,只是比出一个1的手势,不停地比,比着比着就老泪纵横,重重锤着自己胸口。 第121章 别想离开(2)   “就拐了这一个孩子。”石臻读出了他的手势:“这一个孩子成了一个母亲永远的黑暗,也成了你无法摆脱的人生枷锁。那个退掉你奶粉的客人说的没错,是臭的,经由恶臭灵魂过手的东西,都是臭的。”   恶臭奶粉的事被提及,老人的痛苦剧烈地收缩,微微皱眉,没泪可流,就重重呼出一口气,无力地垂下了头。   “后来呢?”蔡叡翰压抑着情绪,父亲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一切。蔡叡翰觉得无比失望,虽然他跋扈蛮横,却也从不曾想过要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这和他的三观背道而驰。   “后来?那批货应该赚了不少钱,那个商人还陆陆续续给他们派过货。再之后柜台不好卖了,公司就顺势结束,各自散了。”石臻淡淡说。   “那个孩子的后来呢?”蔡叡翰压着嗓子问。   “那个孩子卖了个高价,足可满足当时两位的资金缺口。”石臻仿佛看头一切:“但是,卖给谁成了未知数,只因为他们希望事情从今往后都不要被人知道,所以买家、卖家、中间人之间都做了严格的保密措施。”   “你的意思……他们也不知道孩子去了哪里?”蔡先生焦急地问,感觉心里一空,无法言语地难过,他脑中盘旋着那个失去孩子母亲的身影,他知道母亲是永远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了,这是人世间最残忍的事?   “是吗?”石臻看着老人故意说:“33年了,就算当时有些线索,现在应该也派不上大用处了。”   老人哽咽,点点头,再次落泪,然后摇头,意思已经很明确,他没有那个被卖掉小孩的线索。   “我可以派人去找。”蔡叡翰愤怒地说。   石臻冷笑说:“33年的缺失,已经掏空了那个母亲,她可能甚至连结局也不想看到了。”   听了他的话,蔡叡翰违心地说:“我……我父亲他其实很后悔。”   石臻摇头,点出老人的只是怯懦:“不,他毫无悔意,他只是想逃避那件事带来的压力,所以不停地工作,让自己尽可能不要去触碰过去。他不后悔,他只是害怕面对,而已。”   蔡叡翰重重叹气,无力反驳,只压抑地问:“那么……你今天来……是要审判他吗?或者,抓他去接受惩罚?你……你并没有实际证据。”   “我来验证我的推测,没想到一切都是真的。”石臻鄙夷地看着老人:“33年过去了,到今天,对方不是想惩罚你,而是想要你回忆过去。她要你对第一桶金的邪恶认罪,可是她不会原谅你,所以,才会在你工作的地方,让你天天看着那辆带有回忆色彩的紫色轿车,陷入回忆不能自拔。”   “她为什么不报复呢?”蔡叡翰不解。   “第一,她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布局你的父亲了,她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允许她那么做了。第二,我想你父亲在孩子失踪后应该是关注过这个女人一段时间的,然后或多或少透露了一些信息给她,让她的生活有点奔头。”   “是吗?”蔡叡翰看向自己父亲。   父亲稍微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石臻话锋一转说:“不过呢,这种信息输出是有目的性的,紫色小车应该就是你父亲故意释放给对方的,只不过呢……他是想把女人的注意吸引到王成林身上,没想到反而把自己也带回了过去。按照现有数据显示,你父亲他们的公司,是因为生意伙伴间出现了裂痕,才导致公司最后解体。如果猜的没错,最主要就是你父亲和王成林之间出了问题,毕竟有那么一件龌龊事在,互相面对都是煎熬。”   蔡叡翰再次看向父亲,又获得了一个点头。   石臻说:“只是他没想到,几年后的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被那个母亲完整地勾画出了这间龌龊的勾当,进而有了今天的报复举动。”   “王成林呢?”蔡叡翰好奇问。   石臻耸耸肩,冷笑:“可能比你们惨。”   蔡叡翰并不想深究王成林怎样了,因为他觉得恶心。定了定神,他才问:“为什么这个女人的报复,只用紫色的车,就因为当时紫色的车是骗走小孩的道具?”   “你父亲的精神状态,一辆紫色的小车就足够摧毁了。”石臻直接点出:“另外,因为当时给了重要的线索,可能也是她动了恻隐之心的原因,并没有继续加害。当然,更重要的是你是你父亲强大的背景,她无力再有更多针对性的行动,就像当初她无力找回自己的小孩一样。”   “就因为这些?”蔡叡翰不相信。   蔡叡翰淡淡说:“你36岁,事业转正,做得也风生水起。这个年龄也该结婚有小孩了。不过听说从前你好狠斗勇……伤了根基,以后只能靠领养了。”   蔡叡翰愣了愣,略尴尬道:“我不结婚的,要什么小孩。”   “你不要小孩,就不会经历和小孩相处的时光,也就不会有失去小孩的机会。”石臻给出了答案:“你并不是她的目标,而你父亲过的这样压抑,又剪掉了舌头,你们已经没有值得她报复的资本了。”   我想见她。”蔡叡翰说:“我想见见这位母亲。”   “没这个必要,她谁都不会见的。”石臻说:“和你们的恩怨,就到此结束吧。”   蔡叡翰忽然皱眉,迟疑地说:“让父亲的形象在儿子心中轰然倒塌,也是……她报复的内容吧。”   石臻也不否认:“应该算。”   蔡叡翰沉默片刻突然问:“那么……另一个人呢?”   石臻淡淡说:“另一个人的恩怨,也会按照他的剧本走的,我们插手即阻止不了,也无法让时光倒流,都是多此一举。”   “明白。”蔡叡翰正色:“让剧本继续演下去。”   “好了,要知道的都清楚了,这就告辞了。”石臻起身,并不看老人,只是和蔡叡翰告别。   “谢谢。”蔡叡翰起身,忽然有些不放心地问:“这事会众所周知吗?”   石臻并不害怕威胁,只淡淡说:“我们的协约完结了,她的目的不是报复你,也不是要毁你的名誉,她只是要所有人回忆起过去,寻一个答案,为这33年的寻找要一个说法,一个让她死心的说法。”   “我问多了。”蔡叡翰苦笑:“再见。”   “再见。”石臻不再多言,抽身离开。   看着石臻从客厅消失,蔡叡翰才颓然地坐进沙发里,仰头看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重重吐出几个字:“好好养伤,我过段时间再来看您。”   老人眼中一阵慌乱,他感到了儿子的疏离,他长久扮演的慈父和勤劳的正派形象在轰然倒塌后,他也失去了和儿子的对话与交流机会。   客厅里异常安静,外面大雨哗哗,里面却连呼声都感觉是噪音。   良久,老人只是轻轻瞥一眼另一边发呆的儿子,缓慢起身,步履沉重地上楼去了。 第122章 电话   雨持续肆虐,疯狂而无节制,似乎怎么下也停不下来,怎么下也下不完。   开着车在马路上缓行,偶尔有了些车速,却因为一个红灯,不得不停下耐心等候。   车行四十五分钟后,石臻在等红绿灯,手机响起,来自于司徒封。   “耶耶耶!”司徒封在那头语气兴奋。   “怎么了?”石臻问。   司徒封高兴又紧张地说:“那份协约完结了,我收到协约完结报告了,耶耶耶,不用赔钱了,开心。”   “呵呵,傻乎乎的。”石臻笑,蔡先生倒是爽快人。   “你太厉害了,你功不可没。”司徒封在电话那头说:“我要请你吃饭,你提早下班吧,我知道一间很好吃的火锅店。”   “今天?”石臻顿了顿说:“今天不行,下周吧,这周我还有点事要忙。”   “忙什么?”司徒封的语气显出失望:“以前我找你吃火锅,你从来不拒绝的。”   石臻解释说:“一些协约上的事,忙完就找你吃。”   “什么协约?协约不是已经结束了!”司徒封大声不满:“你还有什么协约?你不想见我了?”   石臻耐着性子解释:“私人协约,完结了,就来找你。这个星期应该能完结,也就几天的事。”   “和高飏有关吗?”司徒封突然问。   石臻特别不想解释,于是说:“我开车……”   “别挂,你不是耳麦说话吗?和开车有什么关系?”司徒封果断阻止他:“是和高飏有关吗?都不能告诉我吗?你不是说和他两不相干了吗?怎么又勾搭到一起了?”   石臻狡辩:“没有。只是协约有点急,协约完成后……”   “你的事我不管,但你也记得,他是怎么骗你的,吃一堑长一智吧!”说完,司徒封就直接挂了电话。   石臻:“……”   后面喇叭在响,石臻发动了车子,继续前行。   雨水打在车玻璃上,密集的点,被雨刮器无情推开,成为两条透明的弯桥。眼前从模糊到清晰又归于模糊,扰人心烦意乱。   开车到达小区附近的停车场,石臻把车驶了进去,熄了火却不下车,思绪里还是掺了杂质。为了异客证书,小狐狸撒了许多谎,为了现在的这份协约,他是不是依然在卖乖卖惨卖弄小聪明呢?现在一切都是为了协约,如果协约结束了,他们是该先客气地互相道谢,还是先说再见?以后……都不要以后了吗?   “MD。”石臻点起根烟,烦乱地抽。   车在露天停车场,雨刮器停止运作,玻璃上模糊一片,看不清外头风景。置身在一片昏黑中,烟味弥漫在车厢里,更显云中雾中。   抽过三五根,石臻想驾车离开,今天的安排已够充足,无需再增添记忆。   昏暗中手机屏幕忽然闪烁,显示有消息进入,一连三条,全是高飏所发。   高飏:“我同事查过小王总的车了,的确是被动了手脚,但是出手的人技术很高,看上去就像机械老化。”   高飏:“这是很明显的谋杀了。”   高飏:“不知道幕后黑手还会有什么行动,王家现在全是安保。”   石臻看着手机,挑挑眉,点开语音冷冷说:“这些话你不能打一段,要发三次?”   高飏:“……想到什么说什么。”   石臻继续数落:“给的东西能有点营养吗?”   高飏那头收到消息后,就彻底不回了。   石臻等了会儿,又发语音:“饿了,是出去吃,还是去你那里点外卖?”   高飏那头还是没消息。   石臻有点不耐烦,直接视频,过了好一会儿,屏幕里出现高飏漂亮的脸蛋,还有一缕烟。   “你在抽烟?”石臻质问。   “什么抽烟?泡面好吗?”高飏点开后置摄像头,屏幕里显示出一碗泡面。   石臻不快:“不是说了让你等我一起吃饭,你TM自己就吃上垃圾食品了。”   高飏镜头里还是那桶面,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啥时候?”   石臻说:“刚才呀,你不看手机的?”   高飏回道:“我在泡面,没注意。”   石臻直接揭穿:“你瞎的,我还消息之间差不了几秒钟。你TM少糊弄我。我问你,你现在是跟我出去吃,还是我过来你点菜请我吃?”   高飏没过脑子直接说:“点的菜你又不喜欢,上回都没怎么动过筷子。”   石臻冷笑:“那就是出去吃咯?”   镜头回到高飏的脸,他笑嘻嘻问:“你请我啊?”   “你皮倒是挺厚的。”石臻看着小狐狸的脸笑说:“犀牛皮吧?”   “我这不是攒钱还你的账嘛!”高飏大言不惭:“你不想请就算了,我吃我的泡面,你回家吃你的泡面。”   “我不吃泡面。”石臻嫌弃地说:“把面放下,我现在开到你楼下,你赶紧下楼。”   “哦。”高飏眨眨眼,似乎还挺高兴。   “多穿点。”石臻补一句。   “是。”高飏敬礼,挂了手机。   有点自我莫名,舒了口气,石臻发动车子,但没开,而是先把车窗放下来,让里面的烟都散去了,才开车出停车场。   大约十分钟后,高飏坐进了副驾驶,吸了口气,打了个喷嚏。   揉着鼻子,高飏四下环顾,试探性地说:“你……你车里刚才很多人吗?好重的烟味。”   “嗯。”石臻懒得解释,待味散的差不多了,才把车窗关上,打开了暖气。   “诶?这……这不是我的外套嘛!”高飏指着石臻的外套。   “我穿着就是我的。”石臻大言不惭,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高飏撇撇嘴,又不敢多说,偷看一眼石臻,又惊呼道:“你怎么又戴眼镜了?”   “管你屁事。”石臻白他一眼,顺口说:“明天我公司有事,后天吧,后天我把资料给你准备好,你可以去见王成林了,也是该结算协约了。”   “啥意思?”高飏眨眨眼,不明白。   “意思就是王成林和陆熙阳之间有必然联系。”石臻开着车,详细把王成林的事说了一遍,说完,车里的气氛就沉默。   高飏听完觉得心里也不舒服,托着脑袋靠着车窗发呆,半天才说:“我该怎么完结这协约?”   “陆熙阳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的安分协约,就做成有答案,没结果吧,王成林不会不答应的。”   高飏仔细想了想,明白道:“王成林伙同别人卖掉了和的儿子,所以……陆熙阳做所有事情目的只有一个,让王成林也体验到小孩消失的痛楚。为了把事情做的更彻底,她甚至打算杀掉王成林的儿子。”   “嗯。”石臻点点头问:“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查过吗?”   “查过,是自然流产,不是人为。”高飏回答。   石臻说:“是吗?看来陆熙阳并没有把事情做绝,只是……王成林不配有下一代。”   高飏摇头,不置可否。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高飏又开口说:“协约也算是有答案了,只是没结果,找不回两个小孩,不知道他们身在何方?”   石臻冷笑:“SY签协约向来都很谨慎,像这种已经被别人查了半天还没有答案的案子,方经理绝对不会去签打包票能找回小孩的协约。所以,你那份协约的内容,应该是以调查为主,找出原因及尽量给出结果,绝对不可能是直接找回小孩。”   被他说中,高飏也没什么好辩解的,默默吐槽说:“你倒是对SY的套路很熟悉。”   石臻呵呵,开玩笑说:“谁让我是你们的优质客户。”   高飏不敢反驳,只默默吐舌舌头。   石臻又说:“我会把相关资料给你准备好,到时候你只要把答案给到对方就可以了,对方没胆子继续深究,你这里也算顺利完成协约了。”   那就是借调合同完结了咯?高飏默默想,有点不开心。   石臻开着车,也看不到小狐狸的表情变化,只问道:“对了,你一个人能去吗?”   “你陪我?”高飏故意说。   石臻直接拒绝:“我是客户,我又不是SY的协约员。”   “我怕说不好,漏了、关键的信息。”高飏一脸懵懂,思维还有点乱。   石臻突然伸手揉那颗狐狸脑袋,等对方彻底僵掉才笑道:“少给我卖萌,我说了大概你心里也该有个七七八八了,等资料都给你看到,你大概就能自己圆一个故事了。”   高飏一动不动,由着他手指在自己发丝间摩挲。   石臻收回手,感觉身边的气氛一松,笑:“不过我事先给你个预告,这个故事全程都挺让人不愉快的。”   高飏说:“哦,那我得拿到资料看了才知道。”   “嗯,到时候传给你。”石臻打方向,往一条小路拐:“你协约完结给我个报告。”   高飏脸抽筋:“啊?”   “就是告诉我具体结果,又不是让你写长篇大论。口述也行。”石臻笑,把车开进停露天车场,找了个位置,熄了火。   “哦。”高飏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便低低地问:“你拿到报告……就……合作就结束了吧?”   又结束?石臻微微蹙眉,这问题他一直不去想,纯粹就是想绕过,怎么突然就提了。他找不到措辞,拖延着说:“这合同……”   “咚咚咚!”突然车窗被人敲响,打断了石臻话。随着车窗被摇下,露出门卫笑嘻嘻的脸:“吃饭?”   “嗯。”石臻点头。   “麻烦往里面再开一点,这几个是企业位。”保安指前面一些空车位。   “好。”石臻点点头,便顺着他指的方向开了过去。   不会有答案了。高飏垂目,听着车窗外传来轮胎碾压地面的沙沙声,还有外头的雨也跟着飘了进来,冷风灌入,让他有些红的脸庞瞬间降了温。他默默等着车子停好,熄了火,便推门下车,手挡着头顶的雨,朝着不远处的屋檐而去。   “MD,跑个屁。”石臻蹙眉不快,低声嘀咕:“你TM保证一句以后不骗我了,我也可以……勉强原谅你呀。擦。跑你妹。”忿忿下车,石臻迈开步子,不快地走了过去。 第123章 通讯录(1)   第二天,石臻就传送了一些资料给高飏。基本上是关于陆熙阳孩子失踪的过程及内容,还有关于王成林的过去及相关信息。其中隐去了蔡一栏的身份信息,只用合作伙伴几个字代替。   高飏看完资料,内心也有点不能平复,这样一个单身的母亲,33年的坚守最后就以这样的方式完结,好像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而她最后也没有得到想要获得的结果。   同时,高飏发现一个问题,这些内容并不是实锤,只是用时间线和调查线索连接出了一个故事,但是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去证实这些事。   基本把整个事情脉络解释清楚了,只是没有有力的证据。高飏合上资料,想在去见客户之前再和石臻作个讨论,犹豫半天,终于拨通了石臻的电话。   “喂?”接电话的不是石臻,是司徒封,背景很吵,似乎他们正在搬东西。   高飏撇撇嘴,犹豫着说:“那个,石……”   “麻烦,旧床垫不要了。”司徒封正对别人说话,然后才问:“您哪位?”   哪位?高飏微微蹙眉,石臻根本没存自己的号码,自己只是个陌生人?什么床垫,搬你的床垫去吧。高飏咬咬牙,直接挂了电话。   “混蛋。”高飏忿忿,穿了门口的外套打算出去,却发现是石臻那件。他气呼呼脱掉扔在沙发上,重新找件外套穿好,打算出门。   桌上手机响起,一阵接一阵。   高飏一边拉拉链,一边看屏幕,发现是石臻打来的,就默默不想接。   但那电话很执着,停了一秒,就继续打。   高飏知道,以石臻的性格,这电话怕是会被他打爆,于是不快接起,也不说话,只开了免提丢在一边。   “你打我电话?”石臻的声音,背景依然很吵,还有司徒封指挥搬东西的声音。   高飏拿鼻音回复:“嗯。”   “客房又换了张床垫,还要叫人来搬走旧床垫,麻烦死了。上回那张司徒封定的,丫的现在又嫌弃床垫硬了,折腾死了。”石臻那头轻描淡写地说完,突然问:“刚才干嘛突然挂了?”   “嗯。”高飏继续拿鼻音怼。   “说人话。”石臻那头威胁。   “没认出你声音,以为打错了。”高飏敷衍。   “司徒封声音你不认识?”石臻冷笑。   “没注意,我怎么知道你的电话不是你接。”高飏继续敷衍。   石臻讽刺说:“正忙着所以让他帮我接个电话,看来你耳朵也不灵光……听觉不行呀。”   “切。”高飏撇撇嘴,还是一脸不快。   “我这里有点忙,过半小时我打给你。”石臻在电话那头说,背景音里有人催他。   高飏有气无力地说:“哦。行呀,看您方便。您一天电话那么多,能知道哪个号码是我的吗?”   “你也精神病了是吧?今天怎么了,阴阳怪气的。”石臻语气不快:“我TM通轮录里有你的联系方式,通话记录里也能立刻调取你的名字,我特么怎么就找不到你了?”   高飏微微蹙眉:“……你……”有名字?   “你妹的你。”石臻不爽:“挂了,半小时以后你自己打给我。”   “哦。”高飏撇嘴,听见电话挂断,挑挑眉,开始脱外套,烧热水,泡咖啡。   半小时以后,高飏再次拨通了石臻的手机。   “你倒是准时。”石臻接了电话就讽刺。   高飏回敬:“是啊,不敢不准时。你忙完了?”   “嗯。”石臻拿鼻音回,背景毫无杂音:“司徒封和工人都走了,待会我要去公司,你有废话快点说。”   高飏:“……”还真是不耐烦还报复心重。   “是不是问资料的事?只有推断,没事实锤?”石臻开门见山。   “是。”高飏点点头,还没说就被他猜到有点丢人。沉默两秒,高飏才犹豫地说:“拿着这些……对方未必会承认什么。”   石臻在电话那头冷笑:“还记得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这事并不是要去锤死谁,而是要去完结协约的要求。协约的要求是知道孩子的下落或者说结果,有个说法就可以了。至于孩子是能找到,还是不能找到,对方其实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他不过是没勇气面对,希望有一个人告诉他结果,不是嘛?”   “是,我有答案。”高飏想到那个故事,心里总有点不好受,垂目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去见见陆熙阳,或者再仔细调查一番,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孩子的最终下落。”   “这就是最终了。”石臻在电话那头说:“她跳楼,就是给出了最终的答案,她不会吐一个字的。即便病床上的她恢复了意识,对这个问题肯定会避而不谈的。”   高飏淡淡说:“所以……她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逼所有人回忆起过去,让王成林持续痛苦,这样她也算是报仇了。”   “是的。”石臻补充了一句:“那根视频里的棒棒糖代表诱惑,就如同当年他们用紫色的小车骗走了她的儿子。这不过是一个轮回,谁也没能跳出,也没人能全身而退。”   高飏沉默了,低低地说:“糖是诱惑?”   “是。”石臻直接回答:“糖就是当年的车,甜甜的原罪。”   “糖……呵呵,的确是足够吸引小孩了。”高飏垂目,似乎被触动什么,一闪而过,苦笑。   石臻在电话那头说:“现有的资料够你去把协约完成了,细节不必太纠结了。”   “那个……”高飏忽然又提出一个问题:“陆熙阳当时是和作为目击证人存在的,那么,那两个小孩是被谁劫走的?以陆熙阳的能力,要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着实不太可能,她一定有帮手。”   “有。”石臻笑笑。   “你知道……她的帮手是谁?”高飏急切地问。   “谁消失,谁就是帮手。”石臻淡淡说:“看看你的调查报告,你调查了哪些人,哪些人以各种理由离开了?范围不用太大,就是便利店门口的那片范围。” 第124章 通讯录(2)   高飏微微蹙眉:“便利店的范围。陆熙阳的侄子、侄媳妇、保姆、两个孩子……这个范围,帮手在他们当中?可他们都还没有离开啊!”   石臻笑,解释说:“不用着急,陆续都会离开的。”   “你还有料?”高飏觉出些什么。   石臻也不隐瞒,直接说:“知道了陆熙阳的确切身份以后,我重新查了一下这几个人的身份,还挺有意思的。保姆是陆熙阳多年的好友,也是送陆熙阳入院治疗的其中一人。陆熙阳侄子和她的关系也并不冷漠,她一直资助侄子读书,甚至帮助其成家,几乎是视如己出了。”   “所以,当天……他们是联合行动。侄子故意去便利店买烟,侄媳妇假装打电话,陆熙阳逗弄小孩,并给糖骗小孩去指定地方。保姆则扮演了一个疏于照顾者,给他们提供了充分的时间,甚至,她都可能暗示小孩,去找陆熙阳玩。”   “有可能。”石臻没否认。   “那么,谁掳走了两个小孩?这些人都在原地没有动。”高飏眨眨眼:“还有个人,隐没在黑暗里,伺机行动。”   “这个人估计也已经不在世了。”石臻又爆出一个料:“在其它城市发现了他的尸体,衣着和出现在视频里带着两个小孩的男人一样。另外,还发现了他遗弃的车,车里有砸烂的紫色车,和小女孩的粉色草帽。”   高飏问:“死因”   石臻回:“自杀。”   “这样……”高飏苦笑:“协约的确是再难寻到真正答案了。”   “来了条最新消息,”石臻案头突然说:“保姆因为内疚,昨天辞职离开了,已经行踪成谜。陆熙阳的侄子和侄媳妇一直在支付她的医疗费,但是已经有段时间没去看过她了,想找他们可能还需要段时间。”   高飏说:“找到他们,就能找到那两个小孩了?”   石臻冷道:“并不能,除非陆熙阳开口告诉我们答案。”   高飏不解,有点激动:“什么意思?一伙人参与,却只有一个人知道最终答案,我不相信。”   石臻反问:“他们之所以能全身而退,不被怀疑,就是因为他们似乎参与之中,又其实置身事外。保姆故意失职,你能证明吗?侄子和侄媳妇带她出来吃顿饭,这有错吗?至于她本人,已处于癫狂状态,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现场,你又能证明什么?”   “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高飏提示说:“那个带走小孩的人,查查他的身份,或者有线索。”   石臻说:“根据尸检,他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对了,他随身还带着一只包,包里有一本车票本,已经泡烂了。”   高飏:“他也有车票本……”   “是。第40本车票本。”石臻回答说:“在那辆遗弃多时的车里,倒是有驾驶证显示车主人的身份,与之同时被发现的,还有一张小男孩的照片,背面写着和赵超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   “那么大的证据留着,是故意要让人知道吧。”高飏说。   石臻回答:“应该是。   高飏又问:“车子到处开,是不是出现过小孩的影像资料?”   石臻的回答让人很失望:“没有出现过。车内没有行车记录仪,到底去过多少地方,已经无从考证了。但就现有的记录显示,从来没有出现过小孩的声音。”   高飏问:“能把证据那来看一下吗?”   石臻的回答又让他失望:“因为他是自杀,所以没有人查过他车上的东西,这些东西已经被她前妻处理了。”   “那就是……完全不想让人找到了。”高飏蹙眉问:“他的……身份?”   石臻知无不言:“是在其它城市生活的一名工程师,和妻子于两年前离婚,一直处于单身的状态。现场勘查基本定性为自杀,猜测是因为感情不顺吧。”   “他……和陆熙阳什么关系?”高飏想到什么,微微蹙起眉头。   “不能确定,”石臻淡淡说:“若要出手帮王成林,除了还带有血缘关系的……比如孩子的父亲、长辈……大概,也很难再想到其他人了。”   高飏试探性地重复:“他是那个失踪小孩的父亲……”   “还是猜测,正确与否,不知道。”石臻如实说:“不过这个男人结婚后一直没有小孩,和妻子也是长期感情不和,最后以离婚收场,是否和陆熙阳有某种隐秘的关联,的确不得而知。”   “明白了。”高飏垂目,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没有继续调查的必要,因为带走孩子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另一个人选择自杀,也不愿意吐露分毫,可以说,所有的线索都已经彻底中断了,孩子的下落终于还是落进了无底深渊,没有结果。可是,高飏始终有点不甘心,于是问:“查过这个男人的关系网吗?”   “查过,毫无破绽。”石臻明白高飏意思,想从关系网里找可能接走小孩的人。为了不让高飏太失望,他只能说:“如果他联络了谁,或许用时间终有一天会有答案,如果……他自行处理了,那就是结局了。”   高飏心里一颤:“他应该……也是个父亲,应该……不会这样残忍吧?”   石臻那里静了一秒说:“那就告诉你的客户,事情并不是这样残忍,告诉他们现在的失踪不代表将来的消失,有希望的。”   “就这些?”高飏觉的石臻并不仅仅想表达这些。   石臻在电话那头说:“他们一定会问你原因,不妨告诉他们这事是因何而起,由他们自己去判断,你也算完成这桩任务了”   “你……是不是并不同情这事?”高飏忽然问。   “这第一桶金太恶臭了,我的确同情不起来。”石臻说:“由恶开始,再由恶结束,纵然残忍,也对得起33年的煎熬。   高飏无奈说:“你还真是直接。”   石臻不以为意:“我没兴趣站在人格高地看别人,这事你怎么抉择都是怪味的,谁是坏人?该成全坏人吗?别拿小孩无辜做永远的说辞,那个失踪的小男孩不无辜吗?他的无辜由谁买单?”   高飏苦笑,的确是无解的答案。   “好了,去见客户吧,他如果不知道这些,是不会轻易让协约结束的。”石臻在电话那头说:“你告诉他的都是事实,是你尽力能查到的所有,对得起任何人。”   高飏听完,苦笑点头:“明白了。” 第125章 王先生   天气一直阴雨连绵,太阳始终不肯出来。雨依然没完没了的下,把所有一切都包裹在湿气之中,连呼吸也带了湿黏的难受。   约了王先生是在下午一点多的光景,依然还是那个温文儒雅的老人,带着客气的表情,把格调都写到举止里。只可惜,知道了表皮之下的灵魂,那些后来学到的谈吐,便无法掩饰内里的败絮。   “请喝茶。”王先生客气地说,助理为两人倒好了茶,便知趣地离开包间。   “谢谢。”高飏望一眼茶叶在水中恣意,忽然想到今天方总原是要跟来的,但他并不想被方总掣肘,于是便开诚布公地问方总,是否有兴趣成为形象坍塌的见证者。方总瞬间领悟,便不再过问。   “你今天是来结协约的?”王先生开口,眼中带着疑惑。   “是。”高飏并不隐瞒,直接说:“对于本案的结果已经基本明了,所以,今天来报备结果,然后完结协约。”   “结果……是什么?”王先生心中顿感不妙,若找到小孩,必然带来了,这样空手而来,那是有进展,没结果了。   高飏淡淡吐出一句话:“结果,需要您用这对孙儿去还从前陆熙阳小孩的债。”   “什么意思!”王先生一惊,差一点从位子里站起来。   “那个小孩后来去了哪里,您知道他母亲找多久?她跑遍了所有城市,只落得40本车票合集。”高飏看着王先生的眼睛,逼问。   “你设么意思,我不明白……这和陆熙阳有什么关系?”王先生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口齿结巴,眼中露出复杂的情绪:“很多年了吧……很多年了吧?”极度紧张之下,王先生竟然毫不掩饰地承认了当年的事情。   高飏提醒:“已经过去33年了。”   “33年了……”王先生如梦初醒:“那个孩子叫……”   高飏冷冷一笑,反问:“您连他的名字也忘记了?”   王先生颤抖着手,抽出一张纸巾擦掉额头的汗,一脸抱歉问:“他回来了?”   “没有,”高飏摇头,反问:“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王先生痛苦地回答:“我……不知道……当年大家都隐了身份。”   “哦。”高飏眨眨眼,并不多说什么。   “那是陆熙阳的报复了?”王先生试探性地再次发问。   “是。”高飏淡淡说:“她要你对33年前的事负责,所以,她绑走了你的孙子孙女。”   “她在哪?”王先生突然变得很激动,大声地问:“让她冲我来,冲我来!”   高飏的话给王先生当头浇下一盆冷水:“她自杀了,陷入昏迷,不会再醒了。”   王先生瞬间呆住,半晌才颤抖着说:“你……你骗人。”   高飏并不觉得王先生有什么可怜,这个人只是突然被揭了老底而后怕而已,高飏没有看见他的后悔。于是,高飏再次说出让王先生失望的话:“确切的说,是陆熙阳和孩子的父亲合谋同你算33年前的账。”   “两个人……”王先生微微皱眉,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高飏继续说:“那个一直找孩子的父亲也绝望了,他掳走两个小孩以后就选择了自杀,他也给不了你答案了。”   “死了……”王先生紧紧皱起眉头,表情带着追悔莫及,他几乎绝望地问:“孩子从此就下落不明了?”   “是。没人知道他把孩子带去了哪里。”高飏回答,但没有把话说绝:“下落不明。”   王先生还不死心:“也许……不是他……”   高飏依然口气淡淡地说:“我们发现了他的车,在车上发现了小女孩带过的帽子,帽子下压着一张小男孩的照片,后面写着和赵超最快乐的时光是坐在旋转木马上。”   赵超!王先生终于想起了这个名字,是的,这个名字让他浑身微微颤抖起来,这个名字他怎么可能忘记,他太清楚这个名字了。   重重叹出一口气,王先生心里悬着的石头重重砸了下来,碎成了渣滓,他感到像是落入了无底深渊,绝望到无法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这些是现场的证据照片,因为是自杀,物件已被他亲人处理,就只有照片了。”高飏把一只公文袋放在桌子上推过去。   王先生突然伸手拦推过来的袋子,抬眼已经满含热泪,他抖着嗓子问:“我再和你们SY签署一份协约合同,无论多少钱,无论什么酬劳都可以,只要你们能帮我把孩子找回来!他们两个才5岁不到呀!才五岁不到呀!”   高飏冷冷说:“当初赵超也只有五岁,你却连他卖到哪里去了都提供不了。”   王先生处于半崩溃的状态,紧紧皱起眉头哽咽到:“是真的不知道。当初,有个中间人,由她接人,付钱。”   “孩子卖了多少钱?”高飏问。   王先生如实交代:“10万,当时是天文数字啊!”   “那是非常有钱的人了。”高飏说。   王先生点点头说:“是。听中间人意思,肯定不是本城的,不知道哪个地方来的土豪,交完钱就把孩子带走,彻底也没了音讯。”   “还能找到中间人吗?”高飏又问,总希望能再为陆熙阳尽点力。   王先生摇头:“那家伙完成交易后一个月就出了交通意外死了,她是个独身的,多少年了,她那里肯定是拿不到线索了,。”   “这样……”高飏微微摇头,心里知道陆熙阳应该也查到过这条消息,在知道了重要线索已经断掉的情况下,该是如何绝望。   “孩子还能找回来吗?”王先生的眼泪滚滚落下,不甘心而苦涩地问。   高飏摇摇头,说出了实话:“不能,线索都断了。”   “不!”王先生终于忍不住失控,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126章 最快乐的事   快速吸完一根烟,视线里还是一派烟雾袅绕。石臻坐在车里,看着小狐狸远远从街角走过来,越来越近,终于进入他的视线,最终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这么慢。”石臻灭掉烟,略显不快。   高飏拍拍公事包:“等他哭完,签了完协约同才能出来。”   “哭惨了吧?”石臻发动车子问。   “哭得撕心裂肺的,一直说要找两个小孩。”高飏面色有些凝重:“两个小孩到底……真的……”   “走吧,我陪你完结了协约,现在该你陪我去完结协约了。”石臻打断他,把车子开上马路。   “陆熙阳是你的客户,我去合适吗?”高飏问。   “切,你没见过她?”石臻挑挑眉,对小狐狸的担忧表示不屑。   “她不是……深渡昏迷了吗?你要怎么完结协约?”高飏不解地问。   “有姜医生当中调停,没问题的。”石臻在红绿灯前停车,手指敲着方向盘,气定神闲。   “不是她侄子?”高飏好奇:“我以为他们会出面。”   “不是。他们已经隐了踪迹了,也没必要再找。”石臻淡淡说:“跟着我就是了,你还在一个星期的借调合同期内吧?”   高飏发鼻音:“……嗯”   “那我就带着你吧。”高飏又大言不惭。   三十分钟以后,石臻载着高飏去了芸城第一医院,VIP病房。   此时此刻,陆熙阳依然躺在床上,插着呼吸机,意识全无。   “来了?”姜医生穿着便服,回头,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嗯。”石臻笑笑,和姜医生一同走到了窗边谈话,高飏一并跟了过去。   “你应该都知道了吧?”姜医生开诚布公。   石臻低头,发了那张小男孩的照片及背后的字给姜医生,然后说:“关于委托的内容,都在这张照片里了,或者说,都在那架旋转的木马里了。”   姜医生定定看了会儿照片,有些感慨地说:“真的是……最快乐的时光,我们一起去的游乐园,陆阿姨带着我们,还吃到了特别好吃的麦芽糖。”   “也是陆女士的最好时光?”石臻问。   姜医生点头:“是,她和前男友和平分手,对方留给她一个可爱的孩子。她和儿子最快乐的时光都在这里了,后来……唉……”一声长长的叹息,是对过去怀念的惆怅。调整了些许情绪,姜医生稍稍展开些微笑说:“协约完成了,谢谢你,完结合同和酬劳我会邮寄给石老先生。”   “客气了。”石臻点点头,然后说:“那……请陆女士休息吧,我们就不逗留打扰了。”   “您一点也不好奇吗?”姜医生突然问:“布了这样一个局,最后只是要这样一个结局。”   “没有这个结局,她又如何释怀这33年的煎熬?”石臻挑挑眉,只淡淡说:“但凡有悔改之心,大概也就没这个局了。”   姜医生听了微笑问:“那么,你看到悔意了吗?”   石臻摇头:“我只看见即将失去的恐惧,没有看到丝毫悔意。这不是后悔,是害怕,对于失去的害怕。”   “这样做……错了吗?”姜医生又问。   “开始就错了,最后用另一个错误去惩罚,”石臻耸耸肩说:“纠结哪个更错,毫无意义。”   姜医生叹口气:“小孩子都那么天真可爱,单纯没有坏心,所以,才能击中人心最柔软的部分。他们制造了最温暖的记忆,所以,才会在离去的时候,带来巨大无法抚平的伤痛。”   石臻明白姜医生说的是陆熙阳的感受,孩子失踪了,她的心是逐渐变硬的。他想了想,然后笑道:“所以伤害小孩真的挺坏的是吧?”   “是,那样小小的孩子,没人忍心伤害的。”姜医生回答。   石臻点点头,没再多言,带着高飏告辞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石臻忽然听见姜医生俯身在陆熙阳的床边说:“最美的回忆找到了,坏人都受到了惩罚,你可以休息了。”   石臻脸上露出些许笑容,终于走了出去。   两人出医院,回到车上。天空又开始下起细密密的雨,在车前的挡风玻璃留下一个又一个雨点子。   “是不是……是不是?”高飏眨着眼睛好奇问。   “是什么?”石臻伸手刮他下巴,小狐狸就惊到,不能动弹。   “小孩没事,只是不再是王成林的孙子孙女?”高飏耳尖微红,依然忍不住问:“他刚才是回答你了吧?小孩是不能伤害的,至少生命不容剥夺。”   “大概吧。”石臻发动车子一脸不以为然。   “你故意问的吧?”高飏又好奇问。   “我没那么无聊。”石臻否定。   高飏撇撇嘴,表示他不信。   石臻把车子开出停车场,不紧不慢地问:“借调协约快完结了,有空我把完结的文件寄给方经理,记得叫她查收。”   完结。高飏一愣,微微蹙眉,对啊,他们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而已,仅此而已。   石臻没注意高飏的表情变化,开着车说:“其实……”   “我知道,我知道规矩。”高飏点着头碎碎念:“我……知道,我不会再找你了。”   石臻:“……”MD,怎么理解的?老子还没说完呢!   “我地铁站就可以了,谢谢,应该不远。”高飏打开手机地图,查就近的地铁站点,过了会儿开始指挥交通:“你右拐,过两条马路就有地铁站。”   “你TM能不指挥我开车吗?”石臻有点微怒,口气冷硬:“我喜欢开到哪里,就开到哪里,TM要你管。”   高飏:“……”干嘛发脾气。   “MD”石臻又骂一句,继续开车。   高飏用手抹掉车窗上的雾气往外看,模糊一片,只能试探性地问:“这是要去哪?”   石臻冷冷回,态度恶劣:“去吃午饭,不可以吗?”   高飏想说自己不想吃,想想还是算了,免得又挨骂。   两人沉默,一个开着车,一个发呆,一路无言。   最终车子拐入一间商场地下停车库,找了个角落的车位停好。   “你去吃午饭啊?”高飏下车,小心翼翼地问,希望找个机会告诉石臻,这里离地铁站很近,他可以自行离开。   “嗯。”石臻拔下车钥匙,走到车尾。此时停车场里车位已不多,若再晚些,估计就抢不到车位了。   “往哪里走?”高飏走到石臻身侧,还在找机会说自己要去地铁站。   “以后还骗我吗?”石臻随口问。   “啊?”高飏没听清,做了个又懵又萌的表情。   石臻回身,居高临下的姿态,目光如炬,直直刺入高飏明亮的眼中,冷冷问:“以后还骗我吗?不原谅你的那种。”   高飏心里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蹙眉间忽然想到什么,眼神突然清明,表情也变得高兴,后退成了前冲,一步上前紧紧抱住了石臻脖子,撞得石臻后退了半步。   “干嘛?”石臻不爽。   高飏却不停摇头,表示他的回答,发丝刺得石臻脖子痒,想把这条狐狸围巾扯走。   “老子原谅你有那么开心吗?”石臻拍拍高飏后背,眼里带着笑意和得意。   “嗯。”小狐狸不住点头,鼻子一下一下撞着石臻肩头。   “没下次咯。”石臻抬手,轻轻抱了抱小狐狸,温柔又有力。   “嗯。”小狐狸继续点点头,脑袋在石臻肩膀上蹭,不用看脸都知道笑意都快漫过了停车场。   “行了,去吃饭吧,别撒娇卖萌了。”石臻笑,把小狐狸从自己脖子上解下来,揉揉小皮毛笑道:“走吧,吃甜品吗?”   “吃!”高飏细长的眼睛笑成了线,跟在石臻一侧。忽然,他眼角扫到一辆远远的越野车,玻璃后面似乎闪过一张脸,他再细看,却只有一片反光。   “OK,知道去哪家了。”石臻牵了高飏手腕,领着他进电梯,按下了关门键。 第127章 外派协约   雨终于止住了,随着光照越来越充足,空气里祛除了湿黏难受,愈发显得清爽干燥起来,连心情也一并跟着欢脱了。   此时背景是方经理位于市中心的办公室,大的用来让人羡慕的空间范围,所有新商务都爱的落地大玻璃窗,阳光可以从外头透进来,色调柔和,晕在书桌和文件上,抹一层淡淡和暖的光。气氛也要处在恰到好处位置,不骄不躁的,平和得几乎叫人以为岁月静好,卸了所有防御。   笑盈盈,礼貌、客气又职业是方经理对石臻永远不变的表情,口气里总带着询问,绝不多逾越一步,也不会去替客户作决定。有的时候,为了安抚,她甚至还能在表情里带些站在对方一边的神色,叫人也不忍多加责备。此时,她故技重施:“石先生……这事恐怖有点复杂。”   “怎么个复杂法?”石臻喝着咖啡气定神闲。他今天来原是想同方经理签个借调协议,十年为约,借高飏一用。本想着直接签十年,一次性解决,免得后面麻烦,没想到,第一步就不顺利,对方并不肯轻易放手。   “公司有借调的服务,也可以签署协约,但是十年这个时长是不可能的,最长只有半年一签。”方经理笑盈盈,她倒并不是要故意刁难,只是公司规定摆在那里,她才不会去做那个逾越雷池的人。   “六个月?”石臻挑挑眉,略显不爽,于是干脆问:“如果借调那么麻烦,那直接把他的协约转到我这里,相当于转会,价格都好谈。”   “呵呵,不好意思,这样更不行了。”方经理面露难色,苦笑解释:“按照公司规定,异客在工作协约签订以后是不允买卖的,这个操作在罪案局那里算作非法用工输出,算违反法例的操作,没人有胆子这样做的,公司也绝对不会批的。”   “和SY签了十年的工作约就走不了了?”石臻对这方面的规定并不是特别了解,方经理他也不是特别信任,但人家把法例都搬出来了,似乎又不像故意刁难。   方经理当然知道石臻没那么好应付,立刻补充说:“异客离开原公司可以有三个方法。第一,异客考试录取,即可离开;第二,合同期到,并找到续约的新公司,即可离开;第三……”方经理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第三是是什么?”石臻奇怪,第三很难吗?   方经理笑了笑有点玩味地说:“第三个离开的方法需要异客的父母双方出面,由他们同时提出终止协约的要求,并按照比例赔偿一大笔赡养及培养费,即可离开。”   “为什么要父母提出?”石臻不解,如果只是赔偿,完全可以走个人解约的道路,干嘛非要把别人的父母也牵扯进来?   方经理然是一副又无奈又很愿意为你解释的表情,苦笑说:“因为最开始的时候,异客是由父母送入公司抚养、培养的,公司也是和异客的父母签署相关协约,所以如果要完结,就必须是签署原始人出面,这事才能完结。”   “这样?”石臻微微蹙眉,显出不置可否的神情。   方经理见了,立刻又补了一句:“也是法例规定的,不是公司的霸王条款。”   “了解。”石臻好笑,方经理都学会抢答了。   方经理陪着笑说:“谢谢理解。”   石臻不再纠结协约年份的事,突然说:“把高飏叫过来。”   “啊?”方经理一愣,以为自己听错。   “怎么,高飏不认识你这间在市中心的顶级办公楼?”石臻望一眼窗外,阳光正好,待会可以出去溜狐狸。   “哦哦,当然不是,两边办公的地方他都跑过。”方经理尴尬一笑,立刻、亲自拨了个电话出去,竟然让自己的司机去把高飏接过来。   这可真是……会吓到小狐狸吗?石臻有点想笑,方经理是向来不待见高飏的,突然这样殷勤,就算是常人碰见了,也要担心一番……吧?   “可能要一些时间。”方经理打完电话,抱歉地说:“他家离这里有点远。”   “那行,你忙,我待会再来。”石臻不喜欢这里的椅子,起身就要离开,先出去晃晃找间好餐厅,他有点饿了。   “您稍等,正好有空,关于一些其它业务需要和您聊聊。”方经理抓住这次机会,还不可劲把其它合同的事讲讲清楚。   “哦。”石臻点点头,略不爽,但也不好发作,只能由着她说。   于是方经理立刻拿出备好的几份合同,借着这个机会,和石臻一个一个落实。   两人大概讲了一个多小时,外头终于传来敲门声,高飏跟着秘书小姐慢悠悠走了进来。   从后面往办公桌的方向而去,高飏第一眼就看到穿着自己外套的石臻背影,坐的笔挺,冷冷得气质,浑身都散着桀骜不驯。   等走到一侧,高飏果断看到那副六边框镜,心中忍不住默默吐槽:你也不怕真戴出近视眼。骂归骂,还是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从侧面感觉对方穿这套衣服真心是A爆了,反正就是比自己A。   “坐。”石臻扫一眼一侧根本没打算坐下的高飏,心想小家伙穿自己的外套是不是有点大了?然后推了把身边的椅子,它便飞速转过去,直接撞到了高飏的膝盖,发出很痛一声“咚”。   高飏默默颤了一下,膝盖可劲地疼,感觉骨头是碎了。   石臻:“……”   “坐吧高飏。”方经理假客气,指椅子,笑盈盈。   “谢谢。”高飏拉过椅子坐下,和石臻稍稍保持一段距离。   “你父母在哪?”石臻胳臂长,一抬手就拉到高飏座椅扶手,直接拉到身边定住。   “啊?”高飏只觉得自己“biu”的一下,就到了石臻身边,过程有点迷幻,竟没听见石臻问话。   “你父母在哪里知道吗,有联系吗?”石臻不耐烦地问,右手离开扶手的时候,还顺势拉了拉高飏的袖子,以示这是自己的外套。   “……为什么问这个?”高飏有点懵,紧了紧外套不打算还,然后扭头看向石臻,对着他无辜眨眼睛。   石臻挑挑眉讽刺道:“想续你的协约,但要你爹妈同意,麻烦得要命,搞得像是要娶你过门。”   高飏:“……”NND,耳朵好热。   “知道父母在哪吗?”石臻问,也不等高飏回答,就问方经理:“如果找不到他父母呢?就只能走六个月的合同?”   “是的。”方经理抱歉笑:“如果他的父母可以来公司终止协约,并进行协约赔偿,您就可以立刻把他续到您的公司。”   “……那个……”高飏脸上有点难堪,他不知道被叫来是问这事,打小就被送到SY,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父母在哪。“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拿了协约费,应该早就远走高飞了,不会再找到了。”   “这样?”石臻扫一眼高飏有些难看的脸色,并不想在时间上太过纠结,也不想为难对方公司,于是说:“那就按照半年一签的流程走吧,你现在把合同做出来,我现在就签。”   “好,请稍等。”方经理有些意外,但没理由再拒绝,何况又有钱入账,果断打电话让下面的部门准备协约,让财务准备□□。   过程里石臻和高飏都没交流,确切地说,是高飏一直低头看自己膝盖,没空搭理石臻投过来的目光。   打完几个电话,协约算是准备起来了,放下电话,方经理笑吟吟想让气氛活跃些,于是说:“石先生还真是很喜欢我们高飏呢。”   “好用。”石臻淡淡回。   高飏:“……”好用是什么鬼?   “石先生有很多事物需要高飏去完成吗?”方经理收到一份内部邮件,收下后调阅,粗略看了一遍,按照邮件的档案记录,现在高飏手上还有未完成的工作,虽然并不多,但都在未完结的状态。   “合同要多久做出来?”石臻问。   “不好意思石先生,现在有两个问题,需要告知您。”方经理查着资料说:“第一,您可以委派高飏完成工作,但是他的劳动关系依然归属SY所有,也就是他是外派,还是算SY的员工。”   “明白。”石臻点头。   “外派的话可能进你们公司会有人事上的问题,估计很难进入公司编制。”方经理故意说,她是在试探究竟石臻会把高飏带到哪里去。   “第二个问题是什么?”石臻懒得解释,直接问。   “暂时不能把高飏续给你,要等……一个半月吧。”方经理看着屏幕,估摸着石臻会立刻发作,一秒后马上解释说:“不是公司要为难员工,主要是高飏手上有几个案子得完结,这需要一部分的时间。您是要签外派合同,应该不希望外派期间他再处理SY的事务,所以,得让他先清一下手上的工作。”   “如果我不介意呢?”石臻不以为意,直接问。   “这样急?”方经理从屏幕后移开视线,看向的却是高飏。   “不……急的。”高飏微微蹙眉,扭头对石臻说:“我手上的都不是麻烦事,等我清完了这里的工作,你再续吧。”   方经理也说:“对,清理干净比较好。除了这些没有完成的事务,我不会再派新活给他了。”   “没关系,就按照现在续。”石臻却不以为然,挑眉淡淡说:“他手上的活归手上的活清理,外派协约归外派协约签,不冲突,把合同做了吧。无非前两个月我让他先干SY的活就是了。”   “这样呀?”方经理笑笑无奈说:“那行,我让他们立刻出合同了。”   干嘛那么急?高飏皱眉,偷偷看一眼石臻,只看到好看的侧脸轮廓,人家连瞥都懒得瞥自己一眼。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秘书就把做好的派合同送了过来,石臻没犹豫,直接签了,连半年的费用也一并付了。   签完合同就万事OK,石臻也没什么多余的话要和方经理聊,彼此告辞,便带着高飏直接离开。   出了电梯,进了停车场,高飏还在一直碎碎念:“贵啊……你都没还价,三百万呢……都够买套两居室了。”   “发工资了吗?”石臻选择性没听见,哪壶不开提哪壶:“3000能还上了吗?”   高飏一愣,嘟囔:“怎么……怎么又提3000!你又不缺这点钱!”   “一码归一码,欠钱还钱天经地义。”石臻一脸欠揍的表情:“发了工资就赶紧转账给我,我很缺这3000。”   高飏咬着后槽牙说:“后天发,发了就还给你。”   “好,等你,后天我会提醒你的。”石臻得意笑,走到车边拉开车门。   高飏看他要上车,在另一边说:“那个……那个……石臻……”   “怎么了?”石臻斜睨他,眉毛一挑感觉就要挑事。   高飏小心提议:“我们把衣服换回来吧?”   “想找死是吗?”石臻脸色一沉,眸子一冷,这是要发飙。   “没有……你……穿得太帅,我妒忌……不用……不用换了。”高飏脑袋一缩,不敢再看石臻,乖乖坐进车里,顺便把卫衣的帽子戴起来,躲进黑暗里当鸵鸟。   车子颤了一下,石臻坐了进来,关好门,却没发动车子。   怎么不开车?高飏正愣神,眼前突然多了一张脸,深邃的眸子,高挺的鼻子,还有打到脸上的热气,都在告诉他,他们之间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安、全、带。”石臻一字一顿说,伸手拉下安全带,英俊的面容瞬间在高飏面前消失。   有点失望,总是这样突然接近又突然消失,干嘛那么任性!高飏咬咬牙,突然直起身体抱住了石臻的脖子,这个举动太突然,石臻手一松,安全带滑回了卡槽。   “又怎么了?”石臻颇为嫌弃地想解下这条狐狸围脖,第二次了,突然这样来一下,你是想勒si主人吗?   想亲,没敢……高飏默默鄙视自己,嗡着鼻子说:“没钱,抱一下能折了那3000吗?”   石臻:“……你说呢?你这一抱这样值钱?”   “打个折呗?”高飏抱着石臻脖子讨价还价。   “打折是吗?”石臻诡笑,突然扭头,顺势亲了高飏脸庞一下。   瞬间,小狐狸就行为失调僵在了那里,从耳尖到脸庞全红了。   “折扣打过了哈,发工资的时候记得还钱。”石臻把高飏推到座椅里,替他拉下安全带扣好,然后发动车子,高高兴兴开出了停车场。 第128章 约饭   自从签了借调合约,方总倒是消停了不少,没打算再管高飏,至于封异能的事,更是只字不提。现如今,方总对高飏唯一的要求,是让他结了手上剩余的协约,赶紧随了那位石先生去。   平平静静过了两个星期,高飏手上的任务就只剩下两个,都是签完结协约的收尾的活,没难度,跑一次客户端就能解决。   一早乘着天气好,高飏抓紧时间赶到芸城C区,结了其中一份协约,又清了款项,手上上就只剩最后一个Y区的尾单。   从客户小区出来,慢悠悠晃往地铁的方向去。这头高飏才刚看到地铁标志,那头石臻的电话就如约而至。   “一起吃午饭?”高飏刚按下接听键,就传来石臻没有任何情绪修饰的问话,口冷冷硬,像是审讯。   高飏看一眼冷冷清醒的地铁入口,估摸着自己现在过去找石臻,起码也得一个半小时,到时候吃不上午饭倒没什么,还得吃石臻的冷嘲热讽,实在是没有勇气前往赴约。他犹豫了,一时没找到拒绝的措辞。   “不来?哦。”石臻那头简直是自问自答,情绪明显不爽,但理智尚存,并不多作纠结。   “我现在的地方有点远……要不晚饭我来找你?”高飏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最好能挽留一下,以免日后受到报复。   “不必了,晚上有事。”石臻回绝地倒是干脆,都不带考虑的。   “哦。好。”高飏翻个白眼,更不想见了。   “话说我们也有两个星期没见了,”石臻在电话那头突然说:“你就不想我?一点也不想?”   “想你干嘛?”高飏脸红,撇撇嘴,内心悲哀。自从签完借调协约之后,石臻这个家伙就再也没有找过自己,甚至连个消息也没有发过,直到此时此刻,才算是签署借调协约后的两个星期,他们第一次联络。   “真现实。”石臻在那头倒打一耙:“那行,拜拜了。”说完就直接无情地挂掉了电话。   高飏:“……”欲哭无泪。   被石臻突然关心,又突然冷冷踢开,高飏有点莫名无措加悲哀。本来下午他并无安排,如今为了排解被某人狠狠拒绝的伤感,他决定干脆利用下午的时间,把剩下的最后一份协约完结,如此也算把SY的工作做干净了,以后也不会落下口舌。   想毕,高飏也不回去了,而是入了地铁,直接前往公司。   在地铁里颠了一个多小时,又步行十来分钟,高飏总算是到了公司。   今天也算是高飏的幸运日,一方面协约完成的很顺利,另一方面,今天方总并不在六号楼办公,大部分的SY员工也都在外头办事,六号楼只有驻守员工。这些人向来懒得搭理他,高飏也甚少与他们接触,彼此都视对方如空气。   少了往日的压抑,高飏的步子也轻松了许多。他先上楼去财务部,把早上完结的协约和公司收账账凭证一并交掉,然后又去业务部,调出了最后一份完结协约,在和客户联系好了确切的碰面时间后,便匆匆离开六号楼。   出门口的时候,高飏碰到了看门老头,他正推着一台装了文具的小车进来,还是那副看谁都爱答不理的表情。瞧见高飏的时候,老头没直接走,而是停下车,很少有地同高飏聊了两句:“走啦?”   “下午去客户那里完结合同。”高飏听出了话外音,但并没太多需要表达,就只说了下午完结合同的事。   “半年外派也挺好。”看门老头是清醒人,他表明了自己的观点,点了这个话题却并不纠结下去,而是快速将之完结说:“去吧,财务五点下班的,今天公司团建,六点要锁门的,你要抓紧了。”   “哦。好。走了”高飏无害地笑,指门口,示意自己要走。   “你等下。”看门老头突然让高飏等他一会儿,自己则推着车,顺着过道去后面的仓库。   高飏:“?”虽然很想离开,还是耐心地等着。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看门老头从过道出来,递给高飏一只纸袋:“拿着,兴许用不上,备着点也无妨。”   高飏接过,打开看了一眼,是两罐止血药膏,他心里有点触动,感激地说:“谢谢您。”   “不用,这也算是公司‘福利’了,人人都可以领取的。”老头摆摆手,依旧面无表情地说:“去吧。”   “谢谢。”高飏再次道谢,看着看门老头去他固定的位子坐下,拿了无线电出来挺,这才转身匆匆离开。   这头高飏刚走出去,那头老费就从楼上慢悠悠下来,步履依旧是坚定的,眼神也狠辣,直接就到了看门老头的面前。   “怎么了?”看门老头感觉一片阴影罩下,却不畏惧,甚至连眼皮子也没抬。   “你倒是对他挺好。”老费冷冷说。   看门老头淡定地回:“打伤了,治好了,你才能继续拿他出气。若哪天下手太重,把他打死了,你这口气又要到哪里去出?”   “哼,”老费却不吃这一套,冷笑一声说:“都有人保他了,你的那些止血膏怕是用不上了。   看门老头并不怕老费,但也没有必要和他硬杠,只笑笑转开话题问:“你弟弟怎么样了?出院了吗?”   “出了,在家再养段日子,也差不多了。”说到弟弟,老费表情缓和了许多,还带着些许欣慰。   看门老头点点头笑道:“好了就好,他年纪轻,完全恢复要不了多少时间,指日可待。”   “哼,完全……”说到这话题,老费脸上再次露出不快,心情并未因为小费出院而好转,反而显出无比愤怒的神色,咬牙切齿地说:“整只手被剁下来,你觉得还有彻底好的机会吗?”   “……”看门老头一时语塞,此刻回答和不回答都是坑,他倒有点两难。说有机会那是敷衍,会激怒老费;说没有机会,更会激怒老费,说不定他会立刻跑去找高飏寻仇,那么这将又是一场恶战。   “哼。”老费冷哼一声,眯起眼睛,似乎是在积攒愤怒。   看门老头有点慌,这架虽然不至于波及自己,但若老费和高飏真的打起来,无论他们谁输谁赢,自己都会被搅进这场局里,成为最莫名无辜的旁观者。看门老头求的是一份宁静,才没兴趣搅进别人的恩怨,他一把老骨头,可折腾不起。   “这个小畜生,竟然还有人要保他,公司还批了。”老费显然是被触到了愤怒的点,眉头蹙得更紧,不自觉握紧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看门老头有点后悔,扯开一个话题,又被拉进另一个让人避之不及的事件,现在进退两难,太过被动。“别想太多了,先把你弟弟的伤养好。”看门老头稍加安慰,也不等老费回复,只起身立刻说:“对了,仓库里有点事,我的过去看看。”说完,便快了几步,直接去仓库“避难”。   “哼,就这么点胆子?”老费嘲讽地看着看门老头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他当然知道老头的想法,也知道对方是有多想避开麻烦,他也没打算带个老头玩复仇游戏。   高飏还有一个案子,事就完结了?老费的愤怒还未平复,他蹙眉,不甘心地看向外面,阴霾早就散去,阳光也好得出奇,高飏是要奔向新生活了?就这个小杂种,凭什么有资格奔向新生活?   老费越想越不甘心,小费在医院躺了近两个月,高飏却若无其事逍遥了那么久,凭什么?就因为那个叫石臻的男人,竟然吓到孙总都要退让三步,甚至连对高飏的控制权也要移交?石臻到底是什么来头?   心里的愤怒被点燃,如果自己不去熄灭,旁人便无法第一时间使其平复。老费越想越不对味,眉间拧成了疙瘩,恶意滋生,眼底升起一丝阴郁,忽然,脑中闪过一丝灵光,似乎找到了什么机会。他立刻拿出手机拨了协约部的号码,直接问道:“高飏的协约还有一份?”   “一份。”协约审核组的组长亲自接的电话。   “是我这个组的外派吗?”老费问。   那边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过了两分钟才回答:“不是的费先生,是和烈豹一组的协约。”   “我想看看协约内容。”老费直截了当。   “不好意思,您没有这个权限。”对方很公式化地拒绝,但是还是指了一条出路:“您可以让方总签个条子,届时查什么都可以了。”   “好,知道了。”费知道问不出什么,便挂掉电话,转而致电方总。   这一通电话打的并不顺利,铃声一直在响,但是没有人接,直到费打出第五次电话,方总终于接了起来。   “老费,有事?”方总语气愠怒,显然是被电话不胜其扰,不得已才接了起来。   老费如实说:“我想调阅一份协约,想请方总支会一声。”   “小费刚出院,你得多上点心,其他事先不要管了。”方总在电话那头劝慰,显然老费不说,方总也知道他要干什么。   “可以调阅看一下吗?”老费却不依不饶。   方总那头愣了愣,过两秒才语重心长地说:“老费,一切以公司利益为重,既然暂时有人要帮他……”   老费不耐烦地打断问:“石臻到底什么来头?”   “石淼泉的孙子。”方总无奈,直接回答。   老费:“……”   “老费,万事小心些,至少不要去得罪我们得罪不起的人吧。”方总依然是语重心长的口气:“借调协约已经签了,支票也已经入账了,这事是没得逆了。最后剩下的也是已经完结的小协约,出不了什么水花,别浪费时间了。”   老费静静听着,他知道,如果协约有漏洞,方总也是不会放过的,她能在此刻告诉自己这些,说明剩余的合同的确没有可继续发作的地方。   “好了,心情好点,去照顾弟弟吧。”方总在电话那头带着些笑意:“别想多了,现在照顾弟弟是第一位的。”   “知道了。”老费有点失望,怏怏不快地挂了电话,望一眼外头,天色依然好的出奇,他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可又无奈,便匆匆收拾了东西,也离开了六号楼。 第129章 128   中午的时候天色愈发的好了,阳光明媚,温度偏高,连风都遁形了。一点半的时刻,高飏终于跑下最后一家客户,签了完结协约,又收好支票,这才兴匆匆离开,赶回公司做最后交接。   离开之前,客户的小女儿碰巧回来,高飏和她在客厅打了个照面。那女孩长得颇为水灵,略有些婴儿肥,在客厅遇到高飏的时候,先是一愣,继而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把尴尬的气氛瞬间就化解了。   “你好。”高飏笑笑,打个招呼,他明眸皓齿的,引得女孩盯着自己直看,那种审视的目光让高飏有点莫名心慌,想着赶紧闪人,好回公司交差。   “你……”女孩看高飏,又看向自己父亲。   “哦。他是SY的工作人员,来完结协约的。”老人笑笑解释,指指女孩:“我小女儿,小菲。”   “你好。”高飏继续他的招牌笑,重新礼貌地打声招呼,依旧打算要走。   小菲眨了眨眼,紧紧看着高飏,突然说:“你是异客吧?”   “……嗯。”高飏一愣,没否定,老实地点点头。他有点疑惑,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因为在SY,所以都被认定是异客,可SY还有许多不是异客的业务呀,那才是大头!   “你别误会哈,我在罪案局工作,职业病,爱盯着人看。”小菲笑,赶紧解释说:“我们一天要看很多资料和图片,最近在做异客资料统计,我可能是看到过你的相关信息了,这样巧,在我家看庭遇见一位异客,实在好奇,多问了一句,别介意。”   “哦。呵呵。”高飏尴尬笑笑,摇头说:“没事。”   小菲托着下巴回忆,她记忆力超好,看过的数据能坚固地存在自己脑中,于是笑着继续说道:“芸市一共只有9位涉念师,因为你是最年轻的一位,所以我印象更为深刻。对了,冒昧问一句,你现在还接涉念的单吗?”   “很久……很久不接了。”高飏摇头,补充一句:“你父亲和SY的业务不是涉念。”   “哈哈,我知道的。”小菲笑起来,轻松地说:“我就是随口一问,别介意,毕竟涉念师稀缺,过程又恐怖,现在愿意做涉念业务的可以说是寥寥无几了。”   高飏笑,淡淡说:“呵呵,也没什么好读的,也未必准。想知道一件事,其实有很多正当手段可以完成的,没必要涉念。”   小菲点头,竖起大拇指:“完全同意你的说法。”   “不好意思,我还要赶回公司叫资料,先告辞了。”高飏并不想多做逗留,笑着告辞离开。   “好,拜拜。”小菲笑着摆手,目送高飏出门。   “怎么了?他有什么问题吗?”门关后几秒,一旁的父亲才开口问。   小菲摇头,似是而非地回答:“说不清。最近申请调阅他的资料很频繁,一个星期出现了三次。一开始是基础资料,然后是加密A级资料,之后就直接跳到了S级绝密资料。”   “他这是被人专门查了。”父亲看一眼门口,他曾经也工作于罪案局,对于一些事物还是比较敏感的。   “可能。”小菲撇撇嘴,有些不解:“这样一个普通异客,有什么可查的,就因为会涉念?可涉念也不是什么绝密档案呀。”   “也许不止涉念那么简单。”父亲说。   小菲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有点可惜地说:“唉,可惜,我只看得到基础信息和查询记录,看不到更里面。到了A级资料,我就是个递交《申请查询单》的二传手,没办法再往高一点看看他究竟有什么特别的了。”   “可能只是例行调查,手握高级权限,自然就会看得多一点,有的看就多看些了,别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了。”父亲倒是看得很通透,并不以为然。   “是吗?”小菲挑挑眉似乎并完全同意父亲的说法,她若有所思地说:“身为涉念师,本身就很特别了吧?”   “芸城也好,Y区也罢,都并不太提及涉念师,自然是知道其中的残忍及不准确性。”父亲笑笑安慰小菲说:“所以,虽然这个异客能力本身很特别,但是产生的价值却并不高,还存在一定的风险,所以,从综合考量去看,并不为大家所关注和认可,是可有可无的技能,也就不那么特别及重要了。”   “这倒也是,作为芸城特别领域的Y区,奇奇怪怪也见过不少,涉念也算不得多奇特的事,甚少有人提及,可见其并没有受到广泛的认可,谁也没往心里去。”小菲把自己安慰好了,忽然话锋一转又问:“您觉得准吗?涉念?”   父亲笑,只淡淡说:“何必在意准不准。你信不信呢?”   “哈。”小菲笑,释怀,不再纠结。   这一头,高飏从客户小区出来,打了车直接回公司,赶在五点大家下班前,把最终的协约给清理掉。   回到公司已经是四点半,天色微微有些黑,风也开始刮起来。六号楼里依旧灯火通明,虽然六点后就能团建,但此刻,员工们依然都还处于紧张的工作状态之中。   高飏加快速度,赶去财务部把协约和支票交接完成,也算是对最后一单协约有个完美的结果。   当财务从电脑屏后抬起头,说了句“好了”,高飏一直悬着的心才最终彻底落下。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终于能和SY真正有一次切割了,至少在将近六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可以彼此都当对方不存在。   走出财务室,高飏重重舒了口气,从未有过的如释重负,即便只是暂时的,这片刻的逃避也让他获得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   还是那道熟系的转梯,走过无数次,气氛都一致,压抑而难堪。只今天不同,少了些许紧张,多了少许轻松。一路从上而下,再也不用管那些异样的目光,也不用去想每一句措辞,是否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一路抵达门口,高飏径直走了出去,全不顾楼上老费恶毒的凝视,也不必在意他后续的阴谋,这份半年的借调协约,是天然的屏障,可守一时平静,更可不必再为某些人的主动冒犯,寻找手下留情的借口。   “走啦?”看门老头在门口,听着无线电,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走了。拜拜。”高飏笑笑,礼貌客气地回。   “方总在车里等你,你过去一趟再走。”老头说完就不再多言,调高了无线电的音量,自顾自听评弹。   高炀内心虽然抗拒,但方总有请,自己是万万不可能拒绝的。他有点忐忑,才刚开始放松的神经又跟着一场见面变得紧张起来。   磨磨蹭蹭走到停车场,很快就找到方总那辆大车,远远就看到一名保镖站在车门口,架着墨镜,紧紧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往自己的方向看。   见高炀默默走过来,保镖便拉开车门,示意他坐进去。这种待遇并不多,若不是公事出行,方总从来不会让高炀和自己同车。   “不好意思。”高飏犹豫着坐进车里,先抱歉已经习惯,并不需要错误的理由。   合上车门,隔绝所有声音,今天要把一些话讲清楚。   “准备过去找他了?”方经理闲定淡然,依然是那副摸不着心情的表情。   “没有。”高飏回答。车里很宽敞,他和方经理斜对面坐着,都不看对方的表情,尽可能用避开目光来完成这次对话。   “我向来不喜欢管异客这一摊子事,它只是我一堆事务中的一块,占比不超过三分之一。”方经理淡淡说:“因为不上心,管了一年多,对异客的很多事务依旧一知半解,所以,由着你有时候忽悠。”   “……”高飏不出声,由着她讲完。   方经理继续说:“所以,我从总部把老费调过来,为的就是防止你这种人欺骗公司,让公司蒙受损失。”   高飏扯出个无奈的笑,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话。   方总继续她的自言自语:“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和老费从前竟然还有那么多个人恩怨。从前竞争业务,彼此都有手下不留余地的时候,之后又因为小费,新仇加旧恨的,再没和解的机会,他可是每天都想弄死你。”   高飏依旧只是笑笑,并没有找到接话的措辞。他只希望这对话快些切入主题,他们好交流完毕,说拜拜,从此半年后再提相见。   “因为对你特别讨厌,所以他对你的调查就会比旁人多很多,厌恶自然只会加深不会减淡。”方总笑笑,瞥一眼高飏的方向,话峰一转继续道:“不过他再怎么查,也只是查你的基础信息,以及在SY从前接触的各类案件。无论他怎么查,他能知道的,都能查到;他不该知道,他也知道不了。”   原来坑在这里。高飏反应很快,立刻说:“上次实在抱歉,弄伤了方总的儿子,让方总记恨到现在是我的不是,抱歉。”   方总冷笑,终于还是承认高飏平日里就是装乖巧,实际脑子比谁都转得快。她望一眼前方,想了想才继续开口说:“哼,你的反应还真是……没错,老费的确是因为我儿子的事,觉得我对你的不满出自于这里,他从前是这样认为,以后也不会改观。”   “明白。”高飏依旧点头,并不反抗,也不想多做争辩。当初他不小心弄伤了方总儿子肖凯的腿,这事是人尽皆知的,虽然肖凯的腿伤早就痊愈了,但在公司所有人看来,方总讨厌高飏,就是因为肖凯。既然大家都这样认为,又何必改观呢,反正自己也要暂避了。   “高飏,你应该明白,异客在芸城也好,在Y区也罢,始终是异于常人的存在。罪案局会监管,普通人视你们为怪物,无论如何都不会受人待见的,这就是异客的现状和未来,无论你接受、不接受。”方总望一眼前方,淡淡讽刺:“所以作为异客的你,其实始终是低人一等的,无论你跟谁混,混得如何出色,现实你无力改观。”   高飏听着,并没什么表情变化,他知道方经理今天谈话的目的,就是针对老费的那几句话,她要老费永远只知道公司需要他知道的部分,方经理做到了,高飏不会揭穿一丝一毫。至于后面大段的讽刺,高飏视为习惯,左耳进出的事,更无须争辩。   “其它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方总这是要结束谈话,很难得地说:“祝你好运吧,如果他能保你十年。”   “谢谢方经理,我下车了。”高飏笑笑,手已经碰到车门,他知道自己差不多该滚下车了。   “对了,这个送你,算是暂别的小礼物吧。”方经理从身侧随手拿了只铁盒,递到高飏眼前。那盒子没有包装,绘着彩色的图案,全是大大小小的棒棒糖。   “……”高飏淡淡看着,表情平静,内心却并非波澜不惊,心脏收紧地疼,所有感官都像忽然被丢弃于一堆银针之中,扎得他哪里都疼。他奇怪,为什么又是棒棒糖?   “拿着吧。”方总伸了伸手,示意高飏接下。   “谢谢。”高飏不情愿地接过,捏着盒子的手指泛着白,他不明白,棒棒糖为什么会让自己的心脏收缩得疼,是因为他的噩梦,还是因为他的确和甜食无缘。   方总眼底起泛起一层含义,口气阴冷地说:“世界上有很多无奈,我对异客深恶痛绝,却偏偏要在SY遇见各种异客,还要和他们打交道,让他们在芸城生存下去,人生还真是讽刺和无奈并行。”   高飏皱眉,这厌恶他熟悉,他一直在忍受,今天也不可能有所改变。   方总继续冷漠地说:“我对你的厌恶源自对异客的无限讨厌,我没能在任期内想办法毁了你,是我的遗憾,希望半年后还有机会吧。不过这半年你大可放心,和石先生的协约公司会履行,你大可尽情享受这半年的舒适安逸。”   高飏听着,微微垂目,他不想辩解,他想离开。   方总又说:“只是老费,你稍稍要小心这些,我这里是不能完全管控他的,毕竟他不是没有自由的异客,他只是SY的一名普通员工,他甚至可以接私人单,不受公司管束。”   “知道了。”高飏回,手还在车门把手上。   “下车,滚吧。”方总终于放行,一秒也不想让高飏在车里待。   “拜拜。”高飏低着嗓子再见,毫不犹豫地拉开车门跳下去,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他原先坐的位置旁,放着那盒作为弃物的棒棒糖铁盒。   “真是便宜这个小畜生了。”看着坐进驾驶位的保镖,方经理淡淡说。   “需要我出手吗?”保镖在前排阴冷地问。   “暂时别乱动,毕竟是签了协约的,不能影响公司。”方经理说。   “公司把您调配到SY,就够恶心人的。”保镖替方总不满:“还管那许多?”   方经理笑笑说:“虽说调配SY是让人窝火,可我在公司的位置没有降低,薪资也是年年看涨,说简单点,公司对我也不薄,我不想因为私人恩怨就把公司给连累了,这不是我做人的原则。何况那么好的平台,干什么不好,干嘛毁了,给自己以后找不痛快。”   保镖在前排笑道:“明白了,不会以公司名义,也不会和公司有关系的,都是私人恩怨。”   方总满意地笑:“尽量被自己动手,让老费冲第一线。对付高飏的时候小心点,他现在不在公司管控之内,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明白。”保镖点点头,发动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第130章 PUA(1)   夜来的很快,离开公司的时候天色已渐黑,等坐了一趟地铁,出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白日里的热度荡然无存,空气骤冷,风也刮得紧,落到脸上生生地疼。   “好冷呀。”裹紧了衣服,深吸一口气,高飏顶着冷风,火速归家。   打开日光的一刻,明亮瞬间把小小的一居室点亮,一点点安心由心底升起,别样的满足。高飏换了拖鞋进去,瞥见坏掉的空调,才豁然想起那天打架后之后,损毁的空调依然坏着,他竟然忙到忘记修理或者置换。   没了空调保命,瞬间就起了一种暗示,房间并不暖和,只比外头热一点点。看一眼没救的空调,高飏顶苦笑,带着点无可奈何,先去窗台边,关上一早出门就开的窗,好让冷风别再往里灌。   把插销都插上,他才安心地脱掉那件石臻留给自己的外套,小心在衣架上挂好,去卫生间洗了手,松松散散地坐进沙发里。   “接着干嘛?”高飏自言自语,盘算着接下来是该去洗个热水澡御寒,还是在沙发上打一局游戏消磨时间。他取过手机,点开微信,石臻的头像毫无反应,没有消息,没有语音,怕是晚饭吃得特别开心吧。   撇撇嘴无来由的不快,肚子却踩着点发出“咕噜噜”的声,饥饿感瞬间袭来,高飏无奈,吹口气把额发吹拨开,心情颇比好地去厨房找吃的。   冰箱里空空,连一碗隔夜饭也没有。冷冻室的抽屉里有两根夏天的冰棍,不看也知道过期良久,直接送进垃圾桶。   “饿。”高飏合上冰箱嘟囔,顺手打开一侧的橱柜门,几包零食掉出来,是上回石臻替自己订的。零食吃多了容易口干,也不顶饿,高飏直接无视了。他蹲下身往橱柜深处探索,寻思着若再找不到吃的,就直接点份外卖算了。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柜子角落的位置,高飏获得酸菜面一包。查了日期,还在线,于是也不挑三拣四,直接找了小锅一顿煮,直到面汤冒起了泡泡,发出“噗噗噗”的声响,便从炉子上取走,端到客厅茶几上吃。   打开电脑,找了部最新的热剧,吃着热面看热剧,也算一桩美事。   一口热面下肚,浑身的寒气就顷刻驱散了一层,若整碗下肚,那就是热气腾腾的舒服。高飏打定了主意,吃完面就洗澡上床看大片,今天就算是舒舒服服过去了。   面吃了几口,手机忽然响起,有消息进入。高飏快速拿过手机,原来是工资到账了,一万一,不算少也不算多,混口饭吃。   “还钱。”忽然,石臻的声音在高阳耳边划过,高飏吞了吞口水,眨眨眼,明知道只是自己幻听,却还是乖乖找出石臻的微信,老老实实转了3000给他,还注明是“还款”。   放下手机,又吃一口面,片子还在放,手机却没任何反应,对方没有收款,也没开骂。   “还剩8000,待会去挑台空调换了墙上那台。”高飏盘算着,瞥一眼那台破旧的空调,回想那天的惊心动魄,如果当时被封了异客的能力,会是什么后果?细想就觉得害怕,尤其是到了可能记忆会丢失的部分,就心里一紧,没道理的难受。   方总的恼羞成怒会转为平和吗?老费还会乐此不疲地找茬吗?作为失去涉念能力的异客,该何去何从?一个问题过去,又一堆问题过来,似乎永远都不能尘埃落定。   想多了,高飏有点烦,着急着把自己从胡乱的思绪里拉回来,低头吃口面“压压惊”。大门就那样突然地、习惯性地响起,明显被踢踹的调子,带着股不耐烦的意味。这响声突如其来,高飏吓了一跳,不可逃避地,扎扎实实烫到了嘴唇。   痛到要飙泪,高飏扯了纸巾捂着嘴,往门口走,心里暗骂:“没手吗?每次都用踢的。”   打开门,果然看见那副不可一世的面孔,半挑的眉毛,用眼角扫视你,光这种对视,就足够挑起不必要的战争。   “怎么了?泪眼婆娑。”石臻推开高飏自顾自走进去。   “烫了一下。”高飏压低声快速说,鼻子里闻到一股酒味,还挺浓的,他担心石臻别是喝完酒没地方撒酒疯,来他这里找不是。   “烫哪了?”石臻伸手,把高飏拉到自己面前,扯开小狐狸捂着嘴的手,紧紧盯着那有些殷红的嘴唇看。   高飏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结巴道:“……小……小事。”   石臻没说话,拇指忽然按上高飏的嘴唇,指尖触到柔软的唇瓣,下意识地来回抚弄,让小狐狸的嘴随着自己指压左右上下地变形。   高飏的染色技能从嘴角瞬间红到了耳尖,内心无声呐喊:你够啦,别太过分了!   “嗯……”石臻忽然毫无征兆地凑上来,鼻尖差点撞到高飏鼻尖,四目交接,把对方瞳仁看得通透。琥珀色的眼睛,还真是好看呢,石臻默默想,胡思乱想地想。   高飏紧张地望着石臻,他没后退,他知道他快成番茄了,他该退的,可他的灵魂根本不让他后退,还在怂恿他向前。   “也不是很痛嘛,这样揉都没反应。”石臻挑个眉,直起脑袋,瞬间便远离了高飏。   “……”高飏想和石臻打架,打不过也要打。   “牙挺白的。”石臻伸手揉揉小狐狸的皮毛,一脸讥诮。   高飏不想搭理这个人。   “晚饭吃了吗?”石臻随口问,根本就是公式化,那么大碗面在茶几上,他又不瞎。   “你晚上有事就是去喝酒了?”高飏不想回答面,他有别的好奇,于是鼓起勇气发问带质问:“还喝醉了。”   “约了朋友喝酒。”石臻进沙发里,头枕着靠背哑着嗓子说:“TM好像喝到假酒了,喝完一杯就头疼,什么破店。”   怪不得今天这么奇奇怪怪了,喝醉了就能为非作歹了吗?喝醉了就能乱摸了吗?高飏内心吐槽,嘴上问:“和司徒封去喝的酒?你喝的不痛快,就把人家的店砸了?”   “司徒封?他不喝酒。其它人。”石臻半眯着眼睛摇头:“我没砸店,是朋友的朋友的店,只能提醒对方少干这缺德事,其它也没办法多讲。”   “给你倒杯水喝吧。”高飏看石臻眉头蹙着,的确是不太舒服,便去厨房倒了杯温水过来,递到石臻手里。   “换杯子了?”石臻接过杯子,咖啡色的马克杯,很新。   “嗯。没用过,新的,洗过了,烫过了,你放心喝。”高飏勉强笑,一口气讲完。   “我的?”石臻挑眉,喝了半杯水放在茶几上,扶着额,还是有点难受。难受干嘛不回家,跑来小狐狸这里就能解假酒了?石臻不仅晕,还有点迷惑。   “……不是,恰好新买了一只,被你用上了。”高飏看着沙发上的石臻,又试探性问一句:“要不要给你叫辆车回去?”   “我为什么要回去?”石臻张开眼,眼神如矩,不快明显,看得高飏有点慌。   “这不是喝醉了没法开车嘛。”高飏快速辩解,忽然想到什么,又问:“你是找的代驾过来的,还是叫的车?”显然是担心这货酒驾。   “叫车呀。”石臻直起身体,扫一眼茶几,总算是看到那碗面了,于是问:“你晚饭就吃泡面?”   “嗯。”高飏拿鼻息回答,看到面已经涨开,估计是没法再吃了。   “一股子泡菜味。”石臻揉揉鼻子,又瞥一眼电脑:“PUA?”   高飏眨眨眼不解:“啊?啥?”   “你在看PUA呀?”石臻指电脑,那是一张广告页面,写着“搭讪大师”四个字。石臻讥诮地问:“你是打算PUA我呢?还是觉得我在PUA你呢?”   “那应该是广告页面,可能误点,也可能是自己跳出来的。”高飏好笑,随口说:“在芸城,谁能PUA你?”   “那你意思我在PUA你咯?”石臻继续讥诮发问。   高飏翻白眼,顶嘴说:“你怎么PUA我?就因为我一直在忍你就是PUA了?那我还PUA你帮我签半年借调协约呢!”   “泡菜面吃完有力气顶嘴了是吧?”石臻看着小狐狸一脸小傲娇的模样,就想逗他,无奈假酒太猛,动的幅度太大,就有点晕眩。   “哪敢。”高飏偷瞥一眼泡面,都涨成拌面了,彻底吃不上了。   “切。”石臻挑眉,头涨的难受,没心思斗嘴,只问:“有睡衣吗?”   “你要干嘛?”高飏预感不妙,又有点暗暗期待,是怎么肥事?   石臻直接说:“洗澡睡觉。”   “……”高飏眨眨眼,愣在原地,心脏跳到嗓子眼,有点语无伦次地说:“睡这?现在?今天?又睡这?”   “又不是睡你,你紧张个屁。”石臻不耐烦:“有、睡、衣、吗?干净就行。”   “我……找找。”高飏红着脸去翻衣橱,找了一套九成新的T恤和睡裤,走到石臻面前刚要解释不是全新,就被石臻一把抓过,拿走了。 第131章 PUA(2)   “有洗衣粉的味道。”石臻背对着他手,显然已经知道衣服不是全新。   高飏怕被嫌弃,赶忙解释:“最近没买过……”   “你们家厕所也是够小的。”石臻继续吐槽,拿着衣服去洗澡。   高飏:“……”你可以走呀,你干嘛来啦,你有本事回家呀!还嫌弃厕所小,给你建个用泳池好吧?给你装个按摩浴缸好吧?   “毛巾有吗?”石臻突然从厕所探出半个身子,吓得高飏退后一步,膝盖装到茶几,一阵酸痛。“你个白痴。”石臻看着,没忍住骂一句。   高飏委屈扒拉地找了块大毛巾丢给石臻,咬着后槽牙说:“六成新,有毒,爱用不用。”   石臻从脑袋上拿下毛巾,“哦”了一声,就去洗澡了。   “好酸。”看着石臻关门,高飏弯腰拼命揉膝盖,太酸了,是撞到穴道了吧!   石臻去洗澡,过了大概十几分钟,高飏就听见东西碰砸的声音,很闷,听着都感觉疼。紧跟着,里头传来不快地骂声,然后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碰撞声。   又过了十来分钟,石臻擦着头发走出来,浑身热气腾腾地,线条分明的脸上带着些被蒸熏后的倦意,眼底徒增一层迷离的色彩。   高飏呆呆看了两秒,有点迷,赶紧转眼,怕沦陷。   “你们家怎么那么冷?”石臻吐槽,瞥一眼空调的位置,一切尽在不言中。   “钻被子就不冷了,你先睡吧。”高飏指不远处的床,乘着石臻洗澡,被子枕头他都换了干净的。   “被子也冷。”石臻挑眉,没一句话能让人痛快。   “需要东西取个暖。”高飏随口说。   石臻看一眼还没换的空调,略不快反问:“你怎么给我取暖?”   高飏苦笑,听见厨房水开的声音,赶紧跑进去冲水。过了一会儿,他抱着一个红色的东西出来,举起一条胳臂,将一只红色的热水袋递到石臻眼前,笑道:“给你冲了一个,放被子里就不冷了。”   石臻皱眉:“什么鬼?”   “热水袋呀。”高飏眨眨眼:“你不会没见过吧?”   “怎么可能。”石臻眉毛一扬表示不服,直接徒手接热水袋,手掌抱着热水袋表面,烫的他直接把它扔到了床上。   高飏:“……”你是不是对热水袋有什么误解?不说用了,你到底见过没有?   石臻走到床边,提着热水袋的橡胶片,直接将之扔到被子里,抬头问:“你睡哪?”   “沙发。”高飏笑笑,怕他累就说:“你快睡吧,假酒上头,睡一觉可能会好点。如果觉得不妥,或者有其它不适,及时告知,我们去医院急救。”   急救?“额……”石臻有点好笑,看一眼身边,眨眨眼,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只缓了表情,淡淡说:“那麻烦你了,先睡了,晚安。”   高飏笑:“好,晚安。”   头涨的厉害,石臻钻进被子,躺下一会儿就消停了,这假酒杀伤力极大,很快就让他昏昏沉沉进了梦香。   远远看一眼已经睡着的石臻,高飏很少有的感到一丝安心,他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他说不清这种感受。   四下里再次安静下来,高飏收拾了已经涨成拌面的碗面,洗了锅碗。然后自己找了干净衣服,去洗了个热水澡,擦干了头发,也不敢用吹风机,半湿着躺倒沙发上,盖一条毯子,关灯,闭眼睡觉。   四下里很快就安静下来,睡意来袭,就睡吧……   从天而降的热水袋,结结实实砸在半边脸上,浓重的塑胶味,滚烫的触感,直接刺激地高飏从沙发上跳起来。   热水袋从脸上掉到高飏腿上,他后脑勺听见石臻不爽地声音:“烫死了!”   高飏压着火,扭头看向床边,在黑暗的房间里对着床的方向说:“不要完全覆盖上去,放在被子角落里就可以起到很好的取暖作用。”   “烫。”石臻在黑暗里继续不爽。   高飏把热水袋放进自己的毯子里,暖暖的,真是舒服。借着外头的光,他耐着性子说:“睡吧,不早了。”   “过来。”黑暗里石臻突然命令。   “啊?”高飏没听明白,心脏却如受暴击,首先有了回应,“砰砰砰砰”一阵狂跳,无论高飏怎么呼吸吐气,都平复不下来。   “过来我这里。”石臻在黑暗里的命令不容反抗。   高飏的心跳彻底失控,结巴道:“两个人睡一……”   “这本来就是张双人床,够我们两个睡的。”石臻在黑暗里打断高飏地拒绝:“过来,赶紧,别让我起来提你过来,我好不容易把被子捂热。”   高飏:“……”   “快点。”石臻继续发号施令,耳际传来稀里哗啦得声音,高飏似乎正从沙发上爬起来,磨磨蹭蹭往自己这里走。   这也太快了吧?高飏抱着毯子和热水袋摸黑爬上床,没敢太靠近,石臻的气息就在一侧,高飏只敢沿着床沿睡。   “你就不怕掉下去?”石臻在一侧发话。   “不……”高飏刚想开口,这感觉腰际被一只大手箍着,直接拉向床的中央。下一秒,后背直接撞到了对方怀里,两条被子也变成了一条被子,他跑到了对方的被子里。应该上方就是对方喉结,高飏僵掉了,紧张到一动也不敢动。   “这毯子也太薄了吧?你家就这点铺盖?你在沙发上窝着不冷?”石臻在一边吐槽,把自己的被子给高飏掖好,又把毯子覆盖在高飏的被子外面。   “还可以,这毯子蛮厚的。”高飏偷偷往床边挪了几毫米,石臻身上全是他家沐浴露的味道,从来没有过,高飏觉得他家沐浴露好好闻。   “睡吧,互相取暖。”石臻低低地开玩笑,手从高飏腰上松开,再无动作。   过了几分钟,对面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石臻似乎是睡着了。高飏听了几秒,确定无恙,才悄悄转身背对着石臻,又偷偷往床沿挪近了一些。   一丝微弱的呼吸刺破黑暗,高飏感觉石臻的鼻息就在自己后颈不远处,一阵阵飘散过来,好闻的沐浴露香,轻轻地环绕着他,紧张的心情跟着慢慢舒缓下来,没过多久,他便也沉沉睡去了。   明月高高挂起,夜深人静,时间在稳定的鼻息间缓缓流淌。   也不知道是几点,高飏迷迷糊糊醒来,四下里依旧一片漆黑。他感觉自己的鼻息似乎撞到了什么上面,有点闷,同时,肩胛上似乎也有些酸,似乎是被重物压着。   擦!   下一秒,高飏又一次僵在当场动弹不得了,因为此刻,他发现自己整个人完全蜷进了石臻怀里,前方如果没猜错,应该是石臻的胸膛。那香味近在迟迟,太近了,带着没法抵抗的蛊惑意味。   高飏:“……”救命!不是。擦。   不远处墙上,时钟的声响在黑暗空间中异常清晰,滴答滴答地走,数着秒地走。   终于,僵硬了几分的高飏恢复少许理智,右边酸麻的胳臂提醒他,最好翻个身,换个睡姿。于是,他小心地往斜后方挪动,试图慢慢得,在不弄醒对方的情况下,脱离石臻的怀抱。   万般努力之下,高飏也不知道自己挪了多少出来,反正首先轻松的是脑袋,压抑的气息终于从面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温暖地鼻息,喷在自己脸上。   “!”高飏心惊,借着窗帘后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看见石臻的脸就在自己面前,被微弱的光勾出好看的轮廓,让人痴迷,挪开视线。高飏屏息,愣愣地看着,一时竟忘了翻身撤退。   石臻的鼻息很稳,似乎睡得很沉,并没被高飏打扰,看来这假酒真是害人不浅。   “石臻……”高飏感受着对方的气息,万般安静,他越看越迷,只是轮廓,就足够他心神不宁了,更何况还是在对方的怀里。那天说原谅,他太意外了,他没忍住去拥抱石臻,像是压抑很久感情的宣泄,他知道不对,可这个男人太迷人了,他就是很多次的要情不自禁。   时钟滴答滴答地走,时间在一秒一秒流失,安静也好,喧闹也罢,此刻都正好。   说不清哪里来的勇气,高飏忽然有了一丝从未有过的胆量,没有再选择后退,而是悄悄地探前,将自己的唇印在了对方的唇上,只一秒,就紧张地撤后,满脸通红,心脏狂跳不止,鼻息完全紊乱。   黑暗里,紧闭的眼睛微微睁开,借着月光望着眼前柔美的线条。太近了,耳朵里全是对方狂跳不止的心跳声,虽然看不清,石臻也能想到小狐狸脸红成番茄的模样。   没醒?高飏暗暗窃喜,偷瞥一眼,什么也没发现。他眨眨眼,抿了抿嘴,回味着刚才,似乎不怎么过瘾,还想要,就鬼使神差地再次扬起脸,轻触了石臻的嘴唇,依然是一秒,不敢多逗留,就逃走了。   “你在干嘛?”黑暗里传来冷漠的声音,石臻彻底醒了。   “……”高飏一惊,身体都跟着抖了一下,心脏几乎跳出胸膛,尴尬到了极点。怎么解释?装糊涂,装睡着,装不小心碰到!   “笨。”石臻在一侧冷笑,忽然说:“这才叫亲,我教你。”   “?”高飏一愣,只感觉后脑勺被一只手掌按住,直接就送到了石臻的嘴边。下一秒,对方的吻就印了上来,柔软的唇瓣互相贴合到一起,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像电流穿过脑壳,一片空白,又似乎惊喜又刺激,期待又紧张。   突如其来,太过紧张,高飏彻底进入全身僵硬状态,齿关紧紧闭合,浑身轻微颤抖。   有意思,这就吓到了?石臻想笑,亲吻变作恶意地吸吮,在高飏嘴角一侧游移到另一侧,吮得小狐狸手足无措。   在无数次地试探后,石臻才找准了一个机会,拿舌尖撬开了高飏几乎闭合的齿关,直接探了进去。循着对方害羞的游舌,探着腔内每一寸空间,甚至齿关后面也不放弃,一毫米一毫米地摸索,直到对方不满,给了回击。   于是,游舌纠葛在一起,缠绕对抗,想到对方空间一探究竟。黑暗里呼吸声异常浓重,鼻息相撞,几乎都在对方的空隙里寻求生存。   越吻越深,高飏抖着手想推开石臻,触到坚实的胸膛,就没出息地勾上了脖子,从对方的口腔里找空气。   纠葛良久,空气里传来“啵”一声响,似乎是终于分开了。   黑暗里,只听见石臻对着呼吸粗重的高飏问:“今天?”   高飏喘着粗气,鼻息里发出了一声:“嗯。”   “知道了。”石臻翻身压了上来,一切在黑暗中发生,完成。 第132章 熬糖   一早醒来,天已经全亮,窗帘外透进光来,房间里依然昏暗,但也能分辨是白昼还是黑夜。   石臻睁开眼,果然不出所料,头痛欲裂,MD,当时就该砸了那场子。   混沌的思维慢条斯理地播放着昨天的记忆碎片,没道理地跑到别人的住处,夜晚偷偷的亲吻,突然变成不可控地入侵,他问“今天”,他回应了……后来全没按章法走,由着性子胡作非为。   小狐狸呢?石臻适应了一下,才低头寻找,瞥见自己胸前一团被子,一颗脑袋露了三分之一在外头,黑而软的毛发,石臻低头亲了一下,一鼻子的香。   被打扰,高飏微微动了动,似乎是半醒,依旧把整个人藏在被里,不肯露脸。他拿石臻胸口的被子做窝,像极了藏在洞里的小狐狸。   石臻以为他还没睡醒,便想自己先起床,他稍稍坐起来,往一侧挪了挪,那只狐狸就跟着紧紧贴上来,把脑袋埋在他胸口更深。   “醒啦?”石臻低低问,伸手想让狐狸脑袋露出来,结果,小狐狸的脑袋嗖得躲进洞里,连那三分之一的头发也看不见了。   “是不是要买点什么止血,退烧的药?”石臻手伸进被子里,摸到小狐狸脑袋,轻轻地揉揉。   高飏在他的狐狸洞里摇头,不敢吱声。   “没撕裂伤?”石臻回忆着昨天,好像……自己挺用力的……   “不用。没有。”小狐狸终于开口,在被子里闷闷得。   石臻眨眨眼,不过脑子地说了一句:“你还真是异于常人,这样也没事?”   小狐狸就彻底不吭声了。   “十一点了,出去吃饭?”石臻坐起来,靠着床沿,拿过手机看时间,没想到竟然快中午了。他的手探进被子摩挲着高飏柔软的发丝,感受着小狐狸跟着自己手掌轻轻摆着脑袋,笑道:“饿不饿?”   “你要不先去洗澡?”高飏在被子里小心提议,答非所问。   “你害羞啊?”石臻看一眼狐狸洞,挑眉笑:“又不是第一次投怀送抱,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要脸。”小狐狸闷着头说。   石臻摇头笑,突然双手探进被子,捧着小狐狸的脸,又滑道他肩两侧,只一用力,就直接把高飏从被子里拉了出来,半趴在自己眼前。   被子里出来的一只大号油焖大虾,浑身都红。脖颈及以下落下的深深浅浅的痕迹,把昨天的事表达得清清楚楚。   “是挺皮坚肉厚的。”石臻手背触着高飏双臂外侧,那些琉璃钉落下的伤痕有几个已经结痂,有几个已经淡化,虽然时间可以带走伤痛,但石臻知道,记忆里的难过是很难抹平的。石臻想保护高飏,带他离开SY的桎梏,再也不去触碰涉念这件事。   突然暴露在空气中,高飏第一秒是懵的,第二秒就又红出了新高度。视线划过紧实的人鱼线,接着是分明的喉结,然后就是熟悉的唇线,再往上,实在是抬不起头。无奈之下,他只能哑着嗓子提议:“要不去吃午饭吧,有点饿了。”   “是饿了。”石臻突然倾身上前,抬起高飏下巴毫不犹豫地吻了上来。在高飏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当口,石臻另一只手轻轻一扯,便将他抱坐到自己身上,更没节制地拥吻起来。   坐在不该坐的位置,高飏只能求饶:“真饿了……唔,昨晚上的泡面……泡面你也没让我吃完。”   “现在吃呀。”石臻探着高飏的腔内,粗着声音说。   “饿了,肚子饿,肚子饿。”高飏求饶,不敢乱动,肚子也配合着“咕噜噜”叫起来。   石臻:“……”   高飏尴尬:“不好意思。”   “没事,有的是时间。”石臻挑挑眉,略不爽,但尚能控制情绪。他放下高飏,拿了衣服,直接去洗澡了。   听着厕所传来水声,高飏发了会儿呆,这就算定了吗?可好像石臻什么都没说呢。不是应该有一句表达吗?或者,至少表达喜欢或者不喜欢什么的,哪怕讲一句好听的,只要有一点点和这话沾边,也能接受。   听着水声发呆,思绪早就不受控制,昨晚的情景若隐若现地重复,高飏整个人就没办法降温,因为回忆无法暂停,循环往复地播放。   不知何时,石臻从洗手间出来,已经换了外出的衣服,看来真的是要出去吃饭了。他擦着头发,见高飏趴在枕头上发呆,便过去揉揉小狐狸的脑袋问:“想什么呢?去洗澡,去吃饭了。”   “你有没有话跟我讲。”高飏迷迷糊糊问,思绪不在这房子里。   “讲什么,赶紧洗澡,这个时间点正好吃午饭。”石臻不明所以,只催促道:“再不起来可就没机会走了。”   “起来了。”高飏一惊,有点担心,他指沙发:“你去看会电视?”   “嗯。”石臻扫一眼小狐狸白里泛红的皮肤,知他温度此刻一定很高,也不揭穿,难得乖乖去沙发那里看电视。   高飏做贼一样起来,抱了自己的衣服往洗手间跑,脚着地的那刻,他有点后悔,腰酸背痛腿没劲,他想回去躺。   “快点洗,我定位子了。”石臻在沙发上发话。   突然说话,高飏受惊,怕石臻突然回头,便快速窜进洗手间,关门的时候手太重,差点把门栓搞坏。   石臻余光只扫到一条影子,等扭头去看,只看到墙上的画因为太重的关门直接歪了,他微微蹙眉,头顶落下几根黑线。   大概二十多分钟后,高飏从洗手间出来,也已经穿戴整齐,一副随时都可以出去的模样。   “走吧。”石臻起身,扫一眼高飏,一声休闲装扮,像个在读大学的学生。   高飏还是一副不想见人的模样,微微低着头走到门口,穿了外套,穿鞋,跟着石臻后面往外走。   “我说……”石臻的手在门把手上,却没开,突然停下动作,不出所料,后背被高飏撞个正着。   “怎么了?”高飏捂着鼻子,眨眨眼,抬头,被石臻看个正着,心里发慌,就要避开。   “干嘛一副小媳妇的委屈表情?”石臻挑眉不爽:“碰你一下就羞成这样,以后怎么带你出门见人?”   高飏撇撇嘴,淡淡否定:“没有。”   “没有?哼。”石臻冷笑,讥诮地望着他,倾身上前,毫无征兆地又吻上了高飏。在小狐狸手足无措的当口,拥着他就地转个圈,直接换了位置。   高飏只感觉一阵晕眩,后背撞在大门上,后脑勺落尽石臻护他的手掌里,唇齿相撞,呼吸都在被吸走,他在石臻和门之间苦苦求着生存空间。   你赢了还不行吗?!高飏内心投降,腰酸提醒他昨天干的好事,生疼的嘴提醒他好像有点肿了,有点发飘的腿提醒他节制。   应该推开的,可高飏就是那么没出息,明明石臻已经挤得自己近乎窒息,偏偏还是配合着他,由着他在自己腔内肆意妄为,忍不住还要勾着对方脖子,索取。   呼吸已经变了声响,石臻知道再下去可能真出不了门了。下了决定,说收口就收口,没有预告高飏,就全身而退。下一秒,石臻便感觉小狐狸没皮没脸的撞上来,惯性太大,嘴唇和嘴唇之间竟然还撞出了一声好听的“啵”。   高飏:“……”干嘛突然停下。   石臻眨眨眼,眼底噙着笑,刮一下高飏鼻子,也不点破,只伸手拉住他手,开门出去觅食。   “我可以解释的。”高飏低低说。   “解释什么?”石臻和高飏手指紧紧交缠在一起,化解小狐狸想逃的态势,由不得他溜。   “我是没掌握好平衡。”高飏还真的解释。   “哦。”石臻拉着他去电梯间。   “真的。”高飏还在石臻耳边叽喳。   石臻按下电梯键,然后转身,看着高飏眼睛说:“昨天都那样了,今天怎么亲都不过分,别再做无畏挣扎了,也别多费口舌解释了。我收货,不退不换,哈。”说完,露出个得意的笑,低头,又轻轻吻了高飏脸颊一下。   “呵呵。”高飏傻笑,脑子里又一片空白。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借着现在气氛好,他就硬着头皮问:“为什么要这样?”   “你投怀送抱呀。”石臻看着打开的电梯门随口说。   高飏:“……”不是这个答案。   两人走进电梯,石臻按下一楼键,看见小狐狸不怎么高兴的表情,歪头挑眉笑,反问:“那你干嘛要这样迎合?”   高飏有点气,想反问,又有点无措,语无伦次支吾道:“我……我……”   “你喜欢我啊?”石臻直接说:“喜欢我多久了?”   高飏无语,到底谁问谁?   “多久?”石臻逼上一步,作势又要亲。   “电梯!电梯!有摄像头,摄像头!”高飏有点慌,扯出自己的手,稍稍退到一侧,使眼色,一脸慌张。   “切。”石臻不以为意,还问:“多久?”   高飏吞了吞口水,这次没多犹豫,立刻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反正……反正就是很久了,喜欢你很久了。别再电梯里……有摄像头的,会全拍到的。”说完,退到了电梯角落,一脸警惕。   “哦。”石臻挑挑眉,表情平淡,看着电梯门打开,便自顾自走出去。   高飏有点失望,没得到任何答案,感觉自己很亏。   石臻走在前面,步子很淡定,背对着高飏忽然压低声说:“我也喜欢你很久了,不记得什时候开始,但知道怎么继续。”   高飏心里一惊,眨眨眼,有些吃惊,旋即心情却如同开了花,禁不住的高兴,笑容全爬上脸颊,藏都藏不住。他加快步子追上石臻,将自己的手送到了对方手心,获得了希望的回应,紧紧地交缠的手指,拉着,就不想松开。高飏细长的眼睛便笑成了一条线,已经不再需要言语了,他实在是太喜欢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了。 第133章 就餐(1)   开着车一路去商场,副驾驶位置的高飏一直翻来覆去地坐卧不安。他把脑袋藏在大大的卫衣帽子里,一会儿正坐,一会儿侧身斜靠椅背,翻来覆去也不知道在干嘛。   “怎么了?干煎带鱼呢?”石臻找了个位置停好车,伸出摘下小狐狸的帽子,就看到笑成一条线的眼睛。   高飏:“……”好亮!尴尬了!又丢人了……   石臻皱眉,扫一眼,颇为不爽地说:“……你……个白痴!别再回忆昨天了,今晚可以重演呀。”   没胆接茬,高飏在耳朵红到脸颊前火速套上帽子,开了车门,跳了下去。   “切。”石臻挑挑眉,一脸好玩,拔了车钥匙下车,向车另一边的高飏招招手:“过来。”   高飏站在远远的地方警惕地看着石臻,憋了半天才说:“不许说昨天,不许说昨晚,更不许说今晚。”   “不说,有什么好说的。”石臻挑挑眉,一脸平静:“反正你想被我临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成功啦,应该高兴。”   高飏:“……”你这态度,确保没人想打你。   “吃辣吗?”石臻向来说完,就能瞬间忘记自己说过什么,他轻松走过去,胳臂挂在高飏脖子上,顺势还把小狐狸的帽子拉下来,看到都快熟的耳尖。   “吃。”高飏目光游移,脸还是臊得很,好想找地方钻。   “你确定?”石臻有点不信:“别我点一桌在菜,你又什么也不吃,干看着。”   “不会,真饿了。”高飏回,脖子被石臻箍得牢牢的,想跑也跑不了。为了让大少爷相信,高飏不得不再解释一下:“我没什么忌口,上次不也和你去吃过麻辣火锅,你忘记啦?”   “行。”石臻点点头,带着高飏走进电梯厅,这才松开他。   “吃哪家辣菜馆?”高飏好奇问,看着电梯从六楼正往下走。   石臻笑笑说:“这间餐厅是最近的人气王,吃前不预约,等位六小时,知道哪家了?”   “青辣私房菜?”高飏眨眨眼问:“你预约到了?”   “约了,现在到正好。”石臻看表,得意笑。   两人走进电梯,上到八楼,等出来的时候,外头全站满了人,都是等位的。石臻带着高飏径直去了服务台,出示了预约码,服务员就直接带着他们进入了餐厅。   整间餐厅并不小,但因为最近热度太高,里头几乎座无虚席到过于拥挤的程度。一张餐桌挨着一张餐桌的排列,小桌与小桌之间的距离,尚且只能容一个成人侧身通过,大桌与大桌之间,就几乎要椅背贴着椅背了。桌、椅、人把这间餐厅塞得满满当当,人声鼎沸的环境,声音一旦出口就被立即淹没,嘈杂到不想开口。   好不热闹,石臻内心颇想离开,耐着性子被服务员带到3号位置,一处靠墙又偏角落的地方,和高飏面对面坐下。   这位置有点暗,椅子后面就是一条长过道,不时有服务员走来走去。唯一的优点是比中心大桌的位置情景了那么一点点,至少对话不用靠吼,吼不动无需靠眼神。   “好久不吃辣了。”石臻拿手机扫码点菜,信号总算不错,脸上稍稍高兴了些:“蒜泥白肉吃吗?”   “吃。”高飏托着脑袋四下张望,其实是在偷瞄别人桌子上都点了什么,他好参考。   “干锅牛蛙?”石臻继续问。   “好呀。”高飏不挑食,由着石臻点:“我不忌口,你随便点吧。”   石臻从手机后面探出头,眨眨眼说:“你的意见我还是要征询的,毕竟我很在意你。”   高飏:“……”干嘛突然转态度,MD,好想吃冰块。   “呵呵,”石臻看高飏窘态就忍不住笑,缓了缓口气问:“油麦菜吃吗?还有沸腾黑鱼?”   “吃。”高飏撇撇嘴,补一句:“油麦菜多点花生酱。”   “哦。知道了。喜欢吃花生酱。”石臻点点头,还自言自语,然后问:“饮料喝什么?玉米汁、可乐、乌梅汁、雪碧……还是什么?”   “喝……石臻……”高飏眨眨眼,突然有点尴尬地看着石臻。   “喝我?”石臻抬起眼皮,看到高飏示意他后边,便扭头去看,脸上表情立刻有点不开心。他随便点了可乐和苏打水,下完单后,才挑着一边眉毛和隔着两排桌子外的另一桌人对视。   和石臻对视的的是一对夫妇,正在用惊异、惊讶、惊奇的眼光看着石臻这边,两人脖子都伸得挺长,一副要看个清楚的模样。   “他们认识你?”高飏有点慌,总觉得那个男人一脸严肃,是个很不好讲话的人,而那个中年女人却是美到了极致,眉眼中似乎让他想起一个熟悉的人。   “我爸妈。”石臻扫一眼对方,回头又扫一眼高飏,安慰道:“没事的。”   “啊?呵呵。”高飏尴尬笑,掩不住的紧张。怪不得感觉那个女人很眼熟呢,原来相似的长相正坐自己对面。高飏内心忐忑,还不忘吐槽,石臻妈妈也太好看了吧,怪不得生个儿子也是那么好看得出重。   这头尴尬未消失,那头两位家长竟然起身走了过来,穿过嘈杂,直接就到了石臻和高飏这一桌。紧跟着,两位家长在一人一边坐下,气氛瞬间就变得奇特又古怪起来。   石臻父亲坐在高飏旁边,高飏内心接近崩溃,想向石臻递眼神又怕被人家妈嫌弃,只好默默盯着面前的水杯发呆。   此刻的石臻一如既往的淡定,亲妈坐在一边,还不忘让服务员添一壶好茶上来。   “你坐过去,别坐我旁边讨嫌。”石臻妈妈突然起身,推一把儿子肩膀,直接打发到了对面。   “你事真多。”石臻翻白眼,行动很听话,直接和自己父亲换了个位置。   双方坐定,高飏感觉更加难受了。本来只是被石臻亲妈审视,就够尴尬的了,现在还加个一脸严肃的石臻亲爹,真是……简直堪比三堂会审了。   石臻母亲就坐在高飏正对面,高飏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她从开始入座就没停止过打量自己。他曾经乘伯母和石臻说话的时候偷瞄了一脸,感觉这位女士眼神冷傲,情绪难以捕捉,绝对是个不好惹的主。   “你们点的菜上来了。”石臻指远远那张桌子,服务员正在上菜。对于桌子突然空了,似乎有点迷茫,正四下找客人。   “我们不会和你们一起吃,我们待会还要过去的。”石臻母亲傲慢地开口,继续看着高飏的脸,然后对石臻说:“你爸上次回来同我说了你做协约的事,我一直是不同意的。不光是安全没保障问题,协约或多或少都要接触那些三教九流的人,请你也稍微考虑一下,老母亲担心的心。”   “你不老。”石臻直接说,话题重点直接跑偏。   石臻母亲嘴角扯了扯,忍住一个高兴的表情,依然冷着脸说:“可担心有什么用?毕竟儿子那么大了,也轮不到我去管动管西了。可担心又不好控制的,所以只能尽力给你多准备些铸文币,好让你防身。我问你,你现在身边带了几个?”   “十几个吧?”石臻随口回。   “太少了。”石臻母亲微微蹙眉,略显不满:“你和老爷子不同,他是Y区有名的契约委托人,打拼了十几年,个个都要买他一个面子。你不同,没几个人认识你,我也不需要他们认识你。请你明白,我可不需要你成为他那样的人,你只要把公司的工作做好就够了,其它的杂事无需你多操心。”   “你对爷爷有什么不满吗?”石臻不过脑子问,获得母亲瞪眼一个。 第134章 就餐(2)   “说什么爷爷呀,你妈妈一直很尊重爷爷的。”石父严肃着张脸打圆场:“今天来不是讨论你爷爷的。”   “不错,今天说的不是协约的事。”石臻母亲接下丈夫的话,顺便又从上到下扫一眼高飏。她冷冷看了几遍,对面的年轻人始终没敢抬头和自己对视,微垂的睫毛后是一双琥珀色的眼,配着一张白净漂亮的脸,表情带了点腼腆,有点可爱。可爱?她有点奇怪,什么时候儿子的口味是可爱挂的?怎么看也像是喜欢强攻强受的呀!   “那是什么事?”石臻担心自己妈要把高飏看到打地洞了,及时出面吸引妈妈看向自己,然后直截了当地问:“是想说我和他吗?我爸什么也没告诉你?”   “说了呀,我老公什么事都和我说。”石臻母亲面露不满,有点傲娇,半昂着脑袋直视石臻,根本不带怕的。   高飏看着,眨眨眼,忽然有种看到第二个石臻的感觉。默默想,果然,是亲妈。   毕竟是自己妈,而且是女人,不好惹,石臻只能耐着性子问:“既然都说了,然后呢?”   “什么然后?”母亲挑挑眉不满反问:“他回来就跟我说你有朋友了,开窍了,具体的长什么样?哪里人?怎么认识的?统统不知道。那回来还说什么?干脆别说了好了。”   石父愣了愣,感觉火要烧到自己这里,看着石臻果断辩解道:“我把在你家所见所看所听所闻都如实说了,后续你不告诉我,我也不能去查不是,毕竟儿子那么大了,你不说,为父的也不能逼他。”   你倒是会甩锅。石臻冷笑,耐着性子说:“说的有理。那现在呢?人也看了,是不是想问题,那就赶紧问,问完各自去吃饭去,你们那上的菜都快凉了吧。”   “那是凉菜,本来就是凉的。”石臻母亲眼一横,不带怕的。   石臻:“……”不能惹,惹了还得回去哄,不值当。   “我开始问了。” 石臻母亲说问就问,都不带含糊的:“你是异客吧?今年几岁?在哪间公司供职?什么职务?”。   “是。异客。23岁。在SY工作。做协约业务。”高飏点点头,承认自己是异客让他慌了,心里开始打鼓。异客在任何地方都算外来客,没有城市专属身份,向来不受人待见,身份也是低微,所以,大家才想尽办法去考罪案局的异客选拔,希望通过这个方法好让身份获得认同。   “异客。”石臻母亲重复说了一遍。   “异样的异,客人的客。”石臻淡淡拆字解释,手在桌子下捏住了高飏恐慌的交叉在一起的双手,只感觉小狐狸的手心冰冷,黏腻,全是汗。他轻轻捏了捏以缓解高飏的紧张,并顺势牵走小狐狸的右手,握进自己掌心里…   “我知道。”石母白一眼石臻,不紧不慢问:“你的异客技能是?”   “涉念师。”高飏回。   “读念……那得用上琉璃钉,可疼了。”石母眼中显了点惊讶,但很快消散,又问:“现在还在做涉念师?”   “已经不做了。”高飏摇头回答。   “让石臻养你,涉什么念,疼死了。”石母话音才落,餐厅里的气氛瞬间石化,大家都愣住了。   高飏:“……”   石臻:“……”   石父:“……”   “行了,我看过了,没什么问题,就这么着吧。”石母理了理袖口,表情还是傲慢,但似乎并没太多纠结,也没从中作梗的意思。   “要看远远看不就结了,还坐到对面看。”石臻直接吐槽:“看完倒是评论几句呢,就‘就这么着’算怎么着?”   石母冷笑,直接怼道:“‘就这么着’,就是这么着,你能拿我怎样?”   看着这对母子互怼,高飏内心呼喊,这真的就是两个石臻啊,现在知道石臻为什么这样了,完全就是复制了他妈呀!   “我是不是我爸的亲儿子?”石臻突然说。   石父:“?”   “什么意思?”石母挑眉。   石臻看一眼父亲不紧不慢说:“你这不哭不闹不吵的,怎么看都感觉像是你让他喜当爹了。因为没有血缘关系也就不存在愧疚感,所以,你就随便着别人家儿子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了。”   石母冷笑,更傲慢地问:“你找抽是吗?我需要让别人喜当爹吗?想当我孩子爹的能排三条大马路,我需要这样委屈自己吗?”   石父:“……”太难了。   石臻:“……”算你狠。   看着对方落败,石母一脸得意,抬头看向高飏,和对方的眼神撞个正着,也不避,直接问:“那个,叫什么?”   “高飏。”高飏立刻回,避开了石母审视的目光。   “加个微信。”石母拿出手机轻松地说。   “?”高飏一慌,还惊了一下,桌子下不小心踢到石臻小腿。   “你加他微信干嘛?”石臻不满:“有什么事和我说。”   “你管我加谁?”石母白他一眼,照样把高飏的微信加上了。   “凉菜也都快凉了,去吃饭吧。”石臻看母亲存好高飏的号码,颇为不满,只想让他们赶紧去吃饭,别在这给自己添堵。   “等一下。”石母还是不动。   “还有事?”石父看一眼他们的桌子,服务员开始上热菜了,如果他们还在这耗着,估计待会就没一个菜会冒热气了。   石母坐在位置里纹丝不动,看着远远端着托盘往这里走的服务员说:“儿媳妇茶还没喝呢。”   高飏:“……”想钻洞。   石臻:“……”做事还是你狠。   石父:“……”太太威武。   这时服务员才把刚才点的茶水端上来,另外还附加了四只小茶杯,系数小心摆在一侧。高飏望一眼那套精致的茶具,吞了吞口水,纠结良久才鼓足了勇气起身,把茶具搬到自己面前,小心给每只杯子里都倒上茶水。   石臻默默看着,小狐狸的脸全红了,他想阻止,可又没阻止的理由,这是一次身份认定的机会,也只能由着爹妈折腾一次了。   倒完茶,高飏立刻起身,谦卑地拿起一只杯子递向石臻母亲,红着脸说:“阿姨,您喝茶。”   “嗯。”石母接过茶,抿了一口,脸上禁不住高兴,强忍着不笑。   高飏又递了一杯给石父:“叔叔喝茶。”   “好好好。”石父倒是挺高兴,也不掩饰,直接接了茶就喝。他心里有点得意,这次算是赢了自己老爹了,竟然能在自己老爹前面先喝到了高飏给的茶,哈哈哈,得意,得意!找机会得去炫耀一下。   “吃饭去了。”石母放下空空的茶杯,终于起身,她撇一眼高飏说:“帮我看着他点,他这人不着调,自以为是得很,总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说完,就直接跟着丈夫回自己桌吃饭去了。   “呵呵。”高飏尴尬笑,又觉得石臻母亲说的也没错,石臻的确是非常自以为是。   “还笑。”石臻在一侧冷冷问,突然在高飏腰上捏一把,酸得高飏直想哭。   “你怎么这样报复心重!”高飏酸得表情都有点哭笑不得,扶着桌沿一脸纠结。过了会儿,他忽然抬头,看着石臻的眼睛问:“就只是有一点点喜欢吗?刚才阵仗有点大。”   “爱不爱你不知道?”石臻挑眉,依然是不可一世的表情。   “不知道。”高飏轻声说。   石臻扬了扬眉毛:“我在床上还不够爱你?”   高飏吞了吞口水,看见服务员已经端了热菜过来,他有点慌乱,赶忙说:“吃饭……吃饭……菜来了。”   石臻眼底噙着笑,看着服务员把菜都放好、离开,才忽然在高飏耳边说:“很爱你,你乖点,就更爱你了。”   高飏一愣,耳朵就瞬间被点热了,头重的抬不起来,只好埋头默默吃着一块蒜泥白肉。 第135章 神秘访客(1)   第二次在黑暗里这样读一个人。   车窗玻璃被水气铺满,密密麻麻地覆盖,把所有光都隔绝在外,容不进一丝一毫。   车里气氛太热,思绪都滞后,由着胡作非为又一次得逞。呼吸声太重,座椅咯吱咯吱地响,气氛过于暗昧,不可描述。   高飏抓到空,用力推开石臻肩膀,喘着粗气说:“等下,等下,第……第二次就在车里,会不会显得……”   “显得你很浪呀,这还用问。”石臻眯起眼,试图在黑暗里看清小狐狸羞涩的轮廓,却只捕捉到一丝淡淡柔美的线条。   高飏:“……”能把你嘴缝起来吗?   “这车太小了不舒服。”石臻结束一个吻,在黑暗里意犹未尽地说,然后放下高飏,开车门跨了出去。   一丝冷风灌进车里,高飏神志稍稍清醒,借着外头的光理了理衣服和头发,便也跟着走了出去。   “我今天回去,过几天来找你。”石臻回身,不知小狐狸跟得紧,无意让他撞进自己怀里,有意低头,在对方唇上一点,抬起头满眼含笑。   高飏还是抬脸迎合的姿态,脸上写着意犹未尽,似乎对这轻轻一点并不满意。于是,他就上前抱住石臻脖子,把脸埋在对方的颈窝之中摩挲。   “怎么啦?仗着停车场没人,就肆意妄为了?”石臻笑,圈起高飏的腰,摸到瘦削的身形,有点心疼。   高飏嗅着对方好闻的古龙水味,有点迷,只低低说:“你不会突然就……就不联系我了,是吗?”   “不会,我只对你负责。”石臻扭头,轻轻在他耳畔说:“不放心就跟我回去,你看着我,你放心,我也放心。”   “那个……想看着你……也想要点个人空间呗?”高飏低低撒娇。   石臻笑,不介意道:“这有什么难的,两边住呗。回去收拾点东西,来我家住两天,再回你家歇两天,可好?”   “好呀。”高飏蹭着石臻脖子低低地笑,他完全没意见。   两个人抱了会儿,等风把车里带出来的热气吹散了,便觉得有些冷了。石臻轻轻松开高飏,示意他回车里去。   高飏抱着石臻不想撒手,在石臻脖颈发出长长的鼻音“嗯~”。   石臻笑,拍拍小狐狸的脑袋:“好了,送你回去,过两天还要见的。”   “嗯~”高飏继续撒娇,仗着停车场没人,他想多抱会儿石臻。   石臻由着他撒娇,直到小狐狸微微颤抖,似乎是冷了,石臻才很舍不得的褪下狐狸围巾,拉着他入车里去。   车子一路开到高飏家的楼下,石臻停好车,放高飏下去。   看着自己大楼,高飏撇撇嘴,慢悠悠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回头懒懒说:“你回去吧,我自己上去,拜拜。”   “走了?”石臻看着小狐狸已经半个身子探出了车子,冷冷问一句:“忘记什么了吧。”   “哦哦哦,呵呵。”高飏回身,眨眨眼,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石臻,扭扭捏捏地上前,在石臻嘴唇上点了一下就要逃走。   “我教过你的,又忘记?”石臻笑,拉过高飏,直接探进他腔内,游舌勾走对方魂魄,吻得空气都成了稀缺物质,耳际收到对方紊乱呼吸,才依依不舍放开,眼底噙着笑说:“回去吧。”   “哦。”高飏红着耳朵离开,快下车前还是鼓足勇气,跟个宠物似的扑进石臻怀里,抱着对方的脸轻轻吻了一下,大红虾似得跳下车,背对着石臻摆摆手,快步逃进楼道里。   石臻摸摸自己脸颊,笑,看着高飏身影消失在门口,终于是不见了,才发动车子驶离。   高飏一路上楼,脸上笑容都没减,钥匙在手,还没来得及插入锁孔,身形突然定在门口,脸上褪了快乐,换一身冷漠。他微微蹙眉,扭头看向一侧楼道的黑暗处,已然面冷如冰。   那人身形没在过道灯照不到的黑暗里,只在地上显了个轮廓,有种诡异的味道,似真似假。   “什么事?”高飏收回要开门的手,冷冷问。那人在黑暗里,带着一股子寒气,不怀好意。   “很敏锐。”黑暗里的人发话,口气里带着些许笑意。   “什么事?”高飏依旧冷冷发问,并不为所动。   “上回让方经理带给你的糖果收到了吗?”那人问:“特地让别人代转的礼物呢,还不敢告诉方经理是我送的,免得又惹她生气。”   铁盒糖果是他给的?高飏面色更为不快,只冷冷看着黑暗里的人说:“你到底来干嘛,我的合同早就是SY的了,你现在出现,总不见得是来赎我的吧?”   “呵呵。”他终于从黑暗里走出来,带着慈祥的面容,微笑,以示好,表现并无恶意。   高飏远远地、冷冷地看着,只问一句:“到底什么事?”   “很久不见,来看看我的儿子。”他点出身份关系,气氛却并不融洽,尴尬蔓延。   高飏垂目,并不习惯这称谓,太陌生,很久远,并不期待,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好久不见,”父亲笑,重复那句话,点明时间,面容慈祥。   “嗯。”高飏尴尬地应了声,开门,不是太情愿地说:“请进。”   两人进屋,高飏请他在沙发上坐,然后去厨房拿一次性杯子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他希望父亲喝完这杯水就会离开,稍稍缓了缓口气说:“水有点温,早上的,不介意吧?”   “没事,常温正好。”父亲接过水,喝一口,笑:“一个人住?”   高飏点点头:“是。”   “住这多久了?”父亲又问。   高飏耐着性子回:“一年多了。”为了完结这不必要的聊天,他再次发问:“你来有什么事吗?”   “来看看你呀。”父亲笑,依然是这个回答,然后开始回忆:“上次我们见面是什么时候?有十二年了吧。”   “记不清了。”高飏敷衍,回忆不受控制,回到十二年前。   他来看自己,也是这般慈祥的笑容,从SY将自己带出去一整天,去游乐场玩了大半天,又去商场买了一套衣服,晚上在一间餐厅吃了一餐。半夜十点多,他把自己送回SY,临走的时候,父亲无奈地说:“对不起啊,没法带你离开,在SY好好的,会有出头之日的。”   这回忆很平淡,为什么略略带了点伤感,好在时间太久了,并没有太过难受。只是闪过一丝不适的时候,为什么自己心中感觉隐隐作痛,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记忆?   “在SY工作顺利吗?”父亲放下杯子,又继续问,似乎是准备了一堆问题要高飏回答。   “嗯,还行。”高飏敷衍回,隐隐不安,感觉似乎快要接近主题。   果然,主题来的很快。父亲先是看着杯子发了两秒呆,然后低头避开高飏目光,搓着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等过了几秒,他情绪稳定了,才试探性地再次开口:“今天来,其实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SY不能帮你吗?”高飏看一眼父亲,明锐的感觉今天父亲突然到访,或许和SY脱离不了关联。那盒糖果,可能只是众多礼物中最无价值的,被方总随意丢弃,又让自己的父亲假意给自己送了礼物,其实,都有目的。   “啊?”父亲装傻,一脸懵圈。   “你借礼物的事提SY,不会是无意的吧?”高飏冷冷看着沙方上的父亲,他来得太突然,他问自己的情况太少,他只是急着把主题往SY上带,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知道,SY是不允许和异客家人签署协约的,所以我委托我的朋友去了一趟SY的总部——素线集团,还特地找了他们的业务部。”父亲无奈地说:“因为去的太晚了,都下班了,谁也没见到。”   “废话别说了。你电话预约了什么项目?”高飏表情变得冷淡,他很清楚SY的操作机制,24小时接单,即便总部下班了,在线接单的业务却不会停。用网络或者电话,付出高昂的预约金,就能立刻获得在线服务。谁会在意你是不是异客的谁?根本没人会去落实委托人的身份。   “……”父亲再次犹豫了,搓着手,欲言又止。   “涉念吗?”高飏冷冷问,他不想绕弯子,没这个必要。   父亲点点头,面露难色。   “SY已经关闭涉念的服务了,又为你开放了?”高飏冷笑,仿佛看穿一切,有些不甘心地加问一句:“你花了多少钱?要开通一个关闭的业务,是一百万起的。”   “一百二十万,定金。”父亲如实说,面无歉意。   “哦。”高飏冷笑,表情里写着无比失望,看来父亲现在是非常有钱了,一百二十万开通一间公司的业务,手笔也是够大的。那么,他既然已经如此富有了,就从来没有考虑过让自己的儿子脱离SY这困局吗?同为异客的他难道不知道涉念的伤害吗,还要继续开通?   可他的父亲根本没有一丝一毫为他想过,既然进入话题,一切都变得功利而急切。父亲的表情里已经没有歉意,只是急切、焦虑地说:“我会找最好的咒师制作琉璃钉,不会让你受太多苦的。” 第136章 神秘访客(2)   连咒师都找好了,就没想过助自己脱困?只有家人能让异客解除与SY的身份协约,这是每一个送自己小孩进SY的家长都知道的事情。而此时此刻,自己的父亲仿佛失忆,对这事只字不提。高飏从来没有如此失望过,他本不抱任何希望,也知父母缘早就尽了,可这失望的触感却还是不肯放过他,要他的心跟着收紧。   这世界有的时候真的让人很失望,失望又绝望,什么也做不了。高飏很想用长时间不联系,也没什么好难过来敷衍自己。可是……自己就是这人的儿子,有身份鉴定,有异客的身份证明,有档案记录,无论怎么避,也避不开这血缘关系。   父亲仿佛不自知,还在那里自言自语:“所以,SY找你完做协约的时候,一定记得答应,一定要把协约接下来。”   他真的是自己的父亲吗?怎么就可以对自己这样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和SY委派的业务谈协约,完全可以不顾对方死活。高飏微微蹙眉,忍着难过与厌恶问:“SY没有告诉你,我已经不能涉念了,这个能力几个月前已经废了?即使强行使用异客能力,也可能是偏的念,不准确,假消息。”   “没关系,你可以试试看使用涉念能力,我不在乎真假。”父亲焦急地劝说:“你试试看,说不定能用的!”   “我拒绝。”高飏终于失去耐心,原来父亲找自己只是为了继续伤害,他高飏到底干了什么坏事,要受到这样的待遇,一次又一次?   “别这样!”父亲一脸急切,甚至抛出了金钱:“你想要什么酬劳,我都可以答应的!我先给你个红包吧,当定金好了,二十万够不够?”   高飏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直接拒绝道:“我真的没有涉念能力了,你找错人了。芸城还有其它涉念师的,只要你出的起钱,他们应该会愿意忍痛一试。”   “涉念师何其难找,他们隐在人群中并不出现。”父亲面上写着无奈和焦急:“更何况……更何况……琉璃钉何其痛苦,即便有这个能力,也宁可没有吧。”   高飏惊异地看向父亲,有些不解,哑着嗓子问:“既然你知道涉念的痛苦,还要我去读,你到底为了什么?”   “唉!高飏,我不是要逼你,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我女儿失踪了,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她。”父亲终于坦白,答案却很残酷。   高飏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他内心疑问:你的女儿,而不是我的姐姐,即便是同父异母,也是我的姐姐吧?你连这个身份,也不愿提。那么你先前说的来看自己的儿子,只是勉强说出的措辞,是吗?   见高飏无动于衷,父亲激动地说:“所以……我实在没有时间,一个一个找隐没在人群里的涉念师,再花时间去求他们做涉念。只有你……只有靠你了。”   “我不做涉念,你刚才没有听见吗?”高飏有点愤怒,内心怒吼:原来你找我只是谈工作,甚至根本不在意这份工作是不是会伤到我?你只是为了救你的女儿,就可以放弃自己的儿子,我算什么?你们口中的杂种是吗?不配拥有家的那种。   “我求你完成这一份涉念呢?”父亲皱紧眉头,甚至放下身段,一脸哀求。   “不做。”高飏坚决地摇头:“绝对不做。”   被高飏无情拒绝,父亲立刻变了一张脸孔,眼神露出阴冷,口气带着威胁意味:“如果你不做涉念……我会从SY那里赎回你的身份……然后以协约的方式,转给需要做涉念的组织,到时候,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你涉念,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我不做。”高飏终于愤怒地起身,他简直不敢相信,原来父亲把赎回自己的协约看作是一份筹码,所以从始至终都不肯提赎回自己的事情。说到底,他就是要拿身份协约作为最后的底牌,逼自己就范。   “高飏……只是涉念,痛一下就好了,有什么不能读的!”父亲怒吼,有些失控,刚才的慈祥荡然无存,一副迫切要达到目的的嘴脸。   高飏已经被失望渗透地麻木,这场十二年后的重逢散着一股子威逼利诱的恶臭,自己作为人子的身份,不过是对方拿来谈判的筹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利用价值。   “涉不涉念?”父亲紧紧逼迫,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高飏冷下脸,走到门口,拉开大门下逐客令:“你走吧,有本事尽管使出招数,拿身份威胁我也好,拿公司协约威胁我也罢,我说了不读念就是不读,你有本事尽管去试,我奉陪到底。”   “你、你!哼!”父亲终于没辙,愤怒起身,快步走了出去。事情并不如预料般顺利,他以为可以成功说服高飏读念,却不曾想,会是这样深恶痛绝地拒绝。   父亲前脚踏出房门,高飏后脚就关掉了门,还上了一把锁。   楼道里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带着怒气,最终消失不见。   高飏面无表情地离开门口,他默默收拾了桌上的杯子,并把父亲待过的地方拿酒精喷了一遍,又擦了三遍。直到思绪从刚才的争论里抽离,才颓然地拖了把椅子在窗口坐下,摸出角落里的烟,点起一根默默地抽。   烦恼在烟雾里弥漫开来,全是厌恶、委屈、无奈、愤怒、纠结……散也散不开,褪也褪不掉。   默默抽着,当它燃到一半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声音灌满整个房间,叫人不能无视。   高飏打开屏幕,一条消息立刻跳出来,是收款回复,石臻收下了3000块钱。高飏觉得这样挺好,至少钱上不想欠他太多。   这才关掉屏幕,下一口烟还没来得及抽,手机再次震动,似乎又有消息进来。高飏点开屏幕,紧跟着一条消息跳出,有一笔520转账进入眼底。“切。”高飏有些不屑,干嘛,收买人心吗?   他刚想拒绝收款,下一秒,手机开始进入另一条短信……   “转账给你520.00”   “转账给你520.00”   “转账给你520.00”   “转账给你520.00”   “转账给你520.00”   “转账给你520.00”   “转账给你520.00”   “转账给你520.00”   “转账给你520.00”   整整十笔转账,手机一直震,震得高飏掌心都有点麻。   高飏:“……”说好的不要有金钱瓜葛呢?   这头高飏还在发愣,那头石臻已经视频过来,手机声音响彻房间,呆了几秒高飏才想起来要接。   “这么慢?”石臻那头一脸不爽。   “刚从厕所出来。”高飏撒谎。   “你在抽烟啊?”石臻突然说。   “没有,没有。”高飏才发现手里的烟还没灭,慌张丢进一侧的可乐罐里,幅度有点大,差点把手机掉地上。   “慌什么?毛毛糙糙的。”石臻那头看得一阵晕眩,忍不住骂一句。   “呵呵。”高飏傻笑。   “你的钱我收到了,”石臻背景似乎是在厨房,开口就没好话:“不过你别觉得我们没有金钱瓜葛,借调你的协约那么大一笔钱,你还是欠着我的,我也不要你还,肉偿就可以。”   高飏:“……”你够了,你会读心术啊!   石臻继续在那说:“还有,我满满的爱意记得收,不收就是拒绝,我要不开心的。”   高飏想笑,可刚才的事却跳出来戳心惊,太让人难受了,他有点笑不出来。   “怎么一脸不高兴的?家里太冷,冻着了?”石臻自己没什么表情,还要求别人对他笑脸相迎。   “没有。”高飏扯出个僵硬的笑,看着石臻低低地问:“你还会让我涉念吗?”   “啊?涉什么念?”石臻眉毛一挑就要不高兴:“直接找真相不香吗?你那破念头老子才不稀罕。”   “切。”高飏撇撇嘴,还是笑了出来,这次来自内心,全是自然流露。   石臻在那头突然说:“其实你可以直接住过来的,生活用品可以买新的,你人过来就行了。”   “你这么快就想我了?”高飏故意开完笑说。   石臻大言不惭地说:“是啊,我很想你啊,我刚才就不该回家,直接上你床不就万事OK了。”   高飏无奈笑:“你够了哈,别提床。”   “明天过来我家吗?”石臻又问。   高飏有点尴尬,脸说红就要红:“你……你看着办吧。”   石臻挺高兴:“那行,明天我联系你,看是吃过晚饭回,还是回去后吃晚饭。”   高飏总觉得这话有点怪。   石臻在电话那头继续说:“行了,不聊了,还有点工作要做。明早好好睡个懒觉,等我电话召唤。还有……你那个……硅胶装热水的玩意充好热水放被子里,别真冻着了。”   “好。”高飏乖乖点头,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到石臻那里。   “还有,”石臻挂电话前又附加了一句:“别抽烟。”   高飏一愣,一边说拜拜,一边心虚地按下了关机键。呆呆望着已经挂断的手机,满屏的520让他有点迷,他便鬼使神差地打开表情包,发了一颗心过去。   结果,石臻又发了一个“转账给你520.00”过来。   “……”高飏看着,有点没辙,想笑又想哭,心情有点复杂。他默默一个一个收下,然后也回了一个“转账给你520.00”过去。   石臻那头便快速回:“我爱你。”   高飏就看着屏幕傻笑,跟个傻瓜似的。 第137章 快递   第二天气温骤降,直接落到了零下2度。经过一夜冷暖,玻璃窗被白雾覆盖着,如同装了磨砂玻璃,不知外头光景如何。   一早高飏还在睡大觉,石臻的电话就到了。自从昨晚上父亲突然到访,高飏整个晚上都没能睡好。黑夜里,他满脑子都是过去、从前,清晰的,模糊的记忆统统绕上了他,逼着他去回忆很多根本已经落在记忆角落许久的事情。翻来覆去地在想和不想之间纠结,一直到早上五点多,高飏才在极度疲劳的状态中迷迷糊糊睡着。   可惜,这才刚睡着两个小时都不到,石臻就来了电话,把才休息下的大脑再次唤醒,顺带连着心脏也一起蹦跶起来。高飏有点起床气,但也不敢撒在石臻身上,只好半抱怨,半迷糊地问:“十点了?”   “没,七点半。”石臻那头似乎是免提,背景声音很空旷。   “这么早……”高飏从被子里坐起来,一阵冷风迅速将他包裹,他发现房间里真是超级的冷。   “今天零下2度了。”石臻在那里似乎很忙,有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还有穿衣服的“窸窣”声。   “还……好……吧。”高飏嘴上这样说,人却默默钻回被子里,顺便把被子一直拉到鼻子下方,慢慢感觉被子里的热度让自己回温。   “我给你定了一台空调,待会可能有人上门来安装,你自己把控一下。”石臻在电话那头说,不放心又补一句:“估计十点钟左右到,你记得给人开门,别睡过了。”   “哦。”高飏应一声,试探性地问:“你现在去上班啊?”   “是啊。”石臻那头传来开门和关门声,然后背景就更空旷了,似乎是出了门在过道里走:“你再睡会儿吧,手机别震动,别调静音。另外,晚上过来我这里,我们去吃火锅。”   “火锅?嗯嗯,好。”高飏咧嘴笑,眼皮子还是重,想打瞌睡。   石臻那头传来电梯到楼层的声响:“电梯来了,拜拜。”   “拜拜。”高飏回,那头就挂断了。他撇撇嘴,似笑非笑。   跟石臻一通电话打完,高飏感觉睡得更安稳了,于是被子一蒙脑袋,继续酣睡。   这一觉迷迷糊糊睡到十一点多,他正做火锅的梦呢,锅里的汤底翻着泡泡,他拿了片羊肉要往水里放,身后似乎有人说:“水没开,水没开。”他看着冒泡了,怎么就没开,然后思路越来越清晰,火锅变得模糊,耳朵里传来外头按门铃的声音。瞬间清醒,他被从一桌子没涮的菜边拉回现实。   高飏有些懊恼的起床,随意穿了件外套开门,果然是装空调的来了。门口站着两名工人,很客气,脚边是两台大机器,包装都还没拆。   对方自报家门,高飏便请工人进门,看着他们先拆了那台旧空调,一脸疑惑地问怎么坏的?高飏只是笑笑敷衍说,不知道,从前房东的。拆完就机器和外机箱,工人这才把一台新空调按上,又装好外机,仔细调试完毕,方才告辞离开。走的时候,顺便帮着带走了那台坏了的机器。   空调里暖风缓缓流淌,没多久就把房间给灌热了。到处都是暖洋洋的,走到哪里都不会觉得阴风阵阵了。高飏吹了会空调,感觉何止是回温,简直灵魂都被这温暖洗礼了。他拿过茶几上的手机给石臻发消息,告诉他空调装好了,房间很舒服。   石臻没立刻回,高飏坐了会而,感觉一暖和就更犯困了。于是脱了外套,重新又钻回自己的被窝睡回笼觉。   这一觉直睡到下午两点多,自然醒,整个身心都跟着舒畅。高飏从被子里坐起来,拿过手机,看到石臻发过来的几条消息。   石臻:“舒服吗?”   石臻:“怎么没声?吹晕了?”   石臻:“睡吧,睡吧。”   一个小时以后的消息。   石臻:“晚上我来接你,还是你来找我?”   石臻:“你还在睡?午饭吃了吗?”   石臻:“送上门的火锅没订到,得自己买食材了,你来我公司,下班后一起去买点食材。”   石臻:“你昨晚上干嘛了?还没醒?”   石臻:“……我很想骂你,但是睡觉也没罪,醒了给我电话。”   石臻:“要我吻醒你吗?”   高飏翻到最后,脸有点红,火速回了一条:“睡过了……你几点下班?我去你公司附近找你。”   过了十来分钟,石臻才回:“五点。你四点二十出来,叫个车。”紧跟着他还发了一个定位到高飏的手机上。   高飏想了想回:“要不我先去买菜,然后直接去你家,免得再绕路了。”   石臻:“不要,老子就是要和你逛超市、买菜,你有意见吗?”   高飏:“……没有。”你开心就好。   过了几分钟,石臻又发来一条消息:“展览要看吗?”   高飏回:“啥展览?”   石臻:“趣味漫画展?不大,好像挺有意思的,朋友圈都在推荐。”   高飏:“好呀,我们一起去看?”   石臻:“我不去,没兴趣。你自己去,离我们公司二十分钟的地方,你先去看展,再来找我,显得不那么无聊。”发完,也不等高飏回复,就直接又发了一个定位,顺便还发了一张电子票的二维码。   高飏:“……”   石臻:“你三点出门也来得及看,展览不大。好了,不聊了,开会去了。”   高飏:“好。”   石臻那头发完最后一条就再也没消息了,果然是去工作了。高飏枯坐了会儿,才起身去洗手间收拾自己,等差不多出来,已经将近三点的光景。于是按照石臻给的定位,高飏叫了辆车,打算先去看展览,然后再去找石臻吃火锅。   定的车还有十五分钟才到,高飏穿好鞋,打算到楼下去等,这时外头又传来敲门声。高飏奇怪地打开门,是送快递的小哥,递给他一个大信壳子就走了,连名字都没让他签。   高飏掂了掂大信壳子,很轻,空落落的,没有丝毫分量。他好奇地拆开,从里面掉出一只卡其色的长方形票价。   什么东西?高飏好奇地打开,里头赫然趟着一张支票,数值是十一万。   “谁寄的?寄错了?”高飏更加奇怪,翻过大信壳子看外面的快递标签,结果上面除了自己的地址、电话和名字,寄件人上什么都没有。   石臻?高飏想了想,觉得不可能,寄支票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怎么看也不像那家伙的风格。那么,这支票到底是谁寄来的呢?   就在高飏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门口置物桌上的手机闪了一闪,有信息进来。他随手拿起一看,脸色就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了。   那是一条来自于父亲的短信,内容很多,占了一整个屏幕:“高飏,过去的事真的很抱歉。在你很小的时候就送你去SY,之后就一直甚少去看你和关心你,是做父母的疏忽。这十一万元就当我的一点点心意,不是要你原谅什么,只是希望你收下,让我们心里能安慰一些。”   高飏默默读着,表情略淡漠,不想看,却还是忍不住往下翻。   第二条短信很快跟上,写着:“世间很多事是没法用理智解释的,人们重要妥协于现实的残酷。很抱歉,当年将只有三岁的你送走,无奈那些年,我的际遇让我不得不将你送去能让你生存下去的SY,这是我的无奈,但对你而言却是生存下去的机会,我不想让你错过。”   高飏继续翻,似乎还有第三条。   果然,第三条也发送过来:“这些年我一直处在内疚之中,昨天看到你过得还不错,有自己的居所,能安稳生活,我心里也是获得了片刻的安慰的。昨天我们久别重逢,或许都有些尴尬和不适,我的口气有些重了,别往心里去,是我脾气太着急了,望你见谅。这张支票是我思考很久想带给你的,昨天的情景不适合,所以才无奈选择快件寄送,聊表我的抱歉,你一定要收下,我心才能少许安慰。”   高飏默默看完,没有第四条消息进入。   歉意?高飏的表情似乎很冷漠,并没有什么可感动的,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默默扫一眼支票,高飏从票据夹里将它取出,然后直接成一堆碎片,丢在桌角,拍下一张彩信,直接发给了父亲,顺便附文道:“不责怪。不需要。勿扰。谢谢。”   短信发过去几秒,电话就如约而至,一个陌生的号码,从未见过。   电话铃声催得急,高飏却不急,他知道铁定又是父亲打来的电话,可能是责备,也可能是抱歉,无论是哪条,高飏都不想知道。   依然是冷冷地看着,挂机,直接把号码加入黑名单中,高飏的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丝毫犹豫。   干完这一切,电话又来了一个,是网约车司机的号码,高飏接了,让对方等一下,然后把桌上的支票碎片和票据夹都丢进大信壳子,顺手扔到了厨房垃圾桶里。干完这一切,他才穿鞋匆匆出门去了。 第138章 画展   好心情因为一件快递和一张支票变得有点说不出,道不明的难受。高飏闷闷离开舒适的环境,默默走进冷风里,外头风吹得紧,几分钟后就“神清气爽”冻到也顾不得烦恼了。   太阳不知何时已经收了起来,隐隐约约似乎有几丝雨滴飘下,落到脸上,凉凉的,有种讲不出的意味,让人心里一惊,无来由的慌乱。   定好的车根本没到,中途不知何故取消了订单。特别恼人,高飏没辙,尽量安抚自己。可能司机临时有事,所以取消了订单。而那个讨厌的号码已经被丢进黑名单,之后再未用任何陌生号码打来骚扰,说明对方至少暂时不会来烦,就先不要想这件事了。   不断自我催眠,终于是调整好了心态,高飏迅速将之抛诸脑后,尽量不去想,由着这事慢慢被忘记。   心情逐渐转好,高飏便按照石臻发来的定位地址,直接坐地铁先去城市中心广场看漫画展。   地铁开出半站,石臻就发来询问的短信:“出门了没?多穿点衣服,戴条围巾,外面风大。”   高飏看着手机屏幕,有种要冒粉红泡泡的意思,若不是在地铁里,他大概可以立刻抱着手机傻乐。想了半天,没想到措辞,只回了“穿了”两字,结果地铁里手机信号不好,这两个字也没发出去。   地铁进站,播报完毕后信号变好,石臻第二条已经到了。   石臻:“我开会去了,你直接来我们公司楼下。”   高飏回了个:“好。”那头再没有消息,想是会议已经开始,不便回复。   坐了九站地铁,终于抵达城市中心广场所处的芸尚街。出了站台,高飏直接从地下廊道进入商场,找到直达电梯,一路坐到顶层L6。   出电梯右转,远远看见不远处一块广告牌,上头画着简笔的漫画,还有一句简单的广告“诙谐对时光,简笔漫画展”,另外配一个向前的箭头,算是“导航”了。   走了一段路,果然看见一个小小的拱门,两侧是扑克里的K和Q造型,正是漫画展的确切地点。   高飏从手机中调出电子票,扫码入内。穿过那道拱门,是个略空的过度空间,一侧墙上有块展示板,大致介绍了画展和画家,灯光略暗,字略多,高飏没细看,就直接走了过去。   走过空间,左右手各有一道带罗马柱的拱门,从里面透出明亮的光。高飏随意选了右手的门走进去,一大片空旷的空间和雪白的灯光迅速收入眼底。这便是画展内场了,空间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   展馆的中心斜躺着一张巨大的扑克J,周围散着大小不一的扑克,同时还立了一高、一低两根罗马柱摆造型。扑克J不远处有一个最佳拍照点位地贴,一些人正排着队依次拍照留影。   除了中心的展示设计,展厅四周放置着十几排白色直立展墙,它们微斜着一排一排铺陈开来,摆满了整个展厅的角落。展墙上挂满了各种大小画作,清一色的简笔画,黑色线条,白色的底,看似简单,其实内容颇为丰富,且极其有趣。   高飏气定神闲地一路看过去,越看越有趣,越看越觉得好玩。比如,有一幅画,画的是个年轻人骑着自行车疯狂向前,不停任何人的劝告,结果用力过猛,一头扎进了一颗心脏里,不能自拔。画的寓意不得而知,但画风却是简明扼要,看得让人倒是颇为轻松、愉快。   继续往下看,一路皆是这种趣味风格的画作,黑白的线条,微量的红色点缀,组成了整个画展的主色调,诙谐、讽刺、暗语的故事,则是它简洁线条表象下深藏的隐秘表达。   高飏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有意思。这些画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有日常,也有工作,还有各种天马行空的想象。故事发生的场景,事件中的道具也都是大家生活中再熟悉不过的,颇有代入感和趣味性。   高飏看得入迷,津津有味地一张一张欣赏,偶尔看到特别好玩的,还不忘拍了照,发给石臻悄悄,顺便补给好玩的表情包。   于是,不堪骚扰的石臻终于在收到第十一条短信的时候,发来了一条消息。口气并冷硬,还带着些宠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高飏看完一幅画作,一边去下一面展墙一边回:“不发了。打扰你上班了吧。”   石臻那头便会:“打扰了,在开会的时候突然笑出声,你说是什么感觉?”   高飏撇撇嘴,停在一面展墙边,看完一张觉得好玩,就又拍一张发给石臻,还附带一句:“那不发了。”   石臻那头果断回:“继续,我保证不报复你。”   高飏看了想笑,这□□的威胁,于是为保命,果断回:“你该多笑笑的。”   石臻那头反应迅速:“我见了你的身子就会笑了。”   高飏:“……”NND,这要怎么回?   “高飏?”就在高飏想着怎么回石臻这条有颜色的短信时,司徒封的声音从一侧展墙边传来。对方声音太突然,吓得高飏手一抖,手机竟然脱手,直接丢了出去。好在司徒封眼明手快,果断接住,一边还给高飏,一边笑盈盈抱歉:“不好意思哈,吓到你了。”   “没有……没有……手滑。”高飏尴尬笑,快速灭了手机屏幕。   “石臻呢?”司徒封扭头看四周,似乎是在找石臻。   “我一个人。”高飏尴尬回。   “一个人?”司徒封皱眉,颇为认真地说:“他把你丢在这里自己走啦?”   “没有……”高飏摇头,想说什么,没好意思说,就收口了。   “你和石臻也该和好了吧?”司徒封扫一眼四周,忽然神秘兮兮地说:“我跟你说,你   千万不要指望他主动跟你和好,他只会纹丝不动,你得自己行动。”   “算和……和好吧。”高飏尴尬,轻轻地说:“上回合作过协约,算冰释前嫌了。”   “哈,那很好呀!事情能翻篇太好了呀!”司徒封一听,高兴地说:“既然没事了,下次可以一起打麻将呀!我们长期缺人!”   “呵呵,好。”高飏笑笑,更尴尬。   “你从那扇门进来的?”司徒封指门口。   “是。”高飏点点头。   “你往前看,里面还有很多好看的,绝对精彩。”司徒封指门口的方向,笑着告辞:“我都看完了,我先溜回去上班了,得打卡,哈。”   “好。”高飏笑,目送司徒封离开,紧张的情绪松弛下来,继续往里看画展。   这场展览虽然面积不大,内容倒是极为丰富,高飏一圈看下来,花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等出了画廊,已近四点五十分。   高飏原打算坐地铁去石臻公司,路线也不算远,但是查了电子地图,竟然不是一趟地铁直达,中间要转两次地铁,下车还要走路,耗时耗力。于是,他火速出了商场,叫了辆出租车,想赶在五点前抵达目的地。   坐进车里,外头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雨点子落在车窗玻璃上,很快就把外头的风景模糊了。   车子开得不快,又是接近下班的点,路上有些堵。好在距离不远,一路走走停停,等到了指定的地方,已经是五点过十分了。付钱下车,高飏有点担心,迟到是大忌,他害怕挨骂。   车子就停在石臻办公大楼的落客区,此刻已是下班的点,陆陆续续有人从后楼成群的出来,有说有笑地离开。   高飏扫了一圈在门口的人,没发现石臻,又往身后的落地玻璃幕墙往大楼里看,人来人往的,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他赶紧给石臻发消息,说到了,并抱歉迟到,等了十来分钟石臻也没回消息。高飏就更担心了,怕会不会因为自己迟到,对方懒得搭理自己,直接就回去了,那就太尴尬了。   越想越害怕,高飏决定立刻打电话负荆请罪,结果手机响了半天,却被告知不在服务区。   高飏:“?”好慌,感觉要挨骂,因为自己迟到气到关机,这要怎么安抚?   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高飏便默默往落客区一侧退了退,又沿着落客区边的风雨廊挪了一段,然后在人流之外站定,默默等着挨骂。   雨开始变大,已经能够目测清晰的形状,地面也已半湿,连廊的雨开始断断续续,落下几颗大雨点子。   又等了大概五六分钟,高飏觉得很绝望,忽然感觉头顶一暗,原以为是下雨了天色变暗了,抬头却看见的是石臻的脸,比天气还阴沉。   高飏绝不抵抗,秒认怂,结巴道:“我……迟……”   “干嘛不去前门等?”石臻一脸不理解地问,也不等高飏回答,继续道:“开会晚了会儿,一帮人哔哔个没完,说来说去也说不到重点,烦死了。出来的时候手机也没电了,想着你就在门口就直接出来了,结果你跑后门藏着。”   这是解释吗?那么长一段,呵呵。高飏眨眨眼,挤出个笑:“抱歉。”   “为什么那么客气?”石臻挑眉,看一眼下雨的天气,抬抬下巴:“走,先去拿车。”   “车在哪?”高飏傻傻问。   “车库里呀。”石臻笑,抬手弹了一下高飏额头,轻声说:“等傻啦?”   “呵呵。”高飏傻笑,跟着石臻往商务楼里走,有点不安,一路追问:“那个……那个……你是要进大楼里去吗?”   “对啊,坐电梯进地下车库拿车。”石臻伸手,把跟在后侧的高飏拉到自己身边,笑:“让你在正门等你还能跑后门,让你去地下车库等,岂不是连北也找不到了。”   高飏又傻笑:“呵呵。”   “先去超市买食材吧……对了,要不要买只锅,我家没有吃火锅的专用锅。”石臻带着高飏一路走到公用电梯,按下按钮回头看到高飏一脸紧张。石臻哭笑不得,问高飏:“你干嘛呢,紧张的脸都抽筋了?”   “这样好吗?”高飏低低地问:“跑到你公司里来?”   “这是商务大楼,几百家公司,又不是只有我们一间公司,你紧张个屁啊?”石臻忍着笑安慰高飏:“十层到十二层还有联合办公呢,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不用。”高飏撇撇嘴,看着电梯停在一楼,门打开了,鱼贯而出一堆白领,有说有笑地散到了大堂各处。   “走。”石臻推高飏进电梯,里头还有另外一男一女,各占一角,都面无表情的。   电梯继续下行,最终停在B2层,四个人都走出去,又各自散开。   在专用车位找到车,两人坐进车里。石臻先忙着给手机充电,看着屏幕瞬间点亮,慢悠悠跳出标志和各色APP。   “亮了。”高飏看着屏幕呆呆地说。   “嗯。”石臻望一眼车窗外,若有所思,过了会才说:“刚才电梯里的那两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高飏透过挡风玻璃往外看,什么也没有,好奇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石臻摇头,扭头看高飏,忽然凑上前,吓得高飏脑袋撞到靠垫。“安全带。”石臻坏笑,看着高飏神色游移,拉下安全带替对方系好,顺手刮了下小狐狸的下巴逗弄他。   高飏默默戴上他的卫衣大帽子,在黑暗里低低地说:“……开车吧,还要买东西呢。”   “嗯。”石臻笑笑,隔着帽子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便发动车子驶离了停车库。 第139章 火锅(1)   车子在一间商场地下层B3再次停泊。两人下车,直奔B1层超市,挑选晚上火锅的食材。   时钟刚过六点,超市正处在半热闹的时态。吃晚饭的还没出来消食,下班回家顺道买点东西的有那么几波,分区块的热闹和冷清,偶尔繁杂,偶尔寂寞。   石臻推着辆车闲庭信步,由着高飏步子欢快地去挑。对火锅他向来只认羊肉和蔬菜,其它一概没有感觉。   “羊肉?”高飏从冷冻柜里拿出包羊肉,回身问石臻,样子有点萌,像极了觅食的小狐狸。   “拿这个牌子的。”石臻过去,从高飏手里抽走那包羊肉,又从冷柜里拿了另外包装的羊肉和牛肉各三包,丢进购物车里。   “好吃啊?”高飏眨眼问,默默看一眼没被石臻看上的羊肉。   “没你好吃。”石臻讥诮笑,把车往前推了几步,看到各种虾饺、丸子,想着投喂狐狸,便各种拿了些扔进购物车里。   “有墨鱼丸吗?”高飏瞥一眼冰柜,红着脸问,下一秒,一包墨鱼丸就扔进了车里。   “再买点虾。”石臻扫视四周,看到不远处的海鲜区,便拉拉高飏衣袖,领着他往那里走。   高飏挣扎了一下,手指头缩到袖子里,空留个袖管由着石臻紧紧拽着,仿佛怕他跑了。他还是有点害羞,又有点尴尬,偷看周围人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的碎碎念:“章鱼、鱿鱼、墨鱼。”。   “怎么那么喜欢触手多的?”石臻笑,放过小狐狸的袖子,感觉他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路过豆制品的地方,石臻就顺便拿了一小袋厚百叶、一盒老豆腐,问高飏要不要?他就磨磨唧唧一脸不懂人类语言的样子。   “买点蔬菜和香菇?”高飏不想多搭理他,满世界找蔬菜的摊位。   “等下,别急,路过的。”石臻伸手拉住高飏领子,拽到自己身侧,悄悄提醒他别心不在焉。   “没有呀。”高飏说这话的时候自己没底气,脑袋都没敢抬得太高。   “切。”石臻笑,领着高飏先去秤了两斤虾,一斤鱿鱼,但这没有章鱼,石臻就直接换成了青口贝。   “又是海鲜又是羊肉,会不会有点杂?”高飏看着购物车渐满,忍不住问。   “我们可以分锅的。”石臻挑眉,忽然想到:“对了,家里的锅坏了,记得买口新锅。”   “买两口锅?”高飏傻愣愣问。   “还心不在焉?”石臻挑眉,从小狐狸表情里捕捉到始终没放开的一丝纠结,但那表情闪得很快,他没完全掌握。   “差不多了吧?”高飏避开那话题,他是有点心不在焉,父亲的来访和早上的支票,或多或少都影响了他这一整天的心情。他试图避开不想,可他们却总是跳出来提醒。   “买个菜,再买点零食、饮料。”石臻没多计较,至少小狐狸的心不在焉还没影响到他的好心情。他推着车往蔬菜的地方走,嘴里盘算着:“是不是要买点内衣裤?袜子要买吗?”   “那个……看到拿一下就好了,别报了。”高飏扯扯石臻袖子,红着耳尖说:“轻点。”   “切。”石臻不屑,推着车一路买。从青菜买到膨化,从膨化买到换洗衣裤,最后买锅的时候,购物车里都已经堆起了小山。   结账离开,两人推着购物车去地下车库,五个大袋子把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   “买的有点多。”高飏看着石臻关上后备箱,轻微吐槽。   石臻把购物车推到墙边的指定存放点,回头笑说:“一点点零食而已,我去上班的时候,你可以宅家嗑零食、刷剧、打游戏。”   “有点无聊。”高飏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欠身坐了进去。   “买个游戏机?”石臻坐到驾驶位,发动车子,直接往出口开。   “那个……SY的合同虽然在,但是……我可以兼职的。”高飏没敢往石臻这边看,只是斜着脑袋,眼神往右边轻扫,试图从石臻的表情变化里找出端倪。   “兼职?兼什么职?”石臻开着车眨眨眼,忽然料到什么,笑问:“是不是以前也背着SY干过?”   “嘿嘿。偶尔兼个职赚个小外快,SY不管的,因为不走聘用合同。”高飏倒是坦白,侧身看着石臻:“我有个朋友,经常发设计外包给我做,蛮好玩的,有事干不会太无聊。”   “那你就兼呗,我没什么意见。”石臻打一把方向转弯,开出车库。   “嗯嗯嗯。”高飏就一个劲点头。   石臻伸手揉揉狐狸脑袋,开玩笑说:“我以为你没什么朋友,看来是我多虑了。”   “是以前设计网认识的一个朋友。私下不碰面,我们都是网上联系,主要是接洽设计飞单。”高飏解释,忽然想到什么,便小心地说:“可能拿到飞单要赶稿,就会回家去干活,等交了活才能出来。不过时间不会很长的,最长不超过三天。”   “哦,明白了,就是要以工作为重。”石臻故意说。   高飏干笑,有点尴尬地解释:“呵呵,那个……不能把牌子做坏了不是吗?至少得对人家派的任务负责。”   “我开玩笑的。”石臻笑:“你觉得能打发时间,我没意见,做自己喜欢的事挺好。不过你才从SY出来,先休息一个月吧,然后再去玩你的设计、艺术。可好?”   “好。”高飏用力点头。忽然,他感觉兜里的手机一阵接着一阵抖,他拿出来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有点犹豫要不要接。   “怎么不接?SY的?”石臻停车等红灯,再次从小狐狸表情里捕捉到一丝不安。   “接。”高飏犹豫了下,还是接了电话,果然,对方的声音就是来让自己不痛快的。   “20万嫌少?”父亲高劲力在那头问地直截了当,问地理直气壮:“这个世界很多事谈不拢,都是因为价格没达到彼此的心里价位。说吧,你的心里价位是多少?我有些钱的,应该可以出到你心里的价位”   “不办。”高飏淡淡回,按下挂机键,顺便把这个号码也丢进黑名单。   “骚扰电话?”石臻发动车子,继续前行。他瞥一眼小狐狸,又捕捉到一丝悲伤。   “小额贷。”高飏随口回。   “哦,害人的玩意。”石臻应一句。   高飏心情有点乱,他知道父亲不会那么容易放弃,他还会换其它号码再继续试探,这样一次一次又一次,自己该怎么办?是不是该换手机号码了?可突然换手机号码,怎么找个合理的理由同石臻解释?   石臻把车子开进地下车库,一边在嘟囔:“对了,我们买的蔬菜据说是免洗的,但不洗一洗会不会产生心理阴影?”   “我来洗。有几件菜是要过个水的。”高飏收拾情绪,笑,等石臻停好车,开了车门下去。   两人各自提了两大袋的东西上楼,半路遇到大楼物业经理,石臻还同对方闲扯了几句。   回到家里,石臻把东西往厨房一扔,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嘛,便依着厨房门向高飏抬抬下巴,一张询问的表情。   高飏站在厨房里面,眨眨眼问:“那个……先简单收拾一下买的东西。零食吃的放哪?”   “你够得着的地方。”石臻笑说。   “放哪我都够得着。”高飏吐舌头不服,自己只比石臻矮半个头,又不是矮九头身。   “那你随意。”石臻还是笑,眼里噙满了笑意。   高飏懒得问他,便自己找地方放零食。他首先打开手边的储物柜,里面码的整整齐齐的碗碟,没有丝毫空间放零食。他又打开另外几个柜门,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每件餐具、干货、配料都有自己专属的位置。   看着整齐的柜子,高飏忽然有些恍惚,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样闯入别人的生活好吗?他那么井然有序的人,自己又算是什么呢?   “放这里。”石臻的乐趣大概就是使唤人,他努努嘴,指墙边一只简约造型的柜子。   “哦。”高飏停止乱想,提着零食袋走到厨边,伸手打开柜子,完全空置的,散着点味,似乎是新买的。他怕石臻洁癖,起身找了湿纸巾擦了一遍,又拿干纸再擦一遍,才把袋子里的薯片、虾条、干锅、零嘴等等一一往里头码好。   “挺能放的。”石臻依着门,就这样看着,顺便说说风凉话。   “没见过这柜子。”高飏合上柜门随口说,然后去把买来的饮料擦干净了往冰箱里一个一个放好。   “早就想买一个放着了。”石臻扫一眼柜子:“跟厨房整体还蛮搭的。”   高飏合上冰箱门笑,他知道石臻那是在安慰自己还忐忑的心。他们都在为对方的出现腾空间,好让彼此都以最舒服的方式相处。   “先拆锅子吗?”石臻在一侧问,拿脚尖踢踢地上的盒子。   “先拆了洗一下,再煮点开水消个毒。”高飏把菜先放在一边,走到盒子边,蹲下拆包装。   石臻就跟着蹲下,伸手跟高飏一起拆,越搞越乱,根本就是来捣乱的。 第140章 火锅(2)   “我说大少爷……我们还吃不吃?”高飏拍掉石臻的手,抬头笑问,下一秒就获得石大少爷毫无征兆的小吻一个。一开始只是轻点,后来就带着点挑逗,左点右点地绕。“你别搞我,先搞锅。”高飏挣脱出来,眼晕目眩的。   “哦。”石臻舔舔嘴唇,意犹未尽。   “我来弄,你去看电视吧,求你了。”高飏打发石臻去客厅,他本来也不怎么会搞这些,石臻还在一边给他添乱,他就更没辙了。   石臻去看电视还不消停,在一侧直接指出:“看上去你手很生。”   “所以,你就别捣乱啦!”高飏没好气说,一边把锅从盒子里搬出来,放到水池边待洗。   石臻撇撇嘴,听见客厅里有手机声,耸耸肩说:“如你所愿。”说完就去客厅打电话了。不一会儿,传来他说公事的声音。   “消停了。”没石臻在旁边捣乱,高飏办事还快点。他先洗了锅子和套盘,然后在锅里煮一锅热水消毒。这头锅子煮着,那头他就把菜都拿出来,反正不管三七二十都洗一遍,免得大少爷嫌弃,然后找了几个碗碟装好了,摆在一边。   这样搞了有半个多小时,新锅的水都冒了大泡泡,“噗噜噜噗”地翻滚。高飏便把锅子里的水倒了,摆在一边,另外又烧了一壶新水备用。   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打算把东西搬到外头桌子上,突然想起锅里应该放点生姜葱蒜去腥的,就又开始洗葱切姜。   这才切了两片姜,只感觉背后一紧,有人贴上来,紧跟着耳边也贴上来个东西,冰冷的,是手机。   “一直在吵,听一下。”石臻替高飏拿着手机,屏幕贴着高飏左耳,石臻就在右耳对他低语,骚扰。   高飏略紧张,都没法集中精力,只依稀听见手机里说:“不是价钱,可以提别的要求。”他神经突然收紧,快速说,没兴趣。然后伸手,直接挂掉了电话。   石臻偏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又懒得点穿,放下手机,从后环住高飏问:“什么时候能吃?”   “切点葱姜蒜,做一边白汤锅;另一边把料包放进去,做辣锅。把东西放进去,倒水,放食材,水开了就能开始吃了,大少爷。”高飏洗手,手忙脚乱地洗葱,右耳石臻气息太近,他思绪就乱。   “嗯。管饱吗?”石臻低低地问,一只手探进高阳衣服里,手指冰冷的触感,惊得高飏一颤,起一身鸡皮疙瘩。   “冷啊!”高飏低骂,脖子一紧,针扎得感觉,丫的在敲章。   两人在厨房里腻歪,不知此刻,外头有人正悠闲地从电梯一路上来。   司徒封一路哼着小调到了石臻家门口,密码他知道,直接按几个数字,门就开了,顺理成章走了进去。   客厅里空空如也,司徒封扫一眼,看见厨房的门关着,里面似乎还有声音。   两个人?司徒封微微皱眉,下意识放轻了动作,慢慢走过去,里头的对话越近越清晰。   石臻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怒意:“轻点……别用牙……”   高飏似乎不方便说话,只低低地“唔”了一声。   “小心点。”石臻继续低语:“擦……小心,出来了……MD……搞得到处都是……”   高飏抱歉地声音:“不好意,你……换一下衣服吧。”   石臻不快地骂一句:“擦。”   他们已经?司徒封吞了吞口水,想走又不甘心,把心一横,直接拉开了厨房的门。   瞬间,门打开了,石臻几乎走到了门口,奇怪地望着门口突然出现的司徒封。顺着他肩头望去,不远处的高飏,手里捏着一大袋红色的调料包,那袋子似乎没拆好,流得他满手的红油。   “厨房门怎么关了?”司徒封吞了吞口水问。   “风吹的吧。”石臻没在意,低头看一眼自己胸口的一堆红油,鼻子下全是锅底的味。他走出去随口说:“正好吃火锅,一起。我去换件衣服。”   “呵呵。”司徒封尴尬地笑,目送石臻去房间。   “口子没开好,撒了。”高飏也尴尬,一边把料包里的酱料往锅子倒,一边解释,太慌张了,又洒了一些到锅外桌子上。   “外面桌子吃?”司徒封询问。   “嗯。”高飏都没敢跟人家对视,倒干净料就找抹布擦桌子上的残余。   司徒封放下文件,去洗了个手,走过来帮高飏:“一起弄,先把东西搬到外头去吧。”   “哦。好。”高飏擦干净桌子和锅沿,又把砧板上的葱姜蒜一股脑儿丢入锅子里,还倒了点黄酒进去,这才端了锅子放到外面桌上,插了电就要开火。   “水,没放水呢!”司徒封眼瞅着火锅就要变烧烤,赶紧提醒。   “哦……不好意思。”高飏抱歉,去厨房拿了水壶,把水倒进两边锅内三分之二的地方,看着半锅白水很快就变成了红汤,另一边则泛着油花。   “再煮点水吧,待会肯定要加的。”司徒封找了筷子把汤料搅开,抬头问:“黄油重辣?”   “好像是。”高飏眨眨眼,刚才随手拿的,他也没怎么注意,忽然想到什么,便脱口而出:“那个……他不吃黄油重辣?”   “不是,随便问问。”司徒封笑,脑中灵光一闪,故意说:“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你们这是和头酒?算了,我还是走吧。”   “不……不是的。”高飏没想到司徒封想到一出就是一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赶紧拉住司徒封解释说:“不是和头酒,上次的合同完结了,就是随便吃个饭……庆祝……庆祝一下。你别走啊,呵呵,一起啊。”   “庆祝呀?”司徒封哈哈笑,继续故意说:“干嘛不出去吃呀?在家吃多麻烦,这锅还是新买的吧?哎呀,太麻烦了。待会房间里味儿都散不去。怎么想到家里吃的?”   “他变态呀,非要……给我找点事,以示我的感激之情……呵呵。”高飏默默向石臻抱歉,对不住了,您给我挡挡箭。   “哈哈哈,像他的。”司徒封笑,压低声说:“不过你让他越得意,就更容易获得他的谅解。哈哈,没事了,他肯一起吃饭就是万事OK了。”   “呵呵。”高飏傻笑,去厨房拿碗碟筷子、把要用的羊肉、蔬菜、海鲜等端上来。   司徒封帮忙一起搬菜,顺便问:“有啥调料酱?”   “啊呀,忘记买蘸酱了。”高飏一愣,果然是买太多,百密一疏了。   “没事,我去买,我知道附近哪里有买,很快的。”司徒封回身,撞到那个新柜子,伸手打开门,满眼的零食:“靠,买那么多,丫的又不吃零食的!”   “碳酸饮料没有买,能不能再带瓶个可乐?”高飏心虚,扯开话题。   “好。你可乐,我也是可乐,石臻啤酒吧?”司徒封盘算了一下,便直接出门去买酱料和饮料了。   看着司徒封出去,高飏才缓出口气,心脏狂跳不止,想立刻马上从石臻家里消失。   “他去干嘛?风风火火的。”石臻从房间里出来,换了身休闲装,鼻子底下还是有股子火锅底料的味道。   “买调料和饮料。”高飏将碗筷摆好,又把锅子的火调小。   “哦。百密一疏。”石臻挑挑眉,看一眼高飏,讽刺道:“你牙挺厉害,那么厚的塑胶袋你也能撕开,佩服、佩服。”   “你又没剪刀,又不让我用菜刀劈,我还觉得我牙松动了咧。”高飏撇撇嘴,看石臻的休闲服,运动款的,挺称自己心意。   “给你买了,小一号的,别眼馋了。”石臻扫一眼,骂一句:“没出息。”   高飏翻白眼以示抗议,瞥一眼门口悄悄说:“吃完火锅我回去了。”   “回去干嘛?”石臻蹙眉不快。   “你说呢……”高飏眨眨眼求饶:“尴尬……求放过……”   “切。”石臻回他一个白眼:“不想公开是吧?我无所谓,你别后悔哈。”说完拖了椅子坐下,一副等吃饭的样子。   “嘿嘿。”高飏傻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劝慰道:“时间久了就会看出来的……是吧?”   “呵、呵。”石臻回一个冷笑。   高飏:“……”   过了会儿,司徒封买了饮料和调料上来,三个人就各自落座开吃。高飏实在是纠结,直接坐到了石臻的对面,离得远不算,还有火锅的热气冉冉升起当屏障,搞得对方的脸都是云里雾里模模糊糊的。   “吃吧。”石臻有气无力地说,不满地看了一眼高飏,对方心虚,避开了。   “高飏打麻将吗?”司徒封涮着一块羊肉问。   “会打,不熟练。”高飏回,从锅子里找了片香菇吃。   “啥时候我们约来打麻将啊。”司徒封一提麻将就兴奋:“我们大小点,一块一个花,咋样?石臻咋样?”   “随便,不怕输就来。”石臻挑挑眉,继续在角落里涮他的羊肉,等差不多熟了,就松了筷子,由着那片羊肉慢悠悠飘到高飏那边。 第141章 火锅(3)   “你很嚣张嘛!”司徒封果然不服,上回赢的2000让他颇为膨胀。   石臻瞥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废话少啰嗦,开局来战。”   “你等着,过两天局就来了。”司徒封看一眼锅里,也没什么吃的就问:“是不是放点东西进去?”   “放呀。”石臻挪挪下巴:“喜欢吃什么自己放。”   “那就都放点吧。”司徒封把食材一次放一些进去,然后去厨房拿锅盖和水。   “怎么不好好吃饭?”石臻看一眼高飏那空空的碗:“要我喂?”   “你少来。”高飏呵呵笑。   “对了,石臻跟你说个事。”司徒封走出厨房,往锅里添了点水,然后让高飏又放了一些煮久的食物下去,才满意地盖上锅盖。   “什么?”石臻问,看一眼被热气覆盖的玻璃盖子,里面的翻滚的食物隐隐约约。   “阿布的合同到期了,还续吗?”司徒封放好水壶回来问。   石臻不以为然:“续吧,虽然你们啥事也没干。”   司徒封:“……了不起啊!切。”   “你客户,的确了不起一点点。”石臻喝一口啤酒开玩笑,在司徒封反击前扯开话题,问:“对了,有个私人文件你帮我看一下。”   “啥?”司徒封眨眨眼,眼前出现石臻的手机屏幕,是一张照片。内容里是一张撕烂的纸片,显出一点骑缝章,上头又“控交”两个字。“什么呀?”司徒封接过手机仔细看,抬头一脸疑惑地说:“像是合同的一部分。”   “再仔细看看。”石臻说。   高飏就放大了又仔细看了一遍,印章是红偏紫的颜色,除了一些依稀的条款,合同上还显示一句重要的话“在限定日期内追缴2000万欠……”后面都撕了,内容不详。   “看到条款了吗?”石臻问。   “这什么情况?”司徒封抬头,脸上忽然显出吃惊和疑惑:“这怎么有点像是我们公司的合同,还涉及到追债?”   “确定是物控中心的章?”石臻希望再次获得确定。   司徒封点点头:“八九不离十。物控中心的印泥是特质的,红中带紫,还有微弱的反光效果。”   “你们公司有没有讨债的业务?”石臻接过自己的手机,搁在一边。乘着锅盖没开,烟雾未起,便瞥一眼高飏,只见他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直接指出:“高同学,不要客气,吃不完不上甜品。”   高飏一愣,隔着远才有胆子白石臻一眼,撇撇嘴说:“汤滚了就吃,管得真远。”   “我和你换个位置,你可劲管。”司徒封感觉自己坐的位置颇为不适合,提议换座位,别让他们隔着火锅互损了,直接面对面较劲不更好。   “不用。”石臻翻个白眼直接拒绝,顺势打开锅盖,放在一边。   司徒封上下打量他,低低骂一句:“你就作吧。”   “到底有没有收账业务?”石臻说不高兴就不高兴,还彻底聊上了公事,懒得再去云里雾里寻那只小狐狸。   “没有,我们公司怎么可能去收账。”司徒封干脆否定,刚把筷子伸进锅里烫牛肉,忽然又收回,扭头看着石臻说:“不过……这合同章……也的确是我们公司的。”   石臻皱着眉说:“是你们公司的章,你又说没有收账业务,不很矛盾?”   “你别急,这我得回去打听打听,我现在也没办法给你确定的答案。”司徒封如实说:“按照一般情况,物控交易中心只接和物件有关联的业务,收账这种事……至少我在公司这些年,没听说过。”   “物件?等一下,如果是以物件的形式向第三方要求或者追讨,就可操作了,是吗?”石臻眨眨眼似乎摸到点门道。   高飏没明白:“啥?”   石臻说出自己的想法:“欠后面不是‘债’,是欠‘收物资’或者‘收物件’”。如果这合同是以追缴物资、物品、物件的名义,那一切都可以按照帮助追缴去办理了!”   司徒封豁然明了:“那这2000万和可能是物,而非钱。不过,追缴这种事物控中心几乎没有案例,因为收费高昂,找我们不如找律师或者寻求法律保护,这份合同这又唱的是哪出?”   石臻想了想说:“可能是为了规避一些我们不明白的风险,甲方委托物控中心去追缴价值2000万的物品。或许它是物品,又或许它实际就是变相的等价金钱,只是有人用隐晦的方式在讨债。”   “这样说倒是能通。”司徒封托着脑袋说:“不行,有空我得去打听打听,那么大的货单额度,还是追物这种难得出现的生意,我得去搞搞明白。我想想,这种单肯定在大客户部那边,明天我就去探一探。”   石臻看着司徒封八卦之魂燃起,笑道:“那麻烦你帮我查一下,略急,尽快。如果……”   “没有如果,别看不起人!”司徒封打断他,撇撇嘴警告:“两天给你打听出来,当中不许找别人帮忙,你不能侮辱我的业务能力及八卦能力。”   石臻:“……行,不聊工作了,吃东西。”   话题终止,三人忽然没啥好说的,就闷头各自吃东西。熬了会儿,还是司徒封比较活跃,又找了其它话题一通聊,把气氛又炒得愉悦快乐了。   这顿火锅吃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到十点多,买来的食物都吃得七七八八了,方才尽兴结束。   酒足饭饱,司徒封先起身,伸个懒腰笑眯眯说:“好撑,不过火锅就是惹人喜爱。”   “同意。”石臻难得不和他唱反调。   司徒封扫一眼桌子说:“收拾一下,我顺便把垃圾带到楼下去。”说完就卷起袖子,开始把锅子、碗筷和剩余的食材都端到厨房里去清洗。   “很晚了,放着明天阿姨会收拾的。”石臻看一眼钟,近十点半了,他知道司徒封明天还要上班,睡晚了起不来,扣了工资又要来哭诉。   “几个碗的事,放到明天都臭了,你也不怕被阿姨骂。”司徒封把汤汁收拾干净,火速开水龙头洗碗。   “切。”石臻撇撇嘴,看见正在擦桌子的高飏,翻个白眼,表示不满。   高飏:“……”干嘛拿无辜的人出气。   “你待会怎么走?”石臻回头对厨房发问。   “叫车。你喝了啤酒,可别碰方向盘。”司徒封洗着碗回答,然后问走进来的高飏:“一起走?”   “你们不顺道。”石臻翻着白眼说。   “是哦,两个方向。”司徒封耸耸肩说:“那高飏你先叫车吧,等车还要段时间呢,这个时间点不好叫车,排队很恐怖,能排到上百位。”   “哦。”高飏老老实实拿出手机,真的点开软件叫车。   “你明天上班啊?”石臻冷冷扫一眼,获得高飏无辜眼神一枚。   “人家上班不上班管你屁事?”司徒封一边洗碗一边吐槽:“你自己不也要上班。”   “叫好了,五分钟以后到。”高飏指手机屏幕,尴尬笑。   “滚吧。”石臻不满,坐去沙发看电视。   高飏不好意思笑笑,对厨房里说:“司徒封我先回家了,拜拜。”   “拜拜。”司徒封冲洗着碗回。   “石臻……”高飏看一眼沙发上懒得理自己的大少爷,轻轻说:“走了,拜拜。”   石臻默默叹口气,摆了摆手,算是放行了。   “到了给你打电话。”高飏又轻声说,笑笑,终于还是离开了。   过了没多久,司徒封就把碗碟都洗干净放好,又擦一遍灶台,把干湿垃圾分好类,提着两个袋子出来。   “走了。”司徒封看一眼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石臻说。   “叫到车了?”石臻扭头问,看到司徒封提着两个垃圾袋有点过意不去,懒懒起身,要去接那两只袋子。   “别别别,”司徒封往后撤了撤讥诮道:“别脏了你的手,我来吧,你帮我拿下公事包,麻烦您了。”   石臻挑眉:“讨打是吧?”   “哪敢呀。”司徒封笑:“很油,我的手已经脏了,别再脏了你的手。”说完,他便去换鞋,让石臻开了门,两人便一起出去。   石臻提着公文包走在一侧,想着要不要现在同司徒封说点什么,说说自己和高飏的事?可时间很仓促,气氛也不太对劲,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   “对了,高飏那里你打算怎么处理?”司徒封走到电梯厅,回头看向石臻:“已经可以一起吃火锅了,那就是没事了,过往的不开心都翻篇了。”   “嗯。”石臻伸手按下电梯按钮,心不在焉应了一声。   “既然和好了,以前的事就既往不咎再不许提了。”司徒封说完,忽然上下打量一番石臻,默默说了一句:“原谅还真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那怎么,干掉他?”石臻挑眉,又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你都搅黄了他的异客考试,总得想想怎么帮他,让他在SY日子过得好些吧。”高飏看着指示灯跳到他们这一层,电梯门在司徒封面前打开,他直接走了进去。   石臻负责按一楼按键,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就那么几十秒的时间,电梯就到了一楼。   “我去垃圾站,你别动了,楼里有暖气,外头没,回吧。”司徒封止住石臻跟着自己的步子,接过公文包夹在腋下,快步去了一侧的垃圾站,将手里的东西扔了,又在一边的水龙头下洗了手,才快步往小区外头走。   出了小区,车还没来,司徒封掏出手机瞧,原来还要五六分钟。他紧了紧衣服,颇有耐心地等待。   “SY的事也不难处理。”石臻忽然出现在身后,没什么表情,一身运动衫在这种天气有点单薄。   “你不冷啊?”司徒封责备一句:“赶紧回吧,楼里有中央空调,外面可没。我车都来了,你赶紧回,别着凉了,明天上不了班了?”   “这不是想告诉你处理结果吗?”石臻默默不快,还是没说服自己现在就说。   “怎么处理你都会向着他的,我明白。”司徒封忍着笑说:“不用出来对我报备,你要是觉得对我有什么愧疚,打麻将的时候多让我赢几场就行了。”   “休想。”石臻当场拒绝。   司徒封摇头无奈笑,看一眼手机,车还在等红灯,于是问:“SY那边你怎么弄?”   “续个调用协约出来就好了……我续了半年。”石臻判断现在可说,也不瞒,直接先说了续约的事。   “续好啦?”司徒封眨眨眼,开玩笑说:“你倒是手脚快的。”   “还行。”石臻大言不惭。   司徒封:“……”   冷风吹得紧,石臻想着还是都说了,少遮遮掩掩的,于是道:“另外,我和……”   “既然续了合约就对他好点吧,别再搞他了,每次都搞得他那么惨。”司徒封快人快语,直接打断了石臻的话:“记得温柔以待,温柔以待。”   石臻:“……嗯。”   “我车来了,下次聊了,拜拜。”司徒封看着一辆白色轿车停在自己身边,给个招牌笑,便火速钻进车里,笑着离开了。   “拜拜。”石臻挑挑眉,想说的最终也没说成。   司徒封坐进车里,心跳突然变得紊乱而快,扑通扑通几乎要蹦出胸膛。他从后视镜偷偷看那个还在目送的男人,重重叹口气,鼻子就酸得跟着心也绞痛起来。   司徒封揉了揉鼻子,脑子里还回旋着高飏毛衣领子里露出的那一小截印记,很淡,但是高飏知道那是什么。   “石臻……”司徒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一颗眼泪落尽掌心,接着就一颗又一颗,就怎么也止不住。他默默地低语,把脸埋进手心里,哭泣着低语:“:他不干净,别脏了你的手,别脏了你的手……” 第142章 喝茶(1)   天气越来越冷,一场阴雨连着一场阴雨,空气里像是注满了水,走到哪里都是湿哒哒,黏糊糊地叫人难受。   连着一个星期高飏和石臻都没碰过面。他们一个接了一单设计忙着出稿,一个业务繁忙冲业绩,各自埋头干自己的事,一眨眼,就是七天。待到又一个新的周一出现,这才有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开完冗长的业绩研讨会,石臻下午两点多离开公司,前往市内一间老茶馆找爷爷喝下午茶。   茶楼设在一条小小的旧马路上。古朴的老楼,两侧是沿街的铺子,都是两层楼的老建筑,楼上住所,楼下是铺子,年复一年的存在。所有铺子都是清一色全敞开的门面,有卖小商品的、卖服饰的、卖吃食、卖全场1.5小商品的……林林总总,透着朴实又不失闲趣的生活味。   此刻正是下午时分,清雨绵绵,街道冷清,铺子里的火鸡或斜依着柜台发呆;或聚作三三两两闲聊八卦;或找个角落闭目安神,都寻了适合自己的作为,各自在阴雨绵绵里打发时日。   老街禁止机动车进入,石臻便把车停在外面的露天停车场,独自步行前往。雨点落在伞上,噼噼啪啪得响,他想起那次和高飏查案去古镇,想起那天吃过的鸡翅、臭豆腐和奶茶,那天的食物还真让人有点怀念。   目力能及的茶楼,自然花不了几程脚力。停车场外已能看到茶楼的一角,步行也不过百米距离,顷刻便到。   “有点年代。”石臻抬眼看茶楼飞起的翘脚,一座颇为古色古香的老建筑,隐在一条老街之中,依然是全敞开的门面,楼下是大堂,木桌、长条凳一派老旧,楼上有雅座包间,算是贵宾区。   见有客人,伙计便热情地迎上来,石臻报了老老头的名字,伙计便熟络地将他引到楼上包间,送上热茶、热毛巾,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怎么今天约这?”石臻坐下,看一眼对面的老老头,又看一眼桌上的菜,干丝、花生米、水晶烧麦、糖枣……哪样都点了,不像下午茶,像喝早茶。   “我们聊聊。”老老头抬头,表情有点严肃。   “聊什么?”石臻不以为然,喝一口热茶,对菜色点心没兴趣,连筷子都没碰一下。   “听你爸说,他和你妈和高飏碰过面了?” 老老头一脸认真地发问:“还喝过儿媳妇茶了?”   这又唱得哪出?石臻默默骂他爸嘴巴大,顺便默默骂老老头又八卦、又计较。不过他并不想回答,只车开怀问:“晨露你拿到了吗?”   “拿到了,协约一结束,对方就寄了特别件过来,我都收藏好了。” 老老头如实说,忽然感觉话题跑偏,立刻怒道:“这不是重点!我和你聊的不是晨露,是高飏!高飏!高飏!”   “你们不是一起先喝的啤酒吗?”石臻向后避了避,仿佛这样声音就会离自己远点。   “是啊,喝啤酒,吃烧烤!” 老老头眨眨眼,回想一下那天晚上叫宵夜,感觉自己没输,至少还喝过酒,应该比不必儿媳妇茶差吧?   “所以,你没输。”石臻淡淡说。   “嗯……”老老头刚有点想通,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甘心,于是发小脾气说:“不行,你这样对待老人是不对的。什么时候,约个时间找高飏吃顿饭,我也要正儿八经的喝一口孙媳妇茶,这样才公平。”   “哦。”石臻依旧不以为然:“过会儿他过来,你们吃个够,喝个够。”   “啥?啥?” 老老头一愣,半晌没反应过来。默默沉默几秒,才很迟疑地扫一眼孙子,试探性地问:“你把他叫过来啦?”   “是啊。”石臻早就看穿一切,有了安排:“你无非就是不想输给你儿子。所以我替你把高飏叫来,你们吃顿饭,喝一口茶,这样你和你儿子两个人就扯皮了,就不要再互相非理性较劲了。”   “你这样直接我倒有点不适应了。”老老头挑挑眉,突然神秘兮兮地问:“你们……呵呵……到啥程度了。”   “不知道。”石臻拒绝回答,然后警告老老头:“待会聊归聊,别吓他,麻烦你作为老人稍微庄重一点。”   “切。又不是不认识。”老老头撇撇嘴不服,抬手看表,催问:“几点来?”   “二十分钟吧。”石臻估了个时间随口说。   “你也不去接他。”老老头责备:“万一不认识路,走岔了呢?”   石臻喝茶气定神闲:“有定位,停车场那边就能看见这茶楼,你耐心点吧。”   “也不知道那孩子看上你什么了?”老老头扫一眼石臻。   石臻懒于搭理,只是喝茶,扭头看窗外的风景。雨点子从屋檐落下,紧密相连,在窗前坠了一排珠帘。   “我要不要塞个红包?哎呀这事太突然,我都没准备,早知道就不穿这身衣服出来了。” 老老头在那自顾自激动。   石臻权当没听见、没看见,只是预估值高飏快到了,便叫来服务员,吩咐他去下碗云吞面。   “跟你讲个事。”老老头看石臻懒得和自己聊,只能自己找话题。   “什么?”石臻微抬眉毛问。   “最近和罪案局一位老朋友喝茶,聊到件事。”老老头喝下一口茶,神秘兮兮:“有人在不断调阅异客的储备资料。而且,调阅使用的权限等级还不低,据说是S级的调阅权限。”   “异客那么多人,有什么奇怪的?”石臻不以为然。   “是专门针对涉念师的调阅。”老老头补一句,眼中流露出神秘的色彩:“高飏是不是涉念师?”   “是,不过已经不太能涉念了,算是技能荒废。”石臻看着杯子里的水,心中闪过隐隐不安,于是问:“知道调阅人吗?”   “不知道。”老老头摇头。   “那就用你的权限去查查看,S级能看到点什么?”石臻又提议。   老老头无奈笑:“我是在册的高级协约人,有罪案局的特别权限,但是,还没达到可以调阅S级档案的级别。不过,我已经找人打听了,看能不能联络到有权限的人,替我翻阅、翻阅。”   “嗯。”石臻点点头。   “你担心?”老老头问。   “有什么好担心的?”石臻还是比较乐观:“也不一定和高飏有关系,毕竟涉念师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老老头点点头,笑说:“也是,没有明确所指,也不要想得太复杂了,可能只是基础阅览而已。”   “嗯。”石臻发鼻音,面上无任何表情,内心却觉得奇怪。调查涉念师,竟然动用了S级的身份,到底调阅了什么内容?这事是不是和高飏有关联,现在并不好说,但如果有关联,又会牵扯出什么事件?   老老头看出石臻的担忧,虽然不愿意,还是提议:“要不要找你妈帮忙查一下?”   “她也是托有S级关系的人,她又不能自己直接查。”石臻淡淡回:“如果你那里查不到,我再跟她说,如何?”   “应该是用不了她查,我托的人也很厉害。”老老头笑。   “嗯。”石臻点点头。   “那个……高飏还有多久到?”老老头觉得再聊也无意义,于是试图转移话题。   “快了。”石臻漫不经心地回答,依然若有所思。现在的高飏对涉念基本已无能为力,可这并会在档案里有所显示,如果对方找上他,该怎么办?要不要预先提醒?可现在这事只是个影子,直接提醒会不会有点过于紧张了?   “好。”爷爷点点头,没再多言。   两人各自发了会儿呆,外头雨还是下个不停,雨声“噼啪”地砸在屋檐上,扰人清静。   过了大概有十来分钟,服务员忽然敲门进来,同时把高飏也领进了包间。   包厢里凝固的气氛突然就轻松许多,雨声也不烦扰了,倒成了好听的背景音。   “哈哈,小朋友来了!”爷爷看到高飏可高兴了,眉飞色舞的高兴,紧锣密鼓地安排着高飏坐下,让人感觉高飏才是他孙子,另个一就是来蹭茶喝的。   “爷爷好。”高飏招牌笑,见石臻爷爷也不是第一次,不陌生,几分熟络加十分亲切。   “你茶快喝完啦?”石臻冷冷看一眼爷爷那个空了半天的杯子。   “我替您倒。”高飏聪明,也不等石臻再说,直接拿了茶壶走到爷爷身边,替老人家的杯子里蓄满了水。然后放下茶壶,客客气将茶杯端给爷爷,笑盈盈说:“爷爷,您喝茶。”   “哈哈哈,好孩子,我喝。”爷爷乐得快开花了,喝了一口茶不算,偷偷拿手机架在一侧拍视频。拍完视频还不算,又用手机对着那杯茶一通拍,顺便视频、照片一并发给自己儿子,立刻、马上炫耀!   石臻:“……”你够了!   高飏:“……”习惯了。   喝完“孙媳妇茶”的爷爷眼里全是笑,都快把得意刻到表情里去了。他更加热情地招呼高飏吃菜、吃点心、喝茶,还让服务员拿来菜单,强烈要求高飏点自己喜欢的吃。 第143章 喝茶(2)   “设计交了?”石臻隔着一张椅子坐着,冷冷看着,冷冷问。   “交了。”高飏回。这时服务员端了一碗云吞面放在他面前,热气腾腾的,小狐狸看了,脸上就露出喜欢的表情。   “赶紧吃点热的。”石臻指面,又有些责备地说:“都说了先休息一个月再工作,非要那么快就接单,工作那么开心吗?”   “是个急件,后面没活了,可以好好休息了。”高飏看着面,用勺子先舀一口热汤喝下,感觉一瞬间,浑身的寒气都跑散了,好舒服。   石臻淡淡看着,知道高飏是真冷了,便没再责备,只由着小狐狸定定心心地吃面、喝汤、驱寒。   “你吃这个干丝,超级好吃。”老老头眉开眼笑地看着高飏,转着转盘,直接把菜转到了高飏面前。   “吃完东西你去哪里?”石臻一边问老老头,一边起身换坐到高飏身侧,拿起公筷,夹了一筷子干丝,放在小狐狸面前的空碗里。   “当然是直接和你爸碰个面,然后继续炫耀啊!”老老头直接说,脸上更显得意。   石臻:“……成熟点好吗?那么大岁数的人了。”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爷爷大笑着说:“我刚约了以前罪案局的老刘下棋。上回连赢他两局,之后天天嚷着要扳回来,这不,待会过去找他继续开战。”   “哦。老刘的水平……呵呵。”石臻讥诮地说,淡淡看一眼高飏,对方正在埋头吃面,偶尔吃面前的干丝,也只是浅浅的尝两根。   “是啊,水平不行,还老想赢我。”爷爷有点小得意,喝着茶,吃着一只水晶虾饺。   石臻说:“偶尔也让人家赢一下,否则,指不定人家以后就不和你玩了。”   “切,我不要,我要赢。”老老头摇头,不乐意。   石臻:“……”   “对了,”老老头一惊一乍的:“听说公司里有批货出到A城的货出了问题,要赔一大笔比钱,你知道吗?”   石臻喝着茶随口说:“嗯。我们部门的,工厂那边出了状况,发出去的货有问题,已经全部召回了。不过后天还是得去一趟A城,给客户一个交代,把事情好好处理一下。”   听到石臻要离开芸城,高飏吃面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扭头瞄了一眼石臻,像是询问,但没敢问出来。   “一个星期,早晨才开会决定的,还没来得及跟你讲。”石臻望着高飏眼睛坦白说。   高飏撇撇嘴,想问怎么去那么久?老老头第一个忍不住吐槽:“别人不能去吗?干嘛你去?去一个星期是不是有点多?是不是有点久?”   石臻懒得解释,工作上的事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只淡淡回:“公司的决定。”说完他就有点后悔,因为捕捉到高飏有些失落的眼神,看着小狐狸闷闷吃着那碗云吞面,那种不开心溢于言表。   “那你怎么安排他?”老老头真是哪壶不开要提哪壶,提得比谁都起劲。   “我也有安排……可能还会回公司办些手续。”高飏胡乱找个理由替石臻解围,面冷了,坨了,不好吃了。   “这就帮上了?”老老头眨眨眼,怕玩笑开过了高飏不好意思,于是笑笑说:“让他回来给你带礼物赔罪。”   高飏已经够不好意思了,只好“呵呵”傻笑,继续吃云吞面。   “我去A城,要不要给你捎点那里的茶叶?”石臻一边问老老头,一边按下高飏还在吃面的手,直接把剩下的云吞面挪走了。   “没吃完。”高飏傻傻说。   “凉了。吃点心。”石臻笑笑,好言好语的,还递了双筷子给高飏。   “是啊,吃点心,面有什么好吃的。”老老头笑盈盈劝高飏多吃点,然后才对石臻说:“你不嫌麻烦,替我去A市找个人?”   “谁?”石臻微微蹙眉,似乎知道老老头要找谁,略抗拒。   “罗家。”老老头直接回,也不避高飏,真把他当自己小孙子了。   “去干嘛?”石臻不爽地问。   石臻脾气老老头了解,只能好言好语地询问:“既然去了就拜访一下,替我送件东西过去可好?”   “什么?”石臻问,脸上已经很不快。   “一个人。”老老头看着石臻的眼睛,直接说:“那个躲起来的小男孩我找到了,你替我送他过去吧。他今年十九岁,从芸城到A城,路途遥远,需要有人护送一下。”   石臻冷哼一声:“你又打算算计我?”   “哪有?”老老头一脸诚恳。   “就算这次工厂不出事,你也早就打好主意让我做保镖了。”石臻冷冷发揭穿,也不等老老头回答,继续道:“你搞清楚,当初是他罗家招惹你在先,处处与你不对付,又威胁到了你的性命,我才出手处理他们家的事。当时你什么都没说,怎么到现在就动了恻隐之心了?”   “唉。”老老头叹口气,有点无奈地说:“他们家当时芸城一家独大,嚣张跋扈,盛极必衰也是再所难免的事。你说你当时才19岁,出手就让人家举家迁出芸城,够厉害了,什么仇都报了,何苦再继续纠结呢?”   “你不纠结我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反正是你的仇人,又不是我的。”石臻翻白眼,一脸不屑。   “罗家很看中这个小孩,原本他是芸城、A城两边走动的,现在似乎形势有些变化,罗家希望他安全回去。”爷爷劝慰道:“你就帮帮忙,护送一下,咱们家和罗家的恩怨也算是了断了。”   “切。”石臻有些不服,再次揭穿:“你搞清楚,这个小孩当时是自己和家里闹翻才离家出走,什么A城、芸城来回走动,根本就是不想回去见家长,找那么多理由有意思吗?再说了,这是他们家的内部矛盾,管你屁事?”   “罗家打来电话委托帮忙,我早就答应了。”爷爷无奈,还得继续解释:“他们唯一的要求是小孩回家,理解一下吧。而且,从罗家嘴里听说,可能这孩子还得罪了什么仇家,靠自己,可能回不去A城。”   “所以其实是惹事了。”石臻挑眉。   老老头干笑两声继续道:“护送一下吧,你如果实在不想去,我只有自己护送了。”   石臻扫一眼老老头,知道老人如果做了决定是很难改变的。石臻心里不服,也一万个不愿意帮忙,但又无可奈何,总不能真的让老老头去涉险,只能咬着后槽牙说:“你这是又逼我咯?”   “万分感谢。”老老头露出招牌笑,一脸讨好。   石臻火大,自然不会立刻答应,只说:“我考虑一下,晚点给你答复。”   “好好好。”爷爷一脸赔笑,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成了。   聊完了正事,三人又吃了些点心,喝了些茶,有的没的闲聊了半个多小时,茶水添了两轮,差不多尽兴了,才各自散去。   老老头直接让司机接走了,高飏则跟着石臻去取车。   一路上两人也不说话,撑着同一把伞,就这样默默走着,往停车场去。   走了一段路,都快到停车场了,终于还是石臻打破了平静:“一个星期很快的,临时决定,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就让老老头嘴快了。”   “没事。”高飏笑笑,心里想着要不要把父亲来找自己的事告诉石臻。   “今天去你家还是我家?”石臻突然问,话题转得太快,高飏一时没反应过来。   “随……我……我家好了。”高飏想到上次吃火锅碰到司徒封就很尴尬,于是还是选择回自己家。父亲的事他决定等对方回来再同他讲,免得搞坏了石臻的情绪,耽误他去A城的工作。   这似乎不是石臻想要的答案,他过了几秒才下决心说:“行,去你家。”   “现在就去?”高飏看天色还早,随口一问。   “雨一直下,先去你家避避雨。”石臻信口开河,伸手勾住高飏脖子笑,在他耳边低语:“想我吗?上回吃完火锅也没碰过面。”   高飏吞了吞口水,觉出话里味道不对,又被他箍得紧脱不出身,只好红着耳尖干笑道:“想。”   石臻在他耳畔吹气,轻声低语:“我也想你了。”   “马路上!”高飏求饶:“低调,低调。”   “我又没拿你怎么滴,马路上怎么了?”石臻好笑,依旧勾着高飏脖子一路到停车场。直到要上车了,他才松开紧张的小狐狸,揉揉他头发,放他坐进副驾驶位。   上了车,石臻就开始查导航怎么去高飏家,这一查发现还挺远,要四十多分钟的路程。石臻抬头想说路线挺长,正抓到高飏定定看着自己的眼神,没忍住,就直接迎上去,按住对方后脑勺,吻了上去。   “唔。”高飏往后退失败,就环上石臻脖子迎合而上,连勾带探的,有点猛,搅得石臻都有点莫名奇妙了。吻得有点过火,收口的时候还很不自觉地发出“波”一声响,扯出一条银线。   “今天怎么了?”石臻舔舔嘴唇,眼神怀疑。   “我想你了呀。”高飏笑,眼睛眯成一条细线,让石臻搜不到情绪。   “明了。”石臻点点头,一脸他明白的表情,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直接向高飏家开去。 第144章 暗访(1)   好吧,车上那么浪,也难怪现在是这种德行了。明明就是主动勾搭,现在哪里都感觉无力又绵软就不要怪任何人。   从洗手间扶墙出来,高飏没脸看房间里的情形。门口凌乱的鞋,一只踩着另一只,一只彻底翻出了鞋底,还有一只不见踪影;一路无章可循的衬衣、卫衣、领带……它们要么在地上胡乱摆开姿势,要么落在桌沿、椅背、沙发把手。   沙发上的靠垫全落到了地上,茶几上杯子倒在一边,早上倒得水已经全翻了,此刻,水正顺着桌沿一路滴到地上,形成一片小水塘。   干嘛进来的时候就回身去抱着对方亲?高飏不可遏制地回忆,自己主动索吻,石臻好像还避了避说要喝水,然后……就没去厨房,就从玄关的地方开始了。   干嘛主动索吻?高飏脑仁疼,满脑子从凌乱的脚步,丢弃的衣物,没平衡地撞到椅子,撞翻了茶几上的杯子,粗暴地抹开沙发上恼人的靠垫……STOP!   深深吸口气,高飏慢慢挪到沙发边,双腿绵软无力地在石臻远远的位置窝着。   “洗那么久?”石臻早洗好了,穿着高飏一件较大的睡衣正在刷手机,他似乎很忙,一直在两款办公软件之间切换。   “嗯。”高飏有气无力回一句,偷偷瞥一眼床,那里又干净又整洁,好想躺下来眯会儿。   “过来。”石臻招招手。   高飏犹豫了:“……”   “买了个拼装给你玩,这样你就不无聊了。”石臻扬一扬手机,显出一张照片。   “什么拼装?”高飏好奇,就挪过去瞅瞅,头靠着石臻肩膀一瞧,脸色就不太好看,抬头颇为担心地说:“太大了……吧。”   石臻翻着手机说:“慢慢拼啊,这是辆车、另外我还订了一座古堡、还有一套园林、一只飞碟。我觉得,这玩意按照图纸拼,差不多一个星期,应该能拼完……吧。”   “额……”高飏眨眨眼睛,默默吐槽:“那辆车你给我两个星期我也拼不出来……我手残……可以吗?”   “呃……”石臻挑眉,略不爽,突然发起反问:“是不是不喜欢?”   “啥?”高飏略感不妙。   石臻直接问:“是不喜欢车?还是不喜欢古堡?还是不喜欢园林。”   “是……”高飏难以启齿,他一个都不喜欢。   石臻斜睨身侧,带着点威胁:“总有一个喜欢的吧?”   “喜欢……喜欢,花点时间,我……我可以的。”高飏强颜欢笑,内心狂乱吐槽,一看就知道拼出是来会个吃空间的“巨无霸”,这家就那么大,往哪里塞啊?买东西不考虑一下实际环境的吗?   “就是为了让你一个星期不要太无聊。”石臻扭头看一眼四周,颇为可惜地说:“不过拼出来好像也没地方放……如果买个架子……不行,架子也没地方塞……”   “你是在鄙视我家小吗?”高飏默默腹诽,表面却依附着点头:“就是,没地方放,家里小。”   “那拼完放我那吧,”石臻嘴一咧,得意笑:“我那有地方放。”   高飏欲哭无泪,只能退而求其次:“放哪没问题,可你别让我一个星期拼出来啊,我怕瞎。”   “没时间限定,又不是公司派任务。”石臻挑眉,刮一下高飏下巴,解释道:“我是怕你无聊,给你找点事干,不是让你赶工期,也不是来给你添堵的。”   “哦哦哦。呵呵。”高飏又傻笑,还是担心拼不完会挨揍。   “等我回来。”石臻再次扭头看向高飏眼睛,也不等对方回,就又吻了上去。果然小狐狸不经挑,一撩拨,就会下意识勾上脖子,放不开手。   你快点回来呀!高飏被吻得缺氧,思绪乱作一团麻,他不想石臻离开,这样突然消失一个星期的别离,让高飏无来由的郁闷,一个星期太长了,每天有24小时,1小时又60分钟,一分钟有60秒,一个星期就是604800秒,10080分钟,168个小时。   这边吻得身心都乱了,石臻在高飏腰上一扯,对方便主动坐到自己腿上,嘴一点也没分开,都是吸气,快要窒息。   脑子里想着这样不好,行动却都不含糊,没有试探,又要进入主题,沙发上手机看不下去“嗡嗡作响”。   “等下……等下……”石臻把小狐狸脑袋按在自己肩头,感觉对方鼻息在脖颈游走,微热,微痒。他接起电话,呼吸不是太顺畅,便默默先听对方说:“是……是……嗯?……箱子满了?……扔门口……不是那个地址……是吗?不好意思,可能我填错了,你放在保安室……好,谢谢。”   “打完了吗?”高飏在石臻肩胛的位置低低问。   “今天得回我家去,”石臻忽然说,环着高飏腰,一脸歉意。   “为什么?”高飏抬头,撞到石臻下巴,脖子一缩,低低嘟囔:“我家不好吗?”   “有份重要的文件不知道为什么快递到我家了,我得先取到,这事有点急,文件很重要。”石臻耐心解释:“另外拼装也发错了地址,本来想发你家的,结果也发去了我家。”   “然后呢。”高飏眨眨眼,一脸不情愿:“文件有我急吗?”   “呵呵,你是挺急的。”石臻讥诮笑:“要不今天跟我回去,拿了东西后天你再回来,我正好也要出差。”   高飏不情愿,嘟嘟囔囔:“我衣服都换了,澡也洗好了,有点懒得动。”   “那行,我自己回吧,你乖乖的,我明天把拼装给你送过来。”石臻摸着高飏背脊笑,逗得小狐狸一直躲,又躲不开。   高飏没辙,捏住石臻手腕,不让他搞自己,半红着脸说:“我还是……还是去你家看看拼装什么样子吧。”   “呵呵。”石臻摇头,笑小狐狸没出息。   “不许笑。”高飏伸手捂住石臻的嘴,人向前倾就贴着石臻更近,瞳仁里全是彼此。   石臻眼里灌满笑,就偷偷在高飏手心里亲一下,对方落魄脱手,他便乘势倾身,在小狐狸额头亲点,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现在去?”高飏伸手把石臻推到沙发上,问。他想着赶紧下来,彼此有点距离,他清楚再这样耗下去,天黑也别想走。   “行,早点去吧,晚了外头就更冷了。”石臻同意,这才放高飏下来,两人换了衣服一起出去。   驱车回到住所,石臻先去门卫那里取了两件快递回家。他家那里原是有快递柜的,结果住客都担心以后快递不到手,先到柜成为常态,便要求物业停了柜子。至此之后,若是送不到的快递,便都放在每栋楼的保卫室铁架子上,由客户自行领取。   石臻抱着盒子进电梯的时候,高飏内心略崩溃。那个巨大的半人高的盒子,铁定八成是拼装无疑了,这么个庞然大物,不知道自己得拼到猴年马月?时间都花在拼装上了,不知道还有时间亲亲抱抱举高高吗?   两人回到屋里,石臻把盒子丢在一边,文件摆在茶几上,然后开始换鞋。高飏两手空空,速度自然比他快,换完鞋就去找沙发坐,坐下的时候还不自觉地舒了口气。   石臻一边拆文件袋,一边瞥一眼高飏,忍不住讥诮笑:“腿还软?”   高飏强装镇定,回道:“没有……有点困。”   石臻拿出快递里的合同,继续调侃道:“下次别在沙发上了”   高飏:“……”   石臻看高飏趴在沙发扶手上喘气,也不吱声,于是说:“晚上早点睡,别再折腾了。”   “嗯……嗯?”高飏撇嘴,腹诽,到底谁折腾谁?   “嗯什么?”石臻看一眼颓废的高飏,便去房间取了套睡衣丢给他:“困就先去睡会儿。我处理点公司的事,你也别硬熬着了,等睡醒了咱们再叫饭吃。”   “哦。”高飏腿太酸了,回话只能有气无力,反应也跟着变慢。懒洋洋把衣服透开,举到自己眼前,刚想米瞪眼,忽然眼前一亮,回头有点小兴奋地问,“这衣服……我的呀?就是……就是……是不是上次你身上那件?”   “是啊。不是说了也给你买了一套。”石臻依着卧室门框笑。   “你要不要换了衣服再去讲公事?”小狐狸眼睛眯成细长一条。   石臻挑挑眉,略挑逗地说:“穿没问题,就怕穿上你又有把持不住,扑过来我这公事还谈不谈?”   “……”高飏翻个白眼,起身往房间走:“随便你,爱穿不穿。”   石臻看着高飏往客房走,果断提醒:“我房间在右手,你敢进客房,我要你好看。”   暴君!高飏撇撇嘴,没敢回头顶嘴,脚步一挪就去了右边的房间。门打开的瞬间,他看到一张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大床,两只新枕头,一床新被子,曾经目睹的一片狼藉的半床早已荡然无存。   “床看上去挺软的,呵呵。”高飏回头傻乐,忽然发现是第一次睡石臻的床,忽然发现那个傲慢的家伙竟然给自己留了半张床,有点感动是怎么肥事?   石臻斜睨他一眼,眼角含笑:“睡去吧,不尴尬,哪都要尝试一次嘛。”   “切。”高飏无力抵抗,高高兴兴抱着自己的新睡衣去新被单里眯会儿。 第145章 暗访(2)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到了几点,只觉得四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高飏迷迷糊糊醒爬起来,浑身都酸,不想动。   翻了个身,困顿渐消,黑暗里,感官灵敏。隐隐约约,高飏耳际收到来自客厅里的说笑声,他静静听着,慢慢清醒。   “谁呀?”高飏似乎认识这个声音,但脑子还混沌,说不清是谁,只感觉是熟人。于是浑浑噩噩下床,也不知道床头灯的开关,便摸黑走了出去。   一大片光刺进眼里,高飏下意识拿手挡着眼睛,尽力适应着强烈光线。耳机传来那人叫自己名字,他有些清醒了,知道那是司徒封。   司徒封?下一秒,高飏心就咯噔了一下,被巨大的尴尬包围。这种时刻,他真希望强光能一直刺痛自己眼睛,这样就好用手一直挡着脸,免除对视的难堪,免得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落魄。   “你们睡衣咋一模一样?”司徒封还在说笑。   “打折……”高飏眼睛还没适应光亮,嘴倒还利索,不假思索就说了一句:“商店打折,我们合买的。”   “呵呵,那为什么从他房间出来?”司徒封继续笑问。   高飏结结巴巴说:“……最近赶稿太困了,临时躺了下,楼上刚才有点吵,就他房间最安静,可能隔音比较好……吧。”说完偷瞄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石臻,没得到回应,就更囧了。   “呵呵。”司徒封笑着摇头,也不揭穿,招呼高飏吃水果:“来火龙果。”   高飏对着不远处石臻后脑勺撇撇嘴,径直去了餐桌边吃水果。接过叉子和一小碟毫无底气,只能不停客气说:“谢谢。”   “火龙果石臻不抗拒,他讨厌榴莲、苹果和葡萄。”司徒封吃着水果说:“我今天过来让他签文件的,听说他要出差,我得赶紧给这位‘大客户’续约,我好拿提成,哈哈。”   “呵呵。”高飏跟着笑笑,看一眼石臻,对方在看新闻,根本没空搭理这边。   “就这德行,一看新闻或者做事,耳朵里就没别人了。”司徒封瞥一眼,颇为识趣地说:“合同签完了,我先回了,那个冰箱里还有水果,你们自己洗了吃。走了,拜拜。”   “走了?”高飏一愣,脸还半红。   “是啊,我把合同快递给他,就是为了他赶紧签字,好把业绩算在本周。我是纯粹为了提成来的,否则谁要看他那张臭脸。”司徒封毫不客气地说,:“好了,走了哈,拜拜。”   高飏赶紧尴笑道:“哦……好,拜拜。”   “大少爷,我走啦。”司徒封去门口穿鞋,顺道和石臻打招呼。   “嗯。”石臻目不转睛地看新闻,只摆摆手,算是回应。   “切,自以为是。”司徒封向石臻做个鬼脸,穿上外套就离开了。   这头高飏吃完水果,把东西拿到厨房洗干净,等他出来的时候,石臻的新闻已经结束了,频道调在一部都市剧。高飏刚想调侃石臻也会看言情片,电视画面里突然跳出个壮汉,直接把眼前的年轻人脑袋折断了。   高飏:“……”恐怖片?惊悚片?暴力片?   “晚饭吃什么?”石臻仿佛后脑勺长眼睛,问得漫不经心。   “叫外卖?”高飏问,忽然有些责备道:“司徒封在的时候该留他吃晚饭。”   石臻平静地说:“留了,他约了同事唱K,你晚出来五分钟,他就走了。”   高飏:“……”怪我咯?   “我今天想吃酸辣粉,你咧?”石臻招招手,让高飏过来。   “酸辣粉,可以诶。”高飏屁颠屁颠跑过来,顺势躺进石臻臂弯,接过石臻手机,靠在他怀里点酸辣粉。   “这会儿倒是不害羞了。”石臻在高飏耳畔吹热气,下完了单,等着吃的送上门。   高飏拿遥控器调电视看,石臻在他脖颈处敲章,高飏终于忍不住回身,拿手掌挡着石臻的嘴,求饶道:“别弄了,高领毛衣也挡不住了。”   石臻挑眉笑,在高飏手心里嗡嗡地问:“下面点?”   “不是。”高飏收住笑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晚饭马上就来了……我有点饿了,你也饿了,我们等等吧……”   “饿?”石臻讥诮问。   “肚子饿。”高飏说完,肚子还真“咕噜噜”叫了起来。   “哦。”石臻眨眨眼,没多坚持,靠回沙发里陪着高飏翻电视频道。   过了二十多分钟,酸辣粉就送来了,结果……石臻点的是米线,根本不是酸辣粉。   “你……”高飏看着那碗淡色的汤,嘴角抽了抽问:“不是说点酸辣粉吗?”   “我不爱吃醋。”石臻大言不惭,在茶几上拆了包装,颇为迟疑地望着,不怎么乐意动筷子。   “找个碗倒下来?再给您煮一下?”高飏看着石臻嫌弃的表情提议。   “算了,凑合吃吧。”石臻摇摇头,拿了一次性筷子直接吃上了。表情还有点纠结,最后吃多了几口,还是别别扭扭没过心里那道坎。   “我去桌子上吃,免得辣汤溅到你衣服上。”高飏觉得沙发上吃东西不舒服,端了吃的去餐桌旁坐着吃。   “拿罐可乐。”石臻吃一口米线,纠结一皱眉,忍了忍,继续吃第二口。   高飏看了想笑,忍住了,拿了茶几上的可乐去吃自己的晚饭。   两人各在自己舒服的位置吃着饭,也不说话,一个看电视,一个看手机,就这样默默吃着。高飏没那么多纠结,正好是饿的时候,吃的相对快一些,二十来分钟就了吃完了,然后收拾好了垃圾放进厨房。   “吃完了吗?”高飏从厨房出来,去沙发那里找石臻,这才发现石臻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面前的粉丝也就吃了三分之一都不到,果然是嫌弃到不行。   此刻的石臻双臂抱胸,微微低头闭目,呼吸匀称平稳,并不像睡着,更像是闭目养神。斜侧颜的线条勾出他不好应付的性格,好在是没睁开眼,便少了些许盛气凌人,倒带了点心平气和。   高飏默默看了两秒,确定石臻是真睡着了,才悄悄从房间里拿了条毯子,轻轻替他盖好。不敢扰了他清梦,高飏做得蹑手蹑脚,连收拾那坨面糊,也是没愿意让塑料袋发出太大声响,几乎无声。   把残羹羹冷饭都收拾了,高飏从厨房出来,石臻还在睡,他便在一侧单人沙发里小心坐下,刷自己的手机打发时间。   手机里有几条未读的消息,皆来自于烈豹,对方语气轻松又调侃,还为高飏能脱离SY高兴,真心替高飏高兴,把他当朋友。   烈豹:“恭喜脱困,虽然只有半年,但也有一百多天,可喜可贺!”   高飏:“谢谢。有空出来吃饭,庆祝一下。”   烈豹:“没问题。”   高飏:“公司以后应该不会接涉念的协约了吧?也没有涉念师了。”   烈豹:“不是说业务停了嘛,接了也没人干呀,这年头涉念师很难找。”   高飏:“也是。就怕总公司那里不答应。”   烈豹:“业务能不能做,方经理还是能说上话的,如果总公司硬要她签这类协约,她应该会去公司外物色。不过外面涉念师难找不说,合同价估计也是奇高,委托人也未必愿意,毕竟不是实打实的证据。”   高飏:“也是哈。话说涉念又不准,何必非要推行这业务呢,多此一举。”   烈豹:“同感。放心,现如今火已经烧不到你那里了,安心放你的悠长假期啦。”   高飏:“好滴。”   烈豹:“好了,不聊了,我写回执报告呢,免得又催。”   高飏:“OK。拜拜。”   “呼。”高飏松口气,扫一眼聊天记录,脸上露出少许欣慰的表情。暂时可以确定,方经理那里不会再接涉念的协约了,这事应该变数不大,毕竟SY的主营并非这种小众的技能。   暂时可以轻松了,高飏暗想,看一眼不远处的石臻,偷偷举起相机,给大少爷拍了一张照。然后,他选了款P图APP,给石先生P了一对可爱的猫耳朵。   “呵呵。”看着手机傻乐了几秒,高飏忽然敛了笑容,扭头望一眼门口,微微蹙眉。   他起身,从桌上的果盘里拿过一把水果刀,向门口径直走去。来到门边,他没多犹豫,直接一把拉开大门,惊得外头站着的人连连后退了两步。   彼此对视一秒,高飏便将手里的刀子飞向一侧,刀口撞在廊道天花板的铁艺架上,发出“哐”一声响,瞬间又被铁架震了回来,直接往眼前人的太阳穴飞去。   好在那人的反应也是极快,瞬间跳开,刀子擦着眼窝而过,直愣愣钉入地板里,“嗡嗡”作响。   “谁敢伤他,我就杀了那人。”高飏冷冷扫一眼廊道的劲头,一条黑色身影闪得极快,速度惊人,高飏知道那人是谁。作为宿敌,他很清楚老费不会轻易放弃和自己的争斗,即便有公司阻拦,对方还是会喋喋不休地挑起事端。   高飏回看面前之人,空气凝固,双方都不说话,眼里的不快更甚。 第146章 暗访(3)   过了两秒,高飏冷硬地开口,带着威胁地意味问:“你给他吃了什么?”   “我女儿找不到了,无论用什么手段,我都要帮到她。”父亲手里还捏着□□,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就在刚才,若不是自己反应迅速,怕是当场就要死在自己儿子手里了。   “这和我没有关系。”高飏冷冷回,又重复:“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女儿……”父亲有些怒,压了压火气才说:“又不是第一次涉念,再涉一次又如何?我保证,无论你涉的念是对还是错的,我都接受,就只这一次。”   “休想。”高飏断然拒绝,并揭穿道:“你也是涉念师,你自己怎么不去试试琉璃钉的味道?”   “哎,我的异客技能不是‘涉念’,那是我……从前怕你觉得自己不一样,骗你的。”父亲叹口气:“我的异客技能是‘氛围’,就是如果你觉得不开心,我能通过在物件上附着小祝福,让你感到一些快乐,仅此而已。”   高飏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冷淡地说:“不管你的异客技能是什么,你的家事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请你不要来打扰我。”   “高飏……”父亲微微皱眉,没想到高飏会这样决绝。他叹口气,有点哽咽地说:“高飏……从前……”   “你给他吃了什么?”高飏不想再纠结,此刻他只关心房间里的人,于是面色寒冷如冰警告:“他如果有事,我会让你全家都有事。”   “一种类似安定的东西,过一个小时就会醒的,不是毒药。”父亲恼怒地解释:“不是下毒,只是希望不被打扰的情况下,能和你面对面心平气和谈一次。如果不是时间紧迫,我绝对不会用这无色无味的药剂,我会和好好你长谈。但是,现在时间不允许,你姐姐……”   “走吧。没有下一次了。”高飏打断他,一个字也不想多听,只想让话题尽快结束。   “你……”父亲脸上露出一丝凄色,所有话到了嘴边忽然就烟消云散了。他摇头叹了口气,最终再没说什么,落寞地转身离开。   高飏默默看着,父亲的背影慢慢在长廊上远去,他心里划过一丝后悔,痛了一下,终是没有下一步的行动。他缓缓垂目,质疑着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执着地拒绝?   “高飏,以前……不……”走廊尽头,父亲忽然回头,凄凉地说:“把你送去SY的事很抱歉,欠你的是还不上了,对不起,再见了。”说完,他便加快了步子,转过弯匆匆消失。   高飏心里一紧,说不出的难受,没有勇气迈步追,便在后悔里默默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发呆。   直到确定父亲不会再回来,高飏才收回目光,心里却写满不明言状的后悔,期许若此刻父亲再回头,他便再忍一次琉璃钉的痛楚,即刻答应。   可走廊终究是空了,父亲没再回来,高飏呆呆看着,最终失落地关门,回到客厅。   “我是不是做错了?”高飏窝进沙发里,思绪还是乱。自小父亲的概念是模糊的,他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知道父亲的姓名,一年里也有机会见上两三次,可是,终究是间隔太远了,没有熟悉感,每次都是尴尬地见面,尴尬地再见,后来尴尬的次数多了,便也习惯了尴尬。   “我是不是做错了?”高飏低低地再次问自己,没人给他答案,他看一眼还在睡的石臻,气息平和,若他待会醒来,高飏不知道要不要同他讲这些恼人的事?   时间分秒的走,满满的煎熬。高飏就这样坐在沙发里发呆,直到一侧沙发发出响动,有人发出一声慵懒地“嗯?”,他才把目光说会,转投向石臻的位置。看着石臻迷迷糊糊醒来,少了往日的不近人情,倒还有点迷糊的可爱。   “靠。”石臻稍稍清醒就开骂,自己发着小脾气:“难吃算了,还特么催眠。”   高飏看着他忍不住笑起来,又想到P过的猫耳朵照片,就更觉好玩。细细想来,石臻明天就要出差,高飏不想给他添堵,便隐了刚才的事,只看着他笑。   “笑什么笑。”石臻撇嘴不快,扫一圈四周,摸摸肚子,好像又有点饿了。面前的米线早没了踪影,他就想借题发挥。   “要不出去吃点?”高飏笑,在大少爷伐小脾气前提议:“我搜到附近有家烧烤店不错,要不去吃点?”   “你还没吃饱?”石臻扫一眼,又是那张傲娇的脸,明明自己饿,还要怪别人嘴馋。   “我拿到稿费了,我请你。”高飏起身走过去,伸手把石臻从沙发里拉起来。   “远不远?”石臻借势抱住高飏,脑袋搁在他肩膀上。眼皮子还是困,特么米线还能催眠?石臻默默吐槽,闻到小狐狸洗发水的味道,有点迷。   “走过去三十分钟,开车过去10分钟。”高飏扶住他,明明肩膀重力增加,可还是喜欢他那么难得的懒散样。   “走吧,”石臻说:“吃完肯定很撑,走回来可以消食。”   “好,穿外套,走起。”高飏忽然感觉肩头一松,抬头便看见石臻的唇线。没忍住,踮脚点了一下对方的唇,在石臻没够前撤退,快步到门口,回头傻笑说:“走吧。”   “怪里怪气。”石臻挑挑眉,强打起精神,跟着走了出去。 第147章 来访   第二天一早,计划有变,公司的票买早了,石臻只能拖着收拾好的行李直接去火车站。临走的时候,他把大门密码和钥匙都给了高飏,。   “要我送你吗?”高飏攥着钥匙,含着笑,一把钥匙、一串密码就逗得小狐狸找不到北。   “你会开车?我没看你开过车。”石臻心里骂这狐狸傻乎乎,想到要晾着他一个星期,就什么也没揭穿,由着他傻乐。   “是你没让我开车,我也没说过我不会开车。”高飏纠正他。   “也是。”石臻笑笑,伸手揉揉高飏蓬松的头发:“等我回来,让你开车。今天就算了,有公司的车过来接。”   “哦。”高飏点点头,看一眼墙上的钟,有点不愿意又没辙,就在玄关的位置抱着石臻的脖子撒娇。   “你这没人的时候还真是不内敛。”石臻眼里写着笑,拍拍高飏屁股打趣道:“等我回来办你。”   “……”高飏一颤,松开石臻,还替他开门,陪着笑说:“石先生,您的车快到了。”   “切。出息。”石臻撇撇嘴走出去,回身对高飏说:“不用送了,老子自己走。”说完,也不等高飏回嘴,就按着小狐狸的脑袋吻了上去。原是想拜拜KISS的,结果成了氧气吸收器,吻的高飏脚都有点打飘,才松开开口,勾一下对方下巴,满眼宠溺,出门离开。   看着合上的门,高飏半晌都没回过神来,还神游在刚才长长的吻里。   愣了半晌,高飏稍稍恢复理智,有点小失落,想逃避,直接回房间睡了个回笼觉。醒过来的时候,才上午十点多,高飏摸到手机,开屏,果然收到石臻一个小时前发来的信息,简单几个字“已经上车”倒是也像他的风格。   高飏回了个笑脸,起身洗漱,简单收拾了一下,在几个拼装里选了一个看上去最简单的,半不情愿地带着离开了石臻家。   外头又开始下起细密密的雨,天气也是阴沉沉的,高飏忽然觉得有些无趣,一划而过的感觉。吸一口户外的冷空气,稳了稳情绪,快速叫了辆车回自己家去。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高飏冒雨跑进楼道,径直往自己的楼层而去。天气太潮湿,楼道里散着一股子木头霉味,空气里有种说不出黏腻,非常不清爽的感觉。高飏掏出钥匙开门,房子里一股子热气涌出来,带着股雨天特有的闷味。   把盒子放在门口一侧,高飏并没有直接进门,而是扭头看向楼道深处,淡淡问:“有事吗?”   “你回来啦?”一声轻柔的女声从楼道尽头排风窗下传来,一条瘦弱的身影从暗处走出。她个子在一米六五,过肩的长发,步子带着些怯懦,走得比寻常人慢一些。   “你是?”高飏看着她面容从模糊到清晰,虽然并不认识,但是眉眼里的特质已经让他知道她的身份,这个年轻的女人应该是父亲另一个女儿。   “我在等你。不好意思,不是想吓你,排风扇那里空气舒服些。”年轻女人笑笑以掩尴尬,自顾自说着:“还好你回来得早,不然我都不知道会干等多久。哦对了,我自我介绍,我是你同父异母的二姐高韵萌。”   “哦,你好。”高飏尴笑,挡在门口。   “能进去聊吗?”高韵萌笑笑问。   “有点乱,”高飏笑笑,并不想自己家成为会客厅,便直接说:“我们的对话应该几分钟就能结束的。”   “你……好充满敌意。”高韵萌有点无奈地笑。   高飏还是很客气,只配合着尴笑,并不想多解释。   “好吧。”高韵萌叹口气,表情有些凝重:“父亲他……嗯……昨天吃了安眠药,自杀了。”   自杀?高飏一惊,并不全信,只是蹙眉,表情不置可否:“……”   “还烧了炭……”高韵萌苦笑:“还割了脉。”   吃药、烧炭、割脉……这是完全不想活了,昨晚上父亲还来找茬,怎么突然就想不通了?对于这一通操作,高飏依然不全信,可担忧这事又不是精神能控制的,他的内心果然不可压制地紧张起来。   “他……不想活了。”高韵萌眼圈泛红,一脸悲伤:“还好发现及时,送了医院。”   “哦。”高飏压抑着担心,强忍着不问,心乱如麻。   “他现在在ICU里躺着,还没醒。”高韵萌给了答案,自顾自说着:“真的是巧,隔壁装空调的工人从父亲家的窗户看到了客厅里的情形,才让他最终获救。如果美人发现,父亲他……”   救活了,就好。高飏暗想,内心稍稍有些平静。   高韵萌继续道:“他什么也没留下,甚至是遗书。你可能不信,但是谁会知道别人家装空调这种事。也是两家的空调安装位近,工人偶尔瞥见了客厅里的父亲,多看了两眼,才发现炭盆和口吐白沫的老人,救护车来之后,才发现他还割脉了。现在想来真是太可怕了。”   “没事就好。”高飏淡淡开口,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如果他想骗你或者演戏,不必对自己下这种死手,他实在太绝望了,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逃避’。”高韵萌表情凝重地看向高飏,哽咽道:“高飏,我知道我们从来没有任何交集,甚至你和父亲也没有多少交集,我和你不熟悉,也彼此不了解,本不应该这样打扰你。”   “人没事就好。”高飏不想多说,因为的确没有任何交谈的必要。正如高韵萌说的,他们只见无交集,无联系,比陌生人还陌生人,连邻居都不如,既然如此,何必又跑来打扰?   “如果不是为了我大姐的事情,我大姐她……她失踪了……我们都很着急。”说着说着,高韵萌着急的眼泪就落了出来:“我们找遍了,是在找不到她。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们绝对不会来打扰你的。”   高飏没有说话,冷着脸,只想赶紧回家。   “那么这样,咱们不拿亲情作为筹码好吗?撇开所有的虚伪,谈一笔交易。”高韵萌擦着眼泪,话却说得直截了当:“我……不敢也不想麻烦你,但是,作为女儿,到了今天这步,如果我崩溃了,我们家就真的彻底崩溃了,所以,我才瞒着父亲,厚着脸皮来求你。”   “不必说的这样难听。”高飏微微皱眉,并不习惯有人在自己面前自轻。   “我没有办法,是作为一个女儿、一个妹妹,我必须出面,帮我的父亲去解决问题,想尽一切办法,找到我的姐姐”高韵萌眼眶又微微泛红:“一个失踪了,一个自杀了,我真的是无可奈何才……”   失踪和自杀让高飏越听越不舒服,他想逃避的,但是,就这样残忍地放任两个生命不管,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良心能不能过的过去,会不会想起时就充满懊悔。   “我了解过一些你的处境。你相信我,等我父亲一醒,我立刻让他去办理你离开SY的协议,一切手续、费用,全部由我来负责,好吗?他一醒来就去办,完结协约,把自由还给你。”高韵萌苦苦哀求着说:“求你帮帮我。”   石臻如果此刻在,会怎么选择?高飏忽然有些后悔,他应该把事情告诉石臻,那个家伙一定会替自己做决定的。   高韵萌不甘心地继续寻求机会:“高飏,这样好不好,给我一个机会,我把整件事讲给你挺,你再决定是否涉念,好不好?”   高飏心里烦,便说:“我的涉念能力已经损坏大半,基本等同废除,就算勉强读出些什么,也不准,甚至可能什么都读不到。”   “没有关系。我曾经听父亲说过,他相信每一个异客的能力都不可能轻易消失。我一直坚信你能帮到我,只要你愿意读信息,不管你读到什么我都信,都接受。”高韵萌好言好语地哀求:“要不,我们……先出去谈谈?”   高飏犹豫了,并不想去,也不想接受来良心的煎熬。   “如果这次的事解决不了,怕是父亲又要……”高韵萌哽咽,低头又哭起来:“……你的决定我理解……理解……真的……我知道你的为难和不快。唉……就这样吧,我今天冒昧了。”   高飏淡淡看着她,犹豫了几秒还是说:“我们出去说吧,房子里有点乱。”   “?”高韵萌抬头,眼泪滚落,眼神中却闪过希望的光。   “走吧……家里不太方便,出去说。”高飏并不想让她进自己家,但是,他还是决定听一听。   “好的,我们找个地方聊一聊。”高韵萌有些激动,嗓音都是颤抖的。   “走吧。”高飏还是淡漠表情,关上门,同高韵萌一起出了大楼。 第148章 求访(1)   两人在高飏家附近找了间咖啡馆坐下。虽然是午餐时间,但是店里人却不多,颇有些冷冷清清。靠窗一桌客人刚叫了买单,正等着结账后离开,仅有的三桌,仅剩两桌。   受冷市的影响,服务员也有些慵懒,脸上倦容难掩,哈欠连篇。看到难得进来的两位客人,也没能打起精神,敷衍着请他们入席。   挑了个偏角落的位置,高飏和高韵萌面对面坐定,选了茶和点心,待服务员退下,却一时有些相对无言。   沉默蔓延,各自都在找开篇的措辞,没有丝毫交集,更不用谈互相了解,如同陌生人,尴尬又无奈,绞尽脑汁寻着话题的切入点。   直到服务员上了热茶,置放好了点心,气氛才稍稍有些缓和。   看着服务员离开,高韵萌才开口说话,内容并不直奔主题,只带着点闲聊的口吻,语气柔和地问:“你在SY的工作顺利吗?”   高飏并不想聊工作,更何况是SY,更见厌恶。不过从对方询问的话里,倒是可以看出她似乎并不了解SY这间公司,不清楚这个机构到底是干什么的,或许她都不是特别理解“异客”的含义。没有多余解释的必要,高飏便敷衍地回:“还好,挺顺利的。”   “不好意思,”高韵萌脸上带着些抱歉,苦笑说:“其实我对SY不是很了解,也是最近才听说这间公司的名字,才知道竟然还有专门做协约的机构。”   “不是什么重要的公司。”高飏笑笑,故意问:“他从来没提过?”   高韵萌无奈笑,摇了摇头:“父亲从来不提这些,说,听多了不好。”   “的确没什么好提的。”高飏拿水喝,掩盖内心的失望。答案终究是叫人不愉快的,虽然料到,也免不了失望。父亲把所有保护都给了两个女儿,如果没有今天的危机,他甚至都不想让她们沾染异客半点。   感觉自己话里有漏洞,高韵萌为了挽回点尴尬,只能补充说:“可能父亲也不是很了解SY。但是,他时常……”她顿了顿,感觉这样说谎并不让人相信,便转口说:“偶尔,也会提到你。”   “哦。”高飏笑笑,并不信,也不在意,他知道,在别人‘家’的话题里,不会出现他的名字。他只希望对方能快些把话说完,好让他逃离这尴尬的境地。   大概高韵萌对自己的解释也没太多自信,便又补充说:“或许,他也有他的苦恼。二十几年前,他忽然向我母亲提出离婚,迫于无奈,我母亲同意与他离婚,之后他就彻底消失了两年,除了按时寄来生活费,便再无任何音讯。再之后,他又回来了,和母亲复婚,但是对从前的事……几乎没有提过,我们也没敢问。”   “嗯。”高飏依旧敷衍地笑,无意识地点头。   高韵萌回忆着说:“那个时候,我和我姐一个六岁、一个七岁,我们也是偶尔在父母的对话里听见只言片语,才知道他早就背叛了婚姻,认识了一个女人,后来还生了一个小男孩。他离开的两年就是与那个女人结婚,只是后来发现彼此不适合,又火速离了,孩子送去了专门的机构。”   高飏冷漠地听着,在别人的嘴里听自己不知道的身世,可真够……刺激的。   “不好意思,我不该提你的身世,也并无意指责你的母亲。”高韵萌又觉自己失言,面露抱歉,再次补充说:“其实后来父亲也受到了惩罚。”   高飏提嘴角,依然只是无关痛痒地笑。   “其实,我母亲很介意这件事,虽然复婚了,但是心里那道坎始终没过去。大概一年后,我母亲就……爱上了别人。”高韵萌摇头苦笑,有点无奈地说:“为了报复结婚、离婚,这两个人也是够任性的。第一次离婚,父亲给了足够的生活费用,母亲尚还愿意带着我们,第二次……她却就只愿意带走一个。我父亲也不想勉强她,可能也觉得对她有所亏欠,便把两个女儿带在身边,给了我母亲想要的自由。”   “大人的事,可能有他们自己的想法。”高飏淡淡说。   “或许父亲回来,只是出于一种习惯,为了生活、家庭的圆满。这其中能有多少爱情呢?谁也不知道。最后终究谁都不是对方心里的那个人,没有勉强生活到最后,也算是一种幸运吧。”高韵萌无奈笑,看一眼高飏关切地说:“你和你母亲后来过得如何?”   “挺好。”高飏更加敷衍,没兴趣知道过往。   高韵萌却不自知,还在讲过去:“可能因为有两个女儿要养,经济压力太大……所以,当时没有从机构里把你接出来。”   “不必纠结过去了,都是大人间的事。”高飏随口说:“他们协议好的,送去结构最好。”   “这样?”高韵萌有些犹豫地问:“那么多年过去了,你母亲……”   “她现在不在芸城。”高飏直接回答,显得有些不耐烦,语气略冲地说:“她有她自己的生活,就像你的母亲一样,过自己的生活去了。”   “唉,都这样。”高韵萌摇头,又点头。   “说重点吧。”高飏想把话题转一下,过去就过去了,除了惹人生厌,旧事重提还能有什么好处?   “对了,还有个问题想向你再次确认。”高韵萌还是没往正题上跑:“‘异客’这个词我也是最近才有所耳闻,稍稍了解了一下,我很惊讶自己身边竟然有异客。所以,我想再和你确定一次,你……真的是异客?”   “你不是?”高飏说出心中一直存在的疑问。   高韵萌摇头:“不是。”   高飏笑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高韵萌解释说:“听父亲说,父母双方如果有一个不是异客,生出来的小孩就可能是普通人,也可能是异客。我母亲只是普通人,所以……”   高飏点点头,以示明白。   “其实……我不是很清楚……你的异客能力到底能不能帮到我姐姐。”高韵萌坦白地说:“只听我父亲一直说,让你读一下,或许就能找到我姐姐的下落。讲真,开始我不是很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即使后来父亲也解释了你的‘涉念’能力,我也只是听了点意思,并不是完全理解。”   “哦。”高飏并不想解释,只淡淡说:“这个能力已经几乎失效了,本来也没什么效果。”   “是吗?”高韵萌紧张地蹙眉。   高飏直接说:“他应该知道这个情况的。”   “可是……”高韵萌叹气说:“父亲这样执着于想要借你的异客能力去找姐姐,他应该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嗯。”高飏依旧面无表情,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应该是对你的能力抱有期望,甚至于……不惜……”高韵萌感觉自己可能说话有欠缺的地方,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明白其实你和他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突然来找你,功利目的这样直接,碰上任何人都可能接受不了。”   “你姐姐到底怎么了?”高飏没兴趣听其他的事,终于没忍住,直接问了。   “说来你也许不相信,最近,三个月,她会偶发性地失踪,等出现的时候,便会失去些什么。然后过几天,她又再次消失,出现的时候,又少些什么,然后……再次出现、消失,这样反复出现、失踪,前后大概有六次。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高飏不自觉地摇头,他的确是没有听明白。   “怎么说呢……”高韵萌面露难色,想了想才说:“我先说一下我姐的背景。她今年二十七岁,是个比较安于现状的人,一共换过两份工作,第二份工作就是现在就职的企业,在一间百来人的中型企业做行政主管,已经干了三年,算是老员工了。”   “三年就能做到行政主管,你姐姐的工作能力不容小觑。”高飏说,用了你姐姐感觉有些怪,但是只说“姐姐”,他怕更尴尬。   “的确是个很有工作能力的女生。”高韵萌点点头,没听出其中的奇怪,只继续说道:“她工作很努力,加班也是寻常事,但是无论家到多晚,都会回家,绝对不会在外面留宿。当然,偶尔朋友聚会,也会彻夜不归,但是事前她一定、一定会打电话和家人报备,绝对不会不告而别。”   高飏静静听着,并没有插话。   “但是,最近三个月,她却频繁消失。没有任何报备,说不见就不见,有时候是三天,有时候是一个星期。一次比一次落魄的回来到家里,精神、身体都也越来越差。” 高韵萌抬头,脸上显出疑虑:“像是被什么事情牵扯了,挣脱不开。”   “怎么说?”高飏依然不太明白。   “第一次,她消失了三天,家里找了她三天。因为是成年人,所以开始的时候我们还是选择在她的朋友圈里发出寻找,之后过了两天,我们有点扛不住了,打算报罪案局,结果她就回来了。” 第149章 求访(2)   “回来后,她说了什么吗?”高飏不禁好奇问。   “她有解释,说工作不顺利,就一个人去外地散心了。”高韵萌脸上露出根本不相信,摇头说:“可是她走的时候根本什么都没有带走,就这样一个人突然跑去外地散心?反正我们谁都不信。更重要的是她回来以后并没有释然,反而显得很狼狈和疲惫,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之后呢?”高飏感觉这只是一个开始。   高韵萌不加隐瞒地说:“之后就更夸张了。她经常会消失几天,最长的一个星期,最短的也有三天。三个月的时间,前前后后,消失了大概……有二十多天吧,一次回来比一次疲惫,一次比一次……精神状态差。”   “她会不会是……”高飏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因为害怕无法和家里交代,就选择消失一下,避一避?”   “我觉得不是常规的事,可是……我又不知道是什么事。”高韵萌脸上显出焦虑的神色,语速加快了些说:“第一次消失后隔了没几天,她又消失了三天,也就是这一次回来后,我们发了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她消失后回来,必然要失去一些东西!”   “?”高飏皱眉,等她给答案。   “第二次消失,她的头发被剪掉了,一头齐腰的长发,剪成了板寸,连头皮都能看见。”高韵萌紧紧皱起眉头,苦苦回忆:“这实在是太奇怪了,这一次总不能拿心情好不好搪塞了吧?但是无论怎么问,她始终不肯说自己到底去了哪里,实在没办法,我迂回地问了她一句,第一次失踪的时候,她丢了什么东西?她回答我,丢了七万块钱。”   “钱、头发,并没有关联性。”高飏依然无法从这些中看出端倪。   “是,我们没找出其中的关联性,但是,这种害怕却是与日俱增。”高韵萌低头看一眼桌子上的杯子,叹口气说:“她戴了假发,像往常一样继续上班,而我们却陷入了深深的恐惧,担心她再次失踪。”   “第三次失踪是什么时候?”高飏记得,她提过,有六次失踪。   高韵萌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缓缓说出了一个可怕的结果:“大概隔了一个多星期,她又失踪了。这次时间更长,一个星期,回来的时候……她的脚掌被削掉了三分之一。”   “这次的伤害更严重了。”高飏有些惊讶,原以为只是威胁或者恐吓,没想到就直接跳到了伤害案。他提议说:“这种情况,你们应该去罪案局报案的。”   “她不配合,我没办法,她说都是她自己的干的。”高韵萌脸上显出无奈和焦躁:“她接二连三的消失,我爸直接绷不住了,就……就找私家侦探跟踪了我姐。结果……侦探不但没跟到,还把她给跟丢了。于是,第四次失踪如约而至,她又消失了。”   “这次失踪几天?”高飏问。   “5天。回来的时候……没有表面伤,但实际是她的听力受到了严重的损伤,右耳几乎完全失聪,为此,她还特地去配了助听器。”   “对方是想搞残她?”高飏越听越奇怪。   “不清楚对方的动机……反正……我们家的人都慌了。为此,我父亲还特地让她辞了工作,派了保镖保护她。甚至还为我请了保镖。”高韵萌痛苦地回忆着:“姐姐却始终什么都不肯说,就这样任性地消失、出现,完全……完全和她以前的性格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同?”高飏问。   “从前她对我们都是无话不说的,可是最近三个月,她变得疏于与人交流,沉默寡言,好像所有开心的分子都从她身上消失了。”高韵萌重重叹了口气却无法释怀,压着嗓子说:“甚至在保镖的情况下,她还是找了机会消失,这一次消失了四天,回来的时候,她的左眼……失明了。这就是第五次消失。”   “这样频繁消失……你们是不是应该牢牢看着她?”高飏听着有点晕。   “我们加派了保镖,加派了人手看着我姐,几乎是寸步不离了……结果她还是消失了,这次……距离第六次消失,已经过去21天了,她再也没有出现过,音讯全部,我们担心……”高韵萌说到一半,终于有些崩溃,掩面低泣起来。   高飏看着,心里有些不忍,递上纸巾劝慰说:“你别难过了……也许过几天她就会出现的。”   高韵萌接过纸巾哭着说:“21天了……太让人绝望了……她的动机是什么?她到底要干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都在等她出现,害怕到了极致,在消失的过程里苦苦挣扎。我们报了罪案局,甚至找了其他组织帮忙调查,但是都一无所获。”   “21天……”高飏觉得是挺久的,凶多吉少。   高韵萌哭着说:“这次……是整整21天……你知道这21天我们是怎么过的吗?太煎熬了,我也快崩溃了。”   高飏有些自责,他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严重,他后悔冷冷拒绝父亲的请求。   “所以……大概是实在受不了这煎熬了,父亲他才会崩溃……呜呜呜呜呜呜……”高韵萌再次失控地低泣起来,想到始终的姐姐,想到自杀的父亲,再也绷不住了。   高飏无奈,有点劝不住,只好一直递纸巾。   高韵萌哭了很久才让情绪稳定下来,擦着红肿的眼睛说:“真的是万般无奈……才会想到请你帮忙。我们只希望你能从她存留的物件里读取到一些信息,多少都不要紧。”   “哦。”高飏没表情,不置可否。   “多少线索都可以,我们只希望从中还能找到哪怕一丝突破口,能对找姐姐有帮助。”高韵萌含着泪说:“我姐姐……我不能失去我姐姐……”   “除了失踪和失去某件东西……其它的线索还有吗?”高飏并不是完全相信对方的话,但高韵萌的表情很诚恳,他也找不出破绽。   高韵萌摇头,带着哭腔说:“她第二次失踪以后,其实我们就展开调查了,但是收效甚微,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一切都在正常中发生,让我们根本无从防范,也无从着手调查。不瞒你说,调查、保护、跟踪、责问,能做的都做了,可是完全没用,她就是可以轻易地突然消失!”   “的确很奇怪。”高飏听着,这些只言片语,并能探究出丝毫线索。   “这次失踪了21天,父亲就担心了21天。我知道,这事与你无关,他不该拿你当最后的救命稻草,可是这样反反复复地循环发生,父亲终于被逼崩溃了。无论如何,之前在言语上对你的冒犯,我代替他向你道歉,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高韵萌一脸诚恳地抱歉,说话也中立,并不带偏见。   高飏有点懵,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这道歉,接受代表他还得继续“涉念”,不接受则代表他的怨恨和不原谅。他有点迷惑,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是淡漠了,是不是该怨恨?   “我能说的,知道的就这些了。”高韵萌脸上显出疲惫的神色,声音有些沙哑地说:“父亲真的是绝望了,才会……你如果有空可以去看看他,给他点安慰也好。”   “嗯。”高飏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在芸城第一医院。”高韵萌又说。   高飏点点头,依旧不置可否。   “今天谢谢你,听我说这许多,本来就不该打扰你的,与你并无关系,也不该让你去经历这些痛苦。”高韵萌看一眼对面的高飏,这次她打量了几秒,发现他的眉眼并不能找到太多父亲的痕迹,只有那琥珀色的眼睛,是随了父亲的。高韵萌想,高飏的母亲应该是个大美人吧,真是可惜了这幅好皮囊。   “为什么不去找其它涉念师?”高飏突然问。   “找涉念师哪里是容易的事?本来他们就人数极少,还都隐了行踪,根本找不到。”高韵萌摇头无奈,面色再次凝重,带着些试探性地问:“我对异客并不了解,我只是偶尔听说‘涉念’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是真的吗?”   高飏相信她是真的不了解,只淡淡说:“有点痛,没有传说中那么夸张。”说完,他就感觉自己的双臂都在隐隐作痛。   高韵萌诚恳地说:“如果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我觉得也没有必要让你去承受,其实终究还是我们打扰了你。”   “还好。”高飏笑笑,心里终究是不忍,便说:“我的涉念能力在不久前出了点意外,差不多已经损坏了,所以,我现在读到的念,准确性其实是存疑的。如果……你们不在意正确与否,我……可以再读一次。”   惊喜来的太突然,高韵萌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压抑着激动问:“你愿意再做一次‘涉念’?”   唉。高飏内心叹气,还是点了点头:“可以。但是……是不是对……” 第150章 求访(3)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姐姐肯定有救了。”高韵萌喜极而泣,打断了高飏的话。   “我读的念未必是完全正确的,很可能连方向都是不对的。”高飏再次提醒:“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   “没关系,没关系的……有消息总比没消息好。”高韵萌擦着再次渗出的眼泪说:“现在姐姐杳无音讯,再找不到她,我怕我也要崩溃了。你能帮我,真的,真的太好了!谢谢你,谢谢你高飏!”   “你需要读她什么物件?”高飏淡淡问,心里无数个不愿意,还是抵不过“良心”两字。   高韵萌立刻回答:“一块手表。她有次加了工资之后买的,经常戴的,大概戴了五六年了,不知道能不能读?”   “应该可以,时间越久,附着的人的气息越厚,五六年的时间也不短,大致能读出些内容的。”高飏说完,忽然有些疑惑地问:“为什么是一块表?如果有更久远的物件,可能会读的更准确。”   高韵萌如实回答:“不瞒你说,我们刚搬了新房子没多久,很多旧物件都丢掉了。我们现在能找到时间最久的,大概就是这块表了。另外还有几只名牌包,但是姐姐并不常用,买来的时间也比不上表的时间,所以最终选择了手表。”   高飏点点头,表示明白。   “你一次只能读一件东西吗?”高韵萌好奇问。   “一次只能‘涉’一件物品,所以拿时间最久远,最常用的基本不会错。”高飏向她解释:“包基本是读不出念的,简单点说,就是它不是有灵性的物品。如果包是PU的,材质不具备念,如果是真皮的,念的存留会是那只动物的,而不会是人类的,也无法读取。而且包是外物,一直与外界保持一个接触的状态,所以,即便有一丝一毫的念存留,也无法判断究竟是谁的。加之消费品更换频率的问题,念思想很难在上面存留。”   “这么复杂!”高韵萌有点咋舌:“那为什么手表可以?”   “表代表时间,恰好和念的停留契合,是精神上的不谋而合,所以能存念。加之它是直接接触皮肤组织的,能够最大化地吸收思想残留。”高飏耐心地解释:“表算是精神属性和物理属性都适合念存留的物品,所以,特别能读出信息。如果表上有金、银、玉的镶嵌,那念的存储能力将加倍,因为这些都算是有灵性和属性的物质。”   听了这一通解释,高韵萌摇头叹息道:“那还真的只有那块表能读念了。”   “现在看基本是。”高飏忽然想到什么,有点犹豫地补充了一句:“另外……读念,还有一个关键因素。”   “什么?”高韵萌从高飏脸色中看出一丝严肃。   高飏一字一句一地回答:“涉念的对象必须活着,如果没有生命迹象,就……什么都读不到。”   “活着?!”高韵萌心里一惊,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撒出小半杯茶水到桌子上,溅得桌子上到处都是。“不好意思。”高韵萌心里慌乱,赶紧拿纸巾擦这桌子,擦着擦着,眼圈又红了。   高飏看了有些不忍,劝慰道:“只是提一句,如果前几次都能活着回来,说明对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应该不会要她性命的。”   “也许吧。”高韵萌哽咽。   “要不,尽快抽个时间涉念吧?”高飏抽了纸巾替她一起把桌子擦干净,淡淡说。   “我不知道怎么弄?”高韵萌面露难色。   高飏:“……”   高韵萌突然想到什么,眼中闪出希望:“对了,父亲好像和SY有过联系,还给我看过一份什么合同,我去找找合同。”   “那个……我有个小要求。”绕不过开的SY,让高飏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如果合同签了,就用这个合同吧。不过……你必须去SY做一份申请,一定要求让一个叫烈豹的人做咒师,其他人都不要。”   “咒师?”高韵萌一脸懵。   “对,涉念是要一整套流程的,这个人很重要。”高飏担心公司会派老费过来,那事情就复杂了。于是,他口气有些强硬地说:“必须是烈豹这个人来配合,我才会读念,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其他人做咒师,我不读。”   “行行行,没问题。”高韵萌满口答应,她虽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但是,只要出的起足够的价钱,她听父亲说过,可以指定做协约的人员。   “好。”高飏露出欣慰的笑。   “另外,我对流程不是很熟悉,你估计,这件事,什么时候能开始?”高韵萌问。   高飏粗略算了算做琉璃钉需要的时间和整个流程,然后说:“你即刻走合同,加上准备,大概四五天吧。”   “还算快。”高韵萌说。   高飏稍稍解释了一下:“你需要走合同流程、提供材料给咒师、选择地点,一步一步走就是了。到时候你选好读念的地点,我和咒师都会过来的。记住,不要选SY的6号办公楼作为涉念的地点,这个地点由你来选择,我希望‘涉念’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对大家都安全。”   高韵萌不是太明白,但是高飏愿意帮忙,她是感激不尽的。于是点点头,热泪盈眶地说:“好的,全部按照你的要求处理。谢谢,谢谢。!”   “希望能读出有用信息吧。”高飏笑笑,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之后,两人就时间、人员、物品、细节等等确定了一番,互相加了微信,以便及时沟通。等一切确定好,两人也没多闲聊,在高韵萌一番感谢后,便各自告辞离开。   出了咖啡馆,高飏慢慢往回家的路走,他看手机,石臻没有任何消息,也不知道火车开到了哪里,怎么一出门,就搞得跟消失一样。   他默默走了一站路,先给烈豹打了一个电话,将事情告知他,希望对方能帮忙制作琉璃钉。   烈豹那头有点奇怪,好心提醒:“我说,好不不容易不用涉念了,你怎么还要去读?”   高飏坦诚道:“就这一次,很私人的事,关系一个人的生死。”   “你……唉,还是心太软。”烈豹那头无奈说:“那让她赶紧走合同、写申请,我接。”   “谢谢。”高飏脸上露出欣慰地笑。   “你呀……”烈豹挂电话前说:“既然能全身而退,还是少去涉及协约。半年虽然不长,但是也不短,终是能保你片刻安宁的。”   “明白。”高飏又笑,眼睛里就都是石臻。   烈豹那头笑笑说:“好了,挂电话了,等你合同。拜拜。”   “拜拜。”高飏挂掉电话,脑子里全是石臻,离自己家越来越近,他有点没忍住,就直接给石臻发了条消息:“到了吗?”   石臻那头没回复,直到高飏回到家,那头也丝毫没回复。   “在干嘛呢?”高飏有点小不服气,又担心石臻周围都是同事,没胆打电话去骚扰,只好默默瞪一眼手机,嘟着嘴,去拆拼装的包装,搭一辆小汽车。 第151章 火车(1)   此时此刻的火车上,铸文币已没入椅背靠垫三分之二,正自“嗡嗡”作响。   大概也就是一秒前,它擦过对面年轻人的脸颊,在皮肤上留下浅浅一道划痕,未曾破损,未曾出血,威胁意味若隐若现。   年轻人吞了吞口水,耳畔似乎还能听见古钱币发出的“嗡嗡”声,如同刺耳巨声,连带着心跳一并过速。   他紧紧看着对面的男人,一身妥帖的西装,架着一副金边的框镜,正低头气定神闲地刷着手机,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仿佛刚才那枚古币并不出自他的手。   稳了稳情绪,年轻人扫一眼身侧,右侧空座两排,稍前方倒是有人头闪动,但又怎么会注意椅背后面几排的动静。电光石火瞬间发生的事,甚至连言语都未曾来得及出口,更不要指望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若伤了我,你怎么同罗家的人交代?”年轻人不敢乱动,眼角古币犹在,只敢动动嘴,找根救命稻草。   “当年不用交代,今天自也不必。”石臻看着微信,没有一条消息进入,这个时间,小狐狸还在睡大觉?或者,拼装太好玩,已经忘乎所有?   “还真是和传说里一样嚣张。”年轻人提嘴角冷笑,后悔自己轻易出手挑衅,现在可有点收不住场。   “怎比得上罗家的嚣张。”石臻反讽,:“既然都已经不过问江湖的事了,怎么还想着搅出点什么动静?”   年轻人眼神一凌,下意识蹙眉,今天可真有点麻烦了。   “我知道你不是罗家最小的儿子假罗聂,你们只是年龄相仿而已。但是这不重要,我把你当做货品看,顺利把你送到罗家,我此行的目的就算达到。至于后面的事,与我无关。”石臻冷冷扫一眼手机,颇不耐烦地提醒:“所以,下了火车,乖乖听我安排,别生事端。”   “切。”假罗聂开始还有些慌,很快就让平静下来,尤其是听到自己被当做货物,他便内心腹诽:对面这位傲慢的押货员同学,您能顺利完成任务吗?   石臻看窗外,一望无际的农田,在冬天和雨中,透着灰蒙蒙的色泽。“待会我同事吃饭回来,不要胡说八道。”他再次开口,带着威胁意味。   “切。”假罗聂嗤之以鼻,也看向窗外,风景并不吸引人,他更好奇其他事,于是看向石臻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假罗聂?你又没见过。”   “本人倒是没见过,不过我看到过罗家的全家福。你说一个人再怎么长,骨相在那里摆着呢,怎么可能长得留不住原来一丝一毫的痕迹?”石臻不咸不淡地回答:“当然,你可以说整容,但是,整容会一丝痕迹也看不出来吗?那是自欺欺人。”   假罗聂嗤笑:“……你厉害,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我不反驳。”   石臻看着窗外说:“不废话是聪明的选择。”   假罗聂:“……”   两人沉默了一会,在安静里消磨时刻。车厢乘客不多,彼此都坐得远,气氛就如同外头的天气,清冷又黏腻,让人浑身不自在。   偶尔也有餐车员经过,懒懒叫卖,由远及近,又从身边离开,由着气氛持续清冷。   假罗聂不想玩手机,看风景觉得无趣,实在觉得无聊又无趣,便还是要找石臻说话:“你怎么不好奇,假罗聂怎么了?在芸城摊上什么事了,要这样避走?”   石臻挑眉不屑道:“我对你摊上什么事没兴趣。你都19岁了,罗家还要护着你这个‘巨婴’,对你这个货物也算上心了。”   “我不过是替人受过,真假罗聂早就通过别的途径回家了,我不过是个障眼法,吸引追兵而已。”假罗聂看着石臻侧脸问:“你不过是押了个假货,怎样,想现在放弃吗?”   “切。”石臻耸耸肩,无所谓说:“顺利把你送到罗家,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至于你是真假罗聂还是假假罗聂,这不重要。”   “货不对板你不担心?”假罗聂好奇指出:“万一罗家以这个作为借口刁难你呢?不付钱呢?甚至,把你扣下呢?”   石臻好笑地说:“有什么好担心的,货不对板你自己心里没数,还是罗家的人心里没数?我不是很想知道你和罗家的人达成了什么协议,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此行目的就是把你送到罗家,之后的事不要来烦我。别再问相同的问题,很烦。”   “你还真是……”假罗聂失笑,无奈摇头,气得给石臻竖大拇指。   石臻懒得搭理,只要对方安安静静坐到下车,自己把他送回罗家,便不用再管。   火车继续疾驰,两人又恢复到开始的沉默,彼此都不说话,对着窗外发呆。   坐了会儿,石臻看表,他同事一行三人去餐厅吃饭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这是不是去的有点久了了?微微感觉哪里不对劲,石臻耐着性子决定再等五分钟,然后他就带着假罗聂去餐厅找人。   太安静了,都不对劲!微微蹙眉,石臻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点开手机,直接拨打高飏的电话。   手机电话那头传来播报音:“您拨打的电话正忙。”   忙?忙什么?石臻挂掉电话,一脸平静地切换微信语音通话,结果手机屏幕一闪,竟然显示没有网络。   这是障眼法,周围有异客,怪不得手机如此安静,无信息、无消息、无骚扰电话了,信号早就被切断,还在手机上附着了一层有型号的假屏。   “麻烦!”石臻不动声色,暗骂一句,掌心里的铸文币忽然飞出,擦着假罗聂头顶向靠椅上方击去。只听见“咣当”一声,飞到椅背后的古币似乎击打到了金属器皿上。   并没给对方再次出击的机会,石臻手里又一枚古币出手,依然是“咣当一声”,电光火石间,他已经起身,把对面位置里的假罗聂拉到窗边,自己则挡在他的前面。   “靠。”假罗聂也是一惊,迅速戒备起来,只觉得整个人晃了一下,抬头,只看见石臻高大的背影挡在眼前。假罗聂吞了吞口水,一时有点懵,有点不能认同自己要被保护。   此时,石臻就站在两排椅子的中间,四周都在自己目光所及之处,整排整排的椅子向两侧蔓延开来,这一节车厢竟然没有其他乘客!   不知何时,人都不见了。   看来,阻击是早有预谋了。石臻暗想,对方买下了自己所在的整节车厢的票,就是为了抓假罗聂,他到底惹了什么事?   “人呢?”假罗聂从石臻身侧探出脑袋,也是一脸好奇。   “不知道。”石臻冷冷回,心想,虽然这是火车不是高铁,但是这节车厢的出售率也有百分之三十之多。对方首先要知道他们选择的车厢,然后要买下其他购票者手里的票,还邀请了异客,还要在可控时间内发起攻击,这一套流程下来,手笔可不小。   “接下来怎么办?”假罗聂问,看着空荡荡的四周,他知道那些人很可能藏在椅子   “下车。”石臻直接说,从货架上拿了公文包,顺便把假罗聂的背包丢给对。   “没到站呢!”假罗聂低声说,一边防御,一边跟着往车厢后面走:“到底怎么回事?”   “那得问你,到底惹了谁?”石臻冷冷回,扫一眼密密麻麻的椅子,他知道那些人就藏在看不见的座椅下方的视觉盲区,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我特么……太冤了!”假罗聂吐槽,突然伸手,向前方甩出一枚古钱币,钱币在空中撞上细碎的东西,等它们都掉到地上,竟然是一堆细碎的针。 第152章 火车(2)   石臻看一眼,那是刚才钉入靠椅里的铸文币,这小子竟然偷偷拔出来了。于是,他露出个冷笑,略带讥诮地说:“挺厉害,果然不是弱鸡。”   假罗聂:“……”   这一枚出手的古币似乎让对方犹豫了,两人走了几步,一时竟没有人愿意出手,空荡荡的车厢里,只有石臻和假罗聂两个人的身影在快速移动。   很快,两人便走到了车厢三分一直的位置,离出口不过十几步的距离。   “继续走。”石臻看着面前的过道,对身后的假罗聂下令,并。   “哦。”假罗聂此刻倒是非常听话,因为他很清楚这节车厢有多危险,早一步离开,早一步安全。于是,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后面的出口继续走去。   走过几排位置,离出口的位置越来越近。罗聂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按住,便不由自主地停下步子。只感觉身侧石臻手臂一扬,三排古钱币毫不犹豫地飞出,方位正是右侧上方的置物架。,   电光石火间,高处置物架后竟兀自穿出两条人影,在手指即将触及到假罗聂之时,生生被三排古钱币击中,不由分说重重摔倒了远处。   两人都是背部着地,反应也是极快。一秒起身、窜起、瞬间消失,只在地上留下一排清晰可见的血点子。   “消失了!”罗聂嘴角抽搐,有点吃惊。   “有能搞‘障眼法’的异客在,小心点。继续走。”石臻在假罗聂身后发话,回身又是五枚古钱币飞出,空气里发出一阵“噗嗤”声,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火车迅猛地疾驰着,车窗外的风景快速流动。忽然,门口上方的喇叭开始报站,显示屏走出一排字:“亲爱的旅客,下一站,歌口。”   “歌口下?”一直移动的假罗聂听到“歌口”两字,忽然回身,眼神犹豫地望向石臻。   “嗯。”石臻没注意,只点点头,轻推他肩膀,让他继续前行,同时向前又抛出数枚古钱币,为其开道。   地板上发出古怪的摩擦声,似乎是有人在奔走,又似乎有人在躲避。   很快,声音都集中到了前车厢,空气里有人正在屏息,以待伏击。   “切,”石臻根本不屑一顾,手里的铸文币飞出,必是要驱散开一拨人,还要见点血。   如此这般,有石臻开道,加后方权利保护,两人很快就走到了两节火车链接的地方,这时,假罗聂再次回头,有点绝望地看着石臻问:“歌口?”   “嗯。”石臻依然只是点头,手里的古钱币再次抛出两枚,在走廊上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瞬间,空无一物的走廊上便飞溅出一条弧形伤口,一道深刻的血线露出来,重重砸落到地上。   “亲爱的旅客,歌口,到了!”头顶喇叭再次报站,火车的速度越来越慢…   两人站在两列车厢的链接处,一侧已经有零星的旅客从车厢里走出来,等着下车;一侧则是安静如鸡,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结束了?石臻眯起眼睛扫一眼车厢,带着嘲讽地冷笑,冷冷望着。   那头车厢终是没了声响,一直到火车停稳,也再未有人出现。   “下车。”石臻没多犹豫,带着假罗聂随着其他旅客下车。   “哦……”罗聂不愿意,终还是站在了站台上,呆呆望着车门。   歌口是个小站,下的人并不多,只三三两两有人下来,也快速消散在站台之上。   下了车以后,石臻和假罗聂并没有直接走,而是站在车门不远处冷冷看着,石臻是想看看,此时此刻,谁有胆子下来再战?   结果,直到车门关上的那一刻,这辆车,这扇车门,也只下来总共不到十个人。除了石臻和假罗聂,还有一对年迈的老夫妇,带这个三岁的小孩,三五个嘻嘻哈哈的年轻人,像是来旅游的。   五分钟后,车门关闭,火车缓缓启动,在石臻眼前远去。在加速前,透过窗户看向他们刚才待过的车厢,石臻看见自己的两位同事正笑容满面地回到座位,一脸酒足饭饱的样子。另外,他还看见其他的一些乘客,在车厢里走动。   “接下来怎么办?”假罗聂一脸懵圈地看着火车驶远,最终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外,忍不住叹口气:“唉。”   “坐下一班,至少他们来不及布局下一辆车。”石臻淡淡说,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他拿出来,发现竟然有信号了,除了同事来电,短信、微信、消息像洪水一样往里灌。   电话一通,就听见同事在那头说:“石经理,你们……去哪了?我们给你带了盒饭,您要不吃点?你带的小朋友也要吃点吧?”   “我有点急事,下车了。”石臻平静地回答。   “下……下车?”同事惊呼:“啥事啊?突然的……”   “我们那节车厢里还有人吗?”石臻问。   同事在那头回答:“等下,看看……哎呦,好像上来几个新乘客,不过不多,跟刚才一样,怪冷清的。”   “冷清点也好,安静。”石臻笑笑,然后说:“火车还有三个小时才到A城了,你们路上都小心点。下车后直接去酒店,准备工作做好,明天下午去见客户。”   “您呢?”同事问。   “我买到票就过来,明天碰头。先就这样,拜拜。”石臻挂了电话,翻看手机,看到了高飏发来的一堆短信,想回个电话过去,却瞥见假罗聂一脸的问号脸。   “那个……”假罗聂欲言又止。   石臻收起电话,挑眉问:“有什么不明白的?”   假罗聂也不客气,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第一,你不担心你的同事吗?第二,我们不能跑去人多的车厢避险吗?第三,我们怎么走?”   石臻冷冷回:“第一,对方很明显是针对你,我和你已经下车了,目标转移,去纠结车上的人,毫无意义。而且,查我的行踪应该很清楚我是去A城干什么的,抓我的同事,进行无用功的伤害,意义不大,我相信对方也不是傻子。”   “切。”假罗聂撇撇嘴,表示无力反驳。   “第二,我们当然可以去别的车厢,但很可能会伤及无辜。所以,只有我们下车了,他们没有了下手的对象,大家才能暂时安全。至于第三个问题,我们去售票买下一站的票不就结了,有什么好紧张兮兮的。”   “呵呵……”假罗聂苦笑。   “不是你引来的麻烦,也没我们现在的窘境。”石臻随口补刀,转身往出口的方向走。站台风微冷,雨倒是停了。他一边走,一边再次点开手机,直接拨通了高飏的电话。那头响了一秒,就接通了,石臻:“……”   高飏声音有点喘:“喂?”   “干嘛呢?”石臻听着高飏故作镇定的声音故意逗弄他:“做什么运动,喘成这样?”   “哪喘了……切。”高飏当然选择不承认,都等了这货一个上午了,才打来电话,看把自己给激动的,尊严全无。   “现在在哪?”石臻问,补一句:“想清楚回答。”   高飏没敢骗他,只好老实说:“……自己家。”   “切。”石臻翻个大白眼。   “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怎么都不回我?”高飏为了挽尊,只能找点茬。   “困了,在火车上睡着了。”石臻敷衍回,不想提刚才火车上的事。   “出门是早了点。对了,你具体星期几回来?几点的火车?我去接你。”高飏在电话那头无限示好:“再请你吃大餐?”   可惜,石臻完全不给面子,只淡淡说:“这些都不是我要的。”   “……”高飏那头先是沉默了会儿,半晌才说:“你想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呵呵。”石臻嘴角扯了扯,忍住没笑。   “你到目的地了?”高飏那头问。   “快了。”石臻随口敷衍,快到检票口,便笑笑说:“我这里有点事,晚上再打给你,在家乖乖的,记得叫饭吃。”   “哦,好吧。”高飏在那头依依不舍:“晚上记得打电话给,不要忘接了,也不要睡着了。拜拜。”   “拜拜。”石臻挂掉电话,检票出站。   出了站两人也无法离开,只能一路寻寻觅觅往售票大厅的方向去,打算立刻买最近时间段的票,快速离开歌口。   “我们……今天能离开歌口吗?”假罗聂跟着石臻一路走,一路问,脸上始终保持着紧张的神情。   石臻驻足,已在售票大厅门口,他抬头看着面前巨大的电子显示屏,挑眉无奈说:“我倒是想……不过可能……离不开。”   “为什么?”罗聂脸上显出绝望的申请。   “看。”石臻指电子屏。   顺着石臻手指的方向,罗聂看到一种无可奈何的绝望。只见公屏上显示,最早一班去A市的车,将在明天早上七点零五分发车。   “时间还算充裕。”石臻看着公屏,心里盘算着,火车全程三小时十五分,基本十点半左右才能到A市。到了以后,先拦车把罗聂送走,然后下午和同事会和,处理公事的事,时间上应该绰绰有余。   “明天太晚了,或者……我们坐长途车走?”假罗聂看着公屏提议,他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待,甚至一秒钟也待不下去。   “长途不直达,中间得在别的城市转车,整个车程11个小时,费时费力,没这个必要。”石臻查着手机,在确认数遍只有火车最快以后,才说:“行了,别折腾了,就买明天早上七点零五分的票,一早就走。”   “……”假罗聂脸上显出失望和不耐烦,但没辙,只能长叹一声,随了石臻买明早的票。   “别嫌弃,我查过了,歌口也有好的住宿地。”石臻从罗聂手中接过身份证,去窗口买票。   “不是住宿的问题,是……唉……麻烦。”罗聂看着石臻的背影默默吐槽,脸色更显无奈。 第153章 一揽酒店   买完第二天的票,两人便出了火车站,到处逛逛,顺便找间酒店打发一晚。   火车站外是一座小镇,与里面的冷清想必,外头却是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街道两边摆满了地摊,只留下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供行人通行。地摊上什么都卖,吃穿用度一应俱全,摊贩们把喇叭都开到最响,叫卖声在长长的街道上此起彼伏。   此时,雨已经停了,地上湿黏,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香喷喷的油炸香,热气萦绕着一座又一座美食摊,食物在油和水里若隐若现,格外馋人。   走在热闹的街,看着那些林立的美食和各色风味小摊,石臻忽然想起那时候和高飏去古镇查案,也是这样热闹的情景,兴致使然便和小狐狸尝了各色好吃的小食,此情此景只是有些神似,却让他特别想那只小宠物。   极其讨厌!石臻不喜欢纠结,不想让那只狐狸控制自己的思想,可又忍不住去回忆他有时候又萌又呆的表情。   忽然,一股熟悉的香味飘到鼻下,石臻扭头,看见一侧的臭豆腐摊,便停下步子,毫不犹豫买了一盒,加了辣酱和甜面酱。   “你喜欢吃这个?”跟在一侧的罗聂捏着鼻子,略嫌弃,又看到两种酱,吐槽道:“你这吃法好奇怪。”   石臻懒得搭理他,一边吃,一边往前走。一块臭豆腐下肚,也没觉得多好吃,也没觉得多过瘾,反正好像小狐狸不在身边,吃什么都不怎么香了。极其讨厌!他有点恼怒,那只小狐狸的傻表情又在自己眼前经过。   “我们现在去哪?”罗聂买了一碗串串,跟在石臻身后,眼神警惕地望着四周。   “你有什么推荐?”石臻淡淡问。   “我?”罗聂一愣,摇头:“没有。”   石臻停下步子,回头看一眼罗聂,淡淡说:“既然讲好了由我送你回罗家,为了安全考虑,那些对你可能产生不利的事,最好不要隐瞒。”   罗聂眨眨眼问:“比如?”   丢掉不合口味的臭豆腐,石臻回答道:“比如,从你脚尖踏上歌口这片地界,你的神经就没放松过,整个人都处在极度警觉的状态里。你和歌口到底有什么渊源?这和你的安全是否息息相关?有问题最好提前报备,可别再这个小地方栽了跟头。”   “……呵呵”罗聂捧着串串不置可否,表情写着并不想回答。   “那行,你什么都不说也没问题。”石臻步子稍稍加快,在小道上快速移动:“我就当歌口与你毫无关联,不会放十二分的警惕,若有差池,也与我无关。”   “不是……”罗聂无奈,加快步子走到石臻身边,低低说了一句:“这儿有些熟人,尴尬。”   石臻讥诮道:“哦,明白了,你以前在这摆摊。”   罗聂:“……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   “理解。”石臻随口说。   “你开心就好。”罗聂也不想再多做解释,跟着石臻一直走到了红绿灯的下面。   “希望晚上住哪?这里你熟。”等红灯的时候,石臻询问罗聂的建议。   “这个我不清楚,”罗聂摊手,嘲讽道:“我只是个练摊的,没资格住酒店,家庭情况不允许。”   “哦。那我选了。”石臻气定神闲,拿出手机,快速定位,下单订酒店,又叫了辆车,一气呵成,全程用时不超过五分钟。   “您随意。”罗聂四下观察,全程都不是太轻松。   石臻看着手机说:“行了,订了“歌口一揽”,20分钟车程,能忍。可?”   “我没问题。”罗聂不想忤逆对方,也的确没有好的推荐,也只好认命。   过了十来分钟,石臻叫的出租车也到了,两人上车,一前一后地坐着,不说话,也无话可说。   出租车司机是个五十多岁中年人,从后视镜里看后排客人,却只看到一颗低着头看手机的脑袋,心中划过的熟悉感不在,便撇撇嘴略不快地就发动车子,开往酒店。   路上,司机试图和副驾驶位的石臻搭话,但可惜,这位客人冷得比这天气还冻人,搭讪颇为无趣,司机便放弃了,一路安安静静开足20分钟,送到酒店门口落客区。   待两位客人下车,司机还想再看看后排的客人,结果对方步履匆匆,徒留一个年轻的背影,一溜烟进了酒店,便再也看不见了。   “有点像……”司机小声咕哝,没多纠结,便发动车子驶离了。   歌口一揽是当地新建的超五星级酒店,一座鹤立鸡群的超高层建筑,流线型设计,玻璃幕墙覆盖,在歌口商业繁华的中心地带,显得格外扎眼。   石臻和罗聂进入酒店,脚下的大理石地面嵌着金线,头顶数个巨大的水晶吊灯璀璨闪亮,整个大堂沉浸在一种闪到睁不开眼的明亮之中。   “一个晚上几钱?”罗聂环顾四周,一脸好奇加八卦。   “7200一晚,套间。”石臻淡漠地回,向着远远的一座服务台走去。这大堂太空旷了,感觉所有东西都在千里之外,一直走,一直走,走的都有点烦了。   “7200?好贵,您可真是下血本了。”罗聂笑嘻嘻咋舌。   “明天你得先和去开个会,然后我再送你去罗家,刚收到消息,会议提前了。”石臻看着手机屏幕,抬头说。   “哦。”罗聂递没意见。   这时,两人终于走到服务台前,开始办理入住手续。石臻拿出自己的身份证,然后对罗聂说:“你的身份证。”   “给。”罗聂地上身份证,自顾自趴在前台大理石桌面上,笑问服务员:“姐姐,7200是一张床吗?”   服务员小姐姐笑盈盈回答:“不是的,大套间,两间房,两张床。”   “哦。”罗聂点点头,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这是您的房卡。”服务员把卡片递上:“电梯请往左侧走。”   “谢谢。”石臻接过房卡,便往电梯而去。   “这次协约,你收了罗家多少钱?酬劳不少吧,7200的房间随便定定。”罗聂跟着石臻步入电梯,依然是一脸的好奇加八卦,仿佛有问不完的话题。   “你担心出租车司机认出你,却不担心酒店工作人员认出你,这是什么套路?”石臻按下十一层的按钮,一句话暴击。   “呵呵。”罗聂咧嘴笑,嘴角上扬,带着点小男孩的可爱:“进来的时候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都是生面孔,一个都不认识,自然就放松了嘛。”。   “哦。”石臻并不信,也懒得揭穿,只挑挑眉,不多问。   “你觉得是为什么呢?”罗聂却不依不饶,凑到石臻面前问,眼睛闪闪烁烁,全是亮晶晶的光。   “这重要吗?”石臻不屑。电梯抵达十一层,发出叮一声响,梯门打开,是个不小的大堂。石臻望一眼外头,便推开罗聂,径直走出去。   “猜一下不行吗?”罗聂跟在石臻身后没完没了,这个被找来护送自己的男人从头到尾脸上都写着不乐意,既然如此,那他干嘛还答应护送自己?   “你怎么进了酒店屁话就那么多?”石臻不耐烦。   罗聂还在喋喋不休:“要不我直接告诉你答案吧。”   “不想听。”石臻没什么耐心,到了1109,刷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你……”罗聂反应慢一拍,没跟上石臻步子,结果门就在自己面前关上了,关上了……罗聂先是一愣,毫不犹豫,伸手开始狂按门铃,按得音乐声几乎没停顿过。   “进来。”石臻两秒后就打开了门,没什么大表情,淡淡看着罗聂步伐轻快地走进来。下一秒,他就听见罗聂没完没了的哔哔哔。   “哇……7200是带客厅的呀……沙发好软……冰箱里的东西都可以吃吗?……哇,原来真的有两个房间呀!……诶诶诶,厕所里的浴缸是可以按摩的……嗲到爆啊!”罗聂突然从厕所窜出来,一脸惊喜的模样:“可以躺在浴缸里,喝香槟,看片子吗?”   “可以。”石臻把公文包丢在一边,松了松领带,去落地窗的位置看风景。   “可以叫吃的吗?”罗聂又问,到处翻菜单:“是不是另外要交钱的?”   “想吃什么,就叫。”石臻拉开窗帘,天空放晴了,竟然有一大把阳光照进来,没心理准备,晃了眼。   从十一层眺望,没有高大建筑遮挡,这座小城几乎可以一览无遗。远远近近密密麻麻的房子,弯曲绵长的道路,两片如镜的大湖,一层层向着天边铺陈开来。   “你想吃什么?”罗聂从茶几抽屉里翻到一本精美的菜单,一边翻一边问:“吃不吃辣?要吃甜品吗?来碗面如何?”   甜品?石臻微微蹙眉,脑子里又闪过小狐狸的声音,这个小宠物不好投喂,每次让他吃点东西就磨磨唧唧,生怕别人下毒似的。   “吃吗?”罗聂又问一遍。   “不吃。”石臻拒绝,目光从远处望到楼下,路上车水马龙还有点堵车。他背对着客厅,忽然语气有些冷硬地说:“今天所有的活动都在这间酒店里,尽量不要出去。明天早些去火车站候车,别耽误了。”   “咋了?”罗聂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边的位置,顺着石臻的视线往下看。他目力极好,一样就认出了楼下那十几个凑在门口的身影,如此熟悉,让他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19个,人还挺多。”石臻不咸不淡地看着。   罗聂吞了吞口水,犹豫着说:“那个……你要不要听我解释解释,我们现在的状况?”   “不要。”石臻拒绝,离开窗口,扫一眼桌子上的菜单,冷淡地说:“替我叫一杯咖啡,拿铁,不要加糖,热的。”说完,就直接往自己选好的房间走去。   “等等等!”罗聂跑过去,直接挡在石臻面前,若不是石臻步子收得快,差点撞上他。   “干嘛?”石臻脸上有些不快,不耐烦地说:“我知道这酒店是你的庇护所,外头的人不敢进来。现在,只要你不出去,至少到明天我们出去之前,你都是绝对安全的。”说完,便推开罗聂,继续往房间去。   “等一下,”罗聂再次挡住石臻,忽略对方不快的脸色,快速问:“那明天出去怎么办?”   石臻不屑:“明天再说咯。”   罗聂:“……”更担心了。   “这间酒店有很多室内娱乐设施,比如游泳池、商场、美食等等……不用傻乎乎呆在房间里的,去玩吧。”石臻打发罗聂出去玩,自己好清静一会儿。   “你就不担心他们进来?”罗聂眨眨眼,很烦人。   石臻摇头道:“具体谁在经营我不是很清楚,但是能在这样一座小城造超高层建筑,还不是普通高楼,这个人的手段和背景不容人小觑。”   “切。你的眼睛还真不是一般的毒。”罗聂眨眨眼,突然说,“如果这里无法庇护,外头又把这里层层包围,你是不是就会放弃我?即使和罗家有协约,也不能让你犯险?”   “不要被害妄想。”石臻冷漠地看着罗聂的眼睛说:“既然先答应了罗家,我自当安全送你到家,这你大可放心。”   “只怕是进来容易,出去难。”罗聂撇撇嘴显出不自信,但他的口气并不沉重,还带着点戏谑,像是在讲别人的事,与自己关系不大。   “行,我现在确认一下。”石臻突然说。   “啥?”罗聂眨眨眼。   “如果到了动手的那一步,那些人你都不在意是吧?”石臻冷冷问:“意思就是,我可以随意处理他们,是吗?”   罗聂一愣,随即笑道:“随意。”   “好。那就好办了。”石臻扯扯嘴角,似乎是得到一个他还算满意的答案,也不进房间了,转身离开,向门外走去。   罗聂不明所以,跟过去问:“你去哪里?”   “去喝杯咖啡,你不用替我叫了。”石臻抬手看一眼表,才两点,同事差不多应该已经抵达目的地了,怎么连一个消息也没有回。   “你真的放心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或者,一个人出去浪?”罗聂还真是佩服石臻的心大,说不管就不管了。   石臻冷笑说:“都说了,外面的人不敢进来惹事。既然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咱就各管各玩吧,给对方个清静。”   “万一出事呢?”罗聂眨眼,问的不依不饶。   “给你收尸。”石臻直接回答,绕过罗聂,走到门口,直接拉门出去。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罗聂脸上浮现出阴冷地笑,像是看见了一件很有意思的玩具:“……”好想杀了他,可惜,不能乱来。 第154章 买单   离开房间,石臻先去大堂一侧开放式咖啡馆小坐了会儿。落地玻璃窗外就能看见一部分广场和街景,那些人还在那里守着,或坐在花坛边、或聚成一团、或在角落一侧抽着烟……人数似乎有增,具体数值不详。   这小子到底惹了谁?石臻默默想,等上咖啡的当口,便拿出手机想给同事发消息,结果,信号已经完全被掐断了,屏幕上跳出一个小框,似乎只能登录酒店的内网。   蹙眉,石臻脸上显出不快,看来只有刚进入酒店的那十来分钟,手机的信号是正常的,之后就完全中断了与外面的联系。   “一座小镇,需要一座摩天大楼吗?需要完全掐断住客与外界的联系吗?是酒店不能有秘密所以禁网,还是住客有秘密,需要隐匿身份?”石臻冷冷扫一眼富丽堂皇的大堂,发现来往的客人还真不少,一波一波地从门口输入,各个打扮不俗,绝非本地之人。   “先生,您的咖啡。”服务员端上咖啡,是位漂亮的小姐姐。   收回目光,石臻叫住服务员,询问道:“麻烦问一下,这间酒店是什么时候建成营业的?”   “2017年。”服务员回答,然后去服务台取来一块7寸平板,递给石臻:“您可使用这个查看酒店相关信息。   “……”石臻看一眼问:“不能上网登录相关网站吗?”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使用的是内网。”服务员笑盈盈解释:“只能用这个机器查看,及选择相关酒店服务。”   “不通网,还真不多见。”石臻说。   服务员抱歉道:“酒店规定,不好意思。”   “没事。谢谢。”石臻笑笑,拿过平板。   “好的。”服务员退下。   2017年?没运营几年。石臻端起杯子,喝一口热咖啡,情绪稍微缓了缓,才点开平板,气定神闲地翻阅。   内网的网速奇快,秒速弹出一座时尚感、大牌感极强的酒店网站。暗紫的底纹,与整版高清实景图融合,配着一句“心序新时光”的广告语,颇有点户外广告的意味。   找到公司简介的按钮,石臻点进去,默默翻阅。酒店建成于2017年,正式投入运营在2018年下半年。酒店负责人是一个姓田的男人,网站没有放出照片,也没有全名,只用田先生一笔带过,略显神秘。   一揽是一间典型的度假型酒店,主楼承担酒店功能,裙楼则是一座颇具规模的超级MALL。只要入住酒店,吃喝玩乐购几乎一应俱全,足不出门就能享受一次愉悦的度假生活。   “有购物。”石臻翻着网页,找到楼层分布图,在裙楼三楼找到一间西装店,感觉还不错。他确定好服装店位置,发现页面旁边有一个通知按钮,点开跳出一个表单框。   按照要求,石臻在框子内一一填入房间号码、通知人姓名罗先生、备注30分钟后服装店门口碰面,然后选择确定发送。   一秒后,又跳出一个对话框:亲爱的客人,你的通知已发送,我们将电联罗先生。感谢您的入驻,祝您入住愉快!   发完消息,石臻随意翻阅着酒店网站。这里面大部分内容还是常规的酒店介绍,并未对断网这件事有明确解释。最终,石臻是在服务条款的最后,看到一行极小的字:入住本酒店将阻断一切网络信号(WIFI、流量信号)及手机电联信号(手机、短信、彩信等),给您造成的不变敬请谅解!   网络支付怎么办?石臻眨眨眼,看得没劲,就关掉了平板,把它放在茶几上。   “不好意思,石先生,罗先生找。”服务员忽然又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台无绳电话。   复古呢?石臻看一眼,接了过来,没什么口气地问:“什么事?”   罗聂那头带着咀嚼声说:“我在吃面。干嘛要我穿西服?我是回去装人家儿子,不是去参加面试。”   石臻懒得解释,冷冷说:“你吃完面需要多少时间?我们在西服店门口碰头。”   罗聂不服:“WHY?我拒绝。我不要穿西装。”   石臻说:“明天先要去见客户,然后才能送你去罗家。我开会的时候分身乏术,如果你觉得安全没问题,能放心自己在外面待着,我也不介意。”   罗聂犹豫了一下,问:“你觉得那些人还会跟着我们?”   石臻不耐烦说:“我不知道,只是以防万一。鬼知道你招惹了谁?”   罗聂气结,有点委屈地说:“你……能好好说话吗?”   石臻秒回:“不能。”   罗聂无语:“……”   石臻等了几秒,见罗聂没回,就当对方拒绝开会,直接把电话挂掉了。反正他已经想好了,听话就按照听话的方式把罗聂带去罗家,不听话就等出了事,再想办法怎么解决,反正,他不负全责。   服务员在远处,石臻见她忙,便把电话放在茶几上,等服务员过来再还给他。端起咖啡,手边的平板忽然亮起,跳出一张底纹绚烂的海报,上头写着“歌口擂”三个大字。   “歌口擂?表演活动?”石臻扫一眼,颇为好奇,便放下咖啡,拿起平板查看。   好奇心地驱使,石臻点开网页,结果没有任何简介,直接在海报上跳出一张表单,让他输入会员号和密码。   “什么意思?”石臻挑眉,越发好奇,退出该页面,回到酒店网页界面,到处翻阅,终于在网站底部不起眼的地方,发现有一个“成为会员”的入口。   神秘感让石臻不假思索地点了进去,屏幕瞬间跳转,再次出现一张表单。石臻看了一眼,颇为嫌弃地吐槽道:“怎么设计的这么粗糙?”   这张显示加入会员的表单的确做的略粗糙,选用了最原始的,软件自带的灰色表单框,毫无修饰地放着姓名、房间号、同意协议三个项类。整个表单的字体大概只有10号,极小,又都缩在屏幕三分之一的位置,显得特别没有诚意。   反正也无聊没事干,石臻就一栏一栏填好,勾选同意协议,按下确定按钮。一个新页面出现,写着“您的会员申请已成功,‘歌口擂’欢迎您。”   仅半秒,页面跳转,又出现一个保证金选项框。这上面出现A级、B级、S级三个选项,分别对应10万、20万、50万的保证金。   “什么区别?”看着屏幕,石臻有点犹豫,什么都不知道就贸然同意付钱,好像有点太不把钱当钱看了吧?至少也解释一下,钱是用来干什么的!   就在石臻犹豫的时候,服务员端着另一台无绳电话走到他身边,恭敬地说:“石先生,打扰了,这是酒店总务部打来的电话,请您接听。”   “好。”石臻挑眉,这是什么速度?什么天路?刚申请了“歌口擂”会员,酒店就来电话,玩得是哪出?   电话那头传来小姐姐声音甜美的问询:“您好,石先生,这里是‘歌口擂’服务总台,我是来同您核实身份信息的。您刚才是本人申请的歌口擂会员吗?”   石臻回:“是。”   总台问:“石先生是第一次接触歌口擂吗?”   石臻回:“嗯。完全不了解。”   总台说:“好的,明白。那么由我向您先介绍一下‘歌口擂’活动。‘歌口擂’是本酒店提供的赛歌打擂型娱乐活动,每天于晚10点至凌晨五点举行。”   石臻兴趣缺缺地回:“哦。明白了,是唱歌比赛。”   总台解释道:“是很有趣的唱歌擂台赛。比赛期间,您可以聆听美妙的音乐,也可以为喜欢的歌手投递赞助票,帮助她获得更多点赞。”   石臻想到保证金的页面,于是问:“需要先充值,然后现场消费是吗?”   总台回答:“是的。不同的保证金对应不同的表演档次,擂台的歌者等级也大相径庭。A级为普通级、B级为高级、S级特技级,不同等级对应不同歌场。”   石臻说:“这个看到了。”   总台继续道:“保证金的百分之三十作为入场费,当日能无限次进出相应场次。除此之外,现场不会强制消费或强制投赞助票,离开会场后,余额将立刻打回您的账户。”   石臻有点好笑:“入场费就是门票咯。”   总台说:“可以这样理解。但是入场费是可以赚回的,这主要看您把赞助票投给了哪位歌者,他们的输赢关系到您晚上的收入。”   石臻挑眉,瞬间明白了这个擂台的性质:“这样?明白了。”   总台笑道:“活动内容以为您介绍完毕,您可细致考虑后再充值会员,不需要立刻充值。希望您在我们酒店玩得的愉快,有任何问题请详询周围工作人员。”   “好,谢谢。”石臻挂了电话,看一眼页面,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门可罗雀了,应该都是为了晚上的歌赛而来的。   十点就开始了,倒是不妨可以去看看。石臻盘算着晚上应该不会早睡,又对赛歌有点好奇,想看看能搞出什么大阵仗,于是,便点了10万A级的保证金,直接提交了。   下一秒,对话框跳出:亲爱的客人,您已获得“歌口擂”入场券一张。歌赛时间从晚10点至凌晨5点结束。请携带房卡,至现场支付保证金。期待您的光临,谢谢!   “有点意思。”石臻喝着咖啡,忽然有点小期待。   就在石臻想着晚上比赛会是什么样子的时候,服务员小姐拿着第三个无声电话走过来。石臻有点过意不去,先把桌子上两只电话还给服务员,才接过这个电话,原来是罗聂打来的。   罗聂有些不快地说:“石先生,我在西装店门口了,你人呢?”   石臻有点好笑,不客气地指出:“你不是不去吗?”   罗聂冷哼一声,回答:“惜命。”   “切。”石臻不屑:“等着,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石臻叫服务员买单。   “您是卡账支付,还是手机支付?”服务员小姐问。   石臻拿出卡递过去,忍不住问:“这里不是不同网络吗?”   服务员一边刷卡,一边解释说:“手机支付,我们会提供时效五分钟的临时上网密码,扫个二维码就能上的,就是时间很短。”   “哦。”石臻笑笑,在刷卡机打出的账单上签好名字。   “谢谢您的光临。”服务员地上卡,收好单据,笑着离开。   搞得这么复杂,都是为了晚上的“歌口擂”吧?石臻收好自己的卡,起身离开,直接去了西装店。 第155章 抓(1)   根据导视往购物中心而去,石臻穿过大堂,先坐电梯去二楼,又走过一条布置得颇为热烈的空中连廊,另一头便是商场。   才进入商业,氛围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与身后酒店隐忍的静雅行成鲜明对比。上下穿行的扶梯,琳琅的品牌商店,中庭由上而下落下的竖幅,各色主题装饰,每一处细节都在怂恿着人们消费、消费、消费!   抵达西装店的时候,罗聂其实在门口已经等了一会儿。他一身休闲运动系,带着顶鸭舌帽,正拿着手机打游戏,抬头发现石臻远远走过来,嘴角一扬,就笑着看,也不怨、也不问。   “进去。”石臻扫一眼,没多话,便领着罗聂进去。   很快,两人挑了一套浅灰色的西装、配了领带,便刷卡买单,报了房间号,让店铺直接送去房间。整个试穿到够买的过程不超过20分钟,已足够石臻失去耐心。好在罗聂也没太多耐心,全程都打哈哈同意。   出了门,罗聂笑嘻嘻说:“石先生真是让您破费了,小两万呢。”   没听出丝毫诚意,石臻鼻音发“嗯”,显然并不想多聊。   “你这是要回房间吗?”罗聂走到护栏边,往楼下望,中庭似乎有个动漫小展览,他想去看看。   “回房间看点文件,”石臻想一个人静静,便说:“这里看上去不错,你自己去玩吧,反正现在这个时间段也算安全。”   “嗯……”罗聂点头,似乎欲言又止。   石臻以为他身边没钱,嗨不起来,于是说:“我给你张卡去刷?”   罗聂一愣,笑道:“哈哈哈,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是担心安全问题?”石臻挑挑眉给他下定心丸:“一揽是个隐形庇护所,只要不出去,基本百分之百的安全。”   “嗯……”罗聂看看四下,颇为神秘地凑近说:“这间酒店之所以会成为庇护所,是因为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在酒店某层会举行歌唱类擂台赛,大家管那比赛叫‘歌口擂’。”   “知道。”石臻如实说:“刚订了A级歌口擂,打算晚上去看看。看来你很了解,这是什么级别的擂台?参赛的都是专业歌手吗?”   “你……”罗聂眨眨眼,带着点惊讶地笑道:“这么快就知道酒店的秘密了,厉害!”   “秘密?这擂台有什么名头吗?”石臻好奇问。   罗聂笑嘻嘻,耸耸肩膀道:“去看了就知道了。反正声名在外,传得颇为神奇,但到底神奇到什么程度,大家都笑而不语。”   “行,晚上去看看。”石臻望向过道远远的地方,忽然问:“反正而已无聊,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我?不去。”罗聂笑,摇头:“打擂台没兴趣,我自己找乐子去。这里楼上有游乐场,楼下有动漫展,还有动漫书店、电影院,我逛几个小时也没问题。”   “那你自由活动。”石臻点点头。他是故意问罗聂去不去,只是一次试探,看看小朋友反应,测一下他和这酒店的关联度有几许。   “那我走了。”罗聂提嘴角笑,乐呵呵要去玩。   “稍等。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一下。”石臻望一眼走廊不远处,那边正快步走过一群人,三男一女中总共四人,各个表情严肃,步子飞快,一副着急赶路的模样。   “啥事?”奇怪地回头,正撞上其中一人急躁的眼神,回头后,他表情就变得有点难看了。“靠。”轻骂一句,罗聂下意识挪步,直接退到石臻一侧,然后带着点戏谑说:“西装白买了。”   “哼。”石臻冷笑,不置可否。   很快,四人已经走到他们面前。对方步子才停,其中唯一的中年女人突然伸手,直接抓向了罗聂的胳臂。   “别碰我。”罗聂蹙眉,显出厌烦,再次后退一步,和这伙人保持距离。   女人抓空,尴尬地收回手,顺势理了理袖子,又上下打量石臻一番,才带着疑惑地口气问:“你是……”   “同事。”石臻干脆回,眼角扫到罗聂向自己另一侧挪近了几步,悄悄利用自己挡住了半个身子。   “哦,原来是同事。你好,你好!”女人尴笑,脸上的神色轻松些许,介绍自己道:“我们都是他家里长辈,我是他婶婶,这是他三个叔叔。”   “哦。”石臻面无表情地点头,等着看他们下一步动作。   女人看石臻无动于衷,便询问道:“家里有点事要商量,所以……能不能让我们和他私下聊一聊?”   “拒绝。”不等石臻回答,罗聂果断拒绝。他从石臻身侧探出脑袋,带着坚定的口气说:“听清楚,我们没什么可谈,我绝对不会和你们去任何地方,谈任何事情。”   婶婶脸上露出无奈神色:“你这孩子,长辈和你好好谈……”   罗聂再次打断她,并威胁道:“这里是一揽酒店,不是你们的歌口村。如果你们胡来惹出事端,指不定会惹到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给自己、给村子招惹麻烦。”   “这孩子……”婶婶露出家长式的无奈,苦笑道:“大人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你还是快点跟我们回去吧,你父母都等急了。”说完,突然跨前一步,伸手再次去拉罗聂。这一次,她有了十足的心里准备,出手快、准、狠辣,一瞬间指尖已触到罗聂手腕,便要发力捏住。   “太太。”石臻出手更快,在女人即将抓到罗聂手腕之前,直接捏住了她虎口的位置,紧跟着稍一发力,顺势将她推回原来的站位。   “你……”女人脸上露出吃惊神色,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同事”会出手阻拦。   “反了!跟我们回去!”眼见没法立刻带走罗聂,三位叔叔瞬间爆发,一拥而上就要抢人。   “等等。”婶婶挡在三人面前,再次扫视石臻,眼前的男人并不简单,身份真的只是“同事”?她不相信。   “不管家里人了?”高个子叔叔在后面质问。   罗聂懒于搭理,只提嘴角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高个叔叔见状,又要冲上来,再次被婶婶拦住了。   “冒昧问一句,您是……哪间企业的?”婶婶一边挡着三个要冲上去打架的男人,一边发问。这话问的颇为隐晦,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企业只是个幌子,实际问的是对方所属的组织。   “我们是贸易公司外派做业务的,路过歌口而已。”石臻不咸不淡地补充:“正规企业,正规员工,正规资质。”   正规公司?只是路过歌口?婶婶皱眉,从这句话里品到了三件事。第一,对方有所属公司,做贸易的。第二,对方只是路过歌口,此处只是中转地。第三,对方逗留的时间不会很长,可能在极短时间内离开,留给婶婶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你看这样行不行?”婶婶微微一笑,收起进攻的动作,轻轻扫一眼只露出三分之一身形的罗聂,客气地问石臻:“他是我们家的孩子,能不能给我们几分钟私聊的机会?”   石臻很清楚,在不能确保绝对安全的情况下,人护人的战术不失为最有效的,他不能把罗聂脱手出去,于是说:“他携带了重要的文件,所以,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不过也不是不能谈,可以在我可控范围内谈。”   可控?那不是等于得在你面前谈!婶婶犹豫了几秒,拒绝就是免谈,再想有机会让对方松口可就非常之难了。   牺牲部分隐私,获得一次谈判的机会,并不吃亏。婶婶自己没法作决定,便回身和另外三个叔叔对了一下眼神,获得对方一致认可后,才回身看着罗聂的方向说:“罗聂,我们找个地方随便聊几句吧?”   罗聂?他的名字也叫罗聂?石臻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同名同姓?这么巧?   “哼。”罗聂可笑地冷哼,一脸坦然。   “那就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吧。”婶婶提议。   在场无人反对,于是就就近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同样的名字?在玩什么把戏?石臻慢悠悠走在最后,感觉这一趟旅程在危险中似乎又加了些许诡吊的元素,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同宗,不同地,毫无交集的两个人,真这样巧,拥有相同的姓名?罗家的罗聂,歌口的罗聂,如此巧合?   “我可以解释的。”走在稍前方的罗聂突然止步,回身,一脸无辜地望着石臻,眼神清明透亮,充满诚恳的意味。   有那么一瞬间,石臻以为是高飏来了,孤傲的眼神闪过片刻温暖,但那终究只是幻觉,很快他便恢复理智,一脸冷漠地抬抬下巴,让罗聂跟着队伍走,早点了事。   “切。”对方的冷漠让罗聂撇撇嘴,不甘地回身,继续跟着前行。   六个人坐扶梯上行,很快找到三楼一间新开的咖啡馆,找了偏角落的位置各自坐下。   石臻和罗聂并排坐着,对面挤着三个叔叔,婶婶则拖了把椅子,在桌子左边坐定。二对四,此刻对方人数上占优。 第156章 抓(2)   老老头真是个惹事精,每次都嫌事不够多,非要惹点事回来,他水瓶座的吗?石臻内心翻白眼,对于这趟护送,内心嫌弃一万点。   你倒是主持个大局呀。罗聂内心期盼,桌子下拉拉石臻袖口,求助。   心情不美好,看啥啥讨厌。石臻抹开罗聂的手,表情越来越臭。对于这桌上的谈判,他毫无兴趣,现在撑着他不走的,是老老头强加给他的“责任感”,尽可能高度望完成契约,仅此而已。   脾气可真臭。罗聂瞥一眼身侧,石臻侧颜绷紧的唇线预示着所有的不痛快,他不敢再招惹。   “罗聂,今天也真是巧了,没想到会在歌口一揽酒店遇到你。”开口的依然是婶婶,她像个首席代言人,而对面三位叔叔仿佛是请来撑场子的气氛组,除了保持冷漠面容,就是适时吼两嗓子,搞个气氛。   “嗯。”罗聂提嘴角笑,鼻子发音。   “你这是要去哪里?路过歌口也不晓得回家看看。”婶婶说话一直是和颜悦色的,像唠家常,充满了长辈的关爱。   “办事。”罗聂笑,简单回,毫无好感,只有满满恶意。   “办完事还回来吗?你父母很想念你的。”婶婶笑笑,对罗聂的不配合毫无在意,很快就拿出父母这层关系打起了亲情牌:“前几天你妈妈还哭着说想你了,想让你过节的时候回家去看看呢。”   “呵。”罗聂挑眉,脸上带着点不屑,依然是笑嘻嘻地回答:“我就是替父母去办事的,办完事自然就回去了。”   婶婶脸上表情不变,和颜悦色不紧不慢地问:“事情还没有办完吗?”   罗聂笑,只是摇摇头,并不直接回答。他在桌下扯了扯石臻膝盖一侧的裤腿求救,又被挡开了。   “你出门太久了,父母可想你了,这次正好路过,不如绕个道,回家看看?已经三年了!”婶婶望着罗聂的眼睛,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她却始终没能看透。罗聂连二十都不到,心思却深过他们这些成年人,太过可怕。   婶婶的话似乎并不只是针对罗聂一人,也是要讲给他身边的石臻听听,三年,3个365天,儿子没有回家,成了父母心头的挂念,所以今天路过,顺道也好,绕道也罢,回去看看的诉求都是合情合理的。   NND,你倒是说句话表明一下立场啊!罗聂拿手指戳、戳、戳石臻手背,突然被一只大手按住,他不自觉心跳加速了一下。紧接着,那只手一推,自己又被拒绝了。   “你说是不是?”婶婶还在询问。   什么也听不进去,罗聂吞了吞口水,强忍着加速的心跳,手背还有余温,什么情况?他悄悄瞥一眼,身边的石臻没事人一样拿出手机,竟然直接在机器上写起了Word,冷漠又冷淡,完全就是个局外人。   “罗聂?”婶婶看着罗聂,等他给一个答案。   “不需要了,我们都有视频聊天。”罗聂笑,依然拒绝。他很清楚,这酒店是一座巨大的保护壳,出去了,便得自己找活路了。   “别啰嗦了,告诉他实情。”一直没开口的其中一位叔叔突然放话,声音厚重,面容不威自怒。   “二叔,对孩子不必这样苛刻的。”婶婶劝说,依然希望以慈爱去感动眼前的孩子。   二叔并不给面子,只冷冷说:“19岁早成年了,已经不是小孩了。该说的事情就直接说,不必遮遮掩掩,他已经到了该承担责任的年龄了。”   “罗聂……”婶婶叹口气,看向罗聂,她心里还是存着些希望,觉得能够再规劝一下,就多劝劝,于是说:“你父母现在的境况不太好。因为你擅自离开村子,村民们就把责任全迁怒到了他们身上。”   可真淡定。罗聂思绪还在手背,悄悄两手交叠,用左手摸了摸自己右手手背,和刚才的感觉根本不一样。   “他们住的房子经常被毁坏,赖以生存的田地也被破坏,今年几乎颗粒无收。”婶婶还在絮絮叨叨:“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被禁足了,如果你不回村,他们就永远也离不开,你忍心自己的父母受这样的苦吗?”   “哦?不是有你们几位长辈在吗?你们不会见死不救不吧?不救,得多缺德呀,都是一家人的,得相亲相爱呀。”罗聂笑,并不以为然,临了还给亲戚们扣了个道德问题的大帽子。   从没开过口的大叔这时也坐不住了,开口道:“你那个最小的妹妹病了,急需出村就医,她才十一岁,你也不管了?”   “如果长辈想联合起来害人,那被害人还真是无可奈何得认命。”罗聂冷笑,依旧不为所动,眉宇间竟还多了些不耐烦,带着威胁问:“是病了?还是你们打算让她中个毒,好骗我回去?”   “真是冥顽不灵。”二叔暴怒,愤愤骂一句,目光直刺入罗聂眼中,阴狠地说:“罗聂,你姓罗,脱不开罗村,走不出歌口,魂在外面怎么飘,最后都要归来的,进的还是罗家的祠堂。”   被揭穿就气急败坏,一帮蠢货。罗聂好笑,觉得这几个人极其讨厌,破坏了自己原定去看电影、看展览、打游戏的美好计划。   二叔继续威胁道:“你可想好了,放弃这最后回归罗村的机会,你罗聂就和罗家村没有任何关联,和你父母这辈子的羁绊也就断了,和兄弟姐妹的联系也就完了!”   “花花花世界那么精彩,我干嘛要困在贫瘠的土地上跟你们一起犯蠢?”罗聂阴冷地、好笑地看着二叔,毫不在意,一字一顿说:“我、拒、绝,绝、不、回、去!”   “哼!”二叔冷哼,终于是失去耐心,不想再劝,愤然起身,便要离开。   “孩子……你这又是……何必?只是做一次擂主,接受一次挑战,何苦和一村的人对着干?”婶婶急不择言,拉住二叔她的丈夫,继续劝着罗聂:“村子和擂台组织方是有协议的,一旦破坏协议,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搞笑,与我何干?”罗聂冷笑,看戏一样看着对方。   婶婶解释道:“我们需要提供最强大的擂主给组织方,这是协议里写明的。你是罗家村的人,经过评估,最有资格去打擂台,这是全村人的信任啊!”   罗聂嗤笑,挑衅道:“滚你的全村人信任,我绝对不会回去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孩子……”婶婶唉声叹气:“你还是答应了吧,否则……否则……你是离不开歌口这个地方的,除非你永远不出这间酒店。”   “呵呵,哈哈哈哈哈,”罗聂大笑,笑得肩膀都在颤抖。过了会儿,他笑够了,抬起头,眼神中划过鬼魅般的阴冷,直刺入婶婶眼中。   一种恐怖的感觉油然而生,婶婶有些害怕,背脊发冷,如同看见魔鬼。   “婶婶,回去吧,”罗聂带着阴冷地笑意:“别掺和我的事,我不想伤了你,因为你一直待我也不错。”   婶婶:“……孩子,别做冲动的事。”   “回吧。”罗聂冷声,笑意都成了威胁。   “走。”二叔终于失去耐心,拉起妻子,撞开小餐桌,带头愤然离开。   “孩子,”婶婶回头,想做最后的规劝:“别和一村的人过不去,无论去到哪里,别和一村的人过不去,你总归是要叶落归根的。你还只是个孩子……何苦……”   “回吧。”罗聂恢复他招牌地笑,目送对方一行人愤然离开的背影消失在咖啡厅门口。   全程石臻都跟雕像一样,只管自己写Word,绝不参与其中。   估摸着叔叔等人应该已经离开该层,罗聂才起身,示意石臻他们也可以离开了。   收起手机,石臻依旧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将不管闲事的原则进行到底。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外面早没了那一行人的声音。   他们往扶梯的方向去,罗聂走在前面,没回头,只对身后的石臻说:“我会解决的。”   “怎么解决?”石臻淡淡问。   “在这间酒店内,他们绝对不敢动手。”罗聂没想到石臻会问,他以为对方毫不关心。   “出了酒店呢?”石臻继续问,冷声冷语。   罗聂笑笑,回答道:“在酒店各自安好,出了酒店就各自行动,互不干扰。其实协议是否完成,对你而言,并不是太在意的事吧?”   “嗯,了解了。”石臻走到护栏边,居高临下,望着罗聂的四位亲属正从扶梯下到一层,慢慢向商场的出口而去,看来是要离开了。   “要不就现在开始各自安好吧。”罗聂提议,毫不犹豫踏上下行的扶梯。那是三层到一层的跨层扶梯,那场小型动漫展就在扶梯一层的中庭。   “嗯。”石臻也走上扶梯。   “干嘛跟着我?”罗聂回头笑问,眼神清明,无害。   “好像这场戏还有花絮。”石臻冷漠地说,随着电梯慢慢下行,眼神便直直看向商场出口的方向。   “花絮?”罗聂回头,也定定看向商场出口的方向。 第157章 抓(3)   电梯缓缓把两人送到一层,商场出口的全貌也展现在众人眼前。全透明的落地玻璃立面,从内而外,从外而内,都清晰可见。   下了电梯,石臻径直走到玻璃之后,透过玻璃清晰地望向外面。罗聂也跟了过来,跟着他一起往外看,眼神无辜又好奇。   商场外是一片小广场,一行四人出去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停留在了小广场的中心位置,围合着似乎在商议什么。   只见他们说了一会儿,便散开,都是愁容满面的。三位叔叔各自点了烟,吞云吐雾却抽得都很不痛快,紧锁的双眉昭示着无奈。倒是二婶情绪还好,表情里除了无奈,竟还带着些欣慰。   二婶默默等着三个男人抽烟,百无聊赖地四下里张望。终于,她的目光与玻璃门后的罗聂对上,她看到戏谑眼神里阴冷的光,她清楚记得那一次突袭,这个只有19岁的年轻人,用相同戏谑的眼神,做着残忍的反抗。   思绪被提及,就忍不住去回想。二婶仿佛回到两个月前的夜晚,罗聂从被关押的小屋走出来,当着自己和四婶的面,拗断了四叔的双手,并将它们从手腕上生生扯了下来,丢进了厨房一锅刚煮开的热汤里。   干完这些,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守在炉灶边,等着汤汁翻滚,手掌煮得稀烂,便找来盘子,把两只手盛出来,撒上孜然、胡椒、红油、葱花,高高兴兴摆在四叔面前。   “吃。”罗聂阴冷的声音犹在耳边,他眼底的快乐早已消散,只露出阴桀的底色。   一阵冷汗从后背冒出,转瞬间让二婶回到现实,她紧紧盯着那双眼睛,她再一次看到了那阴桀的底色,她突然害怕起来,为刚才轻易去说和懊悔。   她眼前再次浮现那天的情形,她和二婶因为中毒,无力地坐在地上,看着四叔甩开那盘手掌,看着罗聂把手掌狠狠塞入四叔的嘴里。这个19岁的年轻人一直在笑,笑的狠毒而阴冷。之后若不是有村民赶到,恐怖四叔性命堪忧。   “咳咳、咳咳!”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伴随着一阵阵干呕声,打乱了了二婶的思绪。她回头,惊恐地发现三个男人同时在呕血,大口大口喷到地上,根本收不住。   “带……带……带药了吗?”婶婶似乎不是第一次见,颤抖着问三个吐血的人,并不停在自己随身带的包里翻找。   二叔可能是症状最轻的,吐了几口血后便止住了。喘着粗气,他从兜里掏出随身带的一罐子烈酒,仰头一饮而尽,大口喘气,终于恢复了了一些理智和力气。   这时二婶已经找到了药,从包里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银色盒子,颤抖着划开盖子,先在二叔手里胡乱倒了几颗,让其吞下。然后招呼广场上看热闹的人帮忙,让人按住老三、老大,各自掰开他们的嘴,强行倒了几颗药进去,又是灌水、又是按住他们下巴,强行让他吞下药丸。   药物起的作用很快,老大和老三很快就止住了吐血,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缓和。   “他什么时候下毒的?”二婶摇着空空的药盒,看着地上躺着喘气的两人问二叔。   “把人都派过来,把这里围住,我看他怎么逃!”二叔擦掉嘴角的血,没回答问题,只愤愤地低吼:“小畜生!阴狠得很。”   “先把他们送回村吧。”二婶提议:“你也回去,治疗一下。”   “嗯。”二叔点点头,请广场上的人帮忙,扶着老大和老三,带着二婶,到路边拦了两辆电动棚棚车,愤怒地离开。   离开之前,二婶再次看一眼玻璃后的罗聂,这次她没捕捉到阴桀的底色,只看到一个灿烂的笑容,天真无邪的,孩子气的。她摇头,叹口气,说不清什么,微微皱眉,便随了众人离去。   “咖啡厅不算酒店的地方吗?”石臻冷冷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明知故问。   “酒店的规矩必须守……我可不想在交房前被扔出去。他们不是在酒店内出事的,而是出了商场,过了一段时间才……反应不太好。” 罗聂望着四个狼狈离开的身影,一脸不以为然:“我觉得,很可能是年纪大了,吹了广场上的冷风,着大凉了。”   “切。”石臻瞥一眼罗聂,问:“今天这样嚣张,明天该怎么办?”   “嗯……明天……应该蛮麻烦的,”罗聂笑嘻嘻回头,对上石臻的眼睛:“还是那句话,各管各的就是了,我没关系的,只要你能赶上早晨的那班火车就行。”   “哼,”石臻离开玻璃门,讥诮道:“我相信你能赶上火车。今天你都能选择性地在对方茶水里下毒,为明天制造不必要的麻烦,那明天应该也有千万种办法,突出重围跟我坐上火车。”   “嘻嘻,你还真是执着于完成契约。” 罗聂突然凑近石臻,就在对方眼前,带着无害的笑容问:“罗家到底出了多少钱让你带我过去?我可以翻倍给的,或者你报一个足可推翻该协约的价格,给个机会,让我自己给自己的事买单。”   “不止是协约,还有不能拒绝的委托。”石臻冷冷拒绝。   罗聂眼底装满了这张桀骜的面容,尤其是那条唇线,让人有点迷惑上头。   “我回酒店了,你自己去玩,现在还是安全的。”石臻转身往酒店大堂走,他想回房间休息一下,晚上好去看看那场神秘的唱歌擂台赛。   这男人真帅,罗尼默默想,心有不甘便赶上去,做最后地挣扎:“你很清楚,我不是罗聂。”   石臻冷笑,反问:“你是不是罗聂有什么关系吗?”   罗聂也反问:“你关心我是谁吗?”   石臻冷冰地回答:“压根不关心。”   罗聂:“……”有点失落是怎么回事?才认识不到一天,为什么要在意陌生的回答?   “你是谁并不是问题的关键。”石臻继续冷冰冰补刀:“罗村的罗聂,还是罗家的罗聂,和我都没有关系。我的任务就是送你去A城的罗家,送到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送不到我也无所谓。当然,我会全力以赴地送,尽心尽力地送,绝不敷衍。”   “听你这样说,还是有可能放弃我。”罗聂眨眨眼,拦在石臻眼前,就喜欢直接看向这个男人的眼睛,在对方深不见底的情绪里挑起波澜:“如果我要你全力保我安全呢?”   石臻看着眼前人,脑中闪过高飏,他很清楚,罗聂和高飏不一样,小狐狸很少有主动挑衅的时候,小狐狸更喜欢撒娇、卖萌,求抱抱。   “如何?”见石臻不回答,罗聂继续说:“和我签一份协约,保我安全,不被罗家村的人伤害,也不被A城罗家的人伤害。”   “没兴趣。”冷漠绕开罗聂,石臻果断拒绝,他知道对方在骗他变相毁约。   “切,冷冰冰。”罗聂吐舌头,不甘心,跟在石臻身后突然问:“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高飏的人?你还替他续了协约,半年为期,他的能力是涉念,不过好像已经不太好用了。”   “你出来之前还做了不少功课吗?”石臻冷笑,穿过酒店大堂,一直走到电梯厅的位置。   “在收到罗家要找我回A城消息的时候,我就开始做功课了,怎么会?谁来护送?护送人的信息等等,”罗聂淡淡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我无意伤害别人,但也不会让别人来伤害我,我会自私地寻求一切方法来保护自己,不论用什么手段,伤害什么人,我只求自保。”   “你和罗家有三年的交情,时间不短了了,回到A城有什么好怕的?”石臻冷冷扫一眼罗聂:“你到底干了多少缺德事?要不你一次吐干净,我也好有点心理准备。”   “我查过了,高飏的涉念能力基本都废除了,他现在的涉念都不准了,SY还因为没有了‘涉念师’而取消了读念的业务,你又为什么还要执意去花大价钱续一个异客?”罗聂依然说着自己的调查内容,这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亲戚叫你罗聂,从他们口里叫出来的,应该是真名真姓吧?一个罗家村的罗聂和一个罗家的罗聂,同名同姓,还能挑事、还能完成各种高难度的任务,真的又这么巧?如果不是巧合,那这又是个什么故事?”石臻也傲慢地讲着自己想要知道的主题,两人的主题也已经完全偏差。   不在一个频道上,完全不同的主题内容,只有冲突,没有交集,让电梯大厅的氛围瞬间冷到了冰点。   沉默,也只能沉默。   “叮”电梯适时发出铃声,门顺势打开,客人从内鱼贯而出。   待里面的人走进,罗聂进入电梯,低头,耐着性子说:“进房间聊好不好?”   “可。”石臻冷冷走进来,懒得多言。   罗聂叹口气,按下楼层和关门键。   “叮”一声过后,电梯门慢慢关上。 第158章 歌口擂(1)   夜幕如期降临,歌口沉浸在一片漆黑之中,只有这座富丽堂皇的一揽酒店,用它独自璀璨的光,邀约周遭一片也跟着斑斓起来。   门口落客区异常热闹,各色车子络绎不绝地从四处驶来,在落客区的位置停下。车门打开,落下一双精致的高跟鞋或一双蹭亮的皮鞋,穿着华服的人被恭敬地迎进大堂,径直前往专属电梯厅。   VIP电梯直抵二十六层,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浓重的香薰味扑面而来,甜到发腻,上头的轻微晕眩感,默默以嗅觉感官掩盖周遭其它事物的气味。   一条冗长繁复的宽敞过道在电梯厅前向两边延展,脚下柔软的地毯一路铺陈,头顶水晶灯摇曳,给出足够的照明度和光感加持。   一路鲜花点缀,选用的都是一小时前才被送达的新鲜品种,最娇艳欲滴的时刻系数定格在这过道之上,成为氛围的点缀。   为了让走路不太单调,每隔一段距离,墙壁下便镶着一方半圆小桌,上头置一件谁也看不懂的艺术品,配合着出处标签,拿射灯两边照着,闪闪烁烁,像进了博物馆。   高跟鞋和皮鞋交叠往来,过道在此刻最为热闹。步履欢快,笑声轻朗,言谈里掩不住得期待和欢愉,偶尔还能听见高脚杯清脆的碰撞声。   两边大堂都已准备就绪,各色茶歇、美食、好酒挑最好看地姿态摆在桌上,酒店最俊朗靓丽的服务员系数出动,一切只为了晚上的狂欢。   悠悠音乐响起,气氛被精准地调节至高雅时段。萨克斯、贝斯、钢琴和小喇叭,英语唱词,爵士调,慵懒,舒缓,漫不经心得优雅。   音乐里,专职客户经理一身妥帖西服,正领着一行客人穿过走廊,抵达大堂小作停留。在这里,相熟的人有机会彼此寒暄、熟络地聊上几句;不熟的人,也有机会结交朋友,扩大话题的范围。   小作停留后,客户经理适时出现,继续带着他的客人步入走廊,拐过几道弯,终于在指定的两扇大门前驻步。   五米高的门,颇为壮观。整扇门被厚实的深咖啡色皮革包裹着,又用浅咖色线勒出大块整齐的斜线格,增加了整体的厚度与立体感。水晶质地的两柄把手,晶莹剔透闪着好看的光,影影绰绰透出内里铜制雕刻的结构,让人看不懂的组合。   门楣上贴着简洁的铜字,A16厅,没有过多修饰甚至解释,朴实得有些不衬这环境。   客户经理用力拉开大门,嘈杂声和喧闹声从里面涌出来,音乐、歌声、乐队、听众、欢呼……仿佛即将进入一场小型演唱会。   “客人们,请。”经理躬身,右手在空中划出有规则的弧线。   客人们鱼贯而入,门口分立两侧的十名礼仪人员立刻九十度鞠躬,齐喊:“欢迎光临。”让人略有不适。   紧跟着,便有专职服务员上前,领着客人们绕过一扇雕花屏风,进入主场,展开服务。   此时,没有人注意,大门已缓缓紧闭,右侧的水晶把手突然自动转了一圈,内里铜雕上原本跳舞的长发女性,突然变作一名男性歌者。只见他身体前倾,高昂着脖子,正展开双臂,高歌一曲。   与此同时,左侧水晶把手内也有变化,铜雕上原来的数字201在“咔”一声之后,变作了209,似乎是对应场内的人数。   空气内熏香味愈加浓烈,已经闻过太多,竟不觉厌烦,反而还有些小兴奋起来。   其实即使没有熏香加持,绕过影壁之后,也会因为场子的豁然开朗而被震慑到;会因为现场数百人的热烈气息,被瞬间同化,成为场子亢奋的一部分。   外面是标准的酒店单层层高,有谁会想到,内里却别有洞天,落尽眼里的,已是三层挑空的巨大空间。   整个A16就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剧场,360度的空间范围,不设一层观众席,所有看客都聚集在二层、三层的位置。   剧场一层被打造成一座凸起的圆形舞台,整个台面被涂成了雪白的颜色,没有其它点缀或者纹路,在灯光下,台面反白强烈,看多了眼睛极其不适。   此时,一切都未开始,仅为观众入席阶段,舞台上什么也没有,布景、道具、工作人员,一概没有。   太过单调和冷清的舞台,让人对接下来的表演存疑,只有四周护栏墙上一直跳动的电子时钟,催促着时间,预示着越来越接近的比赛。   进入A厅之前,每个人都被分配到了一只5寸大小的超薄投票器。单一、简洁的界面,半触屏模式,唯一的按键上写着“确定”两字。   界面左上角显示房间号和用户姓氏,中间部分由“00:00”灰色数字组成,最下部分则显示保证金余额。   “还不开始?”石臻坐在观众席,不耐烦地扫一眼前方电子屏,按照显示,再过两分钟应该就能开始比赛了,可到现在,台上连个撑场的主持人都没有。   无聊又无趣,石臻拿起手边小圆桌上的啤酒,浅浅喝一口,又挑了跟看得比较顺眼的薯条放进嘴里,耐着性子等。投票器上的余数显示7万,作为入场费的3万已被扣除,怎么也得等开场看个究竟了。   “快点开始!”石臻嘟囔,周围也没个可以聊天的人,耐心就快耗尽。因为这里的观众席都是独立的一块区域,独桌独椅的安静看赛,没认识的人凑一块儿瞎聊、起哄,便只好孤孤单单一个人相拥这啤酒、薯条了。   “滴滴滴滴。”电子时钟忽然同时发出声响,屏幕显示时钟画面,时间已进入最后一分钟阶段,越来越接近准点,三十秒,二十秒,十秒,987654321……   “砰!”四周灯光突然熄灭,全场一黑,瞬间安静下来。   一片静谧,一束聚光灯亮起,打在最中间的舞台位置。一层传来机械声,圆形舞台抖了一下,缓缓升至半空,恰好是二层观众区可观看的高度。   又是一声“嘎哒”声,屋顶缓缓放下一只巨大的半圆形透明玻璃罩,精准地卡入舞台边缘的卡槽之内,转动一圈,固定完毕,整个舞台区被罩入透明穹顶之内。   观众席已完全安静下来,焦点系数落到半圆穹顶之上。聚光灯收起,镁光灯一排排打开,在巨大光源的关注下,穹顶舞台的玻璃罩没有丝毫反光,依然通透明亮。   “欢迎,欢迎,新老朋友们又欢聚在这愉悦的夜晚。”舞台较远处升起一座平台,穿着鲜红西服的男主持突兀地发声。   四下里一片寂静,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平静,似乎是司空见惯。   “欢迎各位来到歌口,来到歌口擂!”主持人说着一成不变的开场白,毫无情感地照读台词:“歌口擂的比赛非常简单,各位观众为自己看中的歌者投下宝贵的一票,投得准一起盈,投不准一起输。”   无人应答,冷漠照旧。   主持人继续道:“各位观众,小玩怡情,大玩伤身,请各位按照自己能力玩耍,切勿贪杯哦!哈哈哈。开个玩笑。”   没人觉得好笑,无人给予笑声,所有人只等着尽快开擂比赛。   什么歌曲比赛这样刺激?这场子几乎都坐满了。石臻扫一眼四周,人人脸上都刷着层冷漠的神色,各个眼神冰冷,只紧紧盯着中心舞台的位置。   并不在乎回应,主持人继续推进比赛:“好了,想必诸位也等急了,废话不多说,现在就有请A01、A02号选手上台,进行第一场双人擂歌比赛。”   主持人话音才落,舞台地面上,突然出现两个相聚数米的小圆。圆圈转动缓缓下降,留出两个黑色园洞。几秒后,两名穿着礼服的女歌者立于一人宽的圆台之上,缓缓升入,直至距离舞台空中三分之一的距离方才停下。底部四个半圆合并,圆孔堵住,又是密闭空间。   穹顶中心,曲线曼妙,一件白色晚礼服,一条浅灰色连身长裙,高台之上,裙尾长长垂下,穹顶内微风徐徐,裙摆飘飘,如梦如幻。   观众席稍稍有了些骚动,似乎开始兴奋起来。   主持人并不被观众情绪影响,只机械读稿道:“本擂台赛投票方式如下,首先选择投票器上方的选手代码,数字标红,表示选中。比赛开始后,每按一次确定键即表示向该选手投票一次,一次基数为100,不限投递次数,同时下方保证金会相应减少。”   “赶紧开始吧。”有观众已经不耐烦,开始催促。   主持人不为所动,继续道:“若需要增加保证金,请按动各位桌上的红色按铃,会有相关服务人员为您提供各项服务。”   “快点!开始!”又有观众催促。   主持人继续说:“A01、A02两位选手都是新人,实力相当,请大家根据自己喜好选择。有任何不明白请按桌上按铃,有相关服务人员为你提供各项服务。”   “重复了!别哔哔了,开始!”观众已经显得相当不耐烦。 第159章 歌口擂(2)   “歌口擂A级16厅,今日第一场,A01对决A02,五分钟后即刻开始,先看数据。”主持人如同报数字的机器,冰冷地说完所有台词。   话音才落,玻璃罩面光线一闪,顶部出现一只表面,正自进入5分钟倒计时。与此同时,穹顶中部玻璃面上,出现几排数据,以匀速度绕着玻璃面360度循环播放,为的是让所有人都能看到数据。   数据并不复杂,简洁、简单:   A01年龄21岁,职业餐厅服务员,输赢记录无,PS:首次参赛。   A02年龄23岁,职业无,输赢记录无,PS:首次参赛。   本次擂歌曲谱:殇,作者不详,时长三分二十秒,循环数3次,总长约10分钟。   “到底是什么游戏?”石臻奇怪地看一眼投票器的屏幕,又看一眼舞台上的数据,好奇心驱使,随便选了A02,按下确定键,最下方保证金即刻减少100,变作69900。   五分钟很快结束,比赛立刻开始。玻璃罩上时钟和数字同时消失,四周突然沸腾起来,欢呼声和口哨声四起。   “表演现在开始!”主持人冰冷地吐字,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早已看惯了热烈的场面,便无多半分情感。   只见穹顶之下半空之中,两位歌者屹立不动,微风起,裙摆飘飘,对视无言,静待比赛发生。   忽然,远远近近音乐响起,轻轻得划过所有人耳际,是一段好听的前奏,顷刻便舒缓了在场所有观众的情绪,四下渐渐彻底安静下来。   音乐里,舞台上的两位歌者微微颔首,伴随着乐声淡淡吟唱起来。具体的歌词似有若无,混合在伴奏音乐里,潜行而上,轻柔地按摩着所有人的耳道。   那唱词低低得、沉沉得、又悄悄得,绵延着一些细碎的语气词,像是自己和自己在对话低语,而非唱给听众去评判。   开始的时候,先由胸口别着A01标签的白裙歌者低唱了一段,别着A02灰裙女子随后附和,两股声音交缠在一起,两人友好得合唱者。没过多久,灰裙歌者的声音略提高了些,像是覆盖在白裙女音色之上,互相打着配合。   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和谐,一低一高,两种唱腔互为成就,但是很快,不和出现,低吟与高唱彼此缠斗,如同两条蛇纠缠在一起,暗暗发力。   音色的不融合越来越明显,两条声线都在为自己的领域做着保卫战,音色也开始从低吟变得越发响亮起来。歌词依然是不明其意的语气词,仿佛两个少女呢喃深藏心中的隐秘,不能讲又不甘,便彼此攻击,寻求一份保密的阵地。   舞台上两条游蛇持续缠斗,虽没有具体唱词,那音调和吟唱却是极美得享受,彼此斗唱在听众们耳中,却是醉心感受。   曲不尽,斗不停。就在所有人沉浸于美好音乐之中,忽然,两位唱者单色的衣裙上竟自显出淡色的纹路,随着表演持续,纹路的色泽越来越深,形态跟着发生变化。那纹路时而如生长的藤蔓,时而如疯魔狂舞,在衣裙上奋力张扬。   很快,那深色纹路爬满了单色衣裙,竟从布料之上延展开来,突破衣裙范围,在歌者身后行程一团水墨质感的黑雾。   黑雾团团,在适应穹顶内的空气后,开始肆无忌惮地变化形态。时而伸出凶狠的爪牙,时而呈现一头凶猛的野兽,时而是一张可怖至极的怪脸……   两片黑影在歌者身后无限扩张,很快便撞到了玻璃穹顶上空,发出可不的“哐哐”声,撞的人心惊肉跳。   在知道不能突破穹顶以后,黑影又试图向四周扩散,不过几秒,两条黑色的触须便在穹顶上方相遇。   它们彼此都极不友好,触及的那一刻便发疯一样缠斗在一起,周围散开的黑色触手纷纷加入战斗,在两个歌者间拧作一团,死死缠住对方,再不肯松手。   两股黑色交融,立刻张开狰狞的爪牙,尖锐的触角化作力气,毫不犹豫地扎入对方黑色的迷雾里,顷刻间,黑色汁血喷溅,在半空中洒落,在中途消散不见。战斗正酣,彼此都在寻找对方疏忽的点,急待着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进攻与回击,穹顶内飘满黑色的物质,两条颤抖的毒蛇,你来我往,互相拉扯,毫不示弱。   黑影在半空中苦苦纠缠,曼妙歌声还在悠扬吟唱,似是背景,像是表演,只有那背后张牙舞爪、凶相毕露的黑影,预示着这并不非美观的表演,而是一场殊死的搏斗。   两团黑气在半空中纠葛,高下终于在歌者的身上浮现。只见白色衣裙的歌者,身上黑色纹路明显减淡,腰部位置慢慢开出一朵鲜红的花,花朵逐渐打开、蔓延开来,色泽加深,愈发鲜红,顷刻变得硕大无比,占据了半身。   与此同时,灰色衣裙歌者的腰间也开出了一朵花,个头较小,蔓延速度不快,色泽偏淡。   很明显,花朵所对应的是两团黑雾争斗的战况。此刻,灰色衣裙身后的黑雾已占据绝对压倒性局面,她的触须强劲有力,几乎完全将白色一方压制。   其实歌曲已经唱过两边,只是在场所有人都只关注战况,而忽略了歌曲的循环。   忽然,玻璃穹顶上显出一组战况数据:A01对A02、24:76。   数据绕着穹顶循环一圈,确保所有人看到后,渐渐消散下去。   数值之上,高下立见。石臻看一眼投票器,耳际捕捉到四周疯狂按下确定键的声响,无数人都在加价,这是一次没有悬念的获利机会。   舞台上的人也是异客?石臻默默看着,能够产生这样强大杀气的黑雾,绝非普通人能够拥有,这里是异客的竞技场,歌口也有异客。   还有一首歌不到的时间,结局即将到来,结局已定。石臻百无聊赖地挑挑眉,喝一口手边的酒,眯起眼睛默默等待。   歌声还在吟唱,曲调依然优美,只是白裙歌者的声音已变得极弱,身形也在高台上摇摇欲坠,几次调子都偏离了曲谱,被她艰难地挽了回来。   “结束了。”石臻望着看台默默想:“余下的时间都只是最后的挣扎了,支持她坚持下去的大概也就剩仅存的尊严或者坚持到最后的职业操守了。”   场上的输赢已见分晓,白群歌者的衣裙已开满鲜红的花朵,身后的黑色气息早变得极为薄弱,色泽接近透明的淡灰,仅剩几根还不放弃的游丝负隅顽抗。   曲罢,白色歌者如释重负,身形晃了晃,一头栽下平台。身后的黑影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保她在下坠工程中不受伤害。在将之平稳放到地上后,扬起最后几次残念,便消散殆尽。   “耶!”看台上胜利者振臂欢呼,整个剧场几乎炸开了锅。   工作人员火速上台,用担架抬起失败者,从舞台一侧玻璃小门离开。   “本轮场次,A02歌者获胜。”主持人在一侧冷漠地报出结局。灰裙歌者所站的平台缓缓降下,抵达舞台中央,接下礼仪小姐送上的鲜花和奖牌,向四周观众鞠躬致谢。她的脸上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在两次致谢后,冷漠地退场。   无趣。石臻看着降下的玻璃穹顶和舞台,决定离开。原来让看客们趋之若鹜的擂歌赛就是这么个玩意,利用异客技能,制造类似影子的生物互相争斗,直至决出胜负,这和斗鸡、斗蟋蟀又什么区别?   “本轮比赛结束,下一场将在十五分钟后举行,欢迎观众踊跃参与。”主持人发话完毕,圆形舞台区灯光熄灭,瞬间黑了下来,像一个无底的深渊,看不见尽头。   石臻看一眼投票器,数值增加了3,投票结果立竿见影。   对于十五分钟后的第二场比赛,石臻没有丝毫兴趣,果断起身离开。   出了A16表演厅,外面早没了刚才的热闹,空无一人的走廊,冷冷清清。   径直来到会客大堂,同样清冷,服务台后站着一名接待人员,面露困相。服务员大概觉得这个时间段人们都在自己的舒适区亢奋,不会有人跑出来晃悠,所以直到石臻走到自己面前,服务员才发现,慌乱地整理仪容,收起困顿。   “您好。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服务员说,嗓子也是困顿的,略沙哑。   “没有。”石臻随口说,内心想离开,看表才十点四十五分,不早不晚。   “先生您好,A级厅的表演您还满意吗?”从一侧走廊走过来一名穿着酒店制服的男人,口袋附件别着一块标签,写着“业务经理”几个字。   “一般。”石臻回。   业务经理面露笑意,客客气气地说:“开始总归较为平淡,后面还有更精彩的表演,能力也会更高。”   “还是唱歌?”石臻兴趣缺缺地问。   “是的,”经理点头,解释道:“会有新的歌者上台,曲子也会越来越好听,时长也会相应拉长。”   “这样?”石臻挑眉,依然提不起兴趣。 第160章 歌口擂(3)   “你是否要去其它表演厅看看?”经理看出石臻对A厅的比赛没任何兴趣,又想着客人能在这里把能消费的都消费了,于是提议:“B厅和S厅您是否有兴趣看看?   石臻直接说:“如果也是唱歌,没兴趣。”   经理见对方有兴趣升级,立刻解释道:“B厅是多人制比赛,5人起一场,投票10000起,赢的话就能获得一比一的额度。S厅是剧幕,有故事情节,有唱段,投票根据现场情节决定,趣味兴强大,投票额度为10万起。”   “嗯。”石臻还是没啥大感觉,但也不想回房间,就说:“两个一起升可以吗?”   “可以的。”经理殷勤地:“B厅需交20万保证金,C厅需交50万保证金,进入会场后,保证百分之三十手续费会自动扣除。另外,一旦升级,是不能降级的,但三个厅在一个月内,可无限次出入。”   “了解,升。”石臻拿出卡,将之和投票器一起递上去。   没想到石臻如此爽快地升级,经理笑逐颜开,恭敬地接过卡和偷拍器,让服务台后的工作人员尽快办理。   “B厅和S厅,表演内容应该会更加精彩吧?”石臻等着办手续,和经理闲聊。   “内容其实不重要,关键是,票选的结果。”经理神秘一笑:“B厅的模式和A厅差不多,只是人数更多,自然战斗更加激烈。至于S厅,那是另一种表演形式,难度系数和观赏性自然不言而喻。”   “了解。”石臻点点头,继续闲聊说:“若是歌口人来你们酒店消费,该有优惠政策吧?”   经理笑道:“这块地是我们老板的,酒店也是老板花钱造的,理论上和歌口的关联度并不大。不过,到底是在别人地面上,所以每年总归是有些所表示的。至于歌口人来消费,打个九折应该是没问题的。”   “经济上让人愉悦,自然什么事都会愉悦。”石臻看得通透,接着聊:“歌口人爱听你们的曲子吗?你们会选择歌口当地的曲目吗?”   “歌口人不爱唱歌,没啥当地曲目。”经理看看四下,神秘一笑。   石臻好奇:“怎么说?”   经理欲言又止,但客人出手大方,又愿意聊,让他没什么戒心,便隐晦地说:“这该怎么说呢……您刚才不是都看到了吗?他们是怎么唱歌的。”   “哦?哦。明白。”石臻点点头,不再深究。果然,A厅里的歌者来自于歌口。   “既然买了飘,就一定去S厅看看,会发现有意思的东西。”经理从服务台拿过办理好的投票器和卡,恭敬地递给石臻。   “好。我更好奇了。”石臻接过东西笑:“一个唱歌,一个表演,能有什么差?”   “哈,”经理笑呵呵解释:“B厅和S厅的区别主要还是唱歌和剧目的区别。项类不同,可看性只当不必说了。其中S厅的剧目还是非常好看的,讲的故事与歌口有很大关联,最关键的是,演员也是原汁原味的歌口人。”   石臻眨眨眼说:“其它厅的人,没用歌口的人吗?”   经理回答道:“其它厅大部分是异地的歌者,只有S厅全部用了歌口演员。这和剧目、题材密不可分,选用当地人可能会演得更贴切吧。”   “歌口的歌者算是异客吧,还是唱歌技能特别强大的那种。”石臻收好卡,淡淡说。   “呵呵,是歌者异客,唱歌里杀伤力最厉害的那种。”经理聊得起劲,越聊越多:“不过,好在他们只能和相同质的异客进行战斗,对普通的影子或者人构成的杀伤力极小,最多就是被触碰到,有点出点的感觉。可以说,他们的异客安全系数,对普通人绝对OK!”   石臻说:“这要是能伤人,可就要出大事了。这能力似乎有用,细想又无用,看来也只能在你们这里‘表演’,发挥热度了?”   经理说:“以前他们的表演项类类似于杂耍,就是利用黑影变幻出各种造型。可他们这技能色泽单一,也没法触及实物,比如举重物、举杠铃、提东西啥的。时间久了,就没人有兴趣看了,很快也就荒废了。”   石臻点点头:“的确没什么大意思,枯燥乏味。”   “是的。”经理附和,继续说:“后来……还是这酒店的老板有远见,开了这间一揽酒店,开辟场地打造数个室内剧院,然后邀请他们来打比赛。”   “这里又几间比赛场?”石臻问。   经理数着说:“S厅只有一间,B厅三间,A厅五间,一共九间,天天满场,生意红火到不行。”   “老板赚大发了。”石臻笑。   “呵呵,异客们也没少赚。”经理哈哈笑,开始夸张BOSS:“酒店老板是有点硬人脉的,再加上提供了职位,给的酬金也多,自然相安无事地各自发财了。”   石臻点头明白,又问:“我刚才在A厅看表演的时候,好像见到两人都受伤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皮外伤,”经理不以为意道:“比赛完毕都立刻送医了,放心。”   “先生您好,升级已全部完成。”服务员走上来,客气地说:“你可以自由出入所有表演厅,时间为一个月,投票器已经都定位好了,请放心使用。”   “好,谢谢。”石臻笑笑点头,看来今天有两场表演必看了。   “去B厅往哪个方向?”石臻问经理。   “我带您去,请。”经理恭恭敬敬地引着石臻向走廊一侧而去。   “比赛开始后临时进去,还能参加投票吗?”石臻一边走,一边问。   经理笑着回答:“任何时间进入,都能投票,请放心,不影响的。”   石臻又问:“如果S厅是剧目,是不是中途进入就看不完整了?”   经理一边带路一边解释:“不影响的,您可以看一会剧目再决定投票。对了,如果您想看完整的S厅剧目,只需回到房间,打一个电话给前台,那里会为您房间的电视机播放专属S厅剧目的,播放多少遍都没有问题。”   “想得挺周到。”石臻笑笑,穿过走廊,很快便来到B16厅门口。   “我查过了,这里的比赛刚刚开始,可以看到比较完整的比赛。”经理微笑着将石臻迎进去,位置、酒水、临时早已准备就绪。   安排好石臻的位置上,经理便悄悄退下,B16厅的门缓缓合上,水晶把手里的数值从127跳到128。 第161章 S厅(1)   如业务经理所言,B厅和A厅的最大区别在于人数,A级歌赛是一对一,B级歌赛是五人以上的群赛,通过对战人数大幅度增加,提升整体交战的激烈程度。   B厅竞技场每次上阵五位选手以上,最多可上场三十人。每场比赛无时间限制,谁能唱到最后不落下舞台,谁就是本轮赢家。若在歌口擂当日结束前还未分出胜负,则延迟到明日再战,点赞值同期封存。   与A厅比较,B厅歌者的黑体更具攻击性与破坏力,加之人数的增加,现场也更为惨烈、血腥。有时候一轮比赛结束,所有歌者都以失败告终,该轮便没有获胜者。   在B厅待了大概十来分钟,石臻就兴趣索然地转场去了S厅。   S厅是整个酒店消费最贵的表演厅,项目是舞台剧,剧目每天不同,由总导演当日随机抽取,为了保持新鲜,时常有新剧本输入其中,观看者络绎不绝。   在整体体感方面,为了最大化尊贵感,整个场子不设公共座位,而是将观众席全部打造成专属包厢的样式,绝对保护观众的隐私和自由度。   舞台剧每场一个半小时,每天仅演四场,准点开演,错过也不必懊恼,观众可回房间观看或申请专属影音厅复看。   时间接近十二点半,石臻进入包厢的时候,剧目已经演出了三分之一。   包厢内颇为宽敞,中间置一张大圆桌,配六把舒适的靠椅,向着舞台方向分散排开,选的都是最好的视角。圆桌中间点缀和外面走廊同款当日鲜花,四周围着点心、酒水、茶、新鲜水果、小零食,林林总总满满摆了一桌,像极了过年的热闹气氛。   石臻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能看见下面的演出,也能看见对面包厢数人凑着看剧的热闹情形。他不喜零食,桌上的东西都没动,只让服务员上了杯美式。   S厅的面积要比其它两个厅大一倍,舞台也大一倍,整体规划倒并无二致,一层舞台区,二三层观众包厢。   表演厅中间肉眼可见一座圆形舞台,高高耸立于半空之中,低于二层观众席,处在一个全场最佳高度之上。舞台地板选用了桃木色,上头布置了丰富的布景和道具,所有人都正常在地面上表演,未见任何升降设施。   穹顶依然存在,也是翻倍的大,顶部偶尔会跳出数字,循环播放十一个人的数据,此时每个演员的数值都已过万,之间的差距由百到千,各有不同。   “石先生您好,是不是需要上些餐食?”算准了时间,服务员敲门进来,殷勤地递上菜单。   石臻对吃的没兴趣,摇头道:“不需要,谢谢。”   “好的。”服务员退出去。   此刻穹顶上的数字已经消失,石臻坐到护栏边,面无表情地看向舞台的方向。剧目正在进行,十几个人站在舞台各个方位,各自说着台词。他们身后也会冒出类似黑雾的东西,但颜色却是极淡的灰白,接近于透明,若不仔细看,可能就会忽略。   这些白色的透明物质依然是从演员的背后展开,延展至半空之中,然后和周围的其它雾气混斗志在一起。它们的形态也不再是单纯的无实质形态,而是幻化出人型的模样,将舞台上演员的表演复刻、改变、提炼,同时有放出杀招,对敌方造成致命伤害。   此时,舞台上并未满员,只有两名演员正在表演。其中,一名个子矮小的女人,穿着一身朴素的粗布套装,怀中抱着襁褓,面容痛苦地正在对着另一个白胡子老头诉苦:“您行行好,他还那么小,若您不收,便也是要丢在一角任其自生自灭的。”   那女人脸上虽是痛苦的表情,背后的灰白影子却不是这样说。原先淡得几乎看不到的透明烟雾,颜色竟自逐渐加深,慢慢显出一张和粗布衣女人相同的脸。一开始,那张脸并无任何表情,随着故事推进,表情由悲伤逐渐向愉悦变化,最后愉悦化作大开的笑颜,越来越狰狞,越来越扭曲,让人看了感觉极不舒服。   灰白色的烟雾代表的是表演者的内心戏?石臻默默看着,略带了些不解,如果表演是外在,烟雾是精神本真,那台上演的就是一个女人表面不愿舍弃小孩,内心却是因为能够丢掉包袱,而极度狂欢?   舞台上表演还在进行,故事正在延展。只见那白胡子老人脸上显出些许不可相信的表情,带着疑惑问道:“你……这就要放弃这孩子?”他身后的灰白烟雾没有出现面孔,只显出一叠一叠金币和一只拨动的算盘珠,似乎是在计算着利益。   女人依旧是悲愤的表情,带着哭腔说:“没办法,按照族规,已经给大族长看过了,他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也只能放弃了,留着也是无用。”灰白烟雾的表情显出厌恶神色。   老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便问:“他就算不是最优秀的,也是你的小孩,我虽知道你家里已经有两个孩子,但多添一个,也影响尚可,为何还执着于要丢弃她呢?”灰白色烟雾不动,依然是金币和算盘。   女人面露难色,表情难过,却不正面回答老头的问题,只可怜兮兮地说:“丢在荒野里实在太过可怜,只求老爹能行行好收下他,给她口气能活命便是。”灰白烟雾一脸嫌弃加厌恶显出不耐烦。   由于两种情绪鲜明对比,便显得整个舞台如同陷入一种吊诡异相之中,现实残酷,精神残忍。   听了女人的话,老人提出质疑:“她的妹妹倒是你们要的?”灰白烟雾金钱、算盘保持不变。   女人微微一笑,露出些许的表情:“甚是喜欢。”灰白烟雾从扭曲直接变化到慈母笑颜。   “行。”老人望一眼襁褓里的婴孩,叹口气,随手拿过一只竹编小篮,丢在对方面前:“放进来吧,记得,从今往后,你便没有这个女儿了。”灰白烟雾里的金币开始叠加,算盘珠打得飞快。   “谢谢。”女人回一句,便毫不犹豫将襁褓放进筐子,起身,不带一丝留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灰烟露出如释重负的的表情,一路紧紧跟着她,从玻璃罩一侧小门离开。   舞台的灯暗下来,老人随手提起篮子向着另一侧走去,嘴里喃喃唱起低语,咬字模糊,听不清唱的是什么。只有那灰色的烟雾里,算盘珠疯狂波动,金币累得满满当当,他似乎已经算到了增值。   人和灰烟,演了两个相反的故事。到底白色的是故事真,还是故事假,或者相反?另外,花了那么多钱进来,就是看一出平行舞台剧,传说中的战斗又在哪里?   就在石臻莫名的时候,包厢的门忽然打开,有人步伐轻松地走进来,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还让服务员上了两杯酒。   “小孩喝什么酒?”石臻也不回头,只让服务员换了饮料上来。   “嫌酒贵呀。”罗聂故意说。   石臻冷冷回:“你可以喝饮料,喝到和酒等值。”   “(ˉ▽ ̄~) 切~~” 罗聂撇撇嘴,找小零嘴吃,笑嘻嘻坐进石臻一侧的椅子里,又问:“你还真是有钱,每个展厅看一遍也是没谁了。你猜我是怎么进来的?”   “凭门卡。”石臻看着黑暗的舞台说。   “哈,你都知道呀。”罗聂笑:“S厅按包厢收费,持付费方的门卡,或者有人带,就能入。”   “嗯。”石臻放下咖啡杯,有点犯困。   “现在演到哪里了?”罗聂脑袋凑出舞台,看着下面黑漆漆的一片问:“那个当妈的把小孩丢掉了没有?”   “丢了。”石臻回他,顺便问:“这算演到哪部分了?离结局还有多远?”   罗聂扭头,看着石臻眨眨眼笑:“过三分之一了吧,离结局还早着呢。”   石臻又问:“故事好看吗?”   “应该不难看吧,为了故事曲折,总归是要把所有情节都往极端里写的。”罗聂趴在栏杆上,望着下面,下巴抵着手背,说:“妈妈无奈丢掉小孩,小孩长大,然后报复、误会、和解、释怀……大概就这样吧。”   “如果只是这样一个故事,入场券似乎贵的非常不值。”石臻望向舞台,灯忽然亮了起来。   舞台上的场景转为室内,略破败的情景。白胡子老头已经上场,正猫着腰,照顾一整排的婴儿。那些婴儿上方没有灰白色的烟雾腾起,似乎只是道具。   “剧情也就那样,但是,一定能让客人值回票价,赢了的投资回报率可是很高、很高的。”罗聂笑,扭头看向石臻,眼神好奇又清明,有点小可爱。   “哦。”石臻没看他,只看舞台上的表演。   “你就不问问我,怎么值回票价?”罗聂望着石臻冷漠侧脸,满眼都是好看的轮廓,有点挪不开眼。他心里叹气,唉,才认识一天,还不太愉快,这是什么致命吸引力? 第162章 S厅(2)   “那就别说了。”石臻没什么好脾气地回。不能与外界交流,他有点想想那只小狐狸了,越来越想。   “还真是……冷漠。”罗聂撇撇嘴,不以为意,笑容挂在嘴角,熟门熟路地解释:“你应该看出来了,这是个双空间故事线,舞台上演的是一出,他们冒出来的灰白色的烟其实是另一出故事。”   “嗯。”石臻鼻音回。   “这个舞台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你很难去站队。”罗聂收回目光,看向舞台:“可能演员的故事是真,也可能烟雾里的故事是真,双线并进,结局未知,甚至最后的赢家是谁都未知。”   “哦。”石臻不以为意,淡淡说:“就是一张票同时看两场表演而已。”   “哈,你要这样理解,也并没问题。”罗聂笑,趴在栏杆上说:“这个舞台其实撕掉舞台剧表演这张皮,内里和A厅B厅并无二致,决定谁才是最后真的故事本体,拼的依然是战斗值,靠的是本身持有的气场。”   “他们也要想前面两个厅一样战斗?怎么斗?”石臻略有些好奇,至少现在场上是和平的,没有丝毫□□味。   “这才两个人,他们是群斗。”罗聂说:“你看看投票器,是不是并不是只有一个人?”   石臻拿过桌上一直没注意的投票器,打开,果然发现屏幕上不止两个人的名字,而是十个人的名字,其中三个人的名字已经出现,另外还有七个名字呈现灰色,点之后,没有丝毫反应。   罗聂头也不回地说:“上过场的名字都会显示出来,没有上过场的就是灰色,待会登场表演过就算进入系统,观众就能为他们点‘赞’了。”   “怎么战斗?”石臻问。   “你……”罗聂看向石臻,想开玩笑让他猜,又觉得这样说对方也不会理会,只会自讨没趣,于是放弃,直指舞台中的老人说:“仔细看,那个老头周围是不是有很多丝线一样的东东?那个叫‘韵’。”   石臻眯起眼睛,便顺着罗聂目光望向舞台,细细看,果然发现那老头身后灰白的雾气中,生长出很多如细线般的“韵”。这些细长的丝线,向四周无限散开,在半空中蠕动,似乎在捕捉着些什么。   “看到吗?”罗聂问。   石臻回:“看到了,线那么细,要怎么战斗?”   罗聂笑,颇有耐心地解释:“和前面两个厅的原理一样,两股‘韵’碰到一起就会产生摩擦,即战斗。厉害的一方会吸收对方‘韵’中的精华部分,然后厉害的一方,‘韵’的颜色就会由淡转浓,同时可以幻化出更丰富的表情、事件、事物。而不敌的一方,‘韵’的色泽会越来越淡,无法幻化更多的事物,直到无。”   石臻淡淡听着,没说话。   罗聂继续道:“若是被吸干,歌者就会出局,整个剧目就会少了他的这个部分,故事会按照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舞台上的演员也会进入即兴发挥的状态,到那个时候会变得很有意思,什么结局都有可能产生。所以,这个剧其实并没有真正的男女主角,谁赢了,谁就是主角。”   “原来如此。”石臻挑挑眉,讽刺道:“花了那么多心思,原来也只是把粗暴变得文艺而已。”   “你还真……直截了当。”罗聂无奈笑,已经习惯石臻的态度,便不觉有什么不妥。   石臻问:“那老头‘韵’那么淡,是不是快挂了?”   “不是。”罗聂摇头:“这才三分一,还有很多演员没上场,没那么快决胜负的。一般上场不久的歌者,初期的‘韵’的确是这种淡淡的灰色,要到后面人上齐了,才会开始往精彩里走。”   “这都过了三分之一了。”石臻讥诮。   “哈哈,没办法,剧目就是这样设定的。” 罗聂哈哈笑:“越往剧目后半程,上场的人就越多,‘韵’里的故事也会更精彩,幻化的事物也多,战斗就越加残酷。”   “怎么残酷?”石臻漫不经心问,心里其实有答案。   罗尼眼底闪过一丝凌厉,没敢看石臻,只眨眨眼掩饰,望着舞台方向说:“具体表现在表演者身上,就是受伤,受很重的伤。浓重的血腥味会从玻璃穹顶里散发出来,然后覆盖整个场子,成为人们兴奋地催化剂。”   果然和自己想的差不多,石臻冷笑,反讽道:“你还了解的真清楚?”   “因为穹顶里的人几乎百分之90都是歌口的呀,只有极少数是非歌口人。”罗聂毫不掩饰地回答,甚至都没想过去美化说辞:“歌口人的‘韵’是所有此类异客里最强大的,所以,S厅的表演者几乎都是歌口人,这是他们创收的途径,赢一场比赛,收入是很可观的,他们以此为生。”   石臻淡漠地指出:“本体也会受重伤,这钱并不好赚。”   “只是普通人,凭什么去挣超出实际,只存在于想象部分的钱?”罗聂发问,又自问自答:“所以,有机会利用奇怪的异客能力赚一笔,干嘛放着机会不走呢?”   “你也去表演过?”石臻突然看向罗聂,问地极淡。   罗聂耸耸肩,不以为意地笑:“是,干过几个月。下午那场认亲,你应该也很清楚,我是歌口人。不是每个歌口人都有‘韵’的技能,但是我有,为了赏金,我表演过,受过伤,也赚到了钱。后来,‘歌者’的合同到期了,就离开了。”   “和平离开?”石臻似乎并不相信,挑挑眉说:“既然如此,下午你就该和找你的亲戚门和平、友好地好好聚一聚。”   “呵呵。”罗聂笑,扭头直视石臻的眼睛,依然是清明地毫无杂质,看不到任何邪恶与不甘。他咧嘴笑,无害地笑,毫不掩饰地说:“好吧,我承认,是我单方面撕毁合约,偷偷跑出来的。”   “就这样简单?”石臻瞥他一眼,冷冷一笑。   “不小心拗断了四叔的手,顺便打伤了村长,再用他女儿的性命要挟,让他们出面,完美终止了我的合约。”罗聂笑盈盈地说,一脸坦然,像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地小事:“之后,我获得了自由,便离开歌口,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了。这个回答可好?”他的头再次枕着手臂,嘴角露出不以为意地笑。   “既然如此,今天停在歌口,可还真是个意外。”石臻讽刺,从罗聂的目光里切出来,继续关注舞台上的表演。   此时,舞台上老头照顾的孩童一日一日长大,他教孩子认字和生存技能,他不和蔼,却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人。   伴随着故事进展,不断有新的演员上台,加入故事,投票器上的名字也因为他们上台而变深,可选择。他们身份各异,有村民、过客、卖货郎、邮递员等等,他们彼此在舞台上发生着各种交际,不断推动着故事情节地发展。   等人员都上齐了,人们身后的“韵”开始发生变化,有人背后的烟雾渐渐变淡,有人变浓;有人的幻化越来越多,有人却开始连表情也做不了。由于他们的表演服都是重色,所以受伤后看不出伤口位置,只有脚下留下的血渍,明明白白证明着厮杀从未停止。   “所以,明天会很麻烦。”罗聂又笑,并没有害怕的表情,更像是期待,一场对决。   石臻平静地说:“酒店应该有类似送机的服务,只是这次是送到火车站而非飞机场。酒店安保全程都会提供保护服务,只是多加一笔服务费的问题,不算什么,除非……你想制造问题。”   “哈。”罗聂颇为有意思地望向石臻,笑嘻嘻说:“这可真是又要让您破费的一件事呢!”   “我会把账单寄给罗家的。”石臻并不以为意,百无聊赖地看表演,剧情已经演到小孩长成了青年,开始探究自己的身世,开始转变人生的态度。   “你想看到结束吗?”罗聂趴在护栏上望着穹顶舞台,外壳上的分值偶尔会跳出来,旋转一圈,此时,十个角色都上过台了,一场大戏即将上演。   “再看会儿就走。”石臻随口说,点开投票器,随便给了7号饰演卖货郎的演员3万票。   罗聂瞥一眼,呵呵笑:“你还真是……很随意。”   “这个舞台并不是以角色来决定输赢,而是以‘韵’的战斗来决定的。”石臻放下投票器说:“卖货郎上了三次场,每次不足两分钟,‘韵’却从一开始的极淡到现在最深,前前后后只用了总和不到十一分钟的时间,如果没看走眼,他应该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哈。”罗聂笑,有点佩服地说:“虽然说有浓淡之分,但其实从外部往场子里看,他们之间的‘韵’的色差并不是很大,只能说,你的眼睛还真是毒辣。”   石臻不吃罗聂的一套,兴趣缺缺地说:“舞台上的血越来越多了,每个上台的人都在失去重要的血液,只有7号卖货郎,他站过的地方只留下过半个右脚印,而其他人脚下,却布满了凌乱的血脚印,甚至有人多站几秒,就留下一个小血塘。从这点上看,应该也能间接证明强弱了。”   “等铺满了,就没法分辨了呢。”罗聂突然诡异地笑,下意识露出恐怖地表情,阴冷地说:“所有人都会在血泊里寻找生机。”   也许吧。石臻没搭罗聂的话,只静静望着舞台上的表演。   台上,长大的孩子寻找着每一个曾经在生命中出现的人,然后问着同一个问题:“他有错吗?”然后,他并不等对方回答,便开始无休止地对峙和互相指责,于是双方或数方的的“韵”就立刻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脚底的鲜血逐步展开,渐渐布满整片舞台。   长大的小孩不断与其他人发生争执,他的唱词冗长而低沉,带着怨恨的声色。他与所有自己认为的仇人对峙,他们其中有老人、孩子的母亲、商人、村民、坏人、过客、卖货郎等等。   伴随着故事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争论与对峙之中,彼此间开始频繁地互相攻击,于是每个人的“韵”都发生着不同的浓淡变化,有人倒下又站起;有人落入血泊动弹不得;有人则苦苦坚持,要在这舞台上决出胜负。   默默又看十来分钟,石臻终于消磨了所有的耐心,眼皮子一阵一阵酸,他便不等结局,起身离开。   “你不看完?”罗聂被石臻突如其来地离开吓了一跳,紧跟着站起来。   “没意思。”石臻拿了投票器,往门外走。   “你想知道结局?”罗聂跟在他身后,追问。   “结局由‘韵’的强弱决定,谁强谁弱我已经给过你答案了。”石臻走出去,直接把投票器交给服务员,让他们处理。   “故事结局呢?”罗聂跟着出来,还在喋喋不休。   “人物结局就那样了。”石臻往电梯厅的方向走:“男主是冲动型人格,不问缘由便能和所有人起了冲突,这种人的结局,必然是会伤到所有人,包括无辜、不无辜的。最后,他会离开村子,孤独终老吧!”   罗聂嘴角抽了抽,说:“……你真的第一次看这剧?”   “嗯,真无聊。”石臻回。   罗聂推荐说:“我觉得你可以看到结束,还蛮好看的。”   “回房间可以观看完整剧目,没房间的可以申请专属复看影院,没有在现场看完的必要。”石臻懒懒说,看着电梯门打开,便走了进去。   罗聂笑,跟了进去,电梯门缓缓关闭。 第163章 商务舱(1)   回到房间已是凌晨两点,两人什么都没说,各自洗漱,各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提前退房,直奔地下车库。果然,花了重金享受的待遇就是不同,酒店直接派了三辆专车护,十几个保镖,专职送两人前往火车站。   虽然有随行严格保护,但是从酒店出来的时候,依然不可避免地必须经过周围区域。当车辆从车库出来,只见车库周围已经聚集了不下四五十人,他们各个面容凝重,眼神死死盯着出口的位置,随时准备阻击目标车辆。   果然,当车子经过人群的时候,所有人的愤怒达到了顶点,人们蜂拥而上,将三辆车团团围住,有人跳上车,照着车窗户一顿猛砸;有人拍着车门,大声叫骂,门把手被拉得“咔哒”直响;甚至有人亮出了深藏的武器,照着车玻璃射击。   可惜,一切都在预计范围之内,当三辆车被堵截的时候,真正载着客人的车,早已从主通道离开。原来,当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会从后门离开的的时候,酒店却反其道而行之,安排客人的车从正门离开。为了掩人耳目,甚至他们选择了最寻常的家用型轿车,单车驶离现场。所以,当车子从正出口开出,在少量围堵的人还没有反应的当口,突然加速,扬长而去。   人们眼中只看到一闪而过的车子轮廓,等反应过来呼唤街边车子跟进,已为时过晚。带他们发动车子打算最后一拼,马路上忽然出跑来许多修路工,横梗在已经发动的车之前,笃定地摆开护栏,开始对地面进行打桩。   最后的希望破灭,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那辆家用轿车扬尘而去,叫骂声四起,有人着急地通知另一边的车辆,才发现,那里也受到了预先安排好的阻拦。   “我去,这张账单得多贵?”罗聂趴在车后座椅背上,咋舌,这一通操作,感觉罗家得出点血了。   石臻没回他,只是百无聊赖望着车窗外的风景。他拿出手机,信号依旧没有,车上的人解释说,车子装了特殊装置,暂时无法给予信号,等两位上了火车,信号自然会恢复。   罗聂头枕着交叠的双臂,一脸无所谓地吐槽:“真够麻烦的。开通网络也没什么影响吧?”   前排面无表情的保镖解释说:“这条去火车站的路线是昨晚特别制定的方案,我们希望能够顺利把两位安全送上火车,所以,为了以防手机被定位跟踪,只能委屈两位了了。”   “你信吗?”罗聂扭头看向石臻。   石臻没回,只淡淡说:“享受服务吧。”   罗聂撇撇嘴,便也什么都不说了。   车子一路疾驰,几乎毫无阻碍地进入火车站。下车的时候,原来的一辆车,早变作了三辆车。车上下来的安保人员,立刻把两位客人护在中间,护着他们走向特设的VIP通道,直接进入专门候车区,   休息片刻,广播里传来火车入站的消息,提示乘客准备上车。   一堆人便又摆开阵式,护着客户从VIP通道前往火车商务车厢,一路通行无阻便坐到了商务舱的位置,顺利得让人不安。   此刻,除了他们一行人,舱内并无其他乘客,嫣然这节车厢成了专属包厢。安保人员暂时不撤,两边出入口都安排了人把手,车内也有人时刻巡视,火车外也有专业保镖时刻关注。   “我去,昨天买的不是商务舱吧?明明是二等座啊!”罗聂看一眼空荡荡的车厢,心想:这张账单得多有多贵?   “委托酒店换的票,”石臻表情冷漠,不以为意,毫无愉悦地说:“运气不错,买到一整节车厢的票。”   “的确运气不错。”罗聂笑,想着挑哪个座会比较舒服。   车内车外有保镖层层把控,罗聂表情轻松,毫无担忧之色。只见他趴在窗台上,看着玻璃窗外,低低地问:“他们一路护送到A城吗?”   石臻看一眼外面,这列火车在歌口站停10分钟,现在已经过去五分钟,还有乘客拖着行李往车上赶,站不算大,人也不算少。   “护送到A城是吗?”罗聂没听见石臻回答,便又问一遍。   石臻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说:“开车前他们会下车。”   “不是一路护送?”罗聂扭头看向石臻,表情有些僵,带着些紧张地说:“可以请他们护送我们到A城,罗家会买单的。”   “开车后,所有保镖下车。”石臻面无表情地重复,临了还补一句:“在自己可控的范围提供服务,这才是酒店稳赢的生财之道。”   “切。”罗聂微微蹙眉,撇撇嘴,略不快,但什么也没说。   两人各寻了位置坐下,彼此都不说话,时间很快就流逝。   “这下可好玩了。”罗聂依然趴在窗口,等着开车的时间即将到来。   下一秒,石臻突然拿出手机,在完结合同上签好名字,然后对所有人说:“服务结束,诸位可以离开了。”   一车人懵圈,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地终止合约搞得不知所措。不够毕竟安保们训练有素,很快反应过来,在收到完结文件后便头也不回地鱼贯离开。   “你在干嘛?!”罗聂看着最后一名安保下车,带着责备的口气说:“你觉得开车以后就安全了?就算是这样,车还没有开呢!”   石臻不理他,直接起身,向出口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冷冷命令:“走,去二等座。”说完,真的出示了两张二等座的车票,正是昨天买的。   “为什么?”罗聂不明白,坐在原来的位置不动,仰着头一脸懵圈。   “太安静,不热闹。”石臻面无表情地回答,继续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你……喜欢热闹?”罗聂从位子里起来,并不想离开,只是趴在椅背上对着石臻的背影有些焦急地提醒:“人多的地方不安全!”   石臻脚步不停,只扬了扬手里的票:“你可以不动,我想去昨天买到票的位置坐。”   “你……”罗聂恨恨,终于安耐不住,看着石臻即将跨出车厢,才大声说:“说吧,为什么?保护我去见罗家的人,不是你协约的内容吗?”   石臻在门口驻足,懒得回身,口气冰冷地说:“没说是要活的还是死的。”   “又怎么了?”罗聂跳下位置,快步走到石臻前面,抬头,一脸不满地问:“谁又惹到你了?”   石臻冷冷看着罗聂,说:“昨天白天你说回房间解释你那些亲戚的问题,可真的回了房间,你却一句也没说。”   “我得想措辞啊!”罗聂辩解。   石臻眼底都是冰,带着尖锐地棱角,直直刺入罗聂眼里:“昨天看完剧目回到房间,没头没尾的故事总让人不舒服。于是,我让总台播放了完整的剧目,不带战斗的那种,纯故事,粗略看了一遍,还挺有意思……   罗聂避开对方目光,表情不自然地问:“怎么个有意思?”   “作为歌口人,又上过PK台,你对故事应该很了解吧?”石臻语带嘲讽。   罗聂语塞,面上更为不快,咬着后槽牙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离开的时候,广场上聚集了很多来堵你的村里人,很明显,如果不能全身而退,一场争斗是怎么也避不过去的,但是……”石臻话锋忽然一转,不紧不慢说:“既然是来打架的,其中为什么会有好几个人领着小孩,甚至还有怀抱婴儿的女人?把小孩带到这种会见血、甚至被误伤的场合,似乎并不符合全村出动要你命的样子。”   “凑热闹不行?”罗聂不耐烦地狡辩。   石臻冷笑说:“抓你可不是容易的事,也算个比较危险的活。既然安全系数那么低,带着小孩来凑这个热闹,等同于把他们往危险的方向送,应该不会有这样傻的父母吧?还是一群一群出现。”   罗聂也冷笑说:“歌口人就是这么傻行吗?”   “哼,”石臻冷哼一声,继续逼问道:“刚才不小心发现,堵你的人各个脸色都不太好,而怀里的小孩面色就更不好看了,嘴唇干裂发黑,面色泛白起皮,眼圈四周红肿,你说,他们是不是中了什么毒?这毒的成分还和你毒你那几位叔叔的不一样。”   “与我何干?”罗聂大声问。   石臻冷笑,提醒道:“一个小小的忠告。还有两分钟就要开车,把该了结的在这里了结,我们接下去的行程里至少不会有要抓你,或者要至你于死地的歌口人,安全系数将成倍增加,甚至全程安全。”   “你觉得我应付不了,还是觉得我下不去手?”罗聂挑眉,眼中露出阴狠,语气里充满不快。   石臻只淡淡问:“你觉得有必要吗?与一整个歌口为敌?若这个梁子不解开,以后就真的没有歌口的父母兄弟姐妹朋友了。”   “你不明白……你不用明白。”罗聂冷下脸,看着窗外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你是要逼我去面对他们吗,那不如把我丢在这节自己解决问题,干脆又方便,反正你本来就没多大诚意送我去A城。” 第164章 商务舱(2)   石臻耸耸肩不以为意道:“你当然可以全身而退,也可能会顺利离开。但是,有机会和不快过往告别,以后都不相欠,不算精神上的解脱吗?你到底是惩罚他们,还是惩罚自己?你到底是求两不相欠,还是彼此无休止的纠缠?”他抬手,看着手表,冷道:“还有一分钟的时间考虑。”   “你不是我……”罗聂心里依然不甘,他低垂着眉目,却难掩不甘与怨恨。   石臻看一眼窗外,外面人头攒动,歌口那么小,哪来那么多要搭火车的人。他回看罗聂,放缓了口气说:“这次路过歌口,也算是个机会。如果今天能和解,恩怨勾销,若以后再有冒犯,大可不留情面,直接灭掉也无妨。”   螺内微微皱眉,抬眼看向石臻,竟然找到了一点点安慰。   “火车快开了。”石臻提醒。   “好,我听你的。”罗聂重重叹口气,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他快速去座位那里,从书包里掏出一只大油纸包,又从前面口袋掏出一张毛笔书写的纸,两样东西一并塞进塑料袋。紧跟着,他跑到车门边,好不犹豫地将包裹重重重扔下了车。然后对着外头大声说:“解药和方子,拿去,服下就没事了。我罗聂再不回歌口,咱们彼此不欠。若今后再来侵扰,就以生死相论。”说完,便离开门口,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商务车厢,直接挑了位置坐下,再不吭声。   车门慢慢关上,缝隙里,还能看见车外的人快速捡起包裹,一堆人围了上来,脸上纷纷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与此同时,其它车厢在关门前,同时跳下十几人,快速跑过去,与捡包裹的那群人汇合。   火车终于缓缓启动,车下的人纷纷扭头望着,人和车都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彼此远远的远方。   石臻回到车厢,隔开罗聂一个位置坐下,什么也没说,只是闭目养神。他脑中闪过昨天复看剧目前的纪录片,里面说歌口是个很特别的地方,当地的人善于歌唱,歌声甜美,但从提出过什么知名歌唱家、歌手,或演出团体。   “那个纪录片只是拍了骗人来旅游消费的。”罗聂在一边忽然开口:“歌口的自然资源不算出色,所以只能拿唱歌好听作为卖点,于是粗糙地包装一下,开始营业。”   石臻没回,依然闭目养神,他脑中又闪过全幕歌剧。   古老的村子以大族长马首是瞻,每一个出生的孩子都会经由他的手摸骨,并由他来判断这个孩子的优胜劣汰,决定他们未来命运的走向。   那是个阴冷的冬天,房子里比外面还冷。父母抱着一只襁褓,里头露出粉粉嫩嫩的小脸,大族长的大手刚从婴儿额前挪开,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婴儿便被纳入普通人的行列。   在歌口,不出众即意味着没前途,不配拥有基因优秀者的所有特权。在这条隐形的起跑线上,决定权在大族长手上;在你所处的歌口食物链的哪一个节点上;在手里掌握的财富自由度上。   所有被判定为普通的孩子都会被送往专门的“平瘠所”,由所长老关自然养着。说是自然养,就是各凭本事活下去,拼的是活久见,拼的是生命的顽强度。如今,又一个孩子被判定为普通,那么他的命运将从母亲手中转移,从“平瘠所”重新开始。   时间推移,婴儿长到了小孩,小孩又变作了少年,最终成年,在学习生存与生活中终于可以为“平瘠所”去出力了。他们被委派着各种“契约”,去处理普通人无法处理的事务,报恩老关的养育之恩,没有“直到”的那一天。   对于身世,老关从来不隐瞒,他很清楚,过度隐瞒反而容易激起好奇心,继而酿造对抗的情绪。从开始他就决定,如实告知,你问他便回答,不添油加醋,也不煽动情绪,甚至成人后,他们可以申请离开,老关也绝不阻拦。   只是,透明之外,老关还会附上一条告诫:既然是进入“平瘠所”了,便是和过去的亲情断了,别太期望有人为当初的决定后悔,当所有的思维都是同一个方向,反省过往反而显得异类。   另外,老关还有一条规矩:所有委托都是按着“规矩”办事,不要不要掺杂丝毫感情,可以拒绝参与契约,但绝不要搅合了规则,坏了规矩。   以上便是老关和他“平瘠所”的稀松二三点,没什么特别,哪里都一样。   这一日,一名妇人来找少年,以母亲的身份祈求他替她办一件要紧的事,但她不想走契约。为了表示诚意,她带来了好看的衣服,甜美的糖果,还有一件时下最流行的玩具。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歉疚和慈爱,少年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关切的目光,还有那个温柔的拥抱,他不可遏制地想要那人再抱抱自己,他不明白为什么眼睛就不自觉地湿润了。   看着穿上新衣的孩子,嘴里吃着糖果,手中拿着新玩具,母亲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她希望少年以另一个家族成员的身份,去一个指定的地方待一段时间,同时接受一次小小的惩罚。她再三保证这惩罚不致命,等一点点时间,她会及时出现去营救他,然后,接他回家。   回家?少年眨眨眼,不知为何心中生出许多期许,他想象着,回家也许就能得到那种不一样的温暖了吧?   少年坐在屋顶,晒着午后最后一丝阳光,他趴在护栏上,歪着脑袋想:“平瘠所”也不是不好,只是老关是个冷冰冰的老头,除了让他们学习、吃饭、办契约,便再也给不了其它了。如果能离开,和她回家,是不是感觉会很不同?甚至……甚至幸福?   一滴雨落在上年脸上,他没察觉,还在回味着那个温暖的拥抱,真的很温暖,他从来没有这样渴求一个拥抱。   过了几天,女人再次悄悄找到少年,见少年没有拒绝,女人便温柔地说:“这事千万不能让老关知道,否则,就没法接他回家了。”   “他准我们走。”少年说。   “这事得隐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女人继续劝说:“若是他知道你做了这件契约,他会惩罚你,不会再放你离开平瘠所!”   “为什么?”少年不名表。   “我是为你好。”女人搪塞着:“听我的,我们悄悄把契约办了,然后我替你申请离开平瘠所,再带你回家住。好吗,儿子?”   儿子?少年有些惊讶,吞了吞口水,他的母亲竟然认他了。   “好吗,儿子?”女人想要一个肯定的回答。   少年没回,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约定达成,他们讲好三天以后,由少年去办这件契约。   那糖可真甜啊,越吃越好吃,好像让人很期待的样子呢。一包十颗糖,少年只吃了两颗,其它八颗都藏在枕头下,再也舍不得吃,他要等事情办完,慢慢吃。   后来,在一座仓库中,少年微微睁开了眼,眼前是鲜红色景象,有液体不断从他额头留下,流入眼眶,模糊着他的视线。他感觉浑身每一块皮肉都在痛,尤其是肩膀,一阵一阵剧痛,他低头看见一根细长的钢筋穿过肩膀,顶在地上,这才让他不至于趴到地上。   他的记忆渐渐从混沌变为清晰,他以别人家孩子的身份来到仓库,对方问他错了吗,他便回答错了,然后对方就动手了。趁手的东西都呼噜到了少年的身上,他被打趴下,又被提起,断断续续挨了三天的打,一直到那根钢筋穿过他肩膀,他才听见对方说“事了了,以后被那么嚣张,不知道会得罪谁。”   后来……   少年迷迷糊糊听见周围人散去的声音,然后四下一片安静,时间静止。   少年一直在等,那个女人的到来,带他回家。   少年一直在等,他已经不需要她来解救自己,他只是希望她来看自己一眼。   最后,把少年从地上提起来的,送他去医院的,还是那个冷漠无情感的老关,再无别人,再无!   “有人来看过我吧?”这是少年睁开眼说的第一句话,充满期待。   老关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那一天,女人带着私接契约的巨额酬劳和自己的好孩子们去了欧洲旅行,两周的时间,快乐到不行。她在飞机上兴奋的表情,就像那天她劝说少年时身后冒出的“韵”线,扭曲而幸福的脸,双眼滚动的金钱符号,那张没有实话的嘴,不断吐着焦急地催促:“快答应啊垃圾,一大笔酬劳呢!”   画面最后,少年回到“平瘠所”掀开了那只枕头,糖果已经被耗子吃得所剩无几,它还留了几颗老鼠屎挑衅。少年呆呆看着,已经流不下一滴眼泪,他紧紧抱着双臂,再也回忆不起那个温暖的拥抱。   窗口,乌云密布,遮挡了最后一丝阳光,室内也跟着渐渐暗了下来。   既没有质问也没有报复,歌剧就结束了。从回忆中醒来,石臻缓缓睁开眼,表情略不快,他觉得该有反击的,或者宣泄地质问,可真的什么都没有,愉快的人继续愉快,而少年的未来依然未知。   “你睡着啦?”罗聂在一侧问。   “没。”石臻回。   “在想什么?”罗聂又问。   “昨天看的那部舞台剧,有续集吗?”石臻突然问。   “诶?”罗聂奇怪地眨眨眼,笑道:“没有,就一部,没续集。”   “哦。”石臻挑挑眉,有些意犹未尽:“那个女人到底接了什么契约?”   “就是替人接受惩罚的契约。”罗聂笑:“替人受罚,可以有巨大空间的哦!”   石臻挑挑眉,没说话。   罗聂侧身靠在椅背上,跟石臻闲扯:“故事都是半真半假的,你是不是觉得结局特别不爽?应该报仇或者至少给他妈一点教训?”   石臻看着前方淡淡说:“剧里如何其实不重要,现实不是狠狠地报复了吗?”   “……”罗聂笑起来,隔着走廊看着石臻侧脸笑呵呵问:“故事而已啦,就算是现实,又能有几次酣畅淋漓地成功报复?为了基本生存,所有人都在血泊里找生机,报仇这种事,也得看机缘,看运气,看有没有份,有没有资格。”   听罗聂说完,石臻只意味深长地笑笑,却不再继续说下去。   “就算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契合,报复也无法完成百分百的快乐,先有伤,再有疗伤,伤口好了尚要结痂,何况……”罗聂回过身,看着前方,车门那里似乎有人影,像是还有残存的监视。他收拾了心情,扯出无所谓地笑,漫不经心地说:“好像还不能完全以享受的状态到A城呢。”   “能不能享受清静,得看你到底树了多少敌。”石臻讥诮说,看着车厢一头的玻璃门,门打开,对方几人已经不躲避了,各个脸色凶狠地走进来。   “我……也不知道。”罗聂无辜脸。   “不管是谁了,先解决再说。”石臻没了耐心,眼底浮现层层杀意。   本来以为一场避无可避的战斗即将爆发,结果对方只是态度比较恶劣,进来后直接在前排坐下,再无动作。   石臻:“……”不打架了吗?正手痒呢!   罗聂:“……”是不是没来得及下车?你们这帮蠢材!   那帮人:“……”商务舱的位置可真大,真软。不对,这不很重要,待会得看看回程的票,能不能赶得上,买得到! 第165章 罗家(1)   下午两点以后,石臻已经坐在罗家的客厅喝茶。商务第一轮的谈判并不顺利,一个多小时会议就结束了,彼此不欢而散,等着明天继续。   其实就在罗家喝茶而言,也已经接近尾声,若不是罗家人盛情相邀,当时,若不是罗家人盛情相邀,连拖带拽地把他请进别墅,石臻原打算在门口把人放下就离开。   只是喝个茶,搞得像座谈会一样,气氛怪怪。客厅里,罗家人几乎都在,罗老爷和罗太太自不必说,另外还有上回让石臻气到差点嗝屁的罗老太爷,以及罗家三位小姐,以及二少爷。   阵仗稍微有点大,但感觉毫无杀机,喝茶的地方还不是客厅,而是围坐在一张椭圆长桌边。桌上放着各色糕点、瓜子、糖果,让人有一种茶话会立刻要开始的错觉。   上完茶,待佣人离开,外头传来关门的声音,房间里顷刻安静,竟没有一个人先开口。   一路奔波,有些困乏,罗聂托着脑袋看两边,又瞥一眼面前的阿华田,热气萦绕,散着香。他没动喝的,而是越过杯子,直接拿了眼前的几块饼干,放进嘴里嚼。空荡荡的厅里,立刻传来他“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空寂瞬间被打破,每个人固定的动作都悄悄做了调整,包括已经僵硬的表情,稍稍减少疲倦。   “什么事?”石臻表情有点臭,对于这样盛情地挽留,还有这一桌子哄小孩的糕点糖果,让他觉得其中必有猫腻。加之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在忙,根本没有闲暇。他还没给小狐狸打电话、回消息,软件上红色的小点点,上头不断叠加的数字,让本来心情欠佳的他更觉不爽。   罗先生挤出个笑,客套道:“首先,感谢……”   石臻不耐烦地打断对方:“不用感谢,把协约完结就行,后期还有一份账单,记得结算。”   “这个跳过。”罗先生脸上有点挂不住,没辙,只能直奔主题:“那……可能还需要你帮点忙。”   “不帮。”石臻直接拒绝。   这次罗先生有心里准备了,果断抛出条件:“在这里我们有些人脉,贵公司的事情,我们可以帮忙调停的,加快你们解决事情的脚步。”   石臻面无表情地听着,依然兴趣缺缺。   罗先生继续抛条件,“你二哥的事情,我们可以帮忙一并解决。”   “说人话。”石臻微微蹙眉,感觉受到威胁,就更加不给好脸色看了。   “绝对没有威胁的意思……”罗先生求生欲满格,快速解释:“您二哥……”   “说人话。”石臻脸色更加不悦,想到自己老爹那个背锅侠他就火大,同情心爆棚没问题,但是别给自己亲儿子添堵。   “贵公司孙谦琮……对,孙先生在A城的事,我们也可以尽快帮忙解决的。”罗先生脑轴转速极快,果断觉出其中不妥,迅速换掉称谓。   “孙谦琮?他干嘛了?”石臻略不爽,又有些好奇。孙谦琮这人的口碑在公司还算可以,虽然有个义父撑腰,但也从来没有仗势欺人,干过什么出格的事,他又怎么会在A城搞事情?   罗先生看出一丝转机,立刻说:“孙先生其实在A城的事也不算太大,只是风流韵事,我们可以帮忙解决的。”   如果只是小事,为什么孙谦琮自己处理不了,还要动用到罗家的人?石臻压根不信对方的话,很明显,就算是风月场上的糗事,也是一件让孙谦琮无法控场的大事,最后,还成了罗家手里的筹码。   “公司员工的私事我不便插手,如果孙谦琮来找你,那就劳烦你们了。”石臻脸色不快地说,口气里尽是讽刺,根本没打算管。   罗先生脸上有点尴尬,清了清嗓子,也不管结果,便直接说:“孙谦琮先生在这里捅的篓子,很可能也是导致贵公司最近惹到的麻烦,无法晚上处理的源头。那个……若这件事不好好解决,大概会对贵公司在A城的业务有广泛的坏影响。”   石臻面无表情地听完,挑眉讥诮道:“原来坑在这里。你的意识是说,石氏最近碰到的麻烦,都是罗家在A城布的局,这样理解没问题吧?”   “不是,不是,跟我们完全没有关系!”罗先生果断否认,这事如果认了,石臻还不得把整栋楼给掀了。他赶紧解释说:“事情是这样的……”   “找个人给他煮碗面。”石臻突然说,扫一眼一直在吃饼干的罗聂,冷道:“他跟着我过来,从早上到现在也没吃过东西,虽然不是你真儿子,好歹也是个人,饭总得给吃饱吧?”   罗聂一愣,没想到话锋转得那块快,有点莫名地看一眼石臻,对方依然是一张臭脸,根本没看自己。   “小罗,去厨房找人煮点吃的,我这里有点忙,待会我们谈谈。”罗先生对罗聂倒是挺温和地,还让三小姐跟着他一起去:“让你三姐带你去。”   罗聂挑眉笑笑,事不关己地跟着三姐离开,还在门口对石臻乐呵呵说:“谢谢啦,石先生,我就知道你不是冷漠的人。”   石臻懒得没应,只看向罗先生:“你刚才想说什么?”   罗先生害怕自己说错话,表情略严肃地解释道:“石先生我严正解释。我们罗家绝对没有布任何局对付石家,从来、从来没有动过这种邪恶的念头,也没这本事挑衅你们石家,挑衅您。”   石臻到被他逗乐了,这满满的求生欲,也是没谁了。   罗先生继续解释道:“孙谦琮先生的事纯属巧合,我们也没有想到他会在A城惹出事情。因为凑巧您这次来,我们才斗胆……真的是斗胆,请您帮忙。这其中,绝对没有威胁、胁迫、强迫的意思,绝对没有!人格保证!”   石臻:“……”罗老头这么信誓旦旦的,倒有点不太好怼了。   “无论您是否愿意帮忙,A城市这边我们愿意尽力帮忙。但这件事的确是孙先生惹出的祸端,稍稍有点复杂,所以,没有帮好忙,也请您不要见怪。”罗先生一口气说完,即表明了态度,也说明了情况,还顺便推卸了责任。   真是狡猾。石臻看透他,懒得揭穿,只问:“说了半天,孙谦琮到底惹了什么祸端?若是风流债,反正他也没结婚,没生子,这债不能以钱抵之?或者,把他自己抵在这?”   “不能。”罗先生摇头,看一眼一侧的大儿子,家里排行老二的罗屹艺。   罗屹艺立刻接茬,解释说:“那个……这事本身不复杂,但是解决搞大了,就不变得很麻烦。”   “那么说?”石臻就当听八卦。   罗屹艺说:“孙谦琮的事就是脚踏两条船。A城黄家的二女儿、张家的大女儿同时交往。结果一个月前事情败露了,两个姑娘碰上头,什么细节都对的妥妥的。之后两姑娘把矛头都对准了对方,就发生了不可避免的冲突。”   石臻:“……”这么狗血?   罗屹艺继续道:“结果,一个把另一个打得进了ICU,另一个受了刺激,精神不太正常,两家彻底反目,孙谦琮也跑了,进而就连累了贵公司,在你们送来的货里找茬泄愤。所以,贵公司这次在A城公司上的麻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黄家和张家的杰作。”   “两个姑娘都就救回来了吗?”石臻问。   罗屹艺摇头,有些惋惜地说:“挺难挽回的,不致命,但是……也好不透。”   “怎么说?”石臻问。   “张家姑娘肚子里本来有了,结果那天打架受了刺激,孩子就掉了,精神受了刺激,一直在接受心里治疗。” 罗屹艺说:“至于黄家的那位,那天冲突受了重伤,现在还在ICU里躺着,没醒过。”   “这么严重。”石臻皱眉,在公司和孙谦也经常照面,这一个月也没见他有什么异常,这个人毫无悔改之心。   “黄、张两家梁子算是结大了,摒弃恩怨搞你们公司只是为了泄愤,那是暂时的,其实两家是不会再有和平共处的时候了。”罗屹艺讲得有些生气,带着些情绪问:“这事闹得太大,孙谦琮兜不住就跑了,回去后他就没提过?”   “没有,只字未提。”石臻摇头,只冷冷问“你们的意思是把孙谦琮扔给黄、张两家,处理,之后,他惹得事端就能彻底解决?”   “不不不……不是这样简答的。”罗先生插嘴,摆着手解释:“不能这样简单粗暴地处理这事,孙谦琮来了就是死路一条,对两个姑娘只有刺激没有丝毫帮助,过来意义不大,而且就选择上还会引起冲突,并不能解决贵公司当下的麻烦。”   “看来,这两家来头都不小。”石臻漫不经心地说,心里抱怨着,竟然还要来替老爹的假儿子解决风流债,想想就上火。   罗先生点头:“黄家是A城的名门,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张家是地方势力,您懂得,都是碰不得的角色,黑白通吃。” 第166章 罗家(2)   石臻冷哼,问:“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罗先生终于等到机会,立刻隐晦地回答:“其实,可以从别的地方着手处理,换个法子把事情缓解。”   “你想制造事件?”石臻是聪明人,从对方的语气里就立刻猜出了一二。   罗先生不以为意道:“这个世界哪来那么多巧合,不过都是精心设计的局而已。其实,不妨就制造一些事情去解决现有的困局,只要问题迎刃而解,稍稍有些小牺牲也是值得的。”   “怎么做?”石臻看向罗先生,在对方眼中找到当年同样的戾气,果然,罗家人的戾气从来就没散过,只是换了个地方稍加掩饰而已。   罗先生解释说:“制造一起系列绑架案。通过绑架您、张家的儿子、还有我儿子罗聂……制造一个逐步共边的环境。”   “三个人被绑架,两个人不在‘孙谦琮’的事件之中,从外人角度看,就是有目的的为钱   而来,不会有过多其它联想。”石臻看穿他,淡淡说说:“留着事件中心的黄家不动,却又无形中把绑架事件的脏水泼到他们身上,制造一出共边关联,你这招也是够狠辣的。”   罗先生笑而不语,没什么好辩解的。   石臻继续道:“通过在极端时间内制造极端恐怖气氛,进而上升到患难情境营造,最后达到拉拢张家的目的。与此同时,黄家还会获得不能否定的‘证据’若干,助推罗、张两家结成联盟,最终黄家成了砧板上的鱼。”   罗先生笑,石臻说的完全没错,这就是他们的计划。平复了一下情绪,罗先生说:“如果事情发展顺利,我和张家会结成很好的联盟,从此黄家就不能在A城一家独大。而您也能手持黄家犯案的证据,与之谈判,最终解决这次困局。”   石臻表情平静地问:“时间?”   罗先生回答:“按照这个方法,若要培养共边感情,一两个星期可能不够,估计得一个月。”   “实际操作的话,后续处理会非常麻烦。”石臻看一眼桌子两侧的罗家人。   “您放心,这个我们都会妥善安排,绝不会出纰漏。”罗先生开始下定心丸。   石臻冷笑,带着点不屑说:“这个计划我不想评价,只是想对你说一句,石氏集团是正规企业,不会用极端的方式去解决问题。”这话一出,就算是彻底拒绝了。   说了半天,说了个寂寞。罗先生内心吐槽,但还想再争取一下,便又要游说。   石臻冷淡地说:“不能拿一个麻烦去解决另一个麻烦,麻烦只会越来越大,集团和我个人都不会同意的。”   对方已经给了明确回答,罗先生没敢再说。他心里明白,石臻是不屑用手段的,今天全说了个寂寞。不过他也不纠结,人家给了明确答复,倒比模棱两可来得干脆。于是,他笑容挂起,反而有些轻松地说:“当然,这只是个建议,未必要落实的。”   石臻点点头,说:“我会按照正常的公司流程走,该怎么谈就怎么谈,谈不下来就走诉讼,大不了损失些钱财。”   “好的,好的,一切听您的。”罗先生点头不再勉强,脸上却露出了些许为难之色,像是有所担忧。   “放心,你也不过是个建议,应该也没真要付诸行动。”石臻漫不经心地说:“我且当听了个故事,听完也就算了。”   “是、是、是,麻烦您了。”罗先生明白石臻话里的意思,不参与,也不建议他们实行。   “好了,人送到了,我回了。”石臻起身,作势要走。   “吃个便饭吧。”罗先生跟着起身,客气地说。   “不必了,谢谢。”石臻稍稍客套几句,拒接了对方要派车送他去酒店的建议。   “对了,小聂路上没给您添麻烦吧?”一直没说话的罗太太忽然开口。   “没有。”石臻干脆回。   罗太太眼神闪烁,试探性地问:“他在歌口的事解决了吗?”   “解决了。”石臻点点头,给了她颗定心丸。   “那就好。”罗太太表情里显出欣慰。   石臻点点头,告辞离开。   罗先生陪着石臻往外面走,穿过花园,一路絮絮叨叨:“解决就好,解决就好。”   “他躲进芸城,也是因为在歌口惹了事,被人追杀吧?”石臻说。   “唉,你都知道啦。”罗先生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这孩子太冲动,他母亲为了赚钱,逼他去一揽酒店唱歌,他不愿意,结果被整个村子的人威胁。甚至村里的人还强行解除了他和平瘠所的身份关联,让他无所着落,逼着他去签契约。”   “还有这种父母?”石臻挑挑眉,忽然想到可怜的小狐狸,也是别破做了很久的涉念协约,就觉得高飏和罗聂在身世上还真的有些相似。   “所以,这小子为了泄愤,就……给整个村投毒,然后自己跑到芸城去了。”罗先生有些欣慰地说:“还好,这次回来,您都帮忙解决了,谢谢你。”   “你还挺关心他的。”石臻说。   “他从前是来我家做契约的,帮忙以我小儿子罗聂的身份,去处理一些事。” 罗先生眼中显出一些忧伤:“本来以为只是临时,但没想到他一来就是三年,也替我们做了很多事,我们家其实都蛮把他当家里小孩看待的。”   “他原名也叫罗聂?”石臻问。   罗先生摇头说:“不清楚,应该不是,不过这不重要,他以后都会叫罗聂了。”   “以后都叫罗聂?”石臻奇怪:“那您小儿子……”   罗先生苦笑,叹口气说:“哦,他呀,是我没教好,惹了许多是非,最后被仇家报复,打成了终身瘫痪,精神也不大稳定,现在一直住疗养院。我们经常会看他,但他已经不记得是我的儿子了。”   “这样。”石臻听着,并不想发表意见。   罗先生笑笑说:“反正他们两个年龄相仿,所以那个小孩就用罗聂的名字挺好的,三年了,他也习惯了。”   “准备让他住多久?”石臻问。   “无所谓,一直住也没关系,。” 罗先生笑笑说。   石臻点点头:“明白了。”   两人出了花园,正碰上吃完饭去外头散步消食,回来的罗聂。对方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没心没肺的傻乐,好像什么事都不在意。   “走啦?”罗聂看到石臻往门口走,眨眨眼,迎了上来。   “嗯。”石臻点点头,继续往外走。   “加个微信呗。”罗聂加快步子跟上来,直接拦在石臻面前,看着对方,眼神清澈,咧嘴就笑:“如果你不讨厌我,就加个微信呗。”   石臻露出个无奈的表情,犹豫了两秒,挑了挑眉,努努嘴:“扫码。”   “在这呢!”罗聂立刻拿出预先准备好的二维码,举到石臻眼前。   “远点……凑太近了。”石臻嫌弃地推开,拿出自己手机扫了一下,加了罗聂的微信。一个卡通简笔画的头像跳了出来,网名用了“罗罗”。   “我去,你用公司LOGO做头像?”罗聂抬头,略嫌弃:“还用的是实名。”   “关你屁事。”石臻挑眉,不屑,推开罗聂要走。   “等等等等,最后一个问题!”罗聂再次拦在他面前,有点急,差点抱上去。   好在石臻步子收得快,还顺势退了一小步,耐着性子开口:“说。”   罗聂眨眨眼,笑嘻嘻问:“你会在朋友圈屏蔽我吗?我肯定不会屏蔽你的,如果屏蔽你,吃方便面永远没辣酱包!”   “我不发朋友圈。”石臻翻个白眼,绕过他,出了院子。   “真无趣。”罗聂回头,不甘地看着石臻背影消失在小路上,吐吐舌头,有点依依不舍。   “别惹他,”罗先生在一侧提醒:“当年罗家,就是因为他发脾气,举家搬出芸城的。”   “这么厉害!”罗聂眨眨眼,有些可惜,两天里没有仔细再认识、认识石臻。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罗先生并没觉出异样,笑笑说:“走,去看看房间,你离开了近两个月,房间都给重新收拾过了。”   “好。”罗聂回过神,笑,跟着罗先生回家。 第167章 视频通话   石臻叫了辆车,直接回酒店休息。半小时的车程,终于是入了预定的酒店,把行程调整到了解决公司问题这条正道上。   进了房间,依然感觉郁闷难舒,愈发觉得整个行程像是场局。石臻严重怀疑老老头和罗家达成了某种共识,故意在此次的A城行程中加入了护送罗聂的戏码,目的可能就是路过歌口的时候,寻求有效的解决方案。   这算什么长辈!石臻默默吐槽,父亲乱认儿子,爷爷乱当老好人,每一个脑袋清醒的,尽添乱,火大!   有气无力地倒进沙发里,看着天花板又生了会儿闷气,石臻忽然想到什么,这才拿出手机,屏幕亮起,几十条信息一拥而入。默默看了会儿,有公司同事发来的,还有高飏的连环夺命追。   他先回了同事的消息,把公事事务一一处理好,才点开高飏的名字,打算回信息。手指在屏幕上敲了两个拼音,他又懒得打了,说语音也是断断续续,于是干脆点,直接视频。   铃声响彻在整个房间,一阵一阵,过了好半天,那里才接通过。本该发个脾气的,结果……石臻脱口而出:“我想你了。”   高飏:“……你……你干嘛呀?”他忍住笑,眼睛成了一条细线,掩不住满心欢喜的小样子。   石臻看着高飏憋笑的表情,挑了挑眉,挽尊道:“你干嘛不给我打视频,还要我打给你,长本事了?”   高飏笑,略委屈地回:“打啦,打了两天,可你的电话一直不通!我怕您公事繁重,不敢叨扰,忍到现在好吗?”   石臻冷笑,本想讲讲自己这两天的经历,可转念一想没必要现在说这些没用的事,等回去有的是时间同高飏讲歌口的事。于是,便扯开话题问道:“你在自己家?”   高飏点头,解释道:“那个……你们家有点大……空调打不热。”   石臻:“……”你这个理由找的,要怎么骂你?   高飏的镜头晃了晃,似乎是换了沙发坐。他在电话那头问:“你多久回来?”   石臻摇头,挑挑眉:“不清楚,不知道。”   高飏撇撇嘴,知道丫的又不能好好说话了,只好扯出个小狐狸招牌笑,舔着张脸说:“你……其实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说完脸就刷得红到了鼻尖,眼神就没法和摄像头对焦了。   石臻一愣,眨了眨眼,笑说:“真的假的?”   高飏气结难,隔着屏幕、隔着城市,稍有点勇气回击:“爱信不信,到底回不回来?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呵呵。”石臻冷笑。   高飏秒认怂:“看在我想你的份上,就不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出息的。石臻挑挑眉,不紧不慢说:“能,你问,我肯定说的。不过,具体时间还不确定,预估需要一周以上的时间。”   高飏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石臻回来比他预计晚,略不开心地问:“事情不顺利吗?”   石臻耸耸肩,表示没办法:“今天首轮商谈,大家都不太愉快。这事还得再仔细研究一下解决方案,看能不能在合同彻底彻底撕毁前尽力挽回。”   高飏说:“看来对方的态度很强硬。”   石臻点头:“的确很难谈。如果实在走到彼此难容的地步,那就走合同流程,该赔偿赔偿,该打官司打官司。当然,这样两间公司的关系就算是彻底闹翻了,以后也很难再有合作的机会了,公司可能会失去A城这块市场。”   看来石臻是真的要忙一段公事了,高飏忍者失望,只好违心地说:“工作重要,先忙工作。”   石臻听完,冷哼一声,挑眉:“你这回复的有点假。”   高飏:“……”你是不是隔着屏幕也能发起你挑事的技能?   石臻自己不觉得,在那说:“好了,我也没啥跟你聊的了,挂电话了。”   高飏:“……”你,是不是觉得在外面闲得慌,吵个架也舒服的?   石臻继续挑衅:“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如果你想跟我聊,我可以勉为其难再聊个半小时左右,当然一个小时也是可以的。”   高飏扶额,忍着骂人的冲动说:“石臻……我也没什么好聊的……但是我就不挂电话,我要看着你,看满一个小时。”   石臻笑:“学坏了。”   高飏眨眼笑:“你不就喜欢我坏吗?”   挑眉,石臻眼里溢出宠溺,嘴上却说:“你想多了。”   高飏凑近屏幕,拉下衣领露出细白的脖子,屏幕定格在高飏脖颈处,几枚淡淡的浅粉草莓若隐若现。屏幕里喉结滚动,只听见高飏低低地问话:“章有点淡了,你什么时候来加个色?”   石臻怔了怔,吞了吞口水,压着情绪快速说:“快了。”   “哈。”镜头一晃,又出现了高飏的脸,一脸的小得意:“你害羞了,是不是受不了了?”   “找死是吧?”石臻瞪他一眼:“不要影响我工作。”   “你承认你受不了了又不会少块肉。”高飏乐呵呵,满脸小得意,能让石臻无措的机会真是太少了,就算回来被他教训,高飏也不要放过这样的机会。   石臻挑眉,正想反击,手机却响了起来,直接打断了他们的视频,跳出A城罗先生的名字。石臻感觉败兴,直接掐了,结果那个电话又打了进来,连一秒都没间隔。接起电话,他也不等对方回话,不耐烦地说:“等下。”又挂断了。   罗先生:“……”   石臻再次同高飏视频,但好情绪被无辜打断,就有点接不上话,于是只好带着点敷衍地说:“我可能有点忙,晚点给你电话。”   高飏脸上扫过失望,撇撇嘴:“好。”   石臻没立刻挂断,只问:“你不去我家了?”   高飏眨眨眼,挤出笑:“我等你回来,和你一起回。”   石臻没坚持,笑笑说:“行,晚点联系,记得吃晚饭,胖点手感好。”   高飏脸红,小傲娇地说:“吃不胖。”   石臻终于还是得挂电话,淡淡说:“拜拜。”   “好。”高飏也不好意思坚持,意犹未尽地隔空飞了个吻,就挂了视频。   石臻看着视频彻底切断了,才切了软件,把电话打过去,口气冷冰冰,极不痛快地说:“什么事?”   罗先生那头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出大事了!”   石臻不解:“出什么事了?”   “黄家的大儿子被绑架了。”罗先生口气里带着焦虑:“黄家觉得是张家干的,张家肯定不会承认,现在两家剑拔弩张,估计更会影响到您这几天的谈判。”   “有人先动手了?”石臻微微蹙眉,问道:“你的那个共边计划有其他人知道吗?”   罗先生果断否认:“没有,那计划只是个雏形。除了和你闲聊过,也就家里几个孩子知道,但他们绝对不会传出去,更不会付诸行动,一切都还没定数呢,谁会贸然出手?”   “那就是有人先动手了。”石臻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静观其变吧,现在什么都是未知数。”   “是是是,我也这样觉得。”罗先生在电话那头说:“我主要是来通知你一下,接下去的谈判会很难进行,您有点心理准备。”   “好,知道了。另外,你……到底和黄家、孙家有什么过节?”石臻终于忍不住问,罗家这样殷勤地参与到事件中来,必然是有所图的。   “静观其变,静观其变,有事我会随时通知你的,挂电话了,拜拜。”罗先生没有正面回答,匆匆挂了电话。   这么奇怪?石臻看着屏幕,略做思考,点开通讯录,向一个陌生的号码拨了过去。 第168章 来电   挂掉电话,高飏就开始意犹未尽,后悔没有再和石臻多说几句,哪怕撒个娇也好。带着一点点小遗憾在沙发上打了个瞌睡,睁开眼,外头天色全黑了。   那过手机细细地看,没有消息、没有电话、没有短信。心中的不甘和难平并未解脱,还带着隐隐不安,他不明其由。石臻去往A城以后就特别繁忙,昨天一天的电话无法接通,到今天下午后一个视频后再次音讯全无,说不清道不明,一种隐隐不适的感觉在空寂的房间正自蔓延。   在家里待得有些烦闷,高飏去外头晃了一圈,顺便吃了顿晚饭,知道八点多才又回到家里。   依然是空寂的冷清,他很清楚应该习以为常,却还是被那个远行的男人搅乱了心序。他告诫自己不要太依赖别人给予的温暖,可又忍不住想要投身其中,谜一样的吸引。   在沙发上刷了会儿手机,高飏实在是无聊透顶,又不敢给石臻发消息,怕扰了他的工作。   “手断啦!”高飏咕哝,气石臻任性而为地出现,又不管不顾地消失。   窗外风声大作,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窗户上落了一层水珠,似乎是下雨了,高飏没注意。   手机终于在九点时分闪了一闪,没等发出声便挂断了,这时高飏洗完澡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又睡着了。   真正把高飏吵醒的是微信收到消息的提示音,一连三声,没带间隙。高飏警觉地坐起,带着点兴奋地抓过手机点开,直接忽略了屏幕上那个打入的电话,转而点开微信,结果,他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发来消息的并不是高飏心心念念的石臻,而是石臻他妈。   什么情况?高飏吞了吞口水,心虚加心慌。他抖着手点开消息,微信名是“冯女士”,头像是石臻妈妈的,备注也是石臻妈妈,避都避不开,。   石臻妈妈:“你好,高飏。”   石臻妈妈:“上回加了你微信,因为最近家里比较忙,也没联系你。”   石臻妈妈:“今天正好有空,我们聊聊可好?”   什么时候加的微信?高飏绞尽脑汁,这才记起了那天吃饭的情景,是的没错,那天他们加了微信,只是之后没有通过讯就彻底忘接了。   一种深深的无助感将高飏包裹,同时,还混着无限尴尬一并让他不知所措。怎么办?石臻又不在,这要怎么处理?高飏乱了、混沌了、害怕了、想逃。   逃也没用啊!不回话,更不礼貌!好难!   深深吸口气,缓了缓情绪,又开窗吹了几分钟冷风,高飏才做足充分的准备,拿起手机,一个字一个字斟酌着回:“阿姨你好!好久不见,石臻出差去了,不在我这。”   石臻妈妈:“我知道他出差了,我不找他,我找你。”   高飏根慌,故作镇定,手指和心跳都不在一个节拍,字全打错,错了又擦,擦了又写。最终自己深呼吸了几次,才默默回复:“哦。您找我有事吗?”   消息发过去,那头忽然就不回了,焦心地过了几分钟,当高飏觉得可能对方有事暂时不回了,语音通话却紧跟而来,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看着手里不停抖动的手机,高飏一脸懵圈加害怕加逃避,终于在万分纠结之中点开手机,接通了语音,乖乖打招呼:“阿……阿姨你好。”   石臻妈妈那头的口气和饭店那天如出一辙,冷冰冰的带着些许不高兴的意味:“你好。石臻出差怎么不带上你?”   高飏尴尬道:“他去工作了。”   石臻妈妈说:“哦,理由凑合算吧。”   高飏:“……”   石臻妈妈说:“你轻松点,不必紧张。我找你就是闲扯,主要是多讲话,了解得才快,尴尬感才会变小,毕竟以后石臻也是要带你回来吃饭的,说不定还要住家,你和我们家里人先熟悉起来嘛。”   吃饭?住家?这话和您的人设不符啊!高飏腹诽,紧张到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强忍着颤音说:“好。您说。”   “呵呵,你这紧张的。”石臻妈妈在电话那头笑:“那我们聊石臻那小子吧,他这次出差从我这里拿了一包铸文币。”   “铸文币?”高飏一愣,不解道:“出差为什么要带武器?”   石臻妈妈:“那小子跟你说了多少公事的事?反正据我收到的消息,他这次除了公事,还要给老爷子顺道办点事。”   高飏想起那天喝茶,老爷子让石臻替他去A城找罗家,原来这事是有危险的。   “你听说过吗?”石臻妈妈问。   高飏觉得既然石臻没提,肯定是不想让自己母亲担心,于是回道:“没有。”   石臻妈妈略失望说:“哦。估计没什么好事。”   高飏听出其中的担忧,于是问:“要不要我再给他送一点铸文币去?”   石臻妈妈那头笑,口气稍好些说:“不用,他自己不带够,吃亏算他自己的,你不用惯着他。”   高飏:“……”   石臻妈妈继续说:“不过他这次回来你得替我好好劝劝他,以后外面做协约,铸文币稍微多带些防身,我总觉得最近不太太平。”   “好的。”高飏立刻答应道:“阿姨,等他回来我会跟他说的,身边必须强制带一包。”   “哈哈哈,一包很重的,傻小孩”石臻妈妈笑说:“有行动多带些,没行动他身边备个十枚防身,你就这样要求他,我觉得他应该会比较听你的话。”   高飏:“呵呵,好……”这又尴尬了,石臻只听自己的话,真的!   说完铸文币,石臻妈妈还不想挂电话,于是继续闲聊,把话题扯到了SY。“是这样的高飏,SY这间公司我是了解一些的,据我所知,你的合同还在SY档案里,需要父母双方同时出具签子完结协约,你才能彻底离开。现在看来不太乐观,那么你们打算以后怎么处理?”   “不好意思,SY的人事合同没法终结,”高飏如实回答:“现在是半年续一次合同,续到约满为止。”   “不用抱歉的傻小孩,我只是问问,看能不能帮到你。”石臻妈妈笑问:“这样半年一签,什么时候算是到期日?”   高飏垂目,无奈道:“没有到期日,就按半年的一直签下去。”   “这样?”石臻妈妈顿了两秒,开始替高飏出主意:“对了,我听说异客考试可以获得芸城的身份,你不放试试?好像石氏集团也有份参与举办呢。”   高飏苦笑,真是不想旧事重提,只能说:“今年有些事错过了,异客考五年一次,只能等下一次的机会了。”   “这次没参加真有点可惜了。”石臻妈妈惋惜地说。   “还好。”高飏笑笑,早已释怀。这应该不算坏事,反而是让他和石臻不断牵绊的契机。   “你们就半年半年先续着,”石臻妈妈安慰道:“我这里也替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其它脱困的方法,我觉得不可能只有续约一条路走的,实在不行就拿钱砸好了。”   “谢谢您。”高飏有点感动,他没想到石臻妈妈竟然愿意帮自己脱离SY。原以为那天吃饭,石臻母亲只是一时的情绪,不能作数,没想到她进来来了电话,还要帮自己,她是真的、真的认可他们,石臻怎么那么幸福,会有那么好的妈妈?好羡慕。   “我觉得会有办法,花点时间找,必会柳暗花明。”石臻妈妈口气依旧是冷感的,话语却是热的,热心肠的热。   “阿姨,真的谢谢您。”高飏鼻子略酸,忍不住要哭。   “谢什么?你也不过是个小孩,却要去做异客的工作,还是涉念,我看不过去。”石臻妈妈打抱不平:“从前我也混过江湖,我知道异客的身份和归属,如果有机会,希望你能真正摆脱这个环境。”   “会的。”高飏点点头,有些惊讶,没想到石臻的妈妈知道那么多事。   石臻妈妈忽然问:“我能冒昧问一句你的父母吗?”   父母?高飏一愣,微微蹙眉,婉转地说:“很多年不联系了,不一定能联系上。”   石臻妈妈笑说:“放心,我不是要找他们,只是随意问一下。如果他们肯出面签字助你离开,那协约解除就会快许多了。”   高飏有些失落,垂目道:“应该不能……不好意思……他们已经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打扰他们。”   石臻妈妈表示理解:“明白,按照你的意思,就走别的方法吧。”   高飏笑笑:“谢谢您。”   “行了,别再谢谢了,你今天已经说了很多次了。”石臻妈妈笑。   “呵呵。”高飏也笑。   “那么,今天就聊到这吧,我们微信还可以随时联系。”石臻妈妈忽然说:“对了,我会把石臻的优缺点、软肋、变态的思维等等都告诉你,另外你想知道什么也可以问我,我绝不隐瞒。哈,知己知彼百战不胜,你知道得越多,面对他的时候就可以底气足一点。”   黑线满头,高飏尴尬笑道:“……呵呵,麻……麻烦阿姨您了。”   “不客气,哈哈,拜拜。”说完,石臻妈妈那头就挂掉了电话。   放下电话,高飏长长舒出一口气,太紧张了,手心里全是汗。   在沙发上发呆,高飏思考着该不该把刚才的事向石臻“汇报”一下,免得之后被他知道,指不定又要炸毛,那就不好收拾了。   这头才要给石臻语言,那头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声音格外响,加上刚才紧张气氛还未消散,惊得高飏以为石臻母亲改打电话继续聊天了!   心脏跟着手机铃音狂跳,直到看到号码是二姐的名字,高飏的情绪才稍稍缓和些。虽然也不知道对方要出什么幺蛾子,可恐怖效果绝对比不过石臻的母亲,太紧张了,感觉神经随时会崩。   响了无数下,高飏才接起了电话:“喂?”   “高飏不好意思,这样晚打给你两次电话,吵到你休息了。”二姐的语气充满抱歉:“那个……触物复刻的咒师请到了,你看大后天什么时候有空,读一下?”   “哦。”高飏没觉得多意外,既然自己答应了人家,对方加快速度找咒师也是正常的,于是问道:“咒师是我指定的SY的烈豹吗?”   “是,我们和SY申请指定咒师,他们很快给了答复,就是烈豹。”二姐回答:“不过他现在外地,两天以后回来,所以,触物复刻的事暂时定在大后天。现在就看你的时间了,不知道你是不是能排出时间?”   听见是烈豹,高飏倒也放心,于是说:“你定时间吧,我随时有空。另外……触物复刻的地点你自己可以选一下,只要不是公司,不是我家,外面其它隐蔽的地方都可以。”   二姐见高飏答应得这样爽快,紧张的心情放缓了许多,竟有些高兴地说:“我会准备好读物复刻的地点的,到时候发定位给你。我知道你已经不涉念了,所以,我们已经要求SY保密这次读念,你不用担心事情泄露出去,以后再有人找你读念。”   高飏笑笑:“好,谢谢。”   “应该是我谢谢你,”二姐有些歉意地说:“我也了解过的,涉念其实是很痛苦的。虽然触物复刻会稍微好些,只有一根琉璃钉,但总归是要害你受些伤的,我很抱歉,也很内疚。”   高飏安慰道:“一根,很快的,放心,我会尽量读出内容的。”   “谢谢,”二姐哽咽道:“谢谢你高飏。”   高飏表情淡漠,并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好感动的,只淡淡说:“那我等你通知。”   二姐在电话那头不住地说:“好、好、好……”   挂掉二姐的电话,窗外狂风大雨的声响灌满房间,他感觉丝丝寒意袭来,走到窗边,这才发现有一扇窗子并未关严,冷风和冷雨不停地灌进来,已经把窗框下的墙和地面打湿了一大片。   空调白开了。高飏苦笑,关好窗,擦干窗台和地上的水渍,起身,望着模糊一片的玻璃发呆。他刚才看过了,电话和语言都结束了,依然没有石臻新进的消息,高飏心里烦,想同石臻讲讲,又担心打扰到对方工作,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决定等石臻回来再说触物复刻的事…   空调加足马力,房间里的寒气渐渐在散,烦闷却散不掉。高飏又鬼使神差地抽了一根烟,顺便发了条消息给烈豹,确认对方是咒师,会参与到这次的触物复刻。   烈豹的消息回得很慢,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高飏早就抽完烟,上床看小说了,烈豹的消息才到。回答很简短,就一个“是”字,再无其它。   高飏看一眼时钟,十一点多了,他估计烈豹应该已经睡了,可能是被自己一个消息打扰,才回的这样简明扼要,于是也不多说什么,便静待大后天的读念。高飏想,反正是烈豹作为咒师,自己大可放心,赶紧读完念,就谁也不欠了,大后天切快些来吧!   想多了犯困,高飏便放下手机,熄灯休息了,房间里立刻陷入一片黑暗,空寂又落寞。 第169章 邀请函(1)   石臻这边轮轴转了两天,却并未获得想要的好消息。A城的问题远比想象中难办得多,对方根本没有和谈的诚意,一直在打太极,对解决问题避重就轻,一副铁了心不想好好谈的样子。   不管是不是受到孙谦琮事件的影响,反正和谈是很难了,事先准备的预案完全没用,两间公司离谈崩应该不会超过24小时的时间。   酒店租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和谈失败,结果无法挽回,再耗下去,就是直接谈赔偿的事了。   “考虑一下赔偿方案吧,法务也在,讨论个方案给我。”石臻退出办公椅,抬手看表,又是一个凌晨两点。   “不再挽回一下吗?”助理试探性地问:“毕竟也合作过很多年了。”   石臻摇头,像是下了决心:“对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想撕合同,所以我们提的任何补偿方案他们都一副模棱两可的态度。不必太纠结,老客户也有散伙的时候,可能我们和黄氏集团的合作也是到了结束的时候。”   “明白了。”助理点头,知道石臻是不打算再耗时谈判了。   “制定赔偿方案吧,后天下午就谈赔偿,如果顺利,应该能谈个合理的赔偿金额,若不合理,就他们根据合同走法务流程吧,大家都省点力气和脾气。”石臻看一眼,手下都已疲态百出,于是说:“算了,别熬了,今天都回去休息,明天你们约个时间制定方案。”   “是。”助理和其他员工纷纷附和,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   “散会。”石臻起身,自顾自先出了会议室。   外头一片安静,灯火却是越夜越亮,挑高大堂的水晶灯就在眼前,璀璨明亮,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间会议室设在酒店二层行政配套区,一个巨大的环形区域内。此时,除了他们开会的那间会议室和灯火通明,其它会议室都是大门紧闭,门缝毫无光线漏出。看来,今晚烦躁的也就他们一间公司而已。   凭栏而立,石臻望着楼下大堂闪亮的大理石地面发呆,他想给小狐狸打电话,两天没联系感觉就出了自己操控的范围,有种莫名的担忧。   石臻手指触了触口袋里的手机,想着都快两点了,小狐狸应该是睡了,不想打扰,终究是没打出电话,撇撇嘴,带着困意回房间休息。   一个人坐电梯上到十一楼,刚踏出电梯,石臻的眉头就拧了起来,一种奇怪的气氛蔓延在电梯厅内,甚至覆盖了过道,是从入住到开会前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摸出一枚铸文币夹在指尖,石臻如常地往房间的方向而去。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寂静得仿佛只有他自己一个。   空气有点湿黏,比白天的时候似乎湿度更大了,听同事说九点多外头下起了大雨,不知停了没有?   一个人的身影被拉长,石臻不疾不徐地走,向着自己的房间移动。   忽然,楼道灯火一明一灭,后方长廊里一道身影显现,定睛,前方也有一人拦路,首尾夹击无路可退。   铸文币在指尖摩擦,扬眉一撇满眼的不屑,石臻在思考是先干掉前面的人,还是先让后面的人倒地?   头顶的装饰灯吱吱作响,像是受了干扰,忽明忽暗地跳,把表情都统一了阴晴不定。   石臻停下步子不再前进,因为左侧就是自己的房间,刷卡即入。可他没动,卡都懒得从口袋里取出,只是冷冷看着前方,思考着,如果满楼道充满血腥味,会不会影响晚上的睡眠质量?   情绪不太好,有点想挑事,石臻特别想动手。   “我们聊聊。”前面一人身影一闪,一人变两人,两人又变三人。三个人隐在阴晴不定的光线里,看不清面容。   “聊你妹。”石臻挑眉,等着有人先跳起来惹出些事端。   “我们聊聊。”为首那人忽然移动,加快了步子走过来,后边两人有些意外,只能紧紧跟着。   石臻抬了抬眼皮,那人越来越近,脸也越来越清晰,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绅士,但石臻不认识他。   “你好,我是黄醒。”老绅士伸手,礼貌又客气。   石臻脑中闪过黄氏集团董事的名字,似乎一模一样,他奇怪这老头来找自己干嘛?虽说两间公司有纠纷,但这纠纷也没达到需要董事长出来调停,完全可以交给下属部门去处理。   “公事?”石臻挑眉问。   “公事就那样了,可以商量的。”黄醒意味深长地笑,看一眼房门,询问道:“能否进去谈一谈?”   “谈什么?”石臻好笑,公司里都谈不明白,去他房间就谈明白了?看来是不能挑事打架了,失望之余,石臻果断拒绝:“既然是我们公司出的纰漏,对贵公司造成了严重损失,接下去就按照赔偿谈吧,其它的也不必浪费时间了,该我们公司的责任,我们绝不逃避。”   “不是,不是公事。”黄醒说话慢悠悠,显得颇为平易近人:“今天来找石先生,其实是想同您聊一聊公司之外的事。”   “那就更没有可谈的了。”石臻根本不掏门卡,什么屁事他此刻都不想谈。   黄醒笑笑,继续说:“孙谦琮……”   “公事、私事都不谈了黄先生,请回吧。”石臻打断对方,冷冷说:“如果是孙谦琮那里的业务,明早你可以联系他的助理,我和他不是一个部门,分管的项类完全不同。”   “如果我快速解决我们两间公司之间的问题,是不是你能腾出点时间处理一下我的请求。”黄醒摆出诚意,并说:“两间公司的问题不大,完全可以妥善解决的。”   石臻冷哼,拿门卡开锁进房,黄醒见状以为有了谈一谈的契机,便兴冲冲地要跟进去。石臻回身,挡在门口,表情鄙夷地说:“公司间的问题如果能解决,又何必拖到今天都不见成效。黄董应该也不是公私不分的人,不会把私事与公事混淆。”   “……”黄醒一惊,没想到对方说话那么直白。其实对方说的也没错,公司间的事若有诚意解决,也不必拖到此时此刻。现在是大家最难堪的时刻,心态都崩坏了,还怎么心平静气地谈?   “累了。”石臻退后一步,也没给对方机会,直接关了门。   门外,黄醒表情略尴尬,额头起了一层细密的汗。原来有心理准备,觉得对方可能会婉言拒绝,那时自己果断抛出和解的诚意,或许就能让事情迎刃而解。未曾想,对方没给任何机会,彻底拒绝,完全不在计划之内。   “老板,怎么办?”一侧的西装男人目光冷峻地扫一眼门牌,随时等待着一个命令。   “这几天是谁和他们公司谈判的?”黄醒皱眉,不快地问:“之前不是说了,不要让孙谦琮的事带节奏,那个垃圾单独处理,怎么都没听?老丁你可是全程跟进的,你没把关?”   “大少爷。”西装男老丁回:“气不过。”   “唉,他还是没城府。”黄醒叹口气。   老丁解释:“毕竟小姐是他亲妹妹,到现在还没醒,所以……”   黄醒其实是理解的,自己妹妹被人骗进了ICU,论谁都会火冒三丈。黄醒缓了缓口气问:“谈的很不顺利吗?”   “应该……谈的不是很愉快。”老丁犹豫了下如实说:“可能大少爷想要报复对方,又想要借这个事给对方下马威,所以谈判上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场面不太好看。”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就是知道他的急脾气,才让你替我看着他……唉。”黄醒懊恼地叹气:“这事应该我直接去谈的,不是不能解决的事,没必要剑拔弩张。”   “大少爷也是照章办事。”老丁劝说道:“请您不要怪他。”   “唉,还是太冲动。”黄醒无奈摇头,他很了解自己儿子的性格,这样谈得没有余地,估计他看对方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正好借题发挥。   看着紧闭的房门,老丁有些不服,不明白为什么董事长会亲自跑来见一个公司部门经理,于是提议说:“姓石的这里谈不妥,我再去找别人,又不是只有他一人能解决问题,何况,他有没有这个能力咱们也不知道。”   “听说这次他是护送罗家最小的儿子回来,还是独自护送,还路过了凶险的歌口,有一场大战。所以,我相信他的能力绝非一般,可能比我们收到的信息还要高出一筹。”黄醒也看一眼房门,脑中盘旋着该如何让对方开门。   “罗家是落魄家族,怎么能和黄家比?”老丁挑眉不屑。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罗家虽然落魄了,但势力盘根错节,很多老朋友、老敌人还是在的。他凭一己之力就把人给安全带了回来,你绝不要小看他的能力。”黄醒愁眉不展,不知道该如何让对方开门?   “实在不行砸门吧。”老丁有些不耐烦,撸起袖子突然说:“看他的样子也不是一个好商量的角色,干脆把门砸了进去直接说。到时候商务上的事给多点甜头,利益当前,他应该会答应!” 第170章 邀请函(2)   “这些没用。”黄醒微蹙着眉头,阻止老丁冲动砸门。   “您总不见得等在门口吧?”老丁更不服。   黄醒叹口气,此时此刻他当然可以离开,但若是走了,也许就会失去一次难得的机会,下一次就更没机会了。   就在一行人立在门外一筹莫展的时候,房门突然开了,一道亮光射了出来,又很快被石臻的影子挡住。   “做了两手准备?”石臻扬一扬手中的牛皮信封,那是刚刚在茶几上发现的。   “啊?哈!”黄醒突然一笑,趁石臻刚要开口的间隙,蹭着门框直接进房,并示意老丁和其他两名保镖不要跟进来。   老丁:“……”   石臻不快地扫一眼已经往沙发方向去的黄醒,冷冷关上了门,图留老丁等人一脸懵圈的在门外进退两难。   “公司的业务我会亲自妥善处理的,你放心。”黄醒并没坐下,颇为抱歉地看着石臻走过来,再次解释道:“这次的事故其实是可以好好解决的,无奈是我们公司内部出了些分歧……”   “公私不需要混为一谈,公司的事按照规矩走,你不必向我解释或者有所退让。”石臻打断黄醒的话,把牛皮信封同邀请函影印件一并丢在茶几上,冷声说:“坐。”   “谢谢。”黄醒笑,坐下的时候,顺势看一眼桌上的纸,内心小得意。这是他授意手下寄送到石臻房间的,他自然很清楚其中内容。为了能够确保石臻第一时间看见这张纸,他没有选择邮件或者聊天软件传送,因为它们都是可以被可以屏蔽的。   “这么传统?”石臻看一眼纸,讥诮。   “事情比较隐秘,无法假手于人,只能打印出来,请你检阅。也是在不好意思,我这里只有你的工作邮箱,私人物件用工作邮箱,不太好,就放弃了。”黄醒笑,客气又礼貌,占尽礼数:“我个人也没有你的手机号,没加过你微信或其它通讯软件,所以,只能冒昧前来打扰了。”   “哦。”石臻不以为意,也不信那些客套话,只挑挑眉在黄醒一侧的单人沙发里坐下,等着对方继续发挥。   “我能冒昧问一句吗?这封邀请函里是否有你感兴趣的内容?所以,你才会开么让我进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黄醒也不想转弯抹角,对于突然被放行,他没时间惊讶,只想直接切入主题。   感兴趣的内容?石臻瞥一眼打印纸,与其叫它邀请函,不如叫它威胁信,通篇字不多,却充满了不友好的意味。内容如下:   黄醒:   特邀你前往芸城,寻找“12支,斑斓之岭”,交予方馨梅,并准备参加《终极盛宴》!   事关贵公子性命,请保持24小时电话畅通,勿随意关机。   匿名   “是吗?”见石臻没回答,黄醒又问一遍。   “这算什么邀请函?”石臻没有正面回答,只反问。若不是“方馨美”三个字,让石臻隐约感觉不妥,黄醒今天根本没有进来谈判的机会。   “封面写着邀请函,呵呵。”黄醒苦笑,带着些不解:“里面却是勒索信。说是勒索信吧,还带着奇怪的附录,还直接把收赎金人的名字一并写出来了,闻所未闻。”   石臻讥诮说:“碎片化的信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表述方式,这张双重身份的邀请函,还真是特别。”   “是很特别,特别怪。”黄醒叹口气说:“东西在芸城,逼着A城的人去找;赎金不是给绑匪,而是给接手人;还有‘12支,斑斓之岭’是啥?是东西,还是地方?毫无头绪,毫无头绪啊!”   “这个方馨梅你认识吗?”石臻直接问。   黄醒摇头说:“不认识,我怀疑也是被绑匪控制的一方,否则,哪个绑匪会那么傻,把同伴爆出来?”   “除了邀请函,绑匪和你电联过吗?”石臻又问。   “联系过一次,让我和儿子对话了一分钟,以此证明人在他们那里。另外让我没找到东西前,不要去找方馨梅,否则后果自负。”黄醒毫不隐瞒地说:“之后就没了,他们说过段时间再联系,以此确定我有没有找到东西。”   “过段时间?还真是一点也不着急。”石臻挑眉,这样的绑匪还真没见过,不催不闹,玩呢?   黄醒继续道:“这事发生才三天,打进来的号码都是一次性的,查不到。方馨梅这人我也没敢明查,只派人暗地里调查,只知道是素线集团旗下SY公司的高管,专门做琉璃制品,电话威胁在那里,我也不敢联系,只能静观其变。   三天就查到了SY,速度挺快。石臻暗想,应该查到的不止这些,便问:“还有查到什么?”   黄醒说:“她最近签了一份安保协议,家中增设了不少保镖,自己也配了保镖上下班。现在卖琉璃制品,也有危险了吗?”   “可能是比较特别的大师作品。”石臻冷笑,耸耸肩,脑中盘旋的琉璃制物品,除了那根恶毒的琉璃钉,再无其它。琉璃钉、方经理?石臻忽然想,这事会不会牵涉到高飏?这一想不要紧,竟越来越烦,感觉事情不妙。   “大概吧。”黄醒也给不出确切的答案。   石臻不自觉地蹙紧眉头,想到自己身在A城,无暇管芸城的事,分身乏术,若这事牵连到了小狐狸,又没人护着,该怎么办?越想越不对劲,便突然起身,冷声道:“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好……好。”黄醒被对方突然站起吓一跳,又不敢有异议,只能目送石臻去阳台一角打电话。   石臻拨了号码过去,语音通话没人接,电话也没人接,眉头就蹙得更紧了。不好的感觉越来越浓,他怪自己身在A城保护不了他,那种无力感让人抓狂。   打了足足十分钟始终没人接听,石臻最终只能放弃,面露不快地回到沙发区的位置坐下。   “那个,公司的事……”黄醒想在公司纠纷中再挣扎一把,以示诚意。   石臻心里烦,说话便无遮拦,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公私分明,公司间的事就按公司间的办。”   没想到对方这样有原则,黄醒有点钦佩的点头:“好,那这件事……”   “按照协约走。”石臻快速说,心里烦着高飏的情况,不知道此刻的方馨梅是否又都行动?不知道高飏是不是已经被牵连。好烦!   这就答应了?黄醒一脸懵圈,想了很多软硬兼施的话术,结果对方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答应了。   “不保证能找到,只能试一下。”石臻拿出手机,加了黄醒的微信,又发了电子协约过去,两个人在五分钟内就把协约给签了。   “万分……万分感谢。”黄醒真的是有点感恩戴德了,没想到事情突然变得异常顺利。   “我尽力。”石臻冷冷说,眼神定在手机屏幕,拇指一直翻,皱着眉在一堆高铁票里找最快能回芸城的班次。看了半天,最早的也只有明早十点十五的一班车,他都没犹豫,果断买了票。   “我会尽量把已知的信息以及调查到的东西提供给你,希望有用。”黄醒小心翼翼地说。   “嗯。”石臻点点头,定好票,付了钱,心里还是焦急,表情更臭。   “要不要把我儿子的信息也一并传给你?”黄醒问。   “可以。”石臻点头,忽然说:“对方不要钱,也没有时间限制,给的线索又这样模棱两可,我觉得有可能这件东西应该只有你才能获得或者接触,所以他们才会不远万里到A城市对你儿子展开行动。你最好把自己这里也细细查一查。”   “针对我?可我并没有听说过12支啊。”黄醒一脸莫名,不过也同意石臻的说法,便点头说:“行,我自己这里再自查!”   “行。”石臻点头,然后说:“困在A城也无意义,先把你已知的线索尽可能给到我。我明天回去,具体事宜等抵达芸城再议。”   “好的,麻烦你了,随时联系。”黄醒表示万分感谢:“我这里有任何线索一定立刻传给你。另外,酬劳的部分您暂时不写吗?”   “没想到写什么就算了,如果以后有需要黄总帮忙的,可能会麻烦到你,就当抵酬劳了。”石臻不以为意,他没写酬劳,他心里烦,哪里有空写酬劳。   “万谢,万谢,你肯帮我,大恩此生难忘。”黄醒站起来,诚恳地道谢。   石臻回:“不用客气。”   黄醒一边道谢,一边告辞:“那今天就不打扰了,我告辞了。”   “好。”石臻点点头,按礼貌把黄醒送出了门。   门打开,露出老丁一张疑惑万分加无比期待的脸,当他看到黄醒面露喜色,便知事情成了,竟也跟着老板高兴起来,绷紧的脸上有了些许笑容。   “你。”石臻突然指着老丁:“应该什么事都比较清楚,加个联络方式,方便联系。”   “啊?”老丁一懵,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黄醒立刻说:“他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所有事都知道,老丁快加一下石先生的微信。”   老丁果断拿出手机,和石臻互加了微信和手机。   “好,就这样。”石臻看一眼手机,老丁的网名叫阿拉钉,石臻有点想笑。   “行,打扰了,告辞。”黄醒千恩万谢地带着老丁和保镖离开,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等他们离开了,走廊的灯也好了,灯丝也不跳了。   关上门,石臻回到正厅,他想去拿瓶水喝,手机忽然抖动,铃声跟着响起来,灌满了整个房间。石臻微微蹙眉,预感到什么,拿起手机,果然是小狐狸打来的。   “早干嘛去了?”石臻接起电话,非常不快地发问。   “……在洗澡。”高飏被他凶得一愣,说话就有点怯。   石臻逼问:“凌晨洗澡,你在干嘛?”   高飏小心翼翼地回答:“打会儿游戏,就误点了。”   “不能把手机带进厕所吗?”石臻继续不快,光火自己着急,没多思考就签了协约,又火大小狐狸早点不接电话,害自己又被动要去查案。   “那多潮湿呀。”高飏低声嘀咕:“又怎么了?工作不顺利吗?”   “挺顺利。”石臻敷衍,缓了缓情绪问:“你在家里好吗?”   “蛮好的呀。”高飏不明所以,老老实实回答。   “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石臻又问。   “木有。”高飏调皮地回答。   “方经理来找过你麻烦吗?”石臻继续问。   “没有呀,从借调合同开始,她就没找过我。”高飏那边顿了顿,小心问:“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石臻想,既然方经理没去找过高飏,暂时一切太平,那邀请函可能只是方经理的私事,到不了高飏那里。于是他便没提今天的事,想着等明天碰上面再说。   “哦。”高飏那里鼻音发“嗯”,似乎有话要说,但半天也没内容,徒留一声唉声叹气。   “又两天没联系,想我了?”石臻取了水喝,坐进沙发脸上才浮出一丝笑意。小狐狸没事,让他所有的紧张瞬间烟消云散,心情也跟着豁然明亮起来。   “嘿嘿。”高飏呵呵笑,傻子似的。   “我明早十点一刻的火车,差不多下午三点到芸城。”石臻说。   “还挺远的。”高飏低低地说:“下午吗……上午赶不回来?”   “最早只能买到10点的票。”石臻解释道:“你一个懒觉睡到中午,再吃个午饭,差不多我也回来了。我明天未必有时间过来,可能会先去公司处理公事,你不用等我,可劲出去浪吧。”   “呵呵,我没地方浪,我等你回来一起浪。”高飏傻乐,笑呵呵说:“不管你来不来,我下午都在家的。”   “上午不在吗?”石臻眨眨眼,随意问道。   “在……在的。”高飏回,口气有点紧张,可石臻只以为他又犯傻,没在意,便也没追问。   “那就明天尽量见吧。很晚了,挂电话了,你早点睡。”石臻觉得有点乏,又想到一冲动接下的协约就无来由地后悔,可有什么办法,合同都签了,唉!   “好,拜拜。”高飏那头依依不舍,最后终是挂了电话,临了轻轻说了句:“赶紧回来……”电话那头就彻底挂断了。   其实石臻听见了了,还楞了楞,有点迷,越发想高飏,却也无奈,默默忍了,起身洗澡睡觉,明天一早就走。 第171章 触物复刻(1)   六点的时候外头开始下雨,玻璃上爬满了水珠子,和外面漆黑的天色融在一起,只看到玻璃上影影绰绰、密密麻麻的灰白,预示今日整个事件的色调。   七点准时坐进车里,窗玻璃上也缀着和房间玻璃上一样的水珠,不同的是此时天色已亮,水珠释放了黑暗,每一颗都变得清明起来。   车子一路疾驰到郊外一栋旧别墅,停在外边一侧马路牙子。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2个人,分别是高韵萌和高飏。   高韵萌看一眼不远处的小别墅解释说:“这是我朋友的别墅,还没有装修,听咒师说还要做一个场地设置,这里似乎正合适,就借来一用。”   “好。”高飏笑笑,并不以为意。   两人拐入一条笔直的羊肠小道,两边是联排别墅的小花园,大雨里,见不到一个人。不经意望去,每栋楼都透着一股常年无人居住的冷落,没有生活痕迹,只有一扇一扇未经修饰的窗。   很快,他们在第三间别墅前停下。雨哗哗得下,打湿了院落里一地的枯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凭添不安。   “唉,你看,这房子都没住,也没人打理,这脏乱地。不好意思,帮我拿下伞,我找钥匙。”高韵萌把伞交到高飏手里。   高飏接过伞,替她撑着,只淡淡问:“为什么不住?”   “我朋友本来挺有钱,结果亏在在股市里,就突然没钱装修了。”高韵萌翻着包吐槽:“买的时候冲动了,现在是有市无价,买入容易卖出难,你看这空空荡荡的,一点人气也没有。”   “好像这附近都没什么人住。”高飏说。   “因为卖的不好,好像一期都还剩一大半呢,唉,我朋友就是当时被漂亮的样板房给骗了,看着周围,都还都空置着呢。”高韵萌找到钥匙,一共两把,她用其中一把小的钥匙开门,带着高飏进去。   “度假的话应该可以住一住。”高飏敷衍笑笑,跟着高韵萌往别墅去。   地上的枯叶已经铺了几层,在大雨的浸泡下又软又黏,稍有不慎还会打滑,一路走得小心翼翼。   就那么几步路,竟然还会踩到枯枝,虽然是闷闷的“喀嚓”声,但在这空寂的社区依然显得格外嘹亮。   走上台阶,雨在身后阻断。   高韵萌收起伞,放在一侧墙沿,水便沿着伞尖,往地上汇,又往花园的方向流淌。   “如果想卖掉,还是该打扫下。”高韵萌一边说,一边用另一把钥匙插入锁孔,费力扭动,连推带拧地打开了大门。   一股子霉味迎面扑来,两人都下意识地闪开,不断用手扇着鼻下的空气,太难闻了。   待味道散去些,两人才试探地走了进去。   房子里完全处于毛坯的状态,越往里走,那股子灰蒙蒙的钢精水泥味就越重。   “咒师大概过半小时就到,稍微等会。”高韵萌把前后两扇门大大地敞开,又打开窗,让穿堂风带走坏空气,顺便散掉些霉味。   “好。”高飏没说什么,里面没地方坐,味道也不好闻,他便出了房子,站在廊下透气。   “对了,我约了一位私人医生,如果受伤,你可以去找他治疗,这是名片。”高韵萌走出来,递上名片,试探性地问:“你会出很多血吗?我是不是该叫那位医生来现场?”   “不用。”高飏笑,摇头,接过名片,放进口袋。   “谢谢。”高韵萌站在一侧,低低地说:“这的谢谢你。”   高飏嘴角划过一丝无奈地笑,他没接话,他并不需要感谢。   等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只见外头小路上匆匆忙忙走过来两个人,为首的是正是烈豹,后面还跟着一个上了些年纪的中年人。   “来啦?”烈豹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只大箱子,他往后努努嘴说:“外面请的助手,负责布置现场,触物复刻的场景会稍微有些复杂,需要专人负责,他是老陈。”   “嗯。”高飏笑笑,看一眼中年人,对方提着两个巨大的箱子跟着烈豹进了别墅。   “我去,里面什么味?”烈豹跨进去又退出来,对空气质量表示严重质疑。   老陈倒是比较淡定,绕开烈豹先进去了。   “我说你不是已经……解脱了吗?”烈豹看四下无人,压低声说:“怎么会弄触物复刻?你以前读过这种类型的念吗?”   “私人委托,”高飏敷衍笑:“触物复刻是第一次,对此我其实不是太了解,毕竟有文献记载的并不多,只知道它只用一根琉璃钉,是读念的最高形式。不过你知道我的读念已经不准了,这次触物复刻,可能就是个笑话。”   “明白,我们尽快完成,尽快手工。”烈豹笑,没追根问底。他望一眼里面说:“你等会进来,味太难闻了,多少年不通风了!你外面呼吸会儿新鲜空气,等我布置完了你再进来。”   “好。”高飏点点头,随口问:“整个过程需要多久?‘触物复刻’从未玩过,不甚了解。”   “布置一下,二十来分钟,读一下……估摸着也不会超过半小时吧。”烈豹露出个笑说:“其实,我也玩过,只会写琉璃钉,你看,布置我还找的外援。”   “哈,”高飏笑起来,气氛瞬间就轻松很多。   “进去了,等我叫你。”烈豹笑呵呵进去,里面很快传来开箱、摆工具的声响。   雨持续淅淅沥沥地下,越来越密,像一张撕不开的网,将整座城市笼罩。   大家都在房子里忙,高韵萌也去帮忙,门里不停传出搬东西、拖东西、画东西……的各种声响。只有高飏一个人,闲散地站在屋檐下百无聊赖,便挪到一侧角落,默默吸了一根烟。   雨越下越大,不断往廊下飘散,气温愈发冷冽了。   一段时间后高韵萌忽然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对外头的高飏说:“可以了。”   “好。”高飏有些局促地将烟丢进雨里,那颗烟瞬间被雨水浇灭,火速泡烂。   再次回到别墅内,高飏首先闻到一股淡淡的木香,伴随着湿冷的空气,竟有些出奇地好闻。他循着香味向房子中间望去,只见原本空旷的场域中间,用三块半人高的屏风,围合出一块三角地带。   三块屏风,三个色调,分别为红、黄、蓝三色,染在半透明的轻纱质地上,淡而恬静。屏风架子选了紫黑色的木料,光泽而油亮,散着淡淡的木香,悠悠飘散在整个房子里,越接近三角,越浓烈。   “现在的东西可真方便。”烈豹从一侧柱子后面走过来,他身后是掀开的几只空铁箱,手里拿着毛笔和一盘灰色的颜料,故作轻松地说:“你看这屏风,不用的时候是一块木条,纱面、滚轴、支架都藏在这木条里,用的时候抽出来即可,多方便。”   “体积也不小,三箱呢。”高飏笑笑,指墙角。   “哈,总比搬几个巨大的屏幕方便。”烈豹哈哈笑:“两箱半就能装下,还有空余的地方摆工具,还算是方便的。”   “平时能用几次?”高飏笑问。   “哈哈,也是,所以我找专人来处理,”烈豹笑:“工具都省了。”   就在两人闲聊的当口,三角区域内有个人影兀自闪动,正是方才提着两只箱子的老陈,手里拿着老虎钳和螺丝刀。“笔墨搞好了?”老陈问。   “哦,给。”烈豹用手里的毛笔和颜料换了老陈的老虎钳和螺丝刀。   老陈快速回到三角区内,身形走动,笔墨横飞,在三块屏风上肆无忌惮地挥毫。不一会儿,屏风上便布满了不规则的灰色符号。   “这是写咒文?”高飏在一侧看着,好奇问。   “不是,固定一下区域。”烈豹笑笑,从背后拿出一支同样装有灰色墨汁的大毛笔,走到三角区外半米的距离,画了一个更大的等边三角形,并在每条线的交界处绘制了如同藤蔓一般复杂的符号。   “我不会跑呀。”高飏开玩笑说。   烈豹抬头,强笑道:“你要跑我才不阻止呢!”说完,他又低头,在三角内侧每条线的边缘上细细地写了一排咒文符号。   高飏默默看着,还在想,自己又不会跑,触物复刻怎么那么复杂?   很快,烈豹就画完了三条边的咒文,他抬头解释道:“三角是最稳固的关系,我做了一个稳定的局在内,这样你读念的时候,就不用担心有什么信息‘漏跑’了。”   “还会漏信息?”高飏眨眨眼,终于明白这三角是防止信息遗漏的。   “嗯。”烈豹走出来,手中的毛笔已经干枯。“可真费笔,一没墨,就干燥。”烈豹看一眼手里的笔,吐槽。   “触物复刻可真够麻烦的。”高飏眨眨眼,看看毛笔,有看看三角区,从没“触物复刻”过,一切都显得很新奇。   “老陈在屏风上写的是加固的咒,也是防止信息‘漏跑’的,等他写完就能读了。”烈豹伸个懒腰,一直弯着腰在地上写字有点费腰。 第172章 触物复刻(2)   “地上写成这样会不会被你朋友责怪?”高飏突然扭头问高韵萌。   高韵萌正在发呆,忽然被问,先是一愣,继而有些局促地说:“没关系,我会叫人来清理的,毛坯,我朋友不介意的。”   “没事,过两个小时会自己挥发的,不用担心,毫无痕迹。”烈豹笑:“我用的不是墨汁或者颜料,而是‘近乎水’,会自动消除,不会对房主人造成困扰的。”   “可以了。”这时候,屏风区域的老陈已经写完咒文,正小心从三角区域走出来。跨过大三角区,他走到箱子边,从里面翻出一块灰色的三角地毯,稍稍比了比,便又折回三角区,小心把毯子铺进屏风内的三角区域。如此,便形成了一个三重三角的关系。   “开始?”烈豹看着老陈再次离开三角区,低声问。   “开始吧。”高飏看一眼,没多犹豫,想着速战速决,他能赶在石臻回来之前到家,把所有痕迹清理。   “好。”烈豹点点头,示意高飏去三角区域坐下,又从高韵萌手中接过大姐那块经常佩戴的表,在手心里捏了捏,微微蹙了蹙眉,便头也没回地转身向着高飏而去。   高飏脱掉外套丢在一边,盘腿坐下,扫一眼四周,从屏风与屏风的间隔离看到远远的楼梯,老陈正坐在阶梯上刷手机,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他又看到高韵萌,一脸焦急的表情,带着些紧张的神色。最后,他看到烈豹手中捏着一块表,一只手捏着拳,快步走到自己面前。   “表,拿好。”烈豹的表情变得严肃,不再嬉皮笑脸。   高飏左手接过,细看,是块漂亮的银色女表,四个时刻镶着蓝色的小钻,在银白一片的表面上透着夺目的独特。此刻,三根钟针兀自运动着,竟然已是九点十分十一秒。   “那啥,用右手吧。”烈豹半蹲下,摊开掌心,里面是个小小的皮套子,打开皮套,从里面露出半截小指粗的琉璃钉。   “哦。”高飏听话地把左后的表放进右手里。   “好的。”烈豹点点头。   “果然是一根?”高飏眨眨眼,笑一下,尽量让自己放松。   “对,一根,不能再多。”烈豹抽出琉璃钉,淡淡的沁着三个色,红黄蓝泾渭分明地将钉子分为三个部分,色彩之间没有过度,各自为占着钉子的一截。   “这就是这次用的琉璃钉?”高飏好奇问,想用对话缓解自己的紧张。   “琉璃钉,单钉。”烈豹从皮套盖子上取一片酒精,细细将琉璃钉擦净,然后努努嘴说:“把右手抬起来。”   “哦。”高飏听话地卷好袖子,将右手伸到烈豹眼前。   忽然,烈豹手里的琉璃钉一亮一灭,原本淡淡得色泽因为读念者手的接近,竟自由淡转侬,色泽愈发艳丽起来。   “这是为你定制的琉璃钉,留了缓存的余地,以防读得太猛伤到你。”烈豹低低地说,收起皮套和酒精片,将琉璃钉对准了高飏手腕中心的位置。   冰冷的触感,高飏不仅心里一紧,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触物复刻的钉子和涉念的不同,”烈豹抬头,表情严肃地说:“这个不是扎入手臂再取出,这个琉璃钉会完全没入你的手臂内,在手臂里自行来回游走,直到你读完以后,它就自己自动褪出来。“   “你还说你不熟。”高飏半开玩笑。   “我也是照读典籍。”烈豹尴尬笑。   “开始吧。”高飏看向腕心,钉尖的部分已经戳破皮肤,一点点猩红的血点正慢慢冒了出来,很快顺着手腕滴落到了膝盖和毯子上。   “忍下。”烈豹不再多言,手中一用力,直接把琉璃钉推入了高飏的手腕之中。很快,手腕中间的皮肤高高隆起,琉璃钉慢慢向上移动,尾部的部分,缓缓散出红黄蓝三色的丝线,向着琉璃钉移动的方向纠缠环绕开来。   高飏看着烈豹起身,退出了屏风,又退出了最外围的三角区。在他即将退出自己视野的时候,高飏隐约感觉烈豹似乎对自己说了几个字,他仔细分辨嘴型,好像是“对不起”。   对不起?高飏不明白为什么会读到这样的口型,可他已经没时间去细想了,因为,三种颜色的丝线已经蔓延成了无数丝线,大批量地从皮肤中穿透、四散开来,一圈又一圈将高腰的右臂、右手和掌心的手表包裹起来,很快便在右臂形成一个类似蛹的纺锤形球体。   此时,三面屏风上的咒文也配合地兀自闪着光,地上的三角一亮,兀自竖起一道屏障,将高飏完全控制于三角区域之内。   右手的光球明灭不定,也将高飏的痛感推向了极端的地步。他已经顾不得烈豹到底说什么,或是否离开,巨大的痛感以一种极其不正常的速度从手腕慢慢绵延到整条手臂,进而上臂、肩膀、右边大脑、右半身、左半身。这种痛感是普通涉念所不能达的,无以复加地疼痛,让高飏丧失理智。   不过是十秒不到的时间,高飏已经呼吸困难,眼神模糊,巨大的疼痛包裹着他的身体,而琉璃钉里的念线还在疯狂地不断地冒出来,穿过手臂和掌中的手表,越箍越紧,仿佛要逼出什么不能告知的秘密。   不同于涉念的□□疼痛,“触物复刻”的疼痛还涵盖了精神领域的撕扯。无数从未见过的片段在高飏脑中回闪,模糊地、飞速地、看不清画面地快速穿过。   头痛欲裂,几近崩溃!忽然,高飏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子里流出来,落在那团丝线结出的蛹上,顷刻化无。   流什么高飏都无所顾及了。他早已经痛到无法睁眼,只能捏紧双拳,让深陷掌心的指甲,转移一丝一毫的痛苦。额上冷汗直流,每一根神经都在撕扯,他默默低着头,痛苦地寻觅着手表里的蛛丝马迹。   忽然,脑中灵光闪过,眼前渐渐浮出景象。   画面细碎而凌乱;几个鼓鼓囊囊的玫红色环保袋,胡乱塞着纸,丢在墙边;杂乱的环境,挤在一起来回移动的几条裤腿;一只打开的手机,模糊的通讯录;一台老式按键电话机,沙沙作响。   “这是什么?”高飏内心呐喊着,头痛欲裂。他不想读了,他想松开手,无奈丝线紧紧包裹着整个右手,根本无法打开。   突然,高飏脑中嗡的一声响,手表的数据彻底中断了。此时此刻,他仿若置身无边的情境,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读不到了。   疼痛犹在,呼吸却稍稍顺畅了些许,高飏想大概算是读完了,他应该可以解脱了。突然,手腕上剧痛再次袭来,包裹的丝线正在层层褪去,高飏感觉大脑异常清晰,角落中的记忆被彻底唤醒,不是模糊的画面,而是清晰可见的过往,突然被重播!   他张看眼,看见自己正坐在一张长椅上,背景和眼前都是欢快的游乐场,欢声笑语荡漾在周围。   手臂不疼了,高飏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没有丝线,也没有手表,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小孩的手。他清楚得想起,这是他9岁的时候,唯一一次随父亲前往游乐场,那是多么欢乐的一天,他没法形容,却此生难忘。   “为什么会想起游乐场的那天?”高飏奇怪地想,抬头,看见父亲笑容满面的走过来,摊开手心,掌心里是一根蓝色糖纸包裹的棒棒糖。他没敢接,感觉太不真实了。   见高飏没拿,父亲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剥开糖纸,将棒棒糖放入他嘴中。 第173章 触物复刻(3)   好甜!高飏下意识拿住棒棒糖,嘴唇已经尝到了第一口甜味。为什么会有那么好吃的糖?他不明白,便把糖整颗放进嘴里,于是嘴里便被甜甜的荔枝味充盈。   游乐场、棒棒糖,高飏太高兴了,抬头,天真地对着父亲展开笑容,却只看见一张冷漠到了极致的脸。高飏心里一慌,只感觉一阵昏天黑地的晕眩,他倒在椅子上,棒棒糖砸到椅子上,碎成了几瓣。   接着他感觉自己被父亲扛到肩膀上,向着不知名的方向走去。视线里,碎裂的棒棒糖越来越远;游乐园越来远远;快乐也越来越远。   最后,他被不不客气地丢进一辆轿车,头撞到坐垫的时候,高飏彻底失去了意识。   车子一路颠簸,在一间偏僻的老屋前停下。等高飏微微张开眼睛的时候,他正身处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之上,身下压着一块三角形的灰色毯子。   这是哪?高飏微微眯起眼睛,隐约间看到写满奇怪符号的屏风,透过轻薄的纱料,他看不到远方,只感觉一片混沌。   头极晕,眼前景象忽而模糊,忽而清晰,不甚分明。穿过屏风间的缝隙,他看到远远的地上画着线,靠内的方向绘着同样奇怪的符号。   场景转移了?回来了?高飏思维紊乱,感觉自己是小孩,又感觉自己已经长大,在万分奇怪之间,他突然感觉身体被举起,又重重砸到地上,激起一地灰尘。这摔地的痛感极为真实,右肩膀着力点的位置尤为清晰,脑袋也在落地的时候砸了,发出一阵“嗡嗡嗡”的耳鸣。   “拿着。读一下。”父亲的声音在高飏耳边冰冷地闪过,他感到手里被塞了一小截软软的东西,有点粘稠。   是什么?高飏努力睁开眼睛看向微张的掌心,不免心里一惊!那是一截小指,带着指甲的部分,还带着未干的血渍。他心里一阵发毛,胃部收缩,觉得想吐,他张口想说拒绝,却眼睁睁看着一枚三色琉璃钉从手腕的中心刺入了手臂之内。   相同的疼痛再次将他覆盖,脑中开始闪回,白色的兔子、蓝色的兔子、紫色的兔子……铺天盖地的兔子布满眼中,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恐将他包围,带着怨恨和嫉妒,将高飏团团围住。   整个过程没有时间概念,高飏只感觉身形俱疲,头痛欲裂,相同的镜头不断闪回,相同的恐惧始终萦绕,无论高飏怎么努力挣扎,都无法摆脱。   “读到了,在褪线了。”耳际刮过父亲冷漠的话语。   高飏看着手掌上的丝线正在层层褪去,他内心自问:“结束了吗?”   丝线很快褪去,即将露出掌心,就在高飏觉得痛感快要消失殆尽的时候,突然,心脏传来针刺般的疼痛,琉璃钉似乎是穿透了心脏,高飏感到一种痛到窒息的不能言说。“想起来了!”他脑壳一阵刺痛,整个人如同坠入深渊,终于在极度疼痛之中昏厥了过去。   手掌的丝线终于消失殆尽,露出那块完好无损的手表。琉璃钉在手臂内借着最后一股力量,缓缓褪出腕心,滚落在手腕边的水门汀地上,碎成了粉末。腕心伤口冒出一滩鲜红的血,与地上的粉末会和,顷刻将其溶解,不留痕迹。   四周屏风上的符号系数变成了字,不成文,杂乱无章:几个鼓鼓囊囊的玫红色环保袋,胡乱塞着纸,丢在墙边;杂乱的环境,挤在一起来回移动的几条裤腿;一只打开的手机,模糊的通讯录;一台老式按键电话机,沙沙作响。   三角区域的屏障消散,一切归于寂静。   “读完了,安全送他回去。”良久,烈豹面色凝重地走过来,冷冷望着阶梯上的老陈。   “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还敢让他再玩一次高阶的‘触物复刻’?你难道不担心他会想起今天的经历,知道你自始至终都在骗他?”老梁冷笑,把隐藏身形的腰部绑带摘掉,又随手拉掉脸上的面具,露出老费得意的脸。   “‘触物复刻’这件事,本来就会因为后一次操作而唤醒前一次读念的记忆,可唤醒的只是记忆,他并不会记得这个过程叫‘触物复刻’,他只知道是一次被遗忘又被记起的普通涉念。”烈豹冷冷说,一边蹲下身,替高飏包扎好手腕的伤口。   “还是有些危险呢。”老费轻描淡写地说。   烈豹冷笑:“今天的读念在他记忆里是没有的,除非下一次有人再做‘触物复刻’,他才可能记起今天的事情。但是现在,除了你和我能帮他再‘触物复刻’,并没有第三人可以。你不干,我不干,他没有下一次回忆的机会。”   “那不挺好。”老费心情舒畅地说。   烈豹依然不快地说:“没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是公司的业务。你已经在琉璃钉里加了额外的限制条件,既然已经达到目的,就不可以再伤害他性命。否则,我会直接向SY举报你,到时候即使方经理也保不住你,你会被业内唾弃。”   “切。别把责任都推给我,我也是受人之托,才会在琉璃钉里加了额外的限制条件。”老费耸耸肩不以为然:“弄死他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现在这样生不如死,不是更有意思。”   烈豹微微蹙眉,有些想揍老费的冲动。他后悔答应高飏做触物复刻的读念,因为他万万没想到老费竟然利用公司对他施压,另外签了一份增加额外限制条件的协约,从而在原有的琉璃钉里加了别的内容。   内心叹气,烈豹更后悔的是,在看到读念的高飏手臂里突然出现了三根不该出现的银色丝线之时,他才知道原来高飏从前读过一次“触物复刻”。对于高飏过去的涉念内容,烈豹不得而知,但他坚信,那一定是高飏宁可永远忘记的记忆。   自己干了什么?烈豹责问,他不仅深深伤害了高飏,还唤醒了他的痛苦记忆,这件事已经无法收场,也无法被原谅。   “送去哪里?”老费走到高飏身边,踢了踢他肩膀,对方纹丝不动。   “他家。别再动他,否则我动你。”烈豹痛恨地瞪老费一眼,看到无所谓的表情,心中怒火中烧。   “这就结束了?”一直在旁观战的高韵萌,已经被发生的一切惊呆了,此刻才想起正事。   “读到的内容都在屏风上,你拍个照就可以了。”烈豹把手表还给高韵萌,示意她留存证据。   “好,好。”高韵萌一脸懵圈的拍下照片,然后退到一边,看着烈豹和老费将所有物品收拾完毕,最后将高飏也搬到了后排的座位上。   烈豹坐进副驾驶,对高韵萌说:“地上的灰色颜料过会儿就会消散,你看一下还有无问题,没问题麻烦您确认一下电子协约,今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好的,稍等。” 高韵萌点头,拿出手机走到远处打了个电话,然后不停地说:“是……读了……有内容,都拍照了……好……好……我确认一下协约。”   “中间人?”烈豹好笑地看着,他记得“触物复刻”协约签署人应该是个男的,不曾想,之后联系他们的都是这个女人,不知这其中有什么故事?   打完电话,高韵萌回到车边,当面将协约完结了。   “好了,谢谢惠顾。”烈豹发动车子,准备离开。   “他要怎么办?”高韵萌看一眼后排,没看到高飏,心中不免担心。   “我们送他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放心。”烈豹笑笑,打了个招呼,直接发动车子离开。   看着消失在小路上的车子,高韵萌扫一眼手机图片,心中五味杂陈,默默希望这一次能把姐姐找回来。 第174章 划伤(1)   他走过来,带来最甜的糖果;他走过来,只想取走你的性命。   椎心疼痛,从噩梦中惊醒,思维依旧混沌在梦境之中,只有耳际沉重的敲门声,一记一记清晰如实。   “来了。”高飏起身扶额,喘了口气,搞不懂为什么会做当初父亲骗自己的梦?虽然只是梦,可只要想到,都感到锥心的痛,为了赚取涉念的31万佣金,父亲甚至可以不顾儿子的生死。   门还在不耐烦地敲,高飏无心纠结为什么会睡在沙发上,便匆匆穿了拖鞋跑去开门。   门打开,除了灌入的冷风,还有一张陌生的脸。   “没睡醒?”石臻拖着行李箱看着眼前的高飏,除了发现对方有些疲态,并未发现其他异常。“昨晚上干什么了?”他伸手揉揉高飏的脑壳,果然对方僵了一下,脸上露出害羞的表情,就觉得很好玩。   “那个……”高飏整个人还是懵圈的,眼前的男人他不认识,可对方的表现却是如此亲昵又亲近,被一碰,就莫名上头。   “吃过饭吗?”石臻倾身,在高飏脸颊一点,就把对方点成了白里透红的肤色。   “没……没……”高飏更觉惊讶,不自禁向后退了退,那个吻落了半个空。   “哦。”石臻瞥一眼高飏,感觉到一丝拒绝的意味,又不明所以,想是小家伙没睡醒,还反应不过来,便就不太在意,拖着行李走进房间。   “喝水吗?”高飏问得很客套,带着些局促和陌生。   “不必了,坐会就走。”石臻没获得小狐狸的惊喜,略不爽,明明昨天不是这样的。他把行李箱摆在门口,去沙发那里坐,看着小狐狸去厨房倒水,将一只一次性纸杯摆在自己面前。   “喝水。”高飏指水杯,拘谨而客套。   “你手怎么了?”石臻瞥见包扎的手腕,略奇怪,更让他奇怪的是,高飏没有给自己用那只新马克杯。   “坏了一扇窗,帮忙的时候划到了。”高飏回答,记忆里的确是这样的。窗子坏了,他找人来修,结果被竖放在一边的碎玻璃割伤了手。   “割的不是手掌,是手腕?”石臻挑眉,像看一个智障儿童。   “斜放在旁边,蹲下来包玻璃边防滑的时候大意了。” 高飏面色平静地解疑。   “干嘛包边?”石臻不解。   高飏解释说:“请来的师傅只负责安装玻璃,垃圾得自己扔。扔掉以前用封箱带包一下锋利的边,这样就不会划到收垃圾的人啦。”   “还挺善良。”石臻笑。   “一点点。”高飏回一句,回得很顺嘴,极其自然,他有点惊讶。   “伤得利害吗?”石臻扫一眼,高飏离自己有点远,没办法立刻抓到自己面前检查。   “还行,普通割伤而已。”高飏笑,不以为然。   “没事就好。”石臻看那纱布厚厚一层,并不觉得普通划伤需要如此包扎,心里担心,表情却很淡然,隐隐感觉不该去揭穿,便没有再深究。   “过几天就好了。”高飏招牌笑,傻乎乎。   石臻点点头,不再提受伤的事,只随口问道:“晚上怎么安排?”   “啊?”高飏一愣,眨眼,毫无反应。   “一起吃晚饭?”石臻问。   “晚饭?哦,可以。”高飏点点头,不知为什么不想拒绝,还似乎期待点什么。   “好,那就晚上定个位子吃晚饭。我先回去一趟,晚点过来接你。”石臻起身,并无久待的打算,径直朝门口走去。   “怎么联系?”高飏没料到对方说走就走,心直口快问了个傻问题。   “手机呀。”石臻穿好鞋,奇怪地扫他一眼,看到小狐狸还是一张睡眼惺忪的脸,想他应该是没睡好,便笑了笑说:“不会连我是谁都记不得了吧?石臻,记到脑子里去,笨。”石臻指指高飏脑袋,就在对方一脸迷茫的眼神里走了。   ShiZhen?高飏抓抓脑袋,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个人,他到底是谁?明明和自己很亲昵,却在记忆里没有丝毫痕迹。   “奇奇怪怪的。”高飏皱眉嘟囔,走到窗边,摸着崭新的玻璃,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名字,便立刻找来手机,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烈豹,声音有点疲惫:“正要打电话给你。”   “哈,是吗。咋啦?”高飏眨眼,觉得烈豹那儿或许有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果然,你忘记了,我正要找你问问。”烈豹那头顿了两秒,继续说:“你记不记得前几天给一个老太太读念,就是读个布片,读到‘铜臭迷了眼’,最后查出来她被骗了一百万的事?”   “记得。”高飏有印象,不解问:“怎么了?”   烈豹解释说:“当时,读念的时候,有根琉璃钉断在了你肩膀里,打乱了当时的念场。虽然后来全力取出了残余的琉璃钉,但是,对你似乎产生了一些影响。昨天我们去吃汉堡,你说这两天肩膀不太舒服,我就觉得不太对劲。”   “为以为琉璃钉□□就没事了。”高飏回忆里有这些内容,诸如读念、琉璃钉突然断了、取钉、吃汉堡、肩膀酸痛、和烈豹的对话……都有记忆,他没有丝毫怀疑。   “我当时没敢明说,”烈豹叹口气:“还好我保留了那段琉璃钉,我特意把它找出来检验,我发现它发黑了。”   高飏第一想到有人下毒:“有毒?”   “不是,没有毒。”烈豹继续解释道:“是紊乱的磁场破坏了琉璃钉本身的结构,发黑说明这段琉璃钉受到了严重干扰,可能对你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这也是我为什么打电话给你的原因,因为我不清楚具体影响到哪方面了,得你来告诉我,有那里不舒服?”   “我……出了肩膀酸……好像有部分记忆……消失了。”高飏微微皱眉,似乎找到了今天疑惑的答案:“有个人,明明和我很熟,可我没印象。”   “损伤的是记忆?”烈豹那头有些吃惊。   “对。没了关于一个人的记忆。”高飏点头,他很信任烈豹,直接把刚才的事和盘托出:“有个叫ShiZhen的男人刚才来找我,好像跟我……很熟,可是我对他没有丝毫印象,你认识这个人吗?”   “石臻?”烈豹那头惊呼道:“认识啊,他帮你签了半年的借调协约,让你至少半年不需要接SY的任何任务!”   “……真的?”高飏张大眼,又惊又喜,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千真万确。”烈豹肯定地说。   “你和他熟吗?”高飏想在烈豹这里获得更多答案。   “我不熟,没接触过。”烈豹那头说:“对了,我记得你提过,有个物控中心的朋友,叫司徒封,他也认识石臻,你们三个经常一起玩,关系好像不错,你可以去问问他。”   “司徒封我记得啊,物控中心的,平时和我们公司有部分协约往来。”高飏拍脑袋,感觉柳暗花明又一村,于是笑道:“那好吧,我去问问司徒封,看他能不能替我回忆、回忆石臻这个人。”   烈豹那头说:“好,你先去问司徒封,找找回忆,我这里再给你想办法,尽量找出补救的办法。”   高飏笑说:“OK,这就去问问。”   “好,去吧,祝你成功!”烈豹那头回完,就挂了电话。   高飏他挂了电话,很快找出司徒封的电话,拇指按下拨号键的时候,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无来由的焦躁,不知所云。   电话接的很快,司徒封的声音轻松又愉悦,隐隐约约传来打游戏的声响:“高飏,哈,什么事?要约打麻将吗?”   “不……不是。那个……我问你个事。”高飏觉得打扰了人家玩游戏有点过意不去。   “说呀。”司徒封乐呵呵:“干嘛吞吞吐吐的?”   高飏犹豫了一下问:“ShiZhen是谁?”   “石臻……是谁?哈哈哈哈,你……你是来搞笑的吗?还是,你们在玩什么奇怪的游戏?”司徒封笑得快背过气去了,笑了半天才说:“你……这话如果让那个家伙听见,铁定没……好果子吃……哈哈哈,哈哈哈。”   “我……真的不记得他了,我读念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我不记得了他了。”高飏有点无奈,花了几分钟,将涉念出事故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这么严重?!”司徒封语气忽然严肃,似乎还关掉了游戏的声音,背景突然安静下来,气氛凝重:“读个念还会出事故?”   高飏点点头,如实说:“会。这次就出了事故,波及到了记忆的部分。”   “你……真的不记得石臻了?”司徒封愣了一秒,又试探性地问一遍。   高飏摇头:“真不记得,没有印象。”   “……”司徒封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嗯,我这样跟你形容,石臻对你很好……很好……他为了让你自由,帮你和SY签了最高年限的半年借调协约,他……一直都在努力让你过的好。”   “为什么他要帮我?”高飏不解。   “……他想帮你就帮了,他是个怪人。”司徒封随口说。   “哦。”高飏并无太大感觉,记忆都是空白,他一时无法给出响应。可他不想骗人,于是问:“那我要不要告诉他,我把他忘记的事情?” 第175章 划伤(2)   司徒封有些着急地说:“不要,千万不要。就算你忘记了他,可他还记得你呀,你告诉他不是徒增彼此的烦恼吗?”   高飏有些犹豫地说:“可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也没有任何感觉,我不想骗这个人,他替我签署借调协约,他是个好人。”   司徒封在电话那头笑说:“你真的一点点都不记得了?他为你签署借调协约,半年期;他带着你查案,把你护在身边,这满满的喜欢,你都不记得了?”   “我……”高飏脸红,答不上来。   “唉,”司徒封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高飏你听我一句,把这件事瞒下来,以我对石臻的了解,他是不喜欢勉强的人,如果你冲动去告诉他,他觉得你对他已经无感,他会放弃的。如果有一天,你把一切记起来,他却不在你身边,你是要后悔的。”   “是吗?”高飏垂目,好像内心的确有种奇妙的不舍,他一直没答案,被司徒封一说,似乎的确是这样。   “瞒下来,没必要点穿。”司徒封劝解道:“其实不记得也没什么,就当重新开始,你会知道……他……他有多好。听我的,再试试,再等等。”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很低。   高飏没听出其中的失落,只勉强答应:“好把,我暂时不提。”   “好。你应该连他名字都不记得了吧?”司徒封提议:“我待会把确切的名字打给你,然后你在微信里搜索他名字,仔细看看你们平时的聊天记录,找找感觉。”   “行,你把名字给我,我看看。”高飏露出点笑容,两人又闲扯了几句,便各自挂了电话。   很快,司徒封那边就发来了消息,高飏按照名字查询,果然看到了很多自己以前和石臻的聊天记录。他一页一页翻阅,越看越惊讶,越看越觉得甜的蛀牙,耳尖先红,跟着整张脸都染了绯红,心绪和思绪全都乱了。   与此同时,某酒店的套房内,司徒封冷冷灭掉了手机,眼中显出狠辣的神色。   “既然都抹掉了他的记忆,又何必让他知道那些过往?”烈豹坐在窗台边的单人沙发里不解地问。   “这样才好玩呀,”司徒封讥诮地笑:“比如邀你入局,明明你不该知道这一局的细节,却还是让你参与进来,成为旁观者和施暴者,这样的游戏不有趣吗?”   “不有趣。”烈豹冷笑,颇为不满地说:“作为琉璃钉的制作者,上面写的内容我在使用的时候就能清晰知道,瞒我也是瞒不了的。只是你敢这样明目张胆地现身,你也是异于常人。”   “我不隐瞒,我才不在乎他们知道些什么,反正我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司徒封眼中显出失落,他其实想说“失去”,可他没获得过,又何来失去。司徒封很清楚,即使高飏失忆,石臻也是不可能和自己在一起的,有时候,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勉强还真是没幸福。   “哼,有胆量。”烈豹讥诮道:“心思也缜密,知道把高飏手机里关于他们以前不愉快的记录系数删除,只留着好言好语,让他又少了一个调查自己过往的源头,还起了误导的作用。”   “呵呵。只是想到一出做一出而已。”司徒封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阴雨绵绵,忽然有些不放心地问:“对了,确定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琉璃钉里补充了让高飏彻底忘记石臻的内容,不可能记起来,永远也记不起来。高飏和石臻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已经被篡改,都会变成高飏独自经历的事情。”烈豹垂目,出卖朋友的感觉让他郁闷无比。   “好。”司徒封稍稍放心。   “哼。”烈豹冷笑,更多的是鄙视自己。老费用永久让自己回不到芸城作为威胁,最终让其妥协,允许老费在琉璃钉里加注了其它附加的内容。   “这次也是长见识了,没想到加注琉璃钉的过程竟然如此复杂。”司徒封挑挑眉,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极不舒服,毫无快感可言。可是,难受归难受,只要一想到高飏会以这样一种形式失去石臻的感情,司徒封又觉得莫名舒爽。   “是的,在不破坏原有的事件同时,加注需要的内容,其实需要一套很复杂的工序。”烈豹冷冷说:“加注内容,不仅要加注忘记石臻这件事,还要为了掩盖整体逻辑线紊乱,对从前经历的事情进行修饰、补充、篡改,让整个过程找不到漏洞。”   “听听都复杂。”司徒封说。   烈豹冷笑,继续道:“比如在老太太的涉念协约事件中,不仅要修改时间线,还要加注琉璃钉事故,以此保持整件事的完整性。”   “见识了。”司徒封又说。   “比如让高飏记得你,并以为和你是朋友,”烈豹看向司徒封:“就要加注SY与物控中心有多宗协约交流事件,已经与你是朋友的各种信息元素;比如为了掩盖手腕的伤,就要加注换玻璃事件,甚至真的去为玻璃窗换一块新玻璃……诸如此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高飏脑中的故事线能顺理成章。”   “多谢你们这些时间的帮忙了,款子今天就能到。”司徒封听着,皮笑肉不笑。高韵萌的“触物复刻”真是个良机,因为她先找了物控中心,被拒绝后,再找的SY,这导致司徒封获得了第一手的消息,从而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布局。   “钱你和老费去算,我这里不走账的。”烈豹木木看着外面,内心愧疚更甚。他前期因工作原因,被调任它城,那是一个复杂而凶险的地方。烈豹不是当地人,也无法和当地的组织融合,他被夹在其中进退两难,母公司也不愿意出手帮忙,只任其自生自灭。在长期没有生命安全保障的环境中求生存,烈豹终于崩溃,他退缩了,答应了能带他离开的老费的要求,成了出卖兄弟的帮凶。   “好。”司徒封点点头,心中不安,便再次想确定,于是问:“确定,高飏什么都不记得了?”   “放心,他一点记忆都不会有的,‘触物复刻’这件事本身在他的记忆里都是不存在的。哪怕是上一次的‘触物复刻’,在他的记忆里也只是一次普通的‘涉念’。”烈豹肯定地回答,一字一句说:“他什么都不会记得!”   “差不多就这样了?”司徒封撇撇嘴,显出些许不满,这和他内心期许的还有些差距,具体差距在那里,他又讲不清楚。   “基本就这样。”烈豹不明所以,又补充了一句:“可能性格上也会存在一些偏差。”   “怎么说?”司徒封有点好奇,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期待,看向烈豹。   “如果想起从前发生的事,应该会带着怨恨吧?”烈豹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想要做第二次“触物复刻”就会被动知道第一次到底触了什么,内容除了当事人知道,咒师也会感知一二,是个被动技能。   “什么?”司徒封皱眉,没听明白。   烈豹没回,还陷在自己的回忆里。高飏的第一次触物复刻,具体内容烈豹并不能完全知晓,但是刻在琉璃钉上冰冷的情绪,他却能感受到。同时,他还清楚地记得,钉子上深深刻着“必读”的字样。   “必读。”烈豹轻轻地自言自语,内心奇怪,写上“必读”两个字,意味着第一次触物复刻,高飏无论受到什么伤害、干扰,都不能停止读念,他必须读出来,读不出来,就读到生命终止为止。这是有多大的执念和怨恨,才能在琉璃钉上写下“必读”两个字?   “你不是说,记起来的首次触物复刻,也会被当做一次普通涉念,这对异客的高飏来说,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为什么要带着怨恨?”司徒封好奇心太重,大有打破砂锅问道底的意思。   “因为涉念很痛啊,每次都很痛,更何况触物复刻比涉念更痛百倍。”烈豹说得敷衍,却是事实。不过他自然有所隐瞒,除了恶劣的“必读”,他还感受到当时高飏未到年龄就被委派涉念,经历这样惨痛的事情,对于一个小孩来说,没有怨恨那是不可能的。   “那就好。”司徒封满意地露出微笑。他想得很清楚,让那两个人彼此彻底忘记对方是很难做到的事,所以,他选择让其中一方失去这份记忆,失去所有彼此亲历的过程,让满满的美好成为空白的缺口。这样,就算石臻再怎么喜欢高飏,高飏那方也是无感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烈豹并不了解他们三人之间微妙的联系,他只是有些好奇,忍不住问。   “协约结束,我们从此就当不熟悉吧。”司徒封避开问题,只发出签好名的完结协约,又补充说:“记得,一切都是保密的。”   “自然。”烈豹没纠结,冷笑点头。   “好了,我回了,拜拜。”司徒封打个招呼,走出房间。合上门,眼前是冗长无尽的走廊,他眼眶有点湿,心里存着一股气,始终未消。时至今日他依然不明白,石臻为什么那么喜欢高飏,喜欢得那么彻底?   司徒封不想找答案,就算有答案又如何,不过是显得自己更像是小丑。他现在只有嫉妒和恨,他只想利用一个人空白的记忆,去挑衅另一个人热情。他想看看,在失去所有回忆与美好触感的时刻,高飏会怎么面对石臻,石臻是会坚持还是放弃? 第176章 肖凯(1)   一声闷响的雷鸣打破早晨的睡梦,高飏迷迷糊糊睁开眼,从床头柜摸过手机,点开,在眼前晃,才发现不过是九点半的光景,正是赖床最佳时刻。   昨天晚些时候石臻打来电话,说临时有事晚饭取消了,之后他为高飏点了可口的饭菜送到家里,便再无音讯。少了面对面的尴尬,高飏倒也欣然接受,吃掉根本有些饱和的饭菜,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让他不甚迷惑。于是干脆洗澡睡觉,暂避奇怪的思绪,一直到今天天亮。   从浴室出来,高飏已洗漱完毕。没有任何安排的一天,一切都显得百无聊赖。窝进沙发里,他拿过手机划开,一早上进了不少消息,偏偏没有那个人的,莫名小气愤油然而生,略不开心。   他点开那人头像,只有从前的聊天记录,随便翻翻都觉得脸红心跳。高飏点到对话框,手指在键盘上敲,却写了又擦,始终找不到突破的措辞。说“你好”很见外,问“你在干什么”又太亲昵。如此反复纠结,结果,只是关掉了和那家伙的对话框,落得一句话也没说上。   “唉。他到底在干嘛?”高飏咕哝,发现自己失态,独自尴尬,只能用翻阅其它消息来掩盖内心的慌乱。   有气无力地翻着手机,高飏突然发现,从昨天晚上十二点一直到今早八点,方总一直在给自己发消息,整整三十多条,内容有长有短,甚至偶尔还出现了表情包。   “奇怪?”高飏再次咕哝:“方总要干嘛?”   他默默把每条消息都看了,方中的诉求其实围绕的就是一个主题,让高飏帮忙找一件东西,但是她没说清楚找什么,就是反反复复在说服高飏帮忙找。   为什么不打手机,而选用发消息?高飏有些奇怪,方总向来不待见自己,从不委以重任,今天怎么画风突变,找自己帮忙了?而且,以方总的脾气,就算是凌晨也会打来电话,现在却完全不同,没直接打电话,连对话的口气也充满了客套和客气。   “奇奇怪怪。”高飏嘟囔。方总的措辞其实很紊乱,整体显得有些语无伦次,高飏实在是不明所以,考虑再三,最后决定还是打个电话过去询问一下。   电话那头接的飞快,只一秒就接通了。方总开口,嗓子略沙哑,似乎刚经历过嘶吼:“我以为你不会来电话。”   “你有什么事吗?”高飏苦笑,脑中忽然闪过当年父亲骗自己读念的事,当时同意父亲带自己去游乐场的批准人就是方总,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有协约?   “呵呵,”方总开篇总是冷嘲热讽:“有人罩着就是不一样,连口气都硬气了很多。”   “我一向对您尊敬。”高飏回答地不亢不卑,低头看一眼自己右手,他记得手臂上每一个伤口的形成;他记得SY让他出的那期读念的教学视频;他记得明明读念能力已废,SY还是接了读老太太物件的协约,最终导致事故……所有这一切,每一次读念,每一张合同,都是方总批准的。她从来不在意自己的死活,或者说,她根本就以此为乐,以看别人痛苦为乐。   “客套话我不想再说了,消息里都表达过了。”方总口气冷漠,并无愧疚之色,依然是那样傲慢,哪怕有求于人:“有件事我想委托给你来做,毕竟你还是SY的员工。”   高飏一愣,原来冷嘲热讽之上还加了一份委托。   “有空吗?”方总缓了缓口气:“出来聊一下,无论你和SY有什么恩怨,这次的酬劳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和SY的恩怨?高飏好笑,眨了眨眼想着要怎么拒绝,因为他预感没好事,他不想和SY有丝毫牵连。   “我们可以签署委托协约,酬劳……是你的自由。”方总在那头淡淡说,故意在自由上加重了音,并重复说:“听清楚,是你的自由,可以彻底脱离SY的人身自由。”   高飏心中吃惊,方经理竟然会给出“彻底脱离SY”如此丰厚的条件,这将意味着他不需要再去等待异客考,也不要半年一续借调协约,他可以以自由人的身份,在这座城市生活。   “如何?”方总似乎对这个酬劳颇有信心。   这个酬劳太诱人了,高飏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微微皱眉,问道:“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彻底离开SY的先决条件吧,需要……”   方经理打断他:“我当然清楚,出来聊,我车快到你家楼下了,协约我也带了。”   “……好吧。”这份酬劳完全无法拒绝,高飏下了决心,答应去谈一下。挂掉电话,他从衣架上取了件外套,匆匆出门。   到了楼下,果然看见方经理的车缓缓开过来,高飏走过去,车门打开,他毫不犹豫地坐了进去。   车子一路疾驰,车上两人无话,直到抵达预定的茶楼,进入包厢,工作人员都撤出去,四周静下来,再无人打扰,谈话才算开始。   “肖凯不见了。”方总开诚布公:“失踪已经超过一个星期。”   肖凯是方总的宝贝儿子,失踪的确有些让人吃惊,可这人和高飏完全没有任何交集,高飏也不想假惺惺表现地很吃惊,于是就面色平静地问:“公司里的资源足够你去支配,你的人际网也能辅助你尽快找到肖凯,为什么偏偏来找我?是有什么内容和我关联了吗?”。   方总表情冷淡,完全看不出是有求于人的样子:“这些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你。”   “那就回答吧。”高飏直接说。   方总楞了半秒,还从来没见过高飏态度如此强硬,她喝口茶,面色平静地说:“公司的资源不是那么好动的,所有人都是跟着协约办事,做的任何动作,都得在母公司监管下的。至于人脉,最多给我提供好的侦探或者帮手,又不能替我直接把人找出来。”   高飏讽刺道:“老费应该会全力帮你的,他那么忠心耿耿。”   “哼,是,老费帮忙了。”方总点头,并未否认:“不动用公司的关系,一方面是不想被监管,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肖凯的安全,这种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万一惹怒了绑匪,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应该还有别的理由吧?”高飏并不完全相信方总的言论   “当然,有其它的原因。”方总思索片刻,像是在下某种决心,半晌才开口说:“首先我解释一下,之所以那么着急,是因为和勒索信一并寄来的是连着小手指的小半个手掌。而绑匪不要金,不要银,要《重屏会棋图》的木雕版。”   “什么图?”高飏皱眉,完全没有听懂。   “我当时也很懵,可它就是赎金,能换肖凯回来。”方总无奈道:“其实我也秘密动用了一些人脉寻找这幅木雕,可惜,没有丝毫回音。”   “所以,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你是要让我再次读念,作为救你儿子的一根稻草?”高飏平静地问,不气不恼:“可我这异客能力,不早毁得差不多了吗?”   “……不是……不是让你读念。”方总脸上显出尴尬神色,有些没底气地说:“现在已经很难找到涉念师了。我也是寻了很久,才找到一位已经隐世的涉念师,花了重金,诚意邀约,他才同意读一读那小半截手掌。”   果然,涉念师是越来越少了。高飏想,不过隐世和重金,还真很难挂钩呢,略讽刺。   方总没留意对方神色,只继续道:“不过他,的确在那上面……读到了一些精神残留,也算是获取了一些有效的信息。”   “他在手指上读到了我?”高飏眨眨眼有点无语。   “呵,”方总无奈摇头,颇不情愿地说:“确切地说,是读到了一段信息,可能与你有关。”   高飏皱眉,问:“什么?”   方总缓缓说出:“他读到‘相同的人生原点,各行其道的人生’。”   “与我有何干?”高飏微微蹙眉,预感不妙。   方总默默看一眼高飏,低声解释说:“何为人生的原点?即出生的那一刻。”   “出生的那一刻……”高飏冷笑,瞳孔收缩,显出不耐烦。   “既然你和肖凯出自同一母亲所生,又出自同一间医院,人生原点是命主注定的一致。至于后来的人生……”方总叹口气:“也的确是,各行其道了。”   “是我的错吗?”高飏蹙眉,想走。他冷冷指出:“你或许理解错了涉念师的意思,我和肖凯几乎没有交集,又怎么可能在他的身上读到对我的印象。”   方总欲言又止:“我……”   “方经理……”高飏连叫方总的耐心都没有了:“我劝您,还是找点正规的路子找肖凯,不要在没意义的事情上下功夫。”   “高飏……”方经理苦笑,叹口气说:“唉。午夜梦回,总归是过不去心里这一关,是我对不起你,肖凯什么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我曾经有过一个小孩,后来随了他父亲,便再无音讯。” 第177章 肖凯(2)   “没什么对不起的。”高飏冷冷回,并没觉出方经理的话里有丝毫愧疚。若是真的觉得心里有愧,她就不会用那么多残忍的方式对待自己。高飏很清楚,她根本没有愧疚,她心里全是对自己无理由的怨恨。   说到身世,方经理眼眶还泛了些红,哽咽着说:“肖凯应该也觉出了我的不快,潜移默化便有了替我一起找孩子的想法,这便成了他思维里一条抹不去的‘念想’,最终被那位涉念师读了出来。”   这故事编的高飏都忍不住想翻白眼。他淡漠地指出:“肖凯没那么复杂的想法,你也不用找那么多说辞。被读到,只是因为我和他同母异父,是没办法否定的既定事实。”   “我是真心又愧疚。”方经理说。   “呵呵,”高飏笑着摇头,直接说:“行,那你公开我们的关系,告诉别人,你是我妈?”   “高飏……”方经理一愣,终是没正面回答,只说:“再怎么生气、无奈,总也没想将你置之死地。”   “你没想过要将我置之死地?”高飏嘲讽地笑,无奈地问:“我一直很想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对我如此厌恶?”   方经理收起眼泪,她知道这招不管用,她恢复淡漠的表情,说出最残忍的话:“高飏你没错,只是我们……母子缘薄,我不想虚伪,始终没认你这个儿子,就是内心不想认,也不愿意认。”   高飏点头:“可以,没问题,也算个回答。”   “说白了,与其说恨你,不如说是恨你的父亲。一句父母不看好这段婚姻,就能把所有感情都熄灭,让我在人生最辉煌的时候经历怀孕、失婚,跌入艰难度日的行列。”方经理眼中显出怨怼:“为了生存,我狠下心来,把你丢给爷爷奶奶。不曾想你父亲更狠,竟然以你异客的身份,将你签给了SY。”   高飏垂目,已经听不下去。他怪自己不该心软,跑到这里听这些不堪的往事。   “我也是在进入SY工作后,才发现的你,你调配到我这里也是公司决议,并非我要求。”方经理还在狡辩:“我想过替你解除SY的合约,可我进找不到你父亲了,我没办法。或许你就是他故意放在我身边给我添堵的,所以,我没办法对你友好,我有我的怨恨。”   “这……算什么理由?”高飏一脸鄙夷,直视方经理。   “这就是事实。”方经理说。   “可笑至极。”高飏内心充满了愤懑,他被父亲和母亲同时厌恶,可他什么坏事也没有做,只是因为他出生了,这是他的错吗?   “高飏……”方经理终于感到对方的愤怒,她此刻想的是让对方平静,否则,就没人能救她的肖凯了。可她内心是没有丝毫悔意的,他憎恨高高劲力,更憎恨这个小男孩的出生。   高飏压不住自己的情绪,只愤怒地问:“你们的感情出了状况,最终由我来做替罪羊?做出气筒?我这二十几年还不够你们消气?你们的怨恨还如此有增无减?”   “没有了,没有怨恨了!”方经理劝慰道:“石臻替你签署了半年的借调协约,我立刻就批准了!我替你高兴,有人对你好,我替你高兴。”   “切。”高飏根本不相信,起身要走,今天出来,就是个笑话   “我原来以为你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了,谁曾料到还会出现在这样的状况。”方经理快速起身,隔着桌子拉住高飏大声说:“石臻只能给半年一续借调协约,但是,我可以帮你,恢复自由身!只有我,高飏,只有我,能帮你恢复自由。”   作为你的儿子肖凯,真是幸福呢!高飏心里叹气,表情冷漠地说:“放手。我拒绝!”   “听我说高飏,”方经理隔着桌子紧紧拉住高飏手臂:“我知道你其实很想脱离SY,所以才会去参加异客考试,才会和石臻做朋友。我有办法让你彻底离开SY,我可以和你签署协约,保证给你的酬劳!”   我和石臻在一起,是为了离开SY?高飏有些迷惑,缺失的记忆让他又片刻的迷茫。可此刻不及细想,他得快速做出决定,是离开,还是接受协约。   方经理还在游说:“如果我不讲信用,你可以拿着协约去仲裁,你稳赢的!”   协约?高飏微微蹙眉,甩开方经理的手,冷冷问:“既然你的儿子那么重要,为什么来找我,你不怕我报复吗?”   见有机会继续谈,方经理也不隐瞒:“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你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多少会有些心灵相通的,你又是异客涉念师,天然的优势,或许对寻找到肖凯会有极大的帮助。”   “哼,为了儿子,甚至可以不惜把自己以前的丑闻曝出来,母爱真伟大。”高飏讽刺地笑,心里却寒到了极点。   理亏,方经理只能任嘲。但她没放弃,继续游说:“其实,我不是要你帮我找到肖凯,我只要你帮我找到那件木雕作品。找到木雕,我同样还你自由。”   “《重屏会棋图》?”高飏问,看来方经理还是不放心的,她怕报复都落到了她的肖凯身上。   “是。找《重屏会棋图》的木雕。”方经理肯定地点头:“一切都落笔到协约上,白纸黑字写清楚。”   自由太诱人了。高飏犹豫了一秒,依然不放心,于是问:“仅靠你一个人怎么完成彻底完成解除协约?”   有机会!方经理窃喜,立刻说:“当时你的协约,‘父母’栏被你父亲通过手段,归类到了绝对机密,几乎无人查得到。现在,我是SY最大的负责人,我可以通过特殊途径让‘父母’出现,签署解除协约,还你自由。由我特批,不经手其他人,不会有任何人敢存疑。”   “你……我不相信。”高飏直接指出。   方经理回答:“这很简单,我们通过第三方平台签署寻物协约,把权利、义务、酬劳、风险全部写进去。你拿着这份协约,就是一份大保障。人货两清,绝无欺诈。”   “哪个第三方?”高飏问。   “物控中心。”方经理回答:“私人委托业务,最高机密S级,放心了吗?大企业,绝对中立,童叟无欺。我会在协约里写明,木雕一旦找到,我就帮你在两个月内离开SY,否则,你可以用这份协约披露一切。到时候,匿名都会变成真名,谁也逃不了,包括我。”   “物控中心……”高飏动摇了,为了肖凯,方经理不惜冒着暴露自己过往的风险签署协约,应该不会有假。   “签吧。”方经理说:“SY有很严格的条款,不是轻易能蒙混过关的。如果我使诈,协约被披露,我是没有办法解释如何让你两个月内脱离SY的。到时候,就会彻查你的身份档案,我就暴露了。所以,这件事上,我不会拿信用、事业、前途开玩笑。”   听完方经理的话,高飏下来决心:“行,就按你说的签。”   “行,行,我们立刻签!”听到高飏答应,方经理又惊又喜,立刻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打开,调出软件,连线物控中心的工作人员。   都准备好了。高飏默默看着,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方经理二话不说,根据物控中心工作人员指示,一通操作,最终和高飏在线把协约签署完毕。   “谢谢你高飏。”方经理合上电脑,说了句还算由衷的感谢。   “哦。”高飏默默浏览完邮件里的协约,脸上依然没有丝毫表情。   “坐、坐。”方经理请高飏坐下,让服务员重新上了热茶,待其出去后,便开始讨论肖凯始终的案情。   高飏坐下,默默听着,有些心不在焉。   方经理说:“虽然你们没什么接触,肖凯你总归是认识的。人我就不介绍了,我就说说他整个失踪的情况。”   “说吧。”高飏回一句。   方经理点点头,继续道:“上个星期六的凌晨一点,他从实习的建筑事务所出来,叫了辆车回来,结果就再无音讯。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十点多,我收到了勒索信,要找《重屏会棋图》的木雕版。”   “绑匪有电话吗?”高飏问。   “没有。”方经理摇头:“只说,找到东西,他们自然会联系我,让我不必刻意找他们。”   “那么勒索信呢?”高飏又问:“给我看看。”   方经理无奈说:“信上说,看完就烧,我就照做了,我怕不照做,他们对肖凯不利。”   “那……手掌呢?”高飏很不情愿地问。   “冰在冰柜里……”方经理说:“你不用读了,那个涉念师也蛮厉害的,你读和他读,差别不大。更何况,你的读念已经破坏殆尽,读出来也不准,没必要再受一次琉璃钉的苦了。”   “行。”高飏点点头,绕开读念,继续问:“肖凯叫的车查过吗?”   “查过了,都开到我家楼下了,肖凯也付了钱,可他就是没回来。”方经理叹口气说:“我们小区的监控平时都很不错,可那天在肖凯进入单元楼后,所有的摄像竟然全都坏了,绑匪应该就是在凌晨一点三十五分至五十五分的时间段把他绑走的。”   “如果只是这一段的时间,那应该就是早有安排了。”高飏淡淡问:“他失踪的这段时间是凌晨,小区最安静的时间段,有没有什么车辆开出小区?”   “没有。”方经理摇头:“只有一辆家用车进入小区,已经查明是别栋楼的一户三口之家。”   高飏想了想说:“如果,肖凯被绑架后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在小区某个地方待了一夜或者待上几天,然后乘着某一天的车流高峰出去,那就很难找突破口了。”   方经理无奈摇头说:“你说的没错,大海捞针,不知道肖凯是什么时候被绑架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出去。我住的那个小区大的可怕,出入车辆非常庞杂,在车上下功夫就不要指望了。”   “了解了,那就直接往《重屏会棋图》的方向查吧。”高飏随口说,想着这次谈话差不多该结束了。   “我知道这线索是少了些,我这里也会一并调查,有什么资料都会一并发给你。”方经理面色诚恳地说:“你有什么不清楚的都可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知道。”高飏点点头:“我尽力而为。这事两头都要走,你继续找肖凯,我查《重屏会棋图》木雕。”   方经理看着高飏,终究内心有些不忍,于是说:“如果我先找到,我也会帮你离开SY,作为你帮忙的最大酬劳,这已经写到合同条款里了。”   “好,谢谢。”高飏客套。   “你觉得肖凯还安全吗?”方经理想到手掌,忽然有些不安起来。   高飏想了想,终究说了宽慰的话:“既然赎金不是钱是物品,在绑匪没有获得它之前,我觉得肖凯都是安全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东西还没拿到,应该不会动手。”方经理尽量让自己平静,可满面忧愁已经出卖了她。   高飏不忍,安慰道:“我回去仔细研究一下,关于这幅画,关于木雕,艺术家等等。另外还会查查最近的拍卖行,看看有没有类似作品出现。具体问题具体讨论,应该会有突破口的。”   “我明白的。”方经理叹口气,声音颤抖地说:“请你尽快找到他,我真的很着急。二婚我也离婚了,这个孩子是我亲手带大的,我不能让他出事。”   “了解。”高飏看向别处,面无表情的内心燃起不能自控地羡慕,进而变作嫉妒,就像棒棒糖的甜后深藏的琉璃钉,伤得他体无完肤。   “那就拜托了。”方经理还在煽情。   高飏只是敷衍:“我尽力!”   “好的,谢谢。”方经理难得显出感谢的神色,这一次她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高飏的身上了。 第178章 重屏会棋图   高飏先行告辞离开,走出茶馆,雨已经停了,地上还湿着,空气更凉。   深吸口气,胸中郁闷难舒,高飏打算独步走一段,去几条街外再决定是叫车还是坐地铁回家。   下午的城市很是萧条,大部分的人还在格子间为生机忙碌,街上行人本就不多,又因刚下过大雨,大家都不愿外出湿哒哒,街道便更显得冷清了。   漫无目的地走,高飏脑中不觉闪过手机里的旧聊天记录。因为实在是没有记忆点,高飏出门前曾细细翻阅过聊天记录,希望从中寻求一些过去的痕迹。   忽然,他脑中不自觉地出现520三个数字,接着便满目都是“520”,还有那些好听的软语,撩拨的荤话,慢慢地清晰了两人从前的关系,高飏不禁脸颊微烫。   “若是现在告诉石臻实情,他或许会因不想勉强而选择离开。”高飏脑中突然闪过司徒封的劝告,心口一紧,先前的美妙瞬间消散。   不能说?高飏微微皱眉,犹豫不决,不敢不甘,他的内心告诉自己,他不能失去石臻。虽然没有丝毫记忆,可石臻靠近的时候,空气明明就会变得奇妙又灵动,甜腻又诱人。   冷漠的家伙。高飏想用一个词说服自己石臻并不完美,可那个家伙的脸在脑中闪过的时候,自己却没出息地、不可控地怦然心动,是什么奇怪反应?   这太奇怪而奇特了,潜意识里高飏无限期待那个人的出现,就算不认识、不记得,那种期待却如此明显和明目张胆。他相信,自己肯定很喜欢这个家伙,他还不想和石臻分开,所以,他只能暂时默默把失去记忆的事情隐瞒下来。   空气里又飘起雨丝,细密密的,着着急急的,很快就越下越大,越下越急。冰冷加剧,无伞可撑,高飏快步走到路边商店廊下,打算就地拦一辆或者用软件叫一辆车,立刻回家。   “高飏?”突然,路边停着的一辆车里探出颗脑袋,露出老费似笑非笑的脸:“谈完了?”   “嗯。”高飏敷衍点头,果断用软件叫车,结果前面排了五十多个人。他抬头看向马路远远的方向,期望立刻有车从此经过。   “小费明天出院。”老费故意说,冷冷扫一眼高飏,眼神讽刺。   “嗯。”高飏依然不看他,专注于等车。   “他说绝不会放过你。”老费继续挑衅。   “嗯。”高飏不为所动,他记得上次的袭击,小费的断臂还历历在目。忽然,一丝冷雨飘入高飏眼中,他下意识眯起眼睛,杀意掠过,他突然有些期待,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   “小杂碎,就只会嗯。”老费有些无趣,撇撇嘴,颇为不快地缩回车里,并关上了车窗。   连这个也一起杀掉好了。高飏眯眼瞥向老费车窗的位置,强压着想出手的冲动。好在一辆疾驰而过的出租车从此经过,高飏便快速拦下,坐了进去。   报了小区的名字,又取消了手机里的等车需求,高飏在后排座位里才稍稍平息了些情绪。   车子疾驰在路上,车窗上爬满了水珠,外面的街景都成了琐碎的彩色圆点,没有具象。内心还是不痛快,高飏嘟着嘴看翻手机,那个人还是杳无音讯,内心抵不住小情绪蔓延,一脸气呼呼。   高飏默默骂一句:自以为是,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说不吃饭就不吃饭,说消失就消失,别出现了。   大概是石臻那头感受到乐强烈的“怨念”,车子大概开出了七八分钟,石臻的消息终于姗姗来迟。   手机抖了一下,高飏也跟着手机抖,看到消息来自于石臻,就没出息的心跳加速,呼吸又不匀称。   石臻:“干嘛呢?”   高飏嘴角含着笑打字,打了“你猜”擦掉;打了“不告诉你”擦掉;最后纠结了半天,才回:“外面闲逛。”   石臻:“冷风冷雨出来干嘛?家里不暖和吗?”   高飏回一个吐舌头的表情。   石臻:“赶紧回去,我下班过来。”   下班过来?高飏眨眨眼,心跳又加速,傻傻问:“来干嘛?”   石臻回得倒是快,就是内容让人不痛快:“那就不来了。”   高飏心里急,就回:“你来。”   石臻回击:“来干嘛?”   高飏撇撇嘴,内心吐槽石臻小气,手指却不停,继续打字:“来陪我。”   石臻:“嗯。”   高飏又气又好笑,回问:“嗯是几个意思?”   石臻:“陪。”   高飏憋着笑,想多问他几句,方经理的资料却不合时宜地系数发了过来。他的心情瞬间就变得很是一般,忽然就没什么情绪和石臻扯皮了。   资料是一些关于肖凯的介绍,看来方经理还是希望高飏除了找木雕,还是需要关心一下整个绑架案件的。   其实,在方经理没有发来这些资料之前,高飏对肖凯的了解,也就是一个生活无忧无虑的年轻人而已。可是,当看过这些资料以后,高飏才彻底看清人和人之间,儿子和儿子之间的差距,真的是天壤之别。   肖凯从小在优渥的环境里长大,这不仅表现在物质上的从不匮乏和尽量满足,更多的则可以从成长经历、读书学习、生活等等细节资料、图片文件里看到一位母亲倾其所有的爱。可以说,方经理对孩子不断输出的情感,充分出现在了肖凯成长轨迹的每一个重要和不重要的时刻。   MD。高飏快速翻完资料,脸色不快地关掉所有资料,甚至一度想删掉那些“炫耀”的照片。其实他很清楚,没什么可不高兴的,他应该内心毫无波澜的,可怎么就还是觉得揪心的痛,还是觉得如同吞了苍蝇一样浑身难受?   闷坐了二十多分钟,依然感觉无所释怀,为了转移注意力,高飏最终决定先查查关于《重屏会棋图》的资料,以此来让自己不要一直去纠结过往。   于是,他打开手机,点开某度,把《重屏会棋图》输入了进去。经过一番查阅,他了解到这幅图是五代时期一个叫周文矩画的绢本设色画,内容讲得是一次会棋的情景。因为图上有一面屏风,屏风上又画一面山水小屏风,因此得名“重屏”。   单从画面上看,表现的事两人对弈,两人指点,一团和气的会棋场面。然后,经过仔细查验资料才发现,其实这幅画构思精巧,有许多值得人琢磨的地方。   比如说,下棋的四人关系就很有意思,是兄弟、也是是中主与王的关系;是家人,也是上下级的关系。虽然有高下的关系在,可在棋局之中,所有人都显得很随性,没有大小之分、没有君臣之礼,随性而为,其中两位甚至舒服地脱掉了一只鞋。   更深入探究,有学者说,这表面是一幅描绘帝王游艺的画,但内里却暗含规劝之意,规劝权利至高者,不应沉迷对弈、书画,而应更关心当下严峻的社会局势。   除了多重寓意,据传,屏风之上的小屏风,是依据白居易的诗《偶眠》而做,又暗藏一层向往隐逸生活,寄情书画的独特意味。   根据搜索,这幅画现存于博物馆内,有机会可前往一睹原作风采,近距离地观看应该更为真实和有趣。   这幅画如此复杂,有人竟然将其搬上了木雕,到底想表达什么?另外,那副根据原图制作的木雕,此刻又会在哪里呢?高飏默默想着,在毫无提示的情况下去寻一件没有头绪的物件,绑匪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方经理找到肖凯?   这样说也不对,难道方经理的得罪人了,对方故意报复、折磨?可若只是出于报复,大可继续切下肖凯的身体部分寄给方经理,这大概寄个两三次就足够让方经理崩溃了,何必如此复杂?这些绑匪的整个行为举止就完全不对劲!   高飏捏了捏眉心,一种又厌烦、又无奈的情绪油然而生。很复杂的情感,带着点怨气,对于肖凯的不熟悉因为这次的绑架事件,忽然变成一种充满敌意的怨怼。一个妈生的,两种截然相反的待遇,凭什么?   车子又开了一段路,高飏忽然说:“不好意思,前面下车。”   “好的。”司机将车在路边稳稳停下,高飏下车,雨再次停了。他沿着马路慢慢往家走,从这里到家步行还剩二十分钟的路程,他想吹吹冷风,清醒清醒。   这条街附近没有商业区,路边只有零星的几间小店开着,生意清淡。店和店之间的距离相隔还特别的远,彼此都顾不到彼此的生意。   走了十来分钟,终于有一间便利店出现,高飏便拐进去买一瓶水喝。不知道是灯光老化还是少开了一盏灯,店里光线昏暗,还不如外面亮堂,加之随处摆放的打折物品,让人感觉有种不上心的做旧感。   从柜子里取了瓶水去柜台付钱,高飏忽然闻到一股浓浓的茶叶蛋味,他抬头,瞥见服务员正打开一只锅子,用一柄长长的勺子往蛋壳上淋汤汁。   “两个茶叶蛋。”高飏放下水,下意识感觉腹中有些饥饿。   “不好意思,没熟,这还煮着。”服务员抱歉笑。   “哦,没关系。”高飏笑笑,略失望,看来今天是连颗茶叶蛋也吃不上了。   “对不住了。”服务员扫了码,从柜台一侧拿过一只小袋,递给高飏:“这个送你,干果试吃活动,尝尝。”   “谢谢。”高飏接过小袋,拿着水离开。   外面依然很冷,没能吃上茶叶蛋又给糟糕的心情添加了新的糟糕。高飏暂时什么也不想吃,便把干果放进外套口袋,深吸一口气,向着家的方向而去。   之后的路程就更加枯燥乏味了,再也没有小店或者便利店出现,甚至连一辆共享单车也看不到。身边除了大马路和巨大的篱笆、围墙,再无其它。   若是在平日,高飏是从来不往这里走的,因为这一段路实在是无聊透顶,枯燥乏味。只是今天情绪作祟,竟然选择步行回家,也只好干巴巴继续走了。   不过好在路程不长,浑浑噩噩走了十五六分钟,拐了个弯便看到自家小区,顷刻进入了熟悉的环境。当看到熟悉的小区的时候,高飏觉得简直可以当情怀来诉说了,竟不自觉加快了步子,有点高兴和安心地走了进去,向着自家那栋楼快速移动。 第179章 来啦!   回到家,外头天色又暗了些,雨似乎更大了。高飏打开空调,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连灯都懒得开,就借着窗外一丝光线,直接窝进沙发里,打起游戏。   几局过后,他只感觉眼皮子越来越重,身体越来越乏,便靠着沙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全黑,房子里也是漆黑一片,时间模糊不清,无从分辨。   在黑暗里摸索到自己的手机,高飏点开,屏幕太亮,砸进眼里,酸得无法睁开。待适应片刻,他才眯着眼小心去看,原来才六点半的光景,不算太晚。   坐起来,还在周遭黑暗范围内,高飏不免有些失落,太黑、太静、太落寞。困意还在,他搓了搓脸,默默嘟囔:“怎么还不来?”   这边话音才落,那头敲门声就起,听上去不太友好,明显敲门没有用手。   “来了!”高飏一惊,带了点兴奋跳下沙发,一溜烟跑去开门。   门打开,冷风灌进来,高飏未及开口,就获得一枚热热的吻,整个人,整个灵魂都跟着陷入对方的怀抱。   本来是想象征性地亲亲一点,结果完全失算,成了久久难收的拉扯。终于,石臻想到门还没关,门口位置的不方便,便收起那吻,看着小狐狸又一次收不住口,往自己这里迎。   干嘛突然收口?高飏尴尬,眼底是对方好看的唇线,才亲过,有点迷。   “怎么没开灯?”石臻笑,不提亲亲的事,只侧身进门,顺势开灯,房间里立刻从黑暗转至亮堂。   突如其来的强光刺目,高飏下意识挡住眼睛,顺势也掩盖微红的脸色。忽然,他脑中闪过一个想法,石臻是自己的光吗?生命里唯一的光。   “你在睡觉?”石臻看着沙发一角凌乱的靠垫问。   “你没钥匙吗?”高飏和石臻不再一个频道。   “你又没给过我。”石臻坐进沙发里,淡然回答,看到高飏打着赤脚,便努努嘴说:“穿鞋。”   “哦。”高飏乖乖穿好鞋,抬头又问:“要给你配一把吗?”   “随便。”石臻不以为意,翻着手机查阅消息,屏幕闪动,他眉心微蹙,显出些许不快。   “明天去配。”高飏说。   “过来。”石臻拍拍自己身边的沙发,对钥匙的问题他无所谓,给他也懒得用,还是用脚最舒服。   高飏犹豫两秒,还是硬着头皮坐过去。这才坐定,石臻手臂就搁到他肩膀上,下一秒手机屏幕直接怼在高飏眼前,满眼模糊。   “叫饭,饿。”石臻在高飏发作前下命令,手一松,手机就往下掉。   高飏反应快,及时接住了,看着屏幕,已经在外卖软件的界面,便问:“想吃啥?”   “你决定。”石臻舒服地躺进沙发靠垫,臂弯下移,顺势勾住高飏腰,稍一用力,就将他带进自己怀里。   一瞬间,自己就躺进了石臻怀抱,还枕着他胸膛,还有腰上手掌的热度,高飏立刻就感觉自己不会呼吸了:“……”麻蛋,为什么会心跳加速?为什么会呼吸急促?   “我最近接了个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石臻问,手臂一伸,摸到茶几上的遥控,顺便将空调的温度调高。   “啥活?”高飏扭头问,没接到话,只接到软唇一枚,一吸就松不开,无缝可循。   原以为会和门口一样,适时收口,谁知道时间一分一秒的过,事态完全往着不可收拾疾驰。高飏半扭着腰,后脑勺被人托着,由着那人从上往下地亲。丝丝入扣地带着,高飏便不由自主往那人靠近,无限靠近。欲拒全成了还迎,欲罢全成了不能。   空气越来越稀薄,高飏的意识也随之变得模糊起来,石臻是光吗?自己生命里唯一的光。高飏脑中再次回想起疑问,被人拥入怀中他有感觉的,也有进一步的期待,可是除此之外呢?他不记得和这个男人之前的过往,一丝也没有。在温暖之外是无尽的空白和空寂,他对此一无所知,毫无印象。   高飏害怕了,越想越害怕,如果踏出这个舒适圈会发生什么?如果石臻知晓自己对他的记忆几乎归零,会发生什么?他心里发慌,下意识想逃,可石臻控制着他的方向,他避无可避。   怎么办?高飏心里乱了,所有想要都成了想尽快结束。于是,他只能在对方的吻里找疏忽点,借着一次小小的换气,高飏向着一侧借力,顺势滑出了对方的口舌,顺着石臻唇角,滑到了他颈窝。   石臻:“……”滑出去了?   “不是说叫饭吃吗?”高飏吞口水,抱着石臻脖子不敢抬头,只敢借故扯开话题。   石臻挑眉,略不爽,话不带弯直接开怼:“怎么了?突然要逃?”   “想着吃啥,走神了。呵呵。”高飏傻笑,坚持转开话题:“叫饭吧,真有点饿了。粤菜好不好?”   “行,叫个叉烧、鸳鸯奶茶、干炒牛河,其它你自己看着办。”石臻没继续纠结,只把高飏从自己身上提溜开,重新按在胸口。   “你就吃这些?”高飏躺在石臻怀里,看着黑擦擦的屏幕,眨眼睛。   “嗯。”石臻伸手,越过高飏肩头,替对方手里的手机解锁。   “OK。”高飏看着屏幕亮起,打算点菜,可这边外面软件才重新登录,上边消息条就不断有新信息进入。文字历历在目,什么12支、生肖、星座、色系……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看得人云里雾里。   高飏权当没看见,直到有一条消息进来,他眉头才微微皱起,心中划过不安。   那是一个叫罗聂的人发来的消息,上来先给了个笔芯的表情包,然后颇为亲热地发消息说:“我要来芸城找你了,开心吗?”   一种天然的敌意油然而生,罗聂是谁?记忆力并没有这个人,从前认识吗?按照烈豹的说法,琉璃钉出错的记忆只针对石臻,那么这个罗聂就不可能是记忆里缺失的部分。罗聂是谁?什么时候和石臻搭上线的?他从什么地方来?他要干什么?   高飏满脑子的问题,耐着性子下单完毕,默默把手机递给石臻:“点完了,送餐需要四十分钟。”   “那就等等。”石臻接过手机,看到一堆新消息标注,心里不免有些烦乱。   “哦,那就等等。”高飏撇撇嘴,表情不快,他希望石臻看到消息,并且告诉自己,罗聂是谁。   石臻看不到高飏的表情,一只手绕着小狐狸皮毛玩,一只手滑软件看消息。罗聂那条消息他自然是看见的,只是他也很好奇,自己这才把那小子安全送去罗家,怎么这么快又回芸城来了?   突然感觉A城的这趟行程是个玩笑,内心极为不爽,石臻便没好话地回消息:“罗家不香吗?又死回来干嘛?”   罗聂回得很快:“因为不是真儿子,所以可以当工具人使呀,嘻嘻!”   石臻根本不信他话,直接回:“什么意思?说人话。”   罗聂回:“黄家儿子失踪了这事在A城不是秘密。他们到处托人找儿子,好巧不巧就托到了罗家这里,具体细节我不清楚,反正他们达成了一项协议,由我来芸城,给你打下手,配合你调查12支的事。”   “你也知道十二支?”石臻挑挑眉,看来黄家并不是完全信任自己,所以特地派个人过来监视自己有没有好好履行协约。时间紧也顾不得许多,于是,选了曾经在芸城颇有势力的罗家来帮忙。于是,本来和黄家并不和的罗家,倒成了他们慌乱中的救命稻草。   罗聂回:“12支到底是啥我不知道,反正我后天到芸城,是你来接我,还是我去找你?黄家的事没完,我和你就得捆绑在一起,对不住,又要死皮赖脸的赖着你了。   “我派人过来接你,你把火车的时间发给我就行。”石臻回完,又想了想,补了一句:“你不怕过‘歌口’了吗?”   罗聂回了个笑嘻嘻的表情:“当然选择不路过。多绕点路,不从歌口过,不就可以避免麻烦了。”   石臻看一眼,回了个OK的表情包,就不再关心此事了。他看一眼手机时间,才过去十来分钟,想着还有半小时饭菜才来,便伸手想去拿茶几上的电视遥控,结果手指一触没拿到,反而把遥控器推得更远了。   “拿下遥控。”石臻不快,使唤高飏动一下去拿,结果对方没反应。他微微起身,从侧面去看,却发现小狐狸垂着脑壳,额发挡了眼睛,竟然又迷迷糊糊睡着了。“吃安眠药了?”石臻咕哝,却不想弄醒他,仰头靠回沙发垫,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过了没多久,高飏似乎动了动,接着微微抬头,仰脸懵懵懂懂地看着石臻问:“饭还没来?”   “嗯。”石臻看着手机,拿鼻音回答。   “饿。”高飏也拿鼻音抗议,脑袋蹭着石臻胸口撒娇。下一秒僵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自然的行为。   “中午吃的什么?”石臻轻轻推开高飏脑袋,借机起身拿到遥控,开了电视,直接转到新闻台。   “你干嘛推我?”高飏不满,重新爬上石臻肩头,在他耳边吹风。   “我说高飏,”石臻再次把那颗脑袋推远些,讥诮地说:“饭快送到了,你不会‘饿’的这点时间也忍不住吧?”   高飏嘴硬,回道:“真的肚子饿,饿得咕噜噜叫呢。”说完,就自动爬开,坐到沙发另一头,假惺惺看电视,嘴却一直不满意地嘟着。   两人相对无言,各自憋气看了二十来分钟电视,终于等到了晚饭到来。   放下小桌,拆开打包盒,依次摆好,两人分坐一边,准备饱餐一顿。   石臻吃东西向来一副索然无味的表情,好吃、难吃从面部上看不到丝毫变化,仿佛每个菜都只有一种相同的口味。   相反,高飏就吃得相当美味,先干掉半盘干炒牛河,吃了叉烧、肠粉,又喝了大半杯鸳鸯奶茶,算是慢慢缓过劲来。吃到七分饱,他速度就放缓,喝着奶茶找石臻闲扯:“你刚才说要带我一起玩的,真的假的?”   “真的。”石臻喝口奶茶,涩,略不满。   “怎么玩?”高飏眨眼好奇:“说来听听。”   “你好奇心还挺重。”石臻放下杯子,把这次去A城,遇到黄醒,被迫找12支,解救他儿子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补充一句:“签了协约的,也算是个任务。”   “线索简单又复杂,赎金奇奇古怪,绑匪什么心态?”高飏托着下巴,问:“12支到底是什么呢?”   石臻耸耸肩说:“具体还不清楚,也许是12支器物,组成了一件东西;或者是12条线索?或者12支武器?鬼知道是什么,反正先做基础调查,然后再进一步深入研究吧。”   “那我能帮你什么?”高飏笑问。   石臻看一眼他,笑:“有线索跟我一起讨论,一起调查,又不是没一起查过案。”   “呵呵。”高飏心虚,尴尬笑,转移话题问:“为什会在A城接协约,酬劳很丰厚吗?”   “切,本来不想接,主要是为了你。”石臻挑眉笑。   “我?”高飏不解。   石臻毫无隐瞒地说:“刚开始这份协约我根本不想接,但是没想到,对方的那份邀请函里出现了方经理的名字。我不相信方经理是绑匪,但是,她不可避免的牵扯在事件之中,也是事实。在不你能确定她的定位之前,我很担心她会出于自保,将你拖入险境。所以,干脆接了这个协约,防患于未然。”   “你……就因为这个原因,接了协约?可是,万一邀请函上不是方经理,只是同名同姓呢?”高飏垂目,他不明白为什么石臻会对自己如此上心,他想知道他们之前发生过什么样的情感羁绊。   “管不了那么多了。”石臻笑,淡淡说:“不过,暂时还不能接触方经理,一方面邀请函上的‘方馨梅’是不是她还未知;另一方面,在没有找到‘十二支’之前,绑匪也不会允许我们去找她,她也未必肯见面。”   “这样呀……那个……”高飏犹豫着,要不要把方经理找儿子的事乘此机会说了。可他转念一想,以石臻的敏锐度,说不定会察觉自己和方经理的母子身份?高飏并不在意身份被揭穿,但他很清楚,方经理一定不愿意。他想替方经理保密,虽然这个母亲从来没有尽过责任,但毕竟她把自己带到了这个世界上,他不能让自己的母亲身败名裂,所以,还是不要提了。   “啊?”石臻见高飏说了一半不开口了,瞥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我想说,我不想喝鸳鸯奶茶了,我想喝你的丝袜奶茶。”高飏紧张地说,眼神紧紧盯着石臻的奶茶。   “出息,都给你。”石臻把奶茶推到高飏面前,讥诮道:“你今天胃口相当不错,吃饱了就有力气了吧?”   高飏默默喝着人家的奶茶,心里有事,反应就慢,抬头傻愣愣问:“蛤?”   “哼。”石臻冷哼,却笑而不语。 第180章 嗯哼   早上石臻走得时候,高飏没敢起来,装睡,直到石臻走了半小时以后,才磨磨蹭蹭起床。昨晚的事历历在目,一开始他想睡沙发,后来还是去了床上,然后他碰他的时候,他害怕了,直接后退,滚下了床。再之后高飏爬回床上,石臻就没再勉强他,吻了他额头,侧身就睡,再无其他。   “干嘛逃?”高飏拍自己额头,对自己表示无语。   咋办?他蒙着被子愁绪万千,心虚、心慌、心颤,为昨晚自己的表现感到失望。   一阵一阵懊悔,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高飏只能起床。心情烦乱,脑子里一直播放着昨晚的事,后悔如影随形,悔不当初了几百遍,竟然不知不觉就穿戴整齐,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高飏:“……”   看着镜子前自己那副傻样,高飏默默对自己翻个大白眼。并无处可去,就魂不守舍地坐回沙发里,撅着嘴意难平。   忽然,他感觉裤子口袋的地方硌得慌,有尖锐东西戳到的痛感,高飏伸手往口袋里掏了掏,拿出只小塑料包,正是昨天超市店员送的那包干果。   也不饿,就是烦,高飏就拆了干果倒进嘴里,形如嚼蜡般咀嚼、咀嚼,吞了。因为太干,还差点被噎到,一路从食管痛到胃底。   无来由的生气,到底生谁的气?自己还是他人?   “走的时候招呼都没打。”高飏把包装袋铺平,放在自己眼前,干脆和袋子对话:“是吧……这种人……咦?”恍惚中,高飏看到包装袋背面有一组广告“跨界组合,全球第二届光·年展”几个字莫名吸引了他。   做干果的和搞艺术的混搭了?高飏眨眨眼,有些好奇,看到有二维码取票口,便便拿过手机扫一了 。   手机上果断跳出一个界面,是关于年展的简介,大致意思是说“光·年展”是由这间干果企业发起,每年都会举办的一个美食加艺术展。该展览所有展品都和干果有关,是一个向民间艺术人才开放的创想型艺术展。   一路看到页面底部,赫然出现一只圆形大转盘,上面分立着各种项类,有优惠券、抵用券、谢谢参加、干过一包等。高飏没多犹豫,点了转盘中心抽奖,跳出一个注册框。他用手机号码简单注册完毕,页面再次跳出转盘。   只见盘子高速运转,待到停下的时候,指针指着“抵用券20元”的一栏。又一个对话框跳出,询问是否使用优惠券。高飏按下“确定”,界面跳转,进入购票通道,所有项类都已填写完毕,20元的优惠券也被抵扣,最下方写着:合计30元。   高飏有点懵,搞半天,入场券还得自掏腰包。他有点犹豫,但心里烦乱得很,怕待得太久又要乱想,于是决定买票看展,去散个心。于是,他付费购票,获得“光年展”入场券一张,验票码一个。   当日购票,当日可用。电子票上显示,参观时间为上午10点30分到下午17点30分,扫码入场,地点是芸城艺术中心三楼。   高飏看墙上的钟,才九点多的光景,他估摸着去艺术中心约半个小时车程就够,现在出发委实有些略早了。于是他决定,先出门吃个早饭,然后慢悠悠晃去看展,时间上完美衔接。   说走就走,反正也已经穿戴整齐,高飏直接从沙发上起身,走到门口,随手拿了衣架上的白色外套,一边穿,一边开门就要出去。   门突然“砰”一声响起,吓了高飏往后跳了半步,惊魂未定。   接着是第二声“砰”,高飏才意识到什么,压着声说:“谁啊?”说归说,其实心里也知道是谁,手上动作也不停,直接开了门。   果然外头站着石臻,一手拎着大纸袋,一手提着早餐袋,脸色和外头一样冷,侧身进了屋。   “你……你下班啦?”高飏尴尬,傻乎乎问。   “什么?”石臻回头嫌弃地看一眼高飏,上下打量一番说:“不是让你把这件衣服扔了吗?都破了。穿这件,我昨天买的,放车里忘记拿过来了。”他顺手把纸袋扔在沙发上,纸袋倒下,露出一小截白色的衣料。   “哦。”高飏冷冷看着,还是有点懵。石臻没走,只是去拿衣服、买早饭了,高飏想起昨天,隐隐内疚。   石臻翻下桌板,把早饭放在上面,顺便抱怨说:“你们家离停车场也是够远的。”   “呵呵。为什么不去上班?”高飏悄悄脱鞋,然后脱了那件白色外套。记忆中依稀记得是关于查失踪小孩案的时候弄破的,但是具体过程很模糊,他当然不知道,触物复刻之外那些附件的语言,是如何模糊、腐蚀、篡改记忆里细枝末节的点。   “吃早饭。”石臻从袋子里取出早餐,两碗粥、两个麦满分、两杯豆浆。   “哦。”高飏看着早饭,发呆。   石臻让高飏走下,然后说:“我约了个人聊聊关于十二支的事,吃完你跟我一起去。”   “今天?”高飏坐下,搅着热粥,眨眨眼:“待会?”   “你今天有事?”石臻挑眉看向高飏,总感觉他魂不守舍的。   高飏笑笑,赶紧解释说:“也没什么事,我刚定了张艺术展的票,今天不去,明天也可以去的。”   “定了一张?”石臻不爽,不悦道:“你就没想着和我一起去看?”   “就是个小展览,你应该没兴趣的?”高飏理亏,比划着展览有多小,有多不入石臻的眼。   “我有兴趣啊,帮我也订一张,我和你一起去看。”石臻努努嘴,命令他立刻订票。   “哦。”高飏跑到茶几那里,拿过包装袋,递给石臻:“扫码、注册、抽奖、买票。”   “怎么那么麻烦?”石臻不耐烦地接过,按照步骤一一完成。然后一脸不爽地把手机屏幕怼到高飏眼前:“这是什么?”   “什么?”高飏只感觉眼前一片模糊,把石臻的手机推远些,视线才慢慢有了聚焦,结果,他郁闷了,他不开心了,石臻竟然抽到了一张免费入场券。   “什么是什么?”石臻不爽问。   高飏撇嘴更不爽,带着不服的口吻说:“那个……不用钱就能进,免费入场,行了吧!”   “哦。”石臻挑眉,自鸣得意:“RP一流。”   高飏背过身吐舌头,心中万千不服。   石臻没在意,这事让他挺高兴。他让高飏慢慢吃早饭,桌上属小狐狸的都要吃完,自己则喝了几口豆浆,就直接去看早新闻了。   “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高飏咕哝,喝一口豆浆,热的;吃一口粥,烫的;咬一口麦满分,温热的,全在温度上,根本没办法和那个人生气!   “慢慢吃,可以先看展,再去聊十二支,具体时间还没定。”石臻一边在沙发上看新闻,一边说。   “今天不上班好吗?”高飏喝着粥,还是好奇,这货不用上班的吗?   石臻回答:“请假了。先把手上的事处理一下。”   “你怎么不吃了?”高飏看对面,没动过的早饭,又问。   “不想吃了。”石臻看着新闻说:“没什么胃口,昨晚上可能消化不良。”   消化不良?故意这样说的吧?昨晚……不就……高飏一愣,脸瞬间就挂不住了,耳尖泛红,侧身不往石臻的方向看,对着墙壁一口一口喝豆浆。   “你是不是最近不方便?”石臻依然看着最淡定的电视,问着最让人不淡定的话。   “没有。方便。随时。”高飏语无伦次地反击,豆浆喝得见底。   “明白了。”石臻挑挑眉:“随时这个词不错。吃完准备下。”   “准备?干嘛?”高飏怪叫,下意识贴近墙壁,脸更红了,想挖地洞。   “准备出门呀,你准备干吗?”石臻奇怪地望一眼高飏,终于忍不住吐槽:“我出去一个星期你经历了什么,怪里怪气的。”   “混吃等你还能干嘛。”高飏撇撇嘴,放下杯子,他喝饱了,还有半个麦满分和大半碗粥实在是吃不下了。   “等我?你离我八丈远。”石臻讽刺,看着电视淡淡说:“过来。”   “……”像是被召唤,高飏没敢再拒绝,放下吃的,擦好嘴,乖乖走到石臻面前。   他想在他身边坐下,却见石臻只顾聚精会神地看电视,心中略不爽,就心一横,直接跨坐到了对方腿上,把电视机屏幕挡了个严严实实。   “嘿,”石臻笑,仰脸看向高飏,讥诮道:“这又唱的是哪出?”嘴上这样说,手指却探入衣内,触到高飏的腰线,因为冰冷,惹得高飏一激灵。   “要不就现在?”高飏放低身姿,抱着石臻肩膀,把脸埋在对方颈窝,有点沙哑地给出信号,右手悄悄摸到石臻衬衣,触到第一颗扣子。   “可以考虑。”石臻笑,慵懒地回应:“只要你方便。”   高飏做了几秒激烈的心里准备,抬头,主动吻上石臻双唇。明明自己的唇已经快触到了对方,结果却只是划过嘴角,又直接扑进了石臻另一边的颈窝。高飏没脸抬头,他觉得这是石臻的报复。   “哈,你那个展挺牛的。”石臻忽然说,把高飏肩膀掰向电视机的方向:“在瓜子壳上雕刻书法,蛮厉害的。”   “还有在头发上雕刻呢。”高飏不屑,看着电视屏幕,那是一条十几秒的生活新闻,一闪而过,不注意就过去了。   “你要求还挺高。”石臻笑,提议:“要不去看看,看完陪我去谈事?”   “……那个……这个……”高飏略不爽:“结束了咯?”   “大白天的。”石臻笑,故意说:“我看你这两天都心不在焉的,去看展散散心吧,我看你也没怎么要,不用太勉强。”   高飏:“……”不勉强啊!   “下来吧。”石臻示意高飏下来。   “晚上吧,夜深人静的时候?”高飏没动,眨眨眼卖萌。   石臻没说话,只是看着高飏笑。   “要不,我亲你一下补偿?”高飏继续卖萌。   石臻舔舔嘴唇,挑个眉,高飏就乐呵呵亲上来,毫无技巧可言。“笨。”石臻轻骂一句,抵着高飏后脑勺,连勾带绕地亲了个昏天黑地。   等两个人分开,高飏只觉都快缺氧窒息,眼前还有点昏黑。他趴在石臻肩头喘气,热气都带着勾搭,发丝散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暗示意味太过明显。   “走吧,先去看展,然后去见我约的人。”石臻气定神闲,拍拍高飏后背,轻声说:“晚上我们约。”   “……哦。”高飏红脸,下来,低着头,没敢正眼瞧石臻,小狐狸以为自己可以掌控全场的,结果最后小丑竟然是自己,好丢脸。   “穿外套。”石臻指沙发上新买的衣服:“很保暖,下次再给你买几件毛衣,你那个卫衣太薄了,都不是冬款。”   “哦。”高飏懒懒拿出外套,与坏掉的那件同款、同色。他意兴阑珊地慢悠悠穿好,回身问:“行吗?”   石臻上下打量,没说话。外套其实特别衬高飏,愈发显得小狐狸可爱了。   “不行吗?”高飏低头看衣服。   “没,很好看,我喜欢。”石臻笑,起身走过来,替他把卫衣的帽子翻出来,整理好。“好了,走吧。”石臻看一眼,满意地点点头,拉着高飏出门。   手指交叠在一起的感觉太奇妙了,高飏又开始神志不清,他想知道以前也是这样手拉手出门的吗?拉拉手都那么开心,那更进一步岂不要飞起来了?冷静,冷静! 第181章 艺术中心   驱车前往艺术中心,半小时便达。此刻,展览才开始半个多小时,客流稀少,整个场子几乎无人。   “包场了?”扫码进入展区,高飏四下环顾,竟然一个客人都没有,就他和石臻两个人。   石臻扫一眼,不以为意道:“今天是工作日,时间又这样早,客流受限也是情理之中。另外展览除了新闻里一笔带过的十几秒,是否做过大幅宣传?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也会影响参观人次。”   “如果一直是这个状态,那岂不是太过冷清了?”高飏说:“可惜了这些展品,也是设计者花了大把时间、精力,精心创作出来的心血之作,现在就被这样冷落在这里,无人问津,真的怪可惜的。”   “电视里播过,应该会吸引到一些客流,指不定下午就有人了。”石臻淡淡安慰说:“票是半卖半送,如果和一些平台合作,推出不同类型的优惠策略,应该还可以在周末吸引一些感兴趣的观众。如果想做出名气或者品牌,那得养几年,还得有资金投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介绍说是全球光年展,是全球。”高飏眨眨眼,看到各种展品,还有点小兴奋,只是这冷清的氛围,让他略感可惜。   “全球,呵呵,还寰宇呢,随便说,又没有规定。”石臻笑着摇头,扫一眼展区,这里面积不算小,是座全开放式的展厅,墙上挂着各种展画,中间则依次放着透明展柜,一个一个密密麻麻,少说也有上百件。   高飏走到一块展板下面,抬头看上面的简介。根据展板介绍,品牌方和一间艺术机构合作,旨在通过生活去打开艺术的创想,邀约普通民众参与,一起给时光以甜味。整个展览活动为期两个月,前期一个月“干果和创意”艺术投稿期;后一个月,主办方将从几千件优秀作品中评比300件优秀作品,借此场地予以展出。   高飏看完简介小说:“这算是为普通民众的创意表现,专门组织的展陈活动——干果创意作品秀。”   “嗯,挺有意思。”石臻说有意思,表情却是寡淡到无趣。   “进去看看。”对设计、创意高飏非常感兴趣,看到那么多展品,他还有点小兴奋,兴高采烈地深入展厅,准备好好看展。   介绍里说展厅里有300件作品,按照密密麻麻的程度,倒也不像胡扯。这里展出的作品类型繁多,墙上挂着各种干果创意画、拼贴画等较为平面的作品,中间则每隔一小段距离摆着各种由果壳组合而成的创意作品。这些作品大小不同、内容不一,各有精彩,别有趣味,简直是一个想象力大集合。   高飏仔仔细细看了一圈画作和拼贴作品,不禁赞叹这些艺术家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哪怕是一颗小小的葡萄干,他们也能用无尽的智慧,勾画出各种曼妙的画面,真是让人又惊喜、又羡慕。   “这挺好玩的,用干果拼了块钻石名表。”石臻看一副半墙高的大作。作品标签显示,它的名称叫《TIME》,作者叫时时刻刻。   那是一块巨大的手表,表壳用开心果勾出轮廓,每一个时刻用一种干果拼装出花卉图案,底纹则是用冰糖打磨出了钻石的模样,铺满整个表面。另外,它还用红薯干雕刻出三根指针,此时此刻,秒针正在一格一格走过,这块表竟然能运作的。   “有没有闻到干果的味?”高飏站在石臻一侧,笑着问,看个展览把他乐得不行,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是因为身边有那个人陪着吗?   “闻到了,不过这些得放一个月,估计防腐剂也没少用。”石臻笑,看到高飏又兴奋地去看别的作品,便笑笑,随在小狐狸的身后。   他由着小傻子穿梭在那些作品之间,偶尔回头一脸兴奋地同自己讨论,他便配合着赞叹,只因为他太喜欢看高飏高兴的表情了。   “人类的想象力真是无穷无尽。”高飏一边看一边赞叹。   “傻呼呼的,没长进。”石臻在不远处默默看着,嘴角含笑,满眼宠溺。   两个人在画作前转了一圈,高飏把喜欢的作品都收入手机,然后两人才往展区中间位置而去,继续看那些更繁复的手工艺品。   “干果好吃吗?”石臻拿着展览DM,漫不经心地问。   高飏回忆了一下,想到那天因为生气干吞就喉咙痛,可他不能认输,就眨眨眼说:“挺好吃。”   “了然。”石臻点头,没再多问,示意高飏继续看展。   一个多小时过去,两人看了不少作品,有用坚果制作生活场景、风景、名著名场面的;有用坚果雕刻、雕塑的,如动漫人物、稀缺动物、名木古树等;还有各种材料与食材作结合,表达艺术想法的无名作品。林林总总一堆,总的来说,这里的作品想想超群,各有千秋,并不需要去区分谁是第一,谁是最后,抛开所有功利的目的,欣赏就对了。   兜兜转转,参观过三分之二,两人停在一只透明的展柜面前。展柜中间是半个开心果壳,这是毫厘之间的艺术技艺,肉眼无法窥探,于是主办方贴心地在四周放置了特别的放大镜,供大家观赏。   石臻和高飏各占一边,凑近放大镜看了过去,果壳的表面被瞬间放大,一张清晰的浮雕画面赫然出现在眼前,彩色的画满,流畅的笔触,屏息静气落下每一笔,将书法、绘画、雕塑浓缩于方寸之间,蕴藏着常人难以企及的专注和工匠精神。   “重屏会棋图!”高飏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心里不免一惊。原图他查询过,印象太过深刻,这件作品明明雕的就是它!   激动又紧张,还带着些怀疑,高飏果断去看作品标签,果然,上面写着:   作品名:《重屏会棋图》   作品素材:开心果壳浮雕   作者:查沙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高飏火速拿出手机,把简介和展柜拍下来。具体是不是这幅图,高飏不清楚,他只是隐隐觉得,这个叫查沙的作者可能需要接触一下。   石臻奇怪高飏干嘛拍个寂寞,笑:“没有放大镜,照片什么也拍不出来。你凑上放大镜,拍出来又模糊。”   “呵呵,随便拍拍。”高飏傻笑,内心纠结,想说又不能说。   “看看别的去。”石臻突然伸手勾住高飏脖子,把他带离作品。   贴的石臻一近,高飏就会阵脚大乱、心跳紊乱,他想回身让石臻稍稍避个嫌,结果转身,直接撞进了对方怀里,还差点亲到石臻下巴。   “干嘛突然走回头路?”石臻把嵌进自己怀里的狐狸拽出来,略嫌弃,又觉得好玩,挑眉笑:“突然撒娇是怎么回事?”   “哪有!?”高飏脸红,回身快步远离石臻,麻蛋,石臻用的明明就是自己的沐浴露,怎么就那么好闻?   又冒傻气了。石臻挑眉,看着高飏那没点规律的步子,心里叹口气:有什么好害羞的,该干的,不该干的,不都干过了。   高飏不敢回头看,两只耳朵都红透了,只好把目光往展品上挪动,尽量集中思想看展。他知道自己乱了,理不清的那种乱,他根本不敢和这男人靠太近,就怕太接近,连空气都会往暗昧里靠。可偏偏他们是两极,太容易彼此吸引,吸到一起,牵扯不开。   之后看展,两人始终保持着一点距离,偶尔当中还会分开,各看各感兴趣的。整个参观耗时两个半小时,在他们即将结束参观之时,馆里终于迎来了两拨客人。   参观完毕,两人打算从出口离开,路过纪念品区,买了一本作品画册、一箱干果,这才满意地离开。   “这书还挺厚。”石臻等着服务员包装,往展区内扫一眼。里面一共就五个人,三男两女,各自分开,似乎也不是一拨的。忽然,石臻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是那次高飏来公司找自己,同他们一起坐电梯去停车场的男人。   这么巧?石臻继续搜索,果然发现另一件展品前,那天同行的年轻女人也在,看来,他们一同办事,一同工作,一同参观,关系还挺“特殊”的。   “看什么呢?”高飏看石臻发呆,就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啥也没有,只有寥寥几个参观者。   “没什么,人气是不旺。”石臻收回目光,接过服务员递上的袋子敷衍。他脑中还在盘算,他跑过几次物控中心,其中也认识些熟面孔,只是从无接触。他很清楚那两人都是物控中心的员工,分属两个部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巧合,让自己碰上两次。   “双休日可能会人多点。”高飏不以为意,向出口走去。他想着有空需要对雕刻家进行一番调查,今天是不可能了,那就明天开始吧。   “嗯。”石臻回神,提着袋子,两人一同离开。 第182章 十二支(1)   两人回到车里,石臻看表,才十二点,他打算先带高飏去吃个午饭。   “先去吃饭。”石臻说。   “不是约了人谈事情?”高飏问。   石臻发动车子说:“刚才已经约好了,下午两点。你午饭想吃什么?”   “嗯。”高飏敷衍地回,从坐进车里开始,他就一直在查手机,一页网页一页网页地翻,一个网站一个网站的查,连石臻问他吃什么都没听见。   石臻开了一段路,等车停在路口等红灯,他忽然伸手,拿过高飏手机,扫一眼,皱眉道:“你入魔了,还去查《重屏会棋图》的资料?”   “好奇。”高飏尴尬笑,想要回自己的手机,又不敢硬拿。他想告诉石臻关于方经理的委托,可他没法解释,为什么放着SY一堆精英不用,偏偏选了他,一个技能几乎废了的异客?何况还是关乎自己儿子性命的大事。   “好奇什么?”石臻挑眉问。   “好奇……”高飏答不出,思绪还在纠结,思虑半天,他觉得还是先瞒一瞒,等协约完成了,自己是自由之身了,他再找个关于琉璃钉的假借口搪塞,石臻应该不会去追究协约的具体内容的。   “好奇可以,回去一个人的时候自个慢慢研究。”石臻不满,翻个白眼,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平台上:“研究个够。”   “……”高飏看一眼近在咫尺的手机,终究是不敢忤逆石臻的意思,乖乖坐着,歪着脑袋发呆,玩衣角。   石臻发动车子,继续往吃饭的地方去,没多说话,也没要聊天的意思,空气就慢慢冷了下来。   玩了会儿衣角,更觉百无聊赖,高飏偷偷瞥一眼石臻,默默赞叹丫的侧脸真好看,高低折角线条都堪称完美,恰到好处得好看,看多了眼睛拔不开。   歪着脑袋看了会儿石臻侧颜,高飏揉揉眼,回头看窗外,有气无力吐出口气,低低问:“你怎么不说话?”他觉得今天有点沉默,却不记得从前他们在车里也经常无言。   “?”石臻瞥一眼身侧说:“你想说什么?”   高飏不过脑子地摇头:“不知道。”   “你不知道说什么,让我说什么?”石臻怼一句,然后命令道:“那么想说,找二十个话题来聊聊。”   “啊?”高飏怪叫:“一个话题都找不到,你还是要我找二十个,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从从来不强、人、所、难。”石臻停车等红灯,一字一顿说,似乎意有所指。   高飏立刻觉着这味不对,似乎在影射昨天,心里有点虚,没皮没脸地问:“今天晚上你还去我家吗?”   石臻毫不给面子地拒绝:“不去。床太小了,都把你‘挤’地上了。”   “我错了。”高飏认怂,侧身靠着椅背,红着耳尖说:“要不……您再来试试……床?”   “高飏,怎么从前没发现你那么要呢?”石臻忍者笑看向高飏,伸手拉他红透的耳尖:“这儿把你出卖了,别太勉强。”   “我没有勉强。”高飏转过去,背对石臻,低低问:“你到底来不来?”   “来干嘛?”石臻发动车子,故意说。   “你说来干嘛……就来干嘛!”高飏抓乱自己头发,发着小脾气。   “好的,知道了,你这样盛情相邀的。”石臻忍着笑,伸手抚摸高飏后背,轻拍两下说:“床约就勉强赴了,不过今晚去我家,我没换洗衣服了。”   高飏那里沉默了两秒,低低说:“也行。”   “切。”石臻鄙视地笑。   很快,车子驶入一间大商场,两人找了间餐厅吃了顿午饭。差不多一点半,两人离开商场,直接前往附近一间古朴的茶室。   商场附近一条单行道的小路,平日里车辆稀少,甚是清静。就是这样一条长在安静里的街,马路两侧一层楼的小店鳞次栉比,一家一间敞亮的橱窗,别致、个性的装修,像精心摆在路边的盲盒,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索。   茶室的位置就在这条街中间的部分,古色古香的门面,带着穿越时空的古朴。抬头一块匾,书法体写着“一叶”,“茶室”两字小小地作章点缀,简单直白,一看便知其经营内容。   石臻带着高飏进去,才踏入其中,便被一股幽幽的檀香包围,瞬间把外面的浮躁隔离于外,人也跟着静下心来。   室内装修以木为底色,树根的桌椅,木纹的架子,竹雕的屏风,细枝末节无不透露着一种简单、宁静的氛围。   “约的三点包间。姓石。”石臻走到服务台,报了个时间。   “好的,石先生这边请。”服务员拿着预定册,笑盈盈将两人迎入走廊尽头一间包厢。   包厢的空间不大,也散着淡淡的檀香味。房间里只有一张长桌,六把椅子,再无其它。桌中间铺着丝绸的窄桌布,各色吃食一字排开,每盘里只放浅浅得一些,像是警醒人勿要贪吃。   脱掉外套,两人随意地坐下,服务员立刻上了一壶热茶,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怎么都爱往茶室里跑,显得很神秘高贵吗?高飏喝一口茶,是普洱,苦后带甜,他很喜欢。   “不知道这人能不能给点十二支的消息。”石臻托着脑袋自言自语:“拿到十二支,斑斓之岭,然后交给方馨梅,获得终极盛宴入场券一张。”   “唔。”方馨梅三个字让高飏心里一惊,没留意水温,被烫到嘴,一脸苦恼。   “二货。”石臻奚落一句,又关心道:“起泡了吗?”   高飏摇头,心里烦乱不堪,一直问自己要不要坦白,可又担心暴露自己和方经理的关系,反反复复纠结,最后也没勇气说出口。   “都烫伤了,晚上还能亲吗?”石臻瞥一眼,伸手勾一下高飏下巴,开玩笑。   “必须亲亲抱抱举高高。”高飏小傲娇的表情,心一横单算坦白,憋在心里实在太难受了:“我……”   “人好像来了。”石臻忽然说,目光看下门口。   门锁扭动,吱呀一声打开了,服务员领进一名年轻女人,她的身边还带着个小男孩。   “来了。”石臻司空见惯,邀请女人坐下,然后介绍:“钱女士,资料收查员,物控中心资料分析部的。他是高飏,我朋友,一起查案的。”   “哦。”女人职业地点点头,气质独特,但没什么笑脸,在石臻对面正襟危坐。她公式化地打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笔记本电脑和U盘。   “十二支有点眉目吗?”石臻看一眼U盘,心想既然能拿出U盘,那应该是查到了点什么。   “关于十二支的问题……小风不要去打扰哥哥,坐好。”钱女士看一眼桌子对面,脸色略尴尬,一不注意,小孩已经跑到高飏身边和他玩闹起来。   “没关系的。”高飏笑,已经和小风在玩一架折叠飞机,还拿了桌子中间的点心给小风吃。   “不好意思。”钱女士有些歉意,瞥一眼石臻,欲言又止。   石臻倒是很淡定,笑笑说:“我朋友幼稚园二班的,让他们去玩吧,不影响。”   “好。”钱女士点头,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不过那笑容也就一秒,她很快便进入工作状态,熟练地从电脑里调出PDF文件,将电脑屏幕转向石臻,直接说:“我查了一下,和十二这个数字有一些联系的事物,比如说星座、生肖、天干地支、月份、时辰、经脉、电影名、电视剧名、十二届某场活动等等,种类不能说少,但是特别的也未必多。”   石臻默默听完,看着电脑屏幕淡淡说:“整体看‘十二’的确可以衍生出诸多事物,不过若只是仅仅限制在这些里面,你应该今天也不会特地来见我了。”   钱女士提提嘴角,并无否认的意思,公式化地说:“基础说辞和流程不能少,这是公司规定的话术。”   “理解。”石臻喝茶,不紧不慢。   钱女士继续道:“其实在那么多的内容里,一开始我也觉得找不到头绪。”   “若加上斑斓之岭呢?”石臻问。   “十二都未曾破解,加了斑斓之岭岂不是更难破解。当然,按照您的要求,斑斓之岭我也查过,并无有效线索显示。”钱女士解释说:“所以一切,还是要从‘十二’为启始。”   “如何?”石臻在等答案。   钱女士继续道:“话说‘十二’这个词可以说特殊,也可以说司空见惯。十二后面可以跟任何名次,十二条绳子、十二个人、十二星座等等。但如果配上‘支’这个字,其实它的范围就被无形中缩小了不少。”   石臻说:“十二支话、十二支烟、十二支曲子……若要深究,还是有很多事物可以匹配到‘支’这个词后面的。”   钱女士点头,并不否认,只继续说:“我也绞尽脑汁想了很多‘十二支’,直到有一天,我查到一件事,或许和你想知道的十二支或多或少有一些关联。”   “十二支超出了普通的认知范畴?”石臻来了兴趣。 第183章 十二支(2)   “只是有些特别,却还在认知的范围之内。”钱女士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请试想一下,一只大福袋,十二支幸运签,助力人生提升一个档次,是不是还蛮吸引人的?”   石臻挑眉,“提升人生档次”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思索片刻说:“这该不会是什么忽悠人的投资理财产品吧?”   钱女士楞了一下,没料到对方反应这样快,失笑道:“差不多,理财加保险。”   “这是两块肉都不想放过。”石臻语带讽刺地问:“具体内容如何?”   “这只福袋涵盖3个保险,外加9个理财产品。保险的种类为分红型保险,3个险种的区别仅在于投入的数值,以一年为基础,分为5、15、30万三种额度。这三只保险都需要投满3年,然后根据投入额度分红。它们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年囍’。”   石臻听并不觉得这是个盈利的机会,反而觉得像个精心设计的坑,于是直接问:“听上去挺不错,那么,多少年后可以拿回本金?”   “您是不是买过这类分红型保险?”钱女士忍不住问,感觉自己只要说一半,石臻就能获悉另一半,他找自己调查,根本就是玩的吧?   石臻摇头:“并没有。”   “那您的警惕性也是很高了。”钱女士如实说:“买满3年,第四年开始分红,55年后可拿回本金。”   55年这个数字说完,连一旁陪小朋友玩的高飏都忍不住抬头,一脸鄙夷。   “本金几乎是废了。”石臻讥诮地说:“想出这个险种的人也是够缺德的。这玩意专门拿来骗上了年纪的人吧?等合同生效,付过一次款,再想反悔,本金一大半都得变成保险公司的,购买人损失惨重,还得被迫继续交钱止损。”   “的确是这样的,”钱女士没否认,直接说:“中途如果毁约,只能拿回本金的三分之一。”   “缺德。”石臻用两个字概括,然后说:“‘年囍’这款保险的纠纷应该不少吧?老人居多。”   钱女士点头:“非常多,骗了不少上了年纪的人。业务员在办理业务的时候连哄带骗,避重就轻,签合同的时候,很多老年客户都没好好审核各项细节,比如年限、权限、细则什么的,等下一次被催缴款,才发现被‘套路’了,为时已晚。这时,继续缴费55年后才能拿回本金,不缴费就要损失大半资金,很多人都被迫走上了仲裁或者法律途径。”   石臻听完说:“偏偏这官司也不好打,费时费力,还未必会赢。”   钱女士露出一个无奈地笑:“就是这样的缺德玩意,还整整推出了两年。”   石臻皱眉,冷冷说:“两年还能存在,应该是非常好赚了。虽然纠纷不断,但却能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也没理由中途放弃。反正缺德一个也是缺德,缺德一堆也是缺德,这种人,只要钱,不要脸,更不讲良心的。”   冯女士说:“‘年囍’只是十二支其中3个产品,另外还有9个产品,等着收个韭菜。”   石臻问:“也是险种”   “不是,”女人摇头:“另外9个理财产品,日日盈、月月盈、年年盈、10天添利、30天添利……”   石臻没等她说完,淡淡问:“爆雷了?”   女人一愣,石臻又说到了点子上。她只能无奈点点头,说出调查资料:“9款理财产品,在‘年囍’推出半年后开售,卖了一年半,突然爆雷。涉及75亿,很多人血本无归,甚至家破人亡。”   “什么时候的事?爆雷公司的名字?”石臻脑中盘旋着几个名字,默默等着对方的答案。   女人回:“同鹰保险金融。去年的事。”   石臻冷笑,挑眉说:“略有耳闻。不过去年爆雷的公司不少,没太注意,不曾想,这间公司的涉案金额有75亿。”   “是,金额极高,被害人不计其数。”钱女士把那只U盘推到石臻面前:“这里有十二支的各类调查报告。另外,还有同鹰保险整个十二支产品线的详细介绍,还有被害人的一些数据,以及……因为爆雷而丧失性命、产生伤害事件的具体数据资料。”   “收到。”石臻点点头,拿过U盘,放进一侧的公事包里。   钱女士看他收好U盘,才继续道:“这是我能力范围内能够查到的关于十二支的所有信息资料。如果您有另外需要调查的十二支信息,可以给到我,我会按照合同要求,继续深挖。”   “暂时没有关于十二支的其它信息。”石臻笑笑说:“U盘里的内容我先研究,有问题我再找你。”   “好。”钱女士点头,补充说:“另外,调查十二支的合同还有一个星期才到期,若有任何问题请随时联系我,我当尽力去查验;若需要延续合同,只需提前两个小时通知即可续约。”   “好的,谢谢。”石臻点头,表示感谢。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了。”钱女士交完差便告辞离开。她召唤儿子小风,小朋友玩得正欢,又不敢忤逆母亲的意思,便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同高飏再见。   “拜拜。”高飏阳光笑容,目送她们出去。   “你们挺搭。”石臻喝着茶悠闲地说。   “我不是幼稚园二班。”高飏对石臻做鬼脸,拿一颗干果放进嘴里咀嚼,腮帮子一股一股,像只气呼呼的小青蛙。   石臻却只是笑,没驳他。   “笑是几个意思?”高飏不服,凑过来问个究竟。   石臻漫不经心伸出拇指、食指,捏住高飏下巴,不深不浅地吻过去,高飏就天旋地转,绵软地扯着石臻袖口,深深浅浅地迎合。   不能被亲,一亲就丧失原则。高飏感觉自己像是晒过太阳的棉花,蓬松柔软无力抵抗,被石臻轻轻一吹,就会轻飘飘往空中飞,变身白云,离阳光更近。   一声“啵”打破沉寂的空气,石臻舔着嘴唇得意洋洋地说:“怎么那么要?”   高飏:“……”到底谁挑逗谁的?   石臻继续大言不惭:“下回别涂润唇膏了,开篇粘,到后面都有点拔干了,影响摩擦。”   高飏气结,忍不住顶嘴:“嘴唇干,当然要涂润唇膏。”   “什么味的?我再尝尝。”石臻只是看着高飏笑,也不等答案,忽然伸手,拧着小狐狸的领子,再次把他提到自己面前,毫无征兆地又亲了上去。舌头撬开齿关根本轻而易举,石臻才不在意那润唇膏是原味的还是西瓜味、葡萄味、哈蜜瓜味,他要小狐狸的唇齿都是幸福的蜜味。   干嘛又来!小狐狸内心抗议,身体诚实。推石臻肩膀只是做戏,环上人家脖子才是最终意图,他吸他也吸,他顶他也顶,拉力战一开,谁先停谁输。   来劲了?石臻好笑,没亲够,就直接把高飏抱坐到腿上,接着继续亲。   高飏只觉得身子一轻,已经坐到石臻腿上,后背并未抵到桌沿,而是被一只手掌隔着,才不觉得疼痛。他心里一热,默默埋怨,干嘛想的那么周到。   “石臻……石臻……”高飏被亲的神志不清,发出低低地呓语,扯着石臻衣领不松手。   “嗯?”石臻在他耳廓游走,声音粗重,想着得收了,否则要一发不可收拾了…   “冷静一点,这是茶室!”高飏提醒,在混沌中寻求清醒。   “切。”石臻停下,略不爽,热气吐入高飏耳道,酥痒。   高飏脸红,跳下来,垂着脑袋,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想要这个男人?太迷了,这男人一点自己就蹿火,精神根本不可控,总想向着他迎。高飏真的很好奇,非常之好奇,究竟他们从前是如何相处的?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有趣的故事?所有一切,高飏都想知道,很着急、很着急地想知道,即便记忆不在,灵魂深处似乎和他已经纠缠,不可分割。   “干的时候告诉我,我滋润你。”石臻起身,看到低垂着脑袋,虾米一样的高飏,忍不住笑说:“走吧,干坐着也没意思。”   “切。”高飏腹诽,不情不愿地起身,看一眼门口问:“直接去你家吗?”   “现在只有五点。”石臻看一眼表,又看一眼高飏,眼神意味深长。   “我不是那个意思”高飏无语凝烟,他只是多嘴问一句。   “呵呵,我开玩笑的。”石臻笑,揉揉小狐狸的脑袋:“走吧,先回去,还有资料要看。晚饭叫外卖好嘛?还是我们先找个地方解决晚饭,再回……   “回去吧,我想吃麻辣烫,行吗?”高飏提条件,其实午饭挺饱,他还不饿。   “你在我家连烧烤都吃过了,还差麻辣烫。”石臻笑,穿好外套,向门口走。   “烧烤?”高飏咬了咬嘴唇,没记忆,又不能说忘记,便顺杆子说:“可以吗?”   石臻笑:“可以,可以。走了。”   “好。”高飏忽然很高兴,欢天喜地地跟了过去。他想,管他记不记得曾经的烧烤,他可以把这次的烧烤写进记忆里。 第184章 致电(1)   回到家,石臻把手机丢给高飏点外卖,自己则去书房拿了笔记本出来,坐在沙发上看优盘里的资料。   盘里就两个文件夹,一个关于十二支,一个关于同鹰十二支。   十二支的文件夹里只有一个5兆大小的WORD,基本就是树形结构罗列,把能查到、想到的十二支,分门别类地罗列,展开,就算完事。   同鹰十二支的文件夹相对就复杂很多,各种WORD、资料、图片、数据、简介……林林总总占了一整屏。这其中,就有关于同鹰保险金融推出的十二支产品的详尽信息。   关于这只产品,全名叫“福袋十二支幸运签”,整体来说一共分为分红型保险和理财产品两个部分,具体内容如下。   分红型保险叫“年囍”,为三支幸运签。其以一年一投为基准,金额分为年投资5万、15万、30万共三种险种,名字分别叫个人盈、家庭盈、家族盈。   理财产品则有九种,九支幸运签,根据年去化率分,从4.5%到9%不等,分别为日日盈、月月盈、年年盈、5天添利、10天添利、20天添利、30天添利、180天添利、240天添利,它们合起来叫“全囍”。   “年囍”三支加“全囍”九支,合起来成为“福袋十二支幸运签”。   原来如此。石臻默默看着,又点开另一个关于公司介绍的PPT。   同鹰保险金融成立于三年前,以保险业务起家,在强大的资本操作下,一年内便迅速在业界打响名气。   第二年,同鹰推出福袋十二支幸运签之“年囍”分红型保险产品3款,虽然一直被业界诟病,但业绩却着实亮眼,公司也更是蒸蒸日上。   半年后,同鹰再次推出福袋十二支幸运签之“全囍”理财产品9款,同样业绩骄人,客户争相购买。   然而,就在大家还沉浸在高额回报的美好泡沫之中,一年半后的9月,也就是“十二支幸运签”推出整两年,同鹰保险金融突然爆雷!全城三十三家分公司一夜间全部搬空,位于市中心的总部同样人去楼空,大门紧锁,一切仿若幻梦。   “真是恶魔在人间。”石臻看着资料,表情严肃,望着屏幕上一排一排受害人数据,忍不住骂道一句:“畜生,害了那么多人。一次爆雷,所有买保险的、买理财的,七万多人,无一幸免。”   “七万人!”高飏听闻,脸上露出惊讶:“都买了十二支?”   石臻皱着眉说:“嗯。涉案额高达75亿。”   “这么多!能追讨回来多少?”高飏看石臻严肃表情,显然是被气到了,忍不住问: “负责人抓到了吗?”   “一个月前在在C城刚落网。”石臻看着一些落网的资料和图片回答:“老板带着妻子和主力骨干在逃期间被捕,现在起诉阶段。他们已经逃到C城港口了,估计是想偷渡,好在罪案局行动快,一网兜。”   “钱呢?”高飏问。   石臻回答说:“钱都不见了,账面上的余额只剩三分钱。根据有关人士预估,暂时能追讨回的资金额度估计也就一两千万吧,杯水车薪。其它钱应该早就被他们转出去了,很难追讨。”   “如果还不出这些钱,这些人就该把牢底坐穿。”高飏气愤地说。   石臻冷冷说:“老板的一对儿女现居海外,骨干里也有小孩或家人在外边,这些钱可能就掌握在他们的手上。让他们吐出来,很难。”   “唉,只能追回那么点钱……他们花着这种丧良心的钱,不心虚吗?”高飏心中不平,摇头无奈道:“那些被骗的人实在太可怜了,这得崩溃多少人,多少家庭?”   石臻看着屏幕,双眉紧锁说:“从调查的信息里看,已经有19个人选择轻生了,跳楼、烧炭、跳河……十二个人没有救回来,七个人被及时救回。另外,因为同鹰爆雷发生的伤害、自残案件有七十多起;受刺激后突然离世的有四个人;还有不计其数的精神失常、抑郁症患者,这些数据是无法确切统计的。至于离婚的,据不完全统计也有二十多对,相信还有无数家庭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太惨了。”高飏听完面色更加凝重起来,一种愤怒又深刻地无力感,让他胸闷难舒。   “可能需要调查一下被害者及其家庭。”石臻看着屏幕上触目惊心的数据:“但我不想明查,这样无疑二次伤害。秘密调查我会委托特殊侦探事务所,在不被这些受害人察觉的情况下,再出一份调查清单。”   想得真周到。高飏默默看向石臻,一直觉得他冷酷又傲慢,没想到在办事的时候,却是这样心思缜密,考虑了所有人的周全。   “我现在有个疑问,黄醒和同鹰保险金融之间会有什么关联?”石臻托着下巴说:“从调查资料看,同鹰是独资公司,由张雀锝独立出资成立,似乎和黄醒并无任何关联。”   “被害人名单呢?”高飏问。   从被害人名单里没有叫黄醒,或者他儿子黄瑞聪名字的。暂时看,他既不是加害者,也不是被害方,更不像中间人,此十二支是否是邀请函里指定他找的十二支,就有点存疑。”   “电话去问问?”高飏提议。   “正有此意。”石臻点头,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黄醒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下,很快接通,正是黄醒本人。“你好,石先生。”对方口气有些激动、紧张,可能没料到石臻这里会如此之快打给自己。   “你好。”石臻放下笔记本,开诚布公地说:“关于案件调查,有些疑问想要咨询你一下。”   黄醒立刻说:“没问题。”   石臻补充道:“这些问题,无论对你、或儿子的声望是否有利,希望您能知无不言,不要隐瞒。”   “这样严重?”黄醒听出了画外音,犹豫两秒说:“您问吧,我知无不言,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石臻点头:“好。请问贵公司和同鹰保险金融之间有无业务联系,或者您、您的家人、亲戚、朋友是否和这间公司有私交活业务往来?”   “什么?”黄醒奇怪地说:“同鹰保险金融?爆雷的那家!”   石臻肯定地回答:“是。”   黄醒有些哭笑不得地说:“我的公司、我本人和这间骗子公司没有任何交集。至于我的家人或朋友,也从未听他们提起过与该公司有交集。当然,亲戚、朋友可能有所隐瞒,但至少在我能接触的圈子里,提到这间公司,聊的最多的词还是‘爆雷’。”   “了解。”黄醒的回答基本在石臻意料之内,以黄氏集团的规模和经营项类,的确很难和同鹰保险金融产生联系。首先是业务范围完全无交集,其次体量也不同,在庞大的黄氏眼里,同鹰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公司,就算有借贷需求,黄氏铁定是和银行产生业务,绝对不可能去找这种私企。   “这间公司和十二支有什么关系?”黄醒在电话那头问。   石臻如实说:“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否就是要找的‘十二支’,只是该公司曾经售出过一款大福袋产品,内含十二支幸运签,之后公司暴雷祸害甚广。因为其也有‘十二支’,所以电讯你,了解一下你是否与之有交集,现在看来,似乎没有。”   “我这里倒是真没听谁买过,不过,我可以立刻去查一下,毕竟也是一条线索。”黄醒顿了顿说:“我个人和公司绝对可以保证,和同鹰没有任何瓜葛,但是别人这部分我不能保证这样,我去查周围的亲戚、朋友,甚至公司员工,查完尽快给你一个消息。”   “这样最好。”石臻觉得黄醒的响应速度挺快:“查起来可能比较挺费时,有的人万一买了爆雷产品,羞于启齿,可能还会隐瞒。”   黄醒在电话那头说:“亲戚、朋友只能通过聊,看看能不能挖到线索。公司员工方面,查起来会稍微复杂些。”   石臻问:“你想怎么做?”   黄醒也不隐瞒,直接说:“查‘十二支’时间紧迫,我会立刻悬赏,如果公司里有人被这款产品坑了,只要如实告诉我,被骗的钱我来补偿。调查全程私下进行和接触,这个人不仅能挽回被骗的损失,公司也会替他全程隐瞒,这是一个机会,如果我公司真有人买了‘十二支’,应该会自动上门的。”   石臻挺佩服黄醒的魄力的,点头说:“这样做事半功倍,如果这条线索没错,可能就离真更相进一步。”   “嗯,等我消息,我会尽快把这件事调查清楚。”黄醒显得很有信心:“这件事我先自查,若后期还有什么调查需要我配合,请一定告知,我会全力配合你的。”   “好的,”石臻提醒道:“如果有这个人的存在,请一并取得原始合同,以便继续调查。”   “收到,没问题!”黄醒果断答应,然后说:“对了,我们和罗家达成了一份合作的协议,可能会派人来协助你,请不要介意,绝对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第185章 致电(2)   石臻挑眉,这不就是明显不放心嘛,用罗家的人不就是看中他们曾经在芸城的人脉关系,真是无商不奸。心里不爽,他嘴上却说:“不介意。”   黄醒没想到对方并无异议,心中颇为高兴,笑道:“好的、好的,真的辛苦了。今天就不打扰了,拜拜。”   “拜拜。”石臻放下电话,把它扔在沙发远处,头枕着交叠的双手,看着头顶的吊灯冥想。   高飏也没敢打扰他,坐在桌边玩手机。过了一刻钟,两个人的外卖先后来了,高飏点的是麻辣烫,石臻点的是干炒牛河。   “来吃饭。”高飏把包装撤了,盖子打开,筷子摆好,一回头,石臻还在那看天花板发呆,根本没听见自己说话。“吃、饭、了、大、少、爷。”高飏重新叫一声,依然没反应,他有点不服气,放下筷子,直接走过去,跨跪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看着石臻的眼睛。   眼底突然冒出个狐狸脑袋,挡住了吊顶的光,石臻眼中忽然恢复光彩,讥诮扫一眼,左手捧着高飏的脸,起身就直接吻了上去。   “吃……饭……”高飏艰难说出自己的议题,只获得更激烈地拥吻。后脑勺被按着,除了接受那个人的吻竟再无他法。于是,小狐狸就没什么诚意地挣扎了一下,就环上他肩膀,迎难而上。   “咚咚咚、咚咚咚。”大门忽然被拍响,然后就是鼓噪的门铃“叮咚”,生生入耳,终于成功吸引沙发上的两人。   “谁啊?”石臻脸色明显不快,坐在沙发上不动,恼怒地望着大门。   “我去开吧。”高飏笑,想下来,石臻没放。   门铃继续响,“叮咚叮咚”决不罢休。   “我去开。”高飏低头轻咬石臻下唇,然后松口,石臻的唇就发出“波”一声响。   石臻一秒破功,脸上稍微有了点笑,放下高飏,拍他后腰:“去开门。”   “好嘞。”高飏赤着脚就去开门。   “穿鞋。”石臻咬牙切齿。   “哦哦哦。”高飏回身穿好鞋,欢快地跑去开门。   门打开,冷风灌入,彼此都是一脸懵圈。   “嗯?嗯。”罗聂站在门口,往里探头,看到沙发上的石臻就欢快地招手:“石臻我来啦!”   石臻:“……”黑人问号脸。   “能进吗?”罗聂显得很活跃,像是随时要冲入,但又苦苦忍耐。   “不好意思,请进。”高飏尴尬,让出道,看着罗聂自顾自换鞋进客厅,便伸手把大门关上。   石臻看着罗聂走进来,颇为不爽,强压着火说:“你怎么来了?谁给你我家地址的?我和罗家的协约已经完结了,你又跑来干嘛?”   “很明显,你有点讨厌我。”罗聂哈哈笑,并不介意,自顾自在单人沙发里坐下,笑盈盈说:“因为黄家的人找了罗家的人来‘干扰’你的工作呀呀呀!”   “切,绊脚石。”石臻翻白眼,他知道罗聂要来,但没想到来的那么早,还来的那么巧。心里不爽,就不耐烦地问:“今天没有案子要查,你晚上怎么打算?”   “先声明,我不是故意来麻烦你的。”罗聂翘着二郎腿说:“但是家里长辈的命令,我也不能不从,你说是吧?”   石臻不客气地揭穿:“来之前不是应该先通知一下时间吗?也好有个安排。”   “不好意思,行色是匆忙了些。”罗聂笑嘻嘻:“本来我想过来先看看你,然后自己定个酒店入住。万万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你们这里正好在搞旅游节,我都订不到一间酒店,又不想住旅社,只能深夜前来叨扰。”   “我替你订。”石臻不爽,打开软件找酒店,结果好的几乎都订完了,只有一些小旅社有空房。他考虑了下要不要把罗聂扔过去,想想稍微是有点残忍,便忍了忍,没那么做。   “有吗?”罗聂眨眨眼,颇为笃定地看着石臻。   “没有。”石臻放下手机,不快地指客房的门:“晚上你去睡客房,就一晚,明天立刻、马上给老子滚蛋。”   “唉,有多少人受得了你的气。”罗聂叹口气,撇撇嘴,并不动气,只笑嘻嘻说:“只订到酒店,我立刻、马上滚蛋。”   石臻冷冷说:“我替你订,明天酒店应该就有空房了。”   “麻烦您了。”罗聂嬉皮笑脸,根本不介意石臻的冷脸。   “吃晚饭了吗?”石臻看一眼风尘仆仆的罗聂,想罗家人也是够可以的,给他们原封不动的送回去,就这样为了和黄家搞好关系,又直接给踢了过来。   “没有。”罗聂摇头,看向餐桌,那里的饭菜还散着香。   “干炒牛河,行吗?”石臻问。   罗聂用力点头。   “去吃吧,桌子上。”石臻努努嘴,看着罗聂高高兴兴去吃晚饭,也实在没什么好骂的,那就是一个小孩。   这时,他忽然想到高飏,似乎有那么几分钟没看见他了。石臻觉得有些不对劲,起身去房间,果然看见高飏在换衣服,似乎打算走。   “怎么没叫烧烤?只点了麻辣烫。”石臻故意问。   “点了,刚才商家发消息说很多东西卖完了,就直接给我退单了。”高飏回,低声咕哝:“害我还高兴地去开门,还以为烧烤来了。”   “烧烤不来,你就打算走了?”石臻挑眉,看着高飏把换号的衣服一一叠好。   高飏闷闷不乐地解释:“那个……我先回去,有空我再来找你,别打扰你查案。”   “你……你尴尬个屁啊?”石臻终于不耐烦,直接动手,把高飏穿好的衣服又给脱了,换上原来的休闲T恤。然后捏着高飏后脑勺,冷着脸威胁:“去吃麻辣烫,再出幺蛾子老子直接办了你。”   高飏委屈巴巴地说:“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添什么麻烦了?”石臻狠狠命令道:“听清楚,我查案你给我牢牢跟着、贴着、黏着,再想逃就打断你的腿。”   “啊?嘿嘿,你这样说,我要飘起来的呀。”高飏一边撒娇,一边傻乐。   石臻:“……”傻是傻了点。   “说话算话,不能丢下我去跟别人浪,查案也不行。”高飏借机提摇头。   石臻忍不住破功,无奈笑,眼里全是宠溺:“那你得跟我跟紧点。”   “切。”高飏眨眨眼,装傻。   “走吧,去吃你的麻辣烫。”石臻偏头指外面。   “你怎么办?”高飏想起只有两份饭。   “再叫份干炒牛河,和刚才那份一样。”石臻随口说。   高飏拿起手机点饭,歪着脑袋说:“为什么你们吃的一样?口味也一样?那么你们的性格呢?爱好呢?你们……”   石臻冷冷瞥他一眼:“玩够了没?我特么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只是让他先吃我那份饭而已,我很饿,快给我叫干炒牛河。”   “切,玩一下也不行吗?”高飏撇撇嘴,又给石臻点了份干炒牛河。   “赶紧去吃你的麻辣烫,免得坨了、冷了。”石臻提醒,然后补一句:“别问我尝不尝,我不尝,我不吃,我麻辣烫过敏!”   “呵呵,都会抢答了。”高飏笑嘻嘻开门去吃饭。他在桌子另一边坐下,慢悠悠吃他的宽粉条、墨鱼丸、鸡鸭血、生菜、海带……   “你们是室友?”罗聂见有人同桌吃饭,立刻有了聊天的兴趣。   “嗯。”高飏点点头,没敢多说。   “他是不是很难相处?”罗聂张大眼睛问。   “嗯。”高飏点头,吃虾滑。   “他是不是经常乱发脾气乱骂人?”罗聂又问。   “嗯。”高飏吃厚百叶。   “他有喜欢的人吗?”罗聂环顾四周找线索,一无所获。   “嗯……不知道。”高飏吃鱼丸,烫到嘴唇,痛。   “食不言寝不语。”石臻突然坐到桌边,一边刷手机,一边吸引罗聂视线,同时获得高飏桌子下无影脚三下,像是小狐狸求自己啥也别说。   “干巴巴地吃,很无趣。”罗聂抗议。   “冰箱里有可乐。”石臻指厨房:“赶紧吃,吃完去洗个澡,早点休息。”   “谢谢关心。”罗聂哈哈笑,去厨房找可乐。只听见厨房传来开关冰箱声,然后是拉易拉罐的声音,有人发出一声舒服的打嗝声。接着,罗聂就拿着一罐可乐出来,坐在桌边继续吃干炒牛河。   石臻坐着,气氛就热不起来,罗聂也没法和高飏找话聊,也没人再出声,大家就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饭,闷头傻吃。   很快,罗聂干完了一盒干炒牛河,和大家打了声招呼,便拖着行李去客房。不久,他拿了干净衣服去浴室洗澡。   高飏吃完麻辣烫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频道刷来刷去,就是不知道看什么。心里乱,还带着点无来由的恐慌,把莫名其妙宣泄到了极点。   二十分钟后石臻的干炒牛河送到,他一个人坐着默默吃,总感觉气氛怪怪的,小狐狸也怪怪的。   罗聂洗完澡出来,在客厅里自来熟地聊了会儿,便回房去睡了。进房间前他还问了高飏:“你睡哪间?”   “那间房。”高飏指书房的位置。   “哦,晚安。”罗聂笑笑,关门休息了。   电视实在无聊,高飏看了会儿有些乏,便起身往书房的位置去。这时石臻还在吃饭,低着头不冷不怒地说:“有胆子进去,就得有胆子出来。”   “……”高飏挪动的步子瞬间就停住了,委屈巴巴瞥一眼石臻,回身,没出息地去了主卧。   傻狐狸。石臻内心翻白眼,继续吃他的干炒牛河。 第186章 三方聚头   第二天大家谁都没早起,等从房门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的光景。这时候石臻才想起来订酒店的事,结果可想而知,因为芸城旅游节的缘故,酒店仍然一间难求。   “要不就小旅馆吧。”看了一圈酒店,实在一无所获,罗聂抬头勉强说。他是识趣的人,心里清楚别人的想法,可以装傻,但不能充楞。   “卫生状况堪忧,而且治安不是很好。”石臻虽然心里不高兴,但也没到要把小朋友赶出去流落街头的地步。他安慰说:“先住这里,下星期旅游节结束,就有酒店了。”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罗聂假惺惺客套。   “免了。”石臻穿上外套,收拾着公文包,看一眼时钟,打算过十分出门去上下午的班。   “昨天来的匆忙,时间也比较晚,什么也没了。今天你看能不能抽个空,晚些时候讨论下案情?”罗聂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如果能住酒店也是极好,至少浑身上下不尴尬,自由。   “晚上聊。”石臻收好手机,想着罗聂还是个小朋友,自己也不必太过严肃,于是稍稍温和地说:“待会早饭会送过来,你收一下,趁热吃。另外,今天下午也没什么事,你就出去逛逛,找找朋友,毕竟也是从芸城出去的,这里应该有些人缘吧?”   罗聂笑笑说:“我只是假冒的罗聂而已,从前不住芸城,住歌口。我是被指派去当别人儿子的,是任务,上回来芸城,也是为了避仇家。”   怎么把这些给忘了。石臻挑眉,想好了措辞才宽慰道:“歌口的事已经了了,不用再担心了。现在罗家人认了你,对你而言不是坏事。”   “只是工具人。”罗聂笑。   “虽然有委派任务给你,也是把你作为家庭成员看待,并不是你想象的工具人。”石臻想起那天和罗先生的对话,他相信罗家其实是把罗聂当做家人看待的。   “哦。”罗聂撇撇嘴,不置可否。   “罗家人对于这件事的安全系数都是有充分考量的,让你来协助我,我能把你卖了吗?会让你冲在第一线吗?”石臻难得露出点笑容:“罗家人精明得很,不会把你往危险里送的。”   “呵呵,你这样说,我心里好过很多呢!其实他们对我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有点奇怪,所有人都认准了我是罗聂,好像我真的是罗聂,可我不是。”罗聂抬头看向石臻,诚恳地说出自己的疑惑。   “已经是了,都当了三年的罗聂了,已经是了。”石臻笑笑,让罗聂宽慰。他抬手看表,差不多该去上班了,上午请假,下午再不去上班,指不定又要被秘书小姐姐诟病,算了,还是乖乖去当个打工人吧。   看一眼卧房紧闭的门,石臻走到大门口,这才打开门,就有个人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路叽叽喳喳,像是放进了麻雀群。   “我跟你说……我跟你说……”司徒封拖着个行李箱走进来,风尘仆仆。   石臻:“……”   “哇!”司徒封一声惊呼,还向后跳了半步。   紧跟着,房门打开,高飏睡眼惺忪地走出来,穿的还是石臻的T恤。   “啊?”司徒封又是一声惊呼。   “……”高飏一愣,迷迷糊糊想起昨晚这里还有个罗聂,打开门又见了司徒封,呆在原地,一时半会找不到措辞。   “可以打麻将了。”石臻挑眉讽刺,去房间扯了件外套给高飏披上,又把拖鞋踢到小狐狸脚边:“穿鞋。”。   “哦”高飏低着脑壳套衣服穿拖鞋,去洗手间洗漱。   司徒封一脸不可置信:“那……这个……”   “找我干嘛?”石臻不耐烦问,看表,估计下午上班都得迟到。   “你这是打算上班去?”司徒封忽然意识到什么,扫一眼石臻的装扮。   “嗯。”石臻点头。   “路上说,路上说,你到公司放我下来,我再打车走。”司徒封托着行李往门口走,一边催促:“赶紧、赶紧。”   “行。”石臻开门跟出去,回头对房间里两人说:“叫的早饭待会到,都吃点。”说完扫了一眼从卫生间出来听自己说话的高飏,对方竟然慌乱地避开了。石臻内心翻白眼,默默骂小狐狸没胆、没心、没肺。   “拜拜哈。”司徒封托着行李在门口打招呼,然后消失,小一秒走廊里传来他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两人走进车库,有点闷,空气潮湿,还在雨季之中。   “急成这幅德行到底什么事?”石臻打开后车盖,替司徒封把行李放进去。   司徒封坐进副驾驶,带着哭腔说:“这次只有你能帮我了。”   石臻发动车子,一开始觉得司徒封是演,之后感觉好像有点真,便耐着性子问:“说事。”   “我爸被查了。”司徒封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查什么?”石臻把车开出地库,也没听明白,只能问:“被公司查?还是被罪案局查?把话说清楚。”   “不是,物控中心在查他。”司徒封压低声说。   “你们公司查你爸?”石臻瞥一眼司徒封,耐着性子问:“到底怎么回事?”   “是我一其它部门的朋友偷偷透露给我的,说有人在物控中心调取我爸的资料,用的还是大客户权限。”司徒封拍拍脑袋,缕清思绪焦急地说:“也不能说调查我爸,是有人找一个叫夏秋白的人,查从前的一件贪污案,然后间接查到了我爸。”   石臻越听越糊涂,于是问:“夏秋白又是谁?”   司徒封犹豫了一下回答:“你不认识,可你爸和我爸认识。夏秋白是个经济犯,大概十五年前贪污了公司6万块钱,后来被叛了10年大牢。”   石臻更不明白了,直接指出:“就算坐满10年狱,离他出狱也过去五年了,怎么突然……开始查这事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人要查夏秋白,顺便连我爸也调查了。”司徒封一脸愁容:“我也是一早知道的消息,去你家的时候,我还特地打电话给我爸,向他询问夏秋白这个人。我爸回答的很自然,说这个人在财务一次盘账之后被发现贪污,然后就报案了,夏秋白也承认了,后来就被抓、判刑,就是这么个事。”   “粗听上去,的确和你爸关联并不大。”石臻不解:“你这莫名其妙紧张个屁?”   “一种不舒服的预感。”司徒封撇撇嘴,已然愁容不展:“查夏秋白,又查我爸,你说,这到底是要翻案呢?还是要报复?还是要搞变态活动?”   “啊?变态活动?”石臻对司徒封的想象力表示无语,只能耐着性子问:“到底夏秋白有没有贪污6万块钱?”   “贪污了,证据确凿,夏秋白自己也认罪了。”司徒封肯定地说:“我爸说,当时公司不想把事情闹大,让夏秋白吐出六万块钱,就愿意替他出具谅解书。可是夏秋白说把钱都输光了,银行卡里只剩三毛钱,一分都还不出来。最后,钱虽然没追缴回来,可公司还是出具了谅解书,这才没让他判的更重。”   石臻安慰司徒封:“这样说,公司也没亏待夏秋白,财务查账,总有一天要被发现,也怪不到你爸身上。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心慌。”司徒封抚着心口说。   石臻问:“去物控中心调查的主体还是夏秋白是吗?”   司徒封点头。   石臻继续安慰说:“那你就不要太担心了,估计是查夏秋白的时候,顺道查了一下当时接触过案子的人,指不定财务、我爸、夏秋白的同事,很多人都在被查的范围内,只是因为你那个朋友知道那是你爸,才特别挑出来告诉你的。”   司徒封试探着说:“你这样说……我倒是稍微放心了点。”   石臻笑笑,打了把方向转入主路。   “对了。”司徒封犹豫着说:“我问我爸的时候,他反问我为什么问过去的事,我说是你偶尔听说这事,不想直接问,让我问来着,你不介意哦?”   石臻:“……”想把这货扔出去。   司徒封知道情况不对,赶紧解释:“我当时挺慌的,没敢物控中心在查,对不起。不过你放心,我爸那人不爱提旧事,不会特地再过来问你一遍的,你不用二次回答。”   “滚。”石臻终于吐出一个字,带着点杀气。   “你跟以前不同了……以前你对很好的……”司徒封撇嘴,侧着身抠玻璃。   “少演,”石臻冷冷地讥诮道:“如果想和你爸和好,就老老实实去道个歉,别整这些幺蛾子。”   “我没错,道什么歉?”司徒封不服:“他让我进他选的企业工作我不愿意,我做错什么了?我只是想靠自己找工作,赚钱,生活而已。”   “嗯。有志气。”石臻继续讥诮:“那别每次都靠我给你冲业绩啊。”   司徒封回身,满腹委屈地看着高飏,语带威胁地问:“是朋友吗?”   石臻直接回答:“不是。”   司徒封:“……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失去一个最好、顶好、极好的朋友。”   石臻忍着笑说:“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消失过。”   “我要下车。”司徒封委屈巴巴地说。   “可以,下车。”石臻把车停在路边,示意司徒封下车。   “你太绝情了!”司徒封一脸惊讶。   “尾号90197的车,自己上去。”石臻不耐烦说:“赶紧走,我上班要迟到了。”   原来石臻已经替自己把出租给叫好了,司徒封瞬间感动,一脸感激地看着石臻:“其实你有时候真的挺讨厌的……”   石臻不耐烦白一眼,催促道:“下车。”   “拜拜。真薄情。太薄情了!你这样会失去我对你的崇拜。”司徒封吐槽,在石臻即将发飙之前,果断下车,消失。   门砰一声关上,石臻直接驾车开走。   望着逐渐消失在路口的车,司徒封有些失落。早晨兴冲冲跑去找他,结果不仅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孩,还看到高飏从石臻的房间走出来,穿得还是石臻的T恤。   “都这样了还能……在一起?”司徒封皱眉自言自语,这和他预计的不同,他原来以为高飏会很快露馅,然后石臻可能会放弃。可是现在看来,石臻即没发现什么,高飏似乎也没有受到失去一段记忆的影响,他们还是那么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另外,那个不认识的男孩又是谁?司徒封回忆着看到的场景,半敞着的客房里露出行李箱的一角,随意的便服,乱糟糟的头发,似乎都显示着这个人在客房里过了一夜。他是谁?他来干什么?   空中飘过一丝清冷,似乎又要下雨了。冷冷的雨点穿过空气,撞在鼻尖,该是冷静的,却无法惊醒一个不想清醒的人。司徒封失落地站在微微的雨里,疑问很多,思绪杂乱,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车辆来往,看着行人渐多。   直到一声汽车喇叭声响起,才将司徒封惊醒,听到车窗后司机的询问,司徒封才抱歉着上车,将所有疑问暂存。   “不好意思,谢谢,开车。”司徒封坐在后排,低低地说,说完舒出一口气,再也不想说话。 第187章 芸城艺术档案馆   时间一晃就过去两天,旅游节还未结束,罗聂还暂住在石臻家。不过他已经订到了星期二之后一周的酒店,所以很快就能离开石臻家。   两天时间不算太长,也足够让待在一起的陌生人彼此熟悉,只是罗聂不太明白,看上去人畜无害的高飏似乎和自己并无太多话可讲,只要石臻离开,高飏也会借故出去,并没有要和自己多说一句的意思。等到差不多石臻下班,高飏才会再次出现,似乎只是为了石臻而待在这里。   今天也一样,石臻离开没半个小时,高飏就穿戴整齐,背了书包要出去。   “嘿,出去?”罗聂坐在沙发上,看着门口,笑吟吟。   “嗯。”高飏点头,坐在门口换鞋。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罗聂故意问,明眼人都看得出,高飏从来没从另一间房里出来过。   “没有,我今天有个稿件要交。”高飏摇头,敷衍回,想想可能不礼貌,补充说:“芸城有很多有趣的地方,我推荐你几个有意思的景点,或者这里附近好玩的去处?”   罗聂笑笑说:“附近我逛过了,挺有意思的,待会我再去探索探索。”   “那好,我出去了。”高飏笑笑,开门欲走。   “交完稿去图书馆吗?”罗聂不动,突然发问。   高飏一愣,没再往门口走,只问:“你说什么?”   “还是去资料馆?”罗聂继续问,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票举在眼前:“芸城艺术档案馆,好高冷的地方呢……”罗聂看一眼票上的书名:“重屏会棋图,是什么?”   “那和你没有关系,把票给我。”高飏冷脸,带着威胁地性质。   “看来这件事并不能让石臻知道。”罗聂笑,起身走向高飏。   高飏依旧冷着脸说:“这是我的私事,不需要向任何人报告,也不需要由陌生人来询问。”   “所有乖顺都只是为了迎合石臻吗?”罗聂依然笑着问:“在没有他的时候,你连杀气都不掩盖了吗?”   “与你无关。”高飏冷脸,从这个人进来的第一秒,他就觉得没好事,果然没错。   “如果我去向石臻咨询一下呢?”罗聂像开玩笑,又想真要行动。   “不过是一副寓意深刻的古代作品,不是什么秘密。”高飏冷静下来,如果石臻知道这件事,他可以解释为那次看展之后的好奇,石臻不会怀疑的。   “好吧,如果只是普通的查询,就还给你咯。”罗聂伸出手,在高飏即将接触的档口,忽然手中燃起一团火苗,直接将那张票化为灰烬。   高飏:“……”   “我无意为敌,不要对我太戒备了,我只是委派过来协助石臻完成协约的工作人员。”罗聂提嘴角笑:“倒是那个拖着行李箱进来的人,闻上去有点酸。”   “那是石臻朋友,如果你觉得嗅觉有问题,就去检查一下鼻子吧。”高飏不快,开门出去,还“砰”一声甩上了门。   “脾气不小。”罗聂笑,不以为意:“原来石臻喜欢这样子的,把机敏藏在乖巧里,小脾气只是偶尔的调味剂。”   这一头,高飏气呼呼离开,在外面叫了辆车,直奔芸城艺术档案馆。   几次三番去档案馆也是没有办法,因为那里有最全的芸城艺术家资料,包括本地艺术家和所有开过展览的艺术家档案。馆藏内容收录了他们的作品、简介、工作室、获得奖项等等几乎一切资料,可以说是一本巨大化的芸城艺术家百科全书。   因为那天看到的开心果壳雕刻的《重屏会棋图》,那间作品用艺术品著称也不为过。于是,高飏想到芸城艺术档案馆,或许这里收藏了有关这位艺术家的资料,或许,其中能引申出一系列相关线索。   说查容易,真查却不简单。开心果壳雕刻《重屏会棋图》的艺术家叫查沙,此人并不出名,没有个人网页,没有详细介绍,在档案馆搜索了一圈,除了艺术展上的那件开心果雕刻作品,再无其他资料。   “晕,高手都是不留信息的吗?”高飏默默怀疑,可能去参加的是食品商赞助的艺术展,作者带着点不屑和略感跌份情绪,于是用了查沙这个假名,这样一来,即参展了,又没暴露自己,一举两得。   如果是假名,线索可就断了。高飏一筹莫展,对着从方经理那儿借来的档案馆借调卡发呆。这张卡是SY的权限,方经理私下借给高飏来查案的。卡的等级很高,几乎所有艺术家资料都能浏览,若再找不到有效线索,那就真的只能放弃了。   坐在电脑前疯狂搜索,高飏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上的档案资料。他用了各种关键词搜索,自认几乎没有遗落,只可惜总以失败告终,让人负气。看来找艺术家,登门调查的路子得改一改了。   资料看到一半,石臻的消息非常意外地在下午工作时间发过来。   石臻:“我给你个定位,一会儿过来。”   高飏一愣,点开图片,是个居民区,他回消息问:“你没去上班?这是哪里?”   石臻回:“嗯。和十二支有关联。黄醒给的地址信息。”   高飏有点惊讶,黄醒那边的办事效率出乎意料地快,于是抽出借调卡,回消息果断答应:“马上过来。”   石臻:“叫上罗聂。”   叫罗聂?高飏有点不快外加尴尬,自己又不在家,怎么叫?回去叫?扯开嗓子叫?于是回道:“我已经出门一会儿了,我没他手机,你自己叫一下吧。”   石臻:“你挺忙的。”   高飏:“这几天雨小点,我出去透透风。”   石臻:“我家让你透不过气了?”   高飏嘟囔:“可不是吗?!”手上却打:“只是出去逛逛,待在家里要长蘑菇了。”   石臻那头却点穿说:“是谁说的,这几天下雨,手上的伤口疼,只想在空调下面烘干。”   高飏回:“切,太干了,干裂了。”   石臻又回:“哪干了?”   高飏无来由的赌气,没皮没脸地说:“哪都干,你碰碰我,干的都掉皮了。”   石臻那头半晌没回过味来,过了有十来分钟才回:“干着吧。我怕一碰你,你没掉皮,先叫唤,声有点大,容易吵到别人休息。”   靠!高飏瞬间尴尬,脸层层换肤色,红得跟个番茄似的,恶狠狠打字,写了又擦,最后思索半天,想想还是别回了,指不定石臻又给句什么话让自己无地自容。   你赢了!此时,高飏已经坐到出租车上,额头贴着玻璃窗降温,脸臊得不行,满脑子回想着自己怎么就能睡着睡着滚到人家怀里去,自己以前那啥的时候真的出的声响很大吗?啊呀,好污啊,不能再想了。   “唉……”高飏撇撇嘴不敢再想,再想就是耍流氓。 第188章 福袋(1)   一小时以后,他们各自在石臻给出的定位地址碰面,一座老式小区的七层楼下。此时,雨没下大,反而停了。石臻先到,看见高飏向自己走过来,就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高飏要脸,装没看见,慢悠悠磨过来,东张西望就是不想靠近石臻。   “发消息的嚣张劲呢?”石臻伸手,替高飏把头顶几根呆毛捋顺。   “别碰我。”高飏挡开,不服气抓头发,呆毛更乱了。   石臻看他头发乱糟糟,不服气又无可反驳,就逗他玩:“你是不是最近特别想……嗯……了然。”   “了然什么?”高飏撇嘴,还想再挽个尊,就看见罗聂笑盈盈从不远处走过来。   “地不好找。”罗聂边走,边笑着解释。   “没关系,我们也刚到。”石臻转身看一眼身后的居民楼,说:“黄醒那里查‘十二支’有了眉目,今天做个实地调查。”   “为了儿子,黄醒速度飞起。”罗聂开玩笑。关于“十二支”的事,石臻已经同他详细讲过,罗聂觉得很有意思,也好玩,很愿意参与。   石臻说:“黄醒查到亲戚、朋友里没人买同鹰的‘十二支’,但公司员工里有三个人买了。”   “今天查三家?”罗聂看一眼老楼问,同时瞥一眼高飏,对方根本不往自己这里看。   “不,就调查这一家,他最特别。”石臻摇头,解释说:“这三个买过同鹰‘十二支’的员工,其中一人买的是分红型保险,回去后一个月,突然发现合同的年限是55年后才能取回本金,就直接闹到同鹰的本部,经过申诉,他们拿回了10万元本金,没有造成任何损失。”   罗聂眨眨眼,感叹:“那真是万幸了。”   “是的。可惜,这种能够全身而退的机会并不多。”石臻点头,继续道:“另一个人买的是理财产品,月月盈,买了三个月期限的,投入2万,到期赎出后,没再买购买。”   “他还赚了?”罗聂笑,带着点惊讶表情。   石臻说:“不过还有消息说,这人又拿着两万投去另入另一间年去化率百分之15的公司,也暴雷了,血本无归。好在只是两万,不幸中的小幸运。”   不能一次讲完吗?罗聂尴尬笑:“说明这两万终归不属于他,总归是要花出去的。”   “今天这一家是什么情况?”高飏看向旧楼问。   “这家牛逼了,”石臻挑眉,有点小‘佩服’地说:“他买了‘十二支幸运签’所有的保险和理财产品,总共十二支,每支来一支。”   “啊?”高飏惊讶道:“有毒吧,都买一遍!”   石臻耸耸肩说:“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毒,所以得去会一会。”   “他现在还是黄醒公司的员工吗?”罗聂问。   石臻点头:“是,公司里做保洁的,最近崴了脚,才住到了芸城。”   “他是芸城人?”罗聂问,又看一眼高飏,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说话,高飏就当自己是空气,敌意可真浓。   石臻说:“他儿子在芸城读书、发展、买房,所以修养期间,就把他接到了芸城。正好,我们不用长途跋涉去A城调查了。”   “可还真是巧了。”罗聂摩拳擦掌,有点小兴奋:“那赶紧进去吧,我很好奇一次性买满人家十二个产品,是个啥心态,是打包价更便宜吗?哈哈哈。”   “走,查了才知道。”石臻带头,直接走到了门口。   老楼装的绿色的铁门,有门径系统,但按键面全碎了,门与门框间还隔着块红砖,整个安防设备形同虚设。石臻推门进去,面前是一条笔直向上的楼梯。   三人也不多话,直接走上去,一路行到五楼,左右两边各有两户人家,石臻往左敲开了501的门。   开门的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头,慈眉善目的,似乎知道他们要来,客气地把他们迎进屋里:“请进,请进。”   腿好了?罗聂看一眼老人灵活的双腿,跟着另两人鱼贯而入。   那是一间一室一厅的住所,客厅大概二十平的大小,装修有些老旧,但很整洁,桌椅板凳橱柜沙发,一切都井然有序地,透着生活的丝丝味道。   老头介绍自己是房子主人葛保的邻居,今天是过来给他送午饭的,一边说一边邀请三人在那张木沙发里坐,又从厨房端了三杯水进来,摆在茶几上。   “谢谢。”罗聂接过水,笑问:“葛保老先生在哪?”   “我去房里推他出来,他正等着你们呢!”老头去房间,过了会推了张轮椅出来,上头坐着个瘦老头,也是五十多岁,黑而苍老,一只脚缠着纱布,斜搁在一侧。   “你们聊,我走了。”老头安排好一切,向门口走去,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提醒:“老葛,有事打我电话。”   “好好,谢谢。”葛保同老头打了声招呼,听着房门关上,脸上露出感激神色。房间里静了两秒,他才对沙发上的三人说:“麻烦你们亲自跑一趟……本来应该我自己去公司交代的,可这腿……”   石臻安慰说:“没关系,我们来一趟也方便了解事情原委,在公司调查还可能引起不必要的猜忌,现在这样反而挺好。”   “谢谢,公司考虑的真是太周全了。”葛保一脸感激,眼中泛出些许泪花:“这本是我私人的事,没想到公司竟然补偿了我自己失误造成的损失,110万……做梦……做梦都不敢想。”   石臻客套道:“公司也是希望能够回馈一些福利给员工,也希望能为员工生活上的困难给予帮助。”   葛保千恩万谢,然后指着茶几上的透明公文袋说:“袋子里是我和同鹰保险金融签的十二份合同,一份不少全在里面了。从爆雷开始一直留着等维权,感觉是无望了,没想到,等到了公司的帮助。”   “维权过程反复,可能时间会比较长。”石臻拿过透明公文袋,从里面取出合同,一份一份看,整整十二份,如今全成了废纸一张。   葛保看着那一叠合同,说:“真的很感谢公司的出手相助,不过,我得很清楚,这事完全是个人投资失败,怎么也没法算到公司头上的。”   “不要想那么多了,公司愿意替你挽回损失的。”石臻说。   “我听到些传闻,说董事长的儿子出事了,紧跟着公司就来查我们买的理财产品了。” 葛保的思路极清,事情也看得通透,他指茶几上一只咖啡色支票夹说:“我不清楚买的‘十二支’是否和这事有关,我希望能帮到你们。如果它们之间无关,也请公司不要破费,收回这张支票,我还等着维权。”   “黄董事的儿子没事,只是谣传。补偿你们的损失,是公司公益基金指定的帮持项目,两者间并无关联。”石臻有些钦佩这个老人,被骗了那么多巨款,内心却没有怨怼社会,品格还是这样纯净,这在社会上并不多见。   “真的谢谢公司,我只是个清洁工。”葛保面露感激,神色真诚。   石臻笑笑说:“支票您收好,以后不要再相信那些高额回报的骗子公司了,超过一定比例的回报,都当诈骗打。”   “好的,好的,谢谢公司,谢谢。”葛保点头,眼中显出欣慰,内心激动、感激尤甚。   石臻收好合同,然后开始提问:“能冒昧问您一句吗,您为什么要把这个产品的每一种都买一遍?”   “呵呵,”葛保露出憨厚的笑:“我听网上说,不要把所有产品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就把身边的钱分成十二份买了同鹰的十二支产品。”   石臻:“……”这位老人对鸡蛋和篮子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第189章 福袋(2)   “当时也巧,我身边正好有一笔动迁款,是和家人均分的一笔钱,五十多万吧,我都投进去了,结果……唉,真是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为了这事,我姐姐没少数落我,到现在还在怪我。”葛保无奈摇头,每次回忆都感觉心绞痛。   “您有没有让亲戚一起投?”石臻忽然问。   “没。”葛保摇头,摆手:“我当时投资的时候考虑到投资有风险,花钱需谨慎,可不敢拉上亲戚朋友,介绍都没介绍,怕他们投资失利,怪我头上。好在当时谁都没拉,否则,现在可能得有一帮仇人加债主了。”   您这点倒是思路异常清晰。石臻想,然后问:“您买这个产品是别人推荐的,还是自己找的。”   “我离婚很多年了,儿子发展的不错,在芸城工作、买房,还给我买了一套小居室养老。”葛保回忆着说:“我在A城谈过个女朋友,她是芸城这里过去照顾女儿的,也是离婚的。我们处了三年,这产品是我女朋友偶尔听朋友买,然后推荐给我的。”   “这样,那应该也是一位受害者。”石臻点点头,表示理解,这种介绍来介绍去,最后很容易加速圈子扩大,牵连甚广。   “一开始我跟着买了些,后来就是想把手上的钱分开投资,便越投越多。我女朋友也没少投入,好像最后也损失了三十多万,再之后她因为愧疚,就主动和我分手了。唉,其实我没怪她,怪就怪同鹰这间骗子公司,想出这种损招圈钱。”葛保无奈苦笑:“当然,也怪自己贪心。好在我儿子没怪过我,说到底,还是自己做错了。”   “防不胜防的。不过,你的好心态终于让你脱离困境了,以后不要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的事。”石臻安慰几句。   “是是是。”葛保点头如敲鼓,表示万分认同。   石臻继续提问:“我看十二份合同签署时间持续了有两个多月,但签署人却是同一个名字——王枝,他是你的专职客户代理吗?”   “对,是公司专门委派给客户的业务代理。王枝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长得挺精神,人还不错吧,逢年过节会送礼、送祝福什么的,偶尔还会登门看看我,挺关心老人生活的。”   都一个套路,石臻默默想。   葛保继续说:“但是对他这个人我不是很了解,毕竟每次来都只坐一会儿就走,在公司也是聊业务、签合同,没有太多私交。”   石臻如实说:“这次爆雷的抓捕名单里有这个人。”   “是吗?”葛保有些可惜地说:“他很早就不做了,和我签完所有合同之后一个星期,听说他就辞职跳槽了,没想到还是会受到牵连。”   石臻:“……”清醒点,他是骗你钱的同犯。   “对了,怎么忘记这件事了!”葛保突然想到什么,拍一记自己脑袋,啪一声特别响亮,吓了三人一跳。   “……”沙发上的三人,不疼吗?   “那里,”葛保指着一侧玻璃橱柜,有些激动地说:“麻烦您把那个玻璃橱打开,把那个玉质的福袋拿出来。”   “我去。”葛聂反应快,迅速起身走到玻璃柜的位置。   柜子里放着各种工艺品,只见在最里面靠近橱底的位置,摆着一只木架子,上面放着一只玉器工艺品,是一只巴掌大的福袋。   “最里面,那个玉做的福袋,麻烦拿一下。”葛保又说一遍。   “好。”葛聂小心挪开其它工艺品,伸手到最内侧,把福袋连同木头架子一并拿出来。忽然,他听见清脆的碰撞声,似乎福袋之内还暗藏玄机。“里面有东西?”罗尼把东西小心交给石臻,自己则再次坐下。   石臻接过玉雕福袋,翡翠的质地,刀工极为逼真,纹理、折痕、质感都表现得极为精湛,一看就是一件非常讨喜的工艺品。福袋正前方雕着刺绣样式的“福”字,反面则雕刻了一些细致的纹理,拿在手上沉甸甸的,轻摇,内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就是他了。”葛保看着,叹口气,庆幸自己想起这件重要的事。   石臻掂一掂福袋,问:“这个是……买了‘十一支’的赠品?”   葛保点头,笑:“是,因为买了所有产品,王枝特意替我申请的赠品。你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里面还有玄机。”   “是吗?”石臻照做,将福袋倒置,让里面的东西系数落入掌中。随着清脆的响动四起,从里面陆陆续续掉出十二支幸运签。每一支签上都刻着祥云,还有和产品一一对应的字:个人盈、家庭盈、家族盈、日日盈、月月盈、年年盈、5天添利、10天添利、20天添利、30天添利、180天添利、240天添利。   “王枝说讨个口彩。”葛保解释,虽然被骗了钱,但是他依然不想把当初那个年前的业务员当做坏人。   “口彩。”石臻把幸运签一一放回福袋之内,也不知道该骂还是该笑。   葛保说:“这个也麻烦你们一并给公司,毕竟也是当时合同的附属品。”   “好的。”石臻点头答应。   “另外再次、再次感谢公司,我会好好努力工作,报答公司的。”葛保最后说。   “一定转达。以后别再相信外面高额回报的理财了,都存银行吧。”石臻好心提醒,见事情也调查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葛保不方便,便目送三人出门,始终带着无限感激。   不知何时,外头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三人离开葛保家,从老小区径直往停车场去。   “不知道此十二支是不是彼十二支?”葛聂一边走一边说。   “十二份合同,一只福袋,十二支幸运签,是黄醒要找的东西的可能性很大。”石臻没把话说死,笑道:“最好是,不是,可又要重头再来了。”   “如果不是,不但要重新再来,黄醒这110万也是白花了。”罗聂开玩笑说。   “十有八九的可能。”高飏在一侧问:“不知道黄醒拿到东西以后,要怎么交‘赎金’?”   “待会和黄醒联络一下,看后续怎么处理。”石臻伸手把高飏拉到自己身侧,因为他觉得按照高飏的速度和距离,可能会走丢。   “好。”高飏感觉石臻收回手的时候,小手指刮了一下自己的手背,也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有意的,他有点恍神。   “嗯。”石臻笑笑,走路甩手,手指又擦到高飏手背,就看到对方一惊一乍的,他就觉得极其好玩,一路向停车场走,一路就撩拨高飏。 第190章 抢(1)   三人上车,石臻和黄醒通了电话。原来邀请函上写了芸城作为“赎金”交接地,黄醒那方不想干等,也实在是等不及了,在知道今天石臻等人调查“十二支”的当口,已经从A城赶过来了,预计晚上八点半能碰上面。   现在不论真假,至少和十二支有关的葛保在芸城,黄醒觉得亲自跑一趟才好放心。和石臻通过电话,黄醒提出要求,希望石臻一个人过来见面,因为他担心事情太过张扬,给绑匪进一步伤害孩子的理由,石臻果断答应。   虽然找到了“十二支”,但具体是不是邀请函里指的那件,其实谁也不确定。现在什么都是未知数,一切就看提交完十二支之后的结果了。   对于这次“验货”,黄醒显得尤为紧张,患得患失的,所以才最终选择,亲自出马对接。若是,最好;若不是,他便再另辟蹊径。   车开到半路,罗聂表示难得出远门,要到处去逛逛,找几个网红地点打卡。于是,石臻按照他要求,把他放在了就近的地铁口,由着他去自由玩耍。   “晚上我陪你去?”高飏看着罗聂的身影消失在地铁口说。   “不用。”石臻开着车言简意赅。   “嫌弃?”高飏撇嘴,小不服气。   “客户要求,单独前往。”石臻看着前方解释:“如果十二支没有找错,今晚可能就要陪黄醒直接去验赎金了。”   “今晚?这么仓促。”高飏扭头看向石臻,问:“会有危险吗?”   “不会,放心。”石臻笑,伸手揉揉高飏脑袋:“只是把‘十二支’交出去而已。”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片子里都那么演。”高飏比划,最后还补充一句:“可危险了。”   石臻笑,揉揉高飏脑壳:“是我表达的不清晰,准确说是今晚可能会验货,检验我们找的东西是否有误。十二支你都看见了,一只翡翠工艺品,能值多少钱?绑匪不至于为了这么个工艺品伤人的,放心吧。”   “绑匪会出现吗?”石臻好奇问。   “当然不会,这种事肯定有中间人的。”石臻耐心解释:“黄醒说每天有个空号,总在下午三点发消息给他,只问他一句话,交货?不交货?黄醒回答交,那人便不再骚扰。”   “搞得那么复杂。”高飏撇撇嘴,觉得繁琐。   石臻笑笑说:“今天‘十二支’入手,黄醒这样心急火燎的,应该已经回复对方信息‘交货’,如果速度够快,今天晚上极有可能验货,交接。”   “交接?”高飏微微蹙眉,想到交接人是方经理,就隐隐感觉不安。   石臻淡淡说:“黄醒应该不需要和方馨梅接触,东西如果没错,就由中间人转交了,邀请函上那么明目张胆的写名字,十有八九都不是事件主理人。”   “希望是真的。”高飏低声说,并不是太有底气,主要还是“方经理”三个字给自己带来很多不安,关于《重屏会棋图》他还是没做好心理准告诉石臻,他想忍一小段日子,等自己彻底自由了,再告诉石臻,也不晚。   石臻没注意高飏的情绪变化,只耸耸肩说:“走一步算一步吧。对方掌握着黄醒的命脉,他就只能被牵着鼻子走,不能逾越半步。”   “唉。”高飏叹口气,望着车外,天气不知何时转晴了,还有丝丝阳光落下。   “你叹什么气?别自寻烦恼了。”石臻笑,再次揉揉小狐狸的脑壳,对方就舒服地随着他掌心蹭。“不聊十二支了,我们说说现在,先去吃个饭,然后你送回家如何?”   “我家?”高飏扭头问。   石臻讥诮笑:“今晚也不知道几点能回去,以免你和陌生人尴尬,就送你回去吧。”   被看穿,略尴尬。高飏撇嘴,回击道:“谢谢你,麻烦你。”   “那就这样安排了,先找吃饭的地方……”石臻的话没说完,被一通手机铃音打断,他略不快,接了,对着耳机的口气还算好:“什么事?”   “司徒经理刚才被人打了,头破血流,现在送去医院了。”电话那头秘书快速说。   “哪间医院?通知他儿子了吗?”石臻皱眉,怎么那么巧,前脚查夏秋白和司徒昭,后脚就动手打人了。   “芸城第一医院。通知了,他已经赶过去了。”秘书回答。   石臻皱眉,调转车头,往医院方向开,又向秘书询问情况:“具体怎么回事?”   秘书说:“罪案局的人在调查,只知道司徒经理在停车场突然被人袭击,被打得头破血流,好在车库当时有人经过,惊走了袭击者。”   “你去保安部监控室调下监控,发给我。”石臻说。   “好,马上过去。”秘书接下任务就挂了电话。   “谁进医院了?”高飏在一边觉出味不对,车子路线也不是往他家去的。   “司徒封他爸爸,被人打了。”石臻看一下前方,发现有地铁站,于是说:“前面有个地铁口,我放你下来,晚点给你发消息。”   “哦。”高飏点点头,想问要不要自己也跟着去看看司徒封父亲,毕竟司徒封他也认识。   “现在那里肯定很乱,你不放心发给消息给司徒封就行了。”石臻却已经替高飏安排好了一切:“万一真需要看望,等他爸情况稳定了再去。”   “好。”高飏点头,不多纠结,看着车靠边停下,就卸了安全带,开门下车。   “喂。”石臻看着小狐狸推门就要下车,头都不回,略不爽。   “嗯?哦。”高飏也忽然意识到什么,回身尴尬地啄了一下石臻脸颊,就下车直接窜进了地铁口。   石臻:“……”老子不要亲脸。   手机再次响起,拉回石臻情绪,他看号码,果然是司徒封打来的。   石臻拿起电话安慰道:“别着急,我过来了。”   司徒封那头带着哭腔说:“好,我也正赶过去。”   发动车子,继续赶往医院,二十多分钟以后石臻抵达医院。此时,司徒昭已经躺在住院部的床上,伤情稳定,状况尚算可以。   “四叔。”石臻敲门进病房,看到司徒昭一侧脑袋上贴着纱布,脸色有些惨白地坐在床上,精神气尚可。   此时,房间里还有几位从公司赶过来的部门大佬,大家见了面,彼此打了个招呼,就算是都到过场了。   “你怎么也来了?哎呀,你爸爸来过,我这一个小意外,还把公司的事务都给影响了?都赶紧回去吧。”司徒昭有些小激动,不希望自己的事麻烦都公司任何一个人,一个部门。他谢谢来探望的几位部门经理,稍稍客套几句,便让他们回去了。   石臻看着人都走空了,笑笑说:“不影响的四叔。”叫司徒封四叔是因为他姓“司徒”,叫司徒叔太麻烦,于是便四叔、四叔地叫,也就习以为常。   “公司来的吧?”司徒昭让石臻坐。   “嗯。伤口都处理好了吗?”石臻问,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下,看一眼司徒昭的额头,纱布上渗出丝丝血渍,看来伤得不轻。   “缝了八针,皮外伤。”司徒昭露出些欣慰,补充说:“拍了片子,脑袋没啥问题。”   “袭击你的人你认识吗?”石臻问,没看到司徒封,估计还没到。   “不认识,蒙面的,二话不说就轮棒子。”司徒昭回忆了几秒,扶了扶额,略感头痛。   石臻见此情景劝道:“等罪案局调查吧,您就别回忆了,人没事就好,财务损失些就算了。”   “爸……”司徒封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他先是愣了一秒,接着便快速冲到父亲面前,红着眼眶恨恨地问:“谁干的?”   “不……不知道。”司徒昭也有些激动,许久不见儿子了,本想责骂,此刻却变成难受,声音也哽咽了。   石臻默默起身,把凳子推到司徒封身边,让他坐下,好好聊。   “停车库怎么会有人抢劫的?是不是变态杀人狂?”司徒封着急地问。   “哈哈哈,”司徒昭破涕为笑:“哪来那么多变态杀人狂,估计是想抢点钱吧。”   “公司也不安全了吗?”司徒封咕哝。   “安全,安全。”司徒昭笑呵呵说:“那估计是个新手,跑到市中心抢劫,脑子不太灵光。”   “就怕是神经病。”司徒封想象力丰富。   “你这孩子,脑洞太大了。”司徒昭笑:“话说我们多久没见了?你在物控中心工作的如何?”   “挺好。”司徒封回,看一眼石臻,向他求助。   “他业绩不错。”石臻笑笑,指门口:“你们聊,我出去了,司徒封好好照顾四叔。”   “走啦?”司徒封有点不舍。   “公司还有事,回去处理一下,我们电联。”石臻找了个借口,便把时间留给了这对父子。   离开医院,石臻回到车里默默等着。在车上他和父亲通了个电话,聊了一下这次四叔的突发事件,又闲扯了几句,最后石父让石臻多照顾一下司徒封,毕竟他是四叔的宝贝儿子,石臻点头答应了。 第191章 抢(2)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司徒封的电话过来了,石臻告诉他自己在医院露天停车场,司徒封就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车门打开,一股寒意灌入,司徒封在副驾驶的位置坐定,没说话,只是深深吐出口气,像是一种情绪的释放。   “没事吧?”石臻问,看着车窗外,天气似乎又阴了下来,阳光都躲进了乌云之后。   “皮外伤,缝针了,住两天院观察观察。头部也做了CT,没问题。我妈刚才来了,陪着我爸。”司徒封皱着眉说:“还好人没问题,否则……我绝不放过这两个抢劫犯。”   “罪案局来消息了?”石臻问,手机闪了闪,是秘书发来的消息,他点开,正是停车场的一段监控翻拍。   司徒封回答:“是,刚来的消息。初步认定是抢劫,一前一后有两个人,就为了抢一部手机,疯了都!”   “市中心抢劫,胆够肥的。”石臻微微蹙眉,看着收到的短视频。   视频里司徒昭从自己车上下来,正向电梯方向走。走了没几步,镜头里突然蹿出一名穿着深棕色夹克的蒙面人,二话不说照着他额头直接抡了一棒子。司徒昭瞬间就懵了,捂着额头跌跌撞撞摔在地上。   紧跟着,镜头里又蹿出一名牛仔服的矮个子,也带着头套,见司徒昭摔倒,便和持棍的高个子一拥而上,将司徒昭按倒在地,就是一番搜索。   很快,他们在司徒昭口袋里搜出一只手机,就在回想得意之时,镜头里两人都惊了一下,似乎是被人发现了,便鸟兽散撒开退就跑,直接出了这个区域的镜头之外。   “你看,就是劫财。”司徒封也在一边看,忿忿不平。   “有点怪。”石臻反复看了两遍视频,然后指出:“为什么他们只抢手机,不抢手表?钱包也没拿?”   “大概不识货?现在谁带现金?”司徒封扫一眼屏幕,果断把这句话收回。因为父亲的那块表实在是太显眼了,隔着屏幕都能看到明晃晃的表面,更何况是近距离的抢劫犯。可是,偏偏他们选择了无视,只执着于掏手机,连钱包也没顺走,甚至都没打开看看是否内有现金。   “他们在和你父亲说什么?”石臻指屏幕,把矮个子拿到手机后的画面重播,画面清晰度很高,的确可以看到矮个子是低着头,对着司徒昭,嘴一张一合,手指还指了指,似乎讲着什么。   “密码。”司徒封回答:“老爹说对方让他报密码,他报了真密码,没敢说假的。”   “刚才不说。”石臻鄙视地扫一眼。   司徒封吐舌头道:“我以为没啥用,人家就是要密码开机,好重置出厂设置,然后卖钱,这样就免了找人刷机的钱。”   “请知无不言。”石臻讥诮,随即说:“问密码有点多此一举,客流那么大的停车场,还有时间问密码,不是应该立刻逃跑吗?这问个密码的功夫,不差点被逮到?”   “的确是有很多蹊跷的地方。”司徒封耸耸肩,无奈说:“等罪案局调查吧,应该有回应。”   “那两个人进入监控死角以后,在整个商务楼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石臻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是秘书小姐发来的,她已经让安保部调阅了所有抢劫犯逃跑的沿途监控,但是,这两个人却凭空消失了。   “什么意思?挖地道走了?”司徒封又紧张起来。   “避开监控,换掉服装,分头躲避,或者直接就隐身在商务楼中,等下班高峰随人流一起离开,查起来的确有些难度。”石臻看着手机说:“如果是这样,那这可就是预谋已久了。”   “就为了我爸那台手机?”司徒封不理解了。   “你问过你爸手机的问题吗?”石臻问。   司徒封回答:“问了,他说手机就是用来工作的,私人信息很少,他比较担心工作数据外漏,其它倒也无所谓。”   “我记得他只用一台手机是吧?”石臻回忆了一下,向司徒封确认:“他是双卡双待吗?”   司徒封回想了一下:“是一台手机,好像不是双卡,就只有一张电话卡而已。电子产品他不熟,他图方便,一直都是一机、一卡到底。他那破手机,到底有什么值得别人抢的?”   石臻摇头,耸肩:“现在不清楚。”   “对了!对了!你说会不会和物控中心最近查他和夏秋白的事有关?”司徒封突然想到调查的事,立刻提出自己的想法:“你看,这里才刚开始查资料,我爸那头就遭受袭击,这也太巧了吧。”   “巧是巧了点。”石臻思考片刻,然后说:“这样,一方面等罪案局的调查,另一方面,先看看市面上有没有你爸爸的手机出售,如果有,就能顺藤摸瓜往下查。如果没有也别急,夏秋白这个人总归是一并要查一查的,先把人事物查清楚,再来研究四叔遇袭这事,可能就会发现突破口。”   “这个可以。”司徒封点头同意。   石臻继续说:“如果是单纯抢手机套现,东西很快就会流入市场,我们就一边等几天,一边查夏秋白。”   “好,都听你的。”司徒封完全听石臻的,百分之百的信任。   “另外,我已经找了安保公司,待会会派人秘密保护你爸,你不用太担心了。”石臻把事情都想好了,只待一一落实。   “……”司徒封愣了愣,强笑道:“谢谢哈。”   石臻严肃地说:“谢什么?四叔是公司元老,工作时间段,工作场所的停车场出了那么大的事,不算工伤算什么?”   “你真好。”司徒封有些感叹,那么好的石臻却不是自己的,他无奈失落。   石臻不明白司徒封的深层意思,只想借着这个机会劝了一下,缓和司徒父子的关系:“你父亲受了伤,你得多照顾着些。”   “嗯。”司徒封点头。   “所以说,最近都不要太任性了,为了什么个性自由泡在‘物控中心’家也不回了。”石臻继续劝说:“就算不愿意在一间公司工作,也可以住在家里陪陪父母,你又没结婚,作为儿子让老人感受到天伦之乐不好吗?”   司徒封露出无奈表情,眼眶有点红说:“……他都这样了,我当然也不能在外头乱晃,至少等他伤好透了,再找个折中的办法,让大家都过地开心舒服。”   “能想到这些就好。”石臻笑笑,没多强求,只希望他们父子关系能借机有所改善。-   “我都听你的。”司徒封笑,有些释然。和父亲的关系一直都很不好,司徒封知道,父亲希望自己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可实际自己就是个普通人,资质平平还不怎么上进的普通人,他做不到最优秀,甚至特别优秀也做不到。   于是,为了逃避,司徒封选择远离父母独自在外居住,就连逢年过节都尽可能找理由搪塞、远离。这样过了两年,似乎大家都习惯了,不想父亲竟突然遇袭,让人着实捏一把冷汗。这次是没办法逃避了,司徒封想,或许也是个机会吧,一次修复父子关系的机会。   “去照顾你爸吧,别在我车里耗着了。”石臻推推司徒封,笑。   “是大少爷,你别嫌弃了,我这就走。”司徒封嘟囔,做个鬼脸,开门下车。   “小心点,有事打我电话。”石臻看着门口的司徒封说。   “知道了。”司徒封做OK手势,关上车门,走了。   石臻目送他消失在转角,在确定好保镖等相关事宜后,才发动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第192章 胜负   阳光后来没再出现,细雨丝丝飘落,又开始下雨了。   袭击来的很突然,不像这雨天,酝酿许久。   从废弃砖墙后冲出的铁爪是如此熟悉,连这寒意也带着久违的惊悚。   那是酝酿已久的仇怨,蓄势待发,一抓下去便把那砖墙削掉了半角。碎石散开,灰尘被雨水扑灭,空气依旧寒冷,冰雨也不能降温。   “小费,你疯掉了嘛!”方经理站在大雨之中,手里的伞早被大风吹走,她视线模糊地冲着废弃工地疾呼:“你哥哥呢?让你哥哥来解决问题。”   “不需要。”小费冷冷扫一眼方经理,视线重新回到不远处高飏身上。断手之痛,昏迷之苦,他今天必然要在这里解决清楚。   “你哥哥呢?”高飏在不远处淡然地望着,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潜藏着层层杀机。他想这次是摘掉他的脑袋,还是心脏?   “杀气都不同了。”小费与他对峙着:“我哥说的没错,你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小畜生。”   今天杀了小费,方经理是不会管的,高飏盘算着,若激起老费的斗志,或许可以借机也把老费除掉,这样方经理就没有左右手了。嘿嘿,好主意。   “高飏,我命令你不准杀小费!”方经理见劝不动,立刻对着高飏发号施令。   “我很讨厌他,不杀不快了。”高飏露出嗜血的表情,细长眼睛里露出久违的杀意。   这个表情让方经理心生一股寒意,她终于想起高飏本不就是乖乖听话的小白兔,只是因为曾经有束缚手链的遏制,有身份的限制,还有那个叫石臻的突然出现,才没有让高飏太过放肆。现在不同了,好像所有的限定都被撬动和磨灭,而高飏已经跳脱自己的掌握,快要不能控制了。   “少废话,受死吧!”小费突然爆喝一声,窜向高飏。他的铁爪划开空气和雨,向着对方痛下死手。   高飏淡定等着,表情戏谑。他不害怕,从来他就不害怕,他好笑地等到铁爪靠近,在离自己耳侧几厘米的时候,突然身形一闪,直接没了身影。   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小费的背后,带着笑意和杀意,如那天夜晚在废弃大楼内一样,阴冷地决定:“右手。”   话音才落,小费只感觉右臂一阵撕扯的疼痛,一段细长的钢筋从肩膀直直穿了过去,血水混入滂沱大雨之中,杀戮意味更浓。   “把你做成刺猬如何?”高飏阴冷地笑声还在身后,他在玩耍,用别人的恐惧制造欢脱的气氛。   “混蛋!”小费疯狂转身,钢筋跟着旋转。他愤怒地向后使出铁爪,白光闪过,什么也没有,空无一人。   “小费,跑!”方经理突然在远处大声嘶吼,在这场短暂的搏斗中,她突然意识到,束缚高飏战力的手环早就取消了,内藏在他心中的恶兽随时会觉醒,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高飏了,他完全可以肆意妄为。   “你发现了。”高飏扭头看向方经理,阴冷地笑:“好像感觉越来越想打架了呢!”   “……”方经理微微皱眉,心脏狂跳,脸上却要保持平静。SY所有的协约都需要经过她的审批,高飏那份保密性质的触物复刻协约,自然也是由她批准的。   当高飏以绝对优势对小费采取杀戮之时,方经理突然意识到一件始终被自己忽略的事情。从前,高飏手腕内束缚战力的咒是高劲力植入的,伴随着触物复刻的二次发生,那条束缚之咒在经历两次读念动荡后,已经自动消解。也就是说,束缚消失,高飏嗜血的本性已悄然恢复,无论是老费,还是小费,此刻都不是高飏的对手。   “小费没什么用,我替你解决吧。”高飏笑说。   大雨灌满方经理的眼睛,生涩地疼,她无暇顾及,脑中思绪万千,压着恐惧的情绪大声说:“高飏,你得替我完成协约,还自己自由!如果现在闹出事端,你就脱离不了SY了,就算战力恢复,身份还是会被束缚,没有自由可言!”   高飏笑,眼睛细长,杀戮四起:“我可以先杀了老费、小费,照样完成你的协约,不冲突。”   方经理喝着雨水,大声劝说着:“如果你杀了小费,老费会和你起更激烈的冲突,你打得过他,但不能保证立刻杀了他,那么,就必须要接受他无休止的挑战。”   “那就打呗。”高飏不以为意。   擦掉脸上的雨水,方经理继续游说:“你杀了小费,老费会无数次、无数次找你,那么石臻就会完全知道你的身世,你的经历,你被束缚的能力,你的真实一面,你的所有的一切的一切。”   高飏愣了愣,行动缓了一秒,小费借机逃得更远一些。   “高飏,既然要自由,就干干净净地拿走自由,别手上沾了血,带着理不清的仇怨获得自由,那样的自由不快乐的。”方经理继续劝说:“我看得出,石臻非常在意你,帮了你无数次,你是希望他看到你另一面,还是想因为自己将石臻也拖入险境之中?想清楚再行动,别和唾手可得的自由过不去!”   “切。”高飏翻个白眼,不爽地扔掉手里攥着的几根刚折下的钢筋。   “走!”方经理抓住机会,指着远处的小费:“我命令你立刻、马上、走!是命令!不容你反驳!”   “你……你等着高飏,我们没完!”小费用力拔掉肩上的钢筋,伤口立刻血流如注,他捂着伤口,忿忿不平。可再怎么头脑发热小费也能看出,自己根本不是高飏的对手,再缠斗下去可能真的性命堪忧。最终,小费不甘地啐一口,愤怒地转身,消失在了大雨滂沱的废墟之外。   “你对费家兄弟可真好。”高飏冷冷看着,天色更加灰暗了,似乎夜晚也即将到来。   “车里说。”方经理没回答他问题,回身向远远废墟边一辆车走去。   两人冒雨坐进车里,面对面的位置,眼神却无交流,各自看着一侧。   “我不是一定要保小费,但看在老费的面子上,不得不保。”方经理关上车门,阻止雨水灌进来,又打开空调,让气温舒服些。   “你有你的道理,我不纠结。”高飏笑笑不以为意。   方经无奈笑,不咸不淡地说:“老费一直以为你是我姐姐的私生子,这个身份希望在他那里不要有太大变化,毕竟他只是个助手,就算是心腹,也没必要知道主人的私隐。”   “我希望我也什么都不知道。”高飏依然笑,还是那副不以为意的表情。   “谈正事。”方经理转换话题,私聊到此结束。   高飏领会,他也不想聊那些无趣、无意义的话题。   “说吧,有什么发现?”方经理直截了当地问。   高飏也直接回答:“我发现有一条线索可能和《重屏会棋图》有些联系,还需要再深入调查一番,可能还需要帮忙一起查。”   “已经有眉目了?”方经理有些惊喜,没想到高飏办事效率那么快。   高飏回答说:“最近有个叫‘光年’的艺术展,其中有一个开心果雕刻,刻的就是《重屏会棋图》。这幅作品的作者叫查沙,我去艺术档案馆查了一下,没有相关资料,我会再找其它途径查,希望你也能帮忙一起查查这个艺术家。”说完,就把艺术展的地址、信息、查沙的名字一一发给方经理。   “行,我全力配合。”方经理收下资料,犹豫片刻说:“那个……如果发现他还有其它重屏会棋图版本,比如木雕、石刻等等,我希望……你替我取来,这样,我会比较放心。”   “可以,没问题。”高飏没拒绝,直接答应了。   方经理苦笑,口气温和了些说:“这个时候,我也只能相信、依靠你了。”   “哦。”高飏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方经理犹豫了一又下说:“那个……这件事抓紧,你知道的,绑架勒索都是有时间限制的。”   “哦。”高飏机械地点头,心想:方经理这里要忙着儿子被绑票的事;那头还要接黄醒找到的十二支;同时还要顾着老费、小费的性命安全;公司还有一堆繁琐事务要管,还真是个大忙人,女强人呢。   “另外,别去惹老费,至少在协约完成前别乱动手。”方经理临了还不忘帮费家兄弟说话:“至于协约之后……你自由了……你们的恩怨就不是公司行为了,我不会再插手去管。”   高飏原本在发呆,迷糊中回过神,看一眼方经理,露出招牌笑:“明白,只要他不主动过来挑衅,我绝对不会去找他。这些话最好您也能对老费说说,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冲突,进而成为大麻烦。”   “好。”方经理点点头,她知道高飏是头脑清醒的人,不会因为一个老费而影响自己艰难获得自由的机会。   “还有事吗?如果没有,我回去了。”高飏看一眼外头的天色,阴沉的,冷冷的,疾风骤雨。   “没了,我们及时联系。”方经理摇头,忽然说:“我送你,雨太大了。”   “不用。”高飏摇头,手已经触到了门把手。   “送到车站或者地铁站,只是几分钟的车程,你不用抗性那么强的。”方经理阻止道。   “行,麻烦您了。”高飏没有坚持,坐回位置。他知道,按照平时,无论外面下什么,哪怕是铁,方经理也是会毫无顾忌地把自己赶下车的。今天的客套,不过是为了她那还在别人手上的人儿子累积好感,与外面的雨,与自己无关。   “嗯。很快的。”方经理点点头,跑下车,坐进驾驶室,直接发动了车子。 第193章 验货(1)   晚间八点,雨势滂沱。   芸城居民区一角,一处围合的旧院落,原是从前一对外国夫妇的旧居,如今被人买下,改头换面,成了只有预约才能进入的私宴会所。   侘寂风的包厢,两张水泥灰的沙发,一张木纹斑驳的旧茶几,周围零星摆着几件老物什,流露出一种淡然地时光态度,在这几乎没有修饰的场景空间,去接受斑驳、褪色、老旧、朴实、无华的岁月刻痕。   灯光昏暗,晕在每一件物什上,徒增懒散和闲淡。茶壶里冒着滚滚水泡,茶香四溢开来,落在每一处空寂角落。没人去倒茶,仿佛茶壶里煮的只是香,只是气氛。   外面下着大雨,落地大玻璃窗上爬满水珠,被灯光镀一层金边,倒成了这空间里最贵重的装饰。   九点过半,石臻在沙发里落座,同时也带来了“十二支”。   “这就是‘十二支’?”黄醒坐在石臻对面,看一眼茶几上堆叠的十二份合同,又看一眼装十二支的福袋,和从福袋里倒出的十二支幸运签。   “是,正好十二支幸运签,十二份合同。”石臻简短回答,望一眼落地玻璃,外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可他进来的时候明明看见那里有池塘,还有小桥,还有小小的灯光点缀来往的路,现在却全团在一片漆黑中,连轮廓也未曾留下一条。   “中间人什么时候来?”石臻直接问,他预计黄醒等不到明天找中间人了。   “应该快到了。”黄醒看一眼表:“估计十点。”说完,拿了块丝绸的蓝布,将桌上的东西盖好。   “哦。”石臻点点头,果然,今天验收加交接,可以一次性完成了。等待略无聊,沙发靠垫硬得如石块,他伸手,从身后抽出来靠垫,扔到一边。   “麻烦您一个人来真是……不好意思了。”黄醒没话扯题。   “不麻烦。”石臻回,看着黄醒要为自己倒茶,便阻止道:“不喝了,晚上喝茶睡不着。”   “哦,呵呵。”黄醒尴尬收回手,自己也不想喝,便继续由着茶壶里的水“啵啵”地冒泡,散着香。   “罗聂这次帮了不少忙,你找对帮手了。”石臻随口说。   黄醒有些尴尬,总感觉对方是在责怪自己不信任,于是解释说:“是我过分担忧了,所以才请了罗家……”   石臻笑笑,化解尴尬:“真的帮了忙,没别的意思。”   “呵呵。”黄醒笑笑,便不再提。原来请罗家协助,一是怕石臻这里办不妥,二是怕他不肯全心帮忙,三则是担心人救出来后需要收拾残局,于是请了曾经混迹于芸城的罗家帮忙。只是没想到,事情发展的有些快,石臻很快找到十二支,自己所有的担心,此刻都显得特别小心眼。   “你的保镖跟来了吗?”石臻随口问。   “老丁?来了,外面车里。”黄醒说:“今天就你我他,三人。您在这里,对拿到的东西了解,我稍微有些底气。”   “了解。”石臻点点头。   黄醒说:“我已经约到中间人验收了,发去‘可交接’,立刻就有了回复,定的今晚,可能有点赶,抱歉。”   “没关系,快验快收。”石臻不以为意,事情果然在自己预料之内,收货的和验货的都很急。   “谢谢理解。”黄醒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之后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都是些公司业务上的事,聊的不咸不淡,纯粹打发时间。   时间不到十点半,有人来赴约。   门轻轻被推开,是个瘦高个的男人,穿着得体的灰色西服,领带系得笔挺,头发一丝不苟,就连戴的黑色口罩,也像熨烫过一样,每一根褶皱都写着笔挺的。   “钟先生?”黄醒见来人立刻客气地起身,将自己这侧的位置让出,自己则转坐到石臻一边。   “是。”钟先生点头,落座。   中间人就姓钟?哪个编剧这样不负责?石臻正在玩手机,扫一眼来人,看到对方手里的雕花木箱,满版的繁华盛开,各种人间富贵花爬满箱体,又闻到一股淡淡幽香,心想:到底是姓钟的中间人,提的箱子也和别人不一样。   “这位是?”钟先生坐下,看到对面漫不经心的石臻,只觉得这人气宇不凡,身份定然不同寻常,。   “我朋友石臻,一起帮忙找到了‘十二支’。”黄醒介绍。   “好。”钟先生向石臻点点头,对方依然冷漠对待,只是敷衍颔首,并不把钟先生放在眼里。   “要不先验货?看看东西!”黄醒打圆场。   “甚好。”钟先生笑,示意黄醒可以把东西拿出来了。   “在这里。十二份合同,十二支幸运签,还有一只翡翠福袋。”黄醒将茶几上的绸布掀开,将里面的东西小心推到钟先生面前。   “好,请稍等,我检验一下。”钟先生礼貌地说,拿出一副手套戴上,开始一番操作。   他先将打开雕花木箱的密码锁,随着“啪”一声脆响,木箱壳轻弹了一下,钟先生顺势打开了箱盖。   箱子打开,显露出一只三角形半透明的紫色镂空盒子。盒子材质不明,如玉,如水晶,表面特别雕琢出层层刀削的纹路,远看如同箱重长出一座陡峭的山峰,别具特色。   钟先生小心将之取出,放在茶几中间。近距离细看,盒子上布满了不规则的镂空,横竖斜并无规律可言。镂空周围,用细金丝点缀,绘出花卉、枝叶、藤蔓的造型,叶片之下,似乎还隐隐刻着字。   此时,屋内灯光昏暗,在如此不明的环境内,盒子竟能微微发光,显出些许斑斓色彩。虽说盒内依旧昏暗不明,可光从外部看,也织一件极美的作品。   “紫皮?”石臻扫一眼,随口说。   “识货。”钟先生略诧异,紫皮是一种稀有矿石,量少,难寻,却因为不怎么值钱而无人问津。对面的年轻人只扫一眼就能认出“紫皮”,倒也让他有些吃惊,不禁暗想,怪不得黄醒会把他一起请过来鉴货,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什么皮?”黄醒有点懵圈。   “一种不值钱的稀有矿石。”石臻漫不经心地回答。   黄醒看着三角盒子,赞叹道:“看上去还挺好看。”   “这个是请工艺大师特制的,花了半年时间。”钟先生耐心介绍:“石先生说的没错,紫皮其实并不适宜做工艺品,也没有太大的收藏价值。一般紫皮石料,能切出紫色部分的本就不多,而它本身质地难打磨,易碎、易裂,石性阴冷,并不适合制作饰品或工艺品。你看它如刀削一般的外皮,那是在制作过程中自行掉落的裂石,并非故意打磨。”   “原来如此。”黄醒又仔细端详一番,果然感觉表皮略粗糙,紫色的光也透着股阴冷的味道。   石臻补一句说:“这盒子不是整料制作,是制作完所有部件后拼装的。那些金线是起链接和装饰的作用,雕花则是为了掩盖拼接的纹路。不过这位工艺大师的手艺非常一流,几乎是无缝对接,丝毫看不出拼接的痕迹。”   钟先生笑,赞叹道:“石先生真是识货之人。”   石臻只挑挑眉,没接茬。刚才,他清楚听见对方说这盒子制作于半年之前,可这十二份合同签署于一年多前,爆雷在去年,距离现在也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盒子制作于爆雷之前,那么绑架案的谋划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起码早于半年,甚至更超前,这件绑架案可谓筹谋已久了。   “我开始检验了。” 钟先生把目光落到十二支幸运签上,客气地打着招呼,从箱内侧袋取出一只银边放大镜。   “您请。”黄醒客气地点头。   钟先生便伸手,从十一支幸运签中轻轻取过一支,放在放大镜下细细端详、确认。   “日日盈。”钟先生轻声说,将目光落到镂空三角盒上,依旧用放大镜,在花卉点缀的每一个楼空中寻觅。很快,放大镜定格在了接近顶部的一个镂空位置,钟先生用手中的“日日盈”幸运签比划一番,小心按照镂空的形状、方向将幸运签轻轻嵌了进去。   空寂的房间里发出“啪嗒”一声脆响,镂空周围的金丝藤蔓自动向中间移动半毫米,瞬间幸运签完美嵌入,再不得取出。   “是了!”黄醒有些激动,感觉儿子被救有望。   “您没有找错。”钟先生也舒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再次取过一支幸运签,在盒子上寻找对应的位置。   房间里一片安静,三双眼睛都紧紧盯着三角形的紫皮三角盒。随着一声一声“啪嗒”打破寂静,盒子的镂空正在被逐步填满。   “最后一个。”钟先生拿过最后一枚幸运签,依旧在放大镜下照了照,默默念叨:“日日盈。”最后,将之嵌入盒子上唯一的镂空之内。   “啪嗒。”熟悉的第十二声响动,整个三角盒子被完全填满。没有镂空,没有漏光,紫色盒子、金丝纹样、玉质镶嵌,它们奇特地融为一体,在昏暗的屋内自带流光效果,兀自显出层层斑斓之色。 第194章 验货(2)   “成功了!可以放人了!”黄醒见任务顺利完成,几乎是激动地跳了起来,他的儿子自由了,他想立刻见到儿子。   “第一任务完成。”钟先生合上盒子,重新锁好,却似乎没有任何放人的意思。   “什么……什么第一任务?”黄醒先是一懵,继而激动起来,很显然,“十二支”找到了,而他的儿子却还不能回来,事情并没有按照原来预计的方向走,开始出现偏差。   “第二任务斑斓之岭,也已经完成了。”石臻冷冷指色彩斑斓的紫皮盒,被完整的它流光溢彩,在斧凿的纹理和细腻的玉材间,显出不一样的斑斓色调。   钟先生听出了话中的威胁意味,依然客气地说:“第三……”   “第三个任务是参加‘终极盛宴’吗?”石臻口气冷漠地打断对方,他可不喜欢被人骗得团团转,更讨厌不守信用的家伙。   “……是。”钟先生无奈承认。   “你什么意思,你们原来不是这样说的!”黄醒愤怒地低吼,提心吊胆这么多时日,竟然只是半途,不是结果。   “贵方可太不地道了。”石臻蹙眉,冷冷威胁:“如果见不到黄先生的长子,这只三角盒子,今天你也不必带走了。”   钟先生无奈,放低姿态说:“您何必为难我,我只是个中间人,一个联络员而已。”   “中间人,想走,可以立刻走,盒子留下。”石臻懒得废话,直接出手,银光一闪,几枚古币嵌入雕花木盒半分,嗡嗡作响。   看着古币,钟先生不仅皱眉,玻璃外安排的手下已蠢蠢欲动,若硬来,对方未必能保住盒子,但抢夺的时间内,以对方暴躁的脾气,自己可能会先受伤害。   外面什么情形,石臻早已知晓,他不屑一顾,根本不放在眼里。“芸城专职做中间协调买卖的就那么几家,沈家、李家、诸葛家,”石臻扫一眼玻璃窗外的漆黑冷冷说:“其中诸葛家最爱用檀香盒装东西,走到哪里香到哪里,还能在盒子上萃点毒,抑制对方突然行动,保自己的安全。什么钟先生,哼,明明就该叫诸葛钟吧。”   “石先生请冷静。萃毒是传言,诸葛家从来不在盒子上做手脚。”诸葛钟被揭老底,心有点虚,但依然保持着优雅,劝说道:“当然,我知道做任何手脚,或放多少埋伏,都不在您的眼里。但是,请您听我说几句,再决定是不是要留下盒子。”   石臻挑眉,不屑一顾:“说。”   诸葛钟微笑,立刻说:“我是中间人,签的协约是关于盒子里物件的收集完整,然后交到指定方手中,你们这只盒子是要交给以为叫方馨梅的女士。除交接之外,对于这盒子之外的事情,我不甚明了,也参与不了。”   石臻冷笑:“这个解释不完美。”   “完成协约是我的任务,跑这一单事完了,东西却带不走,若是传到业界是要被笑话百年的。”诸葛钟毫不隐瞒地说:“您今天留下这三角盒子,也见不到你们要见的人,但……”   “我要人!”黄醒愤怒地打断。   “请稍安勿躁,”诸葛钟劝道:“人不在我的手上,但我可以保证他的安全!”   “怎么保障?”石臻反问。   诸葛钟解释道:“因为有人质的问题,所以,接的协约都有严格的条款。其中有一条就是关于在他们获得盒子之后,保障人质安全的相应条款,也是为了出现今天这种状况的一个保障。所以,虽然人不在我手上,确切位置我也不能透露,但是,有我们诸葛家委派的人在现场看着,每天实时通报情况,安全绝对可以保障的。”   “你就不担心对方拿到东西撕合约?”石臻直接说。   “诸葛家也不是第一天做中间人,都有完全保障。”诸葛钟说:“我今天是拿了整个家族的江湖信誉给您下保证,其中的分量您懂的。”   石臻挑眉,不置可否 。   “另外,我再私人提供一条消息给您。”诸葛钟说:“填入‘十二支’只是这只盒子的第一道共序,交到下一位客户手中,会完成第二道共序,再下一位,又有一道共序。”   “这盒子还没有装完?”石臻挑眉,略好奇方经理需要往里放什么。   诸葛钟摇头说:“没有。下一位接物人,将提供一柄打开盒子的钥匙。所以,如果盒子滞纳在你们手里,无法推进,黄先生的儿子可能会待在对方那里更久。”   “那你下一位,下一位,到底有几位?”黄醒着急地问。   诸葛钟抱歉道:“不好意思,具体还有几位需要接物,我不便透露,但是我可以向两位保证,短期内这件事是要完成的,对方不会无休止地等下去。”   “说了等于没说,怎么办?”黄醒慌了,又气又急。   “别急,”石臻安慰他,然后对诸葛钟说:“现在打电话同你的协约人确定一下,我想知道第一,还有几个人需要接物,第二,剩余接物人的具体具体信息。”   诸葛钟:“这……”   石臻说:“既然邀请函里写了下一个接物人的名字,说明对方其实并不在意我们知道相关具体内容,甚至,还能理解为他希望我们扩展一下调查范围。所以,在这份邀请函里,不存在秘密。”   “请稍等。”诸葛钟看一眼三角盒子,知道不留点干货,是肯定带不走它的。于是起身出门,去打电话。   “怎么办?”黄醒声音颤抖地问。   石臻给他吃定心丸:“放心,诸葛钟能拿家族信誉作保,人不会有事的。”   “唉,事情怎么会这样?”黄醒不解。   “都是一步一步算好的。”石臻淡淡说。   过了大概有十来分钟,诸葛钟从外面进来,表情略轻松,看来是和对方谈妥了。   “两位,已经咨询过客户了。”诸葛钟坐回位置,直接说:“接下来,还有两位对接人。一位方馨梅女士,一位庄浩先生。方馨梅女士现任SY的负责人,她有打开三角盒子的钥匙;庄浩先生原是工厂职工,现为失踪状态,具体需要其做什么,得等第二位打开盒子后看了才知。他们之间无直接关联。”   说一半,隐一半。石臻知道再多问也不会透露更多,只讥诮道:“所以,邀请函上写下一任对接人的目的根本就是引导好奇心,帮着绑匪查案,间接为自己加个帮手。”   “呵呵,这些都是客户安排好的,我们只是中间人。”诸葛钟无奈笑,乘机说:“所以两位可以放心,既然有三个人需要完成盒子,小黄先生暂时是无碍的,加上我们在旁监控,保证无事。”   “怎么说?”黄醒无奈,转头问石臻。   “人质在别人手上,我们只能陪着玩游戏了。”石臻讽刺道:“等终极盛宴吧,都这样‘诚挚’邀请了。”   “邀请函上的这两人我一个也不认识,到底我哪里得罪绑匪了?”黄醒恼怒地发问。   “不管认不认识,这场宴会也只能赴约了。”石臻看一眼诸葛钟说:“保障人质的安全。”   “是,保证,以家族荣誉作保。”黄醒点头,下了保证。   石臻扫一眼盒子,看向黄醒:“让他拿走吧?”   “可行?”黄醒还是担忧。   石臻回答:“能做这类协约的中间商,都是有头面、有人脉的人。他已经拿整个家族来作保证了,就不会对你儿子坐视不理,放心。”   “唉。”黄醒叹口气,他知道别无他法,如今儿子如鱼在别人的砧板之上,一切只能见机行事。再叹一口气,黄醒不甘心地点点头,甩甩手:“拿走吧!”   “谢谢……配合。”诸葛钟吞了吞口水,虽然化解了一次危机,但能让身经百战的他心慌的场子,还真是为数不多。他感到了石臻的克制的杀意,他知道黄醒的儿子不能出任何出差池,否则,就是他诸葛家的百年基业出大纰漏。   石臻目光寒冷,看着诸葛钟小心把三角盒子固定进木箱内,还为其周围放置了防撞海绵,谨小慎微地保护着。   “谢谢你们的理解。”诸葛钟合上箱盖,锁好密码,手捏着箱子把手,就起身要走。   “希望此事之中,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石臻淡淡提醒。   “可以的。”诸葛钟微微颔首,告辞离开。他的步子极快,几步便到了门口,强忍着慌张地心情,开门走了出去。   “会没事吧?”黄醒看着已经合上的门问。   石臻安慰道:“放心,诸葛家做事是圈子里最小心的,他会替你看好儿子的。”   “那就好,那就好。”黄醒点点头,依然没搞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低声嘟囔:“为什么要我参加终极盛宴?盛宴里到底有什么?”   石臻摇头说:“不清楚,大家都是一头雾水。正好,乘着还有时间,再查查,反正他们还有两个人要完成三角盒,盛宴的时间肯定是在盒子完成之后。”   “石先生,我可就全仰仗你了!”黄醒突然有些激动地说:“如果参加终极盛宴,也请您一并前往。”   “没问题。”石臻点头,爽快地答应,他也想看看这盛宴里到底要唱哪出戏。   有石臻帮忙黄醒稍稍放心,看一眼桌子上的合同和福袋说道:“这些他们不要了?”   “他们要的就是那十二支幸运签。”石臻说,默默扫一眼桌上的合同,对方和同鹰到底有什么牵扯?方经理手上的钥匙又会打开什么?庄浩人在何方,又会提供什么内容?幕后策划人嚣张地把涉事三方都讲出来,又意欲何为?仅仅只是希望大家一起调查?或者,还有更深层的阴谋?一切都不得而知。 第195章 凌晨一点   到高飏家门口已经是接近凌晨一点的光景,石臻才走到门口,还没抬脚,门就开了,露出高飏歪着的脑袋,乐呵呵的可爱表情。   “耳朵很灵敏。”石臻挑眉,小狐狸的反应力有点高。   “给你。”高飏从置物盒里拿出一把钥匙,摆在石臻眼前。   “老子有腿。”石臻挑眉,不屑,侧身让开,压根没接。   “如果你正好来了,我不在呢?”高飏跟在石臻屁股后面追问。   “我就直接回家呀。”石臻随手拿起沙发上的大毛巾,回身罩在高飏脑袋上,一边擦一边问:“你才洗澡?刚回来?挺匆忙的嘛。”   高飏:“……没有,只是刚洗澡而已。”   石臻根本不信,讥诮道:“回来很久连空调都忘记开了?今天这阴雨绵绵的,你不冷了?”   高飏语塞,自己又去了次艺术档案馆调查,因为那是24小时开放的,一时没注意时间,就看到了将近十二点。匆匆忙忙赶回来,才洗完澡,石臻就来了,这要怎么说?说一个就得说两个、说三个、说所有。   “浪到一点,挺厉害。”石臻继续讥诮。   高飏脑中思绪飞速旋转,实在找不到什么充分的理由,只能胡扯道:“烈豹找我打游戏,我们去网吧玩了会儿。”   “哦。”石臻挑眉,擦完头发觉得还有点湿,就去找吹风机,顺便开了空调。“在那坐好。”   “是。”高飏在石臻指定的圆凳上端坐,吹风机“呜”一响,他感觉石臻的手掌轻轻覆盖在自己顶点,手指深入,掀开湿漉漉的发丝,热风划过,吹走大片湿气。被轻抚着,他感觉水汽都在消散,又暖又舒服,上头又迷恋。   “晚饭吃过吗?”石臻的问话隐在水风机的“呜呜”声里。   “吃过了,面。”高飏抬脑袋回答,看到石臻认真使用吹风机的表情,无死角地帅,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顿了顿问:“你怎么没回自己家?”   “你在哪我就在哪。”石臻直接说,按下狐狸脑袋,怕热风伤到狐狸脑门。   “……”高飏感觉心脏像被击打了一下,瞬间乱跳,呼吸也紊乱不平,根本想不出接话的措辞。   两人都不说话,一个正襟危坐让人吹头发,一个面无表情替人吹头发。直到石臻手指再触不到一丝湿黏,手指划过一片丝滑,才满意地关了吹风机,顺势摸一摸小狐狸滑顺的皮毛。   “对了,我们‘十二支’没找错,就是福袋里的十二支幸运签。最后,它被嵌入一只三角形的盒子里,算是完成了‘十二支,斑斓之岭’的任务。”石臻放下吹风机,说着晚上验货的事。   “人放了?”高飏摸着自己头发,都干了,好顺滑。   “没。”石臻摇头,把验货的过程原原本本说给高飏听,最后补充道:“黄醒的第一任务已经完成,现在轮到方经理用手上的钥匙打开盒子,完成第二任务。”   “这么复杂?打开盒子会有什么?”高飏好奇,想着方经理又要救儿子,又要这里协助完成三角盒子事件,也真是多事之冬。   石臻摇头:“暂时不清楚,等开了再问咯。”   “要不要和方经理聊一聊?”高飏问。   石臻摇头说:“黄醒的协约要求不联络,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了。现在是方经理完成任务阶段,她应该也并不想向外透露太多。”   高飏眨眨眼说:“可邀请函那么明目张胆的写名字,难道不是暗示大家‘沟通’一下?”   石臻笑笑说:“话是这样说,但沟通需要筹码,撇开‘十二支’,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以和方经理去谈的。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看事态发展再做下一步决定。”   高飏眨眨眼问:“要不我去探探?在6号楼总归能见到她的。”   “半年内你的合同都在我这里,去见她干嘛?”石臻挑眉,挑一下高飏下巴:“她又不待见你,别去自找没趣了,何况那里还有个老费虎视眈眈,成天想着和你打架,我可告诉,如果打架打输了别回来给我哭鼻子。”   “我才没哭鼻子。”高飏撇嘴不服,签约合同的事只听别人说过,自己却毫无印象,不免又慌得一批,不敢再提去6号楼的事。   “我觉得事态发展会比想象的快,”石臻拍拍高飏肩膀,让他去沙发上坐:“盒子据说是半年前就开始定做了,那整个事件的策划必然高于半年,现在是执行阶段,大凡进入这个阶段,策划人是不会允许事情慢慢进展的。”   “那就等见分晓了。”高飏跌进靠垫里,坐久了腰酸:躺垫子里各种舒服。   石臻也坐进沙发里,手搭在高飏脚腕上:“结果就在那场终极晚宴里,这些人都是要到场的,那个时候就是见分晓的时刻。”   “对了,你已经找到了十二支了,是不是这这里要办的事就算完了?”高飏坐起来,满脑子想着怎么从石臻的手心里让脚腕逃脱,对方虽然只是手腕覆着,自己却没来由的浑身不自在。   石臻摇头:“十二支是找到了,但是黄醒的儿子没回来,所以这事还没完,我会替黄醒继续找回儿子,然后彻底完结协约。”   “怎么还没完了?”高飏吐槽,突然感觉脚腕一紧,整个身子都向着石臻而去,脑袋跟着一阵晕眩,天花板都在打转,整个人直接掉了个头。高飏想发问,直觉得腰被人箍住,向后一提,直接跌进石臻怀里。他抬头抗议,吻就从上方而至,被细细地吮着。“唔……”高飏浅浅的出声,贪恋,猝不及防的爱意。   空调暖暖,时间仿若静止,等石臻抬头,高飏脸上已晕上一层绯红。   “你想啊?”石臻看着高飏琥珀色的眼睛突然说。   “没……没有……”高飏受惊,快速起身,又被石臻压进怀里,不敢看上方的眼睛,只能目光漂移地说:“挺晚了,明天还上班,洗洗睡吧。”   “明天是周六。”石臻眉毛一扬,不爽道:“老子不上班。”   高飏无言以对,避着石臻炙热的目光,进退两难。   “笨。”石臻叹口气,伸手触过高飏脸颊,划过小狐狸细密的发丝,摸到后脑,突然抬起,跟着欠身,直接吻了上去。   求饶……高飏撑着石臻肩膀找平衡,根本不拒,全是迎接,他不明白,记忆里没这个人,干嘛这样对他渴求?   身体太诚实,灵魂跟着感官走,认怂、认输,希望就此沉沦。   拉锯战从一点三十走到五点三十五,最终停止在五点五十六。   洗手间门被大力拉开,石臻横抱着高飏出来,将他丢在床上。一碰到被子,高飏就像条打地洞的蚯蚓,果断钻进暖暖的棉花毯里,空留着小半颗脑袋在外头一动不动。   “唉,你们家厕所太小了。”石臻坐到床上,扶额,两次撞到脑袋,有点偏头疼。   “……”高飏无声。   “下次试试我家的卫生间?”石臻揉揉那颗脑袋,他就缩到了被子里,连根头发丝也不出来了。   “真是不长进,谁跟一根常青藤一样绕上来的?”石臻讥诮道:“谁说自己也想洗澡的?谁说……”   “别说了,我错了。”高飏皙白的手臂从被子里探出来,胡乱地摸到石臻的脸,然后捂住口鼻。   石臻好笑,也不挡,只伸了伸舌头,触到高飏掌心,对方就吓得缩回了手,躲在被洞里再也不肯出来。   “求放过。”高飏蒙着被子求饶,他觉得有点闷,想出来透口气。   “赦免。”石臻开玩笑,扫见茶几上手机屏幕不停闪烁,似乎有很多信息进来。他下床过去把两人的拿手机都拿过来,发现一直进消息的是高飏的手机。看一眼屏幕,便把手机扔到床上,不爽地问:“响了三十几下,谁啊,这么晚还给你发消息?”   “谁啊?”高飏掀开被子,拿过手机,点开,惊讶抬头:“冯女士?”   “我妈?”石臻凑过来看,挑眉,更不爽:“你们有什么好聊的?”   “你妈?”高飏好奇,发现自己说错话,赶紧补充道:“找我干嘛?”   “我怎么知道。”石臻挑眉,看向高飏。   “我看看哈。”高飏尴尬,点开看了一遍,又把以前的聊天看了一遍,回了几句话,才抬头说:“你妈妈让我看着你,别乱接协约。还有,她说有空一起吃饭,她想你了。另外还说了一些八卦啥的,你应该也没兴趣。要不你自己瞅瞅?”   “不看,没兴趣。”石臻推开高飏的手,打个哈欠:“困了,睡觉。”说完就直接摆好枕头,关灯躺下了。   “你睡啦?”高飏过了睡点,一边一时半会还睡不着。   “嗯。”石臻开始迷迷糊糊,真困了,地方小,有点用力过猛,还撞了头,晕。   “我睡不着。”高飏嘟囔。   “嗯。”石臻翻过身,在黑暗里遍寻着高飏的方向,伸手拦腰一扯,就把远远的小狐狸拉到自己面前,然后对着小狐狸耳道低语:“我明白了。”   “啊?明白?啥?”高飏突然感觉有误会,惊呼道:“不是……不是那个意思……不是……” 第196章 特殊申请   大雨延续到了周末,狂风暴雨只能待在房子里消磨时间。这两天石臻都没回自己家,一边吐槽高飏家卫生间洗澡放沐浴露的架子老砸到头,一边稳坐沙发C位,看电视、用别人电脑工作、吃别人叫上来的外卖,顺便想的时候就干想的事。   这两天风平浪静,诸葛钟那里没有丝毫消息,估计还没有开始第二次的任务。秘密调查庄浩的人已经委派出去,但仅凭一个常用名找人,其实就如同大海捞针,抱不了太多希望。   黄醒那头来了消息,他决定暂时回A城处理公司事务,但随时都可以再来芸城配合调查。芸城的这趟行程让他疲惫不堪,也苍老不少,在希望和失望的巨大落差之间,消耗了太多精力,整个人的状态都差到了极致。   他选择在大雨的星期天一早离开,就像是站在一块凄凉的背景板前,除了难过焦虑的心境,还有一种无法释怀的无奈。   关于寻找儿子,黄醒和石臻在十二支验收后有过长谈。石臻觉得可以两条路走,既然有一场不可避免的终极晚宴,那就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寻一个究竟。另外,在确定诸葛钟的身份以后,也可以顺着诸葛钟团队这条线索继续调查,从摸索出幕后黑手,甚至黄醒儿子的准确位置。这提议黄醒表示强烈接受,并愿意予以重酬。   两天没回家,石臻没忘记家里还有客人,不仅替罗聂安排好了一日三餐,还给他介绍几个不错的景点建议,可惜两日都是雨,罗聂也只能在家一个人泡着。   石臻还替罗聂订好了酒店,星期二即可入住。罗聂知道十二支已经顺利验收,于是问问石臻,自己是不是应该离开了?   石臻给的答复很简单,事没完,继续配合。罗聂便欣然接受,他想,反正回去也一样无聊,不如在芸城再乐一乐,说不定能进一步了解石臻。   时间很快跨到星期一一早,石臻梳洗完毕打算出门,此时高飏还没醒,脑袋藏在被子里,半个身体却在被子外面。   石臻看了看,不想扯被子吵到他,就找了条毯子替他把后背盖好。   “你走啦?”这才掖好被脚,高飏就迷迷糊糊开口。   石臻轻轻说:“嗯。回去一趟,换衣服。”   “抱。”高飏伸出双臂,继续迷迷糊糊撒娇。   “再睡会儿。”看着两条白花花的手臂,石臻微挑眉,小指擦着小狐狸手背,一路滑过腕子、手肘、臂膀,过了肩膀,摸到后背,直接把高飏从被子拎了出来。   “冷~”高飏坐起,被子滑到腹部,不快嘟囔。   “再睡会儿。”石臻轻轻说,低头亲吻高飏额顶。   “抱。”高飏顺势环住石臻腰,抬头,额发零乱,细长眼睛还没睁开,迷蒙的慵懒。   这表情石臻喜欢,就没忍住,欠身又吻了上去,同时载入床里……   十二点的时候,石臻再次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这都留不住你吗?”高飏赤脚走到门口,满眼勾搭。   石臻扶额,看他赤足,便横抱起来扔在沙发上:“说了多好遍了,穿鞋。”   “我脚不好看吗?”高飏拿脚背蹭石臻小腿,一路向上。   “好看,晚点我慢慢看。”石臻笑,指门口:“走了,电话催着,两点前得到公司开会,先要回去换套衣服。”   “哦。”高飏撇撇嘴,眼神不舍地问,脚还在往上走:“今晚您还过来吗?”   石臻抓住高飏脚腕,吞了吞口水,冷静地说:“看情况,不知道公司要不要加班。你可以去我家,明天罗聂就去酒店了。”   “等他走了吧。”高飏抽回自己的脚,窝在沙发里不想动,这下雨天,在家最舒服。他懒懒提议:“你要不放几件衣服在我这,这样不就不用老是跑回去换西装了。”   “衣橱太小。”石臻眨眨眼,直言不讳。   “切,走吧,走吧。”高飏表示不满,嘟嘴不服。   “傻乎乎,拜拜。”石臻笑,摸摸他脑袋,又低头亲一下小狐狸绵软的嘴唇,才出门离开。   目送石臻出门,高飏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上头。   石臻去上班以后高飏实在闲得无聊,便把一个设计的完稿发了,对方很快就转来了酬劳,入账3000。   之后,高飏叫了个午饭,刷了会儿手机,时间就到了两点。他想骚扰石臻,但又想起他公司两点有会,便不敢太放肆,只能默默刷手机短视频打发时间。这时,手机来了两条消息,一条是方经理的,一条是系统消息的。   方经理发来的消息问高飏事情进展的如何,高飏想着措辞,便随手点开了系统消息,不觉一亮。   系统消息显示:亲爱的读者,您申请的艺术家联络已通过,请注意查收联络方式及联络时间,以防错过。   “太好了,有消息了!”高飏大喜,点开手机消息,果然收到一条艺术家地址,同时上面明示了联系时间及联系方式。   联系艺术家是档案馆的一套附加服务,注册、付费后,由艺术档案馆负责联系艺术家,并在艺术家确认是否接待后,再将联络消息及联系方式回馈给客户。   这项服务主要针对一些不知名的艺术家,是专为他们提供的展示、联络、拓展平台,并由主办方协助完成联络、沟通、及相关买卖工作。   整个操作流程也很简单,客户首先下载艺术档案馆APP,点击联络购买艺术家作品,进入专属交易平台。选择艺术家及需购买的作品,根据平台要求填写表单,可以申请联络艺术家,也可以申请预购作品,并支付相应款项即可。   该平台根据不同服务抽取不同费用,为了保护各方合法权益,客户必须实名申请,并在平台审核后,在充分获得艺术家认可、同意后,方才能审批通过,进行下一步联络或买卖。   关于艺术品买卖的服务,则由双方自由选择交易方式。艺术家和客户双方都有选择是否由平台提供买卖服务的权利,此项需双方协商完成。若选择由平台提供服务,则收取服务费;若客户与艺术家自行沟通,完成买卖,所有法律纠纷都与平台无关,由买卖双方自行解决。   高飏想要联系的那位艺术家,正是在开心果壳上雕刻《重屏会棋图》的查沙。那天在艺术档案馆查资料到深夜,高飏意外地在管理员那里获悉了“APP申请联络艺术家”的隐藏技能,当下便注册平台,申请联络查沙。   据管理员说,这款APP就是随大流制作的,并未做过任何宣传,档案管理都没印过二维码供人下载,所以几乎无人知晓。高飏一直担心这APP无人维护,申请会石沉大海,不想才过了两天,就有了消息,实在让人喜出望外。   高飏直接申请的是艺术家联系方式,至于买卖的部分,查沙并未展示买卖作品,高飏也就无从选择了。   按照发来的联系方式,高飏拨打查沙的电话,打了三个都没人接,他心里又开始犯嘀咕。于是,高飏致电平台,那头帮忙联络,确认碰面地点及时间。   挂掉电话,焦急等了十来分钟,平台回电便到,速度有些出乎意料的快。   联络员先向高飏致歉,艺术家因手机未在身边,所以没有及时接听电话,望客户谅解。接着,联络员同高飏确定:“明天下午两点,海风商场,三楼‘着春晓’画室,与艺术家见面,是否可以?”   高飏回:“可以。”   联络员:“好的,与您确定明天下午两点,海风商场,三楼‘着春晓’画室,与艺术家见面。约见当天是否交易,及具体交易事项,不在平台管控范围内,请知晓。”   高飏回:“知道了。”   联络员:“您也可选择艺术档案馆APP作为交易平台,我们将为您提供完善的交易服务,以保障买卖双方权利、义务。”   高飏点头:“知道了。”   联络员:“好的客户,联络完毕,祝您生活愉快!”   “谢谢。”高飏挂了电话。心中稍稍有些期待,或许很快就能彻底自由。   在确定好明天的行程后,高飏这才想起回方经理的消息,于是编辑了一段语言,告诉方经理事情调查已经有一些眉目,需要进一步确认,请她稍安勿躁。   可方经理早就焦躁得不行,这头高飏才给消息,那头她就打来了电话:“高飏,急,你明白一个母亲的心情吗?”方经理直截了当,口气里满是焦虑。   这个“急”听得如此刺耳,高飏忍了忍,口气平静地说:“我查到一些事,不出意外,明天应该会有个先行结果。”   方经理一顿,有些惊喜地确定:“明天?”   “是,明天,有个初步结果。”高飏如实回答。   “好、好、好,我等你消息。”方经理激动地说,然后补充一句:“最近烦心事不少,一早我收到总公司的电话,可能会在近期让我调任。如果你想要拿到完全解除的合同,你最好抓紧时间。我这不是威胁你,是真的消息,你抓紧,过了这个时间档口,协约就没法操作了,只能就地撕毁合同了,到时候就对不住了。”   “是吗?”高飏面色平静,并不是太相信。   “是真消息,早上接的电话,让我考虑,他们也要进一步考察。”方经理那头言之凿凿:“我在任期,能办理得滴水不漏,若不在位,是万万操作不了的,万一被总公司发现,我要受罚丢工作,而你可能就会完全失去自由。所以,抓紧!”   高飏冷漠地回:“明白。”   “好,辛苦你了,你去办事吧,我就不打扰了,拜拜。”方经理挂掉电话,那么官方,就像上级交代完事情,冰冷的现实。   “急。”高飏看着手中的电话冷笑,眼神复杂又无奈,怨恨又失落。他清楚自己是谁,知道自己的微不足道,他不想被这复杂而烦乱的情绪捆绑,他便拿出马上就会自由的借口,掩盖了所有的伤痛。 第197章 查沙   星期二下午两点,高飏按照约定时间,前往芸城北区的海风商场,一座开业两年,生意越做越兴隆的社区商业。   因为是工作日的下午,生活中心里少有年轻人,除了带娃玩耍的,就是一些闲聊孵空调的老人。比之周末的热闹,工作日的商场,人气稍稍弱了些。   坐电梯直达三楼,一整层都是儿童层。这里“学府”林立,语数外、芭蕾拉丁街舞、素描色彩国画等等,一应俱全;这里玩具店各处开花,隔开几个铺子就有一间玩具品牌专营,各种声光电、拼装、盲盒、卡通玩偶等,应有尽有;这里是婴儿的乐园,婴儿用品店、婴儿游泳、婴儿早教,数不胜数;另外这里还有一间大型的游乐场,能满足非学龄段孩子对玩耍的各种需求。   高飏路过琳琅满目的店,最终在走廊转角一处工作室门口停下步子。门楣写着春晓画室,门口放着招生简章,原来是个教画画的私人学校。   透过门玻璃即可看见前台和一侧伸长的走廊,一名年轻的女孩正坐在台子后面接电话。高飏推门走进去,等女孩打完电话。   “不好意思,”女孩聊了两分钟挂了电话,起身客气地问:“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吗?需要了解一下我们最新的课程吗?”   “我找查沙老师,和他约的两点见面。”高飏招牌笑,无害又可爱。   女孩脸微红,笑道:“请稍等,我确认一下。”她拿起座机,拨了号,几秒后放下,笑盈盈说:“请跟我来,查沙老师在等你了。”   “谢谢。”高飏微笑点头,跟着女孩进入走廊。   走廊两侧挂着各种可爱的画,一看就是小孩子的手笔,稚气又直白,充满了无穷的想象力,感觉每张画都能编出一个童话故事,做一本故事画集。   “请进。”前台把高飏带到走廊尽头一间私人创作室,安排好茶水后便退了出去。   房间里有些杂乱,和外面井然有序的学习环境格格不入。   粗略估算里面这间创作室有三十多平,四壁被书架包围着,上面摆着各色设计书籍、手作工艺品,以及各种看得懂、看不懂的雕刻作品。房间中间放着一张大工作桌,一侧胡乱放着各种雕刻工具和画具;一侧则平摊着一张宣纸,一套笔墨纸砚。   房间里没有窗,空气不太好,沉闷中散着一股幽幽的木香,又掺杂着一丝木屑四散的意味。   迎接高飏的是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慈眉善目,嘴角挂着善意的笑。他见高飏进来,便搬来一张圆板凳,抽了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才客客气气请高飏坐下。   “谢谢。”高飏道谢。   “别客气。”查沙随手拖了把凳子,拿书垫了短一截的椅腿,大大咧咧坐下来,乐呵呵问:“你怎么找到我的?你通过哪件作品找到我的?”   高飏回答:“‘光年’展的开心果雕刻作品《重屏会旗图》。之后我通过艺术档案馆的APP联系到了你。”   “那个展真的有人去看吗?”查沙哈哈笑,有些小意外:“我自己也偷偷去过,一个多小时也没见几个人。”   高飏笑笑说:“我去的时候还是有些人气的,里面的作品都很不错。”   查沙哈哈笑,挺看的开:“哈,没事,我就是找个平台展示自己而已,也没管那个展的影响力。”   “作品的技艺很高超,方寸间雕刻了那么一副复杂的图,很厉害。”高飏夸赞了一番雕刻作品。   “还行,还行。”查沙谦虚地笑,然后说:“其实档案馆的APP不错,很多艺术家都在上面发布自己的作品,我呢除了去凑个热闹,其实也是想找个平台增加一点名气,储备点流量。”   高飏认同他的看法:“是,现在流量为王,没有流量的确很难让人发现。”   “我打算过些日子在流量上下点‘功夫’,别浪费了那么好的展示平台。”查沙眼神中流露出一些憧憬:“听说艺术档案馆当算好好做这款APP,会给出一些助力活动,还是让人蛮期待的。”   高飏笑道:“作为垂直平台,若APP做起来,还是可以收获不少精准客户的。”   “是的。其实,作品是否出名,对我这个年纪而言,已经不重要了。我有这间画室撑着,还能顺带搞搞喜欢的木雕,其实也是蛮知足的。”查沙有些感慨地说:“但是……人呢,掌握了一些技艺,不展示一下,总有些不甘心的。真的展示了,还是无人问津,倒也坦然了。”   高飏理解地说:“很正常,有才华,总想与人分享的,孤芳自赏是比不过有人赞美的成就感的。”   “是的,是的。”查沙拍手哈哈笑,没想到高飏还挺懂自己。他高兴了一会儿,才想起问高飏来找自己的目的:“你今天来找我,是想了解我的作品,还是已经有比较看中的作品了?不过,我在艺术档案馆放的展品,也就只有开心果雕刻《重屏会棋图》了。”   “是这样的,我是和公司领导一起看展的,她非常喜欢开心果雕刻的那款题材,觉得有意境、有想象、有故事、有寓意,她非常欣赏。”   查沙点头认同:“《重屏会棋图》的确非常有意思。”   高飏继续说:“但是,开心果是微雕,得放大镜才能看清楚。她想知道,您是否在其它材质上雕过这个题材,她很感兴趣。”   “你们老板的品味挺特别的。”查沙眨眨眼笑说:“一般雕刻在木头上的,都会有一定的题材,比如山水风景、侍女、美好的故事等等。竟然有人对《重屏会棋图》如此感兴趣,倒是第一次听说。”   高飏笑:“是,品味比较……独特。”   “真独特。”查沙摸着下巴解释:“这图说的是南唐的事,题材比较晦涩,内容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祥和美好,加之原来是绢本设色画,纪实之作,现在变成单色雕刻,从赏析的角度说,有点没劲。”   “虽然色彩单一了,但是题材还是特别的。”高飏想着措辞,继续道:“老板的品味,呵呵,您懂得……不独特一点,怎么显得与众不同呢?”   “哈哈哈,是、是、是,口味独特,品味独道,老板专属。”查沙摇头哈哈笑。   高飏也笑,感觉和查沙闲聊也挺有趣的。   “话说我当时在开心果上雕刻,纯粹是觉得这题材够复杂,有点炫技的意思。”查沙笑着说:“这作品,换了主办方三箱干果,唉,作品在没成为艺术家作品前,都不值钱。”   “明白。”高飏点头,心想可能没戏,要不把开心果壳雕刻买下来,让展品提早离开那个冷清的展厅,然后再问问查沙,看圈子里还有没有其他人雕刻这部作品。   “虽然过程很复杂,但的确乐趣无穷。”查沙还沉浸在完成作品的成就感中。   高飏笑着说:“是,过程也是艺术追求的一部分。”   忽然,查沙话锋一转,颇有些自豪地说:“开心果是真复杂,但是木雕相对要简单些,毕竟面积段不一样。”   “您在木头上也雕刻过?”高飏眼睛一亮,感觉有戏。   查沙无奈笑说:“雕过,三四年前的事了。也是应一位品味独特的老板的要求,在一块巴掌大小的红木上雕过这个题材。因为不是大件,所以当时雕的时候都没收定金,结果等作品完成了,订货人却没了踪影,从此消失。”   “这老板有点不负责任了。”高飏有些不平,追问道:“那这件作品,您后来怎么处理的?”   “当自己工作室的摆设,放到现在。”查沙起身,走到那排书架前,从其中一堆作品的最后面,翻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红木。他先找了张湿巾擦去上面的灰尘,又用干纸巾细细擦一遍,才交到高飏手上。   真的有木雕版本《重屏会棋》图!事情有点突然,高飏很懵,不知为何心惊肉跳,拿到它,交给方经理,自己就自由了,他莫名激动。   手中的木雕《重屏会棋图》,巴掌大小,分量很重,整体呈现一种油亮的黑红色。正面雕工细腻,几乎是一笔一还原了原作的精彩,反面则光滑平整,只浅浅雕刻着一些修饰的花纹。“这个……您还出售吗?”高飏拿着木雕,试探性地问。   “出售的,”查沙哈哈笑:“这么多年了,我都忘接这幅作品了,可能他原来的主人也忘记了,所以我从来没把它放在APP上售卖。今天你寻来了,也算是缘分,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卖个你的。”   “那真是太好了,我的确……想买。您开个价吧。”高飏内心高兴,更希望这就是方经理想要的东西。   “一千六。”查沙随口开了个价。   “1600?您是不是卖的太便宜了?”高飏有点愣,以为至少过万或更多,没想到对方只开了个1600。   “东西看眼缘,1600挺好的,当时要求雕这块木头的人开的就是这个价格。”查沙不以为意,乐呵呵:“这虽然是块老红木,但它真没你想象那么珍贵,是我去家具厂问人家买的做家具之后的余料,好像也就花了90。”   “可它费雕工、费时、费力。”高飏不好意思用这样低的价格收走。   “都算进去了,1600,多了我不要,少了我也不给。”查沙笑,鼓励道:“喜欢就拿去吧,价格很合理。”   “那……真的非常不好意思了。”高飏抱歉,不敢有迟疑,当场买下了木雕,转了1600块钱给查沙。   “我给你找个袋子装下。”查沙从角落里找了报纸和纸袋,仔细将木雕包好,放入袋内,再交到高飏手中。   “谢谢。”高飏接过,沉甸甸的,就像他此刻纠结的心情。他感谢地说:“我知道,其实它的价值不止这些。”   “别客气,眼缘最重要。”查沙摆摆手,依旧不以为意,还一脸高兴。   “多谢。”高飏最后感谢一番,才带着木雕走出了工作室。   出了工作室,出了商场,冷风吹到脸上,高飏才重重吐出口气,然后拿出手机,给方经理打了个电话。很快,他就获得一个地址,便立刻叫车前往。 第198章 自由(1)   碰头的地点离海风商场不远,车程不过二十分钟。当方经理获悉拿到木雕《重屏会棋图》后,她几乎没有给高飏休息的机会,果断说了一个地点,就让高飏先赶过去,自己也立刻前往。   目的地是一间艺术茶室,高飏抵达的时候,包厢已经就绪,茶点也都上齐,只等方经理到来。   “谢谢。”高飏接过一杯白水,喝一口,驱寒。方经理发消息说即将抵达,高飏便默默等待着,不急不躁。   干坐着有点无聊,高飏便把雕刻的包装拆了,将报纸团折叠得方正整齐,摆在一般。然后,又拿了纸巾把木雕仔细擦了一遍,让油光更亮。   看着木雕上的图案,高飏不得不赞叹,查沙的雕工的确是厉害,完整地还原了原图,包括所有的细节。查沙没能成为人人瞩目的艺术家,只是寄身于一间小小的画室,是有些可惜了。   可现实就是如此,被很多人喜欢的契机是一门玄学,有时候就是那么一瞬间,你走进了他们的心里,便被瞩目,散发光芒,而大部分人,如查沙,如你我,不过是努力过后,空为几两碎银,空落昼夜寂寞。   擦完木雕,方经理还没来,石臻的信息倒是来得更早。高飏拿起,嘴角就自动挂笑容,看着对方问自己在干嘛,便回:“没干嘛。”   石臻:“在家里?”   高飏回:“正在……”想想不对,便擦掉,重新打:“外面闲逛。”   石臻:“这么冷的天逛哪去了?”   高飏没回答,只问:“你今天回自己家?”   石臻:“嗯。”   高飏回:“嗯是什么意思……”   门忽然打开,方经理匆匆忙忙地走进来。   高飏楞了一下,擦掉写了一半的信息,看着方经理坐下,也不等她问,便把木雕放到她面前:“不知道是不是你要的那块木雕《重屏会棋图》。”   “我也不知道,等下,有人会来验的。”方经理拿起木雕细细看会儿,小心放下,抬头耸耸肩:“看不出个所以然。”   “谁来验证?绑匪?”高飏好奇。   “肯定是专业验货的人啊。我收到你消息就立刻定了这间茶室,好在对方不计较在哪碰面,否则,你可能还得另外换地方。”方经理喝一口热茶,看一眼高飏问:“你觉得自己找对了吗?”   “我不确定。”高飏摇头:“但这是我现在能查到的唯一符合你要求的木雕,所以,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了。”   “如果不是……你还得继续帮我找。”方经理想了想措辞说:“如果是,今天你就能拿走你的协约,彻底离开SY。”说完,她拍了拍公文包,暗示合同就在包内。   “明白。”高飏没看公文包,只扫一眼自己手机,自己没回,石臻也没再发来任何消息。   之后,两人就在包厢里干等着,彼此也不说话,他们讲不得从前,说不了未来,彼此心里都有恨,只是因为那已经薄如蝉翼的血缘关系,才强忍着不去质问和指责。   好在等待时间并不长,门再次打开的时候,走进来一个提着雕花木箱,瘦高个,戴黑口罩的男人。   “钟先生您好。”方经理迎了迎。   “您好。”钟先生落座,把箱子放在桌子上。   方经理心中迫切,便顾不得装模作样的礼数,迫不及待地把木雕交给了对方:“您看看是不是指定获得的木雕《重屏会棋图》?”   “钥匙。”钟先生一边雕花木箱的密码锁,一边说。   木雕、钟先生、钥匙……当三个元素与石臻前天诉说的事情如此重叠的时候,高飏心脏突然收紧,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蔓延。   雕花木箱被打开,露出紫皮三角盒子的顶角,盒子的三面已被“十二支”幸运签填满,即使在日光灯下,依旧散放着淡淡的斑斓的色彩。   高飏呼吸骤停,目瞪口呆地看着盒子,身体完全僵在了座位里。他木讷地问:“什么钥匙?”心中却在骂自己是蠢货,那么明显的线索,自己竟然此时才发现问题。   “和绑架信一并寄来的,说是找到木雕,一起带过来。”方经理一边解释,一边从包里拿出一把铁质的圆形钥匙,递给诸葛钟:“这个,也带来了。”   “好。”诸葛钟戴上白手套,拿出三角盒,又接过钥匙。   “是吗?”方经理紧紧地盯着三角盒,满眼期待。   “验一下。”诸葛钟将钥匙插入锁孔,旋即一扭,紫皮盒子发出“咔嚓咔嚓”的齿轮转动声,只两秒,便缓缓从顶部打开,三面三角形围板落到一半,露出内里铜制的长方形托架,粗看大小与木雕无异。   “《重屏会棋图》。”方经理焦急地指桌上的木雕。   “马上。”诸葛钟严格按照流程操作,轻轻拿过木雕,拿放大镜仔细验一遍,在木雕厚度边缘找到一个雕刻的箭头,将之与盒内托架上的箭头对应确定方向,最后,才小心将之推入铜制的卡槽之内。   又是一声“咔嚓”,木雕落入框架,严丝合缝地嵌入其中,几个小铜爪自动移动,牢牢扣住木雕,固定。   忽然,一层光线从木雕上缓慢划过,画面更加栩栩如生,仿佛有了生命活力。   “对了。”诸葛钟看着盒子中心说。   下一秒,木雕下方的底座里升起如发丝般细腻的铜线,密密麻麻有序上扬,层层交叠,编制出复杂反复的图案,紧紧将木雕裹住,很快就为它镶嵌了一层铜边,就像裱画一样,添了一个框,将之衬托得更为出彩了。   “好了。”一侧的方经理默默看着,在盒子安静后终于舒出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待铜丝编织完毕,整个盒内的机械也停止运作,诸葛钟默默看着,静待两秒,将三面盒盖重新合上,恢复到原来三角的形状。最后,他拧动钥匙,锁上盒子,在三声“咔哒”声后,钥匙自动被吸入锁孔之内,图留锁芯位置一个波浪形的图案。   “完成了。请静待终极盛宴的邀请。”诸葛钟将三角盒收入雕花箱内,上锁,起身,打算离开。   “终极盛宴?我儿子呢?绑匪说把木雕给你们就放我儿子的!”方经理着急地呐喊,她和黄醒一样,不曾料到做到了一切,却还是不能立刻见到自己的小孩。   “请放心,您已经完成了任务,您的儿子还是安全的。”诸葛钟想要走,又担心石臻那次的事会再次发生,自己一时半刻走不了,于是补充说:“您的儿子,会在终极盛宴上与您相遇。”   “什么?你在说什么?我要我的儿子!”方经理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她只想拉住诸葛钟问个明白,她看向高飏,大声命令:“拦住把他,不许他走!”   高飏置若罔闻,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没想明白,方经理为什么害他一次又一次?   “不好意思,我只是中间人。”诸葛钟无奈说:“如果想让孩子安全,就让我把箱子交出去,否则……难保对方不动怒。”   动怒?方经理害怕了,没敢再阻止诸葛钟,她清楚对方只是中间人,并不能左右事件走向。   “既然拿到东西,至少给方经理一些她儿子安好的信息吧。”高飏心里怨恨,但也不忍看一个母亲就此崩溃,于是说:“至少有个视频对话,这样他母亲才好安心。”   诸葛钟理解地点头:“明白,我会转达,并尽量说服他们安排。”   “请尽快,这个母亲快崩溃了。”高飏冷冷看一眼方经理说。   “好的,我明白,尽快。”诸葛钟点点头,提起箱子,快步离开了包厢。   “呜呜呜……我的儿子。”方经理终于忍不住痛哭,一边哭一边骂高飏:“你为什么放他走?”   “没有勒索信,只有一封邀请函。”高飏皱眉,冷冷揭穿。   方经理哭着说:“是,我骗了你,因为我担心如果是邀请函,你会拒绝帮忙!我不相信你,只有把事情往严重里说,你才会帮忙。”   “哼。”高飏悲哀地扯了扯嘴角,起身,打算离开。   方经理哭得很伤心,不能立刻救出肖凯,让她分分钟都有可能崩溃。“为什么是肖凯,为什么不是你!”方经理狠狠地咒骂,拉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牛皮纸袋,毫无征兆地砸向高飏,恶狠狠地说:“签字吧,按照协约规定,你找到了木雕,你自由了,滚!”   摸了摸生疼的肩膀,高飏默默打开牛皮袋,在两份合同上签好字,递给方经理。   “接下去的案子都不需要你管了,我会找其他人去营救肖凯。”方经理一边签子同意,一边恶狠狠地说。   你没有感激吗?高飏绝望地看着方经理的签名,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错在哪里?   方经理继续恶语相向:“协约完成了,我即便压着不放人,也没有意义。我今天之所以这样爽快地放行,不指望你能帮我,至少被给后面的营救使绊子。” 第199章 自由(2)   高飏:“……”你的恶意,从哪里来?   方经理放大威胁:“如果我发现你掺和在这事之中,或者暗中做手脚,我宁可选择被公司惩罚,也要揭露你用不合理手段获得的自由。到时候,不仅让你合同作废,还永远都不能从SY离开!”   高飏惊了,蹙眉,被这样恶意地对待,他内心不平,忿忿不服地问:“……不是我绑架的肖凯……你到底有多恨我?”   “非常厌恶,极度仇恨!”方经理口气里都充满恶毒,收走一份合同,将另一份合同丢在高飏面前:“拿去。”   “你到底有多恨我?”高飏忍不住问重复问。   “连你的父亲都不想要你,你说自己有多么令人厌恶?”方经理起身,并不给答案,只冷漠地看一眼高飏,提起公文包,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   望一眼晃动的门,高飏随手拿过桌上一颗方糖放进嘴里,他用力咀嚼,甜味迅速灌满口腔,他觉得越嚼越苦,他想不通,甜味不是会分泌多巴胺吗?多巴胺不是应该让人快乐吗?为什么,此刻他的心情却如此压抑?   不,甜味的糖是原罪,深藏在甜味假象里的恶毒,裹着满满恶意的鄙夷,不需要理由,没有解释,只是发自内心的厌烦。高飏想起9岁那年,父亲骗他吃棒棒糖,然后让他进行那次差点要了他命的涉念读物。   他读到了白色的兔子、蓝色的兔子、紫色的兔子、铺天盖地的兔子布满眼中,事后高飏才知道,那是小女孩的父母为她庆祝兔年生日,布置在在客厅、房间、院子里的卡通兔子玩偶,他们想要为女儿打造一个美丽的童话梦。   后来,高飏还读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恐,带着怨恨和嫉妒”,原来是他们的女邻居兼丈夫同事,出于对那家男主人的爱而不得,以及对这个幸福家庭的嫉妒,残忍地砍下孩子的小指,又对其使用了毒药,导致孩子差一点送命。最终,小女孩落下了终身残疾,改变了往后人生的走向。   再后来,女邻居得到了无期徒刑的惩罚,但是对于女孩和那个家庭而言,这个惩罚只有一瞬的大快人心,却并不能抚平他们永久的伤痛,。   这件案子最终破获,来自于那对夫妻对真相不懈地追击,他们用了31万来完成涉念的协约,最终从细枝末节中铺捉到了凶手。而高飏的父亲,正是当时协约的接手人,为了31万佣金,他不顾儿子高飏的死活,欣然接受了这份协约,心安理得地拿走了31万酬劳。   高飏并不知道这是一次残忍地“触物复刻”,他的印象里,这只是一次高规格的读念活动,他的记忆里,这一次行动,无论是□□还是灵魂,都是加倍的痛苦和折磨的,每每想起,都感觉痛不欲生。   父母追凶的故事很感人,可惜,过程里却是对另一个小孩的无尽伤害。棒棒糖很甜,可惜对另一个小孩却是欺骗和毒药。   对于这个小男孩而言,父母替女孩追凶、复仇的案件就是一个巨大的讽刺,每次想起,就如同有一双手拉着他的耳朵,扯着他的头发,无视他的悲伤,还大声地告诉他:“没人爱你,你只是一个工具而已,不需要保养、爱护,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而已。”   “呼。”高飏嘴里的糖味很快消散,他靠着椅背,呆呆看着天花板,等着眼角的湿润慢慢被现实晒干。   良久,他觉得眼睛干涩了,心中的刺痛感稍稍好了些,便起身,拿起合同走了出去。   出了茶馆,外头的天色已经阴暗到了极点,似乎一场暴雨又将来袭。   高飏失落地站在路边,低头叫车,却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抬头,惊讶地看见石臻和司徒封就在不远处,高飏的心一沉,沉得见不到底。   “高飏!”司徒封再一次叫他,挥手让他过来。   为什么会碰到他们?要怎么解释自己今天的出行?高飏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敢看石臻的脸,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高飏,你怎么会去见夏秋白?”司徒封直接发问。   “谁是夏秋白?”高飏不明白,抬头正撞上石臻冷峻的脸,他低着嗓子再次问:“谁是夏秋白?”   “就是你见的春晓画室的老师、果壳雕刻的作者查沙。”石臻冷冷回,紧跟着再次发问:“为什么你会见诸葛钟?”   高飏无从回答,低头嘟囔,心里乱,说了句不该说的胡话:“你……你跟踪我呀?”   “石臻怎么会跟踪你!”司徒封立刻解释:“夏秋白是我爸以前的同事,所以,我们今天特地去见了他。只是凑巧,再次从画室路过,就看到你匆匆忙忙出来。我们想叫你一起吃饭的,你走得好快,我觉得好玩才拖着石臻跟着你,原是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不但见了方经理,还见了诸葛钟。”   “我……”高飏扯着自己衣摆,生涩地解释道:“我……我不知道方经理会叫诸葛钟来,她的……”   “你这是签合同了?”司徒封眼尖,看见高飏手上攥着的纸卷,趁其不备,突然拿过。   高飏猝不及防,终是让合同落到对方的手上。   “签的什么呀?”司徒封翻了几页,脸色就不对了。他想把合同还给高飏,结果被石臻直接拿了过去。   石臻粗略地翻了一遍,脸色从冷变成寒冷,最终化作阴沉。他轻蔑地看一眼高飏,想说什么最终没说,把合同塞回高飏手里,转身便要上车离开。   高飏急了,拉住石臻袖子解释:“你听我说,我不知道方经理和黄醒是同一件事……”   “我知道自由很重要,理解你为了自由可以再次隐瞒、欺骗、扯谎、做戏,理解,都理解。”石臻用力抽回自己袖子,上车,关门。   “我……唔……”高飏着急,想阻止石臻关门,没细想,右手伸出阻止,结果车门直接砸到手指上,五根手指全被狠狠夹了一遍。   “……”石臻反应不慢,已经及时收手推开车门,可还是晚了一步,高飏的手指全部破皮,瞬间血流如注。石臻皱眉看着,心就跟着揪成一团。   “你没事吧?”司徒封跑过来,顺势将高飏拉出关门的范围,身体一侧,将车门撞得关上。   高飏右手不可控地颤抖着,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他挣脱开司徒封拉住自己的手,跑到车窗边,拍着车窗大声说:“我没有要骗你……那不是一件事。”车窗上,留下无数带血的手印。   这个白痴!石臻心里怒骂,又气又心疼,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高飏持续拍着车窗,石臻的侧面冷得让人害怕,可他不明白,为什么石臻会说再次隐瞒、欺骗,他不明白。   “你们到底啥事?”司徒封在一边莫名其妙,于是帮着高飏一起拍窗户:“开门,石臻,你开门!”   石臻被拍烦了,放下车窗,冷冷发问:“我问你,我和你去看艺术展,当时就有查沙的作品《重屏会棋图》,你还特意拍照,你是预先就知道要找这个人吗?”   “那次是巧合。”高飏低低地说。   石臻继续质问:“那行,展览是巧合,那么,展览之后呢,查沙、诸葛钟、邀请函、方经理、三角盒、黄醒、那么多元素汇到一起,你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高飏红着眼眶说:“我……是我蠢,没想到这是一件事。”   “切,”石臻冷笑:“我的调查你全程参与,方经理那边你应该也早早在查,你却对我全程隐瞒,只字不提,你现在告诉我你不知道,你觉得这话合理吗?”   高飏手指剧痛,费力地解释:“我说了,我不知道这是一件事!”   “我替你说你知道的部分吧。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份彻底离开SY的协约。”石臻阴冷地说:“为了这份协约,你假意和我一起查案,背地里却为自己筹谋。其实都可以理解,毕竟,半年合约是比不上立刻自由的。”   “我错了……我……无心的……”高飏苍白地辩解。他记忆里没有半年协约的具体获得过程,他只是听别人说,石臻为自己争取了半年自由,他不记得细节,无法了解过往。   “别管半年了,你自由了就是好事。”石臻讥诮地说,关上车窗,不想再多废唇舌。   “高飏……你……你怎么又为了身份的事瞒他,骗他呢?”司徒封在一边恨铁不成钢:“你直接和他说,他肯定会帮你,绝对不会阻止你的呀!唉!唉!”   高飏百口莫辩:“我……”   “你先回去吧,我替你劝劝他,他那脾气上来……唉……”司徒封无奈摇头。   车子的喇叭响了一声,似乎是在催司徒封上车。   “你先回去,我和他好好聊,回去把手上的伤处理一下。”司徒封拍拍高飏肩膀,摇摇头,快速坐上副驾驶。   那边车门才关,这边车子就发动,飞一样开了出去,差点擦到高飏。   “以前到底发生什么了?谁能告诉我?”高飏心乱如麻,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你看着石臻的车绝尘而去。 第200章 解释(1)   大雨滂沱,烦乱,成了此刻唯一主题。   外套和合同胡乱地丢在一侧,空调停止韵摆,房间里冷如冰窖,所有物件都在摄氏零下残喘。   血已干,手指隐隐作痛,一阵一阵痛,连着心脏一收一紧,痛到神经、精神,一个也不放过。   枯坐在沙发上良久,高飏只是定定望着手里已经黑了的手机屏幕。消息已经发过去无数,却赫然发现,他已被石臻加入了黑名单。电话也打了无数,始终无法接通,想来也被石臻列入不接待的人群。   高飏向司徒封求助,希望对方能转达他的道歉和困境,替他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和方经理签署协约。他很着急,吐露着自己因为涉念而伤及的记忆系统,坦诚对于石臻的记忆缺失,他希望获得一个解释的机会,而不是这样轻易被石臻剔除。   “我正在劝他,你别急,他在气头上。”司徒封过了很久才有回应,只一条信息,之后便又陷入沉默。   冯女士?石臻的妈妈,要不要向她解释,曲线救国?高飏苦苦寻觅着获得石臻原谅的机会,他想到石臻的母亲,可他想不出该如何开口叙述此事。冯女士知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如果叨扰到石臻的家人,是不是罪过更大?如果把她吓出个好歹,石臻会不会把自己列入暗杀的名单?   “呼。”高飏头枕着沙发背无奈叹气,他最终还是放弃找石臻母亲的打算,他害怕一波未平,又惹出一波事端。   还有谁能帮自己?高飏搜肠刮肚地想着,寻着,那个能帮自己化解危机的人。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划过,一串人名路过,老老头赫然在列,可惜高飏对他没有太深印象,就这样直接错过了。   终于,在一通没目的的搜索后,高飏在通讯录里看到烈豹的名字,他心中一喜,或许烈豹会有办法。果断拨通号码,无人接通,高飏心急如焚,挂了没等两分钟又打,来来回回打了十几个电话,那头终于是接通。   “你终于接了,我有急事找你!”烈豹才接电话,高飏就迫不及待开口。   “我被外派了……天天忙得昏天黑地,”烈豹快速说:“最近有个活,手机都要上交,两个星期都通不了信了。”   “你也是够忙的。”高飏没时间寒暄,快速说:“我就问你个事,你知道告诉我就行。”   烈豹说:“行,你说。”   高飏平复半秒,立刻问:“我做涉念伤到了记忆,忘接了很多事情,现在对我生活造成了一些影响,你有办法恢复这些丢失的记忆吗?或者,你可不可以推荐个人,帮帮我?”   “这个……”烈豹那头顿了几秒,然后才说:“你这事一出,我就一直在替你打听有没有解决方案,但是据我所知,读念出的事故,记忆一旦丢失,是不可逆的,好像并没有这类的修复大师。”   “是……是吗?”高飏感觉入赘冰窖。   “不过……不过你也别太着急,”烈豹在那头快速说:“世事无绝对,指不定就有啥突破口呢,这算是触发机制的问题。”   高飏心情欠佳,没不明白,皱眉:“什么意思?”   “世事……事……无……五绝……对,”烈豹那头信号若有若无:“别……急……急……收手……手机……了……了,拜拜……”   “喂?喂?”高飏耳中传来“嘟嘟”两声,那头的信号就彻底断了。他失落地垂下手,又叹一口气,感觉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没有了。   继续在沙发上枯坐,直到窗口一阵冷风吹入,高飏才忽然察觉到周遭一片寒冷。   他颓废地起身想去关窗,走了两步,一阵不服与不甘油然而生,他蹙眉,停在原地久久无法平静。只是向往自由,为什么这会成为触怒石臻的□□?他是真的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他没有骗石臻,他需要一个解释的机会,凭什么石臻不给自己?   如果石臻屏蔽了自己,那也只是电子产品,高飏越想越气,电子产品你可以屏蔽,人呢?人到你面前,你还是装看不见?   “去找他!”高飏低低地说,下决心。他要站到石臻面前,再解释一次,就再解释一次……最后再解释一次。做了决定,高飏就没多犹豫,伸手去拿外套和合同。   不,都别带。高飏突然收回手,若表演一场在石臻面前撕碎合同的戏码,又假又傻,肯定会被石臻无情揭穿。这份协约已经生效入库,板上钉钉的东西,撕了也改变不了既定事实,不要做毫无意义的事。   至于外套,高飏决定不穿。虽然和石臻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喜欢程度,把自己冻得可怜些,或许能加大石臻听自己解释的机会,博一点同情心。   走吧!安排好一切,高飏便只拿了钥匙、手机,穿着件春款的薄卫衣,出了门。   不知何时,外头的雨变得极小,细密密的雨丝融在漫长的黑夜里,划过脸庞才知寒冷。   此时是半夜十二点半,高飏先打了辆车,等开到离石臻家大概三十分钟脚程的距离,他便让司机停车,然后步行前往。   深夜的城市只有零下五度,加之下着小雨丝,更加深了寒冷的程度。高飏在雨里疾步前行,只过了十来分钟,就已经冻得手脚冰冷,行动迟缓。   “希望……希望他不要把我拒之门外。”高飏自言自语,上下牙齿打着颤,闷头走在无人的街道。   一颗白色的冰点落在高飏鼻尖,他开始没注意,只感觉雨似乎停了,他抬头看一眼,看到好几颗白色的点落到自己脸上,落到自己眼睛里,他有点惊喜地发现,下雪了!   “雪。”高飏吐一口白气,露出一个僵硬地笑,深吸一口寒夜的空气,继续往石臻家移动。   路程控制在寒冬天气下,体能可控范围之内,三十分钟以后,等高飏走进石臻家大楼,外头彻底下起了大雪。   高飏被冻得瑟瑟颤抖,抖着手掏出门禁卡,竟然顺利打开了楼下的大门,看来石臻气得不记得这张卡了。他坐电梯上楼,一步并两步地走到石臻家门口,按下密码,已经显示输入错误。   “混蛋。”高飏气,用力按门铃,不等门铃响完就大力拍门,还是没人开,就用拳头“通通通”地砸门。   一通操作后,门后毫无反应,高飏更加不服气,打算继续上述操作。这才刚抬起手,门就开了,露出石臻冰冷的脸和裹在腰间的浴巾。   “……”高飏一愣,气场直接下落一米二。   “是吗……嗯……你确定……”石臻正在讲电话,冷冷扫一眼高飏,显出不耐烦。   高飏低头,一咬牙,厚着脸皮直接走了进去,擦着石臻手臂穿过客厅,直接去了主卧,掀开被子,倒头就睡。   石臻:“……”   还有脸来?石臻把高飏乱放的鞋子踢到鞋架附近,顺手关了门。他拿了件睡袍穿上,去阳台继续听电话,发现外面极冷,似乎还下起了大雪。他忽然回忆起高飏头发上和肩头的水珠,还有春季款的薄卫衣,他想小东西不是走过来吧?   “好了,我知道了,我来处理。”石臻回到客厅,看一眼时钟,已经超过凌晨一点,便轻声道:“你早点睡吧,一把年纪不适合熬夜……好,拜拜。”   挂了电话,石臻去厨房里倒了杯热水,然后走进卧室。他看到高飏一动不动裹着被子睡在床上,便把茶杯放在床头柜,什么也没多说,向门口走去,他打算今晚睡客房。   “你别走。”高飏听见了响动,掀开被子正看见石臻离开,他很着急,跑过去,从后面抱住石臻的腰。   “睡吧,很晚了。”石臻冷冷说,想拿开高飏箍着自己的双臂,竟然没成功,小狐狸力气不小。他想再试一次,低头,看到伤痕累累的右手,血痂犹在,触目惊心,他没忍心再去硬掰那只受伤的手。   “我不困。”高飏将脸埋在石臻背后闷闷地说。   “我困了。”石臻费力地转身,想把高飏拉开,手指触到卫衣,还真的是薄,上面有点湿,覆着一层寒冷。   “……”高飏没回话,忽然伸手扯动石臻睡袍上的腰带,那袍子便打开了,高飏顺势便蹲了下去。   “喂。”石臻眼疾手快,一把拉起高飏,手指触到冰冷的脸庞,有点心疼,忍不住骂一句:“嚓,你疯啦!”   “又不是第一次……你嫌弃啊……”高飏垂目。   “没有这个必要把自己放得那么低。”石臻脸上显出无奈,压了压火说:“高飏,很晚了,洗个热水澡早点睡。我真的困了,明天一早还有会要开。”   “我就想为自己解释一次,说完我立刻滚。”高飏不甘心,鼻子微红,拿出门禁卡丢在床上,以示自己解释完就走,不会赖在他这里。   “那你说。”石臻系好睡袍的腰带,坐到床沿,不耐烦地看向高飏。 第201章 解释(2)   高飏垂目,慢慢挪到石臻面前,看着他冰冷的表情说:“没把十二支和方经理的事联系起来,是我蠢;私自和方经理签协约,隐瞒你,是我错。”   石臻冷冷听着,没表态。   “之所以……会这样……因为……”高飏难过地说:“我的某次读念出了事故,断了一根琉璃钉在手臂里,虽然及时取出来了,但是,损伤了记忆系统,我……我不记得你是谁了,也不记得我们之间从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一件也不记得。所以,我才自作聪明地同意和方经理签协约,想着先隐瞒你,等自由了给你一个……惊喜。”   “哦,玩失忆。哪天哪分哪秒忘记的?谁都记得,就不记得我了,你这失忆的难度系数挺高的。”石臻挑眉冷笑,表情在说他不相信。   “……”高飏咬了咬嘴唇,回答:“具体我说不清,但你从A城回来我完全不认识你,我对你没印象。”   “哦。”石臻打个哈哈,显出困意。   高飏知道对方已经厌烦,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解释:“我知道不应该隐瞒你,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而且我们相处沟通也没有障碍,我就没提失忆这事。”   石臻点点头,漫不经心的表情,示意他继续说。   高飏说:“因为忘记了我们之间所有的事,所以,我也不记得你为我和SY签署过半年协约,虽然有耳闻,但是我并不清楚这份半年协约的来历和重量。”   “嗯。”石臻挑了挑眉,困意更浓。   “当方经理让我帮忙找他儿子肖凯的时候,用自由合同作为报酬,我就答应了。”高飏垂目,看着石臻窝在长睫毛后一动不动的眼球,他知道对方根本不相信,只是耐着性子在听自己扯。高飏心里纠结的疼,可他无能为力,便决定解释完就走,打车走。   “嗯。”石臻回答得很敷衍,甚至不想提问。   “我不知道方经理的事就是黄醒邀请函的事,她告诉我她收到的事绑架信,要她找一副叫做《重屏会棋图》的木雕作品。”高飏顿了顿继续道:“巧合的是我们在艺术展上看到了,于是我去艺术中心查资料、申请约见查沙,之后在他哪里买到了木雕版的《重屏会棋图》。我承认,整个过程我纠结过,最终决定不告诉你,因为我觉得这是我的私事,没必要麻烦你。”   石臻挑眉冷笑,依然不发表任何看法。   “拿到木雕以后,我没想到,方经理当时就约见了验货人诸葛钟,现场提交了钥匙,打开了三角盒子,将木雕置入其内,完成了第二个任务。”高飏一口气讲完,最后说:“之后方经理就把完结协约给我了,也不需要我再参与,因为她担心我会从中搞破坏。我从茶室出来,就看到了你们。整个事情就是这样的,我说完了。”   “方经理还挺有手段,”石臻冷笑,讥讽道:“在没有亲生父母出面的情况下,让异客能够全身而退,获得自由,你听她的话,为她办事,倒也没错。”   “打扰了,我走了。”高飏哑着嗓子,眼底浮起雾气。   “自由了想去哪?”石臻嘲讽地问。   “哪也不想去。”高飏看着石臻冷漠的侧脸重复:“哪也不想去。”   “讲真,你的话我半信半疑。”石臻起身,并不想聊得太深入,只淡淡说:“早点休息,很晚了,大家都累了一天了。”   “你休息吧。”高飏急转身,没出息又哭,眼泪啪啪掉,他不想让石臻看不起。他没料到自己会这样难过,缺了起因和经过的结局,少了那么多细节铺垫,自己应该不那么难过的,可为什么还是感觉痛彻心扉?   石臻没说话,只默默看着高飏背影,他也觉得烦。从A城回来,小狐狸的确有点怪,按理说就算有机会拿到SY的完结协约,高飏和自己直接说,他也乐意出手相助。偏偏高飏要选择欺骗和隐瞒,现在又用失忆这种烂梗做借口,着实让人没法百分之百相信。   确定石臻不会原谅自己,高飏便自行走了出去。他感觉自己真是丢人丢到家了,送上门人家都爱答不理的,他搞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慢慢向门口挪步,高飏脑子飞速运转,他很清楚这次若是彻底离开,以后再相见的机会就只能靠运气了。他该怎么办,就地放弃?可他明明知道,自己太喜欢石臻了,如果放弃,大概会永远活在心痛的深渊里。   突然,高飏脑中闪过一丝灵光,他想起被玻璃割破的手腕,他想搏一把同情,希望石臻能对自己尚存感情,会因为可怜而给自己一星半点的机会。   于是,在极短的时间内,高飏快速松开手腕上的绷带,摸到已经结痂的伤口,拇指毫不犹豫地掐进伤口之内,直接将半长好的伤口生生扯了开来。   疼痛至极,高飏呼吸一滞,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可他没时间感知苦痛,继续暗自用劲,将伤口内的血快速挤压出来,让自己在穿过客厅的同时,在地上留下一排较为显眼的滴落型血迹。   MD,痛。高飏忍着剧痛,把血一路从客厅滴到玄关,然后偷偷将纱布裹回手腕,又让它浸润鲜血,假装伤口裂开渗血的效果。   做完以上这些,高飏开始费力穿鞋,整个过程他都竖着耳朵在听,石臻是否走出卧室,是否走入客厅里。   “穿件外套。”石臻的话在背后出现,高飏的心跳跟着加速。   “不用,我叫车走。”高飏半回身,瞥一眼来时的路,地上的血迹已经被石臻踩过,但并未引起他的注意。   “可以明早再走的。”石臻的话冷冰冰,完全没有诚意。   “不叨扰了。”高飏故意赌气说。   “那你叫车,叫到了再走。”石臻依然没什么好口气地说。   “我去楼下叫。”高飏伸手触门。   “等一下,”石臻叫住他,把一件外套披到高飏肩膀:“把这个穿上再走。”   最后一次机会了!高飏暗自较劲,再次用力挤压伤口,纱布已经完全被血渗透,多余的血液系数攒入掌心,有没有机会全凭这一次了!   就是现在!当石臻把衣服披到高飏肩头的一瞬间,小狐狸故意大力转身,甩开右臂让外套滑道地上,同时,顺势将手心里的血往石臻脸上甩去。“不需要,车里都有空调。”高飏恼怒地说,转身开门往外走去。   只感觉有温热的东西摔到脸上,石臻拿指背擦脸,入眼的是鲜红的血,他一愣,骂了一句“擦”,快步追出去。   视线里,高飏寂静走到电梯厅的位置,一转身便没了踪影。石臻跑过去,在电梯厅拉住按按钮的高飏,皱眉问:“你受伤了?”   “什么东西?受伤你妹。”高飏不耐烦,挣扎着要离开。   “哪里受伤了?”石臻不耐烦地问,他以为高飏的手指被夹断了,才会有那么多血?   “没有,我好着呢!”高飏大力甩开石臻,又一股鲜血甩到石臻脸上,有几滴还甩到了石臻眼睛里。   “嚓。”石臻下意识眯起有眼,同时也发现高飏已经被血液浸透的灰色袖口。他心里又气又恼,想狠心把这只爱撒谎的狐狸丢在电梯厅,但望见那只受伤的爪子又于心不忍。   痛死了!高飏心里暗骂,看着电梯从十七楼楼下来,就快到这一层楼层。   “MD,”石臻忍不住骂一句,不想在大庭广众纠结,便走上一步,直接把高飏扛到肩头,大步流星地往家走。   “你有病啊!”高飏头向下有点脑充血,他看到自己离开电梯厅,长长的走廊在视线里上下摆动,看见石臻细长的手指按着密码锁,六个数字,他全认识,排列也没变。高飏心里默默鄙视自己,竟然因为心烦意乱,刚才把密码给按错了,也就是说石臻根本没有换过密码,完全是自己粗心大意。   “坐着。”石臻回到客厅,直接把高飏丢进沙发里,脸上寒光四起,高飏不敢太“作”。石臻冷着脸找来一条干毛巾,按在高飏流血的手腕上,然后拿过茶几上的手机,打了个电话给私人医生。   “已经干了,没事了。”高飏掀开毛巾,示意不是什么大事。   “按住。”石臻看着高飏手里血淋淋的毛巾怒吼。   “干了,我就走。”高飏乖乖按回毛巾,低低地说。这次他是真想走了,事情又搞大了,原本只是想博点同情,没想到竟然惊动了医生。   他当然不能让医生处理伤口,因为纱布后的伤口,很可能不是玻璃割裂伤,而是其它利器造成。   就在刚才,他撕开自己伤口,赫然发现,那并不是长型的划伤,而是一个奇怪的圆形结痂。他内心疑虑四起,隐约感觉哪里不对。他想快速离开是非之地,他不想等医生揭开纱布,再次宣告他又一次欺骗了石臻。   “让医生看一下,没事就让你走。”石臻去房间换了一套休闲服出来,又扯了条毯子披在高飏肩头,冷冷在一侧单人沙发坐下,表情阴晴不定。 第202章 解释(3)   “我不想让医生看见伤口。”高飏垂目,压低声说。过往的记忆被提醒,他想起伤口的形成,不是玻璃,是琉璃钉。   “有什么不能看到?”石臻讥诮问。   “那不是玻璃割的……”高飏也冷下脸,吞了吞口水说:“那是我父亲为了31万佣金,让我做的涉念留下的后遗症。”   “你说什么?”石臻皱眉,扭头看向高飏,小狐狸微微低着头,表情失落而凝重,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高飏。   高飏低低地诉说着:“这个伤口在十四年前由琉璃钉造成,按理说早就已经愈合透了,连疤痕消失不见。可是不知为什么,最近它又重新出现了,变成一个新的伤口,重新开始生长。”   石臻微微蹙眉,并不信,却还是忍不住问:“那次涉了什么念?”   高飏目无花光地回:“有个小女孩在生日那天被伤害了,凶手一直找不到。作案现场留下两条残破的灰色布条,来自于一件非常普通,到处可以买到的T恤。另外,还有被害小女孩一小截小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后来呢?”石臻问。   高飏回答:“后来这案子查了很久都找不到凶手,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孩子的父母找到我的父亲,请他帮忙调查。于是,我的父亲以他的名义和SY签署涉念协约,让我去读那两片布条和手指。”   “你?那个时候……你也是个小孩吧?”石臻微微皱眉,他从没听高飏提起过父母,不想这个人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出场。石臻跟跟不明白,是什么的父亲会把自己的小孩推入险境,读念要用九根琉璃钉,对一个小孩而言,结果可能是不可逆的伤害,高飏的父亲从来没有考虑过小孩安危吗?   “是,我读的念,凶手是这家人的邻居,因为对男主人求而不得,因为妒忌,所以才对小孩痛下杀手。”高飏点头,面色平静地说:“我为他赚了31万的佣金,他应该感谢我的,对吧?。”   石臻蹙眉,心情复杂,不知如何回答。   “我的梦里总有一根棒棒糖,它吃上去很甜,可最后总送我锥心的疼痛,就像当年我父亲骗我吃下下药的糖果,然后把我当做赚钱的工具,给我留下这磨灭不了的伤口。”高飏绝望地苦笑:“十一年前,31万,应该算是巨款吧?”   “比起生命,31万什么也不是。”石臻看着不远处的高飏,清瘦而孤寂,面色惨白,神情落寞,他好想过去抱一抱他,却强忍住,犹豫地说:“以前从没听你说过这些。”   “伤口都好了那么多年了,有很么好提的,我和父亲早就不联系了,也没有必要数落他从前的不是。”高飏垂目,视线里毛巾已被鲜血晕染,他也不明白,十一年前的伤口为什么会重新出现?这到底代表了什么。   “查无音讯吗?”石臻问,看一眼手机,医生发来消息,十分钟后就到。   “过自己的生活吧,不是很清楚。”高飏苦笑,他记忆里关于父亲及姐姐来找自己的段落被一并抹去,但当年父亲为了31万的狠心利用是强制记忆,无法去除,只能再次被翻出来,清醒地在高飏记忆里演绎。   石臻沉默了,他有点无措,没想到会听到这些,更不可能料到高飏曾经经历的通过。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只无人认领的小狐狸,恰好闯进了自己的生活。   “你……是不是再也不会原谅我了?”高飏忽然说,他有点崩不住,眼眶和鼻头都泛红,强忍着不哭。   石臻起身,想过来安慰他,门铃却响了,他只好转身去开门。   “不好意思,您今天休息,还打扰您。”石臻对着赶过来的医生说,那是他爸的私人医生,他直接就把人家喊过来了。   “没事,没事,”医生客气地笑,带着护士一起走进来。   “您看看吧,就他。”石臻指沙发上的高飏。   “好的,放心,我来处理。”医生上前,小心揭开高飏手上的毛巾,又剪开纱布,仔细检查后,微微皱眉抬头说:“伤口不小啊,什么东西扎的?”   “能搞定吗?”石臻走过来,站在沙发后面,看一眼,伤口是圆形的,像琉璃钉的大小,附近有结痂,似乎有一段时间了,又被人硬生生撕开了。这真的是十四年前的伤口又穿越回来了?他半信半疑。   他会看出端倪吗?发现自己对伤口的二次伤害?从石臻走过来看,高飏心里就打鼓,他疏忽了检查的缓解,他本来以为医生会直接动手处理,而不是问东问西。   “可以,放心。”医生笑笑,开始和助手处理伤口。   “麻烦您了。”石臻没多提问,只是伸手,掌心覆住高飏双眼,轻声说:“别看了,休息会儿。”   “哦。”高飏心虚地扭过头,心里更乱了。待会要怎么解释伤口撕裂的问题?如果石臻什么都不说,自己是该赖着不动,还得继续滚蛋?   客厅里渐渐安静下来,除了医生和护士简短的几句对话,就只剩下器械取放的响动。   时间分秒流逝着,大概有二十来分钟,高飏坐得都觉得尾骨麻木了,医生终于把伤口搞定了。另外还替他处理了手指上夹伤的伤口,酒精消毒的时候,他痛得一直在抖,石臻就捂着他眼睛,把他拢在臂弯里安慰。   “好了。”医生缝完最后一针,包扎完伤口,重重舒出口气。   “不会再裂开吧?”石臻松开高飏,故意问。   “怎么可能,不会的,除非自己扯开。”医生开玩笑。   高飏尴尬,大气不敢出。   “这个消炎药记得吃,还有这个止疼药也拿好。”护士递上药,然后嘱咐:“麻药过了以后会有点疼,不过伤口会越来越好的,放心。”   “谢谢。”高飏强颜欢笑。   “有问题你联系我,或者去我医院找我也行。”医生带着护士,收拾好东西离开。   “麻烦您了。”石臻送他们出去,然后关门回到客厅。   这时,桌上手机响起,有信息进来。石臻拿起瞥一眼,竟然是方经理发来的。大致意思是告知石臻,因协约人高飏从今天凌晨十二点开始,不再隶属于SY,故与他有关的半年合同即时终止。未来三天,SY将按照合同约定,给予客户原价三倍赔偿,请客户注意查收寄送的相关文件,并予以签收。期间有任何疑问,都欢迎客户莅临SY详商。   方经理还真是挺缺德的,白天才拿到《重屏会棋图》,一过十二点就把高飏给卖了。石臻放下手机,扫一眼高飏,讥诮道:“SY的半年合同完结了,方经理来消息了,利用完你转手就卖,效率很高。”   “嗯。”麻药没过,高飏不觉得手疼,就觉得脑壳有点晕。   石臻看着高飏问:“话说她怎么搞定必须由父母双方签署的异客完结协约?我还蛮好奇的,当初她宁可半年一签地放你,这会儿怎么有手段完全放你自由了?”   “不清楚,她有她的手段,为了儿子,她可以不顾一切。”高飏心不在焉地回,他心里慌,担心石臻提伤口扯开的问题,他圆不过去。   “嗯。”石臻在一侧单人沙发里坐下。   “关于半年协约的事我真的没有印象,一个字也不记得了。但凡有点印象,我都会和她签保密协议,至少在没找到好借口之前,不会让你知晓。”高飏哑着嗓子说:“谁会傻的不做任何掩饰,让她还这样兴高采烈,踩着点来对你报备?” 第203章 解释(4)   “听上去是有点傻。”石臻挑挑眉,高飏的解释除了“失忆”,其它都也能凑合成立,只是石臻还有个疑惑。   “是我傻行了吧。”高飏嘟囔,起身要离开,脚底有点打飘。   “等下,”石臻腿一抬,把高飏绊得跌回沙发里,在问题没问清楚前,他还不想让小狐狸走。   高飏:“……”腿长了不起啊!   石臻觉得自己下腿有点重,默默无视,只问道:“你这么傻,方经理为什么会选中你?她又走的是哪条通路,让一个严格执行规章制度的集团公司,放弃制度,让你能够全身而退?”   高飏一愣,没想到他还会刨根问题。又是选择题,说还是不说。他知道在这里讲清楚一些事,也许他和石臻之间的危机就能彻底解除。可是,这样揭示身份,会对方经理造成不必要的困扰吗?毕竟那个人是自己的母亲。   “想清楚再编,别有漏洞。”石臻讥诮地笑,慢慢的不信任。   “说什么?”高飏皱眉,看向石臻,四目相对,他选择了避开。无法直视,高飏低头,把脸埋进手掌里。双眼捂住,黑暗袭来,记忆打开,避无可避。他眼前,所有的画面都是执行不完的任务、冰冷的琉璃钉、卑微地忍让、厌恶的眼神、欺骗、责骂……没有生活画面,没有关心,没有轻言细语,没有家人,什么也没有。   石臻默默看着,看着高飏的眼泪从指缝渗出,看着他颤抖得双肩,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想他提了一个残忍的问题。   高飏哭了很久,他崩溃了,理智坍塌,怨恨围绕,他声音嘶哑地低吼,讲出心底的秘密:“以直系亲属,以母亲的身份签署协约。之所以选中我,是因为同母异父的血缘关系,说不定我能感应到她儿子肖凯的行踪,能读清她宝贝儿子的残留意念。”   “……”石臻一时语塞,他答不上来,情况比他想象的复杂,他后悔不该像上次一样轻易就放弃了小狐狸,应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而不是又一次咄咄逼人。   “同母异父的血缘羁绊,所以她才勉为其难地选了我,不惜堵上事业前途,用完结协约,换她宝贝儿子的周全。可以了吗?这个解释可以吗?漏洞百出吗?您满意吗?”高飏哭得很委屈,整个脑袋都埋进了手臂里,肩膀起伏。   石臻默默看着,他后悔了,有点收不住场。   “我记得方经理让我做涉念的教学软件,我记得我的读念能力严重受损,我记得她还是不停分配给我读念的任务……”高飏哭着说:“我记得所有不愉快,可是我就是不记得你了,我好想知道我们的过去,可是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我没办法,我什么也改变不了,我连自己的记忆也保不住!”   “高飏……”石臻皱眉,起身坐到他身边。看着高飏颤抖得双肩,石臻既可怜小狐狸,又自责,哪个人没有隐秘?为什么要这样残忍让高飏掰开自己的伤口,向众人展示?   “我……我的错。”高飏哑着嗓子抬头,泪流满面:“你想分手是吧……可以……可以,分就分吧,分干净了我绝不缠着你。”。   “那个……”石臻拧眉,看着眼前难过的小狐狸,终于伸手捧起高飏脸庞,拉到自己眼前,拭去他的泪痕,轻轻说:“抱歉,我的错。”   高飏一愣,眉头一皱,万千言语一句也说不出来,眼底泪水翻滚而下,直接扑进石臻怀里,抱着他脖子继续哭。   石臻:“……”怎么才能让他不哭?   “你是不是再也不会扔掉我了?”高飏一边哭,一边抽泣着问:“不管我是不是记得从前?”   “再也不会了,我负责到底。”石臻轻抚着小狐狸后背,一点一点安慰:“不哭了,乖。”   委屈着慢慢收干眼泪,高飏稍稍缓过劲,但还是抱着石臻不撒手,拿脸摩挲石臻脖子撒娇。   “去洗个澡,把药吃了,早点睡。”石臻轻拍他肩膀,看一眼时钟,已经是凌晨三点半。   高飏昂起头,定定看着石臻的眼睛。   “怎么啦?”石臻莫名,没什么心理准备高飏就吻了上来,他猝不及防,带着高飏一同跌进沙发靠垫里。   高飏的吻连吸带勾激动万分,石臻一配合就有点收不住,可他考虑到高飏这手上的伤,还有这时间点,还有小狐狸一路冻过来的实际问题,只能刹车。先顺着亲,然后小心翼翼把这个吻收住。   “啵”一声过后,高飏脸色绯红地半趴在对方身上,定定着石臻好看的鼻尖,还想继续。   “停。”石臻笑,撑了撑起来,好言好语地说:“去洗澡,早点睡,今晚不约。”   “没说约。”高飏撇撇嘴不服,看着石臻的唇线吞了吞口水,好想亲。   “你今天怎么……那么风骚?”石臻开玩笑,伸手捏小狐狸脸颊,滚烫的。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又伸手摸高飏的额头,也是滚烫的。   “你干嘛?”高飏感觉不妥,头一直觉得重,只是因为黏着石臻,所以就忽略了。   “唉。”石臻似乎知道什么,把高飏放下,翻了支体温计丢给高飏,逼他量体温。   “你空调开太高了。”高飏顶嘴,在石臻威逼的眼神下,乖乖把体温计放到腋下。   过了会儿,体温计自动响起,石臻直接抽走,放到眼前一瞧,39.5摄氏度,果然是发烧了。   高飏看着石臻变化的表情,隐隐感觉不妥,心想,待会大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别太作了。   果然,石臻放下温度计,手指卫生间冷冷说:“去洗个热水澡,快点,自己发烧都不知道的吗?让你穿着一件卫衣就出来浪。”   “呵呵,我去洗澡了。”高飏怕被碎碎念,逃也似得躲进卫生间。   “算你逃得快。”石臻轻骂一句,替高飏找了换洗的衣服送进去,又找快送买退烧药,然后坐在沙发上等高飏出来。   期间,司徒封发来消息,劝石臻好好解决问题,不要冲动。石臻回了两句,告诉他高飏就在他这,问题解决了,两人没事了。只是这只狐狸又把自己折腾发烧了,他半夜三更还得照顾宠物,有点恼人。司徒封那头替石臻欣慰,让他好好照顾高飏,便没再发消息过来。   过了一刻钟,退烧药送了过来,高飏洗完澡也从卫生间出来。石臻让他在床上躺好,又让他把药都吃了,亲了亲额头,哄他入睡。   “嘿嘿。”高飏蜷进石臻怀里傻笑,对方身上的沐浴露太好闻了,怎么会有那么好闻的沐浴露。   石臻宠溺地看着怀里的傻狐狸,胳臂收缩,抱得更紧。   此时,外头的雪已经停了,而雨下得更急了。 第204章 照顾   第二天一早七点半,石臻就起床去公司了。小狐狸睡得熟,石臻没忍心吵醒,便把体温计、药和矿泉水放在他床头,然后留了字条,匆匆出门去了。   大概十点多的时候,高飏隐隐约约听见客厅有响动,他起床,头晕得厉害,脚下打飘,感觉特别难受。他蹒跚着走出卧室,模模糊糊就看到司徒封忙碌的身影。   “你醒啦,喝点粥。”司徒封回身,笑盈盈打开一锅热气腾腾的粥:“来,趁热吃点。”   “我不想吃。”高飏摇头,摆摆手,头晕得难受,他什么也不想吃。   “吃点粥,垫一下,再吃药。”司徒封劝道。   “不用了,直接吃吧。”高飏趴在桌子上,望着粥边的一盒药,拿过来随便倒了两颗就要往嘴里放。   “只能一颗,不要乱吃!”司徒封眼疾手快,抢出一粒药,然后命令道:“别生吞,我去厨房倒杯温水给你。”   “谢谢。”高飏撇撇嘴,头晕的抬不起来。   司徒封从厨房端了杯温水,递给高飏,看着他直接吃药,还是忍不住劝道:“喝点东西吃药才不伤胃。”   “没事的。”高飏笑笑,接过水,吞了药,在桌子上稍微趴了几秒,实在撑不住,便起身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再去睡会。”   “好,快去吧。”司徒封把药收好,又把粥收起来:“你再睡会儿,石臻说你昨天淋雨了。”   “嗯。”高飏迷迷糊糊回房间,上床的时候看见床头柜上的体温计和药,有点奇怪,怎么司徒封还带新药来了,这药不能吃吗?可他实在太困了,不及细想,头一碰枕头,几乎是秒睡。   大概过了五分钟,司徒封推门进来,冷漠地看着床上的高飏,拿出电话打了过去:“搞定了,过来接人,石臻随时可能回来。”   打完电话,司徒封收走桌子上的粥和药,洗掉用过的杯子,把门打开,默默等着。   两个小时以后……   一阵风吹过,寒冷更甚。头痛欲裂,身体也沉得不行,昏昏沉沉得思绪,高飏感到半边脸冰冷到麻木,半边身体僵硬着,一动也不能动。   他费力地张开眼睛,眼皮子像灌了铅,只张到一半就睁不开了。视线里几双脚来回走动着,一只铁皮盒子砸在地上,砸碎了水泥,扬起大片灰尘。   “快点动手,万一石臻找过来就来不及了。”司徒封的声音,显得很焦急。   “行了,立刻开始,你紧张啥,没人知道谁带走他,监控都被干扰了,没有人会发现的。”老费的声音,闲庭信步的。   “哥,动手。”小费的声音也出现了,浮躁得很。   他们为什么会聚到一起?司徒封和费家兄弟?为什么他们会有交集?   “开始吧。”老费下了最后的命令:“先让他签字、按手印。签字的样式你看这个,我已经搞到了,大致模仿一下就可以,只要他握笔写的就算成立。”   话音刚落,一双脚走到高飏眼前,他面前落下一张写满字的蚕丝纸卷和一方红色印泥。“都忘记吧。”司徒封的话在耳边响起,高飏感觉手里被塞入一支笔,有人握着他的手在写字,耳际传来笔触纸张的沙沙声。   很快,笔被抽走,他的拇指按入软软的印泥,然后按到冰冷的纸面。最后,手离开纸面,被丢到地上,砸到水门汀的地面,生疼。   “封念能彻底剔除他的记忆吗?”司徒封将蚕丝纸卷交给老费。   “能。”老费肯定地回答:“纸卷上已经写好了封咒词,除了封念,还有剔除记忆。”   “很好。”司徒封放下心来,轻蔑地看一眼地上的高飏,走到远远的地方观战。   “罪案局那里怎么解决?”小费说出担忧。  老费得意笑道:“封99%,留1%的念就行。这百分之一起不了任何作用,等同于无,但是又不会引起罪案局的注意。”   “好。”小费兴奋地拍手。   “别讨论了,动手!”司徒封在远远的地方提醒。   不再多言,老费将蚕丝纸卷置于掌心,一团青蓝色火焰瞬间燃起,顷刻间将纸卷烧得就只剩下一些蓝色的细粉。老费踢开脚下铁箱,从中拿出一只大号的七彩琉璃笔,拧开顶端盖子,将蓝色粉末系数倒入笔杆之中。盖好顶盖,180度摇曳片刻,粉末尽碎,瞬间化作了蓝黑色的墨水,在笔杆内一明一暗。   “杂碎。”小费撕开高飏的T恤,露出他的后背,在冷风里惨白如纸。  “哼,你最终还不是落在我的手里?”老费冷笑,看着地上的高飏,举起手中的琉璃笔,向着高飏肩头落下笔触。   比尖触及皮肤,咒文符号系数烙入高飏皮肤肌肉骨骼,明灭不定的咒语逐渐爬满他后背,在落下最后一个符号的同时,所有文字散发出刺目的光芒。   “封!”突然,老费大吼一声,手中的琉璃笔笔尖朝着高飏右手的伤口戳了进去,穿透纱布,刺开缝线,整只笔散发出强烈的光线,狠狠没入手腕之中。就如当初触物复刻一般,朝着手臂的上方前行。   此时此刻,高飏背部的咒文发出更强烈刺目的光芒。一明、一灭、咒文闪烁、消散,封咒最终成功!   一种刺骨的疼痛,从背脊蔓延到周身,将模糊的意识瞬间推入清醒的境界。“咳!”高飏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神志跟着感官清醒,意识逐渐回归。   “先剁了他一只手才解恨!”小费呱噪着,铁壁飞出,向着高飏而去。   “小心。”老费大呼不好,踢出铁箱,顺势将小费拉入安全的距离。   空气里传来“碰”一声响,铁箱被砸出一个洞,摔在地上,里面的玻璃制品碎了一地。不远处,一枚小石子还在不断向前滚落。   “MD!”小费怒骂,还要攻击,被老费死死拉住。   “别冲动,他体力恢复了,迷药在咒文完成后就自行被消解了。”老费拉住冲动的小费,示意他冷静。   高飏缓缓从地上爬起,表情因为愤怒而狰狞。   “走!”老费知道,此时不能硬杠,他必须趁高飏还未恢复的时机果断离开。于是,他拉走小费,招呼司徒封立刻离开。   “你们走。”司徒封冷漠地说,挡在高飏面前。   “走。”老费没多犹豫,带着小费快速消失在门口。   “为什么……要这样做?”高飏的脸慢慢恢复冷漠,面无表情地从手臂里抽出已经无色的琉璃钉,丢在地上砸个粉碎。血像关不上的水龙头,落在碎了的玻璃上,把无色染成了血色。   “你说呢?”司徒封反问。   “为了石臻?”高飏似乎明白了。   “为了谁已经不重要了。”司徒封抬起手,望着走动的表盘,得意地说:“你有五分钟的时间,再去想想他,之后,你会再次彻底忘记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根本已经不记得了他了!”高飏愤怒地发问,环顾四周,他忽然觉着这栋没有装修过的毛坯别墅似曾相识,他似乎去过类似的地方,可是具体去干什么,他记不得了。   “是啊,你说奇怪不奇怪,这样忘记,优缺点都不记得了,可他还是喜欢你,还是选择你。而你呢,也没有任何过多地抗拒,就这样欣然接受。怪不怪?让不让人愤恨?”司徒封恼怒恨恨地说:“所以,我要再封掉你的记忆,封掉你和他所有的记忆痕迹,我倒要看看,再次完全不记得的你,还怎么准确找到他的方向!”   “你……”高飏不敢相信地说:“你……变态……石臻那么信任你……”   “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司徒封冷笑,一脸无所谓:“他到现场,只会看到你行凶的过程,而你却会因为记忆缺失忘记所有。你背下杀人的恶名,就算他再怎么喜欢你又如何?他会因为内疚而远离你,他会觉得是自己引狼入室。”   噼啪!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惊雷,将室内点亮,映射在司徒封脸上,从未有过的狰狞。   高飏皱起眉头,感觉司徒封大概已经疯了。   “如果你不动手,就我动手。”话音才落,司徒封突然举起手,一把大弩赫然出现,一支利箭瞬间出鞘飞向高飏眉心,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串钢珠。   “嚓。”高飏迷药才散,脚底有些打飘,费力让开,那些东西系数打入身后的石柱内,散开无数粉末。   “还不还手?会很危险的。”司徒封冷笑,装上箭对准高飏的方向。   高飏色思绪很紊乱,交错在认识这个人和陌生这个人之间,对于自己为何身处此地,也是模棱两可。   “动手啊!”司徒封再次射出利箭,闪电划过,映射出他狰狞面容。   不能杀他!高飏让开,他强烈克制着自己要杀司徒封的心情,在模糊的记忆和现实选择中苦苦挣扎。   “总要有一个人出不去的。”司徒封却毫不手软,再次射出利箭。   一瞬间,高飏脑海中一片空白,谁是谁,在哪里,都变得紊乱扭曲。本能的自保系统兀自开启,他突然抛出手中捡到的利箭,向着司徒封眉心而去。   猝不及防,司徒封本没什么战斗能力,更不要提预防的可能。眼见利箭即将刺入眉心,横里突然飞来三枚古币,结结实实打在箭头,让它偏离了轨迹,擦着司徒封太阳穴而去,牢牢钉入身后的水泥墙里。   额角微热,司徒封知道是破皮了,他无暇顾及,惊恐万分地看向一侧,疾步而来的是石臻的身影。司徒封身子一软便扑入他怀里,吓得瑟瑟发抖,带着哭腔说:“高飏……高飏要杀我!”   “没事了。”石臻沉声,扶正司徒封,快步向着高飏跑去。   石臻?石臻!高飏的视线变得模糊,他半梦半醒,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快一点,告诉他你的处境,告诉他一切。   时间进入倒计时……   石臻蹙眉跑过去,抱住站立不稳的高飏,轻抚他的背,紧张地询问:“受伤了?”   “记着我!”高飏艰难地吐字,紧紧抱着石臻肩膀。   石臻似乎听见抽泣的声音,有温热的东西流到他脖子上,他想看看小狐狸的表情,可对方只是紧紧抱着自己,不肯松手,只不停说着“别忘记、别忘记我!”。   紧紧贴合的胸膛,心跳彼此回应,石臻忽然感觉心里痛了一下,一种不言而喻的失落,他想看看小狐狸的表情,确定他没有受伤,肩膀却突然一重,小狐狸在自己怀里软软地滑了下去。   “高飏?”石臻横抱起高飏,小狐狸软软地在自己怀里,毫无反应。   “他受伤了,快送他去医院。”司徒封带着哭腔地喊。   小狐狸的脑袋无力地仰着,手臂挂在一侧,这时石臻才发现他右臂血流不止的黑洞,他没再犹豫抱着高飏快步出去。   “他们绑架了我们……他们让他疯了……”司徒封坐在地上哭着说,他的样子是吓坏了。   “一起走。”石臻没多责备,只转身抱着高飏走了出去。 第205章 记忆   那是带着甜味的梦,欢快的游乐场,香甜的糖果,慈祥的目光,温柔的语调。   他把糖放进嘴里,不是甜的,古怪的味道,他觉得天旋地转,一根玻璃针刺入他胸膛,极致得疼痛,让他呼吸骤停。   他迷迷糊糊看见院子里张灯结彩,摆了很多彩色的兔子,无数支票飘散在其中,各种金额,累加起来有三十一万。   他头好痛,又昏昏睡去,醒来的时候,似乎躺在一栋灰色楼里。   四周放着屏风,地上绘着奇怪的图案。环境很杂乱,无数移动的腿,繁忙的手机,模糊的通讯录,一台老式电话机发出“嘟嘟嘟”的盲音。   “弟弟……”电话机忽然传来声音。   高飏费力地睁眼,伸手想去接听。突然,话筒里飞出利箭,刺入他腕子内,穿过整条手臂,从肩膀飞射出去。   锥心疼痛,让他赫然张眼,刺目的灯光照的眼睛酸涩异常,他大口大口喘气,庆幸自己从噩梦中醒来。   一缕阳光落在他捏紧的拳头上,高飏定定看着,由着眼泪一颗、一颗落下。   “你终于醒了?”石臻从窗口回身,阳光晕出他好看的轮廓,他走过来,连笑容都是久违的温暖。   高飏什么也不说,只起身扑进石臻怀里,紧紧抱着他脖子,低低地说:“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检查一下我就带你走。”石臻安抚他,拥他在怀里,由着他没来由的撒娇。   “我到这多久了?”高飏问。   “就一个晚上。”石臻笑说:“伤口有点难处理,可把医生折腾坏了。”   “我想回去。”高飏继续他的诉求,不停不休:“我想回去。”   “行,我去办出院手续。”石臻拍拍他脑袋,忽然问:“你家?我家?”   高飏毫不犹豫地回:“你家。”   “那你躺好,我去办手续。”石臻笑,亲吻他额头,安抚他躺下。   这时,外头的门被推开,司徒封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高飏扭头去看,陌生人的眼神,还问:“你找谁?”   “你没事吧?”司徒封太阳穴的位置贴着纱布,脸色略憔悴,他也留院观察了一晚,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打算离开。   “没事。”高飏笑笑,对石臻说:“你去办出院手续吧。”   “好。”石臻看一眼司徒封:“我帮你叫辆车?”   “他没事吧?”司徒封询问地看向石臻,并不关心车的问题。   “没事,伤口都处理了。”石臻看一眼门口,重复说:“我送你出去,帮你叫辆车?”   “你去办吧,我和他可以聊天。”高飏再次勉强笑了笑对石臻说,又补充道:“在医院,你放心啦。”   “嗯。”石臻犹豫了两秒,没多言,直接出去了。   等石臻彻底走远,司徒封收起和颜悦色,轻蔑地看向高飏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高飏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捂着伤口讥诮地说:“他是石臻,你是司徒封,我是高飏,昨天我们才见过面,怎么今天你就失忆了!”   “你记得!”司徒封大惊,向后退一步,看怪物一样看着高飏。   “我还记得有次石臻在我家吃饭,有人给他下了安眠药,我去外头堵人,躲在暗处的就是你吧。”高飏继续回忆。   司徒封惊呼:“你应该……应该失忆才对!为什么……为什么……”   高飏微笑着说:“本来……是该什么都不记得的,但是,你们疏忽了一件事,在上一次的‘触物复刻’中,有好心人给我留了一个微小的缓存的余地。”   “什么?什么余地?”司徒封不解。   “一个小缺口,成为今天关键的突破点。”高飏好笑地看着司徒封,他知道自己说的,司徒封根本不可能明白。他口里的好心人是烈豹,在那次二姐的委托中,烈豹悄悄在“触物复刻”的咒文中加了一段缓存的余地,以防念读得太猛伤到高飏,这也为高飏之后恢复记忆留下了突破口。   “你连‘触物复刻’也记得!”司徒封怪叫,他心中预感不妙。   “两次,‘触物复刻’,都记起来了。”高飏挑眉,兴高采烈地解释:“因为第二次‘触物复刻’有一个缺口,本来只是预留的一段缓存余地,不碰什么事都没有。没想到你们急吼吼用了封咒,又为了规避罪案局调查,预留1%的开放内容。于是,缺口碰到了1%的内容,双重叠加,成为了撬动所有时间的杠杆,不但没有剔除记忆,还恢复了所有忘记的事情,甚至,增加了我涉念的能力。”   “你骗人。”司徒封不相信:“只是一个小缺口而已!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高飏笑笑说:“你知道河堤上有一个小缺口就会发生溃堤吗?对于意识流的念,缺口就是撕开所有屏障的口子,当缺口加上1%的残留,也就是大于1,是很容易被强大的意念突破的。”   司徒封一脸感相信,大声质问道:“哼,既然你都记得,刚才干嘛装失忆?”   “玩玩而已。”高飏挑衅地笑。   “这次怎么不装失忆哄骗石臻了?”司徒封继续质问:“装可怜不是你最擅长的戏码吗?”   高飏眨眼笑:“我可不敢骗他,他那脾气,我认怂。而且他那么喜欢我,我干嘛骗他!”   “你……”司徒封气结,捂着胸口喘气。   高飏扫一眼司徒封,忽然正色道:“你是石臻最好的朋友,我不能伤害你,这是我对他最大的尊重。不管我们以前关系有多融洽或不和睦,我知道我们都没法和平共处了,以后……以后请不要互相挑衅,我……不能保证每次都手下留情。”   “哼。”司徒封眼圈泛红,冷哼一声:“我失去了我最爱的人,最好的朋友,我和你斗了那么久,布了那么大的局,结果……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他还是喜欢你。你厉害,你赢了,我输得彻底。”   高飏垂目,淡淡说:“这个事……没法让的。”   “过去对你的伤害我选择不道歉,你随便报复,我不在意。”司徒封红了眼圈和鼻尖:“对于石臻,我也不会再纠结,我会远离,不再打扰。今天胜负已定,就这样吧,拜拜。”说完也不等高飏回答,愤愤摔门离去。   过了会儿,石臻办完手续进来,替高飏换衣服,准备离开。   “别怪他,”高飏看着石臻给自己扣扣子低低地说:“没我的时候,你们还是好朋友。”   “嗯。”石臻面无表情地点头。   高飏见他心不在焉,皱眉说:“但不能独处太久……见面你给我报备。”   “你吃醋啦?”石臻挑眉,讥诮地说:“好酸。”   “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是一句责备他的话都没有!”高飏忍不住吐槽:“你明明知道我怎么会搞成这样的,你还不是装不知道!你连怀疑,都没有怀疑过他!”   “有次吃面,我在你家睡着了,你还记得吗?”石臻突然说:“那次我就有些怀疑司徒封了,但是他的动机不明确,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疑虑一直都在,我就找了个机会给他手机装了个定位,监视着他的一些行动轨迹。”   “你这样很不地道。”高飏吐槽。   石臻不屑道:“切,少说风凉话。我昨天打电话到家,你不在,我让保安去我家敲门,却说没人。我点开监视软件,发现司徒封的行动轨迹,才能顺利找到你。就差一秒,你差点杀了他好嘛?还不是我及时出手,挽救了你的灵魂。”   “你心疼他咯?”高飏开始无理取闹。   石臻瞪他一眼,这就要开骂。   “那你啥时候去拆了那个监控软件?”高飏认怂,赶紧换话题。   石臻傲娇地说:“已经卸载了。他昨天留院观察,趁他睡着的时候,用他指纹开手机,直接把监控软件卸载了。”   “你倒是手快的。”高飏嘟囔,突然说:“你没给我装监控吧?”   石臻想骂,想想算了,便忍了忍,把高飏抱下床,带着他出去:“走了。”   “去哪?”高飏跟在石臻屁股后面问。   “我家呀,你失忆啦!”石臻不客气地说。   高飏就在后面偷笑,傻乎乎得乐。 第206章 登门(1)   早上九点多,石臻被手机吵醒,迷迷糊糊摸到床头,闭着眼睛把手机放在耳朵上,只听对方讲,自己一句不说。   那头大概讲了五六分钟,石臻才懒懒地说:“行,下午碰个面聊。”说完,那头就把电话挂了。   石臻想翻身继续睡,却满脑子都是事,逐渐清醒,很难入睡。他起床,看一眼身边,空的。   昨天回来,高飏开始还好好的,能说能聊的的,到了下午就有点犯难受,洗了个澡倒头睡了,晚饭叫他也不肯吃。半夜量体温,烧有点起来,38度,吃了药继续睡,梦里一直说胡话,石臻就在旁边陪着,等到三点多才迷迷糊糊睡着。   推门出去,石臻一眼就看见高飏在茶几边玩拼装,已经搭了几个零部件。   “你还记得这些积木。”石臻扫一眼,一桌子的小零件,地上散着大包装盒,盒子里还有好多袋零件,看得人脑仁疼。   “记得,我都记得呀。”高飏抬起头,头发蓬乱得贴在额头,撇撇嘴:“我跟你说了,我都记起来了。你不信我?”   “信。”石臻点点头,坐在单人沙发里。昨天回来的时候,高飏把第一次、第二次触物复刻、封咒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为了让石臻相信,他甚至还想说两到三遍加深印象,被石臻及时阻止了。   “觉得你还是不信,”高飏嘟囔:“不信你可去查,是不是触物复刻和封咒会产生这种结果。”   石臻挑眉,讥诮地说:“有什么不信的,你都这样哭天喊地的了。”   “哎呀,你不要再笑我了!”高飏放下积木,爬到石臻腿上捂着他嘴:“不许再说了。”   “洗手了吗?”石臻拉开高飏的爪子,颇为嫌弃。   “不许再说!”高飏直接把脑袋搁在石臻肩上,对着他脖子吹起。   “对了,那天你半夜三更冲到我家求原谅之前,我接到老老头的电话。”石臻脖子一紧,针扎的疼,高飏对着他脖子下手了。石臻笑,摸着狐狸脑袋由着他乱来,继续说道:“老老头说有人在查你。”   “查我?”高飏停下口,抬头,一脸八卦。   石臻说:“老老头收到消息,有人在数据库不停调阅涉念异客的储备资料,用的还是S级权限。他不放心,就委托朋友去查了一下。”   高飏眨眨眼:“然后呢?”   “那天你来之前,他电话我,发现这个调阅人一开始调阅的都是基础资料,然后是加密A级资料,之后就直接跳到了S级绝密资料。这样频繁调阅的频率一个星期会出现三次,差不多持续了一个月。”   “挺勤快。”高飏笑。   “委托人还查到这个调阅你资料的人是受一个叫高劲力的人委托。老老头觉得都姓高,有蹊跷,很担心你,让我……”石臻犹豫了一下,不太情愿地说:“多关心你一下。”   “哦。谢谢爷爷。”高飏无奈说:“高劲力……是我父亲。”   “?”石臻眨眨眼:“就是那个为了31万,让你两次触物复刻,害你那么惨的人?”   “不提了,没意思。”高飏笑笑,不想提。忽然,他发现了什么,直起脑袋拉着石臻领子责备道:“对了,怪不得那天你放我进来,原来爷爷给你打了预防针!那天如果爷爷不打电话过来,你都不会给我开门是吗?”   石臻果断回答:“开……”   “你都不会开门。”高飏扯着石臻领子来回摇,把石臻本来随意的发型摇得更凌乱了:“你当时压根就不打算让我进门!”   石臻被他摇得头晕,终于忍不住说:“你故意让自己在冷风里冻那么久,无论如何也得放你进来取取暖啊。”   高飏:“……什么故意啊,外……外面就很冷啊。”   石臻挑眉,讥讽地说:“你家叫车到我家,再冷也不会冻成那副德性好吧。肩膀、头发、衣服上全当打湿了,你到底在雨里走了多久?你也真下了血本了。”   “……”被揭穿高飏脸红,没敢和石臻直视,低头嘟囔:“谁让你不信我说的话。”说把脸埋进石臻肩窝,没好意思再抬头。   “怪你太狡猾。”石臻在高飏耳边低语,热气划着耳廓,从苍白里泛出暗昧的粉红。他还在他耳畔低语:“以后,不会也不该再让你受伤了。”   “你这么撩,你家里人知道吗?”高飏暗骂,呼吸越来越乱,抬头,脸颊绯红,满目是石臻好看的唇线和鼻尖,心一横便没羞没臊地亲上去。   突然,高飏感觉下巴一紧,嘴里一凉,垂目看到一直口腔体温计,还有石臻满眼的笑意。   “昨晚上温度又上去了,量一下,看看有没退烧。”石臻笑着说,松开高飏下巴,还眨眨眼。   “……”高飏气结,怎么算也算不到石臻家还有这种古朴的体温计,瞥一眼茶几,又指嘴上的温度计,狠狠瞪一眼石臻。   “我说怎么找不到电子体温计,原来丢桌上了。”石臻扫到茶几上的温度计,看到高飏不满的表情,就拿食指刮一下小狐狸下巴,立刻解释道:“虽然是抽屉夹层里翻出来的,但是我用酒精片认真擦拭过。”说完,举了举手里的酒精片,以证清白。   高飏一脸不满,突然想到什么,脸色惊恐地指指嘴,又指背后。   一开始石臻没明白,愣了两秒,才哈哈大笑道:“神经啊,当然是口腔温度计,你想什么呢?”   获得确定,高飏紧张的表情才稍稍舒缓下来,重新靠在石臻肩头等着。   过了五分钟,石臻抽出体温计,对着灯光的方向查看,慢悠悠读数字:“36.8,正常了。” 他把体温计收进细长的圆桶内,放在茶几上,然后说:“今天在家好好休息,待会中午去睡个午觉,午饭给你叫个粥吃,清淡点。”   “已经退了。”高飏低低地说。   “下午我会出去一趟,和罗聂碰个面。”石臻抚摸着高飏柔软的头发,当然知道小狐狸想干嘛,但时间不对啊,于是安抚道:“你乖乖休息一天。”   “我也想去。”高飏嘟囔。   “都这样了,还有力气折腾是吧?”石臻扫一眼高飏,看到丫的不服气的表情,便凑近,又在他耳畔吹气:“懂了。”   “懂啥了?”高飏莫名,抬头正好撞上石臻的唇,就吻下去,就顺势继续下去,就在沙发上胡作非为。   等事情“平息”,就已经是中午的事,高飏趴在沙发把手上喘气,毯子搭在腰间,衣服在“十里”开外,累到开始犯困。   “谢谢。”石臻从门口接过外卖,放到桌上,回头对高飏说:“来吃饭。”   “不想吃。”高飏拿毯子蒙住头,浑身酸乏。   “快点,热的。”石臻拿衣服走过来,把小狐狸从毯子里抱出来,顺势给他套好T血。看着小狐狸迷迷瞪瞪从领子里冒出的脑袋,就没忍住又吻了上去,舌尖打着圈地探索对方腔内。   以高飏的定力够本挡不住,一撩就上头,攀上石臻肩头果断给回应。忽然,一阵好闻的古龙水香飘过,高飏感觉上头,抵不住又要深陷其中,轻拉着石臻领带不想松手。   眼看着就这样又莫名要纠缠到一起,手机适时响起,铃声大作像是清醒剂,提醒两人适可而止。   由着铃声响,石臻慢悠悠将这支吻结束,看着小狐狸迷离的眼神在他耳畔笑到:“快穿衣服,粥要凉了。”   高飏也不啰嗦,推他肩头让他别看。   石臻去房间那电话,罗聂打来的,跟他确认碰面的时间和地点。“我发你定位,”石臻看一眼手表:“两点……好……拜拜。”   等石臻出来的时候,高飏已经穿好衣服,坐在桌子边喝粥。见石臻出来,他便说:“拜拜。”   “我还没打算走呢。”石臻拖了把椅子在高飏身边坐下,一边看手机,一边陪着他吃。   “你不吃?”高飏有点不自在,本来想吃几口就算了,这样坐在旁边监工,不吃也得吃了。   “不饿。”石臻摇头,眼神忽然定在高飏手腕的纱布上,厚厚的一层,依然能看见渗出的红色血点。“我是不是刚才太用力了?才说的不让你受伤,好像手腕的伤口又有点裂开了。”   高飏差点被粥烫到,看一眼手腕,一边假装吹气一边说:“手腕没事,昨天就有血点了,没事,都干透了。”   “哦。”石臻又看一眼,低头继续发消息。   “那个……那个……”高飏喝着粥,眼神看着碗的边缘,嗫喏地说:“你有空要不要备点……那啥……你懂哦?”   “房间抽屉里有。”石臻看着手机漫不经心地说:“可你哪次不是突然想要?都没给我用的机会。”   瞬间,高飏脸又红透了:“……”喝粥,喝粥,自己要的,不能计较,不能计较。   “喝慢点,不烫啦?”石臻放下手机,托着脑袋看高飏,继续不紧不慢地自言自语:“可爱是可爱的,只是有时候太欲了。” 第207章 登门(2)   “咳。”高飏被呛到,找张纸捂着嘴咳嗽。   “都说了吃慢点。”石臻帮他拍背,又给他倒了杯水喝。   高飏被呛得不轻,等咳完,喝下一杯水,粥是无论如何吃不下了。   “傻乎乎的。”石臻笑,看着高飏气呼呼去沙发边拼玩具。   高飏懒得搭理石臻,脑子乱,根本看不进图纸,于是放下拼装想刷会儿手机,才发现进来了两条消息。他看第一条,抬头对石臻说:“二姐发消息过来,说我爸……出院了。”   “你要去探望?”石臻走过来,重新坐回沙发。   高飏苦笑:“没这个必要,他想要的‘触物复刻’已经得到了,我应该不欠他什么了。”   “嗯,根据你的意思来。”石臻笑笑,揉揉高飏脑袋,以示安慰。   “还有一条消息是……靠……我去……啊……石臻……救命。”高飏看第二条消息,突然就跳起来,拼装积木撒了了一地。   “……怎么了?”石臻被他一惊一乍搞得摸不着头脑。   “你妈要见我。”高飏吞了吞口水:“问我在自己家,还是在你家。”   “她干嘛?”石臻也莫名了。   高飏怯怯地说:“你要不陪我,要不帮我推了。”   “搞什么呀?”石臻果断打电话给自己妈妈,那头才接电话,他就问:“找高飏干嘛,他发烧了,不方便见人。”   “玩得那么大?”石臻母亲在那头淡淡来一句。   “……”石臻无语。   石臻母亲冯缈说:“无聊,上次见面以后也只短信联系,今天有空,正好找他聊聊。”   “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石臻问。   冯缈根本懒得搭理,只问:“是在你家吧?”   石臻不爽:“要你管。”   冯缈冷笑:“开门。”   石臻:“……”对着高飏眨眨眼。   “怎么了?”高飏也眨眨眼。   “我妈在门口。”石臻一个字一个字地吐。   高飏听完直接慌了,脸有点抽筋地问:“我要不要避一避?大衣橱?厕所?还是客房?”   “跟他说不用避了,赶紧过来开门,快点。”冯缈在门口重重踢一脚门,下命令。   高飏惊了一下,默默看向石臻,内心吐槽,这肯定是亲妈,肯定是亲妈,连开门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砰!”门又被踢了一下。   高飏一惊,果断行动,把沙发上的毯子丢进房间,把靠垫都摆回原位,把茶几上的拼装全部拢进包装盒内,放进客房。   石臻看着高飏火速收拾完毕,才沉声道:“来了。”拖拖拉拉,不乐意地打开门。   冷风灌入门内,石夫人毫不客气地用刚做好美甲的手,毫不留情地推开石臻肩膀,傲慢加倍地走进客厅。   石臻蹙眉,除了配合退到一边,也不能真的惹老母亲生气,谁知道她会怎么发飙。   “你在啊?”石夫人看一眼高飏,露出个客气的笑,自顾自在单人沙发里坐下。   “阿姨好。”高飏笑不出来,表情颇为尴尬。   “你来干嘛?”石臻关上门问的那叫一个不客气。他在长沙发里坐下,挡在高飏面前,与母亲对峙。“坐下。”他扭头,伸手将杵在那里不知所措的高飏拉到身旁坐定。   “我找他有点事,跟你没关系。”石夫人眉毛一挑,就是气场。   石臻直接开怼:“他待会会跟我出去,没空陪你闲扯。”   “我,和你谈谈,”石夫人根本无视儿子的威胁,美甲指着高飏,语气平淡又傲慢地说:“你想好了,是跟我好好聊天,还是跟这个没谱的小子出去浪。”   石臻冷冷说:“他和你有什么好谈的,你那么吓人。”   “我聊天好了。”高飏权衡利弊,感觉今天避是避不过去了,而且他又不是第一次和石臻母亲碰面,手机里也闲聊过,应该不至于很可怕吧……   “……”石臻不爽地回头,责问道:“你没原则的?”   “呵呵。”高飏只能抱歉笑,没敢接口,手却不自觉扯石臻衬衣后摆,变相求助。   “无缘无故你找他聊什么?”石臻推开高飏没出息的手问。   “关于一个叫高劲力的人。”石夫人气定神闲地回答:“他最近惹了点事,可能会有麻烦。”   “高劲力?”高飏微微蹙眉,他爸不是才出院,怎么就会惹出事端。   石夫人看着高飏说:“我觉得我们还是私聊比价好,他在,会影响你的一些决定。”   石臻皱眉不快道:“他有自己的想法,哪那么容易被我影响。”   石夫人一针见血地指出:“他可以把结果告诉你,但是你在这里他会更多考虑你的想法,从而影响自己的判断。”   “切。”石臻更不爽,但母亲的话也没错,自己在这里绝对有可能影响到高飏的判断。于是,不开心归不开心,还是起身打算离开。   “你……你走……啦?”高飏眼前一空,石臻已经在桌边穿外套。   “别吓他,我很喜欢的。”石臻拉上拉链,看着石夫人说。   “……”高飏开始不想石臻走,现在想钻地洞。   石夫人高傲地翻个白眼,懒得搭理。   “走了。”石臻过来摸摸高飏脑袋,就直接出门了。   高飏:“……”别走啊!害怕。   “你也来了!”门打开,石臻一声惊呼,然后就没客气地说:“你们不是不和吗?”   老老头瞪一眼石臻,把石臻直接扯出大门:“走走走,讨厌!”说完也不等石臻反驳,直接砰一声关门。   高飏咽了咽口水,这是要干啥?   “你喜欢他啥?”老老头骂骂咧咧进来,在另一张单人沙发里坐下。   此刻,石夫人和老老头各坐两边单人沙发,高飏坐在中间的三人沙发中心位置,总有种被逼供的既视感。   “爷爷,阿姨,我去倒茶。”高飏起身去厨房避一避。   “咖啡。”石夫人说。   “阿华田。”爷爷说。   “哦。”高飏点头,在厨房倒腾。   “石向阳没来?”爷爷坐在沙发一头和媳妇闲聊。   冯缈淡淡回:“公司事忙我让他别来了,来了也帮不上忙,毕竟他不是很懂异客的事。”   爷爷点头,表示认同:“他是一向不懂的。不过,我没想到你会动用你的身份调阅S级数据库查高飏,算算你从罪案局顾问退下来,也有很多年没接触异客的数据库了吧。”   “儿子喜欢,我总归得看看人怎么样,我是找人查的,以前的老同事。”冯缈耸耸肩,表示一个老母亲的无奈。她曾经是罪案局的高阶领导,后来半隐退做了罪案局的顾问,享有S级审查员的权限。之后进入半退休状态,便不怎么过问罪案局的事,S级的审查身份也还给了罪案局。   “我其实觉得高飏挺好。”爷爷笑,看着高飏端着两杯茶水出来。   冯缈笑:“我没说不好。”   高飏默默把阿华田给爷爷,把咖啡、牛奶和糖放在冯缈面前,自己则坐回原来的位置,等着两位“审问”。   “小家伙你不要太紧张,我们不是来找茬的。”爷爷喝着阿华田,笑眯眯。   “就是查到一些你的事,来问问你的看法。”冯缈把牛奶导入咖啡,没放糖,搅了搅,放下勺子,端起杯子优雅地喝。   “您问吧。”高飏眨眨眼,他还是紧张,不可控制地紧张。   “高劲力你认识吗?”冯缈问。   高飏点头:“认识,他是我爸。好像前段时间在住院,最近才刚出院。”   “先说你的调查还是我的?”冯缈看一眼爷爷。   “我先说,我的调查资料跟石臻都说过,我这就算一重复。”爷爷笑笑,看向高飏,然后说:“是这样的,我发现有人在调查你,从基础资料,一路调阅到S级,查了有一个月,调阅人是一个叫高劲力的人。”   “石臻提过。”高飏回答。   爷爷点头继续说:“我先给你解释一下罪案局的人员构成,有公职人员也有兼职,他们都需要通过考核获取身份权限,这是一个非常严格的筛选过程,且每年都需要进行考核。这其中也包括阅览权限的考核,这是一个递进式考核,根据分数决定当年的阅览权限,权限越高,能接触的特殊资料也越多。”   高飏点头,认认真真地听着。   爷爷说:“高劲力是从异客考进入罪案局的,他的异客能力是超长的耐受力,入局后做了一年的全职案件调查员,又转入兼职部门做了三年。他在职期间,每年都参加权限考核,最高考到S级阅览权限。”   “原来他也考过异客考试。”高飏露出个意味深长地笑。   “后来他离开罪案局,也就不再具备这些权限,无法以身份调阅权限。”爷爷把茶杯放下,想了想继续说:“可是最近,他却委托认识的人,频繁使用S级身份调阅你的资料,这引起了我一位朋友的注意,进而通过层层调查,揪出了幕后主使。”   “是不是不能委托的?”高飏好奇。   爷爷笑道:“算是个擦边球,说可以也可以,说不可以也不可以,其实就是个托关系的事。” 第208章 登门(3)   “哦,这样。”高飏想到“触物复刻”的事,心里终归是针扎一样的疼,他不想提高劲力这个人,于是淡淡说:“我们很多年没有见了,毕竟我的合同在SY,他也早已有了自己的生活。只是最近,他突然找我帮忙,我也替他解决了事情,我们应该不会再碰面了。”   “你确定?”冯缈有些怀疑地看一眼高飏。   “应该是……是没什么事了。”高飏被看得有些心虚,可他的确是不再欠着父亲、母亲和姐姐什么了。   爷爷不解地说:“他托人拼命查询的资料不仅是关于你,还有很多关于涉念的内容,他没找你涉念吧?一个父亲应该不能容忍自己的小孩接受这样残忍的事吧?”   “没有。”高飏摇头否定。   爷爷说:“原来我以为你只是在SY长大,万万没想到你还有父亲……还有……”   “SY的小孩都有父母的,只是……只是父母缘薄……”高飏有些焦急,他打断爷爷的话,不想让他们再对自己的身世探究,也不想提自己母亲的名字。他心里难过,他不想重提自己被抛弃的现实,父母缘薄也就算了,却还要妄生怨恨,又究竟是为何?他不想提过去,也不想讲最近,他一直想避,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又要重提。   “你是不是最近和SY签署了彻底解约的合同?”冯缈突然问。   “签了,合同已经完成、入库了。”高飏点头回答,心中隐隐不安。   爷爷看着高飏,柔声道:“高飏,提这事的确是太残忍了,但是……今天的事和这两个人都有关系,如果不搞清楚其中细节,你那份异客与SY的完结合同,可能会作废。”   “什么?”高飏皱眉,抬头,一脸茫然:“为什么?”   “因为高劲力以合同欺诈向罪案局提交了复审报告。”冯缈放下咖啡杯,看着高飏手腕上的纱布,微微蹙眉,心里担忧,难道这个小孩还经历过触物复刻这样残忍的事?   “我不明白……我已经完成了他的要求。”高飏预感不妙,他的父亲才出院,转身就去投诉自己,可明明他要求的“触物复刻”已经完成了。手臂隐隐传来疼痛,高飏强忍着愤怒让自己平静。   冯缈看一眼高飏手腕的纱布,才说:“SY的异客合同如果彻底解除,是需要通过罪案局备案的,你知道吗?就像封印异客百分百的能力,也是需要接受罪案局调查最终审核,才能封的。这些,都是芸城的异客管理规则中明确写进去的。”   “这样?”高飏微微皱眉,担忧地问:“我的合同被驳回了?”   冯缈摇头:“还没有,只是在申诉阶段,七个工作日之后如果不提交相关证据,或由申诉方撤诉,这份合同就会判定失效,到时候,你还是得回到SY。”   “……我现在还能做什么?”高飏没料到事情还有变故,只感觉心头一沉,特别失落。   “你是要应诉、让高劲力撤诉、还是直接让罪案局判?”冯缈征询高飏的意见:“申诉,你要提供证据;撤诉,那是高劲力的决定;由罪案局直判,大部分情况下,都会判定合同失效,除非整个操作过程里,没有任何瑕疵。”   “兜兜转转,我还得归SY管。”高飏垂目苦笑,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不能让石臻在现场了,以石臻的爆脾气,可能会掀了SY,甚至找到高劲力,直接干掉。   “应诉的话,应该也需要……母亲出面吧?”高飏的声音很低,方经理走了“特殊程序”才把合同完结,现在让她应诉,出示证据,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高飏知道,他没有胜算。   “是的,除了你自己,合同上出现的父亲、母亲都必须出面应诉,并出示相关证据。”冯缈点头,看出高飏的为难,轻轻问:“这合同没走正规流程吧?”   高飏避开两边的目光,绝望地点了点头。   “这算什么事?”爷爷气恼地说:“父母不想孩子落个好吗?还冲在第一个闹事,这不是混蛋嘛!”   高飏叹口气,不想让大家为难,便半开玩笑地说:“……如果作废,就作废吧,反正SY我也待熟了,就当返聘吧。”   “事情没那么简单。”冯缈微微蹙眉说:“如果被判合同失效,就是说合同欺诈成立,你不仅要回到原来的出处SY,还有可能因为这件事留下污点,终身不能再有机会离开SY,也不能在参加任何异客考试。你会被困在那个地方……直到永远。”   高飏一愣,有些绝望地问:“身为曾经的S级罪案局调查员,我爸对这些条款应该很了解吧?”   冯缈点点头,没说话。她很同情高飏,她太了解异客小孩送SY抚养的内幕,其实从一开始就是父母选择了放弃,只是拿生活艰难做了遮羞布,灵魂深处他们就是做了放弃的决定。SY的小孩和父母是没有多少感情可言的,因为进入SY的那一刻,父母缘分就已经差不多完结了。   “看来是没什么破解方法了。”高飏笑笑他并不报什么希望,失望惯了就有点麻木。   “你父亲自己撤诉,七天之内撤诉,不进入系统,可以直接就退案,不会被深究。”爷爷回答:“但如果超过七天……彻底落案,就没办法撤诉了,一切都要拿证据说话。”   “随他吧。”高飏选择放弃。   “要不,找他去谈谈。”爷爷提议:“也许他有什么诉求……只是通过现在这个方法,激你去见他。”   “对,去找高劲力谈一谈,我陪你去。”冯缈突然说,脸上写着忿忿不平。其实,看到高飏裹着纱布的手腕,她就怀疑这孩子一定又经历过什么可怕的读念事件,再想到明明已经获得自由,又被高飏父亲从中作梗、破坏,冯缈就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父母?   “不用了,”高飏很惊讶,一时答不上话,皱眉自责地说:“不好意思,我自己的问题,怎么能麻烦您。”   “有什么麻烦的?”冯缈不以为意:“这件事我铁定要管的,我倒要看看,做老子的是出于什么心态,这么一把一把坑自己儿子?”   爷爷也劝道:“高飏你不要客气,让阿姨帮你,这事你自己没法搞定的。高劲力混过罪案局,条条款款都门清,你玩不过他的,这事必须有专业人士帮你。”   “对,我帮你。”冯缈坚定地说。   高飏苦笑,难过地说:“对不起,我以为事情都解决了,没想到还是连累到了你们。参与这种事一定会对你们家族的声誉造成影响,是我不自量力,不应该去缠着石臻,事情随高劲力去闹吧,大不了我回SY,我会和石臻……”   “闭嘴。”冯缈皱眉,大声呵斥道:“你想干嘛?和那个冲动的小子分手?他做错什么了,你要这样伤害他?”   高飏:“我……”   “我们就是担心石臻冲动,所以先和你商量,然后再让他参与进来。”冯缈看一眼高飏,柔声道:“你说放弃就放弃,你觉得石臻会答应吗?如果让他知道真相,他搞出来的动静大的可能我和他爷爷都收不了场。”   “是啊,都别冲动。”爷爷也劝:“让阿姨帮你一起处理这件事,你一个人是斗不过高劲力的,但你阿姨出手,就未必哦。”   “对不起。”高飏还是抱歉。   爷爷笑着劝慰:“没事的,我也会帮你的,放心。”   高飏强笑:“谢谢。”   爷爷和颜悦色:“别客气。石臻那里我去和他说,主要是压一压他的火,顺便也能和他商量商量对……   冯缈同意:“对,主要是压着他的火,跟他利弊说的清晰些,比到时候一冲动,就乱出大杀招。”   高飏默默听着,也没法插话。不过从他们的对话里可以了解,避开石臻先谈这事,主要就是担心大少爷的暴脾气。按照石臻的脾气,如果让他知道高劲力这样把高飏往死里整,指不定下一秒,就把高劲力给就地正法了。   所以,大家今天就是想商量个迂回的战术,先和高飏通好气,然后以温和的语句告知石臻,这样就算石臻有火,高飏也能帮忙压一压,而不是两个人一起火冒三丈。   “这样,按照流程算,明天是申诉预备期正式开始的第一天,高飏和我一起去和高劲力碰个头,我们先探探他的口风,再从长计议。”冯缈提议。   “可以。”爷爷点头:“先知道他的诉求,然后再谈后续。石臻那里看来得让高飏和他好好谈谈,让这小子有点心理准备,别到时候突然知道,就地爆发。”   “行。”冯缈同意。   “那就先这样安排了。”爷爷问高飏:“可好?”   “好。”高飏点点头,听大家的安排。   “行,”冯缈放下咖啡杯说:“我去找高劲力出来约谈,你明天等我消息。我觉得如果他有诉求,肯定希望越早谈,获利越大。”   “好。”高飏乖巧地点头。   爷爷则在一边安慰说:“放心,这事一定能解决的。”   “谢谢。”高飏抱歉笑,内心万分感激。 第209章 乘客   一早阳光正好,下午却又阴了下来,厚重的乌云低低地压在头顶,暴雨随时可能来到。   停好车,石臻直接去了六楼,一间湘菜馆。   “点菜了吗?”石臻问,在罗聂对面坐下。   罗聂回:“沸腾鱼、毛血旺、干锅牛蛙、油麦菜、酸梅汤、炒面、芝士布丁。”   “嗯。”石臻点点头,没异议。   “高飏没来吗?”罗聂放下手机,抬头只看见石臻一个人。   “昨天发烧,今天让他在家休息。”石臻简单回,转而问:“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罗聂托着脑袋笑盈盈:“其实‘十二支’找到了,黄醒的协约你已经算完成了,你却还在替他继续查,是在好奇那场终极盛宴吗?”   “是。”石臻为自己倒杯柠檬水,言简意赅。   “你看上去也不像是好奇心很重的人。”罗聂笑。   石臻挑挑眉说:“不入局就没有好奇,入了局就会好奇起因结果,人都是这样。”   “那你对歌口还存有好奇吗?”罗聂突然问。   “什么?”石臻扫一眼罗聂,不以为意道:“没设么可好奇的,不过是一个异客集聚的地方。”   “真是,冷淡呢。”罗聂头枕着手臂撇撇嘴:“看来你对我也没有好奇。”   “村子里的人还找过你吗?”石臻漫不经心地问。   “诶?你是关心我吗?”罗聂眼睛闪光,一眨一眨亮晶晶。   石臻挑眉道:“你给整个村子井水下毒,梁子结的那么大,我是担心你冒然来芸城,你的仇家也会追来,影响我这里完成协约。”   “石臻,你说不出一句好话是吧?上次不是给他们解药了,又不是致命毒药,早好透了。”罗聂不爽撇撇嘴,忽然想到什么,又好奇问:“你怎么知道我给井水下毒?”   石臻不屑道:“集体中毒,肯定是公共设施处问题,有什么好奇怪的。”   “跟你聊天,真是找气受。”罗聂吐槽。   “你在罗家待了三年,之前你在哪里混?”石臻看着服务员上菜,一大盆沸腾鱼片,冒着热气和香气。   “你说你好奇我,我就告诉你。”罗聂托着脑袋乐呵呵,眼睛亮晶晶,表情孩子气。   石臻抬了抬眼皮,只淡淡说:“罗家把你派给黄醒,又派到我这里,查一下委派人员算是例行公事。”   “哈哈,你这理由,可真……”罗聂哈哈笑,然后自顾自说:“既然你那么好奇我,告诉你也无妨。我混过很多城市ABCDEFG,根据歌口委派的任务完成指标,赚钱养活自己。我在芸城也待过大半年,我也有人脉哒,你要用吗?”   “谢谢,免了。”石臻冷漠拒绝,直接说:“看在你是个有工作经验的老员工,我才勉为其难用一用,也算是给你增加点履历。”   “你丫的还真是一点都不婉转。”罗聂哈哈笑,从碗里夹出一片油汪汪的鱼片放在一片干面包上吸油,依然笑嘻嘻说:“我很贵的。”   “我已经让黄醒加你钱了,这个你可以放心。”石臻看着服务员把几道菜上齐。   “现在上甜品吗?”服务员问。   “最后。”罗聂回。   “好的。”服务员退下。   “聊聊吧,查到点什么?”石臻吃着鱼片,还挺嫩的,就是太油腻。   罗聂一边夹毛肚吃,一边说:“先说查沙,就是那个开画室的雕刻艺术家。他以前叫夏秋白,15年前是你们公司的员工,贪污六万块钱被判刑10年,证据确凿没什么可洗的,不存在冤假错案。这些你应该都知道的吧?”   石臻说:“知道。当年处理这件贪污案的部门经理司徒昭,还在公司任职,最近还遇袭了。”   “这个时间点?因为当年的贪污案,大家报复?”罗聂眨眨眼,先想到打击报复。   “应该不是,”石臻摇头:“贪污的事当年公司没有深究,甚至在没有追回款项的时候,就出具了谅解书,避免夏秋白重判。现在他都出狱5年了,生活稳定,选在这个时间段去纠结过往,没有太大的意义。”   “也对,划不来。”罗聂想了想问:“司徒昭对夏秋白有影响吗?”   石臻回忆了下和司徒昭通过的电话,然后说:“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当时司徒昭已经坐到公司领导层的位置,夏秋白对他而言只是个犯错的员工,按照公司制度处理完就结束了,并没有太在意。”   罗聂点点头,问:“10块钱的赃款至今也没找到,你知道吗?”   “按照夏秋白的交代,10万元直接挥霍掉了。”石臻提出自己的看法:“但是,我是存疑的,只是年代久远,也不想去深究了。”   “我查过夏秋白出狱前后的状况,”罗聂说出了自己的调查:“入狱前普普通通,和‘挥霍’两个字沾不上边,出狱后半年,开了现在这间画室,一直到今天。他家庭普通,至今未婚未育,坐牢后和所有亲戚都断了联系,朋友也寥寥无几。出狱后生活也困苦,假设十万元一直藏在身边,倒是可以帮他解燃眉之急,还可以当做事业的启动资金。”   “宁可坐牢,也不交出这10万?”石臻有些疑惑地说:“其实,这里有个小BUG,10万放在今天不算巨款,15年也算不上。那么为了10万而坐10年牢,这个犯罪成本似乎太高了一点。”   罗聂哈哈笑,开玩笑道:“可能夏秋白没你那么高的觉悟吧,不过15年前10万足够付远郊房子首付了吧,也不算少了。”   “买了?”石臻笑问。   “没,至今住的原来老房子。”罗聂摇头。   “先不管那10万了,去物控中心查夏秋白的那个人找到了吗?”石臻问。   “我出手,当然能找到!那人叫庄浩,留的是手机太空卡,现在已查无此人。”罗聂得意洋洋说:“但是他的查询内容我都知道。他选择物控中心搜索科A级服务,一共查了两个人的资料,司徒昭和夏秋白,要他们的详细个人档案。”   “凑一块儿了。”石臻微微皱眉,原以为只是顺便查的司徒昭,未曾想,庄浩竟然是特意查的他。   “冥冥之中都汇聚到了一起。”罗聂话里有话。   石臻是聪明人,果断听出其中蹊跷,放下筷子,等着罗聂继续发挥。   “夏秋白、司徒昭、庄浩三个人表面看上去并无多大关联,实际却有一个特别的时间焦点。”罗聂笑,神神秘秘:“这个焦点就发生在夏秋白贪污十万元,被抓前的一个月。”   “说来听听。”石臻洗耳恭听,他知道罗聂查的内容比自己预期的要更深。   罗聂眨眼,开玩笑说:“你先问我是哪打听来的信息。”   像小孩一样贪玩。石臻看一眼罗聂,不紧不慢说:“芸城查一个人,可以走三条途径。A级或基础信息,可以通过物控中心的高阶部门走流程,过审批;查更深的个人档案资料,那得有S级的罪案局配发证件;至于查犄角旮旯的人生轨迹,那只有走暗市了。你现在走不通S,走A级信息又不全,那也只有暗市了。”   被看穿,罗聂不乐意:“你都知道去哪里查,干嘛还找我去查?”   “因为你有人脉呀。”石臻反讽笑。   “你也有啊。”罗聂回怼。   石臻把罗聂当小孩看,还有耐心解释:“我查是没问题,但是对于庞大数据的筛选,其实是没什么耐心的,所以,有人替我去分拣信息挺好的。如果你不帮忙查和分析数据,还得另外找人,也是听麻烦的。你来,也帮了我不少忙。”   “你这说的,我都不好意思偷懒了。”罗聂笑眯眯,夹一片油麦菜细细嚼,然后才说:“这三个人在案发前一个月,曾经一起去过罪案局的交通部处理事故。”   “哦?”石臻挑眉,感觉有意思的部分来了。   罗聂言之凿凿:“他们同坐一辆车,在去往D城的高速路上,与另一辆车发生了剐蹭,当时双方情绪都比较激烈,最后是去的交通部才把问题解决的。”   石臻挑眉说:“三个人一辆车,之后就彼此装陌生,这倒是挺有意思的。”   “其实,车上一共有四个人,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个女人。”罗聂继续吃鱼放消息,然后发了一张当时交通事故的处理单给石臻,又发了一小段事故录像过去。“笔录搞不到,但是这个你可以看看基本大概。录像很模糊,基本派不了用处。”   “我觉得罗聂选对儿子了。”石臻提嘴角笑,收下一张JPG图片和一支MP4文件。   “怎么样,是不是对我突然感到很满意?”罗聂眨眨眼,露出孩子般地笑。   “我对你也没不满意。”石臻扯开话题,并不正面回答,默默看了会儿手机图片,放大缩小,一个字一个字地斟酌。   原来,当时夏秋白一行四人三男一女,在晚上八点由芸市高速开往D市,期间前车因为变道与后车发生剐蹭,双方在高速上争执不下,最后前往交通局划解决。事故最后判定前车主责,后车付次要责任,两方协商赔偿事宜后,各自离开。   “夏秋白他们是前车,开得心急火燎去D城干什么?”石臻颇为好奇,看着图片又问:“后车查过吗?”   罗聂回答:“查过了,是一家三口出行旅游的,路上遇到了交通事故。事故处理完毕就回D城了,暂时看不出大问题。”   “那个女人查到了吗?”石臻又问。   罗聂摇头回答:“查不到,毕竟不是驾驶员,没有留下任何有效信息。当时天色很晚,一路上灯光非常昏暗,他们又没有安装行车记录仪,能找到的影像资料模糊到毫无用处。”   “第四位乘客……”石臻看着模糊的录像,老旧设备录下的内容,距离非常远,在监控的一个角上。画面糊得只剩人形,一堆人混在一起,连男女都无法区分,更别说其他了。   “我现场在能查到的就是这些。”罗聂让服务员上甜品,原来是一个芝士布丁的,他让服务员上三个,增加了两个。   “这么喜欢吃甜品?”石臻默默看着,脑中却在盘旋第四位乘客的问题,看来他有必要找司徒昭仔细聊一聊了。   “多巴胺让人快乐。”罗聂快乐地吃着甜品,忽然问:“高飏喜欢吃吗?”   石臻一愣,高飏每次吃甜品貌似都是被自己“逼迫”,到底喜不喜欢吃,还真没深究过。于是,他打了个擦边球回道:“看情况。”   “了然。”罗聂挑眉,若有所悟地点头。   “酒店住得可以吗?”石臻扯开话题问:“旅游节结束了,可以挑选自己喜欢住的地方,现在这间住的不舒服,还可以换的。”   罗聂笑说:“挺好的呀,就住现在这间,懒得换了。”   “好。”石臻点点头。   “接下去还需要我配合什么吗?”罗聂问。   “替我留意夏秋白的行踪,其他无。”石臻关上手机,喝一口柠檬水说:“我先把手里的线索捋一捋,然后再看怎么往下走。”   “OK,没问题。”罗聂比OK手势,笑,孩子气。 第210章 聊   和罗聂吃完午饭,石臻没有回家,而是赶去公司处理了一堆积压的事务。双休日公司没几个人加班,空空荡荡的,没平日的嘈杂,办事倒也事半功倍。   七点过半,石臻关电脑,离开公司,选择去附近的一间酒吧喝一杯。他给高飏叫了晚饭,让他在家乖乖休息,获得小狐狸强烈不满一枚。   喝酒的地方选在街角转弯口一间静吧,附近白领下班后常会选择去喝一杯。此刻酒吧已经开业,座位满了过半,台上的乐队正唱着一首悠扬的老歌。   石臻坐进预定的位置,他等的人没来,便叫了杯酒默默听歌。过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耐心散尽,只见门口鬼鬼祟祟进来一人,正是料仓的耗子。   “嗨。石先生。”耗子小心翼翼坐进来,四下打量一圈,没发现熟人,便稍稍放下心来,还为自己点了杯喝的。   “不用怕,没熟人。”石臻把目光从乐队转回耗子:“何况又没让你查什么,只是大家出来喝杯酒。”   “呵呵,是是。”耗子点头哈腰。   石臻便什么也不说,重新看向舞台继续听歌。   “咱闲聊。”耗子笑嘻嘻,喝一口酒,神清气爽。   “聊什么?”石臻冷笑,只是听,却不看。   耗子开聊:“话说我最近听说了件有意思的事。原来罪案局里有不少异客,工作一定年限后会选择离职,然后手持这些工作经验,去申请大安保公司的职务。有这样牛逼的工作经验加持,工资翻一翻不是问题。听说异客进罪案局,待遇终究是比不过专业学校毕业的,人心不定,都在翅膀硬了后,选择跳槽。怪不得,这些年罪案局的人员流失率始终居高不下。”   “罪案局开设异客考试,不过是增加基础人员,又不是增加储备高管。”石臻见怪不怪。两人闲聊,不论真假,只是聊,这是聊“消息”的规矩。   “说白了就是混个好的工作经验,混个正式身份,为以后找好工作预备着。”耗子喝着酒说:“,每年多少异客离开罪案局就知道了。有本事干满三年的,卸掉罪案局的身份,握着点资源,就有机会去社会闯荡了,也算是一条变相的出路”   “这人也是?”石臻随口问。   耗子优哉游哉地说:“正式一年,兼职两年,算是满三年了。成绩很亮眼,那么多考核,基本能拿到的好成绩都拿到了,也破过不少案子。上窜速度也够快,大半年就坐到了部门的头把交椅,算是个蛮幸运的人。”   “怎么没一直干下去?”石臻不解:“大好的前途。”   耗子笑笑说:“部门头把交椅就是成绩好看,工资可没位置升得快,据说外面安保公司开价是原工资的五倍。”   “哼,懂。”石臻冷笑,向来高劲力这种人,为了31万都能出卖儿子,三倍工资,那更是要趋之若鹜了。   耗子继续说:“不过后来那间安保公司转型解散了,他也就干了两年多吧。”   “再找一间不就结了。”石臻不以为意。   “并没有,之后就下海经商了。”耗子吃着薯条说:“开过餐馆、桌游店、超市……门类挺多的,赚了不少钱,基本没亏过。”   石臻问:“什么时候开始经商的?”   “大概” 耗子喝一口酒回答:“十三四年前,具体比较难考证,反正十几年是有的。”   石臻冷笑说:“本金不便宜吧?”   “朋友之间合伙开的,貌似投了两百万不到”耗子回忆着说:“一共三个合伙人,各占三分之一,人均六十多万。”   “十几年前,六十万可不是小数目。他再怎么工作优秀,也不过是个打工人,这又是首次创业,这笔钱凑起来不容易。”石臻淡淡说,心理却想到那场触物复刻,31万很有可能就用在了这里。   “哈,谁知道,反正钱是凑齐了,店也开出来了,生意兴隆了一年。”耗子又叫了一杯酒,继续道:“后来因为街上的创意餐厅越来越多,竞争激烈,中间供应链又出了些问题,餐厅就结束运营了,散货,各奔东西。”   “及时止损,没亏。”石臻说。   “应该是赚到点的,而且餐厅结束得也很愉快,毕竟都是赚到钱的,气氛就是不一样。”耗子接过酒保的酒说:“不过他还挺有经济头脑的,赚钱之后购置了两套房产,现在价格也颇为可观。”   石臻挑眉冷笑:“过得倒是有滋有味的。”   “总的来说,也算是人生顺畅,家庭和睦……家庭不算,毕竟离过两次婚的,不过离婚这事也未尝是坏事,说不定是逃出围城,脱离苦海,享受自由呢。”耗子喝下半杯酒不敢再喝,怕后劲大,继续吃着炸薯条。   石臻被他逗乐了,笑:“你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呵呵,一嘴说顺了。”耗子笑,无奈道:“可惜,查不到他离婚的对象,似乎是有意做了保密措施,不够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这不重要。”石臻说。   “也是,都离了,都是陌路人了。”耗子耸耸肩,继续道:“最近,他就有点不顺。先是他自己住院,前些日子才出院。然后,他的大女儿似乎失踪了,公司也没去,家也没回,怎么也寻不到。”   石臻冷冷“嗯”了一声。   “失踪有些日子了,好好一个人,像蒸发了一样,选她无门!他们那头快急疯了,好像什么手段都用过了,连异客也请了,结果,没用!人就是找不着,踪迹全无。”耗子像讲故事一样,绘声绘色:“依我看呀,这人不是被‘灭’了,就是自己躲起来了,任你们怎么着,也是不可能找到的。”   “他大女儿什么来头?”石臻继续问。   “普通人一个,写字楼打工人,说来头,还不如她爹来头大呢!”耗子摇头晃脑:“他爹好歹是个异客,战斗力挺强的,这失踪的姑娘顶多就是个普通人,没任何特殊技能。”   “是吗?”石臻淡淡 。   耗子说:“那姑娘生活轨迹和行动轨迹真的平凡到无趣,搞不懂,怎么就失踪了。所以我说,很可能就是被人‘灭’了,比如抢劫、强那啥的、还有被卖了,都有可能。”   “他尽力找了吗?”石臻故意问。   耗子想了想说:“尽力肯定是尽力了。否则也不会又是托人去罪案局查档案、又是找异客的,女儿失踪了,做父亲的肯定急死了,这不都进医院了。”   “涉念师都用上了,姑娘的消息有吗?”石臻又问。   “有没消息咱不清楚,”耗子无奈摇头:“反正人肯定没回来,还在外面散着消息拼命找。”   “明白了,这事还得有后续。”石臻若有所思,假如小狐狸的涉念没有对失踪案件起作用,那么高劲力绝迹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指不定还会出什么幺蛾子,得防着点。   “暂时就知道这些,若有别的消息我们再聊?”耗子喝干杯子里的酒,手机振动了一下,他看到一笔五千多的款项,就呵呵笑,假客气:“让您破费了。”   石臻只轻笑道:“有特别的消息我们再聊。”   “好嘞,那我先走了,晚上还有个聚会。”耗子退出椅子,在乐团的歌曲声中消失在酒吧的昏暗之中。   石臻没动,又点了杯酒慢慢喝,消息一层一层剥离,火气就有点上来。真是长了见识了,没见过这么恶心的爹,他到底出于什么心态要这样害自己儿子?为了几十万可以出卖儿子,为了救女儿可以不顾儿子生死,从十几年前坑到今天,这是人干的事?   现在第二次触物复刻也做了,他女儿也没找到,那是不是有种可能,高劲力还不会放过自己的儿子,还要继续加害?想到这,石臻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想到自己喜欢的小宠物要被别人一再伤害,他就不能答应。   坐了会而,石臻拨了个电话出去:“喂?”   “您啊……什么事?”对方似乎很吃惊,说话都有点颤抖。   “你在哪,我过来同你说。”石臻看一眼舞台,正唱一首悠扬的情歌。   “我来找您吧。”对方又客气又客套。   石臻没客气,直接说:“我发定位给你。”   “好。”对方立刻答应。   放下电话,石臻就把定位发了过去,又叫了杯酒,继续等那个人。 第211章 制式   早上高飏迷迷糊糊从石臻怀里钻出来,没羞没臊去亲,又触电一样退开。伸手摸石臻唇边,有点扎手。   “你干嘛?”石臻半睁开右眼,下意识拿住高飏的手,摸到结痂的伤口,就在手背亲了一下。   “胡子拉碴。”高飏想抽回手,结果被石臻放在嘴边摩挲,胡子扎得他痒,就忍不住咯咯笑。   “几点了?”玩了会儿,石臻去摸手机,看到已经过10点,上午就不太乐意去公司了。   “你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高飏问。   “三点吧,喝得有点多。”石臻捏捏眉心,头有点胀,昨天第三轮酒喝大了。   “还喝第三轮?”高飏撇撇嘴,扫一眼石臻,自顾自起床。   “下次带你去喝。”石臻有点宿醉,拿被子蒙着头说:“我再睡会儿。”   “好……那你再睡会儿。”高飏欲言又止,换好衣服出去洗漱,又叫了早饭。   这顿早饭一个小时候才送到,11点的光景,石臻还是没醒。   一个人坐在桌边喝艇仔粥,高飏就忍不住去看一眼卧室,想着怎么和提他下午自己要组团出去的事。   心不在焉地喝了小半碗粥,卧室的门忽然就打开了,高飏看见石臻一脸困顿地去洗手间,然后就半天不出来了。   又干等了半个小时,石臻穿着居家T恤出来,头发还有点湿,精神状态颇为宿醉。   “吃什么?”石臻拖了把椅子在高飏身边坐下,探脑袋去看,然后一脸嫌弃地说:“喝粥?”   “给你叫了干炒牛河,在厨房,我帮你去拿。”高飏刚要起身,就被石臻按着坐下。   “我不吃干炒牛河,我要喝粥。”石臻撑着脑袋,头痛,好久没喝得这样醉了。   “我喝过的,您不嫌弃吧?”高飏眨眨眼:“有点凉了,我给您热一下?”   “等会喝。”石臻敷衍,获得高飏白眼一个。“你都穿好了?”石臻突然发现穿戴整齐的高飏,好奇问:“出去?没打算带上我?”   高飏可算逮到机会,赶紧说:“我正要跟你讲,我下午要和你妈出去一趟……去见我爸。”   “啊?”石臻眨眨眼,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很快他就意识到:“昨天我妈和老老头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是。我一点出门。”高飏没敢撒谎,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们什么情况?”石臻莫名。   高飏咬咬嘴唇说:“那个……那个……其实你妈妈人超级好,爷爷也很好,都是好人。”   石臻:“……”   高飏继续说:“那个……阿姨说让你先不要去……”   “为什么?”石臻挑眉不服。   “事情是这样的,你听完不能生气。”高飏不太敢说。   “说。”石臻眉毛一扬,压着性子说:“我没那么容易生气,我又不暴躁。”   “呵呵。”高飏尴笑,纠结了半天措辞,才一点一点把昨天商量的事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什么?”石臻脸一沉就要发火:“他还想搞事情?没完了?”   “你急我就不和你说了。”高飏看到石臻光火有点害怕,起身抱住他脑袋安抚,好声好气地解释:“今天去见我爸主要是探一探他有什么目的或者诉求,说必定谈完之后大家都释怀了,他就撤销申诉了。”   “你真的是……”石臻掐眉心,让高飏侧坐在自己腿上,非常不愉快地说:“不是记忆和功力都恢复了吗?你的恻隐之心真是……太多余。”   高飏把脸埋在石臻颈窝,低低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你妈妈牵涉进来的。”   “牵扯我妈?呵呵,她那么八卦,牵扯进来是迟早的。”石臻不过脑子地吐槽:“我是说你……是你,怎么不长记性?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们从你那里获利,却还在挖空心思害你,但凡他们对你尚存一丝愧疚,我都不会在这里义愤填膺。”   “能把事了了就算了,本来以后就不见的。”高飏轻声说,摩挲着石臻脸颊,让他消消火。   石臻皱眉道:“要不待会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今天就是去谈一下,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高飏继续劝说,他心里当然希望石臻陪着自己,但也担心石臻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于是好声好气说:“谈完我第一时间打你电话,向您通报情况。”   “没兴趣。”石臻翻白眼。   “呵呵。”高飏赔笑,也没更好的招,只能抱着石臻卖萌撒娇求理解。   “话说涉念你爸不会吗?还是他自己怕痛,不敢上?”石臻说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他觉得既然高飏的异客技能是读念,那作为父亲的高劲力应该也掌握这项技能。   “不是这样的,他没有读念的技能,他的技能是超强耐受力。”高飏耐心地解释:“他他只是把异客的基因遗传给我,但是具体的技能时候无法预知的,随机获得,搞不搞笑。”   可是歌口的歌者技能却是一脉相承的,石臻忽然想到,歌口是个特别的地方呢。   “当然,也有特殊地方可以完全遗传。”高飏补充一句。   石臻回过神,抚摸着高飏背脊,微微皱着,面露不快。高劲力用虚假的亲情困高飏于最恶毒的桎梏,在榨干高飏最后一滴利用价值之后,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把他一脚踹开。这样恶毒的人,枉为人父。   “等我消息。”高飏卖萌说。   “随便你了,”石臻很不爽,想着尊重高飏想法为上,就没再坚持。但心里还是不舒服,便放下高飏,起身离开桌子,不忘补一句:“对了,别让我妈打架,你收不住场的。”   高飏:“……”不带着这样抹黑自己老妈的。   “不开玩笑,一言不合会动手,事后会因为在打架中不够优雅而懊悔不已,然后干出更出格的举动。”石臻一边说一般去厨房找水喝,图留高飏风中凌乱。   愣了有几分钟,高飏都没缓过劲来,粥也凉了,胃口更差了。越想越不对劲,只能硬着头皮去厨房找石臻。   灶台边,石臻正在切柠檬,杯子里已经放了两片,他似乎觉得还不够,还在切。放了几乎半个柠檬他满意了,便打算往杯子里倒水,忽然,眼前钻出个人,强行挤在自己和灶台之间,又萌又可爱极其讨厌。“干嘛呢?”石臻挑眉,隔着高飏往杯子里灌水。   “你说你是骗人的。”高飏伸手抱住石臻脖子,撒娇卖萌求安慰。   “没骗人,实在打起来,躲远点就好了,以免被伤到。”石臻拿了片柠檬放嘴里嚼,一脸漫不经心。   高飏看着近在咫尺的柠檬片,吞了吞口水,感觉自己整个腮帮子都在发酸,到嘴边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光看着都能酸得他掉眼泪。   嚼完柠檬片,石臻把皮扔了,绕过高飏拿柠檬水喝,一口气喝了半杯,舔着嘴唇一脸舒爽。   高飏:“……”太酸了,放弃措辞。   “出息。”石臻好笑地揉揉高飏脑袋,居高临下看着对方纠结的表情就无比舒服。   “你……你别吃了,不酸吗?”高飏放弃石臻脖子,双手捂着自己腮帮子满眼泪花,仿佛吃下这片柠檬的是自己。   “并不酸。”石臻放下杯子往门口走。   “真的会打起来吗?”高飏捧着腮帮子紧紧跟着,屁颠屁颠贴着石臻。   “未必,我只是告诉你注意事项。”石臻停下,从背后把狐狸拎出来扔到沙发上:“不必太紧张,也不是每次谈判都会有冲突,主要还是看高劲力的态度。他这样抓着你不放,除了莫名其妙的看你不爽,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毕竟那么多年都不联系了,无冤无仇的,怎么可能见面就如仇人般眼红。”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看我这样不顺眼,他想要我做得‘触物复刻’也做了,能帮的我都帮了。”高飏想了想,忽然皱眉说:“会不会……会不会他还没找到大女儿,所以,觉得是我故意没尽力帮他?”   “你已经超出预期完成了他的请求,找到人是你线索提供的好,没找到是高劲力人品有问题,是个没本事的蠢货。”石臻毫不客气地说。   “你说的都对,他不是人。”高飏怕石臻又冒火,果断站位,不敢乱浇油,以免火势太大,没本事灭。   “嗯。”石臻扫一眼高飏,突然说:“要不要我远远的‘保护’你?”   “不不用了,没事的。我给你第一手消息,和现场直播一毛一样。”高飏笑,好言好语的劝慰。他希望以平和的方式完成这一次约谈,他不想高劲力脏了石臻的手。   “算了,不纠结。”石臻终于放弃,由着高飏去,反正自己妈也在现场,谁知道打起来,上担架的是谁。   “好。”高飏笑眯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于是扯开话题问:“给你叫了干炒牛河,还吃吗?”   “不吃。”石臻果断拒绝,招呼高飏去沙发坐。   “快中午了,不吃点嘛?”高飏过来,看石臻似乎还是有些疲劳便又问:“下午还去公司吗?”   “不去。”石臻摇头,瞥一眼高飏,伸手摸摸他脸说:“我等你消息。”   高飏知道他还是担心,笑笑说:“第一时间给你消息。”   “总感觉高劲力这样做,像是在布一个‘制式’。”石臻说出自己的担忧,但高飏没听明白…   “什么‘制式’?”高飏微微蹙眉,重复问:“什么‘制式’?”   “只是推测,别太在意,”石臻觉得自己可能说多了,想不解释,但好像也过不了小狐狸这关。   “说呀。”高飏着急地问。   “嗯……”石臻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制定一个模式,让有利于自己的条件最大化,是契约的一种非常态形势,没有很大的‘诱力’,很少人会参与。”   “它不是协约,是契约。”高飏眼神闪烁,流露出少有的失望,石臻看见了,后悔自己多话。   行走在Y区的高飏当然听说过“制式”,它不是协力完成的协约,而是有苛刻条件设定的契约。整个契约,除了甲方制定的苛刻条件,还会在关键点加上‘制约’,以防止双方因为不平等规则而反目。   “只是猜测,未必的。”石臻摸着高飏手臂安抚。   高飏脸上露出少有的不快,皱眉说:“‘触物复刻’不是协约,是‘制式’契约的皮,你的意思是说,我又又又被骗了?”   “也可能看错了,这种契约很少有人做的。”石臻试图转换话题,原来只是希望让高飏在对付高劲力的时候能够多提防一下,不曾想,似乎是触到了高飏禁忌的点,小狐狸都不想藏自己的爪子了。   “明白了。”高飏强敛起不快,内心的火却被点起,有点控制不住。   “约在哪里碰头,待会我替你叫车。”石臻把小狐狸抱到腿上,看到撅着的嘴,就知道小家伙真生气了。   高飏没吱声,只是一歪,窝在石臻怀里发呆。   石臻就抱着他,陪他一起安静。   小宠物不高兴了,石臻也会跟着不爽。他内心吐槽,有什么好隐忍的,又不是斗不过,干嘛强忍着一直、一直被人欺负。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他的宠物,真是叫人忍不住要出手。 第212章 谈判(1)   十二点半,高飏叫了车出门,因为是非工作短时间,车速飞快,二十多分钟就到了约定的地点,一坐繁华商业区的大广场,那里有一间装修精致的咖啡馆。   这个时间点,石臻的母亲已早早抵达约定地点,正坐在咖啡馆户外藤椅里喝着咖啡、吃着蛋糕,悠然自得地晒着午后的太阳。   还真是个好天气,多久没出太阳了。高飏看一眼阳光正好的街景,快步走到冯缈所处的位置,远远就看到她从容优雅地坐在那里,如同画里一样美到极致。   高飏快步走过去,恭敬地说:“阿姨好。”   “坐。”冯缈扬扬手,指右手边的位子:“点杯喝的。”   高飏乖乖坐下,随便点了杯美式咖啡。   冯缈叫住服务员,笑眯眯说:“麻烦,不要美式,换榛果拿铁,再来两块起司蛋糕。”   “好的,女士。”服务员恭敬退下。   “喜欢美式的人的确不少,但是我不觉得你喜欢。苦涩酸的质感,烘焙的深渡也罢,让懂咖啡的人去品评好了,喝你你能接受的味道,才是吃东西的最美好的打开方式。”冯缈气定神闲,看着广场上人来人往,那些匆匆的步履里裹着多少生活的常态?   “谢谢阿姨。”高飏有点小害羞,即便知道对方对自己充满友好,可是陌生感还是让他颇有些手足无措。   “不用拘束的,”冯缈笑,并不傲慢,还带着点长辈看小辈的喜爱:“还是那句话,我不反对你和石臻在一起,我们家所有人都很喜欢你,也接受你。我们唯一担心的是,可能会被石臻欺负。”   高飏:“……”无言以对,感谢理解。   冯缈放下小勺子,问道:“那小子不讲道理的时候,是一点道理也讲不进去的,你应该没少受他制造的委屈吧?”   “没有,他对我挺好的。”高飏感觉自己说得有点违心。   “不是大实话,”冯缈摇头笑,把服务员端上的蛋糕推到高飏面前:“谢谢你,一直容忍他的坏脾气。”   “您太客气了。”高飏尴尬。   “吃蛋糕,是你太客气了。”冯缈喝着咖啡,依然是悠然自得的表情。她看一眼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你以前是罪案局的顾问?”高飏吃着蛋糕,想找话题聊两句,以免尴尬。   冯缈回:“是,已经不做顾问很多年了。”   “顾问应该是很厉害的职位吧?”高飏好奇问。蛋糕好吃,咖啡也好喝,环境也好赞,真是难得悠闲的下午,他想如果不是这糟心的事作祟就好了。   “那是……相当厉害。”冯缈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我可以拿高劲力做个比喻吗?”   “可……可以的。”高飏点头,感觉阿姨的表情真是仿佛能看到另一个人的傲慢,太像了。   “虽然大家都供职罪案局,但是我却不认识高劲力,为什么?”冯缈显出更为骄傲的表情:“我身居高位,以前是高管,后来是顾问,都是别人仰我的鼻息。他高劲力算什么,无数分级下某个部门的主职,小职位一个,想见我还得层层审批,还得我点头。所以,高劲力在我眼里,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算。”   高飏笑笑,也不知道怎么接,只觉得这表情和口气,真的很石臻。   “这人我看不起,从头到家的看不起,不仅是真小人,还是个真恶人。”冯缈表情一凝,略有些严肃:“所以,我要你提醒你小心,小人难防,恶人难挡,你太善良,斗不过杂碎。”   高飏无言以对,只是心里感谢冯缈,感谢爷爷,感谢石臻。   “我不是要你恨高劲力,而是要你防他,”冯缈目光深远地看向远处:“随时提防他,因为,我很怀疑高劲力布了一个制式。”   又是“制式”,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名词,高飏微微皱眉,放下手里的小勺,忍不住问:“您确定吗?他做了‘制式’?”   “来了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因为制式的条款限制,为什么在和你签署了‘触物复刻’条约以后,还对你紧抓不放。一定有什么双方必须完成的限定条件,才让他对你这样恨恨。”冯缈想了想说:“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可能都在契约的限定范围之内,他无法规避。”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高飏垂目,找不到任何措辞让自己接受这件事,他下意识摸了摸还裹着纱布的右手,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没事的高飏,我会帮你的,石臻也会。”冯缈拍拍高飏肩膀,柔声道:“父母喜欢小孩是天然的反应,如果从一开始就心生厌恶,那么他们把小孩生下来的行为就是不负责任,他们不配拥有父母的身份。”   高飏苦笑,无言以对。   冯缈看着大好的阳光说:“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当邪恶的想法产生的那一刻,他们也就丧失了为人父母的资格。所以,你不必内疚与自责,你完全可以去向他们问责。”   “唉。”高飏轻叹口气,看着远远的人群,他们在阳光下,即便步履匆匆,应该也有幸福做伴,而他却连在父母生活的范围内出现都没资格,家,于他而言,是个幻觉。   “不必难过,你要的幸福以后都会有的。”冯缈淡淡说。   “嗯。”高飏揉了揉鼻子,露出些许欣慰的笑。   “他来了。”冯缈忽然说。   高飏看过去,只见高劲力正从对面马路匆匆忙忙赶过来,一个人,瘦了不少。   “怎么不进去坐?”高劲力在桌边驻足,紧了紧衣服,外头风有些吹得紧,他想找个舒服、温暖的位置坐,口气里都是不满。   冯缈不为所动,冷笑说:“有什么事不能放在阳光下晒的?”   高劲力吃瘪,脸上挂不住,忍了忍,在对面位子里坐下。   “有事说事。”冯缈没什么好脸色,说话全是冰碴子。   “能让罪案局的前任高管出面,我这事应该也有着落了。”高劲力冷冷笑,接到冯缈助理的电话他是有些吃惊的,未曾料到自己的家的事,竟然惊动了罪案局前高管。不过想想,这也不算坏事,毕竟以高飏个人的力量,太过微弱了。   “客套就不必了,说事。”冯缈傲慢地说:“今天就是来解决问题的,你提出要求,我们权衡能不能解决。”   “很好。”高劲力露出些许满意的微笑,扭头看一眼高飏,对方却避开了。   “说事。”冯缈有些不耐烦。   高劲力冷笑说:“事情是这样的,几个星期前我请读念师高飏做了一次‘触物复刻’,获得了一些线索。原本我以为我们之间就不会有交集了,不曾想,他给的线索非常残缺,也不知道他是故意隐瞒了,还是根本没那个本事读,以至于至今拿着这些残缺的东西,我还是毫无头绪。无奈之下,我只能‘请’他,继续来帮忙把问题搞明白。”   说的全不是人话,冯缈有些火大,表情却是淡定冷傲,不客气道:“‘触物复刻’本来读的就是残念,你作为罪案局的老员工,连这点基本常识都不知道?”   “呵呵。”高劲力无奈笑,这个女人不好惹,气场和杀意都很大。   “我要看当时你们签署的协约,”冯缈突然说:“把原件摊开来看看,用事实来证明到底谁在忘恩负义,不讲诚信。”   协约原件?高劲力微微皱眉,偷看一眼高飏,对方依然没有看向自己,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   “协约也好,契约也罢,我们必须看到原件,才好作下一步的判断。”冯缈步步紧逼,一点也没有放过的意思。   “……你等一下。”高劲力被逼无奈,脸上显出焦躁神色,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直接提契约,是知道了什么吗?   “快点。契约。”冯缈冷声催促。   “等下。”高劲力懊恼地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然后说:“你过来一下吧……东西带着……嗯……等你。”放下电话,高劲力再次扫一眼高飏,发现对方还是一副无视自己的样子,不禁有些火大。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和冯缈抗衡,就打算拿高飏撒气,于是口气很不好地说:“我坐下来半天了,你怎么不叫人?”   高飏没犹豫,直接说:“你好,高先生。”   “……”高劲力脸上更挂不住了,恨恨威胁道:“你这什么态度?你是不想离开SY了是吧?”   “真的是契约不是协约?”高飏终于看向高劲力,眼神冰冷带着一丝杀意,他补充问:“制式契约?”   “……”高劲力一惊,面露恐慌,差点打电话想让那个人不要来了。   可惜,还是晚了,二女儿已经从对面马路走了过来。高劲力再次看向高飏,发现对方脸上划过的冷笑,像是做了什么可怕的决定,高劲力更慌了。   “你好。”高韵萌一身职业打扮,说话有些喘,看来在不远的地方一直处于“待命”状态。不过这也能理解,高劲力肯定是不想让她出面的,现在她过来,只是情势所逼无奈之举。 第213章 谈判(2)   “请坐。”冯缈冷漠地客套。   “谢谢。”高韵萌落座,看到高飏,心想,怎么比上次更清瘦了?她尴尬地笑着打招呼:“高飏你也在。”   “嗯。”高飏敷衍应答,并不想多作交流。   高韵萌更加尴尬,内心带着愧疚。那场“触物复刻”历历在目,桎梏在一场精心布局中的痛苦表情,那些流入轨道的鲜红的血,痛苦的哀嚎,潜藏其中的阴谋,都太真实而难堪,是她之后始终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想要与人为善的,不知何时也加入了“加害者”的行列,对那个男孩下最狠辣的黑手,在背后一直推着他跌入深渊。即便他伤痕累累,还是毫无同情心的要将他拖出来,狠狠地伤害,榨干他残存的最后一口气,只为完成他们肮脏的目的。   不,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没有伤害任何人。高韵萌陷入沉思和自责,她不想继续成为加害者,却任然站在事件的一头,伸出双臂用力将他推向更深的绝望。   “萌萌……萌萌……”耳畔传来高劲力的叫声,从幻想中回过神,高劲力对他说:“把签的东西给他们看一下。”   “哦,不好意思。”高韵萌打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合同,放在桌子上。   “看看。”冯缈出手,在高劲力想阻止之前先一步获得合同。她拿出合同翻了一遍,抬眸望向高劲力,冷笑道:“果然是制式契约。”说完,便把合同递给高飏看。   高飏接过,面无表情地看了一遍,合同内容和那次签署的“触物复刻”完全不一样,可最后签名的位置上明明就有自己的名字,这是为什么,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这份制式契约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 分式引,内容“触物复刻”,要求涉念师从物品中读出残念,称之为“读”。第二部分为“解”,高飏和高韵萌的名字赫然在列。第三部分为“固”,大致意思是说,如果两人没有解开谜团,即未完成第二部分的‘解’,就会受到相应的惩罚,通过互相牵制,以巩固这份契约的权威性。   “来,说说,怎么回事,把每一条都给我解释清楚。”冯缈冷眼看着对面两人,大致她已经明白,但是她不理解,高飏怎么会摊上这些家人?   “高飏……”高韵萌内疚地看向高飏:“如果完成不了这份契约……我们都会去被驱逐出芸城,永远都不能回来。”   “呼……”高飏面无表情地舒出一口气,冷冷抬头,细长眼睛里露出杀戮的光,口气也冰冷到了极致:“你和我什么时候签署过这份契约?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我来替她回答。”高劲力开口,他知道高韵萌此刻肯定是怕极了,作为父亲他必须挡在前面。   “随便谁说,都可以。”高飏把合同扔在桌子上,等着答案。   高劲力解释说:“这份契约就是你签署的那份协约,为了让你没有戒心的签署,我特意找了专门制造特质纸张的商家,定制了一份只有“触物复刻”内容的假协约覆盖在契约之上,当你签字的时候,特质的墨水会直接渗透到底下的真协约上,间接也就让你达成了契约。”   “合同是假的,那么,你自杀,是不是也是假的?甚至还假装放出出院的消息。”高飏冷漠地发问。   “自杀只是为萌萌和你谈判找一个契合点,”高劲力说到这里,还有点被自己感动:“我用了所有方法找韵律,可是都不奏效。当时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我才想起你除了能读念,还曾经做过一次触物复刻。于是,我找SY让你做涉念协约,结果他们以没有读念师为由,不接协约,你那里又冷冷拒绝,我便想到以自杀的方式,让萌萌打亲情牌,让你就范。”   高飏冷冷听着,面冷如霜。   高劲力还在大言不惭:“我是真的割脉、烧炭、吃药了,只是量都不大,又及时找人来救,才没铸成错误。我在医院呆了一段时间,就是为了让你相信我自杀的事,这事我是有点不地道,但我也是没有办法。”   “哼,当年,为了31万,如今为了女儿,你让我两次‘触物复刻’,即便如此,你还不肯放过我,还要骗我签署‘制式契约’,你对我充满的恶意到底来自于哪里?我不明白。”高飏冷冷一笑,感觉自己就像个笑话。   “‘触物复刻’有很大的副作用,你让他读两次,他不是你亲身的?”冯缈听不下去了,蔓延的鄙夷,光火地质问。   “是亲生的,咱们就不要纠结在这些问题上了,回到正题,谈正事好吗?”高劲力不想多说什么,反正他从来没有感觉过有这个小孩存在过,现在也没必要纠结。   冯缈:“……”想灭了这杂碎。   缓了缓情绪,高劲力继续说道:“他自己没有警惕性,签了以假掺真的契约,已经是既定事实,多纠结也没有意义。现在事实就是,他签的不是协约,是一份实打实的契约,不完成所有内容是有惩罚机制的,高飏逃不掉,我女儿高韵萌也逃不掉。”   “太奇怪了,为什么会签契约?高飏已经答应‘触物复刻’了,你为什么还要做这算人不利己的事?”冯缈不解,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都是讲定的事,为什么高劲力还要搞出这份规则如此严苛的契约?   “这和第一部 分式引的‘读’有关系。关于‘触物复刻’这件事,其实是没有一个涉念师会去干的,因为消耗和损伤实在过大,危害未知,所以我挑中了高飏来完成。”高劲力说得轻描淡写,毫无悔意,就像在讲一份冰冷的合同,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是他当时还是SY的下属,我要让他涉念,就必须通过SY的认真考核。”   “你又和方经理联合了?”高飏预感到没有好事,有点麻木,感觉所有恶意都脱离不了这两个人。   “你真聪明。我先委托人从S级数据库中调取对你的评估,在确定你可以‘触物复刻’以后,我找到了SY,却发现他们已经停止了涉念的业务。我找到方经理希望获取她的帮忙,她果断拒接了,并且告知我,你已经没有此项能力了。” 高劲力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我曾试图让SY的母公司素线强制他们启动该业务,他们倒是也同意了,可是,方经理却暗中作梗,让读念这件事始终悬而未决。”   高飏面沉如水,冷冷问:“你最后不是达到了目的吗?你用了什么手段,逼方经理就范?”   “方经理于公于私都没有答应我的请求。”高劲力眨眨眼,颇有些得意地说:“万般无奈,我提出了一个她一直很希望的事,我说我可以和她离婚。”   “什么?”高飏和高韵萌同时吃惊,高劲力和方经理竟然到现在还没有离婚。   “所以……什么意思?你和方经理?你们法律上还是夫妻的关系?”高韵萌有些懵圈地问:“什么离婚?你和我妈妈算什么?”   “嗯,其实我们扯过证。关系破裂也想离婚,但因为各自有事耽搁了,就一直没去办理离婚手续。时间一久,虽然各有家庭,但都没走扯结婚证这件事,加上我和方经理彼此都失联了,就更不可能为了一个证拉下面子去找对方、求对方了。” 高劲力干笑两声说:“方馨梅不没结婚证,也把她小儿子生了,还养得那么大了、”   “哼,你是故意拖着方经理吧,”冯缈没那么好哄骗,冷冷揭穿:“其实离婚也不过是件寻常事,你二十几年都拖着不离,纯粹就是报复吧。”   高劲力笑笑,并不辩解。内心深处,他就是要拖着方馨梅那个女人,凭什么她想结就结,她想离就离,既然她不想好好过日子,大家就往坏里过咯。就是憋着这股劲,这二十几年,方经理但凡一提离婚,高劲力就以将关系公之于众为要挟,让爱面子的方经理每次只能作罢。后来方经理第二段婚姻也失败了,她没有再婚的打算,便再也不联系高劲力了。   “这次方经理同意让高飏‘触物复刻’,因为你答应离婚了,她终于可以彻底摆脱你了。”冯缈仿佛看透一切,心中对高劲力和方经理的鄙视又加深了数倍。   “是,她始终还是想摆脱我。这次是个机会,我答应她离婚,她批人给我。”高劲力大言不惭地说:“彼此两清。”   “既然都讲妥了,当中又出了什么变故?”冯缈冷冷问。   “她不放心,怕我骗她,所以,把协约改成了契约。第一部 分‘读’只是契约的引子;第二部分解才是重点,答案必须出来,不能只有模棱两可的残念;而第三部分的固,则是方经理的补充附录,以巩固完成这份协约之后,她能获得的利益分配即不公开的离婚及SY服务费用,以及对签约人的惩罚机制。” 第214章 谈判(3)   “真是极品了。”冯缈骂一句:“这样坑自己的小孩,还真是头一次见。”   高劲力被骂也不回嘴,只笑笑把责任推给方经理:“是她指定的双方各出一人签署契约。方馨梅那里是高飏,我这里是萌萌。这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谓动足了脑筋,才会想出让两个孩子签署制式契约,如果有惩罚让孩子受,如果顺利完成,则她获利。”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冯缈都想揍人了,忍了忍说:“你为了救大女儿,不但搭上自己亲儿子,还搭上自己的小女儿,有意义吗?”   高劲力笑笑,摇头什么也没说。他想就大女儿,所以觉得做什么都是有意义的。   “按理说,方经理同意读念,你就该和他离婚了,她这样大费周章地再签契约,好像逻辑上不合理吧。”冯缈再次揭穿高劲力:“这契约不仅是她想签,也是你要求写的吧?为了不吃亏,同时变相也牵制方经理,让高飏在完成第一部 分以后,继续为你所用。”   “呵呵。”高劲力嘴角抽了抽,暗自吐槽,这个女人怎么那么厉害。   “看来固的具体要求挺苛刻。”冯缈淡淡说。   高劲力硬着头皮说:“固的内容除了保证‘触物复刻’的进行,就是保证利益,最后就是牵制双方的完成度,以防半途而废。”   “惩罚?”冯缈直接问。   高劲力回答说:“惩罚来自于是否解开‘读’的谜题。如果解开,一切安好,如果解不开……萌萌和高飏将被放逐出芸城,而我则将被桎梏在芸城,直到永远。契约一旦形成,这些惩罚都会自动运行,人力有时候是不能控制的。”   “哼。”冯缈翻个白眼,根本懒得听他后面煽情的话,只冷冷完美总结说:“契约限定如果你们解不了谜,父女就永远不能相见,方经理就永远不能离婚,哼,不就是这么点事。”   “是。”高劲力有点尴尬,脸上挂不住。   “本来是简单的协约,只要加入互相制约的条款,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可你们两个极品,因为互看对方不顺眼,就坚持给对方使绊子,才会把本来简单的协约变成复杂的契约。”冯缈冰冷吐槽。   “没办法,只能麻烦高飏继续解谜了,否则,他也会受到相应惩罚。”高劲力再次大言不惭,毫无内疚之色。   “高飏已经超额完成了读念,你还在想着怎么拖他下水,逼他替你找女儿,真是……能再不要脸点吗?”冯缈没忍住,又狠狠骂一句。   “呵呵,”高劲力苦笑,毫无悔意,还激动地说:“想清楚,契约已经进行中了,不能顺利完成,一个也破不了。你高飏没有自由,她方馨梅在芸城也无法再潇洒生活,哼,这个女人这么多年位居高位,衣食无忧,还真是让人看了不舒服。告诉你,阻止你这次的‘完结协约’就是要给你和她点警醒,这事没那么容易完!”   这人真的是又坏又蠢又恶毒!冯缈彻底怒了,涂着漂亮指甲的玉手捏成了拳头,大为光火地骂道:“你这什么心态?你是人吗?你连畜生都不如!”   “别生气,”高飏见状伸手,轻轻按下冯缈的拳头,低低地安抚道:“他不配,请不要为这种人生气。”   “哼。”高劲力冷笑一声,更为无耻地说:“方经理给契约加了一个时间限制,两个月,两个月内如果你破解不读到的念,你就要和萌萌一起被放逐!”   高飏微微蹙眉,并未答话。   “所以这次你去罪案局申诉,也不止是针对方经理,也是为了让你在自由之前再帮我一下。”高劲力稍稍正色道:“另外提醒你,放逐是随机的,也不会告知家人,也搜索不到,放逐地是个X未知数,放逐以后永远也回不了芸城了。”   高飏看穿高劲力,扫一眼高韵萌说:“你这样心急火燎的搞事情,无非就是不想让她被放逐而已。”   高劲力笑笑:“我不否认,我为了家人,什么都干的出来。”   为了家人?高飏讽刺地笑,不想纠结,还是心痛万分。   “嗖。”突然,高劲力感觉眼前寒光一闪,脖颈处微热,他伸手触摸,黏腻的,放到眼前,指尖上都是红色。   “流血了!”高韵萌惊呼。   高劲力内心狂跳,不曾想对面说动手就动手,毫不顾忌后果。但他不能失态,也不能丢了难得谈判的机会,于是故作镇定地说:“您这是何必?”   “真是让人生气,这个小孩那么好,你却一再地迫害他。”冯缈眼中杀意四起,指尖铸文币被捏得变形,阴冷地威胁:“在芸城,让一个人消失有很多种办法,何况还是你这种异客。”   高劲力捂着脖子快速说:“我知道你厉害,但是申诉材料我已经交了,如果现在强制终止,后果未知,这些都是你没办法更改的事件走向。”   冯缈冷笑说:“你能让他回到SY,我就有的是办法让他不用待在SY,只当SY是个身份挂靠的地方。他去它城,我也能调到他的方向,大不了我们去它城与他会和,又如何?”   高劲力屏息不言,心跳却无限加速,他害怕了。   冯缈继续道:“条款你也熟悉,如果发配它城,他便不是SY成员,只是孤独的异客在他乡。几年以后,身份重洗,我还能让他回来,你又能如何?让你得逞不过是几年的事,之后,你要怎么操控全局?”   高劲力呼吸急促,竟无力辩驳。   “而我在这里一天,就会与你为敌一天,我不止要你在这里不得安宁,我还要你女儿发配他城也不得安宁,你大可试试,我是做得到,还是做不到。”冯缈傲慢地说,冷冷补充:“还有你的亲戚朋友,你的前妻,你的父母,所有与你接触的人,我要让他们都因你受牵连,对你避之不及。”   “何必做的那么绝!”高劲力艰难地说:“我也实在是无奈,才会出此下策,毕竟读到的内容是什么,高飏最清楚。”   冯缈越发生气地说:“再绝可没有你做的绝。”   “高飏!”高劲力忽然呼唤一声,还想把最后的希望放在高飏身上。   冯缈冷笑:“他在克制自己不动手杀你,作为异客,连对方的杀意也感觉不到了吗?好自为之吧。”   高劲力一愣,才恍然感到,一直很少说话的高飏周身散发的杀意。他相信如果再多说什么,高飏是会动手的,之所还迟迟没有出手,是高飏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   “走吧。没什么好谈了。”冯缈起身,顺势拉起高飏,她触到了杀意,如果现在不带高飏走,她担心真的会有一场杀戮。   “走。”高飏退出位子,表情冷漠,他右腕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可是和心痛比起来,那里一点也不痛。   “高飏……高飏……”高韵萌忽然跑出位置,紧紧拉住高飏手臂,她哭着说:“高飏,听我说,我和你签解除契约,现在就签,电子版本的。你可以立刻从那份契约里脱身,所有的惩罚我来受,放逐我也无所谓,我只求你,帮帮我,我真的想找回我姐姐。”   “萌萌……”高劲力未曾想高韵萌会这么说,他更没想到的是,女儿直接付诸行动。   “你签字,立刻生效。”高韵萌打开手机,点开那份解除契约,原来她早就绕过方经理,同SY母公司申请好了,只等着高飏签字。她哭着把笔塞到高飏手里,难过地说:“我不懂契约和协约,可是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我真的很后悔,我已经申请了和你解除契约,批下来了,你签个字,制式契约就和你没有关系了。”   高飏面无表情的握着笔,高韵萌的眼泪落在他手背,温热得,还是让人跟着难过。   高韵萌诚恳地说:“我很自责,一直想找你解除契约,没想到最后会用这种方式碰面。不过也不重要了,你签字就好了,一切都是我们家欠你的,是我们对不起你。”   “麻烦你了。”高飏冷漠地在手机上签字,说出客套地话。   “可是,不管如何,我还是想厚着脸皮求你……帮帮我……找我姐姐……我姐姐真的……真的消失很久了。”高韵萌哭着提交合同。   很快就传来了回复:契约编号S32758943092,移除契约人高飏,成功。   “好了,你不是契约人了,这份契约再也与你无关了,高飏。”高韵萌哭着将手机内容给高飏看,一直说:“对不起,对不起。”   “哦。”高飏扫一眼,紧跟他的手机也收到一条相同的信息。   “爸爸会撤销罪案局的申诉的,”高韵萌突然拉着高劲力的胳臂,规劝道:“你告诉高飏……你会撤销申诉,你现在就撤销!”   “今天没带证件,时间也来不及了,我明天就去撤销,”没有了限制的契约,高劲力也无能为力,只能懊恼地说:“明天就去!”   见父亲答应了,高韵萌立刻拉着高飏哭得稀里哗啦:“高飏……高飏……明天他就撤销申诉了,高飏……求求你,帮帮我们家!”   “……告辞。”高飏抽出自己的手臂,冷漠地退后,转身,没再多说一句,便跟着冯缈离开。   “高飏……”冯缈痛哭,无力地蹲下,抬头大声呵斥着父亲:“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事情做的那么绝,姐姐……姐姐……回不来了!回不来了……呜呜呜呜呜……”   “唉……”高劲力颓然地坐在位子里,无力地叹着气。   身后的哭声和叹息声渐渐消散,高飏默默跟着冯缈走在马路上。天色渐晚,太阳不知何时没了踪影,气温骤降。   冯缈在路口停下,看着繁华街景淡淡说:“别太在意,忘记吧。”   “谢谢您,那么维护我。”高飏道谢。   “我把你当儿子看的,”冯缈看向高飏,露出母亲的笑容:“儿子被欺负,当妈的都会出头的。”   高飏一愣,有些激动,感动蔓延,哽咽道:“……阿姨……谢谢您。”   “叫我妈妈也没关系,反正儿媳妇茶我已经喝过了。”冯缈笑,慈母般的眼神。   “可以吗?叫您妈妈?”高飏吃惊又激动,从来没人允许他叫妈妈的,而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仅为自己出头,还把自己当做儿子,幸福就这么突然来了,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从眼睛红到鼻子,大马路上丢脸的落泪。   “当然可以!”冯缈点头,直接应允。   “……妈妈。”高飏终究是没忍住,哽咽地叫了一声,也没控制住自己,捂着双眼泪流满面。   “儿子。”冯缈也红了眼眶,这小孩太可怜了,她一想到他的经历和那些人对他的折磨,就心痛不已,于是正色道:“高飏,我知道你是个好小孩,太善良了,容易被欺负。不用为了那家失踪人口感到内疚和难过,那不是你的义务,也不是你的责任,更不是你的错,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嗯。”高飏还在哭,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止也止不住。   冯缈看着难过,她太可怜这个小孩了,替他打抱不平,又没办法替他完全脱离现状,又气又恼。   “谢谢您,妈妈。”高飏有太多委屈无处诉说,他需要一个宣泄的途径,即便哭完以后,任然无法释怀。他哭了很久,最后强忍着收住眼泪,两只眼睛肿的像核桃,他有点不好意思,便戴起宽大的帽子,让黑暗的环境暂时掩藏失控的情绪。   过了会儿,司机把冯缈的车子开过来,两人上车,并排坐着,心里都存着难过,默默由着沉闷在车厢里蔓延。   “去石臻家。”冯缈对司机说,车子便发动起来,向着前方疾驰。   高飏躲在帽子里,耳边还在回荡冯缈让自己叫她妈妈的声音,难过蔓延,他知道自己是被父母删除的孩子,他感激冯缈对他的善意。   “没事的,都会好的。”冯缈伸手,轻拍着高飏肩膀,就像一个母亲在安慰自己的小孩。   “嗯。”高飏闷闷回应,帽子里落下几颗水珠,落在高飏手背,灼热的疼,他慌乱地擦在衣摆上。   冯缈瞥见了,没吱声,只是拿出手机对石臻发了一条消息:“高飏是个善良的孩子,你不要再欺负他,好好爱他,让那些伤害都愈合。” 第215章 回   把高飏送到石臻家楼下,冯缈便先行离开了。   坐电梯上楼,站站家门口,高飏才抬手,门就开了,就好像石臻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一直在等着他。   “又降温了?”石臻看着高飏的大帽子,以为他冷,带着御寒。   “哦。”高飏走进来,有气无力地换鞋。   “怎么了?”石臻拉住他,扯下帽子,看到泛红的眼眶,又想到自己老妈没头没脑的短信,微微蹙眉问:“谈崩了?”   “没,”高飏摇头。   “那你这表情是什么情况?”石臻不解。   “如果不出问题,应该明天就会撤回申诉。”高飏淡淡说,想走却被石臻拉住手腕,走不脱。他不敢看石臻的眼睛,怕自己绷不住,干脆头一低就躲进他怀里,寻求安慰。   “……”石臻愣了愣,还是抱住小狐狸,只是奇怪,出门的时候情怀稳定,怎么回来就成了个哭包子?   “别把我扔了。”高飏低低地说,强忍着难过,鼻子和眼睛一起酸。   石臻抱紧高飏,给他安稳,柔声道:“一直在一起。”   “……”高飏更绷不住了,眼泪一直往外翻滚,怎么也止不住。   这小孩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了?石臻不明所以,干脆横抱起高飏坐到沙发上,抚着小狐狸柔软的发丝,一点点给他安慰。“乖,不哭。”   时间缓慢地流淌,高飏哭了很久,直到把自己苦累,哭到筋疲力尽,才昏昏沉沉在石臻怀里睡去。   到底受了什么委屈?石臻低头看着怀里的高飏,小狐狸微蹙着眉头,似乎是哭得太用力了,隔几秒就要抽泣一下,然后他紧闭的眼角,就会不自觉渗出眼泪,划落在石臻手心,滚烫的,石臻就跟着不自觉地心口一紧。   “唉。”石臻叹口气,终于是没忍住,给自己老妈发去消息。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房间里的光线也暗了下来,很快四周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高飏从混沌中迷迷糊糊醒过来,紧实的臂弯,熟悉的沐浴露味,让他忍不住往对方怀里蹭了蹭。   “醒了?”耳际传来石臻轻柔地询问。   “嗯……”高飏不好意思,张开眼,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脑袋上方有一丝光亮。他小心起身,傻乎乎问:“怎么不开灯?”   “怕影响你睡眠质量。”石臻开玩笑,用手掌覆住高飏眼睛,再用手机开了房间的灯。   微弱的光透过手掌漏进来,高飏觉得眼睛微酸,若不是石臻替自己挡着光线,大概又要酸到哭鼻子了。   “饿吗?”石臻问,手心感觉小狐狸的睫毛上上下下地动,似乎一直在眨眼睛。   “不是很饿。”高飏适应了会儿,才从石臻手掌里褪出来,发现自己还坐在人家身上,就有点不好意思,想下来。   “我知道了,让他叫你妈,你不要再重复了。还有,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欺负他!”石臻对着手机讲话,口气冷硬,毫无客气可言。说完就拿下耳机丢在茶几上,顺便关掉了蓝牙。   高飏感觉是冯缈阿姨,就有点慌,想赶紧下来避一避。   “你干嘛?”石臻拉住高飏胳臂,挑眉说:“跑什么?   下一秒,石臻就放出了对方回复的语音信息,只听冯缈在那头说:“以后高飏是我儿子了,你欺负他我可不放过你。”   高飏:“……”不想解释,好尴尬。   “知道了,我现在就欺负他。”石臻赌气回语音。   高飏:“……”求放过。   “叫我妈,妈了吗?”石臻放下手机,直视高飏,问得咄咄逼人。   “我……我不记得了。”高飏认怂。   “唉,出息。”石臻怒其不争:“叫就叫呗,反正她都喝过儿媳妇茶了。”   高飏傻笑:“……呵呵。”   “觉得自己傻吗?”石臻讥诮道。   “啊?”高飏反应还有点迟钝。   石臻挑眉说:“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妈那个大嘴巴一个字不拉地都说了,真的,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漏。我提醒过你,她很八卦。”   高飏吞了吞口水,眨眨眼,无可奈何地看着石臻。   “明天如果高劲力不撤诉,我来教他怎么撤诉。”石臻眼里闪过寒光,并不是开玩笑的脸:“你替他做了‘触物复刻’那么伤害身体的事情,到头来他对你报之于制式契约?早知道这样就该让我去解决,没必要浪费唇舌。”   “契约解除了。”高飏无奈笑笑,伏在石臻胸口低低地说:“他的事我以后都不管了,如果他撤销申诉,这事就算结束了。”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石臻皱眉,面色不悦,口气阴冷地说:“如果他不想结束,可以提早让他‘两个女儿’一起找,反正一个已经失踪了,再失踪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一样要找。”   “……其实二姐她……也是无奈……可能她们姐妹情深吧。”高飏想到当时高萌韵伤心欲绝的表情,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哼,姐妹情深就要你拿命来换?”石臻冷笑,不想展开话题让高飏不开心,于是压了压情绪说:“好了,不多说了,等高劲力的表现吧,他有正确的态度,我这里绝对不会主动找茬。”   “嗯嗯。”高飏赶紧点头,以防大少爷想不通,此时此刻就会动手。   “这个点……”石臻抬头看一眼挂钟,七点半,不早不晚的:“我看你都哭得脱力了,出去吃晚饭,补充点体力?”   高飏把脑袋埋在石臻胸口:“……”不提哭行不行?   “哭就哭吧,你也没少在我面前哭鼻子。”石臻笑,低头亲吻高飏脸颊,又在小狐狸耳边吹起,惹得小狐狸躲避不及。   “饿了,饿了。”高飏求饶。   “饿了?”石臻停下来,撇撇嘴:“行,出去吃。”   “好。”高飏点点头,起身,才发现外套也没脱,浑身酸痛,竟然哭到这幅德行,真丢人。默默叹口气,思绪逃避,不想再回忆今天下午的事。   “这天气吃什么?”石臻起身,随便抓了件外套穿上,拿了车钥匙拉着高飏出去。   “我随便。”高飏回,脖子一紧,被石臻裹了条围巾,鼻息里全是古龙水残留的香味,太上头。   “挺可爱。”石臻扫一眼,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却又总低头,给一个深深的吻,搅乱别人的心情,点燃别人耳尖的热度。 第216章 奶茶   两人驱车去购物中心,找了间火锅店吃饭。晚上八点的时间段,店里生意还真兴隆,取了号,前面还有3桌。   “走。”石臻拉拉高飏袖子,往电梯的方向走。   “不吃啦?”高飏好奇,本来也不是很饿,闻着火锅味倒是有点开胃了,怎么又突然变卦了?   “还得等二十来分钟,先去买杯奶茶喝。”石臻按下电梯键,看着小屏幕上的数字从B1楼一直往上跳。   “你也喝奶茶吗?”高飏好奇。   “不喝,”石臻的回答总不会让人。他抬头看着电梯跳到六楼,门打开,鱼贯而出一堆人。等人走净了,便拉着高飏进去,按下B1层,然后才漫不经心地补充说:“想看你喝,当然,我也会陪你一起喝。”   高飏抿了抿嘴,没敢笑。   电梯叮一声两,B1层抵达。门打开,一股香味兀得飘进狭小的轿厢,满眼的美食铺子,从奶茶大油炸,从甜品到零嘴……琳琅满目,看着都觉得眼馋。   “在这就能吃饱。”高飏呵呵笑。   “都是零嘴,塞牙缝还差不多。”石臻瞥一眼高飏,小狐狸在笑,但那笑并没多少快乐。“走,找奶茶。”石臻提议,领着高飏去找看中的奶茶铺。   两人目的明确,直抵目标区域,很快便在转角的位置找到那间还挺红的奶茶铺。大概是这里的奶茶铺太多了,分流了一部分客人,此刻铺子前的人并不多,才一两位。   两人抓紧时间,一个点了招牌奶茶,一本点了乌龙玛奇朵,等拿到奶茶,悠悠闲闲回到六楼,正好叫到他们的号。   “好诶。”高飏捧着奶茶,还挺高兴,跟着营业员进店。   石臻跟在他后面,忽然伸手揉了揉他后脑勺,在小狐狸耳边柔声道:“不开心没关系的,不想笑也没关系的,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我……”高飏一愣,回头与石臻温柔的眼神对视,眼圈就泛红。竟然被看穿了,他并不高兴,提不起任何兴趣,心里依然堵得慌,难以释怀。可他觉得自己已经掩盖得很好了,为什么石臻会发现?   “吃东西。”石臻笑,搭上小狐狸肩膀带着他往前走,开玩笑道:“哭鼻子就不给甜品了。”   “切。”高飏揉揉鼻子,稳了稳情绪,稍微转了点情绪。   服务员将两人带到角落的位置,等两人坐下,递上菜单问:“两位可以先点个锅底。”   “牛油微辣。”石臻随口说,抬眼看对面的高飏,想到那伤没好的爪子,便改口道:“还是骨头锅吧。”   “好的。”服务员下单,退下。很开就安排了一大锅骨头锅底放在炉子上煮,并请两人扫码点餐。   “我想吃牛油锅呀。”高飏不服。   “等你爪子和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好了再吃。”石臻颇为嫌弃地扫一眼,摇了摇头。   高飏撇嘴不服,偷偷对石臻吐舌头。   “对了,给你看个东西。”石臻忽然抬头,看到高飏吃惊差点咬到自己的表情就有点鄙视,嘴上也是毫不客气:“舌头挺长嘛!”   “看啥?”高仰仗着坐在对面,又是外面,稍微说话能硬气点。石臻眼皮子抬了抬,高飏就认怂,食指拇指交叉,求生欲太强,没皮没脸说:“笔芯。”   “哼。”石臻摇头笑。   高飏撇撇嘴,觉得保命要紧,自己这么做也没错,内心还给了自己一个鼓励的“呵呵”。   “这个。”石臻翻着相册,转发了一张照片给高飏。   “这个……”高飏看着接受下来的照片,颇有些惊讶地抬头,眨眼道:“和三角的盒子好像啊。”   石臻点头,表示肯定。   “哪来的?”高飏放大照片仔细看,感觉外形的确和三角盒很像,连镂空雕花都像。唯一不同的是,这只盒子是银制的,从最下方的说明结构图显示,这盒子内里是用来摆放熏香的。   “商品。熏香炉工艺品。”石臻淡淡回。   “三角盒是件商品?”高飏惊讶,翻到图片的最下方,果然看到商品名写着“银熏香盒”,售价七百三十七,领取店铺优惠券,即刻享受8.5折优惠。   “是,在售商品。”石臻点点头,把自己手机递给高飏:“点菜。”   “在售商品。”高飏一脸惊讶,接手机的时候手有点滑,没接到,还差点把机子掉进锅里,脸色就更难看了:“抱歉。”   “也没什么奇怪的,三角盒就是个容器,容下‘十二支’;容下‘重屏会棋图’木雕,甚至还会容下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石臻从容地从汤面上移开手机,又从另一侧把它推给高飏,并无责备的意思。   高飏尴尬,默默接过。   石臻笑笑说:“仔细想想,从邀请函发出开始,策划人就一直在吐露各种若有似无的信息,比如说,直接告诉我们下一个任务完成人的名字,或者,选一个可以买到工艺品作为整个事物的容器,他那么不在意,毫无隐瞒,你觉得他意欲何为?”   高飏抬头,看向石臻:“他在引导案件的走向。”   石臻笑,点头。   “你觉不觉得,也许终极盛宴并不是一场揭晓答案的宴会,”高飏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直接说道:“而是审判。”   “怎么说?”石臻饶有兴味地听小狐狸讲。   “因为所有的线索都没有指向好人,也没有指向好事。”高飏点完菜把手机还给石臻,继续说道:“黄先生找的十二支是一场金融骗局;对接方经理……不是好人;《重屏会棋图》的夏秋白有贪污的污点……虽然庄浩情况未知,但是,这只三角盒子已经聚集了那么多负面的事情,难道需要举办一场盛宴庆祝吗。我只是预感,那将是一场终极审判。”   “有点意思。”石臻下单,把手机放在一边,笑:“看来还得打个回马枪,把‘受害方’再细细查一遍。黄醒也好,方经理也罢,甚至夏秋白,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破事,让这几个毫无无关联的人同时牵连其中。”   “我有个建议。”高飏突然说。   “什么?”石臻笑,似乎料到什么。   高飏说:“……我替方经理查《重屏会棋图》的时候,我可以肯定,她对夏秋白、对图、对突然发生的事都是不知道的,这个从反应就能看出来,他绝对不会放着肖凯的安危不顾,装傻充愣。”   石臻点点头,听他继续说。   高飏说:“只是我觉得,如果回头调查方经理这一方,很有必要复查一下SY公司和夏秋白之间是否有过合作或协约,或许是个重要的突破口。”   “这个建议很不错。”石臻笑,满眼都是小狐狸认真想事的模样,就凭生欢喜。   “你早想到了吧?是不是已经付诸行动了?”高飏被石臻看得不好意思,撇撇嘴,根本不信石臻的表扬。   “没,是你提醒了我。”石臻还是笑。这些问题他的确是想到了,那天晚上喝的第三轮酒就为的就是调查这事,另外还顺带需要查一些其他人事物。   “我才不信。”高飏撇撇嘴,看着服务员把菜一道一道摆上来。   “我可是对你百分之百的信任。”石臻继续笑,意味深长。   “旧事不提,先干为敬。”高飏心里一紧,拿起手边的大麦茶一饮而尽。   “我不是那个意思。”石臻想解释自己只是随口一说,并非想要旧事重提,见高飏有点受“刺激”只能安慰说:“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信任不信任的,哈?”   “……”高飏心虚,瞪一眼石臻,又偷瞥一眼上菜的服务员,就更心虚了。   石臻看着小狐狸的样子就乐,等服务员走开,才笑说:“又欲又怂的,除了你也没谁了。”   “别说了……涮羊肉!”高飏耳尖通红,拿着牛肉在锅里捣腾,等举起筷子的时候,啥也没有了。   “放你喜欢的食材吧。”石臻把烫好的羊肉放到高飏碗里,然后问:“你要不要坐到我旁边,我烫给你吃?”   高飏脸上就露出想笑又得忍着的13表情,小傲娇地说:“不要,这里宽敞,坐着舒服。”   “哦。”石臻耸耸肩,就没再坚持,继续远程烫羊肉投喂小狐狸。   “有点淡……”高飏嘟嘴,吃了两口羊肉就不太乐意动了。   “忍忍吧,让你没出息。”石臻拿了把勺子,将锅里的虾滑、鱼丸、菌菇舀出来,放进高飏碗里:“好好吃饭。”   “你怎么不吃?”高飏瞥一眼石臻的油碟,突然说:“你放辣椒了?要不,我也放点?”   “你敢。”石臻瞥一眼,威胁道:“你是打算自己吃,还是我坐过来喂?”   “自己吃。”高飏不敢忤逆,委屈巴巴吃着碗里的菜,吃一口看一眼石臻,怕挨骂。在吞下一颗鱼丸以后,他忽然抬头,没过脑子地说:“晚上吃太多,容易消化不良,躺着会难受的。”   石臻挑眉,瞥一眼说:“没关系,平躺就好,今晚上不压你。”   “……”高飏无语凝噎,羞得眼皮都不敢抬了,恨恨说:“下回我上面。”   “呵呵,没问题,可以,”石臻把羊肉放进高飏碗里,然后放下筷子悠然道:“换个姿势也不错,我还真不知道你喜欢坐在上面。”   高飏头更抬不起来,秒认怂:“……我错了,你别说了!”   “哦。”石臻撇撇嘴,笑,扫一眼满脸通红的小狐狸,轻言道:“今晚上让你坐上面?”   “吃东西……吃东西……”高飏默默涮蔬菜,燥热,这里空气太热了。   是啊,火锅店热气腾腾,让人暂时忘却了外头的寒冷,香味散在四周,人声鼎沸的餐厅,嘈杂而热闹,都是叫人喜欢的烟火气。 第217章 钱佩兰(1)   第二天石臻照常去上班,出门的时候高飏早醒了,在客厅里搭那个巨大的拼装。石臻让高飏穿鞋、记得吃早饭,高飏却只想要一个抱抱和Morning Kiss。结果,这货一亲就上头,勾勾搭搭不让走,闹闹叽叽地撩拨,石臻一恍神上班差点迟到。   8点55分准时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秘书小姐送来热咖啡,每日忙碌从此刻开始。繁琐的工作总是去了又来,送来的文件总能在即将消散的当口,恢复原来的高度,没完没了。   忙到十二点过半,手头的事终于完结,下午还有下午的烦恼,就等到那一刻再去处理,反正是干不完。   离开办公桌,感觉些许轻松,松了松肩颈,避世片刻的逃避心理尤重。   从办公室到地下停车库,石臻难得坐VIP电梯,因为不必等待,3分钟就能抵达自己车边。   而此时,车边已有人等候多时,正是已经出院的工作狂司徒昭。   “上车。”石臻按车锁,示意他上车。   两人上车,静默,石臻便发动车子,直接开往离公司较远的一间餐厅。   午餐时段临近尾声,餐厅里客流稀少,都是匆匆离开的身影,很快便只剩一两桌客人。   有心事的人胃口通常都不怎么好,司徒昭只要了一杯美式,其它再无。   “不饿吗?”石臻切着盘子里的牛排,漫不经心地问。   司徒昭摇摇头。   “可以再休息一段时间的。”石臻把牛排送进嘴里,说的漫不经心。   “司徒封好吗?”司徒昭并不关心自己的问题,开口问的不是事,而是人。   “上班下班,没什么变化。”石臻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想到昨天司徒封还发自己续约合同来着,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请你多照顾他了。”司徒昭笑笑,眼中流露出些许无奈。   “他不喜欢坐班,你就不要紧紧相逼了。”石臻吃一块牛肉,笑说:“虽然工作有时候又忙又繁琐,但是,他在物控中心做的并不难受,是他自己喜欢的生活状态。”   “嗯。”司徒昭欣慰地点点头。   “司徒封的事你可以放心了,”石臻切着牛排,送入口中,气定神闲地问:“找我出来吃午饭,选那么远的餐厅,还有另外的事要谈吗?”   “嗯……”司徒昭犹豫了。   “为了避开公司里的眼睛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咱们也说点实际的。”石臻放下刀叉,牛排吃了三分之二便索然无味,他怀念昨晚上的火锅。   “物控中心最近在查我……和一个叫夏秋白的人。”司徒昭终于点开正题:“小封应该知道了,住院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提过,我就感觉到了。”   司徒封这货还真是藏不住事,石臻心里好笑,嘴上却说:“查就查呗,有什么问题吗?”   司徒昭如实说:“夏秋白从前是公司的员工,后来因为贪污10万而获刑,当时负责处理这件事的就是我。”   “他回来报复你了?”石臻故作不明白。   “没有,他几年前就放出来了,没来找过我。”司徒昭摇头,欲言又止。   “说吧,如果我能帮你的话,或者我足够让你信任的话,就请如实说。如果心存疑虑就什么都不要说,就当今天出来吃个普通午餐。”石臻也叫了杯咖啡,后面的菜他不想吃了。   “……”司徒昭犹豫着说:“其实我个人受到攻击并没有多大关系……但是我不能让小封受到牵连。这次的袭击只是警告,我担心下一次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为什么不是一次简单的抢劫?”石臻奇怪。   “办公楼地下停车库是个不缺人的地方,保安也充足,车来人往的,又是大白天,谁抢劫会选择那种地点,那种时段。司徒昭重重叹口气,苦笑:“当时……我就知道那是有目的地袭击,只是……我不敢说。”   “你认识劫匪?”石臻喝一口咖啡,没什么表情。   “他们蒙着面,我没有看到长相。”司徒昭摇摇头,口气肯定地说:“虽然打劫的两个人我不认识,但是他们上来并不是要钱,他们的目标是我的手机,同时,还对我说了一句‘钱佩兰的号码叫出来!’当时我就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钱佩兰是谁?”石臻隐隐觉得,这个名字可能和十几年前的那辆车上的神秘女人有关。   “一个可怕的人。若果不是这次打劫,我这辈子也不想提到她的名字,她是个魔鬼。”司徒昭扶额,思绪紊乱,声音颤抖着说:“她又开始出来作恶了!”   石臻听着,没说话,不想打扰司徒昭的思绪。   “其实夏秋白当年的贪污案没那么简单,他也是被那个女人蛊惑的人。”司徒昭重重吐出口气,眼前往事历历在目。   十五年前,司徒昭就已经是集团高管,事业顺风顺水,前途大有可为。同一时间段,另一个人的事业也做的有声有色,那就是查沙,当时他叫夏秋白。   他们工作在同一间公司,受限于位置不同,其实并无太多交流,直到有一个叫钱佩兰的女人出现,一切都似乎发生着微妙的改变。   她不是最美的,却是最具蛊惑魅力的,她是一条蛇,游走在各色人等之间,她轻轻划过,落下毒液,置人于死地,却又让人无法抓住任何错处。她对每一个人都有针对的办法,无论男女,都能开发出他们最大的利用价值。她将他们归到如何加害的行列,等待着慢慢宰割。   第几名被害者已经说不清了,大概连她自己都记不得了。司徒昭作为第N号被害人,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让公司多支付了近百万的金额,而这些钱没有一分是落入他口袋的。   司徒昭怎么也没有想到,从下游工厂提拔上来的得力助手钱佩兰,最后差一点成为断送自己职业生涯的刽子手。她才二十六岁的年纪,风华正茂,对工作充满热情和冲劲,很多次在别人无法胜任的时候,她冲在第一线,最后把难搞的合同顺利签下,把难弄的工作顺利完成,把难搞的人妥善处理。   太完美的工作者,几乎没有瑕疵,造就司徒昭越来越多的信任和依赖,从而没有发现那些被解决的人事物背后,是慢慢的疏远和突如其来的辞职。他没听到人们的咒骂,认为不服是因为妒忌,从而故意找茬;他觉得一些员工的情绪化才是导致他们辞职的根源,他当然也无法发现,存在于他们背后的威胁和手段。   当钱佩兰获得所有信任以后,她开始为公司带来更大额的利益,也开始涉足订单外的其它部门和业务。一切在表面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美好,但是订单后巨大的回扣和因为追求最大利润化而产生的质量问题,将在后期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原来会有更多的损失,可幸运的是,司徒昭是个喜欢事必躬亲的人,并没有因为有优秀员工相助,而将公司事务完全放任不管。   在几个大额订单产生以后,他出于负责的态度,亲自跟进和检验,从而及时的发现了问题。其中,一个卖的非常火的系列日用品中,司徒昭发现在原料环节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公司一直沿用的原料商早被替换,转而被一间新企业替代,而这家企业的资质竟然并不具备生产化妆品原料。   与此同时,司徒昭还发现,那些大宗商品卖出的价格也有悖常规价,大约比出厂价还低了百分会二十,而收购方也是一间资质模糊的新企业。   从原料商,到买家,似乎都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司徒昭已觉出异端,暗自调查,最后通过层层抽丝剥茧,他赫然发现,这两间模糊的企业法人代表竟然是钱佩兰六十岁的母亲。而这位老太太,每天的日常只是出门买菜,跳广场舞。   一切昭然若揭,司徒昭便明白了,用差原料制作产品,贴上企业的品牌LOGO,一部分按市场价格卖给老客户,一部分则按照折扣价卖给新客户。这些黑心人,即要从原料缓解先获利,又通过降低价格回购产品,再卖出,赚取差价。与此同时,另外还能从大额订单中获取抽成收入,钱佩兰几乎赚把三部分的钱都赚足了。   当了解一切后,愤怒的司徒昭率先找到了钱佩兰质问,结果,她只是轻松丢出签署的合同,上面赫然、全部是司徒昭的签名。   司徒昭无语了,他并不记得自己签下过这些名字,但合同上赫然就是他的名字。他知道,对方用了手段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签下姓名,也知道现在任何辩解都是无力的,他没有任何实质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必须为这一切买单。   在短暂的慌乱后司徒昭异常清醒,他首先销毁了那几个不合格的批次,然后终止了和那间没有资质工厂的合作,同时启用原来得供应商,重新展开生产线。他还利用他的人脉和个人影响,将之前不合格的产品系数秘密召回。 第218章 钱佩兰(2)   接着,为了能够顺利完成订单,他安排工人连夜赶工,加上库存合格产品的调配,最后将正版的产品顺利发送给客户,包括那间低价拿货的公司,避免公司之后因质量问题发生的赔偿纠纷。   而他做这一切,司徒昭也不蛮干,全部走正当法律途径,合理解约,合理聘用,合理召回,合理发货,一切都为了将来不烙人话柄,最小化公司信誉危机。   做完这一切,司徒昭也没有坐以待毙,而是积极收集、调查这两间壳子企业的违法证据。在收获充分证据后,直接对其进行举报,让那间壳子企业和假原料工厂一夜间被端,从而阻止了他们后续对其它企业的进一步伤害。   回忆到这里,似乎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前进。   “公司举报应该把钱佩兰也逮进去了吧?”听完一堆叙述,石臻终于开口提问,但结果他似乎感觉并不好。   司徒昭无奈摇头,颇为可惜地说:“没有,两间公司法人竟然都是钱佩兰的母亲钱金娣。当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钱佩兰和这两间公司有直接关系。而且我们走的是举报,不是合同诈骗,公司不能和他们搭上关系,间接也就让钱佩兰给逍遥法外了。”   “竟然没有合同诈骗这条罪名,颇有些可惜了。”石臻淡淡说。   “没办法,不能让公司声誉受损。”司徒昭也觉得可惜,但没办法,于是继续道:“她步步为营,最终把自己母亲送入监狱,也是报应。钱金娣被捕后揽下了所有罪名,因为制假,非法经营,被判了9年徒刑。”   “六十岁的老太太入狱,出来都快七十了。”石臻不咸不淡地说。   司徒昭回道:“差不多,还被罚了200多万。”   “罚的也不少。”石臻头喝一口咖啡说:“这件事当时应该闹的不小,可在集团里从未有人提及,你应该做了很多隐蔽的功课吧?”   “是,我隐瞒了,我向上面隐瞒了。”司徒昭苦笑,如实说:“我利用了我的职位,把事情系数压了下来。另外,前原料厂的厂长是多年好友,这件事上他帮了大忙。他先发料然后结账,给的几乎是成本价,同时通过融入的方式,把这部分账目分批次融入后期合同中,几乎没发现。至于仓库的货物调配,也是和老客户打好了招呼,先发急件,再发他们的,基本没出问题。”   “厉害,厉害,想得很周到。”石臻讥诮又赞许地说:“既然以前的事都摆平了,做的滴水不漏,你又现在在担心什么?担心签过的合同被公司发现?担心钱佩兰翻旧账?”   司徒昭无奈点头:“表面看上去,所有事情都解决了,甚至连旧合同也销毁了,可这里还有一个问题。一式两份的合同,乙方那里还有一份,还落到了钱佩兰的手中。”   “是个麻烦。”石臻说。   “唉,”司徒昭叹口气,显出懊悔神色:“其实本来可以和你父亲坦白的,我相信他也会原谅我,可当时我好面子,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所以就没上报。”   “它成了钱佩兰再次要挟你的筹码?”石臻表情平淡,他倒也理解司徒昭,一个敬业而不容瑕疵者的自尊,或许比什么都来的重要。   “是,一份合同换一次谈判。”司徒昭苦笑,解释说:“事情发生以后,她体面地辞职,但还是想利用合同,和我做一次交易。她非常聪明,知道要的太多我就会放弃谈判,可能还会直接同上面坦白,所以,她提了一个我能完成的条件,同时也能保证她信守约定,从此不提过往的承诺。”   “你们签了制式契约?”石臻有些明白地问。   “你知道的……可真不少。”司徒昭一愣,无奈笑道:“是的,我们之间签订了有制约效力的契约,我完成她指定的可行性任务,她信守诺言永远不提关于合同的事。甚至对外,她愿承担是她失误的骂名。”   石臻好奇问:“我想知道契约内容?”   司徒昭慢慢吐出一句话:“让我救夏秋白。”   “?”石臻有些吃惊:“救夏秋白?一个女骗子让你救夏秋白?”   “像不像一场恋爱故事?”司徒昭苦笑:“别太天真了,没有爱情,只是□□裸的圈套。”   石臻挑眉,洗耳恭听。   司徒昭回忆往事着说:“当时夏秋白贪污了公司10万,据他本人说貌似是挪用公款去做什么手机生意,实际上并没有这事,他把钱全给了钱佩兰,因为他们是秘密恋人的关系。”   “夏秋白什么职务?”石臻问。   “财务。”司徒昭回答:“其实钱佩兰是广撒网,她早就看中了夏秋白的财务身份,知道他和钱有诸多接触,于是,一直在鼓励他贪污。只是这次她运气稍稍差了点,才刚搞了10万就东窗事发,没办法捞更多的钱,还把夏秋白送进了监狱。”   “这女人对金钱还真是执着。”石臻皱眉,不解问:“她让你帮忙捞夏秋白,这做法似乎不符合常理。如果只是利用,为什么不乘这个时候一脚蹬开?难道,10万钱佩兰还没有完全拿到那10万?”   “你说的没错,没有拿到。”司徒昭回答说:“夏秋白贪污的钱从来没有吐出来过,他一直咬着说是亏掉了,从未提及钱佩兰的名字。直到他入狱后的第一年,出于同情我去探了一次监,他隐隐约约地询问我有没有钱佩兰的消息,在我再三逼问下,他才吐出了钱的下落。原来入狱后钱佩兰经常来探监,于是,他在入狱后的第三个月就把藏钱的地方告诉了钱佩兰,之后这个女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所以,钱佩兰找你捞夏秋白,无非就是给他制造一个假象,她在很努力地帮他、捞他,以博取他的信任。而夏秋白竟然还信了,宁可判10年,也要为她守住这点钱。”石臻内心翻白眼,讽刺道:“如果真的是为他好,就该劝他交出贪污的钱,光想着走关系捞人,忽悠谁呢?”   “夏秋白就是这样木讷。当时木已成舟,他是人财两空了。”司徒昭脸上显出庆幸:“好在当时契约上没写明要把他捞出来,所以我能帮夏秋白的,就是为他请个好律师,以及让公司尽可能谅解他,否则,事情没完没了。”   “夏秋白应该不甘心吧。”石臻说。   司徒昭有些欣慰地说:“好在他是个比较想得开的人,大概过了两年,就彻底接受钱佩兰拿钱跑路的事实,欣然接受了法律的惩罚。”   “现在夏秋白也过得可以。”石臻淡淡说。   司徒昭说:“是吗?这我不是很清楚,我只在十几年前见过他一次。”   “了解。”石臻点点头,继续提问:“你帮了夏秋白,也就是完成了和钱佩兰之间的契约;夏秋白服刑完毕,就算是和钱佩兰彻底了断了。既然故事几乎到了结局的部分,为什么十几年后的今天,还有人因为钱佩兰来找你,你还有后续要讲吗?”   “有,因为她害的人不止我和夏秋白。”司徒昭眼神闪过愤怒,放下手里冰冷的咖啡,重重叹口气:“还有一个叫庄浩,一个叫蒋夜秋的两人,也都被她害了。这样说吧,还有很多未知的被害者,我们无从知道的被害者。”   “庄浩、蒋夜秋又是怎么回事?”石臻问,庄浩听诸葛钟提过,也是《终极盛宴》邀请函上的一位邀请人,蒋夜秋倒是个新名字,不曾听说。   司徒昭回忆着说:“庄浩是个有点作为的小公司老板,他和钱佩兰相识在一次公司酒会上,她给他介绍了一些不错的单子,之后两人越走越近,就走到了一起。那个时候,庄浩已经结婚,妻子美丽,有个可爱的儿子,可惜也架不住钱佩兰这个恶毒女人的手段。”   “婚外情。”石臻司空见惯。   “不仅如此。”司徒昭露出同情的表情:“在获得庄浩充分的信任以后,钱佩兰就故技重施,各种花言巧语对他进行欺诈,让他做了一堆不切实际地投资,慢慢就把庄浩的资产消耗光了。整个过程挺长的,算是钱佩兰离开公司以后一个比较大、时间比较久的金主。”   “把庄浩榨干了,钱佩兰又该一脚把人给踢走了吧?”石臻问。   “并没有,这个时候身无分文的庄浩还有利用价值,所以钱佩兰并没有第一时间放弃他。”司徒昭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石臻试探性地说:“蒋夜秋?”   “是,她是庄浩妻子的妹妹,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企业家。”司徒昭一边回忆一边说:“庄浩和钱佩兰的关系一直严格保密着,即使在庄浩出现经济危机的时候,他的妻子也没有丝毫发现。”   “庄浩的妻子实在是有点可怜。”石臻冷冷地看穿:“所以,在司徒昭彻底榨干后,钱佩兰还利用了他去骗自己的小姨子。如果没猜错,就是让蒋夜秋出手救他那个已经濒临破产的公司。然后再用计策,从中骗取钱财,进而掏空妻子妹妹的公司?” 第219章 钱佩兰(3)   “……是。”司徒昭没法否认,事实就是如此:“他们成功了。通过庄浩间接掏空了小姨子的公司,最终导致蒋夜秋的公司也破产了,当然也不可能保全庄浩的公司。”   石臻嘲讽道:“这个时候,该捞的都捞完了,仇家结得够大了,钱佩兰又要全身而退了吧。”   司徒昭没否认,点了点头:“她前脚离开,后脚庄浩的所有行径都暴露了,她老婆和他离婚,带着孩子远走他乡。小姨子也破产了,好像本来有结婚的对象,也在她破产以后离她而去,反正是非常非常惨了。”   “这个时间应该蛮长吧?这时候夏秋白已经坐牢了吧?”石臻问。   司徒昭回答:“她在集团公司最后半年里搭上的庄浩,因为那场酒会是集团下属分公司举办的,庄浩是邀请人。之后折腾了很久,一直到夏秋白入狱两年后事情才告一段落,的确时间不短。”   石臻评论说:“这样看,钱佩兰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祸害。”   “哼,是搞到别人家破人亡的魔鬼。”司徒昭有些愤怒,稍稍压着情绪,好不让自己失控。   “这里有个问题,”石臻微微蹙眉,忽然指出:“夏秋白和公司的事你尚且知道还好了解,可是庄浩和蒋夜秋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们碰过头?搞了个被害者联盟?”   “呵呵,当然……怎么可能,”司徒昭一愣,没想到被揭穿,无可奈何便不隐瞒,如实说:“联盟是不可能的,不过我们的确是被齐聚了。”   在同一辆车上?石臻心里发问,嘴上却说:“哦?”   “在夏秋白被捕的前两个星期,庄浩、蒋夜秋、我、夏秋白、四个人,同时坐进了一辆车里。”司徒昭缓缓回忆着:“当时庄浩是司机,我们四个人并不熟识,静静地坐在同一辆车里,前往D城……”   天色很黑,高速上少有车辆,四个人并不熟识的人,除了司机庄浩,其他三人都各自贴着车子的角落坐着,各自无言。   尴尬、沉默、疑惑的气氛在车厢里蔓延,外头漆黑的景色都比这车里的尴尬自然许多。   “姐夫,你路熟悉吗?”坐在副驾驶的蒋夜秋开口抱怨:“早知道就明早出发了,这交流会怎么会开在那么偏的地方,没有火车,长途车班次又少,最早一班都要十一点发车。”   “没办法,通知来得太突然,说明天是最后一天了,唉,这个展览交流会极重要,机会超级多,不得不去。”庄浩陪着笑,一脸抱歉:“这不是匆匆忙忙没细想,连累到你了,抱歉、抱歉!你眯会儿,还有六个多小时的路程呢。”   “累了我替你开会儿,一个人不行的,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司徒昭在后排开口,打破车里的尴尬:“或者到了服务区休息会儿,大家都调整一下。”   “行。”庄浩爽快地答应。   “我们这是组团去看展了?”夏秋白从迷迷糊糊中回过神,笑道:“缘分啊!待会下车留个名片吧。”   “呵呵,好。”庄浩笑,表示没问题。   车子在公路上疾驰,漫长的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天色还是黑漆漆的。再开二十分钟就可以到达服务区休息调整,所有人都很期待。   打破平静后几个人也都不咸不淡地聊着,以防司机太困而发生事故。话题很杂,乱糟糟得,仅为打发时间。   司徒昭开着车,鼻子忽然忽然有些痒,不可控地打了个喷嚏,方向盘有点偏,他便顺势变道。忽然,车位发出“砰”一声巨响,车子震了一下,两辆车本能分开,各自向着一侧撞过去。   庄浩是个老司机,没有立刻踩刹车,而是打了几把方向,待稍微稳定后才缓缓松了油门,将车稳稳停在一侧的应急车道内。此刻,不远处一辆家用型黑色轿车也停了下来,距离一侧护栏仅几厘米的距离。   “怎么开车的!”黑车门打开,跳下一名司机,三十多岁的年纪,快速从后备箱拿出警告标志,放在车后150米的距离。然后从车上接下一对母子,三人快速撤离到护栏之外。   此时,庄浩等人也已经摆好了警告标志,系数撤到了护栏之外。   “怎么开车的?”年轻人持续开骂。   “你怎么开车的?”庄浩不服,困意加焦躁让他也了好脾气。   “你突然变道,你问我?”年轻人更不服,妻子则在一侧劝着,大家都冷静点。   几个人互相争执不下,都觉得是对方的过错。其实,两位司机都很有经验,碰撞后合理操作,不仅避免了更大事故发生,还最低化了两辆车的损伤,只是轻微剐蹭。可他们谁也不服对方,直到罪案局交通部的人来了,几个人还在争论不休。   之后的流程便是勘查现场,去交通部,出具事故责任书等一系列操作。直到天边泛起了鱼白肚,几人才各自散去,一方带着孩子赶回家,一方继续去追展览交流会。   “之后我们还是参加了交流会,然后第二天下午继续开车回芸城。大致经过就是这些,算是被迫凑到一辆车上。”司徒昭说完,一口气喝完了咖啡,又让服务员上了一杯。   原来车上是他们四个人。石臻有些明白,又有些不解,于是问:“把你们聚到一起的人应该是钱佩兰吧,她什么目的?她又有阴谋?”   司徒昭皱眉,气恼地说:“被你看出来了,的确就是钱佩兰把我们聚到了这辆车上,她的目的……哼,简直令人不敢相信,她把我们聚集到了一辆运尸车上,成为一桩谋杀案的同谋者。”   “什么?”石臻惊讶:“谋杀案?”   “这辆车的后备箱里曾经躺着一具尸体,留下了众多的生物痕迹。”司徒昭重重吐出一口,心中郁闷难舒:“这辆车就是那个被害人的。钱佩兰之所以用交流会把我们聚到这辆车里,就是为了让我们每一个人在车里留下待过的证据,让我们背上共犯的罪名。”   “好歹毒。”石臻微微皱眉:“你们一行人驱车前往外地,在车内留下各种待过的痕迹,比如指纹、纤维、毛发等最新鲜的证据。而后备箱又有放过尸体的痕迹,也就间接造成了你们前往外地抛尸的假象。”   司徒昭点头说:“对,这就是她的目的。她还把车内和后备箱的所有证据收集齐全,把车子藏匿、保留,做足了日后威胁我们的证据。她有视频、有图片、有证物、有生物检材等等很多,拿出来,不信也得信。最关键的是,那个人的确、真的消失了。”   “被害人你们认识吗?”石臻问。   “圈子就那么大,我们还都认识,一个做贸易出口的女老板,涉猎范围比较广,也是当时圈子里比较活跃的一个商人。”司徒昭痛苦地回忆:“很久之后,我们曾经质问过钱佩兰,为什么要杀死这个贸易公司的女老板,她回答得很轻描淡写,她想和女老板的老公有生意往来,结果女老板不同意,就起了冲突,然后就发生了这事。”   “生意往来?那时候她还是个打工的吧?”石臻提出质疑。   “其实就是她工作期间又勾搭了人家老公,东窗事发,她和那个渣男联手搞死了女老板。”司徒昭一口气说完,又把一杯咖啡喝完,喘着气说:“为了找替罪羊,她当时就把我们一堆人聚到车上,给她背锅。”   “可这事似乎始终没有东窗事发。”石臻说。   “钱佩兰并不是真的想要大家一起去陪葬,她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把别人当做了背锅侠。那个女老板至今也没找到,都十几年过去了,估计这辈子也不会找到了。”司徒昭叹口气,摇头道:“可能受了刺激,那个女老板的丈夫之后就有点神经不正常,没半年吧,就从家里窗户跳下去自杀了。等家属为他办理完后事,才发现他的公司已经处在全额亏损的状态,银行卡里的钱只剩五块九毛一,房子也做了两次抵押,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了。好在他们没小孩,不会牵连一个孩子的未来。”   “这又是钱佩兰的‘杰作’。”石臻说。   “十有八九是这个女魔头干的。”司徒昭再次摇头,替一个家庭的消散惋惜:“这个女人可以同时和很多人交往,同时害很多人,她就是个魔鬼!”   “这真的是女魔头了。”石臻听完蹙眉,吐槽,又问道:“钱佩兰骗了那么多钱,又找稳了替罪羊,应该潇潇洒洒不再来祸害你们了吧?毕竟,你们都一无所有了。”   “并没有,所以说她是魔鬼。”司徒昭又叫了咖啡,一口气喝下半,粗着嗓子说:“还记得替钱佩兰背锅的坐牢的母亲吗?”   石臻点点头。   “判了九年,坐了三年不到的时间,就在监狱里患病死了。”司徒昭说。   石臻听完微微蹙眉:“这又要成为□□了。” 第220章 钱佩兰(4)   “这可能是唯一出乎了钱佩兰预估的事。她原来以为她母亲坐几年牢,再表现良好减个刑,还会有机会和她再聚的,不曾想,她坏事干太多,全都报应到她母亲身上,凄惨的死在了监狱里。”   “她向你展开了报复?”石臻直接问。   “是,她气疯了,当时就动了用女老板的事情来进行报复的想法。”司徒昭快速说:“在知道她母亲事情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有些预料到她的举动了。于是,我一边联络另外三个人,一边用金钱和利益拖住她。”   “你们的交流会没白参加,至少还交流了张名片。”石臻笑笑说。   “在服务区互递的名片,没想到用上了。”司徒昭无奈苦笑:“那个时候大家都已经混得极其凄惨了,夏秋白在坐牢,之后实打实坐了10年,一天也没减过刑。庄浩和蒋夜秋早已经破产,替别人打着工。我召集了另外两人,向他们展示了钱佩兰发来的威胁内容,告诉他们大家同在一根绳子上,谁也跑不了,现在是想反击还是等着一起坐大牢?。”   “他们害怕了。”石臻对他们的恐惧表示理解:“失去钱财还能再奋斗,替罪羊失去的自由可是什么钱也换不回来的。”   “是,庄浩和蒋夜秋非常害怕,于是,我们三个人再次聚在一起想对策。借着这个机会,几个人都聊开了,才发现钱佩兰这些年干的恶事真是太多、太多了。”司徒昭有些欣慰地说:“也就是这个时候,我们决定联手把这个女魔头除掉。”   “除掉?”石臻抬了抬眼皮,静待故事发展。   “不是彻底,只能说是暂时……取得了胜利。”司徒昭犹豫了一下说:“你知道像她这样的女人,什么都看透了,普通的骗术对她而言,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嗯。”石臻点点头表示认同:“精神这块你们不是她的对手,难道你们让她□□消亡了?”   “谋财害命可不敢,也……风险太高。”司徒昭摇头,露出一个诡异地笑:“具体还是要从精神上让她破灭,而突破点就是她的某个精神弱点,比如除了母亲外的其她亲人或者爱人。”   石臻眨眨眼问:“爱人这一块估计你们也捞不到便宜,你刚才说她有个妹妹,你们对她妹妹下手了?”   司徒昭肯定地点头:“对,她有一个妹妹,小她三岁,很少和她接触,但是生活、学习、开销都是由钱佩兰提供的。即便在她母亲走后,钱佩兰也没有停止对她的资助,她的妹妹钱莹颖的确是一个合格的突破口。”   “具体操作?”石臻问。   “其实过程也不复杂。”司徒昭痛苦地回忆:“先展开调查,评估钱佩兰一直秘密资助的妹妹对她的重要性,然后发起一场绑架,以钱莹颖为要挟逼钱佩兰就范。这其实是一场赌博,如果钱佩兰什么都不在乎,那我们三个人就彻底输了,会输的很惨。”   “看你现在好好的,看来你是赢了。”石臻略讥诮地说。   “是。”司徒昭谦虚地说:“阶段性胜利。钱佩兰很在乎这个妹妹,只是因为她自己缺德事做的多了,怕有人报复她妹妹,所以才刻意和她保持距离,甚至隐匿她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在挟持钱莹颖之后,我们选用了一个非常‘打脸’的报复手段,以逼迫钱佩兰就范。”   “同样犯罪,留下证据,互相钳制。”石臻说了十二个字,司徒昭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可……说的完全没错。”司徒昭嘴角扯了扯,有点尴尬地继续说:“这次报复或者说反制,我们三人做了精心准备。首先,保证每个人都不出场,只在背后操作,以防对方反咬。其次,找了‘专业人士’,花了一大笔钱完成这件事。整体效果不错,取得了十几年的阶段性胜利。”   “怎么操作的?”石臻问。   司徒昭得意地说:“制造一起有证据的犯罪。找‘专业人士’先‘请’来钱莹颖,然后对期进行长期恐吓和精神控制。绑架期间,饮食上让她处于半饥饿状态,并在食物里加入微量致幻药物,从精神和□□双重对其造成力。”   够狠的,被逼急了,司徒昭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真没看出来,石臻挑眉,默默想。   司徒昭继续说:“经过一段时间的精神桎梏,钱莹颖其实已经处于半浑噩状态,接下来就由专人带她去已经被选定的一户商人家,完成一起抢劫。过程里只需引导精神极度恐惧、亢奋的钱莹颖向对方非致命处来一刀,抢走现金三万元,就坐实了一桩伤人抢劫案。”   石臻眼眨眨眼问:“然后拿着实际证据去和钱佩兰手上的证据进行交换,以暴制暴,将事件了解。”   “是。”司徒昭点头肯定:“这个过程有视频为证,但现场并没有留下指纹等其她证据,也并不是真的想让她被查到。”   “你们想的还挺周到。”石臻讥诮说。   “整个过程做得很巧妙,钱莹颖全程独立操作、完成,她一个人进入被害人家,独自实施伤人、抢劫。”司徒昭还陷在回忆里:“全程她都蒙面,直到最后离开被害人家,进入隐蔽区域才摘下头套,露出真容。整个视频做的就像偷拍,其实都是假的,都是局。”   “这么听话,你们找了用精神线控制人的操控师,控制全局吧?”石臻看透一切。   “呵呵。”司徒昭点头,没否认。   “花了不少吧?”石臻讥诮问。   司徒昭一边算一边回忆:“请一个有操控能力的异客,加整个布局,差不都当时花了五十多万,几乎用光了我们三个人所有的积蓄。”   “最终效果看来不错。”石臻说。   “效果非常好,钱佩兰妥协了,我们之间交换了物证,又签订了束缚彼此行为的制式契约,就彻底把这件事了了。反正如果她反悔,把证据公诸于世,我们这里也会同期给出她妹妹抢劫的证据,她妹妹就彻底玩完了。”司徒昭叹口气,如释重负地说:“还好她有妹妹这个弱点,否则……呵呵……”   “这个问题解决了,你们还有什么难处吗?”石臻觉得这后面应该还有故事,因为钱佩兰并没有获得这些被害人认同的惩罚。现在只是一种互相制约的状态,还没有达到他们心里彻底摆脱的需求。   司徒昭看一眼石臻,笑问:“听了她那么多所作所为,你觉得她在那里,会不继续搞事情?要知道,她的母亲、她的妹妹,光这两件事,以钱佩兰的性格,绝对不会让大家有好日子过的,安稳只是暂时的。”   “然后你们就又联手……消灭了她?”石臻听着,淡然问。   “只是精神的消灭,生命消灭我们没有这个权利。”司徒昭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苦笑,回忆又陷入那段痛苦的时间……   在签署完制式契约,交换完彼此的证据之后,钱佩兰并没有行动,而是安静得就像不存在。这反而让司徒昭、庄浩、蒋夜秋三个人更加不安,一种未知的恐惧像□□一样渗透进他们已经残破不堪的生活,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   最终,在极度的恐惧里,三人再次聚到一起,提出了一个相同的观点“把钱佩兰禁锢”,封印魔鬼,为以后的喘息留一口气。   这一次,他们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再次先发制人,先下手将钱佩兰推入不能翻身的深渊。   那时,通过欺诈,钱佩兰已经累计了相当一部分的财富,甚至还开了一间网上店铺做起了服装生意,又小赚了一笔。   通过这间网上店铺为切入口,司徒昭等人买通了钱佩兰身边的一名同样贪财的小助理,一方面掌握女魔头的行踪,一方面长期在她的饮料里投放致幻药物,慢慢搞垮她的精神和身体。   很快,两个月的时间钱佩兰就出现了非常多的不良反应。嗜睡、慵懒、精神不振、依赖某些饮料食物,经常出现耳鸣、晕眩和幻觉。   一开始她以为是开店累了,在小助理的规劝下只是在家休息,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她感觉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疲倦,而是一种奇怪的精神依赖,只要一喝小助理递来的水,她就会忽然精神亢奋许久。   钱佩兰是聪明人,她很快就预料到了事情不对劲,于是乘着一天小助理不在她家,便悄悄出门开车前往医院。钱佩兰一心想去找医生求助,却忽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她精神恍惚地将车行驶在马路之上,不出所料地发生了车祸   预谋的车祸就这样顺利发生,昏昏沉沉的钦佩兰将车开向了隔离护栏,车子失控,反转了三圈,火花四射,最终倒扣在马路中间。   事故发生在夏天的某个清晨,空荡荡的马路上,钱佩兰被发现的时候已经重伤陷入深度昏迷只中,之后她在ICU躺了很久,又昏睡了大半年,命虽然保住了,但醒来的时候,已经丧失了当天的记忆,还将面临罪案局交通部毒驾的指控。   在钱佩兰昏迷期间,小助理搞垮了她的网上店铺,拿走了账户里最后的三十万。为了救钱佩兰的命,钱莹颖倾其所有还是不够,只能打开姐姐的秘密账户,用那些钱对她进行最终极的挽留。   近五百多万的巨款,让钱佩兰能延续生命,还能选择顶尖的私人医院进行更深切的治疗,最后,钱花得值了,钱佩兰的命保住了,她苏醒了。虽然最终账户里只剩下五十多万余款,钱莹颖还是喜极而泣,她的姐姐回来了。   命是保住了,但钱佩兰的精神遭受了重创,记忆缺失了大部分,精神还时常出现不正常的时刻。万般无奈下,钱莹颖送她去精神病院治疗了大半年。也是因为精神方面的问题,律师以误食为其辩护,竟让她逃过了毒驾的惩罚。   看到钱佩兰的结果,司徒昭等三人并没有太多喜悦。这个祸害的威胁已经解除,不会再出来害人,可是……差一点杀死一个人的恐惧,还是在三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在最后一次确认钱佩兰已经神经不正常,并目已被其妹妹接到它城生活之后,三人才如释重负般的卸下心理负担。至此,三人约定将往事深藏,再也不提,也不会向牢里的夏秋白提,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四人分开,这辈子就没必要再见面了。   “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石臻挑挑眉,不想多作评价。   “往事就是这些,”司徒昭深深吐出一口气,疑虑地说:“钱佩兰应该已经是过去式了,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两个人抢劫的人,上来就提钱佩兰,他们为什么要找一个已经远走他乡,精神失常的人?”   “也许是钱佩兰的旧仇人,被害人不止你们这几个。”石臻淡淡说:“我可以去查一下她在它城的生活,应该很容易查到的,毕竟留下了那么多的痕迹。”   “谢谢。”司徒昭点头表示感谢,继续说出自己的疑虑和恐惧:“这个女人的名字再次被提及,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就油然而生。如果魔鬼解除了封印,他也许会比从前更加疯狂吧?”   “担心他对司徒封动手?”石臻明白他意思。司徒昭担心,如果钱佩兰来报复,不针对自己,而是报复司徒封,所谓诛人诛心,那将比杀了司徒昭更狠毒一百倍。   “嗯。”司徒昭担心地点头。   石臻笑笑安慰说:“不用担心,我已经找人暗地里保护他了,如果有人敢对他出手,我保证让那个人死无葬身之地。”   “谢谢。”司徒昭稍稍释怀,再次表示感谢。   石臻笑笑说:“您不用客气,司徒封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司徒昭稍稍放心说:“他从小就喜欢找你玩,他最依赖你,你也最帮他,这次请一定保护好他。”   “放心。”石臻宽慰道:“司徒封不会有事的。”   “谢谢你!”司徒昭苦笑点头,慌乱与安心并存。 第221章 合同   吃过午饭,石臻和司徒昭回到公司,在车库各走各的道,又和往常一样。   回到办公室,石臻正要给高飏打电话,结果那头先打进来了,石臻觉得有意思,小狐狸并不会轻易、主动给自己打电话,尤其是在工作的当口。   “午饭了吗?”接通电话,石臻直接问,心里却料定小狐狸肯定有什么都没吃。   “吃……吃了。”高飏回,背景音乐有点嘈杂。   “吃的什么?”石臻又问。   “吃午饭呀。”高飏呵呵。   “再回答一遍。”石臻挑眉。   “吃了一杯水。”高飏果断坦白。   “喝水你用‘吃’?”石臻无语,小狐狸认怂太快,他都没机会“教育”他。   “这不重要。”高飏乐呵呵,轻声说:“你想我吗?”   “不想。”石臻不假思索回:“每天都见,讲真,我有点腻味了。”   “那别聊了。”高飏那头不乐意了。   “那我挂电话了。”石臻看一眼堆起来的文件,有点头大,今天的活可真不少。   “啪!”高飏那头直接把电话挂了。   石臻:“……”玩笑开过了。“小样,有脾气了。”石臻看着手机笑,眉毛一扬,重新拨打高飏的电话,号码打通了,可那头就是不接。   电话:“嘟……嘟……嘟……”   打了几分钟,高飏始终都不接,石臻就打开软件,按下语音键,不咸不淡地说:“再不接就别打了。”   两秒过后,高飏的电话就过来了。   “找死是吧?”石臻拧眉,一边看文件一边发出威胁。   高飏愣了一秒,被气得语无伦次:“石臻……你真的……你真的……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要你管。”石臻撇撇嘴,一脸不屑。   “还聊不聊?”高飏觉得和石臻讲道理,实在是对自己的尊严进行摩擦。   “聊。”石臻简短回答。   “聊啥?”高飏也简短问。   “你在哪?”石臻把椅子转向玻璃窗外,外面阳光正好,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高飏回:“外面。上次做的稿子有点要修改,我去客户公司电脑上直接改改,顺便拿我的酬劳。晚上请你吃饭,我请,我诚意满满的邀请。”   “呵呵。”石臻干笑两声,又看一眼手里的文件,无奈说:“今天可能会加班,留着下次吧。”   “哦。”高飏声音有点失望,忽然说:“我今晚回家一趟,好几天没回去了,我瞅瞅去。”   “行。”石臻点点头。   “行就好啦?”高飏那头发出一声轻轻的“哼”。   “那我能说不行吗?”石臻笑,他偏要做这个顺水人情,他就是不讲高飏喜欢听的。   “晚上过来吗?”高飏终于忍不住问。   石臻笑,恶趣味地说:“求我我就过来。”   “求你。”高飏认输,也觉得自己没有啥挣扎的资本。   石臻撇撇嘴:“……”不好玩。   “那个,我还有个事跟你说。”高飏在电话那头语气有些犹豫。   石臻气定神闲:“说。就知道你没事也不会主动电话我。”   “我正想和你说,给你搞得我都忘记了。”高飏吐槽。   石臻笑问:“搞你哪了,你就乱了?”   “……”高飏那无声了几秒,随着一声汽车喇叭响起,他才回过神来,咬着后槽牙说:“你够了。”   “说啊,”石臻不以为意:“什么事?”   “呵呵,”高飏略有些高兴地说:“我刚才收到我二姐发来的信息,她说他们已经撤销了罪案局的‘申诉合同’,也不会再阻扰了。我原来那份终止和SY的合约依然生效,我连合同正式生效的短信息也收到了,我自由了。”   “好事呀。”石臻眨眨眼,替高飏高兴,笑道:“高劲力还是识时务的,知道什么时候该收……   “替我谢谢阿姨。”高飏那头说。   石臻挑眉,笑:“你不是叫过妈了吗?怎么还叫阿姨?要谢谢自己发消息、打电话去谢,别让我做中间商啊。”   “可我也谢谢你丫。”高飏轻声说:“特别谢谢你。”   “切,”石臻小骄傲:“你的谢谢我收下了。晚点我过来庆祝一下吧。”   高飏立刻快乐地回答:“嗯嗯嗯!”   “好了明白了。”石臻笑:“懂了。”   高飏一愣,辩解道:“啊?明白啥了?懂啥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的……不是的……你别误会……”   “我说抽空出去吃顿好的庆祝,想哪去了?”石臻扶额:“你这小家伙真是满脑子……”   “那个……那个……我进电梯了,挂电话了,对不起大少爷,不好意思大少爷!”高飏那头“诚恳”地打断石臻,以求脱身。   石臻忍着笑说:“准了。”   “拜拜,”高飏那头快速再见,又忽然声音放低:“么么哒。”   石臻有点愣神,舔了舔嘴唇,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发了会呆,还是得面对不得不做的工作,闪烁的电脑、成堆的文件、早就安排好的会议……等都尝试一遍,已经是晚上七点多的光景。   从会议室慢吞吞走出来缓口气,外面办公区域的工作人员已经走了大半,零星留下的也都在陆陆续续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你去哪?”石臻忽然叫住从身边走过的年轻人,因为那个人拿着笔记本步履匆匆,似乎是要往楼上去。   “司徒先生召集开会,”年轻人匆匆回答。   “哦。去吧。”石臻扬扬手放行,心想,如果有最爱工作奖,真该颁给司徒昭,他真的是只要工作不要回家,怪不得司徒封和他总有那么点疏离感,他的感情全给了工作,才分给了儿子极少的量。   慢悠悠回到办公室,把手头工作收拾干净,又恍恍惚惚过去一个小时。   “呼。”石臻舒口气,关机,起身准备回家。   忽然,他发现屏幕一侧文件堆中,露出一角白色的文件袋,和周围黑蓝的文件夹显得尤为不同。   “好烦。”石臻骂一句,怕自己遗漏关键文件,还是伸手把它抽了出来,瞥一眼,竟然是份快递。这让他有些好奇,迅速拆了袋子,从里面掉出一份合同,同时飘出一张纸片。   石臻随意翻了翻合同,原来是阿布的续约合同,物控中心发来的件。他又拿落在桌子上的纸片,上头写着:续约合同,若需要请签字,寄回SY总部;若不需要,请拨打客服电话,申请合同完结。   这么生分了?石臻微微蹙眉,这字一看就是司徒封写的,自医院那次分开,他们再无联络。当时石臻什么都没揭穿,之后也不想揭穿任何事物,可即使这样,有些尴尬还是蔓延开来,成了渐渐结束他们友情的终止剂。   脑子有点乱,就没法很理性的思考。愣了几秒,石臻随手从笔筒里抽了支笔,在合同上签好字,又留言给秘书小姐,让她明早把自己办公桌上的合同快递出去,然后就拿了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一路离开,一路的烦,直到坐进车里,石臻依然觉得有些恍惚,没有接受司徒封不再是自己好友的事实。   钥匙插进锁孔却没启动车子,石臻手肘撑着车窗,托着自己脑袋抽了根有点烦乱的烟。他很清楚司徒封是刻意疏远,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很多问题不谈就是再见,谈出来就是尴尬,并没有确切的破解之法。   那到底要不要谈一次?谈与不谈的结果会否不同?   石臻抽第二根烟,思考良久。开诚布公地谈就会触及情感的部分,超越友谊的东西他给不了,他不想骗司徒封,也不想模糊处理,所以这个时间段,还真的没什么能谈的。另外,还有司徒昭那里的问题,他不知道继续查会是什么结果,好坏都不可控。   算了,先缓一缓。石臻灭掉烟,拿出手机,给司徒封发了条官方消息:“合同收到,已签字,明早快递寄出。”   过了几秒,司徒封回了一个字:“好。”   石臻看一眼,没再回应,发动车子,驶出了停车库。 第222章 调查反馈   半小时后停好车,步行抵达高飏家楼下。期间,石臻还特地“移步”去了次便利给高飏买了几包零食带上楼。   走在水门汀的阶梯上,石臻隐隐约约听见楼上传来哭泣声和拍门声,声音很陌生,但很年轻。他加快步子上楼,在楼道一头就看见一名年轻的女人一边哭,一边拍高飏家的门。   “高飏,求你了,开开门,我们谈谈。”女人喉咙沙哑,似乎已经哭过一段时间。   石臻走过去,在女人身侧停下,淡淡问:“你是高飏他二姐高韵萌?”他觉得这个时间段除了小狐狸不省心的家人,还真想不出有谁会登门找高飏。   高韵萌先愣了愣,继而点点头:“是。不好意思……吵到大家了。”   “没有。”石臻摇头,劝道:“你还是回去吧,他应该不会开门的,他也有他的害怕和担心。”   “你也是来找他的?”高韵萌眼中闪过些许希望:“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让他开个门。”   石臻难得有耐心,还是劝道:“回吧,见了能说什么呢?已经不是劝解能解决问题的时候了。”   “……”高韵萌摇头,她还是不甘心。   “让他开门没问题,但是结果和现在不会有多大差别,场面只会更难堪。”石臻看一眼房门,虽然厌恶高劲力,但是这个哭得伤心欲绝的女孩,还是没有必要去打击人家,于是他给了个主意:“这样,我推荐你个私家侦探,破案率很高的那种,你去找找这个人吧。”   “侦探……”高韵萌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有些质疑。   石臻翻着手机找那人的名片,在通讯录很后面找到一个叫简张章的人,这人的备注是“宁可穷死也不乱接单的白痴”。   “好的侦探不多。”高韵萌轻轻说:“我尝试过找侦探查,但是……他们都束手无措。”   “他手机号,你拍下。”石臻把简张章的名片调出来,让高韵萌拍张照。   “谢谢。”高韵萌机械地拍照,又试探性地问:“有……用吗?”   “查了就知道有没有用了,总比没人替你查好。其实他查案很厉害,是个很出色侦探。”石臻看一眼简张章的名字说:“你找高飏查还不如找个专业的侦探查。涉念之后的问题,高飏未必能帮你解决。”   “您说的也没错。”高韵萌有些认同,看着手机号问:“不知道这位简先生会不会愿意接我的案子。”   “我替你和他联系。半小时后你加他,应该没什么问题。”石臻想了想又补充道:“放心,他肯定比高飏查案要专业。”   “好,谢谢。”高韵萌露出个勉强地微笑,点点头,也没办法再多做纠结。她收拾了一下心情,和石臻道谢,便告辞离开。   看着高韵萌消失在楼道转角,石臻面无表情、毫无悔意,抬脚敲门。   脚尖还没碰到房门,门就开了,露出高飏有点尴尬的表情。   “会抢答了。”石臻笑,走进去,扭头吻了吻小狐狸一侧的发丝:“换洗发露了。”   “不好意思,让你碰上了。”高飏看着石臻换鞋,有气无力地说。   “碰上又如何?”石臻笑,把吃的丢在沙发上,回头看见高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知道他还是被外头的事扰乱了心绪,便安慰道:“没事的……不要想太多了。”   “没想。”高飏勉强挤出点微笑,否认。   “我给她介绍个专业的侦探,免得她以后来烦你。如果专业人士也帮不了她,那来找你也是无意义的。”石臻拿出手机给简张章打电话。   那头接通了,是个挺苍老的声音:“石臻?你给我打电话?哈哈?稀客,稀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石臻:“……”   简张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石臻无语,冷冷说:“控制一下自己好吗?   简张章那头又笑了几秒,才强忍住问:“少爷……哈哈……您有事吗?”   石臻翻白眼,不紧不慢说:“找你帮个忙。”   “哦?”简张章更好奇:“你说,啥事。”   “待会有个叫高韵萌的女孩会打电话找你查案,你接一下吧。”石臻看一眼窗口闷闷不乐的高飏:“案子挺复杂的,对你的胃口。”   简张章那头笑着说:“您还替我接了个业务?哈哈,好难得。哈哈哈哈哈哈,好高兴啊!少爷!”   石臻不耐烦道:“接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那个女人姓高,别接错了。”   简张章倒是没拒绝,乐乐呵呵接了案子:“行,少爷都亲自打电话来了,不接倒是我的不是了。”   “切。”石臻不屑:“就这样。”也没等人家再说一句,直接挂断了电话。   “为什么出手帮忙?”高飏站在窗台边闷闷地问,明明心里有答案的,还是忍不住问。   “你说呢。”石臻走都窗边,突然横抱起高飏,将他抱坐到沙发上,挑眉不屑道:“何必被那些无用功的事情困扰,别想了,后面的事,是好是坏都与你无关,不是你的责任,也没必要觉得内疚,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问题。”   “嗯。”高飏撇撇嘴,露出个无奈的笑容,稍稍有些释怀。   “这个点怎么说?”石臻抬手看表,已经九点多,出去吃有点晚,在家也叫不到什么好吃的。   “说什么?”高飏凑过去看石臻的表,抬头已经忘记六七点的时候和石臻说过什么。   “庆祝你的解脱合同彻底执行。”石臻笑,顺势揉乱高飏头发,开玩笑说:“你到底记忆恢复了吗?怎么感觉你还有点老年痴呆呢。”   “我才没。”高飏从石臻掌心里救出自己的脑袋,双手捂着脑袋,逃到沙发另一头说:“走呀,去吃一顿,吃顿大的。”   “吃什么?”石臻挑眉,让高飏讲地址。   “吃顿……吃顿大的呀。”高飏眨眨眼,脑子里并无什么概念,只记得吃顿又好又大的,没想过具体吃哪家。   “我查查,咱们家高飏要吃大餐。”石臻点开搜美食APP,从高飏家附近开始找。   “这个点只有火锅了吧?”高飏爬过来,顺势躺进石臻怀里,靠着他手臂给屏幕捣乱,拿食指胡乱戳,把内容页搞得乱七八糟。   “皮不皮?”石臻按住高飏双手,把手机举高不让他捣乱。   “我帮你啊!”高飏不服,挣脱出一只左后,抓了几次没抓到,就回身抱着石臻脖子咯咯咯咯地笑。   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有消息进来。高飏眼尖,斜眼上看,瞥到罗聂两个字。   “案子还在查。”石臻拿下手机点开消息,见小狐狸不吱声,表情还有点臭,便又补充解释说:“黄醒的案子还没完结呢。”   切,没完没了了。高飏敷衍地在石臻面前点点头,表情又酸又臭。   “怎么身上酸酸的。”石臻开玩笑。   “你看消息呀。”高飏提醒他。   “不敢呀。”石臻笑。   “看吧,看吧,别打扰您办事。”高飏酸溜溜说。   “看完,跟你玩。”石臻笑,在高飏耳边撩拨,小狐狸就受不了,抱着石臻脖子哼哼哈哈的。石臻就扶着他头发一边宠着,一边将注意力集中到手机消息上。   罗聂被委派去调查当年D城的交通事故,也就是司徒昭主动向石臻讲的那起事故。原来所有的故事走向都是向着证明普通事故而去,可调查出来的结果却总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   罗聂第一条消息:“当年的交通事故查了,发生在凌晨四点,因为都是老司机操作得当,当时只是小剐蹭,明明可以现场解决,结果因为争执不下,去的交通部处理。处理单签名是庄浩,处理之后没走保险流程,调节后司徒昭赔500现金了事,所以保险公司那里没记录。”   罗聂第二条消息:“对了,另一辆事故车上的夫妻找到了。司机叫董励,D城人,当天他们夫妻带小孩开车回家,路上出了事故,因为觉得对方嚣张,所以吵到了交通部。”   罗尼第三条消息:“整体看就是普通事故,没大问题。但这里有个小问题,董励是个赛车教练,当时还带着学生,事故发生后两个星期,他就从赛车俱乐部辞职,之后专做驾校教练去了,现在还在干这一行。”   突然转行?石臻微微蹙眉,回消息说:“他这转行,时间和跨度都有点古怪。有必要查一下他这些年的生活状况和资金往来,看看有没有特别大的信息。”   罗聂回:“哈哈,就知道你让我会要查这些,我都查好了。快夸我机智!”   石臻:“……”   罗聂:“唉,夸我一下能咋样呀?”   石臻:“查得那么快,没有影响到别人的生活吧?现在只是调查阶段,不要殃及无辜,后期收场会很麻烦。”   罗聂:“你还真是……厉害。我只是用了一丢丢的威胁,你知道的,没办法,时间紧,任务重。”   石臻:“说重点。”   罗聂:“人在社会生存,或多或少会有弱点,像这种顾家型的男人,弱点就是家人孩子,太好查了,完全没有抗性。那么,你的弱点是什么?”   “还没聊完吗?”小狐狸忽然转身,躺在石臻怀里,看着眼前的屏幕,顺便偷瞄几眼,全是协约的事,真是没完没了。   “快了。”石臻抱着他发消息:“不想谈人性。调查结果是什么?”   罗聂:“切,一点也不好玩。你的弱点是不是现在你身边?”   石臻明显感觉高飏抖了一下,默默瞥一眼,以示鄙视。   高飏低低地抗议:“我不是……我不是……”   石臻低头在他耳畔说:“这不重要,你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这才是重点。”   耳尖瞬间泛红,高飏像条鲤鱼一样翻身,躲进石臻怀里不想抬头,他想这个男人是自己的光吗?生命里唯一的光。   石臻抚摸着小狐狸柔软的头发,继续发消息:“调查结果是什么?”   罗聂:“真是无情无义。”   石臻:“最后一遍,调查结果是什么?”   罗聂:“是老大!事故的确是有人花钱让董励制造的。要求明确,小事故剐蹭即可,必须闹到罪案局交通部去备个案。事情成功后,董励收了六十五万,因为心虚,自动从学校辞职,转做了驾校教练。”   石臻:“所以那天,有人告诉董励具体时间,让他带着老婆、孩子出发,去制造这起事故。”   罗聂:“是。”   石臻:“带着家人干这么危险的事,也不是很爱家人嘛,车上还有个孩子呢。”   罗聂:“他说他有把握控制,所以带着老婆孩子顺便回D城的时候,把事办了。”   石臻:“切,万一真的出大事故,一家人一起上路咯。”   罗聂:“呵呵,说的没错,事后他自己都有点后怕了。加上65万来得太容易,心里总觉得不舒服,就转行了。”   石臻:“对那个花钱让他办事的人怎么说?”   罗聂:“他不认识,而且时间久远,他也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是个年轻女人,每次见面都围巾加墨镜蒙面的,从没见过真容。对方出手大方,付款快,就只有这些了。”   这个女人十有八九是钱佩兰了,石臻想,又发消息道:“我这里没什么要你查的了,你那里没问题就尽快回来。”   罗聂:“已经在火车上了,哈哈哈,等我!”   石臻就没回,灭了手机,回头看到高飏已经在自己怀里睡着了。石臻就没动,搂着小狐狸让他静静心心地睡,自己则打开手机,刷了起来。 第223章 感冒   第二天可好,两位都感冒了。   “不好意思,对不起。”高飏端了两杯感冒冲剂过来,把一杯放在石臻面前:“喝点吧。”   “啊啾!啊啾!”石臻拿纸巾捂着口鼻,这是他今天一早第四十一个喷嚏。昨天晚上两个人一起抱着在沙发上一觉睡到天亮,结果一起感冒了。   “对不起。”高飏抱歉:“昨晚空调开得也低了……”   “哪里来那么多抱歉?”石臻接过杯子,一口喝完:“这叫互相取暖失败,了解一下。”   “呵呵。”高飏听完傻傻乐。   “今天下班以后我要去见个人,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石臻抬手看表,快八点半了,早上还有个会要开,差不多该出门了。   “几点?我过来找你。”高飏问,好奇又补充问:“见谁?”   “一个很了解异客的长老级人物,找他喝茶聊个天。”石臻回答:“大概下午三点。”   “异客?”高飏眨眨眼:“我去合适吗?”   石臻笑笑说:“如果你想陪我继续查案就去看看咯,如果没兴趣就不要去,看你自己喜好。”   “和这次的协约有关系吗?”高飏眨眨眼问。   “有。”石臻肯定回答,起身开始穿外套,打算出门。   “三脸懵圈。”高飏抬头说。   “具体怎么回事,我下午告诉你,”石臻欠身,吻了吻小狐狸的额头,又伸手揉乱他的皮毛笑:“记得在前门等,别又跑去后门让我好找。”   “哦。”高飏嘟嘴,表示不服。   “走了,拜拜。”石臻穿好鞋出门,图留个挺括的背影给高飏。   帅爆了。高飏默默骂自己花痴。   现在只是早上八点半,离下午碰面还有很长的时间,高飏百无聊赖,裹着毯子窝在沙发迷迷糊糊又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十一点多,手机一闪闪,似乎一直有消息进来。   不会是石臻吧?他好像很少在上班时间段,有找自己闲聊的兴致。高飏拿过手机,点开屏幕,二十多条,其中九条是语音通话请求,其它都是诸如“在吗?”“接电话”“急”之类反复加深情绪,却没有实质内容的信息。   高飏脸色有点不好看,这些消息全是司徒封发来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还要来找自己?高飏犹豫着要不要回拨,手机又“嗡嗡嗡”响起,司徒封似乎执着于要和自己通话。   犹豫半天,高飏还是选择接通,按下按钮,压着情绪,客套地说:“你好。”   “你在哪里?”司徒封带着些哭腔。   高飏傻傻回:“家里呀。”   司徒封哭着说:“石臻有没有和你在一起?他不肯接我电话,他是不是都知道了?”   “不会的,我没提过……过去的事。”高飏微微蹙眉,石臻不接司徒封的电话,若是在家里倒还好说,没注意错过了电话,可若是在外面,他觉得石臻肯定会接的,绝对不会放任不管。   “那他怎么不接?”司徒封哭得更凶了:“他是不是恨死我了。”   “我什么也没说过,”高飏劝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没问过,也不会调查的,你大可放心。要不……要不我替打给他,让他回你电话?”   司徒封那头仿佛听不见,只哭着说:“我知道我不应该再和他有交集的,我已经避开他了,可是……可是……”   “你先别急,我这里先挂断一下,我打给石臻,可能他在开会也说不定。”高飏听司徒封那头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些不妙,干脆直接挂了电话,重新拨打石臻电话。   “嘟……嘟……嘟……”电话一直在响,可就是没人接,直到播报出:“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在忙。”高飏才挂掉电话。   太奇怪了,如果是开会最多是掐断电话,为什么一直不接?去厕所了?离开了?高飏越想越奇怪,便发了一条消息给石臻母亲,问她要了一个石臻办公室的座机电话。   这次电话很快接通了,接电话的是声音好听的秘书小姐姐:“您好,石氏集团。”   “你好,我找石臻。”高飏直接说。   秘书小姐回道:“您好,石先生还没到公司,方便留下您的联络信息吗?一会儿石先生来了,我转交给他。”   “他没来公司?”高飏皱眉:“他现在不是应该开完早会,坐在办公室里吗?”   秘书小姐愣了愣,回道:“本来应该是这样,但是石先生今早并没有来上班,会议也取消了。”   “你打过他电话吗?”高飏突然问。   秘书小姐再次回答:“打过,但是……没人接听。”   “这样,了解了。谢谢。”高飏挂掉电话,心中划过一丝不安,石臻没有去公司,那么他去了哪里?他不觉得以石臻的性格会隐瞒自己什么,而且那么多人打他电话一个都不接,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抛开一切,形同消失。越想越不对,高飏果断回拨了司徒封的电话。   “你怎么突然挂电话了?”司徒封还在那里哭。   “别哭了。”高飏低吼一声,对面总算收小了声:“他没去公司,早晨的会议也取消了,你明白吗?他失踪了。”   “什……什么意思?”司徒封有点慌。   高飏焦急地问:“我问你,你找石臻什么事?”   司徒封犹豫了:“我……”   “说吧,都这个时候了。”高飏催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司徒封颤抖着说:“我爸被袭击的事没那么简单……还有……我感觉有人在跟踪我,跟了有一段时间了。”   高飏皱眉,问道:“你现在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司徒封犹豫了一下,没吭声。   高飏苦笑,说道:“为了石臻,我也不会害你,为了石臻,咱们总得见个面合计一下吧。”   “也是哦。”司徒封无奈:“那我给你个定位你来找我吧,我……走不开。”   “走不开?”高飏皱眉,没多犹豫:“你把定位给我,我来找你。”   这次司徒封没犹豫,火速给出了一枚定位。   “好,我现在过来,你别乱走。”高飏挂掉电话,立刻给石臻去了一条消息:“你在哪?给我给消息,我急找你,你有没有事赶紧给我个回话。”   手机那边是料定的没有回复的,高飏也不等,随手拿了件外套,匆匆出门。 第224章 咖啡馆(1)   司徒封给的定位在芸中路某一间咖啡馆,路途遥远,高飏叫了车赶过去,足足开了四十多分钟,还堵在半路上。   芸中路靠近市区,是一条非常繁华的小街。巨大的梧桐在路两边一字排开,枝繁叶茂遮天蔽日,街道两侧商铺、食铺、酒吧、咖啡厅、特色会所林立,人流如织,车流量也很大,是条从早到晚都堵得非常扎实的非交通要道。   看着时间一秒一秒流失,可车就是龟速挪动,一寸一寸前进,让人焦心。在车上,高飏一直试图给石臻打电话,并同时安慰情绪极不稳定的司徒封。石臻一直没回复,司徒封那里的情绪却越来越接近崩溃,他已经不哭了,偶尔发来的语音胡言乱语。   司徒封说:“高飏……手、身分离……可以接回来的……吧?”   司徒封说:“这个和医生的技术有关,是吧?”   司徒封:“我再点杯卡布奇诺。”   “不好意思,我这里下车,不用去目的地了。”高飏终于没有耐心,在车子停稳后,直接下了车。   司机看着乘客匆匆跑向马路牙子的乘客,提醒道:“小心车!”   “谢谢。”高飏一边感谢,一边绕开飞驰的助动车,快速跑到马路牙子,直奔向司徒封给的定位地址。   好在车子已经在路上开了一段距离,高飏一路狂奔十来分钟,终究是抵达了目的。   头顶招牌写着“蜜时光”,开放式的格局,从门口就能看到内里,幽幽咖啡味弥漫在门口范围。高飏没犹豫,直接走了进去,没想到门面小,里面却不小,200多平的面积,氛围优雅,咖啡味更香了。   “司徒封。”高飏在咖啡馆中间的多人大长桌边一样就看到瑟瑟发抖的司徒封,立刻快步走了过去。   此时咖啡馆里人还不少,四周沙发位都坐着人,双人位也有不少人开着笔记本干事业的气氛组,四周太过拥挤,就显得司徒封独坐的十人长桌特别地孤单、落寞。   “什么情况?”高飏快步过去,拖了把凳子在司徒封身边坐下,轻声道:“别紧张,我到了。”   “你来啦。”司徒封还是懵,抬头看向高飏,眼角还有泪痕。他是真的害怕,声音颤抖地问:“你找到石臻了吗?”   “没有,联系不上。”高飏摇头。   “……我又害了你。我又害你了是不是?”司徒封又有点神志不清,皱着眉说:“走吧,走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边说,一边摆手,又要哭。   “你冷静点。”高飏莫名,按住司徒封肩头,让服务员上了两杯冰拿铁。   “你没感觉到吗?”司徒封低低地颤抖着说。   “喝点东西,冷静下来,我保你安全离开。”司徒封扫一眼周遭,他当然早就察觉到周围的异向,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都向着中心这座孤岛而来。进攻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们只是在忌惮隐隐尚存的保护机制。   “你?”司徒封微微皱眉。   “嗯。”高飏看一眼桌子底下,如他所料,在司徒封鞋面上贴着一张剪纸。紫色、椭圆是剪纸的基本形态,荆棘缠绕着椭圆,内里剪着各种刀枪捆绑的兵器,是其内容,这是一张有时效的保护结界,此时,纸张紫色的三分之二已经发黑,如果另外三分之一的纸也变成黑紫色,即表示保护时间结束,那么周围的进攻就会开启。   服务员端上两杯咖啡,高飏递一杯给司徒封,安慰道:“喝点压压惊,还有时间的。”   “你都知道了?”司徒封接过咖啡,捧在额头降温,他害怕极了。   进来就被一股子杀气包围,到了司徒封这边反而平静下来,因为这个落差,高飏很快就判断出了局势,这个场子被包了,这里所有的杀意都是针对司徒封的,而有人不想离开战局,就给了这个有时效的保护结界。   虽然知道很多,但高飏不想增加司徒封的心理压力,只笑笑说:“你脚上的‘护体结界’不小心看到了,所以也就知道了。”   “是是是,那人也说是护体结界,让我不要动,找人来救我。”司徒封频频点头,稍稍恢复些许理智。   “他是谁?”高飏问。   “我不认识,是个戴着墨镜的阿姨。”司徒封眨眨眼说:“一个陌生号码发给我消息,让我到这里取……取我爸的材料,然后我就来了。她突然坐到我旁边,让我把这个剪纸贴在鞋面上,说能保护我。”   “难道是异客?”高飏微微蹙眉。   “我贴好就觉得周围的压迫感瞬间消失,但是只要一起身离坐,就有一种恐怖的,没法形容的压迫感袭来。”司徒封微微颤抖地说:“于是我没敢动,给你们打了电话。”   “不动是对的。”高飏安慰道,喝一口冰拿铁,想着该怎么解决现在的困局。   “我……其实第一个不是打给石臻的。”司徒封一口气喝了半杯冰拿铁,稍稍舒缓些说:“我是先打给我爸的,也是不接,我急了,才打给石臻……唉……我知道,我该和他保持距离的。”   “你没错,那么多年的朋友,没必要因为……那些事就断交。”高飏劝慰道:“我知道是因为我……”   “不是、不是。”司徒封着急地说:“那个家伙就把我当朋友,从来没有对我有‘非分之想’,是我垂涎他的美色……”   高飏:“……”那家伙好看是真好看。   司徒封深深叹口气说:“所以对不起……以前的事……”   “不提了,咱们不再提从前。”高飏笑笑,扫一眼四周,低声说:“先从这里出去。”   “你有办法?”司徒封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有点无奈,又有点害怕。   “打、出、去。”高飏一字一顿说。   “啊?”司徒封吞了吞口水,表情纠结地说:“我不会打架,我吵架都不太利索。”   高飏一愣,旋即笑道:“我来打,我来吵。”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桌子下的护体结界,已经接近全黑。   “我觉得越来越压抑了。”司徒封突然说,捂着胸口极为难受。   “放松。”高飏微微眯起眼睛,周围的人自然如常,打电脑的打电脑,刷手机的刷手,聊天的聊天。   “门……门……”司徒封突然指着门口,那里一直敞开的大门不知何时,卷帘门正自缓缓下落。   “啪”一声响,门关上了,锁也上了。   “也好。”高飏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隙,口气也变得阴冷起来。他眼神掠过周遭,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之下,突然操起手边的一把椅子,直接砸向离他们最近的一张桌子。   整张椅子结结实实砸到桌边一人的背上,生生将那人砸进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里。空气里传来“咔嚓”一声,那人连动的机会都没有,陷在裂开的笔记本里,气息不明。   “我去!”司徒封目睹全程,眼睛瞪得如铜铃,默默瞟一眼高飏。   “你什么情况?”男人对坐的同事跳了起来,绕开桌子径直向高飏冲过来。   “不是应该也关心一下受伤的同事吗?”高飏冷冷问,竟直接走过去,提起椅子上昏迷的男人,直接向着跑来的那人砸过去。根本没给对方机会,生生将来人也砸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去,我去!”司徒封快速离开长桌,躲在高飏身侧,低低问:“如果你和石臻打架,谁会赢?”   “我一定让他赢。”高飏平静地说。   “真爱无疑,我服了。”司徒封表示佩服。   “小心。”高飏忽然推开司徒封,一条影子瞬间从他们之间窜过,寒光闪过,对方手里的长刀映出狰狞面孔。   “逃不掉的。”刀客冷漠地望着猎物,手腕一转便又冲了上去,直奔司徒封。   糟糕!此时高飏和司徒封之间有些距离,对方速度奇快,高飏来不及相救。电光石火间,高飏望见脚边的凳子,便毫不犹豫飞踢出去,直接砸向刀客的小腿。   司徒封吓得两腿迟钝,眼睁睁看着刀子接近自己眉心,又在自己眼前划了个向后的抛物线。耳边听见“咔嚓”巨响,视线里刀客向后仰倒,一条腿奇怪地向外折成九十度,大声哀嚎起来。   司徒封看傻了,叫的比刀客还响:“我去!我去!啊……”   “闭嘴。”高飏走过去,飞起一脚把刀客踢晕。   “哎呦妈呀!”司徒封看一眼地上的刀客,明晃晃的刀口上已经见了血,他一慌,摸了摸自己,都还干干净净的,回头看高飏,才发现他手臂已经挂彩,大刀切开了外套和毛衣,甚至皮肉。“你……你……”   “走。”高飏没给司徒封多嘴的机会,直接拉着他跑向咖啡馆一侧的角落。路过糖包区的时候,他直接抓了一把吸管在手心,等到了角落,顺势将司徒封丢过去,自己则挡在了前面,冷冷看着前方。   那些刚才还在努力工作的客人,此刻都换了嘴脸,凶声恶煞的表情,手中明晃晃的武器,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第225章 咖啡馆(2)   双方彼此对峙。对方人多势众,占着一定优势,但没人敢单挑高飏,因为完全没有胜算。于是一伙人对了对眼神,准备群起而攻之。   别说二十几个人,就是再多,高飏也不放在眼里。但是又要制敌,又要保护好司徒封,就有点麻烦。高飏稍稍盘算了一下,他能采取的策略必须是速战速决,在最短的时间里让对方倒下最多的人,以减轻人多产生的威胁。   “别杀人啊。”司徒封在后头弱弱说一句。   “放心,那些人皮糙肉厚,只是一时受伤,还死不了。”高飏让司徒封放心,他不取人性命。   “呵呵。不好意思。”司徒封尴尬,忽然眼前一空,高飏竟然不见了,突然直面二十几张凶神恶煞的脸,他大惊失色,正要呼救,只见人群中间被撕开一条缝隙,五六个手持凶刃的家伙纷纷倒地,鲜血飞散,高飏满脸是血的出现,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我去。”司徒封表情有点抽经,愣愣看着高飏挡回自己前面,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也随之弥散开来。   “还有十六个。”司徒封眯起眼睛,细长的眼眸里折射出鄙视的光。   “血,血,血。”司徒封结巴。   “只是受伤,死不了。”高飏回答。刚才迅速出击,让他产生一丝疑惑,这些人里好像并不是每个人都很有战斗力,有些甚至很弱鸡,为什么这种普通人会被卷到这里?   “一起冲啊!”人群里有人发出声嘶吼,如同一声令下,群情激昂。   “我帮你去柜台,进去就揍那个咖啡师,别问为什么,揍就是了。”高飏看着不远处的柜台说。   “what?”高飏完全没明白怎么回事,只感觉高飏突然退到自己面前,自己的领子直接被扯起,连拖带拽脚不着地,三步并作两步就直接被扔进了柜台后面。   司徒封踉跄着往前跨了两步,扶住咖啡机才停住步子。他不知所措,扭头看身后,高飏已经和那些人打成了一团,身形在人群里闪烁,正在奋力阻止那些人接近柜台。   “到底怎么了?”司徒封哭丧着脸问,没得到丝毫回应,只看到有个人眼珠子上插了三根吸管,撕心裂肺地扑倒在柜台上,吓得司徒封差点坐到地上。   “动手,控制那个服务员。”高飏一脚踹开右侧一人,顺手抓住更右边男人的脖子,顺势将其推入左侧人人群。一阵惊呼,几个人被撞到,头破血流。   剩下的十几个人里,有弱爆的,自然也有厉害不好对付的。其中有两个一高一矮的肌肉男,身形颇为矫健,出拳也是刚劲有力,这两人合力再加上其他人的干扰,高飏已经被重创数下,一时半刻无法脱身。   “控制?”司徒封环顾四周,终于注意到柜台最内侧的咖啡师,正是给他们送咖啡的服务员。   “你最好让开。”服务员表情狰狞,手里拿着一只不锈钢的拉花壶,向司徒封身后出口逼近。   “我揍……揍你!”司徒封步步后退,一边偷瞄一侧战况,一边双手胡乱抓取防身的物品。忽然,他似乎是抓到了重要的物品,直接抓过,砸向对方。   东西砸在服务员额头,发出一声极具侮辱性的“哆”,两只咖啡色的纸杯掉到地上。   司徒封:“……”吞了吞口水,又扔出几个“哆、哆、哆!”   “M的!”服务员发怒,轮起杯子砸了下来,司徒封害怕,直接爆头蹲了下来,不锈钢壶砸碎了咖啡机,里面的豆子像下雨一样撒出来,落了一地。   跑吧!司徒封看对方一个迟疑,火速转身往柜台出口跑,结果才跑两步就退了回来,因为出口正有两人向自己冲来。“滚开!”司徒封胡乱抓过咖啡机里一把豆子抛了出去,两人下意识一挡,顿了一秒,眼中闪过期待。   与此同时,司徒封忽然感觉后脑勺劲风划过,心下大呼“糟糕”,今天怕是走不出去了。下一秒,嘛事没有,而眼前的两个人也定在原地,纹丝不动了。   “?”一脸懵圈的司徒封缓慢转身,看向身后进攻自己的人,结果……看到此生又一个让他无法忘记的画面,只见两根绿色的吸管从咖啡师的双脸不同点贯穿而过,竟组合成了一个X。“呕。”司徒封一脸WC的表情,直接干呕起来。   “啊……啊……”咖啡师大概没料到吸管还有如此惊人的伤人作用,半张着嘴竟一时忘了进攻。   司徒封干呕的自己都快翻白眼了,已经完全丧失自我保护意识。   “啊啊啊!”咖啡师呼唤着出口的两名同伴,指着司徒封,示意他们出手控制。   “嗖。”吸管划过空气,直接擦过咖啡师鼻骨的皮肉,钉入一侧价格板内。   咖啡师视线以下的位置少了一块半圆的肉,鲜血“突突”地冒。“啊啊啊!”他慌忙示意两个同伴不要轻举妄动,恐惧地扭头看向还在缠斗的高飏。   “咖啡师,切。”高飏细长的眼睛透出阴冷的光,飞脚踢开一名进攻者,又砸碎了另一人的肩膀,进攻者越来越少,他打算全部让他们躺平。   此时此刻,整个咖啡馆早已经一地狼藉,碎裂的桌椅,飞溅的献血,满地哀嚎的受伤者,仿若一个屠宰场。   望着满目狼藉,高个子怒吼一声:“干掉他!”矮个子火速响应,一高一矮两人立刻从不同方向进攻而来。   “……憋……别!”咖啡师惊恐地阻止。   可惜,咖啡师的劝阻还是晚了,就在高矮两人同时攻击的当口,高飏忽然就消失在他们的面前。两人收不住,直接装了个满怀,冲击力极大,脑子瞬间就“嗡”了。   未等喘息,高个子忽然感觉肩头一紧,身体便不由分说飞了出去,直接撞进后面一堵实墙里,水泥飞溅,整个人都嵌了进去。   “我去。”司徒封目睹全程,看得一愣一愣,嘴张着都没想起来要合一下。   “提……停……”咖啡师已经彻底放弃挣扎,嘴被吸管穿透了也说不清话,只能抓过自己的手机,指着转账页面,对着所剩无几的几人做出付费、停止的示意动作。   “不玩了?”高飏问。   咖啡师没法回答,只能点头。   “人我带走了。”高飏指司徒封。   咖啡师摆摆手,示意“赶紧走吧,不送”。   “没下次了。”高飏示意司徒封从柜台里出来。   咖啡师可劲点头,谁TM还敢惹你。   “不好意思哈。”司徒封小心翼翼退出来,没敢直视咖啡师的嘴,目光一直避着。可偏偏退后的时候脚下不留意,踩到了咖啡豆。人向后仰,好在扶住桌面没摔倒,但不巧,看到了咖啡师的整张脸,包括鼻子上血流如注的缺口。“呕……呕……”   高飏:“……” 第226章 咖啡馆(3)   司徒封干呕到翻白眼,扶着桌沿走到高飏身边,抚着胸口小声问:“你确定石臻能打赢你?”   高飏:“……”   司徒封又很八卦地想确认:“确定?”   “我不会让他输的。”高飏压低声再次确认之前的说法。   “那我就放心了。”司徒封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忽然,下一秒又严肃起来:“这些人……这些人……尸体怎么处理?”   “……”高飏笑笑,继续安慰道:“只是受伤,不致命。”   “那我就放心了。”司徒封再次放松,忽然,又紧张起来:“等等等等,不能走。”   “又怎么了?落东西了?”高飏眨眨眼,看一眼咖啡师,对方表情极度紧张,甚至还做了一个防御动作。   司徒封快速说:“太巧了,我这里被人盯住,石臻那边就失踪了,会不会有联系?”   “有道理。”高飏点头,笑,下一秒就直接从柜台后面把咖啡师提了出来,直接扔到了地上。   咖啡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胸骨撞在大理石地面上,生生得疼。就在他一阵阵犯懵的同时,忽然感觉两边脸颊一阵抽痛,有液体从脸颊两侧流下来,双颊剧痛。   “起来。”高飏的声音冷冷传来。   咖啡师抱着自己的脸,艰难爬起,忽然看见高飏手中两根吸管,立刻明白为什么脸那么疼了,原来吸管都被抽走了。那流下来的就是血啊,能不疼吗?   “私聊?”高飏丢掉吸管冷冷问。   “哦……哦……等下。”咖啡师忍着剧痛,伸手对着所有人打了个响指,同时嘴里说了一个字:“昏。”顷刻,站着的几个人便倒了下去,和躺在地上的一并昏昏睡去。   “好……好牛逼的技能。”司徒封看得目瞪口呆,感觉真是惊奇的一天。   “他是操控师,与那些人签订‘被控’契约,让他们在某个时间段内唯自己可用。”高飏解释说。   “打个响指就行?”司徒封眨眨眼。   “怎……怎么可能……有‘操控器’的,”咖啡现身解释,说专业口齿倒是清晰的:“签下协约后,每个人在特定时间段内,吞下一颗包含□□控内容的药球,然后契约达成,就能让他们替我干活了。”   “球之后呢?”司徒封愈发好奇。   咖啡师没想到对方好奇心那么重,嘴角抽了抽,忍着疼说:“会自动消散掉,不留痕迹,也不伤身体。”   司徒封继续好奇:“他们怎么肯被你操控的?”   “这些人……”咖啡师看一眼那些躺在地上的打:“不管有没有技能,都是缺钱的人。因为缺钱,所以才会和我签署操控契约,愿意为我所用。”   高飏冷笑问:“这些人里有明显得没技能的,你也敢用?”   咖啡师无奈说:“我这是没辙,一个星期内让我找三十个人来干活,我托了关系才找了23个!只要愿意的都用上了,也管不了能打不能打,有没有技能了!这年头,谁不是个性满满,还会同意让我操控?一个人才3200,六个小时!不是真缺钱了,谁来干?”   “是,现在人工才是最贵的。”司徒封不过脑子地符合。   “……”高飏无语,继续逼问咖啡师:“谁派给你的任务?”   “谁知道他那么强,这些在他眼里都是菜鸟。”咖啡师还在那边碎碎念,说到气头都忘记嘴疼了:“这些受伤的,指不定还得倒贴膏药费,亏大了!”   高飏耐着性子又问一次:“谁派你来的?”   “谁?”咖啡师一愣,眨了眨眼,没敢说。   “除了派你来这里堵我,有没有派你去堵一个叫石臻的?”司徒封跟着问。   咖啡师回答:“不知道,我的任务就是堵你,至于其他人的任务,我不清楚。”   “其他人?”高飏皱眉,突然提起咖啡师领子阴冷地说:“听好,给我想好了再回答。有几波操控师?派你来的人是谁?想清楚回答,否则,我用吸管给你装饰成刺猬。”   “刺猬。”咖啡师嘴角抽了抽,不仅脸疼,浑身都疼。   高飏松开他,挑眉威胁:“赶紧说。”   “具体多少人我不清楚,反正我认识的两个操控师都拿到了丰厚的契约委托,具体内容真的不详,但是操控师的职业范围放在那,干的活应该和我差不多。”咖啡师放弃抵挡,倒豆子一样地坦白:“委托我的人是个很厉害的操控师,算是业界大拿了,他叫高劲力。”   “叫什么?”高飏一惊,皱起眉头,目中露出凶光。   “高劲力,操控师里的大拿,在契约达成以后,最长可以操控一个人超过三天而不被对方发现。”咖啡师眼中显出赞许的光:“三天,72个小时,一般操控师6个小时就是极限了,再想操控,得等满六周!”   高劲力?不是高飏的爸爸吗?怎么还有操控师的技能?司徒封微微皱眉,预感不妙。   高飏目中显出怒火,冷冷问:“操控别人很有意思嘛?”   “这是当事双方都同意的契约,没有乐趣,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咖啡师解释说:“操控一定要在当事双方都同意、并接受的情况下进行,如果是强迫对方吞下控丸,契约没有达成妥协,操控也是不起任何作用的。”   “利用别人很有意思嘛?”高飏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另外两拨人到底去干嘛了?”司徒封见情形不对,赶紧先提出问题转移高飏的注意力。   “不知道。”咖啡师摇头。   “打电话去问,”高飏甩开咖啡师,冷冷威胁道:“问不出来,今天你就折在这里。”   “……这……这……”咖啡师吞了吞口水,跑进柜台,取了手机,又找了个角落,偷偷摸摸打电话。   “放松点,别太紧张了。”司徒封轻轻劝慰道:“过去的事都过去吧,至少你和石臻现在是开心的。”   高飏笑笑,不置可否。   过了会儿,咖啡师的几通电话打完,似乎是有结果了。   “怎么说?”高飏问。   咖啡师说:“连哄带骗,旁敲侧击……”   “说重点。”高飏口气已经非常不好了。   咖啡师立刻回答:“一个操控师还没动,在待命,具体针对谁,还不知道。另一个操控师去了壕生商务大厦3楼2座,说是找一个女人。”   “女人?”司徒封追问:“有具体名字吗?是不是刚才在咖啡馆给出‘护体结界’的女人?”   “应该不是,来咖啡馆的女人我不认识。”咖啡师摇头:“壕生商务大厦那里他们已经呆了好几个小时了,应该不是一个人。”   “一队待命,一队找女人……”高飏思考着,转而扭头对司徒封说:“我要去壕生商务大厦……”   “我也去。”司徒封紧跟着说,然后一脸无奈地说:“我现在一个人害怕,我知道石臻那家伙找了保镖暗中保护,但是他找的都是废物点心,我还没进这店,他们就跟丢了,好像还有个在路上晕倒了。”   “……”高飏眨眨眼,感觉无从辩驳,只好说:“那……那咱们一起去看看,见机行事。”   “好,走。”司徒封点头同意。   “你给我嘴紧点,通风报信要你命!”高飏离开,最后又威胁了一下咖啡师,这才和司徒封一同赶往壕生商务大厦。   咖啡师语带哭腔:“是是是,不敢不敢。” 第227章 大厦(1)   壕生商务大厦之远,完全超出了两人的想象,整整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开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的光景。   那是一块非常不热闹的区域,再开半小时,基本就能出芸市,进入它城区域。三年前,也是因为超低的地价,壕生广场落址于此,打造出一座约三十多万平米体量的综合体,几乎涵盖了商业、商务、办公、住宅、购物中心等一站式生活所需。   本来这个体量和辐射力度,不说人气爆棚,也能有一番影响。不曾想,这块区域太过冷清,周围除了几间全封闭的中型厂子,就是零星一些老式住宅,距离广场还特别远。除此之外就是大片闲置的空地,围着围墙,杂草丛生。   因为人口密度不高,导致这座豪华的广场常年处在一种半冷不热的状况,购物中心商户入住率勉强达到一半,商务楼则实惨,才三分之一不到出租率,且连年呈下滑的趋势。   所以,当太阳逐渐西斜,天色略略暗下,抬头看壕生商务大厦气派的办公楼,玻璃幕墙后面,三楼以上几乎每个楼层都黑漆漆的,给人徒增一层阴森可怖之气。即便偶尔有一个闪着灯光,也如同包裹在周遭的漆黑之中,更见恐怖。   “走。”高飏看一眼大楼,又看一眼渐暗的天色,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有点恐怖。”司徒封跟着进去,即使在敞亮的大堂,依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阴冷感,蔓延在四周。   高飏看他害怕,于是说:“这里有安保,你要不在这里……”   “NO!NO!NO!”司徒封不同意:“士可杀不可辱。”   高飏:“……”   司徒封露出个认怂的表情,笑:“我觉得他们没你厉害。”   “呵呵。”高飏尴尬笑。   “也不知道石臻在不在这楼里?”司徒封看一眼手机,信号似乎弱了不少。一路上他们又给石臻打了几个电话,无奈这货始终没接,徒增他们的担忧。   “坐电梯。”司徒封指前方,两人径直走过去。   这大楼越往内走越觉得森气逼人,大堂也好、轿厢也罢,虽然明亮得几乎晃眼,但因为空无一人,反而更显得冷清可怕。而且,大楼的空调系统似乎也出了问题,没有任何暖感,从进入大厦的一刻开始,便觉得寒冷异常,如入冰窖。   两人坐电梯行到三楼,轿厢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冷风直接灌了进来,竟然比外面的天气还要阴冷数倍。   电梯外灯光昏暗,和一层净白的大堂相比,简直不在一个亮度。   “好冷。”司徒封紧了紧衣服,跟在高飏后面走出了电梯。   一阵冷风吹过,劲得很,还带着“噼噼啪啪”的声响。   “哇。”司徒封跳起来,身后“叮咚”一声,电梯门关上了,将阳光收回,四周更暗了。   “放松点,这是商务楼,不是凶宅。”高飏拍拍自己胸口,没被环境吓死,差点被司徒封叫出心梗。   “你不觉得阴风阵阵?”司徒封小心翼翼地说。   “窗没关。”高飏指一侧,只见电梯厅最底部,一扇气窗到了最大,风从外头灌进来,吹得一侧的植物沙沙作响。偏偏窗子的铁钩也已松动,被劲风吹得没原则地颤抖。   “呵呵。”司徒封尴尬,笑着遮掩:“E座,那人说3楼E座,在哪呢?”   “走。”高飏带头往里走。   于是,两人离开电梯大堂,转弯继续往办公区域走。   面前出现一条冗长的过道,长长得向前方展开。过道两侧,一边是一字排开的办公室,一边则是卫生间、配电间、安全出口等公共区域。   地上奇脏,轻易就能踩到垃圾,也不知道保洁多久来打扫一次。墙边偶有建筑垃圾堆砌,透着股浓浓的甲醛味,弥散在冗长的过道,害人皱眉。   楼道里的灯似乎都不太稳定,隔开几个才有一盏亮的,还不能保证百分百的亮度,各自昏昏沉沉地闪烁着。偶尔,还会出现一盏行将熄灭的,“嘶嘶嘶嘶”闪烁不定,凭添唬人气氛。   “E座、E座……”司徒封害怕得跟在高飏身后碎碎念,一边偷瞄一侧办公室的玻璃大门。每一间都紧闭着,一眼望去里面黑洞洞的,在外头微弱的灯光里总晕出更空洞的前台,越安静越狰狞。   “真……有点恐怖。”司徒封小心翼翼说。   “面子全做到大堂里了。”高飏笑笑,很快便走到了E座。眼前依然是黑洞洞的玻璃门,内里安静如常,并不像有人的样子。   “没人啊?”司徒封探头探脑。   “石臻!”高飏用力拍了拍玻璃门:“石臻,你在里面吗?”   门后空空,毫无回应。   “石臻!”高飏再次拍门,嗓门也提高了一倍。   “石臻!”司徒封也帮忙叫,拍玻璃,希望如果有人,可以引起注意。   内里已然无声,其实光看也知道,里面没人。   “不在?”司徒封凑到玻璃门上往里看,这边光线微弱,里面黑洞洞的,所有事物都只有黑乎乎的轮廓,透着一股瘆人的味道。   忽然,黑暗角落里似乎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一晃而过。   “哇!”司徒封跳起来,指着里面,牙齿打结道:“角落里好像有东西。”   “有人?”高飏捂着胸口,司徒封这一惊一乍的,比这黑暗还吓人,还有杀伤力。   他凑上去查看,紧紧盯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只依稀看见正对门的企业背景墙和前台,还有两侧的绿植和杂志架。背景墙右侧漆黑一片看不见底,高飏估计那里应该是进入办公区域的入口。   “吓人!”司徒封颤抖着说。   “刚才你看到什么了?”高飏紧紧看着里面问。   司徒封凑过来,眨了眨眼,指右边说:“好像看见角落里有影子闪了一下……不过大概……你……你干嘛?”司徒封一回头,忽然发现高飏正在两扇门的锁孔位置捣鼓。   “进去看看。”高飏手里捏着两段铁丝。   “你……哪来的铁丝?”司徒封好奇。   “那边地上捡的。”高飏聚精会神地撬锁,不忘吐槽:“满地垃圾,租客没意见的吗?”   “呵呵,”司徒封干笑两声,又有点担心:“刚才可能眼花,你先别急着……”   “门缝里传出了血腥味。”高飏打断他,“咔嚓”一声过后,门就打开了。   司徒封:“……那个……”   “我不会让他知道的。”高飏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然后大声问:“石臻?你在里面吗?”   “石臻?”司徒封也跟着叫了一声,不过因为极度害怕,嗓门没打开,叫得范围只限前台。   “石臻?”高飏往里面走,在一侧找到开关,按下,毫无反应。于是,他拿出手机党电筒,直接走到了背景墙右侧,灯光照亮了一条黑漆漆的过道,光线晕在远远的地方,不知深浅。   “怎么样?没人吧?”司徒封害怕地往里瞄,光源外黑漆漆一片,不知尽头在哪里。   “果然……是这里。”高飏淡淡说,灭掉手机电筒,然后抛出了手里的铁丝。   铁丝在空中划出小幅度的弧线,在过道入口半尺宽的位置,似乎是撞到了什么东西,顷刻间,火花四溅,过道的位置蓝过一闪,露出一张等比例高宽的网格,完全封住了进入的通道。   铁丝没有通过网格,落在地毯上,传来弱弱的一声“啪”,网格消失,过道重新陷入黑暗。   “发生了什么?”司徒封惊惧不已。   “这是一张结界,封住了进出的路,也封住了声音,所以我们外面怎么叫里面也是听不见的。”高飏解释,打开手机电筒往里照,黑漆漆一片与刚才无异。他脑海中回忆着结界闪过的瞬间,过道的长度似乎只有三米,一侧墙壁上显出有人打斗的黑暗剪影,是谁不能确定。   司徒封看一眼黑暗:“人能穿过去吗?”   高飏摇头:“不能。”打开手电,找到背景墙的左侧,想看看会不会有其它的途径,结果,那里完全是封闭的,原来只有右侧一条路,通往办公区域。   “那怎么办?”司徒封问。   石臻回到前厅中间,淡淡说:“可以破坏。”   “怎么破坏?”司徒封环顾四周,指一侧的书报架:“用那个砸进去?”   “那个虽然重,但是没效果,我们得想办法撕开那张网。”高飏说完转身进入前台,打开手电,一边探照一边在桌上摸索,又拉开抽屉四下里翻找。   “你要找啥?”司徒封跟着拉开前台另一侧的抽屉问。   “剪刀、裁纸刀……尖锐的物品。”高飏回答,翻了半天,只翻到几个快递壳子和空白快递单。   忽然,身侧的过道亮了亮,似乎有什么撞到了结界上,等两人快速跑过去查看,却依然只看到黑漆漆的走廊。   “看不到的,封掉了。”高飏失望地摇头,回到前台继续翻找。   司徒封也一起帮着找,可依然一无所获,前天就那么大,几乎空无一物。突然,司徒封想到什么,指置物架:“那玩意……你不是力气很大嘛,不如……折断一个架脚,锋利的东西不就有了?!” 第228章 大厦(2)   “有道理。”高飏一喜,关上抽屉,快速走到书报架,拿起挂报纸的横条,一掰,碎料,竟然是塑料的。   “脆弱……”司徒封眨眨眼吐槽。   “底座应该不会。”高飏扔掉塑料杆,又扯掉多余的几份报纸,直接留了一个空架子在眼底。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提起书报架,看准了一侧的铁腿,直接一扯,果断掰了下来。   最后,高飏在司徒封抽筋的表情里,撤掉了支架上多余的不锈钢条,又把整条架子腿斜里一扯为二,就地做了个带尖角的短棍。   “你……”司徒封默默看着,找不到措辞。   “我不会打赢他的。”高飏第N次解释,然后紧紧握着棍子,重新回到结界面前。他回身,看着走进的司徒封说:“离我远点,你到前台那里避一避,别伤到你。”   “哦哦哦。”司徒封点点头,乖乖避开,然后问:“要打光吗?”   “不需要,你躲好。”高飏拒绝,在确定司徒封已经躲好后,默默摸了摸右腕上的伤口,没多犹豫便再次将它扯开。血瞬间涌出来,顺着棍子滴落到地上。   时间一片静寂,大概过了几秒,高飏手里的棍子忽然散发出红色光芒,点亮了整个过道。他举起棍子,无数红色的丝线缠绕在棍子周围,最密集的地方是棍子斜切的部分,已经形成了一处倾斜的红色刀面。   “哇!行吗?”司徒封被光线吸引,探出脑袋,一脸惊异!   “应该可以吧。”高飏深深吸了口气,并不是太有底气。   “万一不是石臻呢?”司徒封的声音再次幽幽传来。   高飏正要动手,差点岔气,忍了忍说:“不是他也是个线索,对他也有帮助。那个……麻烦你躲远点,别再说话了,至少安静几分钟。”   “OK。”司徒封从一侧比了个OK的手势,彻底不出声了。   高飏再次咬了咬,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刀棒,走进几步,向着结界的地方砍了下去。   “刀口”触到结界的一瞬间,蓝光四起。防御机制被点开,结界上疯狂地长出无数蓝色的丝线,顺着棍子向高飏飞窜而来。   一种触电般的痛感火速传达而来,等蓝色的光线彻底触及到高飏手指,蔓延过他手背、手臂,电击的痛苦立刻化作撕裂地剧痛,恶毒地侵袭着皮肤骨骼大脑神经。   “MD。”高飏骂一句,忍受着剧痛,感觉整个脑袋“嗡”的一声,思维都变得模糊起来。   痛到知觉失调,他手里的动作并没有丝毫停止。武器依然紧紧握在手中,向着早已瞄准的方向,拼尽全力,从上而下切了进去。   蓝光疯狂地提亮高度,蓝色防御线拼命向高飏袭击,但是这些都没能阻止他的行动。与此同时,武器上红色的丝线也开始疯狂反击,与蓝色丝线扭打在一起,缠斗正酣!有时红色进攻线占上风,有时是蓝色抵御线又赢几秒,彼此争执不下,亮到最高,势要决一胜负。   “切!”高飏大吼一声,破开结界一个小口,用力将武器尖端戳入其中。只听见“噗”一声脆响,尖角突破了结界,并由上而下逐步扩大着结界的伤口。   蓝色抵御线疯狂归拢补救,拼命修复着破口,而高飏趁此机会,还在不断扩大着结界的伤口,疯狂地下切,不顾一切。   蓝线守护,红线进攻,两方胶着,撕裂感持续加深,刀口寸寸下移,结界伤口不断扩大。   “拼了!”高飏看着扯开的口子很快会被蓝线修复,红线虽然拼尽撕扯,却还是无法彻底讲结界撕开!于是,他心一横,一咬牙,一边下切,一边直接朝着结界未来得及修复的缺口冲了过去。   刀口凝聚最大的力,结界被划开巨大缺口,蓝色丝线未及修复,高飏的身形便毫无顾忌地冲了上去。无数红线出于保护,也释放了最大的能量,将切口瞬间扩大数倍,蓝线誓死守卫,迅速回收。   电光时间,高飏的速度战胜了集结的修复速率,他冲了过去,红线也接着这股巨大的冲击力,迅速渗透、蔓延结界,在极速时间内制服蓝线,重创防御机制。   下一秒,结界从极亮落到极暗,在最后挣扎的明灭间化为虚无,默默暗淡,最终消散。   “过了!”高飏大喜,双眼因光线暂盲数秒,他却毫无畏惧,马不停蹄地冲过过道,直接跑进办公区域。   白炽灯明亮的光线刺入眼睛,他却只想拼命睁开眼,看清里面的情形。   突然,模糊中他看到熟悉的身形和灰尘满身的西服,抬头,忍着疼痛看到一直喜欢的唇线和半张灰头土脸的表情,他确定对方受到了袭击,说不定受了伤,他下意识紧张起来,扑过去抱住他,紧张地问:“你受伤了?伤哪了?”   “没受伤。”石臻有点懵,伸手抱住高飏,摸摸小狐狸的脑壳:“你怎么来了?”未等答案,抬眼看到门口畏畏缩缩走进来的司徒封,就更莫名其妙了。   “干嘛不接电话?”司徒封责怪,避开两个抱在一起的家伙,环顾四周。   里面灯火通明的,可比外面亮堂多了。这是一片开阔的办公区域,靠墙的地方隔着几间大小不一的透明办公室、会议室和茶水间,中间则是公共区域,整整齐齐排列着三排桌椅,一排十二个位置,每个位置上都是空的,没有电脑、茶杯、文件夹,没有丝毫办公痕迹。   办公区域中间部分已被破坏,砸坏的桌椅碎片散落一地,到处是血,十几个人趴在地上表情痛苦,“哎呦哎呦”地痛苦叫唤。   “他们怎么进来的?”罗聂从茶水间走出来,端着杯咖啡气定神闲。看见那边抱在一起的两个家伙,便移开目光,望向司徒封。   “高飏冲进来的。”司徒封看得难受,又不能不解释,不自在地指着高飏说:“他受伤了。”   “哪受伤了?”石臻微微蹙眉,把小狐狸从怀里提出来,才发现这货手臂上方一条巨大的切口,血已经发干,发黑。接着他又发现高飏手腕上的旧伤又又又扯开了,血还在不断涌出来,绕着手腕滴落在地毯上。   “小伤……”高飏尴笑,忽然发现一侧已经看了半天的罗聂,又想到自己进来就往石臻怀里扑,就无地自容。   “不痛的?”石臻有点光火,自己怎么又让这只宠物受伤了?麻蛋,真是擦火。   “他不痛的,他只关心你有么有受伤。”司徒封在一边翻白眼说风凉话。   石臻:“……”   高飏:“……”   “走了,去医院。”石臻瞪一眼司徒封,提着狐狸往外走。突然又停下,想到什么,指司徒封:“你跟我走。”   司徒封不知死活地问:“你这是请求吗?”   “命令。”石臻没好气回。   “我去,有你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司徒封不服,顶嘴。   “老子只是没想出来,谁让你们来的?”石臻挑眉,满眼威胁。   司徒封终究是觉得自己吵架、打架都没什么胜算,鼻子一捏,认怂,跟了出去。   “那个女人保护一下,不死有口气就行。”石臻指办公区域角落,这时另两人才发现,那里转椅里坐着个中年女人,也是满头满脸的血,正兀自喘着粗气。   “知道。”罗聂笑,比OK手势:“晚点联系,不急的,先照顾好他。”   “好。”石臻没再多言,提着狐狸,带着司徒封匆匆离开。 第229章 结界(1)   回到石臻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五点多。天色依然很暗,但是大家都知道,光明即将来到。   “天亮了我就叫车回去。”司徒封摔进单人沙发里有气无力。   “急个屁?”石臻把高飏扶进沙发里,看到小狐狸耷拉个脑袋的样子,就忍住没再继续骂他。   “你真的哦……”司徒封扫一眼两个人,忍不住吐槽:“一路也不知道亲亲抱抱举高高,就是一路骂他,他为了找你急坏了,都不管你是不是在里面,也要破开结界进去看个究竟,最后得到什么啦?”   “管你屁事。”石臻挑眉不爽,脱了外套扔在沙发靠背上,然后洗了手,开空调,去厨房煮水。   “你怎么会去那间大厦的?”高飏窝在沙发角落里问,刚才一点都没觉得疼,缝完针后简直痛得生无可恋。   “查案查到那里。”石臻回到沙发边,顺手将一条毯子盖在高飏身上。他倒是很想抱抱小狐狸,但是司徒封在,就不给他撒狗粮了。   “我们也是查到那里去的。”高飏捋了捋思绪说:“今天司徒封差点被人袭击,之后我们查到有一组操控师在壕生大厦3楼E座,我们就赶过去了。”   “袭击?”石臻挑眉看向司徒封。   “袭击。”司徒封点头,将下午自己如何被困,怎么也打不通石臻手机,之后高飏来解救自己,他们又去壕生大厦找石臻的经过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听完他的叙述,石臻有些疑惑:“有三组操控师?一组袭击司徒封,一组去壕生大厦堵钱佩兰,还有一组要干什么?”   “钱佩兰是谁?”司徒封一脸懵圈,奇怪的预感,于是问:“我是不是一不小心,成了某个案件的一部分?”   “嗯……”石臻思考着要不要告诉司徒封司徒昭过往的事,这很可能破坏他们父子间的感情,甚至可能会让一些一直树立的形象轰塌。   “说吧,有什么说什么。”司徒封倒是很想得开:“是不是和我爸有关系?”   石臻婉转地回答:“稍微有点。”   “说吧,没事的,谁一辈子没干过几件蠢事。”司徒封笑,不是太介意:“物控中心突然调查我爸和夏秋白,紧跟着他就受到了袭击,昨天又有人要袭击我,怎么推算,这些事之间十有八九会有联系。所以,不管什么破事,麻烦你说给我听,我也好带着我爸提前避障。”   “只是一些过去的人事物。”石臻还是有些犹豫,担心事越往下说,就会发现水越来越深,越看不清真相。   “你这样犹豫,事情应该还蛮复杂的。”司徒封托着腮帮子看着石臻,心想,经过这事应该是不用绝交了,唉,朋友就朋友吧,总比没得朋友好。   “有点。”石臻回。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高飏一脸轻松地说:“我爸以前的事是他的过往,是他的个人经历,对我的影响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我反而更希望了解事情的真相,可以帮他度过现在这个难关。”   “事情有点复杂,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石臻刚决定说,听见厨房传来水开的声音,便过去倒了三杯热水回来。顺手将止痛药丢在高飏面前,示意他吃了。   “开水下药……”司徒封看着冒着热气的水杯,叹口气,去厨房找了瓶矿泉水,兑入高飏的杯子里,调了杯温水给对方。   “谢谢。”高飏在石臻的白眼里吃药,喝水,忍笑。   “我说石臻,”司徒封转脸,严肃地看着对方说:“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如果还是什么都不想告诉我,你就是对我没有最基本的信任,那之后请你撤掉那些保镖,顺便也别管我了,甚至我们可以互删电话和微信,微博也不要彼此关注了。”   “我不上微博。”石臻淡淡说。   司徒封:“……”好像揍他。   “行吧,”石臻眉毛轻扬,考虑到事情的确牵连到了司徒封,什么都不告诉他,的确有失公允,于是不再犹豫,打算将所有事和盘托出。   “你等会。”司徒封突然喊停,自顾自跑去厨房,过了会儿回来,手里多了两袋咖啡,还一脸愉悦地问:“你要喝吗?”   “不要。”石臻摇头,然后指出:“好像……过期了吧?”   “没有,明天过期。”司徒封拆了一包倒进杯子里,拿勺子搅了搅,一杯速溶咖啡速成。他喝一口咖啡,“砸吧”一下嘴说:“好了你说吧。”   “听八卦呢!”石臻翻白眼。   “嗯,呵呵。”司徒封没心没肺地喝一口咖啡:“开始你的演讲。”   石臻:“……”   高飏忍不住笑:“呵呵。”   “说呀。”司徒封催促。   石臻无奈,想了想说:“正好,高飏也在,我把最近的调查内容,整个给你们叙述一遍。我讲话的时候,第一不准插嘴,第二不准插嘴,第三不准插嘴。”   司徒封:“……”   高飏:“……”   “事情是这样的的,这事得从找一个三角盒子开始……”石臻悠闲地坐在沙发里,小腿翘在大腿膝盖附近,不急不缓,原原本本把当时如何签署契约,如何找到其中触发的道具,如何跳出各色人等,远远本本、仔仔细细地说一遍。接着,他又详述了最近的各项调查报告,包括关于钱莹颖、司徒昭、钱佩兰等人的资料、信息,事无巨细,一一告知。   林林总总讲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把前期事件和调查讲清楚,可石臻也指出,一切都只是表面,在盘根错节的调查内里,还有很多未解的疑问等待破解。   “真没想到,以前发生过那么多事。”司徒封听完,靠着沙发垫呆呆看着天花板:“表面没有联系的人,却在很早的从前,早就有了联络。”   “今天就像是对过去的一个小结,但却不是了结。”石臻淡淡说。   “了结?”高飏抬起头,忽然问:“你说,搞那么多事,会不会是钱佩兰一手操控的,是她十几年后的一场精心预谋的报复?”   “不会。”石臻摇头,肯定地说:“今天,我们去壕生大厦找到的那个女人就是钱佩兰。”   “钱佩兰!”高飏很吃惊:“她也回芸城了?她不是应该和她的妹妹在另一座城市生活吗?”   石臻耸耸肩,解释说:“具体如何还不是很清楚,但是对钱佩兰的调查显示,她在一年前就秘密回到了芸城。不过她并没有用原身份,而是用了一个假名‘陈含露’。同时,她在芸城有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叫张雀锝。”   “同鹰保险金融的张雀锝?”高飏眨眨眼,略吃惊:“这两个臭味相投的人在一起,必然是要干出更多缺德事的。”   “没从。”石臻冷哼一声,微微皱眉道:“同鹰保险金融是从A城开到芸城的,只是A城发展普通,在芸城壮大而已。最早,钱佩兰就是同鹰的股东之一,在公司进入芸城之前的一个星期,她退出了董事会。”   “暗箱操作?”高飏说。   “是。”石臻点头:“一方面是有所顾忌,怕身份暴露;一方面是为了以防万一东窗事发,钱佩兰置身事外,还能东山再起。所以说,同鹰保险金融的受益者不止张雀锝夫妇,钱佩兰的名字必然在列。”   “所以说,钱佩兰又在害人了,比上次害的人更多。难道这次的系列事件,全是针对钱佩兰的,其他人只是佐证?”高飏想了想,还是觉得有问题,如果是作为证人,为什么要把事情做得那么复杂,还要波及那么多事件之外的人。   “钱佩兰是旋涡中心,现在已经不容置疑。但是其他人……”石臻想了想措辞说:“如果让他们作为佐证,邀请方式是不是不太友好?”   高飏点头表示认可,但他没答案,一时也答不上来。   “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司徒封突然说,见石臻看向自己,立刻说道“昨天你怎么会去那间大厦的,而且还失联了。”   石臻挑眉:“你思维很跳跃。”   “跳跃是跳跃了点,”司徒封呵呵笑,催促道:“你说呀!”   “本来我是正常去公司上班的,半路收到关于钱佩兰的行踪,就和罗聂去了壕生大厦逮这个女人。没想到,一进E座就被封在了结界里,通讯也一并被切断了。”石臻看一眼高飏,嘴角划过笑意:“之后就碰到了你们……冒、冒、失、失闯进来。”   高飏撇撇嘴,暗骂石臻没良心。   “冒冒失失……唉……”司徒封打抱不平。被石臻瞪一眼不敢多言,于是转换话题问:“就这么一个破结界,让你在大厦里泡了一天?有那么厉害吗?”   “我们差不多十点多到的大厦,大半天吧。”石臻支着脑袋回忆说:“做结界的这个人挺厉害,把整个办公区域分成了很多模块,这些模块的位置不断变化。当我们进入一块区域的时候,破坏的地方会自动修复、调整、变幻位置,所以进去以后,如同进了一座迷宫,废了不少时间才出来。” 第230章 结界(2)   “后来是怎么脱困的?”司徒封愈加好奇,接近竟然还能编迷宫。   “后来?”石臻眨眨眼,眉毛一挑,显出不耐烦。   壕生大厦内,具体的位置其实并不清晰。石臻和罗聂每次撕开一条口子,进入另一片区域,身后的结界就会快速修复,等再回过去,那里便是另一片情景。   “怎么跟前面不一样了?”罗聂环顾四周,抓抓后脑勺。   “结界里加了虚拟通道,所以我们就像在迷宫里行进一样,怎么走都是在结界的指引内行动。”石臻看一眼四周,又抬手看表,三点半,竟然在这个破地方耗了四个半小时,真是让人恼火。   “实在不行……就人为破坏吧。”罗聂查看四周,空空如也,可他们进来的时候,明明是一间硕大的办公室。   “都加了障眼术,看不到原来的物件。”石臻扫一眼四周,默默盘算。   “结界是无形之物,歌口的虚形也是无形之物,应该可以斗一斗。”罗聂微微蹙眉,背后隐隐冒出黑雾。   石臻却按住他肩头,摇头说:“别冲动,结界的物形是外力操控,坏了不伤结界编织人,你的‘韵’是虚形,是身体的气,如果受到攻击,人本身也会受到同比例伤害,得不偿失。这不是正比对决,不要用。”   “我们会出不去……”罗聂微微皱眉,看到石臻依然摇头,忽然心中有些感伤,压低声说:“所有人都会在血泊里寻找生机。”   石臻笑,安慰道:“放心,我们会出去的,但不是以伤害自己为代价。”   罗聂皱眉,有些倔强地说:“你看过歌口的剧……你知道……”   “那部剧虽然写实里你经历的一部分,可是……它只写了开篇,后面的部分,只是故事,是这幕剧的故事,不是你的故事。”石臻按住罗聂的肩头,让他稳住自己的情绪,不要用那些无形的黑气去和结界抗衡。   “罗家雇用我,就是让我拼尽全力去完成任务。”罗聂苦笑:“有契约为证,我自当尽力。”   “罗家把你派来之后,还特地给我电话,让我照顾好你。”石臻看一眼四周:“你的身份纵然造假,可罗家也并没有要你在血泊里替他们寻生机,他们很关心你,已经把你作为其中一位家人。所以你看,也不是所有人都残忍,运气还是会有好的时候。”   “切。”罗聂撇撇嘴,嘴上不屑,身后的黑雾却是消失了。他看一眼石臻,吐槽说:“说的好像我真的是他们的儿子一样。”   石臻讥诮道:“待在别人家三年,应该有点感情吧,罗家对你是不是像儿子我不清楚,反正你搞垮歌口躲进芸城,是罗家千方百计请我护你回去,仅凭这个……你也可以知足了。”   罗聂回怼说:“最终还不是照样让我来替他真儿子挡子弹。”   “蠢。”石臻瞥一眼罗聂,摇头冷笑:“你见过他儿子吗?”   “什么?”罗聂不解。   石臻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说:“呆三年,也没见过人家儿子,你觉得他儿子去了哪里?”   罗聂耸肩摊手:“我怎么知道。”   “你听他们谈论过这个人吗?”石臻又问。   罗聂想了想摇头:“没有。”   石臻说:“所以……罗家的这个儿子早在很久前就只剩一个空壳,一个别人看他们家的符号,具体到底是谁,什么样子,什么样的人,根本没人会在意。而你,在他们家待了三年,早就把这个壳填满了,你已经取代了那个位置,走进了他们心里,被认可,你已经融入那个家了,你是真正的罗聂了。”   “你知道他去了哪里?”罗聂皱眉,隐约感觉不妥。   石臻知道那是个伤人心的故事,他不想说,只对罗聂说:“你这次能安全回去,罗家应该会给你答案的。”   “为什么?”罗聂还是不明白。   “如果还让你在罗家待着,总有一天在这件事上是会给你答案的。”石臻笑笑说:“反正你记住,不管给你什么答案,别怀疑,接受就好了,没坏处的。”   罗聂看一样石臻,终究也不知道怎么继续讲,叹了口气,便没再说话。   “好了,就是这里了。”石臻忽然停下步子,看着一片结界。紧跟着,他从口袋里摸出最后几枚铸文币,细细掂量了一下,一共十一枚。   “这个只能破坏,没办法消散。”罗聂看着结界说:“它的修复力太强了,你刚才已经试过好几次。”   石臻冷笑,解释说:“结界的修复力的确惊人,但是需要一定时间。这里存在一个时间差的问题。   “啥?”罗聂好奇。   石臻说:“我们一直走不出去,是因为结界的模块运动是基于我们的运动轨迹,它紧紧跟着我们,随我们而变化。”   罗聂点头:“是。这和时间差有什么关系?”   石臻看着前方说:“当结界自我修复的时候,会把所有力量都集中在这个被破坏的点上,从而削弱结界其它区域的控制力。如果我们极速移动,以直线路径不间断破坏结界模块,让它无暇修复、又无法完全匹配我们的运动轨迹,说不定我们就能出去。”   “你是想打结界的修复和模块移动的时间差。”罗聂眨眨眼,拍手称快,紧跟着提议:“那就不要双人行动,孤注一掷你手里的古币,保证直线速度,你先出去,再回来救我。”   “这么信任我?”石臻蹙眉,看一眼罗聂,还是有些疑虑。   “我不会用黑雾的,因为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救我的。”罗聂眼神坚定地说。   “切。”石臻冷笑,不再多言,回身看一眼选中的一处结界。他不知道十一枚铸文币能不能助他突破这个困局,不过现在也来不及细想了,先行动再说,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是不利。   于是,只见他手腕一扬,一枚铸文币直直飞入结界,瞬间古币四周飞出无数蓝色丝线,快速在结界上撕开一道口子。石臻没多犹豫,从口子中直接窜了过去,只两秒间,口子便迅速合拢起来,开始修复疤痕。   石臻没有丝毫回头的意思,只以直线的距离再次向前方抛出一枚铸文币。又一道口子撕开,他火速穿过去,继续直线奔跑。   这样一路飞掷铸文币开路,一路直线奔跑,石臻手里的古币很快就只剩下五枚了,如果他再不能突出重围,很可能所有一切努力又将白费。   “MD。”石臻不能懈怠,骂一句,再次飞出一枚铸文币,结界口子打开,他穿过去,还是结界之内。   继续直线前进,他继续抛出铸文币,电光石火间,石臻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考略想化血为剑,刺破这重重桎梏。   穿过又一道结界,依然是结界,石臻手里还有三枚铸文币。他知道手里的筹码越来越少,心中决定着用完铸文币就化血为剑。   其实化血为剑是一件非常危险的操作,石臻很清楚,化血为剑的威力巨大,对人的消耗也很巨大,很可能他行到一半就会体力不支,彻底倒在这结界之内。   可现在什么都管不了了,持续困在这里也同样是死路一条,不如拼一拼,杀出一条血路。于是石臻捏了捏最后三枚铸文币,他下定决心,一旦用完它们,就铸血为剑继续冲刺。   铸文币又一次划破结界,石臻毫不犹豫直线穿过,心中想着再过两道关卡便要给自己放血,突然膝盖一痛,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   他稳住步伐,定睛一看,一张转椅被撞到了墙边,来回转动,四周还是那片办公区域,他竟然跑出了结界。   “脱困了。”石臻皱眉,回身,看到身面一张巨大的半圆穹顶覆盖在办公区域的中心部分,立刻明白一切,其实他和罗聂一直在结界的中心区域转悠,并不曾出此范围,原地打转自然是不可能走出来的。   “跑出来一个!”突然一侧有人大声呵斥,紧跟着一条身影便向石臻冲来。   石臻只扫一眼周围,便飞踹起身侧一张转椅,不偏不倚打在黑影之上,直接将对方撞到了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CAO。”石臻骂一句,心中升起无名之火。上次被困密道,还是和高飏第一次认识的时候,没想到又一次被困。他这人向来脾气糟糕,感觉不爽了,就看谁谁不顺眼,这一刻、这一分、这一秒不让他舒服了,谁都别从这房子里出去。   不过气归气,石臻的注意力还是在结界之上,因为在穹顶顶部的位置,他已经发现了一个正在操控结界的夹克衫,此人,正背对着自己的方向,一时还没有反应到下面的打斗。   根本懒得说话,石臻手里的一枚铸文币直接朝着那人后背飞了过去。眼看着铸文币即将袭击到那人,结果结界外突然飞出数条红线,如同盾牌一般直接挡住了那枚铸文币,并接将它拖进了结界之内。 第231章 结界(3)   “哼,雕虫小技。”夹克衫冷哼一声缓缓回身。突然,眼前一闪,“噗”一声轻响,什么东西没入了他肩膀,紧跟着撕裂般地疼痛从肩头蔓延到全身,无数蓝色发光的线从肩膀里冒了出来,快速将他团团围住,进而收紧,直接把他包成了一只人肉粽子。   “噗通!”夹克衫一路流血从结界穹顶滚落到地上,砸碎了几把椅子,还砸歪了一张办公桌。他不曾想到,一枚铸文币后还隐了一枚,结界收走一枚,却还有一枚继续击打目标,还竟然一打一个准。   巨大的结界在没有操控人的情况下火速消亡,瞬间消散,露出中心的办公区域,以及站在原地不动的罗聂。   “出来了!”罗聂环顾四周,惊喜不已,石臻没有食言,他救出了自己。   “咳咳。”地上的夹克衫被红线勒得近乎窒息,他剧烈地咳嗽,吐出一口一口的血。   “在座的每一位都走不掉。”石臻冷冷扫四周,食指拇指摩挲,有些后悔,因为嫌重,只放了一点点铸文币在身边,现在全用完了,趁手的武器没有了,只能就地取材了。   “上!”有人暗中发出命令,有人就会相应,结果是那些椅子全成了发泄的武器,所有进攻者系数趴在地上叫唤,椅子被动式遭受了粉碎的命运。   “跑!”眼见根本打不过石臻,有人终于不愿困斗,打算脚底抹油开溜。可万万没想到,跑到一边出口,全触电般被弹出了数米之远,原来防守出入口的结界是另外的设计,根本未破,而结界师却已经根本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起上!”终于,团队精神占据了恐惧心里,十几个人一拥而上,结果,还未及石臻出手,就被另一条飞来的身影一顿胖揍,各个都趴在地上后悔不已。   “这么不禁打。”罗聂双手一撑,坐到了一张桌子上。   “他们应该是来找人的,我们只是意外入侵而已。”石臻走过来,脸色很不高兴。西装上碰到了灰尘,有点脏,让有洁癖的他更加不爽。   “我们也是来找人的呀。”罗聂哈哈笑。   石臻走到人堆里,踢开结界师,顺便挑了肩头那么铸文币。蓝线消失,结界师挣脱出来,瞬间感到轻松,呼吸也顺畅了许多。不过他是再也不敢抵抗了,抱拳讨饶,都打算就地竖白旗了。   “这间办公室刚刚装修好,一看就知道即将投入使用,你们这样突如其来地‘搞破坏’,肯定不是办公室的承租人了。”石臻踢一脚夹克衫,冷冷问:“看你们行动如此统一,必定有人暗中组织、指示,说,操控师在哪?”   “啊?”夹克衫心存侥幸。   石臻居高临下地说:“这些打手,服装不统一,技能不统一,反应力也不统一,你告诉我你们是一伙人,我还真是不信。”   “用眼睛看,也看得出你们是临时凑成一队。”罗聂在一边补刀:“想要让所有人行动统一,又不会临阵脱逃,必然有个操控师。赶紧说,操控师是哪个?”   夹克衫微微抬头,不再挣扎,手指办公室的方向:“最里面的那间。”   “嘿,藏得不错呀。”罗聂看一眼最里面的办公室,选用的事磨砂贴膜,从外看不到里面的情形,算是个私密性不差的空间,应该是将来为经理级职务或财务准备的。   “去看看。”石臻努努嘴,罗聂就跳下办公桌向经理办公室走去。   那边磨砂玻璃后面忽然人头攒动了一下,紧跟着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个三十多岁穿着宽松卫衣的男人。   “投降。”男人双手举过头顶,以示无害。   石臻冷冷看着说:“过来。”   “稍等。”操控师点头哈腰,忽然回身又入办公室,两秒后,他推着一张转移出来,椅子上坐着个被绑着手脚的女人。   那女人垂着脑袋,满头满脸的血,一动不动地任由操控师将她推出来。   “我去,打得挺狠,鼻子都歪了。”罗聂在不远处望着:“她谁?”   “钱佩兰。”石臻冷冷看着,心想物控中心的顶级调查组还是颇有点本事的,竟然把一个十几年前就消失的人的行踪挖得如此清晰;而耗子的料仓能力也非同一般,给的道上的消息也是颇为精准。   “谁?”罗聂一脸莫名。   “所有事情发生的原点。”石臻简单回答,刚想再多问一些情况,一侧被结界封锁的过道突然开了。   “今天可真热闹。”罗聂笑。   石臻望过去,看到手握铁脚架的高飏,他刚想发问,对方就扔掉了手里的武器,直接扑进自己怀里。   石臻:“……”是心动诶,得控制一下。   回到现在,以上内容到了石臻的嘴里,最后只总结成了一句话:他收到消息来来找钱佩兰,被暗中守候的操控师伏击,经过简单战斗,他们抓到了操控师,打败了他无用的手下,救下了钱佩兰。   听完石臻叙述,司徒封好奇了:“这个钱佩兰到底什么情况?”   石臻说:“还没来得及问,不过应该也能估出来,持续行骗,持续害人,最终有人出马,要最终结果她。”   “这人怎么那么恶?”高飏微微蹙眉,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只是受害人对钱佩兰的报复,那对付她一个人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牵连到从前被她害过的人。”   “这的确是个很大的疑问,而且终极盛宴里并没有钱佩兰的名字,这也是非常奇怪的一个点。”石臻挑挑眉,一时也无答案,只能猜测说:“也可能钱佩兰只是一个诱因,至于具体诱发了什么事件,可能还需要继续调查,甚至参加《终极盛宴》才有答案。”   “是。”高飏点点头,又抬头问:“你打算怎么处理钱佩兰?”   “先看着呗,再审问。”石臻不以为意:“现在这种情况,她应该也不敢乱跑。”   “什么时候去查?”高飏继续问。   石臻看一眼挂钟,已经接近七点,竟然折腾了一个晚上。他又看一眼小狐狸,灰头土脸还受了伤,于是说:“明天吧。现在罗聂看着钱佩兰,大家都需要休息,收工。”   高飏还是好奇,还有疑问:“那个……”   “去洗澡,然后去睡觉,这事也不是一天能调查清楚的。”石臻扫一眼小狐狸,阻止他的好奇心。   “我……我回去了。”司徒封听完事件始末,起身,穿外套,打算走。   石臻微微皱眉不耐烦地说:“你去哪?外面满世界要抓你,你还打算给我添多少麻烦?在我还没给你找到适合的保镖前,你给我安静待在这。”   “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司徒封顶嘴。   “这不是已经麻烦上了。”石臻翻白眼,问:“谁先去洗?赶紧得。”   “石头剪刀布。”司徒封看一眼高飏,两个人都有点懒得动。   高飏:“……呵呵,好。”   结果,两人石头剪刀布,三局两胜,司徒封赢了,就先去洗澡了。   “还疼吗?”石臻坐在单人沙发里划着手机,漫不经心地问。   “……不疼。”高飏偷瞄一眼石臻,心里吐舌头。   “我也觉得不痛。撕一次可能还痛点,撕两次就是习惯了,撕三次、四次、五次……那是相当习惯了,不会太痛的。”石臻发完消息,抬头看向高飏,对方心虚地避开了。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高飏心跳过速,上回求复合,自己撕开伤口挺隐蔽呀,怎么还是逃不过石臻的眼睛?   高飏还在纠结,忽然,眼前人影一闪,石臻从沙发里起身,直接去了厨房。过了会儿,他手里拿了卷保鲜膜走过来,在高飏身边坐下。   “包一下伤口,洗澡的时候不要弄湿了。手抬一下。”石臻面无表情地扯出保鲜膜,努努嘴。   高飏机械抬手,看着石臻一丝不苟地将保鲜膜覆盖在自己手臂和手腕的两处伤口上,然后细细包上几圈,又贴上透明胶黏连好,防止渗水。“对不起啊,又给你添麻烦了。”高飏低低地说。   “是我该说对不起,说了不让你受伤的,反而又让你这幅德行。”石臻垂目道:“看来你也所托非人。”   “才不是这样,呵呵。”高飏笑,扑进他怀里,获得期待已久的拥抱。   “好好休息,这几天应该会挺忙的。”石臻抚着高飏头发说。   高飏根本没听对方说话,一被石臻捋皮毛就上头,哪里还听得进其它。迷迷糊糊扬起脑袋,看到喜欢的唇线,就忍不住亲上去。自己主动勾搭,完全忘记这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嗯……”石臻被他亲的有点突然,没提前做好心理建设,就容易被带跑偏。小狐狸勾上自己脖子,石臻就配合了一下,连吸带绕得吮得小狐狸呼吸都快不能自理。手上再一用力,就把他抱到腿上,更不可控了。   “控……控制……一下,”高飏忽然脑中闪过灵光,想起这里并非只有他们两人,便挣扎出来,喘着粗气说:“有人……有人……”   石臻蹙眉,低头瞧一眼,也不知道他看了哪里,高飏瞬间就脸热得滚烫。   “别看了。”高飏捂住他眼睛,没想到石臻手掌在背后一托,自己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扑回去,又和石臻的唇吸到了一起。   等石臻亲够了,高飏已经脸红的没法抬头了。   “出息,赶紧洗澡,换身干净的衣服。”石臻在司徒封开门前的一秒把高飏推回沙发,自己起身去厨房找水喝。   “你有本事别喝水。”高飏嘟囔,也没出息地跟去厨房找水喝。   “给。”石臻看着他进来,递给他一罐已经打开的可乐:“降降火。”   高飏:“……”   “下一个。”客厅传来司徒封地叫声。   “好。”高飏敷衍回一声,一仰头,咕咚咕咚把可乐喝完。 第232章 庄浩   昨天一天着实累人,几乎一夜未眠的恶果,导致白天休息的效果就极其一般。睡眠时间不对,睡眠质量直线下降,差不多十二点不到,大家各自醒来,陆陆续续走出房间。   因为伤口的缘故,高飏入睡很晚,整个睡程都在迷迷糊糊里渡过,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等醒过来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再躲过几秒,连梦的轮廓都消失了。   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口渴的厉害,想喝水。高飏径直往厨房走,正看到石臻要走出来,就张开双臂直接抱住他脖子撒娇。   下一秒,他迷蒙的视线里似乎隐约看到冰箱的位置有人影晃动,高飏突然想起这屋子里还有人的,他瞬间推开石臻,向后退一步,整张脸瞬间变色。   石臻挑眉,很是不爽的表情。   “……”高飏感觉太尴尬了,机械转身,别人不在他可以没羞没臊,有人在他就是止不住尴尬啊止不住。   “是不是要喝水?”石臻手快,拉住高飏后领问。   “没……没……”高飏摆手,嗓子冒烟也想先逃避一下。   石臻直接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在他头顶冷冷问:“你饿吗?”   “不……不饿。”高飏舔着嘴唇,主要还是口渴。忽然,他感觉脸颊一凉,眼前出现半杯凉水,太诱人了,就伸手接过来,一饮而尽。   石臻看着杯子见底,问:“还要吗?”   高飏喝得不尽兴,低低说:“要。”   “过来。”石臻直接提着高飏后领子,揪他进厨房。   这时,司徒封正出来,高飏被提进去,两人擦肩而过,竟然很默契地说了一句:“抱歉,抱歉!”   石臻扫一眼这两个人,眼神里充满鄙视。   高飏又倒了一杯水,喝了个底朝天,才觉得舒服许多。回身,撞进石臻怀里,抬头,拿玻璃杯挡在面前:“有人、有人。”   “你丫的就这么点出息。”石臻推开玻璃杯,一脸嫌弃。   高飏小声说:“尴尬,偷偷的。”   “谁TM跟你偷偷的。”石臻骂一句,表情不爽。   “呵呵。”高飏赔笑,扯开话题:“那啥……接下来该干嘛?”   “去见钱佩文。”石臻回答。   “你一个人?”高飏眨眨眼故意问,眼神里写着:你是不是不准备带我去?   “带着你们两个一起去。”石臻好笑地看着高飏,补一句道:“安保公司的特级保镖明天过来,司徒封很快就安全了。今天得暂时我来负责保护。”   高飏笑笑,指出:“你选的保镖不太利落。”   “没想到对方会用操控师,大意了,这完全是不讲武德。”石臻辩解。   高飏忽然想到在咖啡馆,那个操控师提到了高劲力,虽然昨天他都同石臻讲了,可现在想来,依然有种不好的担忧。   “怎么了?”石臻看到他脸上划过的一丝不安。   “没。”高飏摇头。   “别多想了,他是他,你是你。”石臻料到什么,安慰道:“他的债他自己偿,与你无关。”   “事情真复杂。”高飏默默说。   “没事的。”石臻抱抱他,吻他额发,给他安慰。   “对了,”高飏抬头,没来得及说话,先让石臻在自己腔里寻了一番,等对方依依不舍挪开唇齿,才吞了吞口水,红着脸说:“你保镖请好点。”   “您操心的事真多。”石臻舔嘴唇,意犹未尽:“这次请的是特级保镖,各个都是高手,指不定其中也有异客,十个人,两组,保司徒封应该不成问题。”   “好。”高飏放心地点点头。   “话说你也挺厉害,”石臻突然发难:“还能打过操控师和二十几个组团出击打手,还能破结界,我是不是对你的战力了解有偏差?”   “凑巧。主要是他们菜……菜。”高飏避开石臻眼神,心慌,转移话题到:“我们几点过去见钱佩兰?”   石臻看表:“两点半。”   这时外面传来门铃声,司徒封开的门,还说了“谢谢。”下一秒,司徒封就在客厅里叫两人吃午饭。   “走,去吃点东西。”石臻缓了缓口气说。   “哦。”高飏乖乖去客厅吃午饭,结果发现,他只有粥。他回头委屈巴巴看着石臻,结果却被无情嘲讽。   “伤口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给你吃好吃的。”石臻把高飏按进椅子里,替他打开碗盖,又递上勺子:“吃吧。”   “唔。”高飏接过勺子,气呼呼喝粥,手臂抬得太用力,那叫一个酸爽。   “疼啊?”石臻看一眼,有点心疼:“为喂……”   “自己来,自己来。”高飏打断他,露出个勉强的招牌笑,一口一口喝粥。   出息。石臻皱眉,在他身边坐下,吃干炒牛河。只吃了几口,手机就响了。他瞧一眼屏幕,是个陌生号码,没多想便接了起来。   “你好,石先生……物控中心的王哲,我们前些日子刚喝过酒。”对方开口,干净利落。   “你好。”石臻放下筷子,擦了嘴,去沙发上坐下,脚翘在茶几上打电话。   “你查的庄浩有眉目了。”王哲说直截了当说。   石臻笑笑说:“你们高阶部门的速度真是……快。”   “呵呵,承蒙夸奖,主要还是您提供的方法够直截了当,管用。”王哲客套笑:“说实话,关于庄浩这个人,重名的太多了,的确无从查找。所以,我们就按照您的要求,派人专门调查和监视那个叫诸葛钟的,果然在一间家具厂,发现了这个叫庄浩的人。”   “确定是他?”石臻淡淡说。诸葛钟的话果然有真有假,其实庄浩的方位他早就确定。   王哲回答:“就是他了。诸葛钟一共找了这个人四次,如果不是频繁接触,可能我们也未必能精准认定。”   石臻问:“这人有什么特别吗?”   王哲回答:“一名普通工人,负责到客户家完成新家具的装配。”   石臻挑挑眉:“并不特别。”他以前开过公司,后来生意失败,公司倒闭,颓废过一段时间。再之后,他和小姨子一起又开了一间公司,也没经营好,连累着小姨子一起破产。最后沦落到到处打工,近几年都从事装配工的工作,一直干到现在。”   庄浩的人生轨迹倒是对了上,石臻默默想,若不知道前因后果,又感到略普通。   王哲那头继续叙述调查报告:“庄浩离过一次婚,之后没有再婚,直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可能是受了公司倒闭的刺激,对生活也就得过且过了,加上收入也很普通,至今还生活在工厂的宿舍内,没有自己的房子。”   “这样?”石臻口气平淡地说:“那应该就是他了。他和诸葛钟接触,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庄浩回答:“短短一个星期不到,他们一共接触过四次。前两次诸葛钟找庄浩,他们就在工厂空地的地方聊了几分钟,从情形看,似乎诸葛钟想让庄浩答应什么事,但庄浩一直都在拒绝。”   石臻点点头:“后两次呢?”   “第三次,诸葛钟领了个老人来见庄浩。是个老太太,大概有七八十岁的样子。这次庄浩挺激动的,带老太太去了外面饭店吃饭,聊了很久,还哭了。之后我们调查,这老太太是他妈妈,住B城,很多年没联系了,葛钟钟连老人家都搞过来了,也是下了一番功夫了,敬业榜上该有他的名字。”   “动用了妈妈。”石臻挑眉,人终归是很难独处于世的,爱情、亲情、友情,只要找到一个突破口,人就无法潇洒地置身事外。   “见过面后,老太太当天就回B城了,等第二天诸葛钟再来找庄浩,态度就不像先前那么强硬了。”王哲顿了顿说:“最后一次接触,诸葛钟给庄浩送了一张卡片……一张放在信封里的卡片,还说了一句‘东西你收好,等你’,就满足地离开了。”   “这样?”石臻微微蹙眉,卡片应该就是《终极盛宴》的邀请函,可惜,不知道庄浩对“三角盒子”会有什么帮助。   王哲在那头小结:“具体查下来就是这些内容,您若有还需调查的内容,我们自当继续尽力完成。”   石臻笑笑说:“先就这些吧,有事我们再联络。”   “好的,竭诚为您服务。先挂电话了,拜拜。”王哲那边挂断了电话。   “庄浩也收到邀请函了,看来《终极盛宴》即将开始。”石臻挑挑眉愈发好奇,组织方这样大动肝火凑这个局,到底意欲何为?   “石臻,还吃吗?炒牛河都凉了。”司徒封从厨房出来,抹着嘴,看大少爷在沙发上发呆,忍不住问。   “不吃了。”石臻摇摇头,思绪还在案件之中,邀请函上的三个人都出现了,恶之源钱佩兰也出现了,可这些人和被绑架的黄醒和方经理的儿子之间,又会有什么联系呢?   “大少爷,别想心事了,”司徒封突然走过来,打断石臻思绪:“管管你们家高飏,你不吃他也不吃,粥喝了两口,光顾着托着脑袋看你打电话了。”   “没有的事。”高飏在桌边辩解,默默喝粥。   石臻扫一眼高飏,见他继续喝粥便不骂他,转头对司徒封说:“我想到件事。”   “你说。”司徒封在单人沙发里坐下,四仰八叉躺着消化。   石臻说:“如果我查案查到你爸爸的什么不是,我希望你能理解。”   “什么不是?”司徒封眨眨眼,觉得自己这样回答也没意义,于是笑笑说:“他过去的事我都已经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了,还能有比这更尴尬的过往吗?还是那句话,不管他做错什么,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不在意,但是,你至少得帮我保他平安。”   “明白了。”石臻笑笑,两人心照不宣,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现在查的案子实在是太复杂了,其实你说的很多东西,我听得都云里雾里。”司徒封看一眼窗外,又看一眼石臻,一脸迷茫。   石臻点点头,并不否认:“的确挺复杂,有点绕。不过你不用参与,置身事外就好,今天情况特殊,你跟我去见钱佩兰,明天特级保镖来了,就可以放心还你自由了。”   “看来还挺危险。”司徒封笑。   “有点。你被攻击,总归还是要防着点的,以防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石臻如实说。   “其实……你说身后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其实是有点尴尬的。”司徒封说出他的小忧愁。   石臻笑,安慰道:“放心,那些保镖是隐在人群里的,不会影响你的工作生活,你注意不到他们的,别人也发现不了。这次替你选了最高等级、最贵的团队套餐了,你值得拥有。”   “哈哈哈,”司徒封被逗乐了,忧愁烟消云散:“你还真是难得开个玩笑。”   石臻也笑,保证道:“真的是最好的团队,只是没办法立刻派一对人过来,需要调配。所以,今天我勉强负责带着你。”   “行吧,谢谢您了。”司徒封开玩笑,接受安排:“也不知道你们那个《终极盛宴》啥时候能开始,到时候你给我好好八一八。”   “应该快了,人应该差不多凑齐了。”石臻向窗外,似有所料。   “怎么感觉你还有点期待呢,哈。”司徒封笑,托着脑袋忍不住笑。   石臻之扬扬眉毛,什么也没有说。 第233章 钱佩兰(1)   外面天色有点阴,阳光隐在层层云后,温暖就无从落下。   一行三人驾车,一路行驶至一间旧楼,将车停好,便组团上去。   这是一栋六十多年的老楼,一直有传闻说要拆,人们期盼着拆迁的红利,它却始终一年一年屹立不倒。楼高七层,设两条楼梯,一条在内供大家上下出入,一条铁制楼梯在房子外面,可以直通屋顶。   楼梯设在走廊尽头最内侧,铁架木版,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颇有些年代感。冷冷清清的楼,灯光浑浊,气氛孤寂,没有电梯直达,只能硬着头皮迈步而上。   每到一层,就能看见一侧冗长的楼道,两边是住户密闭的门和常年堆积的生活垃圾,底部的气窗,一只方形旧风扇无规律地缓缓运转。   楼道里通风很差,透着一股常年不散的腐木味。越往上走,人气越低,越见冷清。等走到五楼,基本已经感觉到楼道的空寂,紧闭的门和空荡荡的走廊,预示着超低的入住率。   三人踩着咯吱作响的木头楼梯,一路上行,直接到了七楼。依然是密闭的冗长楼道,两侧紧闭的门,底层窗上悠悠转动的排风扇,每一层都一样。   转入走廊,地上很脏,丢着各种生活垃圾,牛奶壳、食物包装袋、废纸……地板上也是油腻腻的,鞋底打滑,还有点黏底,拉丝。   “这什么地方?”司徒封一边小心翼翼走路,一边又好奇,其实更多是害怕。   “不知道,老楼。”石臻耸耸肩,看到身侧一扇门写着703,便停下步子,直接敲门。   门快速打开,露出罗聂笑嘻嘻的脸,请他们进来。   “没事吧?”石臻蹙眉,伸手挡了挡鼻子,房间里一股子怪味。   “没有。”罗尼笑,摇头。   “这里没人住吗?”司徒封环顾四周,这是一整个大统间,家具都搬空了,图留几张破桌椅板凳积灰。房子底部一整排木制窗,玻璃倒是完好无损,只是上面爬满了黄黑色的油渍,成了现成的贴纸。   “没有,从前是个老食堂。”罗聂笑笑说:“开在七楼,生意还挺兴隆。后来食堂搬去了别的地方,就隔开房间当出租屋。最近几年这里的位置和设备都跟不上现代生活了,足可走得七七八八,房东就随意让它闲置着等拆迁。”   “你还挺了解。”司徒封笑。   “以前有个朋友租过这里,所以知道有这么栋楼。”罗聂笑嘻嘻,扫一眼高飏说:“这里从前有很多异客租住的,是专门为异客准备的好地方呢。不过时过境迁,现在连本地住户都只剩百分之十,就不要说租客了。”   “地方偏了点,周围也没有配套设施,吃穿住行都成问题,没人租也正常。”石臻环顾四周,没看到钱佩兰,于是问:“人呢?”   罗聂努努嘴:“厕所。”   “都在厕所里?”司徒封没头没脑问。   罗聂哈哈笑:“怎么可能,其他人只是雇佣打手,留着没意义。昨天审完了都放了,只留了钱佩兰。” 他拖了把凳子坐下,又指另外几张椅子,对其他人说:“都是干净的,都擦过,别嫌弃,坐一下吧。”   “他们怎么说?”石臻站在窗边的位置,透过油腻腻的玻璃往外看,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泛着过气的蜡黄。如果只是控制钱佩兰,大可不必跑到这么远的老楼里来,他觉得罗聂一定有其它打算。   罗聂笑笑回道:“听说有三波操控师介入到这件事中,一波对付钱佩兰,一波对付司徒封,还有一波在这里待命。也巧,我有朋友住过这里,就直接带着钱佩兰过来了,正好看看第三波操纵师的真容。”   “这里?”石臻看一眼四周,并没有打斗的痕迹,难道第三波人没来?   “来了。”罗聂耸耸肩,表示无奈:“根本没交上手,进来的时候这帮人还是‘待命状态’,我倒是想和他们斗一斗,结果人家说协约结束,就直接手工走了。”   “什么情况?”石臻不解。   早上过来的时候,我先把钱佩兰控制在六楼,然后想上来‘处理’一下,结果……这帮人以不打架为由,直接收工换地方了。”   石臻挑眉,看一眼高飏问,发现他脸色不太好,便问:“为首的你见了吗?”   “见了,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罗聂回道:“我刚跨进来她就问,壕生大厦是不是我干的,我就指一侧的钱佩兰,跟她说战利品。她就直接撂挑子不干了,还骂了句‘王八蛋,信息不对称,坑她们呢’。然后就自己撕合同,和我还吐槽了几句,才撂挑子走人了。”   “……”石臻再次瞥一眼高飏,因为没有出现“高劲力”的名字,小狐狸似乎表情好了些许。   “难道我们一战成名?”罗聂哈哈笑。   “你想多了,人家只是及时止损,不硬杠,保留实力而已。” 石臻看一眼板凳,洁癖,还是不想坐,宁可站着:“一次能做出三个操控团队,背后势力不容小觑。”   “我想到啦,所以查了,一个晚上搞定。”罗聂卖乖,看一眼另外两人,都似乎没坐下来的意思,他想,都擦过啦,别嫌弃啊。   “速度。”石臻赞一句。   罗聂被表扬就很高兴,摇头晃脑地叙述:“他们都听命一个叫‘KONG’的组织,统一签署契约,统一给他们分配可控人员。”   “规模化了。”石臻挑挑眉,冷笑。   罗聂继续讲:“KONG组织存在很多年了,有些历史。从始至终,它都像一个小型的操控异客联盟,有个类似‘盟主’的人主持大局,会偶尔放一些案子给大家做,但大部分情况大家都是自己接单。”   “生意如何?”司徒封没脑子问。   罗聂回答:“一般般。毕竟愿意□□控的人占少数,而且操控只是身体,精神还是清醒的,万一□□控去干点坏事成了替罪羊,岂不冤枉。所以市面上的操控师不太会出山,也很少使用此项技能。”   一边的石臻突然冷声说:“‘操控’也算个禁忌型技能,如果被发现使用,是可能获罪的。他们签的应该都是暗契约,见不得光。不过,这次KON如此大张旗鼓地招兵买马干一票,倒是有点高调的奇怪。”   “动作的确大,幕后金主应该没少投钱。”罗聂想到什么说什么,笑呵呵没心没肺的样子,偷偷瞥一眼高飏,对方冷脸避开了。   这时,洗手间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个脸有些肿的中年女人。看到房间里多了几个人也并不害怕,自顾自拖了把椅子坐下,一脸倦容,她就是钱佩兰。   “说吧,为了什么?”钱佩兰叹口气:“你们损失了多少钱?我可以补偿你们的。百万?千万?”   “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丝悔过吗?”石臻冷冷问:“当年的教训太浅了,还要在多年后,用陈含露这个名字变本加厉地害人?”   钱佩兰愣了愣,假意地诚恳:“你还查的蛮清楚的。关于同鹰保险,其实主谋是张雀锝夫妇,他们已经被罪案局批捕了,我不过是打了个辅助,做了点后勤工作,很早之前我就已经退出同鹰了。不过,对你们的遭遇我深表同情,我也愿意尽我所能,给予你们补偿。”   “真好笑。”一直没说话的高飏突然开口。   “我万分抱歉。”钱佩兰继续表演,现在就差眼角搞几滴眼泪,这戏就完美了。   “你觉得按照昨天的阵仗,是赔款就能了事的吗?”高飏发问:“有人动用了异客的禁忌资源,仅仅只是为了向你要回血汗钱?这其中的暗示,你真的一无所知?”   “暗示……什么?”钱佩兰故作镇定。   “重复一次类似的操控,再制造一次罪恶。”高飏看着钱佩兰的眼睛说:“昨天这间屋子里操控师的话你没听明白?她们正在待命!”   “待命?”钱佩兰蹙了蹙眉,表情由轻松变都很是复杂。她脑中闪过十几年前相同的威胁,她的妹妹□□控抢劫,她被逼就范,今天,过往还将重演?   “待命。”高飏肯定地回答:“对你只是‘控制’,没有取你性命,为了什么?让你看见待命的内容。”   “有什么问题冲我一个人,为什么……要搞我妹妹?”钱佩兰激动地嘶吼,思绪在过去与现在间切换,妹妹惊慌失措的脸在眼前浮现,她记得,那场操控后,一切都向着不好的方向奔涌。   高飏冷冷反问:“你说为什么?”   “你和庄浩他们是什么关系?”钱佩兰问。   无人回答,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   钱佩兰恼怒地说:“过去的事不是已经了了吗?大家手上的证据都销毁了,你们还要怎样?”   “既然都了结了,为什么还要出来害人?”高飏继续对钱佩兰施压。   “都说了,只是帮忙。”钱佩兰百口莫辩:“张雀锝骗了75亿,我从中才拿到多少?3亿而已,其它钱都进了对夫妇的口袋。” 第234章 钱佩兰(2)   “说得可真轻松,一个普通家庭,所有积蓄加起来有没有百万都是个疑问,可能才几十万而已。你算算,你骗的3亿得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司徒封听了都忍不住吐槽:“能要点脸吗?这3亿是你骗来的,不是你凭本事赚的,你哪来那么多理直气壮?”   钱佩兰不想多作辩解,只说道:“我妹妹……其实在我做同鹰的时候,就已经彻底不和我联系了。所以,这事从头至尾都都和她没有关系,我给她的钱她都退回来了,她没有花过我一分钱,这事和她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福袋十二支幸运签是你想出来的吧?”石臻忽然问。   钱佩兰愣了愣,旋即点头:“是。”   “在抓捕名单里,有一个业务员叫王枝,他在哪里?”石臻继续发问:“王字拆开,就是‘十二’,枝和‘支’同音,王枝是销售福袋的冠军业务,但是根据调查,这是个假名,他是你特别派过去赚钱的人吧?王枝现在在哪里?”   “他……”钱佩兰微微蹙眉,额头冒出点点冷汗,忧心忡忡,无数念头在脑中盘旋,但是没有一条显示她能蒙混过关。   石臻刷着手机,早上给自己电话的王哲又发来十几条消息,核心内容只有一条“他要弥补自己的一个失误,他的调查报告出现了颠覆性的证据。”   “说。”石臻关掉短信息,抬眼,森气逼人:“那个一直和你在芸城打配合战的王枝现在在哪?”   钱佩兰还在苦苦挣扎,只字不吐。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没有威逼利诱,只是等着时间到了,各自没了耐心,便要让这盛宴的节奏继续进行。   过了许久,钱佩兰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无奈开口,但吐露事情之前,她还要为自己再作辩解:“其实……在金钱面前,在大量的金钱面前,在失败后还能再次获得大量的金钱面前,是没有几个人能有抵抗力的。”   “这不是害人的理由。”石臻冷冷说。   钱佩兰笑,点点头,一字一顿说:“王枝是个假名,其实他就是当年的庄浩,现在隐身在一间家具工厂,做出外勤的装配工。同鹰没有覆灭之前,他以王枝的名义大量售卖‘十二支’,所得利益我们均分。在差不多感觉同鹰要爆雷的时刻,他果断选择辞职,我快速批准,让他全身而退,隐在工厂蛰伏。”   石臻冷哼一声,一脸鄙夷。王哲的修订消息很精准,庄浩其实并不穷困,在打工人的身份背后,他早就拥有了足够的金钱、独栋的别墅、年轻的爱人。   “庄浩可赚得不少,一两个亿应该不成问题。”钱佩兰干脆倒豆子一样和盘托出:“除了年纪大点,毕竟也是近60的人了,基本上他也没什么可遗憾得了。如果不出如今这一堆事,他一过60就打算享受人生的,现在……呵呵。”   庄浩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作恶加倍,这个人完全人格是扭曲的。那么事件的其他人呢?石臻疑惑,冷冷问:“只有庄浩和你打配合吗,别人看你们赚那么多钱,不会眼红吗?”   “其他人早就不联系了,恨不得此生不见。”钱佩兰摇头,肯定地说:“这种事,自然是参与的人越少,越隐蔽,个人所得越多,怎么可能大张旗鼓到处宣扬。何况,当年大家都已经杀红了眼,之后没有交集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为什么选择庄浩?”石臻问。   “选择庄浩是因为他有破绽,有机可乘,其他人就算了。”钱佩兰露出个诡异的笑:“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很落魄,我提携他,让他去跑业务赚钱,他重获人生辉煌,他是该感谢我的。”   “你真是不要脸。”司徒封翻白眼忍不住骂。   “人都是金钱向的。”钱佩兰毫无悔意。   “蒋夜秋呢?她可是庄浩以前的小姨子。”石臻懒得讨论这个骗子的人格,这个人恶到了骨子里,没救。   钱佩兰摇头回答:“都说是以前的小姨子了,庄浩都和他老婆离婚多少年了,之后又经历了那么多不愉快的事,自然不会和老婆的妹妹再有丝毫瓜葛的,避都来不及。”   “那么你认识黄醒吗?还有他儿子黄瑞聪?”石臻看一眼高飏,继续问道:“或者……方馨梅、肖凯?”   “他们也买了同鹰?”钱佩兰一脸迷惑。   石臻继续问:“你的收藏品里,有一件叫《重屏会棋图》的木雕吗?”   “《重屏会棋图》才不是我的藏品,我可没那本事让它成为我的藏品。”钱佩兰眼神有些空洞,呆了几秒才说:“我曾经有个客户,喜欢古物,喜欢带点神秘色彩的东西。《重屏会棋图》表面看已经极具特色,其中的故事又版本众多,寓意深邃,我那位客户就有点痴迷其中。”   “你找了仿品给他?”石臻看穿她。   “对,是仿品,不过是有特色的仿品。”钱佩兰点点头,回忆道:“很久以前,特别请了位工匠把《重屏会棋图》这个题材雕刻在一块玉石上,送给了一个大老板。后来……”钱佩兰皱眉,心中一紧,有些事不能回忆,一回忆自己都不敢往下说。   “后来他就家破人亡了。”石臻替她说了。   “十几年前的事了。”钱佩兰的表情依然是逃避的,没有丝毫悔过的意味。   石臻又问:“那个匠人是不是夏秋白?”   “是。他一直都有点艺术手艺的。”钱佩兰点点头,往事一再提起,她越来越紧张,于是问:“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司徒昭这个人如何?”石臻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抛出问题。   “太正直了,当年能把他拖下水,也是意料之外。”钱佩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   石臻看到司徒封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他没再就这个问题继续,也不想在这里对他认识的人刨根问题。   “你们到底要什么?”钱佩兰焦躁地重复问。   “不要什么,邀请你去参加一场盛宴。”石臻看一眼四周,对罗聂说:“明天会有人来替你,我已经请人好好看着钱女士,直到宴会开始。”   “什么宴会?”钱佩兰紧张地问。   石臻淡漠地告诉她:“一场终极盛宴,庄浩已经收到了邀请函,应该快要举办了。”   “他没说过什么终极盛宴,我前几天还和他有联系。”钱佩兰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可是她又讲不出是什么。   “他只是普通被邀请方,而你可能是‘特邀嘉宾’,他又怎么会告诉你呢。”石臻讥诮地说:“更何况,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万一泄露了王枝的假身份,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那可就更不得而知了。”   钱佩兰皱眉,脸色瞬间凝重,带着些自言自语问:“谁是举办方?”   “不清楚,去参加不就知道了。”石臻看一眼表,下午三点半,在这已经耗费够久的时间了。   钱佩兰绝望地问:“我能拒绝吗?”   “放你出去,还是会有人带你去参加宴会,拒绝不了。”石臻看一眼钱佩兰,忽然说:“当然,你想出去也没有问题,请便。”   可以出去?钱佩兰一惊,望一眼不远处,门就在那里,她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明白了。”石臻扫一眼钱佩兰,看向门口的位置,淡淡说:“走吧。”   “啊?”钱佩兰还是不相信。   石臻玩着手机说:“明天的‘看护’取消了,我们过会也走了,你爱干嘛干嘛去吧。”   “呵呵……呵呵……”钱佩兰脸上露出些许喜悦,从位置里缓缓起身,向门口挪步。   “走吧。”石臻不以为意地看着手机,没有丝毫行动。   “呵呵。”钱佩兰傻笑,加快步子走到门口,回头确定无人会追来,便狠狠拉开门走小跑了出去。紧跟着,楼道里传来凌乱地跑步声,由近及远最终消失。   “就这样放了?”罗聂看着半开的门笑:“好不容易找到的呢。”   “本来也只是找她了解情况,”石臻鄙夷地说:“派人保护这种垃圾,太浪费钱了。随她主动离开好了,终极盛宴她座上宾的位置,绝对是不会变的。”   “万一真跑了呢?”罗聂笑。   石臻挑挑眉:“看她本事咯,终极盛宴见分晓。” 第235章 冲突   离开老楼,四个人驱车去了市中心,两天没好好吃过,于是想找了间餐厅吃晚饭。结果横挑竖挑还是选了火锅。   锅里热气腾腾,石臻淡漠的表情就若隐若现。涮完的羊肉就放进高飏碗里,已经放了小半碗。   “吃啊。”石臻看一眼高飏。   “辣一点点不行吗?”高飏眨眨眼,垂涎那口牛油锅。   “给你吃口羊肉不错了,别得寸进尺。”石臻撇一眼高飏,放缓口气说:“我也不吃辣的,我陪你。”   高飏根本没敢多看石臻,只看着碗里的肉,无力招架,就乖乖吃着。   四个人的确是饿了,开始半小时都在默默吃,谁也不说话。等吃过一轮,把饥饿感消散了,才放缓了速度,有一口没一口地闲扯。   “话说钱佩兰能躲过今天吗?”罗聂喝一口可乐,好奇心重。   “这个不重要,就算躲到最后一分钟,她也是要参加终极盛宴的。”石臻涮了几片生菜叶,放进高飏碗里。   高飏心安理得地吃着,左手用筷子不方便,他就慢慢地夹菜,慢慢地吃。右手则垂在桌子下面,由着石臻左手食指,在自己手背上一圈一圈细细打磨。   “不知道这个女人被抓后会怎么处理?”罗聂放下筷子,光顾着喝可乐。   石臻淡漠回:“不知道。”   “我有个问题,”罗聂想到什么说什么:“如果所有事情都是针对钱佩兰的,那关黄醒什么事?还有那个什么方经理?”   石臻感觉高飏的手顿了一下,看来提这些人,还是会让小狐狸不愉快,他轻轻捏了捏高飏手心,以示安慰,对方也捏了捏他手指,像是求助。石臻想了想说:“其实钱佩兰是事件的核心,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并不是绝对。”   “现有证据都指向她,所有事都因她而起,应该没有什么悬念。”罗聂说。   石臻提出自己的疑问:“如果她是个坏核心,那么她的辐射范围应该是波及和她一样坏的人,而不是被害过的人,甚至毫无关联的人。”   “对哦。”罗聂眨眨眼:“黄醒、方经理都好像和事情无关,有关的人却并不在邀请行列之内,比如说夏秋白、司徒昭。”   “这里面除了庄浩是帮凶,其他人都是无辜的。”司徒封默默补一句,替父亲打抱不平。   不想气氛太尴尬,石臻扯开话题说:“暂时还不能完全看清组织方的套路和意图,是个谜。”   “那只有等宴会开始,才能知晓答案了?”司徒封吃饱了,细节他搞不清楚,但是整体大方向他明白,这事现在还无解。   “等吧。”石臻笑。   “等多久?”司徒封好奇。   石臻回答:“邀请函上一共三个人,现在人都齐了,我觉得应该就是最近的事了。”   “你会去吗?”司徒封又问。   “搭了黄醒这艘船,应该没问题,会去。”石臻挑挑眉,有些不以为意地说:“实在进不去,只要有宴会地点,事先做一些安排,也可以间接参加宴会。”   司徒封眨眨眼睛:“感觉很刺激……”   石臻直接打消他的年头:“你少来,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安全起见,你别添乱,不许去。”   司徒封撇嘴不服:“你这是嫌弃我?”   “是。”石臻直接回答。   司徒封气结,直接点了六个布丁惩罚自己,一边吃,一边忿忿不平:“你买单!”   石臻挑眉看着:“……”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   “如果一切都是为了终极盛宴,这事就和我没关系了。吃完饭我自己回去得了。”司徒封突然说,还补充一句:“我不是赌气,我是真的觉得这事与我无关。”   “你这记忆力……”石臻有点鄙视地说:“你忘记有一波异客是专门针对你的?”   司徒封:“……”布丁瞬间就不香了。   石臻不想多说什么,只劝慰道:“忍忍吧,宴会开完就应该没事了。”   司徒封又不傻,微微皱眉说:“是不是因为……”   “不知道,组织方是个神经病。”石臻打断他思路,不想让他乱想,只说道:“这里的核心就是钱佩兰,其他人只是群演。你想,总不能让她一个人从头表演到底,总得有人配配戏,有人做做观众,这样才显得热闹点。”   “……”司徒封眨眨眼,低低说:“你别让他有事。”   “不会。”石臻下了保证。   司徒封就默默吃着布丁,什么也不说了。   四个人一顿饭吃到大概七点半的光景便结束了。出了饭店,罗聂去外面自行叫车离开,石臻则带着高飏和司徒封去B2层取车。   商场里热气暖人,停车场里却是温差巨大,一出自动门,瞬间就被一股子寒冷层层包裹,让人忍不住打个寒噤。   “哎呀,哎呀!”刚走出一段距离,司徒封就鬼叫起来。   “怎么了?”石臻问。   “手机没拿。”司徒封淘遍每个口袋,都是空的:“肯定是落在饭店里了。”   “等下。”石臻拿出手机,打司徒封手机,很快有人接了,果然是餐厅服务员。石臻解释了一下,便让司徒封赶紧上去拿。他感觉不放心,便问:“要不要我陪你上去?”   “公共场所,哪至于?等我,马上回来。”司徒封一脸无所谓,匆匆一个人上去取手机。   “丢三落四的。”石臻看着司徒封进电梯厅,骂一句。   这时手机响起,石臻一看,是耗子打来的,他拍拍高飏肩膀,示意自己接个电话,让他等一下司徒封。   “去吧。”高飏笑笑,由着石臻刮一下自己下巴,去别处打电话。   高飏无聊,刷了一下手机打游戏,不觉电梯厅那边走出来一波人。自动门打开,人们便各自散去,只有两个人径直向着他走来。   游戏打到最紧张的时刻,高飏也没注意一侧的情况,等察觉的时候,只感觉一阵冷风已接近自己后颈,他下意识闪开,一记重拳落在一辆车尾灯上,碎片落了一地,警报器也兀自吵了起来。   “老费!”高飏回过神,不远处站着费家两兄弟,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的方向。   “来个了解呗。”老费话音才落,周围便落下了结界,将周边的环境彻底决裂。   “怎么了结?”高飏眼中显出不耐烦,冷冷问:“杀了你们两个吗?”   “猖狂!”老费二话不说,挥拳便冲了过来,身侧小费也甘示弱,同时向着高飏进攻而来。   高飏冷冷看着,动了杀机。   “噗。”突然,老费胸口一痛,落到地上,吐出一口血。眼前几道蓝光闪过,他想去救弟弟已经来不及。只见不远处,小费被数枚钱币打成了筛子,浑身是血的砸到地上。   “没完了?”石臻颇为不爽地从一辆车后面走出来,挂断手机,顺手把高飏挡在自己身后。   老费反应很快,翻身起来,一边做防御工事,一边呼唤小费:“弟弟,你怎么样?”   “咳咳,没事,皮肉伤。”小费艰难地爬起来,拔掉了身上的铸文币,丢在地上。“叮铃咚隆”一堆,小费数了数,地上有二十多枚,就有点暴虐的冲动。   “他已经不是SY的成员了。”石臻冷冷说:“他是我的,谁敢动我的人,决不轻饶。”   老费皱眉,瞥一眼不远处的小费,又看一眼地上二十多枚铸文币,他知道,对方是手下留情了,否则这二十多古币不会只是划伤小费,很可能是直接取了小费的性命。   “打斗输赢各凭本事,是你弟弟没本事,与人无尤。”石臻看着老费说:“你弟弟一次失败,两次失败还不罢休,是想让他被彻底打死为止吗?”   老费皱眉,有点无力反驳。   石臻阴冷地威胁:“我知道你对高飏干过点什么缺德事,他没计较,也没打算报复,是他对你这个前同事最大的好意了。”石臻冷冷说:“按我的脾气,应该在你面前灭掉你弟弟,让你眼睁睁看着他消亡。”   老费的呼吸骤然收紧,随时准备保护小费。   “但是高飏让我给方经理面子,”石臻话锋一转,并没有继续扩大事态发展:“对于过往,他不想再作计较,也不想让我计较,我答应了。”   您倒是挺会替人说话,高飏在一侧暗自吐槽,又感激石臻处处为自己着想,就越发看这个男人喜欢了。   方经理几个字对老费依然有震慑作用,加之方经理也有意无意提醒过不要再和高飏纠葛,老费此时算是真的有点打算放弃了。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我们不会一忍再忍。今天是最后一次,不会再有下次的忍让。若再无休止地挑衅,就让你看着你弟弟死!”石臻目光骤然冷峻,指尖夹着一枚铸文币指向费家兄弟。突然,他手一扬,铸文币飞向结界,直接撕开了一条口子。   瞬间,结界消散,四周恢复如常。不远处,露出方经理一脸惊异的脸,还有从电梯厅向这里跑过来同样懵圈的司徒封。   “走吧。”高飏没看方经理,只低低地对石臻讲。   “嗯。”石臻招呼司徒封过来,顺手拉起高飏离开。   “什么情况?”方经理似乎料到了什么,骂一句老费:“疯啦!惹姓石的!”   “喝醉了而已,不会有下次了。”老费走到砸坏的车边,苦涩着脸说:“您这车怎么办?”   “你想通就好,别有下次了,车可以修的。”方经理无奈摇头,又带着点庆幸,拍拍老费肩膀,示意他上车离开。   “不好意思。”老费叹口气,望向高飏离开的方向,心里是不服气的,可也的确不想再招惹麻烦,因为从石臻的眼里他看到了杀戮的意味,他知道石臻不是开玩笑或者威胁,而是真的会付诸行动。如果真的发生了,老费并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救得了弟弟。   “这就算了?”小费还有不服。   “算了。”老费走过去拍拍小费肩膀,压低声说:“刚才那二十枚铸文币是可以穿透你心脏的,他没那么做,是给你留了条命,别惹事,至少在没他强大之前,别惹。”   “切。”小费倒是很听老费的话,撇撇嘴,不再辩论。   “请上车。”老费不再多想,替方经理打开车门,让所有人上车后,便驾车离开。 第236章 保镖   一早在石臻怀里醒来,小狐狸半睁开眼,迷迷糊糊得又蹭了蹭脑袋,抬头咬了咬对方下巴,就获得morning kiss一枚。   “唔。”本来就不清醒,一亲就思维紊乱,张开双臂紧紧抱着石臻脖子,要这要那的。   “有人,轻点叫。”石臻在他耳畔提醒,热气吹着耳窝,引诱蔓延而下,浑身都在着急。   “注意,注意影响。”高飏稍稍清醒,挣扎着阻止,只觉得脖子针扎得微痛,一处,两处,三处。   高飏僵了两秒,低低说:“别搞太高了,领子遮不住。”   “有什么好遮得?”石臻反问,抬头,看着眼底的小草莓和绯红的脸色,舔了舔嘴唇。   “等夜深人静。”高飏求饶,自己招惹得,能怪谁?   石臻手肘撑着身子抬起头,讥诮道:“出息。”   “呵呵,我错了。”高飏把自己挪出他包围的范围,根本不想反抗,早就放弃反抗。   “唉,出息。”石臻看着高飏落荒而逃,在衣帽间里遍寻高领毛衣就忍不住有点鄙视他。   高飏找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平时穿的全是卫衣,连帽的、不连帽的;加棉的,加绒的;春夏季的、冬季的……就是没有高领的。“呵呵,”他的脑袋从衣帽间露出来,眼睛眯成一条细线,有话要说。   石臻扫一眼,漫不经心说:“我也没有……不过,中领的应该有两件,衣柜左边。”   “哦哦哦。”高飏缩回脑袋,折腾了半天,找了件淡灰色的半高领毛衣穿上,有点大,空落落。   石臻看着摇头笑,满眼讥诮,好像草莓种得的确有点高,领子形同虚设。   高飏看着床上的石臻忽然说“那个……昨天回来太困了,就直接睡了,也没及时跟你说……”   “说什么?谢谢就免了。”石臻挑眉,有些不快地说:“都欺负到我这里了,难道要我坐视不理吗?”   “呵呵。”高飏笑:“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等你伤口好了,没问题。”石臻瞥一眼高飏:“没好前就吃得清淡点,最好禁个欲,应该好得会更快点。”   高飏一愣,脸有点红,忿忿不平:“……我去刷牙了,你自己玩去吧!”   石臻笑着看他逃走,拿过手机,安保公司已经发来了消息,十点派人过来。再之前,大概早上七点多的时候,简张章也给自己打过电话。   有点好奇,简张章并不是一个会轻易会和自己联系的人,一早七点多打电话,也是蛮特别的了。于是他电话拨过去,却没人接听。   没人接就没人接吧,石臻并不是太在意,毕竟和简张章没有工作联系,只是推荐了高韵萌这个客户而已。   在床上刷了会儿手机,石臻才起床梳洗、穿戴整齐。   “安保公司的人十点到,这几天听一下他们指挥。”石臻从厨房出来,喝着杯水。   “去上班后面跟着一帮人,会不会有点怪?”司徒封依然略担忧。   石臻安慰说:“放心,人家专业的,保护你于无形,不会被人发现的。”   “你说他们这样找我是为啥呢?”司徒封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门。今天还是得去公司打卡,毕竟是替人打工,考勤很重要,他其实已经迟到了,本月全勤奖就不要指望了。   “对了,晚上要来我爸妈家吃饭吗?”石臻对着镜子系领带,很欠揍地补一句:“我妈在问你,我说我不知道。”   司徒封:“……你这完全没诚意啊。”   “我妈找你吃饭,我要什么诚意?”石臻大言不惭。   司徒封没好气说:“那我不去了,你带着你没过门的媳妇去吧,我不去做这电灯泡。”   石臻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行,我和我妈说一声,爆香鳗鱼这道菜就取消吧。”   “……”司徒封吞了吞口水,机械地转向石臻的方向,又看一眼完全不知情地高飏,恨恨说:“我去吃鳗鱼,你们去秀恩爱,不冲突的,是吧?”   秀恩爱三个字立刻点红高飏耳尖,他不自主向后退了退怯懦地说:“我……我加班。”   “什么?”石臻看一眼高飏。   高飏只有“呵呵”的勇气。   “唉……就没一个人可以反治这货吗?”司徒封默默吐槽,估摸着石臻可能会把枪头对准自己,立刻说:“跟阿姨说,我今天肯定去的,这条鳗鱼我一定要吃到的。不过我自己过去,我去就是为了吃……不是,看看阿姨和伯伯。”   石臻冷哼一声,看着司徒封给自己比“耶”的手势。   这时门铃响起,石臻亲自去开门,领进来三个人高马大的西装男。   “我去……那么高……那么醒目……能低调点吗?”司徒封一脸苦涩,这几个人人均身高起码一米八五,气势逼人,清一色的黑西装,耳朵里挂着耳麦,这TM太瞩目了,这特么是押他的,还是保护他的?   “石先生,还有两个人在楼下待命。”其中一名保镖开口说话,声如洪钟,更让司徒封头皮发麻。   “好,走吧。”石臻都没一丝留人的意思,看看司徒封,示意他可以走人去上班了。   “你就这样绝情?”司徒封一脸生无可恋。   石臻耐着性子说:“放心,人家是专业的,有隐蔽手段,不会让人发现你阵仗那么大的。”   “确定?”司徒封重新看一眼人高马大的保镖,那么高,怎么隐蔽在人群里?   石臻颇为不耐烦地回答:“确定,我给你选了最贵的套餐,放心好了。”   “OK,我不会还钱的。你也不能问我要这笔巨款。”司徒封突然做OK手势,然后拿了外套和手机,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随着门砰一声关上,房间里陷入片刻安静。   “保镖可靠吗?”高飏看着门口问,他也觉得保镖太高了,太醒目了,有点夸张。   “可靠,六位数的套餐,最好的那款。”石臻被问地不耐烦,对着穿衣镜系领带,对自己下手有点重,差点勒到自己。   高飏。“……”   也只有高飏,石臻才有耐心再解释一边:“他们都有异客身份,在‘隐藏人群’这项技能上绝对没问题。所以司徒封大可放心,没人会注意有一整组的人在保护他。”   “哦。”高飏换了个话题问:“你真的不打算让他参加终极盛宴?”   “不打算。”石臻回答说:“他一开始就不在事件之中,也没有必要去掺和这事。”   “他是不是被他爸司徒昭牵连了?”高飏说出自己的疑虑。   “是。”石臻并不隐瞒:“被殃及了,这事和司徒封从头到尾就没有任何关联。”   高飏想起一件事,立刻说:“对了,那天他被困在咖啡馆,有人给了他一张护体结界,不知道这个人扮演了什么角色?”   “暂时不清楚。”石臻挑挑眉,也有疑惑:“我记得你说过,那张护体结界是带时效的,这保护的并不彻底嘛。”   “对。”高飏点头补充:“大概3个小时左右就会失效。”   “帮了又没帮全。”石臻微微一笑说:“用一次有时效的获救机会,还一个人情。如果到了点还没有人来救司徒封,后面就按实际情况进行了,这人也不会再参与。说到底,做这一切,很可能还是因为……”   “因为司徒昭?”高飏和石臻想到一块去了。   石臻点点头:“十有八九是因为他。”   “要不要去找司徒昭聊一下?”高飏眨眨眼问。   “到了今天这一步,再聊一次是肯定逃不了了。”石臻穿好西装和风衣,说出自己的疑虑:“说不定,第三队操控师并不是要去对付钱佩兰的妹妹,而是为司徒昭准备的。”   “司徒昭?”高飏一愣,傻傻问:“需不需要也保护一下他?”   石臻摇头,从柜子上拿了副眼睛戴上,突然就往斯文挂走了。   “……”高飏没敢正眼看,吞了吞口水,默默骂一句:“不要耍帅啊。”   石臻戴好眼睛,笑笑说:“不需要保护了,如果没有猜错,终极盛宴虽然只有三个人有邀请函,但实际要出席名单里,应该少不了司徒昭。他逃不过去,就算保护起来,对方也会想尽方法让他出席,干脆就随他去吧。”   “司徒封会担心的。”高飏说。   “宴会没开始之前,他不会出什么大事的,不必担心。”石臻拍拍高飏肩膀笑。   石臻说的没错,高飏没多纠结,他无聊,向石臻讨活干:“接下来的事有需要我帮忙的吗?你可以分配任务给我做啊。”   “没有。”石臻笑。   “我去找钱佩兰?”高飏随口说。   “你是有多无聊?”石臻忍俊不止:“找她干嘛?她不是宴会的发起方,扮演的角色只是事件的起因,她也是不能不参加盛宴的人,横竖都是要出场的,自然会有人带她去的。”   “哦。”高飏撇撇嘴,有点无趣。   “我今天要去公司,晚点你来我公司,跟我一起回去吃饭。”石臻刮下高飏下巴笑,亲身说。   想到晚上要跑去别人家,见分父母,高飏还是有点尴尬加不想面对,于是,试探性地问:“你觉得……”   石臻眼睛一瞪,直接说:“我觉得你不去是找死。”   “要买礼物过去吗?”高飏撇撇嘴不敢忤逆他意思。   石臻没答话,环住心虚的小狐狸,低头,看着他琥珀色眼睛,没忍住,把他拥进怀里吻了个够。   半晌石臻才放开高飏,舔舔嘴唇不怎么满足的说:“什么都不用,口服液、营养品、保暖内衣、高档白酒等等等等,全都免了。”   高飏:“……”   “一顿便饭而已,别太紧张了。”石臻笑笑,轻吻小狐狸脸颊,又在他耳边轻声说:“以后说不定要经常回去吃,你怎么办?”   “怎么办?”高飏担忧地瞪大眼睛:“我不会煮菜……”   石臻在高飏耳畔低笑:“不用会煮菜,你就是最可口的菜啊!”   “切。”高飏嘟嘴,脸红得抬不起头,只能没皮没脸地抱着石臻脖子撒娇。 第237章 司徒昭   十点多,石臻到公司,接着就是各种繁忙。两个会一开,几个文件一瞧,就到了下午一点半。午饭没吃,喝了一肚子的咖啡,有点烦躁。   “咖啡,再叫个三明治。”石臻放下电话,拿过手机,头枕着椅背转向窗边。阳光还不错,有点暖,远远近近的楼,都闪着金光银光。   他想关心一下小狐狸有没有按时吃午饭,才点开对话框,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直接掩盖了对话框。   黄醒?石臻看一眼名字,挑眉,慢慢把手机放到耳边。   “石先生你好,”黄醒依然是一副特别客气的口气:“终极盛宴的时间确定了,星期四晚上六点半。”   “星期四?”石臻微微蹙眉,点开电脑上的日历:“12月31号。”   “对,31号。”黄醒那边肯定地说,然后试探性地问:“人找得如何了?”   石臻回答说:“终极盛宴那天他会出现的。”   “真的?您确定?”黄醒感觉有些突然。   “确定。”石臻回答:“所以必须参加终极盛宴,这样也能保障你儿子的安全,同时也能知道一下,这事是怎么把你们扯进来的。”   “如果你也去盛宴,有你在我就很放心。”黄醒顿了顿说:“我电打来,是想问你,钟先生让我确定一下去几个人赴宴,他要上报。”   石臻回答:“您那里两个人,我这里带两个人,总共五个人。”   “好,收到。”黄醒的语气显然轻松了许多:“我等你好消息。”   “好。”石臻笑,两人又多聊了两句,才挂掉电话。   这边电话才挂掉,秘书小姐就送来了咖啡和三明治。   “谢谢。”石臻对着吃的拍了照片,直接发给了高飏。   石臻获得秘书小姐鄙视加奇怪眼神一枚,因为她从来没见过石先生对着食物拍照,从来没有过。   过了两分钟,高飏那头就回话了:“吃的真简单。”   石臻问:“我技术好吗?”   高飏:“啥?”红脸表情。   石臻好笑地回:“拍照技术。”   高飏:“哦哦哦,好的不要不要的。”   石臻:“你这彩虹屁吹得有点假。”   高飏:“发自灵魂深处。”   石臻:“切。午饭吃了吗?”   高飏:“吃了。”   石臻:“吃了什么?”   高飏:“粥。”   石臻看到“粥”这个字,他压根不信。直接点开自家门口的监控,从十一点调取到一点半,看了半天快进,终于在十二点五十二分的时候,发现门口来了一位外卖小哥。放大视频,石臻从包装袋上看到了变形的“麻辣烫”三个字。   石臻有点擦火,拿语音怼道:“不长记性的东西,都不能忍一忍吗?”   高飏那头根本不敢正面迎击,只发了“笔芯”的表情包。   石臻:“……”丢掉手机,懒得回了。   高飏那头过了几秒,果断发来求饶短信:“我错了,错地不能再错了。下次不敢了,我现在就把汤渣倒了。”   石臻:“……”   高飏:“倒掉了,笔芯。”   石臻:“滚。”   高飏:“好的,待会就滚到你公司门口,你接我一下,我怕滚过头。”   石臻冷冷看着,扶额想笑。   桌上电话铃忽然想起,石臻拿起,秘书小姐说司徒先生来了,石臻没想到司徒昭又来找自己,正好自己也要找他,没多余时间犹豫,就让他进来了。   很快,门打开,司徒昭由秘书小姐请进来,并获得茶叶一杯。   “有事?”石臻看着对面的司徒昭。   “听说……听说司徒封遇袭了?”司徒昭有些紧张和焦虑。   “他没事,我给他换了一批保镖。”石臻淡淡说,突然问:“你收到终极盛宴的邀请函了吗?”   “?”司徒昭一愣,旋即低头,皱眉叹气道:“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下个星期四晚上六点半。”   石臻只是听着,并不多言。   “怎么办?”司徒昭看一圈周围,紧张地说:“司徒封被袭击了。”   看来司徒昭还是担心儿子的。石臻笑笑,不提袭击的事,话题依然在盛宴:“您答应参加盛宴了?”   “嗯。我能不答应吗?”司徒昭继续唉声叹气。   石臻看一眼桌子上的茶杯,那是司徒昭的私人物品,有些年代了,杯盖的部分还有点豁口。他有些不明白司徒昭这个人对金钱的欲望并不大,为什么也会深陷在这桩案件之中。   “怎么办,石臻你说怎么办?”司徒昭焦虑地发问,对事情的发展毫无办法。   石臻回答道:“如果你答应去参加盛宴,司徒封应该差不多进入安全范围了。”   “你确定?”司徒昭看到了一点希望。   “确定。”石臻点点头,语气肯定。   “那就好、那就好。”司徒昭欣慰点头,忽然抬头又有些紧张地说:“你知道这场盛宴是什么吗?”。   石臻看着司徒昭的眼睛说:“或许所有事情都会在这场盛宴上有个了结。”   “了结?”司徒昭眼中闪过紧张:“了结什么?”   石臻简短回答:“过往。”   “过往?”司徒昭知道石臻说的是什么,有些无奈地辩解:“以前我们和钱佩兰的恩怨都了了,彼此都把证据销毁了,难道钱佩兰……钱佩兰……还有心报复?”   “钱佩兰是个很现实的人,不拘泥于过去,只图现在的利益。”石臻再次看一眼司徒昭的茶杯,他还是疑惑,这个人并不贪财,为什么会深陷在事件之中?   “不是钱佩兰,那到底是谁在幕后指使?”司徒昭焦急地想获得答案,额上竟冒出细密的汗珠。   “为什么对方抢劫你,却是要的钱佩兰的手机?”石臻突然发问。   “什么?”司徒昭一愣,然后摇头说:“我不知道。”   石臻不以为意,继续道:“那天我们谈话,你的确是说了很多,如果从你说的内容去看,除去过往,之后的事情的确和你的关联度不大,可是……”   司徒昭皱眉,预感到什么,颤声问:“什么?”   石臻直截了当地指出:“当时钱佩兰利用职务之便获利,事情其实搞得很大,仅仅靠她自己想全身而退,其实是很难的。公司、罪案局有很多方式可把这条蛀虫揪出来,可她却全程安然无恙,甚至这件事在今天的公司档案中都不曾查到,而我爸竟也一无所知。”   司徒昭眼神闪烁,皱眉不语。   “甚至我发现,当年涉事的员工都已经辞职离开,连财务也在事发后一个月离职,我找人去问她当年的事,她都避开了,只字不提。”石臻看着眼前心虚的司徒昭问:“整个事件中,你到底出了多少力?”   “你又回头去查了?”司徒昭一脸惊讶,没料到石臻会去重翻档案。   “本来懒得查,但是当天你对我说的有点多了。回头细看,整个事件中,似乎只有你的损失是最小的,几乎可以算无,甚至有段时间的收入还攀高了。别人倾家荡产,人生改变,而你依然在位,还平步青云,作为同坐一辆车里的人,你的结局真的有点太美好了。”   司徒昭皱眉,狡辩道:“我一直兢兢业业工作,我没有其它企图心。而且在公司这个平台,的确是成就了我的事业,这也是我比其他人混得好的原因。”   石臻扬眉,笑得诡异:“钱佩兰最后是被小助理持续投毒,最后精神失常,一败涂地。仔细想想,像钱佩兰这样精明的女人,会轻易相信一个年轻的小助理吗?更何况投毒这种事,如非极亲近之人,是很难长期进行下去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石臻?”司徒昭有点绷不住。   “我最近接了个协约,里面有只三角盒子,外围是紫皮质地,如同紫玉。” 石臻冷笑,自问自答:你可否知道知道,紫玉代表什么吗?紫玉多情。”   司徒昭抖了一下,颤抖着手拿起水杯一饮而尽。喝完,他放下杯子,扶额颤声说:“当时……是我糊涂了。”   石臻挑眉:“哦。”等着他继续说。   “当时我糊涂了,和钱佩兰有了私情,还在她的蛊惑下,想自己成立公司。为了启动资金,我们合伙骗了公司一些钱,就是那两间壳子公司。之后东窗事发,我也积极给她收尾,最后实在是罩不住了,才让她妈妈出来顶罪。”司徒昭抬头,满脸懊悔:“她对我倒是用了真心,成了我之后反击的筹码。”   石臻默默听着,不做评论。   司徒昭坦白道:“也就是借着她这份真心,之后的反击,才能让我以再续前缘的借口获得她的信任,持续和小助理打配合,对她投毒,最终搞疯她。”   原来如此,果然,人们将事情都是向着自己有利的方向叙述,不到被揭穿的那一刻,绝对不会透露半分对自己不利的事情。石臻默默想,继续问道:“这次她回芸城,首先也是联系的你吧?”   司徒昭点头:“对。联系过,还想和我继续以前的感情,我拒绝了。她是个现实的人,为了不结仇影响现在发财,对过去的事她表示不会深究。对于我的拒绝,她也表示理解,我们互加了微信,但其实没有联系过一次,只是知道有对方存在而已。”   “没有继续干坏事是你的明智之举。”石臻淡淡说。   司徒昭眼圈微微泛红,颤抖着说:“……对不起,我知道对不起董事长和公司,我可以引咎辞职。”   石臻面无表情地讥讽道:“有这个必要吗?十几年前的事了。”   司徒昭难过地几乎哭出来:“可是……毕竟我干了错事。”   “去参加盛宴吧,事就了了。”石臻不以为意,只不咸不淡地说:“你也不想司徒封知道自己爸爸以前搞三搞四搞公司的事吧?他知道了,得多难过?”   “唉。”司徒昭叹气,觉得对不起公司,对不起儿子,对不起妻子,对不起所有人。   “不用太纠结了,主邀请函上没你的名字,终极盛宴里你的身份应该也就是个旁听。”石臻讥诮地说:“临近开宴才给你发请帖,说明你的作用也就是个过去的从犯吧,个人觉得你去参加问题不大。”   “过去是我的错,我认错。”司徒昭无奈,可怜兮兮地说:“我只是担心他们会让司徒封去参加宴会,这孩子会绷不住的。”   石臻笑,嘲讽的口气:“放心,我不会让司徒封去的,这事不需要他知道,也没这个必要。”   “有你这句话……我才放心些。”司徒昭面露苦涩,眼神祈求:“石臻,这件事怎么对我,我不在意,但是你一定不要让司徒封受委屈。”   石臻点点头:“放心,不会。”   “唉,谢谢。”司徒昭扶额,一边感谢,一边摇着头,万般悔恨。他被迷惑了,犯下过往的错,他想弥补,却担心亲人知晓。他后悔了,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悔不当初! 第238章 吃饭(1)   下午五点半,阳光早已收起,天色黑暗,冷感十足。   石臻下班,在公司门口看到傻乎乎站在角落里等着的高飏,衣衫单薄,东张西望,左顾右盼。他笑了笑走过去,拿手机点了点高飏肩膀,感觉直接就点到了骨头,心疼,蹙眉责备问:“我没衣服给你穿是吧?”   “我看外面太阳蛮好的,我想应该挺暖和的。”高飏替自己辩护,眼神小心,观察四周。   “看什么呢?”石臻不耐烦,拿下自己的围巾绕在高飏脖子上,立刻收获僵硬的狐狸一只。   “别……别……”高飏僵得不敢乱动。   “走啦。”石臻系好围巾,轻拍一下高飏肩膀,便大步流星带着他去地下停车库。   高飏默默跟着,卫衣的帽子被围巾箍着,又不能戴,只能红着两支耳尖闷头跟着走。   两人一路到了地下停车场,很快上了石臻的车,坐定。   石臻没立刻发动车子,只抬手在高飏脸颊擦了一下,骂一句:“冷冰冰。”   “风吹的呀。”高飏吐槽。   “进大堂等也可以的,少说一句,就在风口子任吹,傻不傻?。”石臻打开空调,将风口对着高飏,又瞥一眼小狐狸,无奈道:“您紧张个屁啊,每次来我公司都贼头贼脑的,大气点好嘛?”   “切。”高飏撇嘴,不服,扭头看着窗外。   石臻伸手揉揉小狐狸脑壳,摇摇头,没再多言,发动车子,往家里去。   路上有点堵,家在市中心,本来只要二十分钟的路程,走走停停开了一个小时才驶进小区,逼着各路路边停靠的私家车,慢慢吞吞往地下车库开。   “这里面?”高飏趴在窗口晃着脑袋开玩笑:“我以为你会开到豪华的别墅区,然后大铁门打开,走出一位英俊的管家。”   “呵呵。”石臻皮笑肉不笑。   “你这什么表情?”高飏扭头。   车子开进车库,在指定的位置停好。石臻一边笑,一边熄火:“别墅有啊,度假用的。你想去玩下次我带你去,房间随便挑。”   “我不是那个意思。”高飏瞪他一眼,松了安全带,开门下车。一阵冷风灌口,他就开始打嗝了:“嗝……”   “你……这没出息的。”石臻无语,车里又没水,只能让高飏忍到楼上。   “怎么……嗝……怎么……办。”高飏吞了几次口水,都没压下去,气得想撞车。   “呵呵。”石臻好笑地看着,耸肩摊手,表示没辙。   “嗝……嗝……水……嗝……”高飏发出求救信号。   “没有呀。上去喝。”石臻拉高飏手,他直接挣脱了,苦涩地远远打嗝。   石臻笑问:“干嘛跑?你打算打完嗝再上去?”   “嗝……嗝……”高飏点头,并痛下决心,不结束不上去。   “蠢。”石臻不耐烦地说:“上去就有水喝了,一喝就压下去啦。”走啊。   高飏摆手:“NO……嗝……嗝……丢……嗝……人……”   石臻:“……”   “来啦,比我快嘛!”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停车场另一边传来。   高飏和石臻同时吓了一跳。   只见石臻父亲石向阳,笑盈盈从不远处走过来,对石臻说:“我去办公室找你,你还下班真准时。”   “不可以啊。”石臻翻白眼。   “叔叔好。”高飏拘谨地说,赫然发现,竟然不打嗝了!   “好,好,好,走吧,回家。”石向阳高兴地看着高飏,招呼两人上楼。   “不打嗝了?”石臻拉住离自己越走越远的高飏,在他耳边低低提醒。   “嗯。”高飏点头,摸了摸喉咙,一阵舒适。   “我瞧瞧。”石臻笑,低头在高飏喉结上轻咬,吓得高飏差点再打嗝。   “别乱来!”高飏看一眼前面石向阳的背影,警告石臻:“不许、不许、不许!”   “切。”石臻翻白眼抗议,继续往电梯厅去。   三人一路坐电梯上到三十层,最终敲开了30-06室的门。   冯缈正从厨房出来,看到玄关的位置陆续走进三人,微微一笑露出个妈妈见媳妇的表情:“来啦。”   “阿姨好。”高飏叫人。   “阿姨?”冯缈瞥一眼石臻,转头问高飏:“是这小子不让你叫我‘妈妈’的?”   “关我屁事。”石臻皱眉,没啥好脾气地回头对高飏说:“叫妈妈。”   高飏一吓,又开始打嗝:“嗝……嗝……”   石臻:“……”你这个技能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你有毛病啊,吓他。”冯缈走过来,一把推开石臻,拉着高飏去客厅:“去喝点水,压一下就好了。”   石臻:“……”不开心了。   冯缈亲自给高飏倒了杯水,看他喝下,然后等了两秒,确定他不打嗝了,才放下心来,柔声询问:“好点了吧?”   “不好意思,”高飏尴尬笑:“谢谢,阿……妈妈。”   “哈哈哈,他叫我妈妈嘞。”冯缈看向石臻,示威脸。   石臻:“……”懒得搭理。   “坐一会儿,我去看看晚饭。”冯缈满脸高兴,指茶几说:“先吃点零食,过会就开饭了。”   “好。”高飏只有点头的份。   “切,搞得像缺儿子一样。”石臻吐槽,在高飏身边坐下,看到父亲在单人沙发里坐定,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于是问:“你干嘛呢?”   石向阳一脸严肃地说:“你刚才听见了吗?他叫你妈妈了,那我为什么是叔叔?”   石臻:“……”   高飏:“……”这个,尴尬啊。默默扯石臻衣角,少爷救命啊!   “你让他缓一缓,这样吓他,他晚饭会吃得很少,你们的菜就白做了。待会吃饱了,也有机会叫哒。”石臻打掉高飏的手,还是没狠心不替高飏讲话。   “哈哈。”石向阳秒懂,从沙发里起来:“我去看看菜,吃完饭叫。”说完,就跑去厨房催煮饭了。   “这么嚣张就不要让我替你解围啊。”石臻在一侧讥诮。   高飏喝下水,压住打嗝,委屈巴巴指指自己鼻子,太冤枉了。心有不甘,他扭头,眼睛扑棱棱看着石臻,低低说:“爱不会消失吧?”   “啊?”石臻嫌弃,挑眉说:“会不会消失看你晚上怎么报答我?”   “不是说要禁欲吗?”高飏反唇相讥,并晃了晃自己受伤的右手,表示需要静养。   石臻冷笑,推了推眼镜:“我现在很上火,你不替我下火……”   “我错了,我错了,我替你拔火罐都行,别再说了。”高飏不低,败下阵来,慌张地捂住石臻嘴:“求你了……”   “切,我不要。”石臻又推了推自己眼镜:“老子今天当禁欲系男神。”   高飏:“……”   “要去看我房间吗?”石臻突然问。   “哦……不要……不要。”高飏大力摇头,摇得像只拨浪鼓。   石臻弹高飏脑壳:“想什么呢?坐着无聊,带你参观而已。”   “那可以,呵呵。”高飏定住,尴尬笑。   “走吧。”石臻努努嘴,起身,拉着高飏去别处看看。   这房子是大平层的格局,近500平,房间多少不知,光大小客厅就有三个。一层一层往里走,形如迷宫,到处有设计,到处有机关,经常走到一处,觉得到顶了,结果隐藏关卡一触,又赫然开朗让人眼前一亮。   “喏,我房间。”石臻随手打开一扇门,是个卧室,就一张床、两个床头柜,床边一张单人沙发,其它啥也没有。   “还真是……简洁。”高飏默默看着,淡灰色的墙,米白色的家具,灰蓝色的被单,没有装饰物,一股子寡淡的味道。   “那里,衣帽间。”石臻指一侧的门,漫不经心,连介绍也都是寡淡的。   “哦。”高飏瞥一眼,默默吐槽,真无趣,看了个寂寞。   “其实挺无聊的,”石臻带着他退出来,传到另一道门,走到一间小客厅。“渴吗?”一边问,一边从一侧柜子里找了一罐饮料,打开,递给高飏。   “其实还好。”高飏结果,喝了一口,甜的。   “等你不尴尬了,跟我回来住。”石臻走到窗边,外面是夜色里的江景,水岸两侧灯火璀璨,一路绵延,描摹出城市最华彩的纽带。   “呵呵。”高飏靠着窗玻璃傻笑,问:“你平时不回来住吗?”   “不太回。”石臻走进他,低头印上高飏绵软的唇,抬头,舔了舔嘴唇,有饮料的甜味,橙子味。   高飏红脸,饮料上头,低低说:“别……会有人经过的。”   “他们在那边的客厅,不会过来的。”石臻笑,拿开小狐狸手里捏紧的饮料,看他尴尬就想欺负他,低头,又深深吻上去。高飏根本招架不住,象征性地推了一下,就直接楼住了对方脖子,大力交换着呼吸。   是勾搭也是抵御,寸寸入侵,丝丝引诱。石臻一手搂着小狐狸绵软的腰,一手按住部分的后脑勺,向自己的方向挤压。   忽然,石臻脚下移动,两人就地转了半个圈,向后倒去。高飏感觉自己失衡,背脊撞到落到玻璃窗,外面丰盛的光映射进来,他微微张开一丝眼,看见眼前石臻被灯光晕出的坚毅轮廓。他忍不住迎了上去,撞到石臻牙齿,听见一声不爽的“唔”。   两个人吻得太过忘情,连有人站在旁边也没察觉,直到……   “我说吃饭了,不要撒狗粮了。”司徒封的声音突如其来。   高飏急速收口,向侧抽身,带着石臻差点绊倒。   “滚。”石臻一手扶着玻璃,一手擦嘴角,一脸不爽。   “吃饭啦。”司徒封挑眉,催促道:“赶紧的,都叫了几次了,你们回应一下,我也不会找过来。”   “切。”石臻翻个白眼,瞪一眼心虚的高飏,拉着他去吃饭。 第239章 吃饭(2)   “爷爷今天来吗?”司徒封走在后面问。   “不来,他不乐意来。”石臻回,带着高飏穿过客厅,直接去了饭厅。   饭菜已经准备就绪,冯缈招呼大家吃饭。   “多回来几次,你妈也就见到你们有点笑容。”石向阳喝一口酒笑。   “吃饭不要给小孩那么大压力。”冯缈看一眼高飏,满面慈母笑:“多吃点,还有很多菜在做。”   “好。”高飏笑,尽挑自己面前的拌沙拉吃。   石臻看不下去,夹了片牛肉放到高飏碗里,在他耳边讥诮道:“高先生您别客气啊,蔬菜不管饱。回去就只有外卖了。”   高飏脸红,在桌子底下踢一脚石臻。   “小封,鳗鱼。”冯缈指一盘菜笑:“你最喜欢的,特意为你做的。”   “阿姨我不客气,自己来。”司徒封笑盈盈,夹了块鳗鱼放进碗里:“我就是为了这条鳗鱼来的,阿姨家的鳗鱼无敌了。”   “喜欢吃就多吃点。”冯缈很高兴有人欣赏她这一桌饭菜,愈发得意洋洋:“好东西总归能发现懂的欣赏的人。石臻哪个菜都不觉得好吃,也不知道他平时都吃点什么。”   “能吃什么,吃饭呗。”石臻漫不经心地说,夹了只蟹脚放进高飏碗里。   高飏默默看了一眼,比他手臂还长的蟹脚,根本无从下口。没辙,又在桌子底下踢石臻求救。   “都是剪开的,用手。”石臻露出个坏坏的笑,低低说。   你丫的,除了欺负人,你还能干嘛?高飏心里骂一句,看着蟹腿发呆,真不想动手啊,太长了这蟹腿,好尴尬啊。   “高飏别客气,最没规矩地就坐在你旁边,不会有人比他更没规矩了。”冯缈看一眼蟹腿,就知道是石臻使坏。   高飏忍笑,磨磨蹭蹭去拿蟹脚,眼前一闪,蟹脚没了。高飏:“……”碗里掉下只剥好的虾。呵呵。   “你那里还有铸文币吗?”石臻面无表情地拆着蟹脚问。   “大概还有三十几枚吧,”冯缈算了算,有些好奇地问:“不是一直很嫌弃,怎么又要用了?”   “临时用一下。”石臻把拆好的蟹腿肉沾上酱料,放进高飏碗里。   冯缈说:“现在铸也来不及了,整个制作过程得要一个月。”   “那就三十个吧,差也差不多,我这里还有二十几枚。”石臻擦着手,仔仔细细得。   “超过五十枚了,是有什么事吗?”冯缈看一眼石臻,平时让他多带几枚都要嫌弃,今天反而主动来要,就更加好奇:“五十枚对你而言,可不少,你平时就带几枚出门。”   “没什么,打麻将做筹码不错。”石臻继续擦手,已经用了第三张纸了,还是不舒服。于是起身退出位子:“去洗个手。”   “这是洁癖又犯了。”冯缈看着儿子去洗手间,默默吐槽。   高飏默默看着碗里的蟹腿,抬头瞥见司徒封给自己使眼色,好像在说:大哥,佩服啊,石臻给你剥虾剥蟹,佩服佩服。   “今年跨年有什么打算吗?”冯缈浅浅吃着菜问。   “暂时没。”高飏摇头,心想,跨年前一天是盛宴,最近石臻心思全在这场终极宴会上,他没心情安排别的。”   “有点无趣。”冯缈又看向司徒封:“你呢?”   “单身狗,没资格玩跨年。”司徒封津津有味地吃菜,笑呵呵回。   “我可以给你介绍。”冯缈笑,看一眼司徒封,眨眨眼。   司徒封呵呵笑:“行,行。”   “你确定?哦。我知道了。”石臻去洗手间时间有点久,出来的时候正完成一个电话:“已经是你的案子了,我不插手……按着规矩办……是……好,拜拜。”   “你可真忙。”冯缈看着石臻坐下,冷嘲热讽。   “孙谦琮认识吗?”石臻扫一眼高飏的碗,虾吃掉了,蟹腿只吃了三分之一。他凑到高飏耳边说:“你给我吃快点,否则我当众喂你。”   高飏一惊,继续默默吃蟹腿,嘴里放的有点多,只能就着饮料喝下去。   司徒封看到了,都忍不住吐槽:“你干嘛一直吓他,白白浪费这么好的饭菜,他被你这样一吓唬,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老子乐意。”石臻瞪一眼司徒封,又看向自己父亲,明知故问:“你那个部门经理孙谦琮,你认识吧?”   “认识。”石向阳没想到矛头突然指向自己,艰难地吞下一口菜,吞得喉咙生生得疼。孙谦琮石向阳当然认识,自己老同学的儿子,在公司坐着相当重要的位置。   “这人的人品一直都不怎么样,之前因为他生活作风的问题,导致A城黄、张家不和你应该有所耳闻吧?甚至还波及到两个无辜的女孩。”石臻一边给高飏夹菜,一边说。   石向阳打马虎眼:“有点风,有点风。”   石臻继续道:“因为他个人的问题,导致黄家前段时间对我们非常不友好,但这毕竟是员工的私事,公司也不好多加干涉,又因为有你的这层关系在,这事就没张扬开来,内部消化了。”   “呵呵,我的问题,我的问题。”石向阳尴尬笑。   石臻不是八卦的人,在A城的所闻回来后,并未有多提及。本来不想去管那些痴男怨女的事,可偏偏孙谦琮实在不着调,A城的事没了,这边又出幺蛾子。“他这次可能要玩岔了。”冷冷说。   “怎么了?”石向阳预感不妙。   石臻淡淡回:“刚才公司三部打来电话,孙谦琮在卖公司的机密资料,让人抓了个现行,现在要往罪案局送。”   “哼,”冯缈忽然冷笑,嘲讽道:“你的干儿子……哼,都不记得你的好。”   石向阳有点无奈,孙谦琮不太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但是想来是老同学的儿子,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没想到,还是自己太纵容,才让对方的错误越犯越大。不过他还是顾念老同学的情谊,于是说:“罪案局就不要送了,这一送,孩子的前途以后就没了。这事就简单了了吧。”   石臻挑挑眉,似乎已有所料:“他自己会主动辞职的,以后若再冒犯,新账旧账一起算。”   “呵呵,我就知道你能妥善解决。”石向阳扶额笑,石臻的解决方案正是自己想的,“对了,那个他的履历……”   石臻直接说:“不会为难他出去找新工作。”   “好。”石向阳听完,欣慰地点了点头。   一段小插曲过后,饭桌上又恢复了欢乐的气氛。今天的菜实在是煮得太多了,热菜一个一个上层层叠叠,最后还有汤羹、点心、甜品。最后上水果的时候,所有人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颗樱桃,就不再吃了。   吃完饭,大家坐在客厅里闲扯,喝着普洱茶消食。   “哎呦,我坐不下来了,吃得太撑了。”司徒封摸着肚子,靠着沙发背不住摇头。   “喝口普洱。”石向阳笑。   “不用了,一口也喝不下了。”司徒封摆摆手,喘口气,太饱了。   “待会送你回去。”石臻看一眼司徒封,略鄙视。   “不用,又不顺路,我叫车。”司徒封打个饱嗝,他知道石臻正在鄙视自己,但他不在意,乐呵呵从冯缈手里接过一只超大的便当盒。   冯缈笑着说:“都处理好了,佐料也都放好了,你回去蒸一下就可以直接吃了。”   “谢谢阿姨。”司徒封不客气地接过,里面装着一条全新的鳗鱼,他明天晚饭的一道菜。   “喏,这个给你带会去。”冯缈将一只保温桶递给石臻。   “干嘛?”石臻挑眉,略嫌弃。   “高飏吃了多少你没数?回去饿了怎么办?”冯缈把桶塞给石臻:“万一饿了就喝点汤,别乱叫外卖。”   “切。”石臻撇撇嘴,直接把桶扔给了高飏。   高飏反应快,及时接住了桶,对冯缈说:“谢谢妈妈。”   “乖。”冯缈听了就很受用,一脸春风得意。   石向阳表情就有点不快,心想都叫了两回了!两回了!   司徒封一开始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但是他就在高飏一侧,怎么可能听错。默默瞥一眼高飏,只看见红透的耳尖,就忍不住想笑。   “八点半了,差不多要回了。”石臻看你一眼表,又看一眼司徒封,重新问一遍:“送你?”   “我叫车,很方便。”司徒封扬一扬手机,他才不要做电灯泡。   “切。”石臻挑眉起身,继续让司徒封不痛快:“就是随口问一句。”   司徒封:“……”这货绝对是欠揍体质。   “走吧。”石臻看一眼高飏,对方就乖乖起身,走到自己一侧。   “行,回去吧,经常来吃饭。”冯缈笑,又塞给司徒封一大袋零食,让他回家吃,反正石臻也不要吃的。   司徒封可乐坏了,一个劲给石臻做鬼脸,获得瞪眼一枚。   冯缈和石向阳把他们送到门口。   “走了。”石臻面无表情地往电梯厅走。   司徒封挥着手说:“阿姨再见,菜太好吃了。”   冯缈笑:“喜欢就过来,不用特地等石臻,他来了也不欣赏我的厨艺。”   “是陈阿姨的厨艺,不是你的。”石臻的话幽幽从走廊飘来。   冯缈瞪一眼:“你别回来了。”   这时高飏穿好鞋出来,石臻已经走远了,他独自面对两位家长,稳了稳自己的情绪,露出个招牌笑:“爸爸妈妈再见。”   “哈哈,”冯缈一脸高兴,可乐坏了:“乖,有空过来吃饭,和司徒封一起,不用管那个没良心的。”   石向阳也是笑得合不拢嘴,最后一刻听到想听得,嘴角都快拉到太阳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去吧去吧,路上小心点,哈哈哈哈哈。”   “拜拜。”高飏保持着笑,加快步子转身去追石臻。   电梯厅里石臻已经站定,电梯的数字正从一楼往上跳。   “你是不是不高兴?我下次不叫了。”高飏看石臻没什么好脸色,悄悄走到他身边,低低地说。   “怎么可能,两个人乐坏了吧。”石臻笑,看一眼高飏怀里的汤桶,很欠揍地说了一句:“一个一个的都没什么气质。”   “他的脸一向都是这幅臭德行,不必在意。”司徒封在一边说风凉话:“官方认可,回家后他会向你表示他有多高兴的。”   高飏:“……”话怎么有点怪?   石臻瞪一眼司徒封,问:“叫到车了吗?”   “叫到了呀,”司徒封扬一扬手机,看着电梯门打开,走了进去。   电梯抵达一楼,司徒封打个招呼去外面等车,石臻和高飏则继续去B1层取车回家。   “你饱了吗?”石臻坐进车里,突然问。   “饱了。”高飏毫不犹豫地回答:“你一直夹菜给我,我没饿着。”   “多吃几次就习惯了。”石臻笑。   “你剥螃蟹腿的时候没伤到手吧?”高飏突然问:“我看你一直擦手,是不是划伤了?”   “没有。”石臻伸出自己的手:“蟹腿的硬壳都事先用剪刀剪过,怎么可能划伤。我嫌油,后来去洗一下就好了。”   “哦。”高飏放心,笑。忽然眼前一暗,看进石臻的脸,与他对视,也没什么抵抗力,就由着他深深得吻进来。干嘛突然?高飏不解,说好的静心养伤呢?你这样撩,血液也要沸腾了呀。   “砰!砰!”突然一侧玻璃被拍响,吓得两人都惊了一下,差点咬到对方舌头。   石臻光火地回头,放下车窗,杀人一样问:“干嘛?司徒封?”   司徒封苦笑:“我的单被取消了,现在前面排了121个人。所以我到地下车库你家停车的位置碰碰运气,看你的车还在吗?能不能不顺道带我去地铁站。”   “不送。”石臻没好气说。   司徒封立刻做悲伤状:“石臻你这个负心汉,我替你照顾着阿布,你才有时间那啥,你忍心把我扔在这地下车库,自己回去那啥,555,嘤嘤嘤……”   石臻:“……”   “上车吧。”高飏笑,对窗外司徒封摆手。   “还是你媳妇有情有义。”也不等石臻说话,司徒封就拉开车门,直接坐进了后排。   高飏:“……”媳妇,呃……   “哼。”石臻冷哼,懒得搭理,发动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第240章 终极盛宴(1)   宴会的时间已经确定,在接下来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里,大家所要做的就是把握好手上的证据,静待即将到来的终极盛宴。   无风无浪的一段时间,石臻照常上班,罗聂帮忙做了一些周边的调查和准备工作,高飏继续他的设计飞单。大概是与会人员都确定了,也没人再去骚扰司徒封了,大家都在享受着难得、最后的安静时刻。   星期四来的很快,那是一个阴冷的早晨,明明昨天还是阳光明媚,可星期四一早天色便一直阴着。乌云很低,气压很低,情绪也很低。   石臻带着罗聂和高飏,开一辆车;黄醒则和手下老丁开另一辆车,一同前往《终极盛宴》的举办地C城。   从芸城开到C市单程要五个小时,晚宴在晚上18点半,车子十二点出发,差不多到了以后还有富余的时间。   天阴着,车子一路在高速上狂奔,两点多,天色更见暗淡。   两点十分,挡风玻璃上重重落下几个水滴。   两点十五分,雨点增多,密密麻麻落在玻璃上,视线开始模糊。   两点二十分钟,雨如同倒灌一样噼里啪啦啦落下,雨刮器疯狂摆动。   周遭限于雾茫茫得一片,看不见前后左右的情况。两辆车子都放缓了速度,打开远光灯小心行驶着。   雨疯狂地下着,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雨刮器不断运作,前景依然模糊。   在路过一座服务区的时候,石臻突然驶了进去,车才停稳,他就跳了下来。下一秒,空中一道黑影闪过,一个东西结结实实落在他手臂的护套上。原来是是一直白色的老鹰。   “真是……不是给你自由了吗?”石臻皱眉,护着阿布坐进后排,又从座位底下拿出一块大毛巾,快速替它擦干身上的水。   “阿布?”高飏回头看着白鹰:“它一直跟着车来的?”   “我说后视镜怎么老出现个白色的飞行物。”石臻擦干阿布的羽毛,又用另一条干毯子裹住阿布,指着它鼻子警告:“别乱动啊,揍你。”   阿布:“咕……”一只猛禽能有什么坏心眼?   接着石臻回到驾驶位,图留罗聂和猛禽各坐一边,互不干扰。   车子继续疾驰,三点半下高速,四点多车子拐入一条山路,一侧峭壁,一侧悬崖,头顶大雨倾盆,车速再次放缓。   安全第一,也只能慢慢磨。车子不疾不徐地绕着山路前行,六点十二分的时候,车子驶入一条岔道。   每几分钟,一座山间别墅出现在眼前,门边挂牌上写着几个大字“莫菜私宴”,目的地到了,似乎是个会所。   大铁门自动打开,车子缓缓行进去,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停入一侧规划好的车位里。   石臻三人一鹰下车,后面的车上,黄醒和老丁也走了下来。车门外,撑着伞的服务人员恭敬迎接,领着他们往别墅内里走。   “差不多都到了。”石臻看一眼停车位,除了他们的车,还停着五六辆,规划的车位几乎已经停满。   “这边请。”五人被客气地请入别墅内,穿过灯火璀璨的大堂,直接进入右边一间名为“闲淡”的餐厅。   前脚才踏入,身后的门就快速关上,后头一直随着的服务员也没跟进来,石臻似乎还听到了落锁的声音。   “这边请。”领头的服务员继续把三人带到一张桌子边,请他们落座。   “儿子?!”黄醒一眼就看见了桌边多日不见的儿子,这一声儿子叫的,全带着颤音。   “爸!”黄瑞聪也是一惊,起身,一脸激动。   “你……没事吧?”黄醒快步上前,拉住儿子,上下检查。在确定除了精神有点差,其他都还安好后,情绪才稍稍平复。   “还好。莫名其妙地被人软禁在一间房子里,今天下午又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到这里,之后一直就坐在这位置上,也不知道要干嘛。”对于自己的遭遇,黄瑞聪的描述总结就四个字“一脸懵圈”。   “没事就好。”看到黄瑞聪安然无恙,黄醒心中大石终于落下。   “这几位是?”黄瑞聪看到了石臻等人。   “哦,朋友,一直在帮忙找你。若没有他们,我可能都参加不了这场宴会。”黄醒叹气摇头,又不想给儿子太多负担,于是说:“等我们出去我细细跟你说。”   “好。”黄瑞聪笑着点头,拉着父亲在身边坐下。   “人都到齐了,宴会应该快开始了。”石臻看着宴会厅内,总共只有三张大圆桌,隔得还挺开。一张圆桌他们五人坐了;一张周围坐着方经理、老费、小费、烈豹一行人;一张桌子则坐着司徒昭、夏秋白、庄浩、钱佩兰。   石臻环顾四周,见方经理看向自己,便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怎么没看到肖凯?”高飏避开那桌人的目光,淡淡对石臻说。   “待会会出来的,他又不是事件的核心,不过是个工具而已。”石臻按着高飏坐下,又把阿布放在另一边的位子里,听见阿布发出低吼,便抚它脑袋不以为意道:“我带着铸文币呢。”   “好像布结界了。”罗聂也发现了异常,偷偷对石臻说。   “坐,今天不是来好勇斗狠的,今天是个了结。”石臻让罗聂坐下,自己也坐下,倒一杯茶悠悠喝,上好的普洱,味道不错。   “啥意思?”罗聂伸长了脑袋问。   “12月31日,一年的最后一天,虽然不是开年会,但也算对一年的总结,对过去那么多年的了结。”石臻替高飏倒杯茶,又把茶壶转给罗聂,淡淡说:“了结过往的恩怨,了结一些始终未破的谜团,说到底,就是一场终极审判。”   “我去,那不是很精彩!”罗聂兴奋了,满心期待地看向舞台的方向,又是一阵奇怪。   正前方的舞台不大,十平左右,正中间放着一只玻璃展架,里面摆放的正是那只紫皮三角盒。   整个舞台没有设置背景墙,也不是靠着实体墙搭建的,而是以落地大玻璃为底,将整个场子的内容映射在玻璃上,让浅浅虚像成为背景。   舞台上方搭建了桁架,布置了聚光灯,煞有介事。   大雨持续下着,落地玻璃窗外漆黑一片,窗帘都已撤掉,只留着黑漆漆的一整面墙为底,透着一种说不出的不适感。   “儿子!”忽然,方经理那边一阵骚动,只见他儿子肖凯站在一扇小门前,面色疲倦,目光呆滞。   “来的时候他晕车了,才睡醒。”一边的侍从客套地解释,扶着肖凯走到方经理面前。   “儿子!儿子!”方经理抱住儿子,喜极而泣。   “没事……没事……”肖凯反应过来了,瞬时泪流满面,和母亲抱头痛苦。他抬起的右手裹着厚厚纱布,似乎上了一部分的手掌。   “如果他只是工具,为什么要削掉他手掌?”高飏默默看着,低声问。   “等宴会开始,都会有答案的。”石臻看向舞台,抬手看表,分针指向三十,舞台音乐准时响起。一侧,一名年约四十多岁的女主持人正装上台,宴会即将开会。   “欢迎各位来宾,不远万里莅临私房菜馆,晚宴即将开始。”主持人的台词也是简短,话音才落,功放里响起配乐。四周灯光暗下来,聚光灯打开,照亮舞台,显得玻璃幕墙外愈加黑暗。   “还请了主持人,搞得挺盛大。”罗聂笑,吐槽。   “她是蒋夜秋,宴会组织方。”石臻漫不经心地看着舞台。   “蒋夜秋?不是有消息说,她去其它城市过普通人的生活了吗?”罗聂有些吃惊,又看一眼舞台,那女人六十出头,按照十五年前的她二十八的年龄判断,好像偏差有点大。   石臻不以为意道:“有什么不能造假的。何况关于蒋夜秋的生活轨迹,实际并没有查到什么有效内容,甚至少的可怜,若不是提早隐匿,怎么可能寻不到一个普通人的踪迹。”   “你故意不细查的吧?”罗聂笑。   石臻淡淡说:“有什么好细查的,这不是出现了。”   “你料定她今天会出现?”罗聂问。   石臻反问:“几乎所有关键人物都浮出水面,唯独她还能置身事外,难道你觉得是其他人要保护她的踪迹?你看看那些家伙,有这么高的觉悟吗?”   “呵呵。”罗聂干笑两声,依然有些不服,于是指出:“你看看那个女人,五十加了都,年龄不太对啊?”   “三角盒子有几个面?”石臻突然问,并没解释年龄。   “三个面呀。”罗聂回答。   “四个面。”高飏在一侧回答。   罗聂:“?”   高飏说:“还有底面。”   罗聂恍然:“对哦,立体的,有四个面。但这又说明什么问题呢?”   石臻扫一眼台上说:“那辆去往D城的车上,一共有四个人。司徒昭、夏秋白、庄浩、蒋夜秋,正好对应三角盒的四个面。其中,司徒昭在现实社会里的能量相对其他人算最大,在事件中总干一些收口、托底的工作,所以他应该代表底座的那个面,身份算最重要之一,所以最后才被邀请赴宴。” 第241章 终极盛宴(2)   “司徒昭托底,其他三人代表可见的三个面,而中间的部分,就是所有坏事的根源钱佩兰了。”高飏补充道:“盒子完整了,徒昭、夏秋白、庄浩都来了,就差蒋夜秋了,而她必须出现,这样才能对应完整的三角盒。”   “她来是当超龄主持人的?”司徒封不解:“多奇怪。”   “哼,”石臻冷笑:“盒子的作用不过是把十五年前的人聚起来,或者唤醒他们那个时间段的记忆,至于为什么……别急,我们静待晚宴开始。”   “你肯定知道为什么。”罗聂瞥一眼,心里着急,可石臻又不说,让人浑身难受。   “记住,这是一场总结和审判之宴”石臻讥诮道:“我知道什么不重要,让台上演下去,所有问题才会迎刃而解。”   “人都找到了,还搞那么复杂,”罗聂撇撇嘴,突然说:“难道……待会会让这几个人打一场,靠搏斗解决恩怨?”   “有空的,把人聚到一起,不是为了打击,那是舞台,不是擂台。”石臻让罗聂喝水稍安勿躁,看着桌子上放着精美的点心,还让他吃点东西垫吧一下。   “好奇。”罗尼默默吐槽,拿了碗甜羹喝。   “请服务人员退出。”主持人发布命令,很快,周围的服务人员走的一个不剩,只留下一群守门的西装男护在出入口,排布在宴会厅各个角落。   “吃点东西,得待一阵子。”石臻挑了一块蛋糕放在高飏面前,又替他加了热茶。   高飏默默喝茶,不太想吃甜品,怕腻。   “首先,先向在座的几位朋友打个招呼,司徒昭、夏秋白、庄浩,好久不见,我是蒋夜秋!”主持人笑,突然伸手,从脸上撕下假面,是个长相端庄的中年女人。   啪!真面目揭晓,司徒昭那桌发出骚动,似乎是有人打破了茶杯。   “给你点赞。”罗聂默默看一眼石臻,给他竖大拇指。   石臻只是挑眉不屑。   “别紧张,老朋友相见的。”蒋夜秋笑,然后说:“先看段录像吧,放松放松。”   她话音才落,灯光又暗了一个度,另一侧的一面白墙上放出投屏,是一段场面混乱、堪比大片的短视频。   镜头里,几名身穿制服的罪案局人员顺利敲开一户住户大门,一行人蜂拥而入,迅速控制住在里面的一男一女。通过现场询问,这两人正是同鹰保险金融逃亡海外的张某兰、张某超,也就是张雀锝的一对儿女。   画面切换,张某兰、张某超被押解上飞机,旁边打出字幕,大致意思嫌疑犯已押解回芸城,他们持有的海外账户已被罪案局控制,有关部门将尽最大努力为受害人挽回损失。   至此,视频播放结束,投屏关闭,墙上恢复一片雪白。   所有目光回归舞台。   “张雀锝夫妇没有跑掉,儿女也没跑掉,这件事里,谁也跑不掉。”蒋夜秋在舞台上笑盈盈地说:“本来……你们之中,有些人是可以置身事外的,可惜,你们要么太自私,要么太贪钱,不自觉进入事件之中,都成了瓮中之鳖。”   座位下,钱佩兰的面色变得有些凝重,她不曾料到张雀锝的一双儿女竟然也被抓了,那么她的秘密账户是否还保得住?   “你赚的黑钱,一份也不会属于你。”蒋夜秋看着钱佩兰,目光冰冷:“你参与同鹰的证据和黑账户都已经提交给罪案局了,落网是迟早的事,这一次你没机会翻身。”   钱佩兰看向台上,冷冷一笑,什么也没多说。   “同鹰保险金融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夏秋白有些激动,大声质问。   “不作为。”蒋夜秋看着夏秋白:“当我发现同鹰保险金融和钱佩兰有莫大联系的时候,我首先找了司徒昭先生,他对我避而不见,我始终联系不上他。紧跟着,我找到了你夏秋白,你却说只想管艺术,不想管闲事,也对我置之不理。”   “拒绝有错吗?我能怎么办?”夏秋白不满反问。   蒋夜秋反击道:“以当时的情况,我一个人实在无法对抗强大的同鹰保险金融。所以,我才想同你们联合起来揭露这间公司的骗局,避免更多人受害。结果,你们竟还念着和钱佩兰的‘旧情’,在明知同鹰有问题的时候,选择坐视不理,当起了缩头乌龟,才最终导致那么多受害人家破人亡。回想过往,心里不内疚吗?”   夏秋白一时答不上来,皱眉,无奈道:“我们只是普通人,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蒋夜秋大声质问:“你没有被她陷害过吗?没有因他而受尽苦难吗?你们怎么可以就这样冷漠,由着她再次、再次、再次骗光普通人的身价,由着那些无辜的人家破人亡,生活轰塌?既然你们这样喜欢逃避,也只能由我来帮忙,请你们作为特别嘉宾入局了!”   “你……”夏秋白无言以对,他想避开是是非非,未曾想还是深陷事件中无法退出。他看一眼全程默不作声的司徒昭,不知道对方是否与自己有一样的感受。   蒋夜秋继续将矛头指向另一个人:“而你庄浩,更恶,你还……你还跟着她一起卖同鹰的产品,赚得盆满钵满,助纣为虐,这些钱你花得舒服吗,能心安吗?”   庄浩舔舔嘴唇,没找到措辞,也不觉得狡辩有用,干脆沉默。   “我受过钱佩兰的苦,我的家人也受过她的苦,我对她恨之入骨。” 蒋夜秋毫不掩饰地说“原来我以为,十几年前这个魔鬼已经被消灭了,没想到她竟然还在作恶,我,蒋夜秋,绝不能忍,绝不允许自己忍。只要这个魔鬼在我的面前出现,我就会捷尽我所能将之消灭,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我们和什么同鹰、什么钱佩兰没有丝毫联系,又为什么让我们牵连其中?”方经理在台下冷冷发问,看到自己儿子受伤的手,更是心痛不已。   “你是要我给你一个解释?”蒋夜秋冷冷看一眼方经理,说道:“看你一脸骄横跋扈,也能理解你儿子的性格应该或多或少随了你些。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利用自己母亲的背景,去忽悠同学家人买根本不值钱的同鹰保险,最后搞得人家丢了一半身家,断一小截手掌不过是以儆效尤。”   “为什么?”方经理皱眉,有些不敢相信,回头看向肖凯,他却懊恼地低下了头。   “一个玩笑,只是觉得好玩。”蒋夜秋替他回答:“你儿子的一个玩笑,一次恶作剧,就能要了别人几乎一生,厉害!”   “你……”方经理看着儿子低低地说:“回去告诉我是你哪个同学,我们得想办法弥补这个错误。”   肖凯点点头,没敢再多说话。   “瑞聪,你不会也骗了同学买同鹰产品吧?”黄醒忽然有点慌,紧张地看着儿子。   “我?怎可能?我在A城,怎么可能知道芸市的理财产品。”黄瑞聪一脸无辜:“而且我干嘛去害朋友,我没干过!我只相信银行的理财产品!”   “黄先生,我得向您道个歉。”蒋夜秋忽然看向黄醒这一桌:“黄瑞聪先生本来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联,只是凑巧,他来芸城的那天,正遇上我们抓肖凯。在一间生意冷清的咖啡馆后巷,两位正各自在抽烟,就顺便请他们一起回来了。”   “我说我是冤枉的吧!”黄瑞聪看向自己父亲,强调道:“很无辜!”   黄醒笑,欣慰地点点头。   “你还抽烟?”方经理看一眼儿子,有点无语。   蒋夜秋继续道:“当然,遇到小黄先生真的算一件好事。在知道他的身家背景以后,很不好意思地请黄醒先生替我们一起推进了事情的发展。”   黄醒有点无语,但还是保持着礼貌问:“既然这些人你都知根知底,为什么还要绕这么大的弯子,搞这个盛宴?”   蒋夜秋笑笑解释说:“我和他们联系大概是大半年前,之后他们为了避开我,就都遁了形,以我个人的能力,实在是找不出他们。他们一个躲进工厂、一个化名查沙,只有司徒昭倒是踪迹可寻,偏偏对我避而不见。”   黄醒看一眼,觉得她话还没有讲完。   “之后我遇到了一位贵人,她资助了我,让我有机会去寻找这些人。又凑巧,碰到您的儿子,就顺便请他一并帮忙找找这些人。”蒋夜秋看着黄醒,微微颔首:“这件事您帮了大忙,再次感谢。”   黄醒面无表情,内心翻了上千个白眼,感觉自己无辜透顶,真是人在A城,锅从芸城来。   “而方经理,作为SY的高管,所能控制的资源和权利也的确可以利用一下。”蒋夜秋对待方经理的态度始终带着鄙夷,冷冷一笑继续道:“当然,如果只是找人,事情会有点无趣,于是,按照每个人的特点,我给他们标注了线索,再邀请你们入局来玩。”   “真是……无聊!”老费冷冷说一句。 第242章 终极盛宴(3)   “黄先生找12支斑斓之岭,引出同鹰保险金融。”蒋夜秋自顾自说着:“我知道《重屏会棋图》是夏秋白从前喜欢的题材,因为车上聊到过,那个时候他就有雕刻的技能和爱好。于是,用他引出过往、钱佩兰,甚至司徒昭。”   “为什么把我的雕刻放在盒子的中间?”夏秋白不解。   “你一直把钱佩兰放在重要的位置,甚至为了她可以去坐牢,她背叛你,你也不计前嫌,设置这个放木雕的位置,这不是为你心中之人找个重要地方吗?”蒋夜秋讥诮地说:“不过话说回来,找《重屏会棋图》的任务交给肖凯,原来并不指望他母亲真的能找到,只是想耍耍他们而已。”   方经理气结:“你……”   蒋夜秋嘲讽地笑,继续道:“我同期也在查夏秋白,结果方女士倒是不负所望,找到了《重屏会棋图》,还找到了夏秋白。了不起。”说完,还讽刺地鼓了鼓掌。   方经理气得已经连话也讲不出了,她身边的老费也是怒目圆睁,眼看都要动手了。   “司徒昭是其中最不需要找的,他一直都在原来的位置,利用他的儿子邀请他主动来参加宴会,这个方法棒透了。”蒋夜秋看向司徒昭的方向。   司徒昭只是低着头,不作回应。   蒋夜秋冷笑,嘲讽地说:“同时,考虑到司徒昭虽然是只缩头乌龟,但是也没干什么大坏事,所以在‘请’他儿子的时候,我还特意送了他儿子一张护体结界防身,哈,还真管用。”   原来是她给你的护体结界。石臻默默想,看一眼台上,又看一眼司徒昭,一个得意狠辣,一个满怀愧疚,都没错,又好像都没对。   “至于庄浩你,在细查同鹰的时候把你这个混蛋给揪出来,我真是替我姐姐不值得。”蒋夜秋冷冷看向庄浩:“我姐还真是瞎了眼,看上这种垃圾。”   庄浩不吱声,蹙眉,无言以对。   “告诉你,”蒋夜秋继续爆料:“你赚的钱全部会被充公,你期盼的未来的安逸也会消失。同时,你还会进大牢,等再出来的时候,不会再有任何翻身的机会,因为我会一直看着你穷困潦倒,孤独终老,永远不会给你任何翻身的机会。”   庄浩依然没说话,低着头,微微颤抖。   “你搞这些到底为了什么?”夏秋白心中依旧不服,大声质问,他身边的司徒昭和庄浩则始终一言不发。   “为了什么?”蒋夜秋挑挑眉,不以为意,只是看向舞台中心的三角盒子,笑笑说:“既然过去我们几个人一起面对的,那这次也由我们几个人一起把事件了结吧。三角盒子有四个面,就像当时我们四个人在车里,之后一起面对那件事,今天在2020的最后一天,彻底做个了断吧!”   台下无声,一片死寂。   “下面,邀请第二位主持人上场,我的好友,我最困难时期的资助人赵女士。有请她来执行下半场宴会。”蒋夜秋突然说,四周灯光彻底暗下。舞台在射灯的作用下成为绝对的焦点,光线透过落地玻璃,晕出外面部分的场景。黑漆漆的院落,倾盆大雨。   “还分上下场?”高飏看着黑漆漆的院落说。   石臻望着台上淡淡道:“三角盒还没用上呢,自然还有内容继续。”   “资助人?就是她帮着她搞那么多事情的那位咯?”罗聂低低地说。   “对。”石臻点点头:“继续看吧,指不定后面的内容更劲爆。”   “为什么?”罗聂好奇。   石臻耸耸肩:“直觉。”   罗聂直接说:“我不信,你怎么看也不是相信直觉的人。”   “我也觉得你不是相信直觉的人。”高飏补刀。   石臻冷笑,瞥两人,淡淡说:“寻找、揭露,惩罚,看似都做到了,或者有些惩罚即将发生。但是,你们没有发现吗,这其中有一个人并没有受到极重的惩罚。”   “钱佩兰?”罗聂立刻明白:“下半场是对她的惩罚?”   “大概吧。”石臻耸耸肩:“开始惩罚了,就要换一个主持人……还挺有意思的,术业有专攻?”   他话音才落,舞台一侧斜坡,西装男缓缓推上一架轮椅。等轮椅推到舞台正中央,所有人都吃惊又疑惑。只见,轮椅上坐着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一头白发,精神矍铄,身着一套素雅的黑色旗袍,袍子上绣着几朵白色向阳花,庄重肃穆。   “您小心。”蒋夜秋快步走过去,递上一根木雕手杖,小心搀扶着老者起身。   “谢谢。”老人微微颔首,握着拐杖屹立于舞台中央。轮椅被西装男推走,蒋夜秋扶她站稳,也退到一侧黑暗之中。   台上只剩下老者,气氛瞬间变得肃穆起来。   忽然,四周灯光再次亮起,老人已站稳,淡淡地扫视台下。良久,她才开口说话,语气温柔,毫无恶意:“在座各位好。首先非常感谢大家不辞千里赶到这里,参加这场晚宴,老朽不胜感激。”   台下安静,无人发声。   “长话短说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今天登台,我只是想和钱佩兰女士当面对质。”赵女士看向钱佩兰的方向:“我想问你,十五年前,你把我女儿弄到了哪里?”   “你的女儿?”台下的钱佩兰抬头,紧紧盯着赵女士,她的印象里并没有这个老人,又何来人家的女儿一说。   “杨静,那个叫莫学峯的老板的妻子。”赵女士看着台下平静地说:“莫学峯受你的蛊惑,在一次争执中失手杀了她,当时你也在场。你为了继续利用莫学峯,便提议由你来处理尸体。之后,你利用杀人的事对莫学峯施压,导致他最终精神崩溃自杀。这些,你应该还记得吧?”   “没有的事。”钱佩兰用力摇头:“我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种本事,你一定是搞错了。”   蒋夜秋在黑暗里发问:“没有?那你当年陷害我们的那辆运尸车,运的是什么?不是尸体?你可是连尸体照片和证据链都清晰展示过的。”   等蒋夜秋问完,赵女士补充说:“莫学峯自杀前写过一封遗书,很久之后才寄到我这里。除了忏悔自己的罪行,他还提到了你,指证当年的尸体就是由你去处理的。他饱受良心的折磨,一直想让小静入土为安,但你始终不肯吐露藏尸位置,让他抱憾自杀。这封遗书应该也算是一个间接证据。”   “没有,他肯定是栽赃。”钱佩兰拼命摇头否定,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哼。”赵女士冷笑,似乎料定钱佩兰会狡辩,便继续暗示:“你来的时候被蒙着头,可能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我再提醒你一下,当年凶杀案的发生地就是这里,现在这里叫莫菜私宴,是个重新装修过的会所。以前这里叫莫公馆,是莫学峯的度假别墅。”   “真的……不记得了。”钱佩兰的心理素质的确过人,始终不松口。   “没关系,会记起来的。”赵女士依然是气定神闲地优雅,并不为眼前的人动气。   钱佩兰傲慢地补一句:“如果是强加的罪,我也没办法。”   “按理说,直接把你处理就是了,其实不需要讲那么多道理,”赵女士淡淡说:“但是人呢从来就不是独活于世的,有亲人、有朋友、有敌人、有陌生人……”   钱佩兰蹙眉,预感不妙,依然嘴硬说:“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封信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把人抬上来。”蒋夜秋在黑暗中对着台下指示。   很快,两个人抬着一只灰色麻袋上台,重重扔在舞台地板上。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台上的麻袋,袋子外面很脏,还有大量的血渍,袋子微微起伏,里面似乎有活物。   这时,一名西装男上前解开了袋子,毫不客气地从里面拖出一个女人。那女人蓬头垢面的,衣服破破烂烂,最关键是女人嘴里不断向外涌出鲜血和唾液,落到衣服、地板、麻袋上。   “妹妹!”钱佩兰兀地站起,紧紧盯着。   “呜呜呜。”台上的女人呜咽了几下,竟然说不出一个完整的词。   “第三批操控师就是去抓这个女人的。”石臻看着台上说:“她们没撕合同,只是在当时不想跟我们起冲突而已。”   高飏轻轻说:“不逼供钱佩兰,去找她妹妹算账,打她七寸。”   “是。”石臻点头说:“若这找还不管用,老太太的女儿基本是永远也找不到了。”   “唉,一场悲剧。”高飏默默叹口气。   “你有三寸不烂之舌,”赵女士骄傲地站在台上,俯视钱佩兰:“那就剪掉你妹妹的舌头,让她永远不能说。”   “你……”钱佩兰看着妹妹,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妹妹不能说话了,因为她的舌头已经被剪掉。钱佩兰瞬间激动了,想冲上去对峙,却被几名西装男阻止,推回座位。   “你有漂亮脸蛋,就让她容貌尽毁。”赵女士话音才落,立刻有西装男上前,毫不犹豫拔出小刀,将钱佩兰妹妹的脸画花。 第243章 终极盛宴(4)   台上传来恐怖地哀嚎,血腥味瞬间覆盖在整个餐厅之内。   “这……这……”黄醒从未亲历过这样的事,近距离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当时就有点扛不住。   “老爷,忍忍。”老丁在一侧轻声说。   “四周都是结界,不找到杨静,是不会放行的。”石臻在一侧说:“忍一忍,让那个母亲找到女儿吧。”   “爸,别看了。”黄瑞聪也吓坏了,别过头去。   “唉……唉……”黄醒直摇头,眼神躲闪,不敢再看舞台之上。   “你有婀娜身姿,她便遍体鳞伤。”赵女士继续说,下一秒,便有西装男上前,不由分说用笑道将钱莹颖扎得血肉模糊,刀刀外伤,都不致命,却极具杀伤力。   哀嚎变作呜咽,整个餐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和她无关!”钱佩兰大声呵斥,眼中泛出泪花:“放了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有聪颖大脑,她便身首异处。”赵女士毫不客气,居高临下,冷冷发号施令。下一刻,黑西装抽出一把长刀,抓起钱佩兰妹妹的头发,举刀向下砍去。   “我告诉你杨静在哪!我告诉你!是我藏的,我藏的,你放了我妹妹。”钱佩兰崩溃地大叫,继而大哭大喊起来:“放了她,我告诉你人在哪?尸体在哪?放了她。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放了她。”   赵女士面无表情地挥挥手,西装男的刀停在钱莹颖脖子边,他收到命令,便丢下手里的人,退了下去。   “人在那?”赵女士冷冷问,她周身散发着寒光,气势逼人。   “外面花园的泳池下面!”钱佩兰大声活。   “泳池下面?”赵女士回望外面,黑暗中的泳池像一个巨大的黑口,散发着寒光。   钱佩兰快速解释说:“当年,我用……请夏秋白雕刻的玉雕《重屏会棋图》搭上了莫学峯,之后我们的关系被杨静发现。那天,他们两人起了大冲突,争执间莫学峯用玉雕《重屏会棋图》砸死了杨静……”   “你……”台下,传来夏秋白的闷哼。   石臻冷冷扫一眼台上,心想,原来,当年对《重屏会棋图》题材感兴趣的老板就是莫学峯,而雕刻师又是夏秋白,这个故事还真是处处有完美闭环。   “你……这个……恶女!”夏秋白低低怒吼一句,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眼角不自觉地渗出一滴泪珠。   “当年莫学峯误杀杨静”钱佩兰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只继续说:“我为了控制莫学峯,假意说处理尸体,让他帮忙把尸体放进后备箱,就让他离开。而实际上,尸体只是在车里待了一个晚上,在外面随意开了一圈,最后还是开回了莫公馆。”   “莫学峯没怀疑?”赵女士问。   “莫学峯太害怕了,开了另一辆车先行离开,留我在莫公馆善后。”钱佩兰回忆着说:“等他离开,我便找来平时拍照的相机,对尸体进行拍摄,并留存了一些物证在车内,为以后不备之需。”   蒋夜秋骂一句:“狠毒。”   钱佩兰继续道:“当时莫公馆正在翻新,游泳池的地方还是个土坑,我便找来铲子,挖了一个极深的坑,把杨静埋了进去,然后填平。为了不让人发现,第二天我还是留在莫公馆,监督工人工作,包括指挥他们排管、做底、衬垫等一系列工作,想尽办法让他们绕开了尸体的位置。直到他们把游泳池造好,试用完成,才放心离开,整个过程用了近一周。”   “她还在那里?”赵女士深深望一眼泳池。   钱佩兰小心说着话:“这里都已经成了私宴菜馆,也没有人发现,泳池还在,人应该还在那里。   “去找。”赵女士下令,立刻有一队西装男打开一侧通往外面的玻璃门,鱼贯而出。   冷风、冷雨迅速灌入,打破室内温暖的环境,极度寒冷。   “去告诉他们在哪?把她带回来。”赵女士看一眼钱佩兰,对方便连滚带爬地穿过玻璃门,陷入外面的黑暗之中。   “泳池下面?够绝的。”黄瑞聪低低地说,抬头望一眼外面,紧了紧衣服说:“这么大个游泳池,怎么拆?”   他话音刚落,外面传来闷闷的对话:“放水、放水。”   玻璃门迅速关上,把声音隔绝在了外面。   “请大家稍安勿躁,吃些东西,很快宴会就会结束。”赵女士淡淡说,坐上西装男推上来的轮椅,到一边和蒋夜秋说话。   一堆服务员上来,放下一些热汤热面,再次退了出去。   “八点半了。”石臻看一眼表,随手拿了碗小面放在高飏面前:“吃点,别饿着了。”   “得放多久的水?”高飏看着外头,问。   “那个泳池不大,二十分钟到半小时最多了。”石臻回,气定神闲喝着茶。   “那还好。”高飏嘟囔,默默吃着面条,心想,唉,干嘛放在31号,不能提早吗?好想跨年,现在别指望了。   此时,餐厅里安静异常,只有轻微的杯碗碰撞声,谁都不想说话,谁也不敢说话。   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外头突然传来“轰”一声,一道火光闪过,迅速又吞入黑暗之中。   “还带着小型□□,这个团队挺牛叉的。”石臻挑眉,看一样外面,泳池方向似乎甚为忙碌,几个铁锹从泳池里不断冒出来,又落下去,一些人将一袋一袋的东西从泳池里运出来丢在一边。   “他们找的哪家公司?待会不放人,咱们有没有打出去的胜算?”罗聂突然偷偷问。   “□□、铁锹、麻袋……”石臻看一眼外面挑眉道:“人员器材配备那么整齐,应该是接全案的大组织。这在芸城不难找,只要你有钱,选择范围挺大。”   “不知道能挖到吗?高飏抬起脸往外看。   “快了。”石臻看一眼高飏的面,只吃了几口,有点责备地说:“吃饭都磨磨蹭蹭,都坨了,别吃了。”   “哦。”高飏乖乖放下筷子。   “还饿吗?”石臻又问。   高飏摸摸肚子,笑,摇摇头。   外面干的热火朝天,屋内却是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忍受着一种无言以对的煎熬,即想知道真相,又想远离残酷。   默默忍受了一个多小时,外头响过几次小型爆破,终于在十点过半的时刻,玻璃门被再次拉开。西装男鱼贯而入,浑身湿透,身上沾满了黄泥。   “找到了。”其中一人对着角落里的赵女士说。   “带进来。”赵女士声音有些颤抖,默默压抑着。   “进来。”西装男对外面说。   紧跟着,钱佩兰抱着一只大塑料盒跌跌撞撞地跨进来。她的表情极其憔悴,头发丝、脸上、浑身上下都被湿泥覆盖,样子极为狼狈。   “你可不要再骗人。”蒋夜秋在一侧冷冷看着:“我们会做DNA鉴定的。”   “不敢。”钱佩兰不敢忤逆。   大家都把目光望向了钱佩兰,或许是因为紧张和极度疲劳,钱佩兰带泥的鞋底走在光滑的舞台上,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便不可控地向前摔了出去,刚装入盒子的骸骨也在钱莹颖身边撒了一地。   “小静……”赵女士跟着也抖了一下,被蒋夜秋搀扶着起身,颤巍巍走到骸骨面前。老人缓缓地蹲下,抚摸着地上的骸骨,眼泪夺眶而出。“孩子,找到你了……”眼泪夺眶而出,一颗一颗落在骸骨上,伤心欲绝:“妈妈带你回家。”   “您节哀。”蒋夜秋含着泪劝慰。   从与赵女士合作开始,这位老妇人给人的印象永远是端庄、坚韧、有礼有节。然而,当十五年前消失的女儿在眼前以骸骨的姿态出现,老人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崩溃,失控地抱着女儿的骸骨痛哭不已。   餐厅被悲恸的氛围笼罩着,年迈的母亲伤心欲绝,抱着骸骨久久不愿松手。   “您节哀,小心身体。”蒋夜秋劝慰着,将老人扶上轮椅,又小心将所有骸骨收入塑料盒内,交给手下妥善保管。   赵女士泪流满面,冷冷看一眼钱佩兰,闭上眼睛,浑身颤抖地说:“你是个魔鬼!你是人世间的魔鬼!”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求你,你放过我妹妹吧,她是无辜的。”钱佩兰当即跪下,挡在身负重伤的妹妹面前跪地求饶。   赵女士冷笑,张开眼,眼神凌厉而狠辣。她看向一侧,立刻有西装男领命,拉起地上的钱莹颖向外面拖去。   “呜呜呜。”钱莹颖极度害怕,脚被拖着,手在空中胡乱抓取着,身体向着玻璃门急速靠近。   门被再次打开,冷风灌入,钱莹颖被拖出去,快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她什么都不知道,所有事都和她没有关系,”钱佩兰大声说:“她看不起我,她恨我做的一切,当我想要重操旧业,她便独自离开,一个人生活再也没有理过我。无论我找她,给她寄钱,帮助她,她都拒绝,她真的是无辜的!求你了,放过她!”   “呜呜呜呜呜……”外面传来微弱的声响和铁锹拍打的闷响,紧跟着便传来微弱的挖掘声,在大雨滂沱中若隐若现。 第244章 终极盛宴(5)   钱佩兰害怕极了,她可以烂命一条,但是她不能置亲情于不顾,她跪在地上,抬头,紧紧看着赵女士问:“你想怎么样?”   “用她填我女儿的位置。”赵女士冷冷说。   “你要活埋她!不可以!”钱佩兰发疯一样跳起来向门口冲去,突然眼前一道阴影闪过,一件硬物重重拍在她脸上,瞬间鼻骨就断了。   “这是对你的惩罚。”赵女士冷冷说。   “不要!”钱佩兰捂着鲜血直流的口鼻,看着门口位置西装男手里沾满血的铁锹,再次向门口冲去。   “砰!”又一声巨响,钱佩兰在门口几厘米的地方摔倒,她的脚后跟冒出鲜血,竟然就地被人挑断了脚筋。   “不要……”钱佩兰艰难地往外爬行,才爬了几下,就被人踩住后背动弹不得,紧跟着一铁锹从脸颊划过,又一铁锹,她的脸上生生被划出一个巨大的大叉。   紧跟着西装男高高举起铁锹,向着钱佩兰的脑袋拍去。   电光石火间,铁锹从西装男手中弹了出去,直接砸穿了身后的玻璃门,巨大的寒冷灌入,屋外,铁锹柄上一枚铸文币一明一灭完成任务。   “有完没完?”石臻起身,脸上写满不耐烦,不想,身边高飏突然起身,迅速蹿出位置,在西装男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身影早已越过舞台,出了玻璃门外。与此同时,阿布也跟着飞了出去帮忙。   赵女士疑惑地看一眼周边的年轻人:“你是?”   小狐狸这速度还真是快,可惜,太冲动了。石臻望一眼外面,耳际的铁锹声似乎停了,转而是闷闷的打斗声。他回过神,看一眼舞台,颇不耐烦地说:“你教训畜生就教训,何必拿不相干的人出气?又吃饱了撑得拖着我们这么多人观摩?太恶趣味了。”   说的有道理。黄醒默默支持。   “我现在可以放你们走。”赵女士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   “你看,其实现在结局也不错,”石臻没搭她话,自顾自说:“姐姐作恶,妹妹被株连,搞得现在外面这副鬼样子,无论是□□还是精神,打击都是毁灭性的,埋了就是提早结束她的痛苦,岂不可惜了这些日子的布局。另外这姐姐呢,目睹妹妹因自己而走向悲惨,浑身是伤,双腿残疾,精神和□□同样产生不可逆的效果。留着观赏她日后惨状,也强过就地让她去死,岂不更妙。”   “你这样说……”赵女士擦了擦泪,为微点头:“这样,倒是可以让她尽尝恶果了。”   “恶果已经结出来了,她们两个也都吃下了恶果,你直接完结了她们,岂不是便宜她们了。”石臻说。   “那就留着钱佩兰。”赵女士阴冷地说。   “你留着钱佩兰,让她在痛苦里苟活,表面看不错。但是你想过没有,以钱佩兰这种人的性格,就算今天失败,明天还会想着东山再起。没有了妹妹,她就没有了所有羁绊,如果她再动恶念,必然是不管不顾的,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牵绊她了。”   赵女士微微皱眉,陷入沉思。   实在对不起那些受害人。”   赵女士有点纠结,陷入两难。   “当然,你是可以按照原定计划,把她们两个都杀了,”石臻继续道:“但是,杀妹妹是杀被株连的无辜之人,日后每个夜深人静,你必然会回忆今日,陷入懊悔自责,这不是危言耸听,是人不可控的精神回溯;杀姐姐你倒是可以图一时痛快,但是往后若恨意再起,她已经是尸体一条,你又能耐她何?”   赵女士摇头无奈,看着石臻问:“你的意思?”   石臻平静地说:“让法律去判钱佩兰的罪,让接下来的苦难去与她们相伴。这种人的牢狱生活,肯定会十分精彩,你可以一边看戏,一边泄愤。甚至,你还可以时刻监视她有无作恶,让她在监视中苟延残喘,永远没机会再伤害他人。”   “呵,”赵女士露出一丝笑容,问:“你知道我几岁?”   “不是还有她替你时刻看着钱佩兰吗?”石臻指蒋夜秋,目光坚定。   “你说的没错,杀了她脏了我的手,她不配。”赵女士似乎想通,点点头,终是同意了石臻的提议:“这种人,就该让苦难与她如影随形。”   怎么还没打完,要不要帮忙?石臻看一眼外面,直接说:“的确如此。”   “好,就这样办,把钱佩兰法办,让她们姐妹以后自生自灭,让她们永远活在管控之内,防止恶魔再作恶。”赵女士看向蒋夜秋:“你觉得呢?”   蒋夜秋说:“这个提议很好,杀了她,的确是太便宜她了。”   “行。”赵女士点点头,对西装男说“让外面的人停下。”   “砰!”赵女士话音才落,门外丢进来一个人,像是从泥里捞出来,真的是钱莹颖。紧跟着高飏走了进来,肩上的阿布张开翅膀,一副攻击地态势。   “抓住他!”外面很快冲进来几名挂彩的西装男,被蒋夜秋叫住,忿忿不平地退了出去。   “妹妹。”钱佩兰看着妹妹微微起伏的肩膀,艰难地爬了过去,在确定妹妹气息尚存,才抱住她“呜呜呜”地大哭起来。   赵女士冷冷扫一眼,被蒋夜秋推到舞台中央,表情恢复肃穆,带着些释怀的情绪说:“感谢大家今天的参与,《终极盛宴》就此结束,万分感谢!”   音响里一段音乐响起,舞台灯光灭下,宴会结束。   结界消失了。石臻望一眼四周,明显感觉压抑感顿消,那种空间的紧迫感已一丝不剩。他想,这届的结界师不错,收放于无形。   “挺能打。”石臻看一眼高飏,头发丝是湿的,衣服也沾了泥渍。   “那是。”高飏小得意。   石臻讥诮地说:“下次行动前知会我一声,别自己冲动乱玩外冲,好吧?”   “我就是觉得……场面太血腥了。”高飏狡辩,刚才自己看人要被活埋,就冲动地跳起来要去救,什么后果都没考虑。好在石臻这边说动了赵女士,这才避免了最终的一场大乱斗。   “切。”石臻冷哼。   “我该跟你一起出去打,乐一乐。”罗聂有点不服,想窜出去的时候被石臻按住,动弹不得。   “小屁孩。”石臻骂一句:“罗家说要你安安全全回去。”   罗聂不服,又不知道如何顶回去,撇撇嘴,懒得再辩。   “走吧。”黄醒扶着膝盖起身,一脸疲态。老丁和儿子也跟着起身,打算离开。   “能麻烦你们带一下罗聂吗?”石臻突然说:“因为是《终极盛宴》,我觉得事情应该会了结,所以让罗聂准备好了回A市的行李,就不再折回芸城了。”   “可以,可以。”黄醒满口答应。   罗聂客套地说:“麻烦了。”   “不麻烦,”黄醒笑盈盈,事情了了简直一身轻松,什么事都好说。   于是几人一同出了小洋楼,前往停车的地方。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地上都是水坑,几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车边,罗聂把行李搬到黄醒车上,大家就此作别。   “拜拜啊!”罗聂对石臻招牌笑:“以后我来芸城玩,你会欢迎我的是吧?”   “欢迎。”石臻笑,点点头。   罗聂得寸进尺:“既然都要拜拜了,给我个哥们的再见拥抱呗?”   “OK。”石臻没拒绝,摊开双臂,罗聂就上来,抱住他腰,靠上他肩头,呵呵笑。   “你如果没有高飏,我一定出手。”罗聂在石臻耳畔轻声说,手臂用力,抱得更紧。   “你没机会了。”石臻笑着回敬,拍拍他肩膀,表示大大的拥抱结束。   “走了,以后来找你们玩。”罗聂松开,一脸笑盈盈,摆摆手,坐上了黄醒的车,又趴在车窗上对外头说:“拜拜。”   “拜拜。”石臻目送他们的车子离开,自己也带着高飏、阿布上车。   突然,阿布张开翅膀,在空中盘旋一周后直飞上更高的天际,它在空中打圈,环绕,却并不下来。   “你不会是要自己飞回去吧?”石臻看着空中问:“是不是顺便还想在山里度几天假?”   阿布鸣叫一声,盘旋一圈,像是回答。   石臻思考片刻说:“问题不大,不过,你迷路回不来可不要怪我。”   阿布再次鸣叫,像是回答,又像是抗议。   “玩去吧。”石臻挥挥手。   阿布领命,在空中又盘旋了几圈,越飞越高,越飞越月,最终消失在天边。   石臻看着空中,早已不见了阿布的踪影,他撇撇嘴自言自语道:“白鹰散养的结果。”说完,便坐上车,扭动钥匙。   车子才发动起来,他们就看见其他人陆续出来,夏秋白和司徒昭各自驾车离开,庄浩则被西装男押着走了出来,应该是要把他直送罪案局了。另外,钱佩兰姐妹是被架着丢进车里的,她们回到芸城,应该也会一个进罪案局,一个进医院。   “今天阵仗有点大,就不怕钱佩兰和庄浩与之抗衡?”高飏看着外面发问。   石臻说:“看今天的阵仗,那个老太太必然是有大背景支持的,经过今天的事,庄浩和钱佩兰两个人是不会再有机会和能量翻身的,他们能做的是坦白罪行。”   “也是。”高飏看一眼外面,有说一句:“刚才抱抱开心吗?”   石臻:“……”又吃醋了。   “下次别抱了,握手吧,我牙酸。”高飏嘟囔,感觉衣服湿哒哒有点难受,想到刚才那个紧紧的拥抱就更难受。   “没下次了,我会避而不见的。”石臻笑,开大空调,又找了条毯子盖在高飏身上,轻声说:“吹会空调,暖一暖,乖,睡会儿。”   “嗯。”高飏点点头,闭目养神。   石臻看一眼表,十一点零五,他微微蹙眉,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第245章 跨年   巨大的电子公告牌数字闪烁,从10开始倒计时,向着新年前进。高飏脸贴着玻璃,默默跟着数:“10、9、8、7、6、5、4、3、2、1!”   砰!天空中燃起五彩的烟火,照亮都会的夜,盛放新一年的璀璨。   “2021好。”高飏感觉被人圈住,耳畔传来低低的语调:“我爱你。”   “我也爱你。”高飏低低地回应,心跳加速,回身,扬起脸印上石臻的吻,毫无顾忌地让自己融进这个男人的怀抱。   背后是盛放的烟花,五彩斑斓的光影,映射在他们身上,晕出爱情绚烂的光彩。   我爱你……全成了呓语,萦绕在耳畔,发丝、喉结、脖颈……   唇齿间的银丝,绵长地联系着彼此,渡着外面彩色的斑斓,闪闪烁烁。高飏忽然被石臻抱起,脑中闪过一直不敢相信的疑虑,石臻真的是他的光,他唯一的光。   被丢到床上的那一刻,高飏张开怀抱,笑,迎接美好的新的一年。   被阳光晒醒,又是一个绝佳的早晨。   微微张开眼,高飏发现石臻不在身边,他轻微转动脑袋寻找,没找见石臻,却看见自己左手无名指上套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高飏眨眨眼,让自己感觉不是梦境,等彻底看清,他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戒……戒指!”   胡乱穿了睡衣下床,四下找,果断在洗手间找到正在剃胡子的石臻。   “石臻……”高飏慢悠悠挪过去,想看他是不是也有戒指,结果对方手上都是泡沫,完全挡住了无名指的位置。   “还是电动的好用。”石臻小心刮着,感觉小狐狸在边上有点安静,于是说:“再去睡会儿,已经错过早饭了,我们待会出去吃。干洗的衣服送过来了,在桌子上,可以穿了。”   “你早上有没有对我做过什么?”高飏问。   “早上没有,我也是刚起来。”石臻漫不经心地说:“再说了,我对你做过什么,你自己没数吗?”   “没数。”高飏撇撇嘴,看石臻还要忙会儿,便默默离开。   “也是,睡着了和猪一样,把你卖了也不知道。”石臻放下剃须刀,洗脸,洗手,擦干。   他慢慢悠悠走进房间,只感觉眼前黑影一闪,身上一重,一只小宠物挂到了自己身上。石臻无奈笑,托住高飏说:“瘦的……”   “会胖的。”高飏双腿勾着他腰,居高临下,忽然伸出手,在石臻眼前晃荡:“这是啥?这是啥?这是啥?”   “别晃了,眼花。”石臻往后让了让,退后一步,坐到床沿。然后伸出自己的左手,亮出一只一模一样的戒指。   “啥意思呀?”高飏傻呵呵笑。   “就这意思呗。”石臻抬手,手指滑过高飏柔软的发丝,挺身便吻了上去。   “唔。”高飏微微蹙眉,环着他脖子配合得严丝合缝。   忽然感觉到不妥,高飏挣扎了一下,没成功,就此沦陷……   吃午饭成了传说,一点多起床洗漱,想着出去觅个食,却在门口的位置随意亲了一下,就收不住场。   “那个……”高飏挣扎的结果全是妥协,这种时候自己根本不是自己的。   石臻抬头,看着几乎被按在墙壁上的高飏,挑眉笑:“你不能再这样蛊惑我了,又要起反应了。”   高飏:“……”倒打一耙这种事,你最在行。   “走起。”石臻松开高飏,拉开房门,拉着高飏出去觅食。   两人在酒店找了间餐厅吃饭,打发时间。   “你看,你看。”高飏等上菜的功夫,还在给石臻炫耀他的戒指:“你说这人给我戴这玩意,啥意思?”   “套着呗。”石臻漫不经心地回答。   高飏撇撇嘴,表示对这个解释不满意。   石臻看那一样高飏,笑:“套着心、套着人呗……难不成还套着……”   “STOP!”高飏预感不妙,立刻阻止,鬼知道他后面会说什么。   “戴了就不能脱了,是一辈子。”石臻在一侧悠悠地说。   高飏听见了,就抿嘴笑,若不是在餐厅,他又要激动地挂石臻脖子上去亲个够。   “当然,胖了可以换尺寸。”石臻倒茶喝,气定神闲。   “你怎么知道我手指的尺寸?”高飏好奇问。   石臻忍笑,瞥他一眼反问:“我说……你哪里的尺寸我不清楚?”   “……”高飏耳尖一红,就没敢再多问。   过了会儿,菜已经在桌上摆开,冷盘、热炒、热汤颇为齐全,满满一桌。   “话说昨天一碗小面以后你也没吃过什么,你给我多吃点。”石臻挑好吃的菜夹到高飏碗里,补刀说:“太瘦了,手感不佳。”   “……”高飏默默吞着菜,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闷头吃了会儿,他还是忍不住想跟石臻讲话,于是乱扯话题:“这酒店你什么时候定的?”   石臻吃着菜回答:“知道终极盛宴的地点,算了一下一个小时内路程能定到的酒店,就预定了这里。”   高飏多嘴问:“万一人家十二点结束不了呢?”   石臻回答:“那就只有破坏结界,速战速绝,火速离开了。”   “呵呵,像你的风格。”高飏怪笑,然后又问:“你订了几天?”   “你想几天我就订几天。”石臻看一眼高飏,笑问:“想吗?”   高飏翻个大白眼:“不想。”   “我也不想。”石臻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切。”高飏撇嘴,不服。他看一眼外头,笑:“外面太阳那么好,我们出去玩吧!”   “可以呀。”石臻点头答应。   于是两人吃完饭,就浪到了外面。   这酒店周边没有什么景点,只在对面有一座小山公园,于是两人便相约一起爬上了那座并不高的小山。   “好看!”高飏站在观景平台上俯瞰远方,公园景色郁郁葱葱,远处马路整洁干净,再远处的酒店则在日光里闪烁明艳。高飏回头,看着石臻说:“我想……”   “合照啊?”石臻一副欠揍脸,说出来的话都不甜,回答却撩人于魂:“来吧。”   于是两人开启前置摄像头,高飏靠着石臻肩头,石臻给了丝微笑,拍了了一张大头合照。   “发给我,别独乐乐。”石臻看着照片说:“立刻。”   “是,大少爷。”高飏点开相册,打算发照片。   “这是什么?”石臻忽然发现高飏上回给自己偷拍的卡通大头照。   “……诶……”高飏脑中闪过很多解释,最后舌头打闪得说:“看着有感觉。”   石臻:“……”算了,拍得蛮好,老子可盐可甜。   “呵呵。照片发给你了。”高飏快速把照片发给石臻,又偷偷把他们的聊天画面改成了合照,满心小得意。   石臻看着接收的照片说:“颇为不错。改头像。”   “啊?别、别!”高飏一惊,果断阻止,劝道:“别影响你工作,别让人看见了。”   “切,你这出息。”石臻挑眉,一脸嚣张,高飏不让他换头像,他就不换了,这事没什么好纠结的。因为下一秒,他就发了一张朋友圈。   五分钟以后……   “石臻……”高飏看着朋友圈,点着手机屏幕说:“你……你好像从来不发朋友圈的吧?你知道随便发朋友圈的害处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石臻笑,按下高飏的手机:“管别人怎么想呢?和你在一起的是我,和我在一起的是你,这才是重点。我爱你才是重点。”   “石臻……”高飏垂目,终究是什么也说不来,只能踮起脚尖,吻上这个男人,给他自己的回应。他感觉自己被牢牢圈住,他喜欢的吻如期而至,他习惯性地圈住他脖子,怎么怎么也不想放手。   “我爱你。”石臻在心里说。   “我爱你。”高飏在心里回应。 第246章 巧克力滋味   元旦加周末,两个人玩了三天才回到芸城。回到家,好好休息一番,第二天该上班的上班,该睡懒觉的睡懒觉,舒舒服服过了一个多星期的平静生活。   星期三中午,石臻在办公室给高飏打电话,那头精神劲备足,正要出去。   “准备去了?”石臻问。   “嗯,面试一点半,现在就去。”高飏那头“淅淅索索”似乎在穿衣服。   “作品带好。”石臻提醒。   “带好了。”高飏回,又发出翻找的声音。   石臻听着,淡淡说:“眼镜在衣帽间抽屉里。”   “哦。呵呵。”高飏那头又传来跑步声,过了会儿才说:“找到了。”   “行,去吧。”石臻玩着手里的笔说:“对了,工作很忙就别干了,日夜颠掉的公司也别干,没有双休日的也别干,996的也别干。时间都给了公司,你还哪里有时间陪我?”   高飏没好气说:“哈,你自己忙得连轴加班,让我独守空房的时候都不记得了是吗?”   石臻大言不惭:“所以说,家里有一个认真工作的就够了,另一个负责开开心心玩耍就好了呀。”   “道理总在你那里。”高飏那头笑说:“好了,我出去了,面完试联系你。”   “OK。”石臻放下电话,心里还在好奇高飏面试的情形是什么样子的?介绍自己的时候小狐狸会不会紧张?会不会结巴?   这时,手机又响起,是司徒昭发来的消息。可能觉得无颜面对自己,那件事以后他已经很少和自己联系,并且更加倍努力工作。   司徒昭:“庄浩、钱佩兰都被罪案局以金融诈骗罪批捕了。这次的刑期可能在15年和无期之间。两人资金都被冻结,会由罪案局委派律师替他们辩护。杨静的案子不在其中,也没有消息说要查这件旧案。”   石臻看看,都是意料内的事,便没回。杨静已经回到了母亲身边,赵女士的心愿算是了了,钱佩兰的惩罚在继续,查不查已经没有意义了。   过了会儿,司徒昭又发来一条:“钱佩兰现在在医院特殊病房,钱莹颖也在住院部治疗,钱佩兰还担了一条伤害妹妹的罪责,牢底肯定是要坐穿了。”   石臻默默看着消息,依然没回。   司徒昭接着又发来第三条消息,很短,几个字:“对不起,抱歉。”   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也不想安慰,石臻选择继续不回,直接关掉对话框,干自己手上工作。   之后司徒昭没再发来消息,一切又趋于平静。大概两点多的时候,石臻想再等半小时给高飏询问面试的消息,秘书小姐打来电话说有人拜访,来人说自己叫简张章。   “让他进来。”石臻略好奇,侦探怎么会亲自来找自己。   过了会儿,简张章被秘书小姐带进来,穿着一件迷彩羽绒服,四十多岁的人,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听说你们楼下咖啡很好喝。”简张章笑。   石臻没接茬,直接让人下去买了咖啡、点心送上来。   “跟你讲事就是痛快。”简张章笑。   石臻淡漠对之,直接问:“说吧,什么事?”   简张章笑,喝着奶茶,吃着蛋糕说:“还记得前些日子你推荐给我的一单生意?”   “记得,事情解决了?”石臻故作无所谓。   “这事有点复杂。”简张章说。   石臻不以为意说:“有什么复杂的,六次失踪就是六次暗示,从金钱到暗示再到威胁,最后还是拿不到想要的东西,就不放人了。很复杂吗?”   “事情在您心里跟明镜似的。”简张章哈哈笑:“但事情发展到一定程度,涉及很多方面的和人、事、物,有点复杂。”   “是和什么组织有关联吗?而且还是涉及2000万以上的金额。”石臻漫不经心地说:“一场骗局,引发了系列血案。”   “你都知道?”简张章略惊讶。   “没你想的那么夸张,只是知道梗概,懒得去探究而已。”石臻淡淡说:“所以才把案子转给了你。对了,人找到了吗?”   “人找到了,但是对方不放人。”简张章说:“现在不是2000万的问题,是2亿。”   “哼,调查当中,女孩的父亲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举动吗?”石臻又问。   “找人去威胁了对方,就是这事彻底把人家惹毛了,人家才会要价2亿,没有这个数,对方绝不放人。”简张章摊手道:“查案找人没问题,可是救人……咱没这个功能不是。”   石臻又问:“跟女孩父亲解释了利弊吗?告诉他为什么高韵律每次回家都会缺胳臂少腿?”   简张章无奈摇头:“她父亲很忙,根本碰不上。她妹妹倒是一直联络我,可是她不太懂道上的规矩,解释不清。加上他们又惹毛了对方,我这……完全没辙了。”   “你已经结案了吧?”石臻喝着自己的咖啡说。   “是,人找到了,我就结案了。”简张章坦白说:“捞人也不是我的强项。”   “那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石臻抬眼问:“我公司楼下的奶茶咖啡好吃?”   “哈哈哈,一部分原因。”简张章哈哈笑,然后说:“另外……扣人的是陈山会的,你看能不能高抬贵手帮帮这个可怜的女孩?”   “你还真是同情心泛滥。”石臻显出不屑,讥诮道:“最近是怎么了,老是要替恶人解脱。”   “女孩……也是被人蛊骗的,恋爱脑。”简张章还想做最后的努力:“男朋友骗她去挪用了公款,结果男朋友全身而退了,她倒成了被一直威胁的对象。   “奶茶蛋糕套装,这个给你带回去吃。”石臻把一只礼盒放在简张章面前,这是下逐客令的意思了。   “哈,你呀。考虑一下,女孩还是可怜的。”简张章并不生气,还挺高兴,喝完奶茶吃完蛋糕,提着礼盒离开。   “切。”石臻翻白眼。他想起前些日子让耗子去调查的事,又想起委托司徒封查的物控中心那张催讨2000万物资的保单,挺好的心情又被搅乱。   坐在位子里思考了一会儿,石臻给司徒封发了个消息,再次跟他确认关于2000万物控中心的催讨货物的事,获得的答复不变。   “MD,麻烦。”石臻蹙眉,还是拨通了高飏的电话。   高飏那头可欢乐了,好像面试得不错:“干嘛呢?我面完了。18号上班。”   “切,需要那么着急吗?”石臻不爽:“只能欢乐四天了。”   高飏那头乐呵呵说:“9点到5点,偶尔加班,做五修二,不影响我们交流。”   “那个……我有事和你说,你现在来我公司。”石臻突然说。   “啊?啊……啊……不……不要了吧?”高飏那头沉默了。   “今天有点忙,不出去找地方了,你过来吧,到我公司楼下打电话给我。”石臻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也没给高飏反对的机会。   之后石臻就继续工作,大概三点半四点不到的时候,高飏打来电话,说自己在楼下了。石臻走不开,就让秘书小姐姐下去接他。   过了七八分钟,秘书小姐就把高飏给接了上来。   “觉得他脸熟吗?”石臻还有心思和秘书小姐开玩笑。   “SY的那个助理吧。”秘书小姐的记忆力相当不错,看一眼石臻好奇问:“你又和SY有业务往来?”   可惜你看不到朋友圈,否则,你就吃惊脸了。石臻笑而不语,只说:“麻烦你再点一套甜品上来。不要刚才那家,点右边那家,有个布朗宁蛋糕不错。”   秘书小姐点点头:“需要给你点什么?”   石臻摇头:“我不吃,太甜。”   “好。”秘书小姐退出去,过会儿就把点好的蛋糕、奶茶放在一侧的茶几上。   等秘书小姐出去,石臻从桌后走出来,在高飏一侧站定,靠着桌沿好笑地说:“你这穿的是什么?干嘛穿那么黑漆漆的羽绒服?”   “不是说面试要穿的正式点。”高飏撇撇嘴,端着奶茶、蛋糕坐到石臻办公桌的对面。   石臻笑道:“那也不要穿得这样老气横秋。再说了,你们设计类公司,如果不是开会,应该没什么着装要求吧?”   高飏喝着奶茶说:“好像是没着装要求,面试我的那个设计主管,穿着塑料拖鞋,他都不觉得脚冷吗?”   “呵呵。”石臻笑。   “对了,干嘛让我来你公司?”高飏环顾四周,悄悄说:“我上来的时候碰到你爸了,他对着我笑,我都不好意思了。”   石臻继续笑:“让他瞧见,这回去可有得好炫耀了。”   “不过你今天的到底叫我上来干嘛?”高飏喝着奶茶追问。   “哦,说正事。”石臻思考了下措辞,然后说:“简张章那里结案了,他找到了高韵律,不过仅限于找到,他没办法帮忙捞人。所以刚才他特地过来了一趟,想让我帮忙捞人,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消息有点突然,高飏有点懵,于是问:“简张章找到了?高韵律到底被谁扣下了?”   “一个叫陈山会的娱乐公司。”石臻回答:“比如夜店、会所等等,就不赘述了。”   高飏又问:“她为什么会和这种企业有关系?”   石臻反问:“她有财务资质你知道吗?”   “她不是行政主管吗?”高飏摇头,眨眨眼。   石臻看着小狐狸吃蛋,解释道:“简单点说,高韵律有财务资质,私下替陈山会做账,赚外快。她还有个秘密男友,为了和这个男人交往,她侵吞了陈山会2000万的账,供男友消费。目前这个男人还没查到,但不影响事态发展,陈山会不管高韵律把钱花到了哪里,人家现在就是盯着吞钱的那个要钱。”   高飏微微蹙眉道:“如果钱都给了那个男人,那她怎么还钱?”   “所以才有了那六次失踪,那是六个暗示、威胁。”石臻说:“第一次,她首次被扣   下,对方要钱,她便拿出自己七万换了一段时间的自由;第二次,她消失3天,齐腰长发剪成板寸,连头皮都能看见,这是威胁,对方暗示什么都干得出来;第三次,她脚掌被削掉了三分之一,这是惩罚,以脚代手,惩罚她拿了不该拿的钱。”   这么猛?高飏吞了吞口水,不知道说什么好。   石臻继续道:“第四次,她听力受到严重损伤,是告诫她不要装傻充楞,装听不见威胁,冥顽不灵;第五次:左眼失明,是让她看清形势,尽快还钱;第六次则是对方失去耐心,扣住她21天,什么时候还钱,什么时候走人,不还钱,就永远别回了。”   “你早就知道了?”高飏听得脸色都不怎么好了。   石臻平静地说:“并不全是。多方消息,加上你的‘触物复刻’,以及简张章的调查,这事的大框架基本也确定了。”   “为什么不向她家里催讨?”高飏不解:“为什么绕那么大的圈子。”   “物控中心签署的催讨2000万物资协约,是针对高韵律个人。”石臻说:“但实际一直没有执行,而且开出后,没多久就废除了。”   “为什么?”高飏更不明白了。   石臻冷笑说:“替人做账,就不得不知道别人的无数秘密,账目就是她让陈山会不敢骚扰她家人的武器,也是逼他们废除物控中心协约的有力威胁。”   “她想自己扛?”高飏惊呼。   “对。”石臻点头:“正是因为看不到收回2000万的希望,陈山会也被逼急了,用六次失踪加以对抗和威胁。”   高飏明白道:“所以第六次,陈山会不拿到钱是不会放高韵律的,因为钱始终没还,人却越来越强硬。再放,可能高韵律就要把威胁的证据公诸于世了,陈山会肯定是不能让她这么干的。”   “是。”石臻点头。   高飏又问:“那个消失的男朋友始终没出现过?”   石臻摇头:“没。”   “什么男人啊?让一个女孩命都不要护着他?”高飏忿忿不平:“这样费尽心力地保护,这个男人却连救她的意思都没有,早跑了吧?”   石臻讥诮道:“可能已经跑到天边了。”   “那可是铁渣男了。”高飏骂一句。   石臻挑眉,表示认可。   “现在已经知道陈山会扣了高韵律,和她的系列失踪有关,”高飏犹豫了一下问:“你找我来,需要我做什么决定?”   “要不要帮他一把?”石臻问,然后补充说:“高劲力调查完以后为了捞他女儿出来,不仅没有还钱,还惹毛了陈山会的大佬,现在人家要他还2亿,天文数字。”   “……”高飏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很明显,陈山会要的不止是钱,还有一个态度。你希望我怎么做?”石臻看着高飏的小叉子在蛋糕盘里刮来刮去,却始终不往嘴里放。“我本来不想管这闲事,但是我怕高劲力到时候一计不成又来麻烦你,我嫌烦。”   高飏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反问:“你说呢?”   “我问你,你问我。”石臻讥诮地笑:“你说呢?”   高飏:“……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你。让你出2亿我说不出口,但高韵律和我其实无冤无仇,如果……如果你不觉得麻烦,有办法帮她一下,你能不能帮一帮?”   “行了,这次我听你的,想想办法吧。”石臻笑笑打破尴尬,指蛋糕:“吃啊。为了那么点破事,老子点的蛋糕也不吃了。”   “哦。”高飏笑笑,感觉局促感顿消。布朗宁是重油蛋糕,味道甜中带着些苦涩,可高飏吃不出苦涩,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能看透他的心思,也理解他的想法,早就去掉了苦的滋味,给了他所有从来不敢奢想的甜。   石臻真的是自己的光,生命里唯一的光。高飏吃着蛋糕,露出笑,抬头撞上石臻的眼神,只感觉呼吸一滞,便迫不及待要与他分享那诱人的巧克力滋味。 第247章 5亿(1)   事情过去好几天,周一的时候,就在石臻打算找高劲力的时候,高韵萌竟然主动给自己打了电话。客套话都没多说,只说高劲力希望能约石臻和高飏出来谈一谈。石臻答应了,正好他也要找高劲力说2000万的事。   地点约在高飏新单位一楼一间咖啡厅,中午十二点整。   大家都很准时,高飏、石臻、高劲力、高韵萌,四个人分坐桌子两边,开始都不说话,有点正襟危坐得滑稽。   虽然是吃晚饭的时间,但是大家都没什么胃口,便点了咖啡、茶水和几道小茶点。   石臻特意给高飏点了意面,让他午饭吃饱点,下午还要上班,别饿的两眼发黑,给不出人家要的设计稿。   “不好意思,那么冒昧,又要麻烦你们。”高韵萌先开口,把温柔都藏在客套之中。   “什么事?说吧。”石臻直截了当。   高韵萌笑笑说:“是这样的,姐姐的下落我们已经打听到了,我们正在尽全力把她救出来。但是现在需要一大笔钱……那个……您别误会,我不是要借钱。”   石臻讥诮道:“两亿,我也没有。”   “诶?您……您知道,两亿?”高韵萌惊讶,高劲力更是惊得张了张嘴。   “先说你的诉求。”石臻扯开话题,让高韵萌继续说。   高韵萌便继续道:“我们想从之前……触物复刻的线索里找找,看能不能把我姐姐花在那个人身上的钱,要回来?”   “高飏以后不会涉念了。”石臻斩钉截铁地说,略不快。   高劲力皱眉反问:“就算让他再读念、再触物复刻又如何?”   “那你别找你女儿了,我替你去灭了她。”高飏面色一沉,手里的叉子轻轻放下,抬眼看向高劲力:“你有几个女儿,我就给你灭了几个。”   哎呦,小狐狸出息了。石臻内心鼓掌,面上还是冰冷如常。   高韵萌看向自己父亲,劝道:“我们都心平气和一些,爸,请你不要再去挑衅高飏,他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了。”   “不好意思,急火攻心。”高劲力叹口气,抱歉。   高韵萌立刻附和解释说:“您别误会,不是让高飏涉念,只是希望他回忆一下,当时……当时触物复刻的内容,有无什么细节遗漏的。”   “你们觉得现在找这个花钱的人重要,还是先花钱把高韵律捞出来重要?”石臻突然问。   高韵萌无奈说:“当然是人出来最重要,可是对方要2个亿,我们实在是凑不上。所以才想着,把那个人揪出来,至少平衡一下对方的怒火。”   “这之间有关联,但不是事情质变的关键。”石臻看一眼高劲力,极为鄙视地说:“如果高劲力不是以强硬的态度去和陈山会的大佬对抗,还利用操控想去绑架人家,我相信对方也不会把2000万直接要价到2亿。”   “什么意思?”高韵萌不明白。   “你父亲是很厉害的操控师,是‘KONG’组织操控师联盟现任盟主。”石臻揭穿高劲力的身份,心想耗子可真是料仓,什么垃圾信息都能查到。   “操控师?”高韵萌完全不知道。   “那次蒋夜秋的局,其中三波操控组也是你调配的?”高飏也很惊讶,并迅速联想到那场终极盛宴和之前一些列的事,原来只知道高劲力是操控师,不想他竟然身居高位。   “是。”高劲力点点头,并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要揭穿他操控师的身份…   “十五年前,你还参与了对钱佩兰妹妹栽赃陷害的一次操控。那个时候,你只是‘KONG’组织的成员而已。”石臻冷冷揭穿:“别赖,有证据的,组织名册要不要看一下?”   高劲力冷笑:“不用了。我承认,是。从前与蒋夜秋他们合作过一次,这次是第二次合作,没什么好否认的,大家签的是黑契约,照章办事而已。”   “好,承认就好办了。”石臻说。   “这和我女儿被绑架有什么关系?”高劲力不明白。   “她为什么被绑架我就不赘述了,你们请的侦探已经查得很清楚了,”石臻冷冷说:“我现在跟你谈这笔2000万的问题。”   “你说。”高劲力有些烦躁,本来是想找线索的,怎么就成了对他的□□大会?   “这些年,你其实收入颇为丰厚。除了明面上的收入,还有‘KONG’这个组织的额外分成。据我所知,KONG每次接单的额度都不是小数目,一单七位数起,其中,接单的操控师收入不会低于六位数,如果是盟主的话,可以提走将近百分之五十五的酬劳。”   “那又如何?”高劲力皱眉说:“操控是非常耗时、耗钱、耗力的活,知道的人并不多,一年接不了几个单的。”   “这不是重点,”石臻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我说这些只是想说明,当时陈山会提出要赔偿2000万的时候,你砸锅卖铁凑一凑,还是还的上的。可惜,你没走正道,想着绑架人家老大来反要挟,结果被你操控去绑架的人被反制,把你给供了出来,对方才会恼羞成怒要两亿,你说这事怪谁?”   高劲力:“……”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石臻冷冷说:“明明可以用钱解决,何况你女儿的确是拿走了人家的钱,你不还钱还想搞死人家,你就别怪人家现在要你两亿补偿。”   “爸,你真的那么干了?”高韵萌不敢相信地看向高劲力。   “我不知道对方那么厉害。”高劲力无奈摇头,抓着自己头发说:“陈山会的背景大得很,如果当时知道对方的实力,我就算卖光身家也会凑足这2000万,可现在两亿,我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爸……”高韵萌捂住嘴,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别难过,应该有解决方案的。”高飏轻轻劝慰。   石臻不想高飏的情绪跟着他们走,便说:“是啊,没什么好哭的,有解决方案,还很简单。”   “什么方案?”高劲力眼中闪过光芒。   “5000万,了事。”石臻直截了当地说。   “5000万?”高劲力皱眉,他不是心疼钱,而是5000万他去哪里凑?   高韵萌管不了那么多,哭着说:“爸,5000万就能救姐姐,我们把房子卖了吧。”   高劲力愁容不展地说:“我当然愿意救韵律。可是,我把所有房子卖了,存款全部拿出来,也最多能凑到3000万!还有2000万怎么解决?”   “卖掉KONG盟主的头衔,2000万总归是值的。”石臻漫不经心地提醒:“盟主10年一届,你看你才做了一届,就能攀上千万身价,可见这个头衔还是很值钱的。开价2000万把头衔挂卖出去,赚需要的那部分钱。”   “可以卖掉吗?”高韵萌似乎是看到了姐姐回来的希望。   “KONG可以,他们有买卖机制,相当于高劲力提早退休,让出位置,给有竞争力的人上。”石臻回答道:“这位置长期有人竞争,其中不乏有钱又有实力的,挂出去,应该很快就有买家。”   “爸……”高韵萌看向高劲力。   “好,我今天就去申请交出盟主的位置,”高劲力下了决心:“但是,你得保证他们收了5000万,会放人,并且以后彼此都不会有瓜葛。”   “他们还没要你女儿的命,不就是还在给你机会还钱嘛。”石臻讥诮地说:“人家没动手,你也少出幺蛾子,女儿自然会回来。”   “是你亲自去谈吗?”高劲力还有些不放心,从两亿到五千万,差距实在过大。   “若不是不想让高飏被你们牵连,我才懒得去见陈山会的人。”石臻平静地说,眼前浮现出自己“好言好语”和陈山会老大谈判的场景,最后终于说服对方,从两亿降到了5000万。 第248章 5亿(2)   “好,一个星期左右,我会把钱给他们。”高劲力下了承诺:“KONG可以先预支2000万给退役的盟主,然后再由接任的盟主补上这2000万。另外我回去就立刻卖掉房子,加上存款,应该很快能凑齐钱的。”   “OK。”石臻点头,直接发了个消息给陈山会老大,让他稍等段时间,钱很快就会到账,别再折磨高韵律了。   陈山会老大则回了一条:“听你的。”   “好了,事办完了,咱们就散了吧。”石臻看表,十一点四十,还能陪小狐狸二十分钟。   “稍等,”高劲力突然说:“钱的事我立刻去委托,但是,上回‘触物复刻’的内容,我还是想再问问高飏。毕竟骗高韵律的那个垃圾,我不想放过。”   “哦。”石臻略不爽,但也没阻止。   “你能再同我说说上回‘触物复刻’看到的东西吗?”高劲力看向高飏。   “可以。”高飏没犹豫,都是说过的,再说一遍也无妨,于是回忆道:“我看到一个非常杂乱的室内环境,有很多西装裤的裤腿来回走动;我还看到几个鼓鼓囊囊的玫红色环保袋堆在墙角,里面好像装着些纸;另外还有一台老式按键电话机,就是公司里经常用的那种米黄色的;另外还有一只打开的手机,一只闪,感觉很忙,它下面压着几张通讯录。”   “就这些?”高劲力有些不甘心地问。   “就这些。”高飏点点头。   高劲力感觉这些信息太碎片化了,他毫无头绪。   “信息其实挺多的,”石臻看一眼高飏,虽然不想费脑子替别人想,但又不能完全置之不理,就担心小狐狸被牵连,又要陷入万劫不复。   “怎么说?”高韵萌觉得石臻或许是他们的希望。   石臻非常不情愿地分析说:“从高飏读到的内容看,整体环境就是一个大办公室,而且还是一个非常繁忙的办公环境,这个可以从来回走动的西装裤腿、办公用的老式电话作证。”   “对,办公室,的确像。”高劲力只有附和的份。   “今天所有的内容都是出自高韵律长期使用的那块表。”石臻继续道:“这样说吧,触物这种事留下的残念,通常需要一定时间累积,能够被高飏读到,只能证明高韵律一定置身在这个办公室的环境中很久或者无数次,所以才会有残念留在上面。”   “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 高韵萌忽然说:“姐姐有很多次晚上回来,身上经常有很重的烟味,可是,她公司里是禁烟的,会不会……会不会味道就是从这个办公室沾染到的?这个地方是不是她替人做账的地方,陈山会?”   “应该不是。”高飏否定了高韵萌的说法:“财务室一般是公司最私密的禁忌地,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在里面来来往往。没听说财务室会乌烟瘴气的,又嘈杂、又烟味重的的地方,可能是跑业务的部门,也可能是费脑子的地方。”   “也对。”高韵萌有点泄气。   “通讯录是什么样子的?”石臻回头问。   高飏仔细回忆,然后才说:“几张A4纸,上面印着表格,模模糊糊有姓名、电话、地址之类的字样。”   “这样?”石臻把信息重新组合了一下,然后说:“通讯录、老电话、繁忙的手机、忙碌的人群,再在加上浓重的烟味,像专门打推销电话的业务部。”   “业务部?”高韵萌问:“什么业务?”   “环保袋上有无字样?里面的纸有没有露出些什么?”石臻再次看向高飏。   “袋子没有印LOGO,是很扎眼的玫红色。”高飏努力回忆着:“里面塞的纸是彩色的,很花……另外,最里面的袋子装着几个很花的硬壳,露出的部分有一种红红火火的感觉,好心还看到一点点像古玩一样的图案。”   “古玩?”石臻眨眼,讥诮道:“该不会是专门骗老人买假古玩、字画的骗子公司吧?”   “有可能哦,把不值钱的东西卖给老人,赚黑心钱。”高飏眨眨眼,补充道:“通讯录上的名字都是花钱买来的私人信息,老电话和手机就是联络工具。电话不停打,被害人越来越多,一旦有人上钩,就带着玫红色装的宣传资料去行骗,很像诶!”   “我姐没有买古玩字画的爱好,也没有带过任何类似的资料回来,她也不懂这些。”高韵萌忽然有些害怕地说:“她会不会也是一个受害者?”   “她这样来去自如,难道不是应该更像幕后操控人?”石臻揭穿道。   “不用猜,这事我会去核实,”高劲力不相自己女儿会和诈骗组织又扯上关系,于是想终结这个怀胎。   “嗯。”高韵萌难掩担忧之色。   “我个人觉得,既然手表上读出那么多奇怪的信息,很有可能,就是那个骗子渣男经常待的地方,我会往这个方向细查。”高劲力这话是安慰高韵萌的,他不想二女儿看低姐姐。   “是,应该是这样的。”高韵萌怪自己乱怀疑,立刻改口说:“就按推销的方向找找,应该会有更多发现。如果姐姐真的是幕后操控人,她应该超级有钱,怎么可能贪陈山会的钱,搞得现在,吃下那么多苦头。”   “再找,再找!”高劲力自言自语,自我安慰。   石臻冷冷看着,只说:“高韵律的物品你们还是回去在仔细翻一翻,若在一个环境那么久,应该会有意无意带走一些资料和信息的。”   “好的,我们回去再仔细检查一下。”高韵萌点点头。   见聊的差不多了,石臻看一眼表说:“今天就这样吧,你们先准备钱,把人先捞出来。”   “是。”高劲看一眼高飏,彼此都很生分,便说:“今天……谢谢你们,高韵律顺利回来,日后将不再打扰。”   石臻直接替高飏回答:“好,最好这样。”   “谢谢。”高韵萌和他父亲不同,很诚恳地道谢,最后和父亲一起步履匆匆地离开餐厅。   “好了,事办完,回公司干活。”石臻看表,还有五分钟就一点半了。   “像是来谈业务的。”高飏说。   “管他是谈什么的,以后不要叨扰才是重点”石臻笑,看高飏还是有些失落,便拍拍他肩膀说:“诶……提想你一下,好像还有五分钟就一点半了。”   “啊?!”高飏跳起来,第一天上班吃午饭就迟到半小时,这以后还怎么混公司? “我去楼上了,拜拜。”   “下班我来接你。”石臻看着高飏飞一样跑出去,笑着摇头,这只傻狐狸。 第249章 介绍   下午五点半,石臻开车过来接高飏。   “第一天上班什么感觉?”石臻看一眼小狐狸,上个班至于那么高兴吗?眉飞色舞的。   “就是换个环境做设计呗。”高飏满眼笑意。   “是吗?是遇到什么特别投缘的人了吧?”石臻眉毛一挑,略不高兴?   “什么?”高飏不明白,下一秒,就有人拍玻璃窗。高飏放下窗户,外面露出一张年轻朝气的脸。   年轻人看一眼石臻,惊了一下,然后才对高飏说:“对了,文件给我转曲的哈。”   “OK,没问题。”高飏笑:“弄完发你邮箱。”   “好嘞。拜拜。”年轻人退开,又扫了一眼石臻,心想,高飏这朋友好帅啊。   合上车窗,石臻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新欢?”石臻颇为不爽地说。   “小陆是我同事,也是设计,我们坐得近,所以聊得比较多。”高飏偷瞄一眼石臻,他还想再解释几句,小陆就发来了消息。   小陆:“旁边坐的是你谁?帅诶!介绍给我妹妹当男朋友哇!”   “……”高飏看一眼手机,又看一眼石臻没好气说:“哪来的新欢?是你要成为别人的新欢了!”   石臻一本正经开车,冷冷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陆问你是谁,要把你介绍给他妹妹。”高飏带着哭腔说:“你这个负心汉,你要变成人家的男朋友了。”   石臻皱眉,停车等红灯,冷冷看一眼戏瘾十足的高飏。   “心痛。”高飏心慌,嘴硬。   “切。”石臻冷哼一声,忽然拿过高飏手机,对着话筒说:“我是他男朋友,你妹妹没机会了。”   果断发送。   高飏:“……”要失业了。   绿灯亮起,石臻继续开车。   “我工作也毁了。”半晌,还在恐慌中的高飏蹦出一句,他的手机再也没有响起过,小陆无声。   “切,又不是养不起你。”石臻翻白眼。   “你这是扼杀我精神。”高飏轻微反抗。   “找死直接说,”石臻打方向转弯,冷冷发话:“既然干这设计精神那么不稳定,我去和你老板说,让他放你自由。”   “别啊!”高飏抓着自己脑壳的头发:“好歹也一万三一个月呢!可以补贴一下家用。”   “造孽。”石臻又翻一个白眼。   “你是看不起我吗?”高飏表示不服,在石臻底线疯狂试探。   “要我把前面的话重复吗?”石臻冷声问。   “不用,给你笔芯。”高飏没出息的一秒投降。   忽然,手机颤了一下,高飏点开屏幕,竟然是小陆发来的,一个竖大拇指的表情包。   高飏苦笑。   两人静静坐了会而,高飏扭头看向石臻,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石臻冷冷问。   “谢谢你啊,为了我,去和陈山会的人谈判。”高飏看着石臻侧脸犯花痴:“中午没时间谢谢你,现在谢谢你。”   石臻不以为意道:“哦,你谢谢老老头好了。”   “为什么?”高飏眨眨眼睛。   石臻大言不惭地说:“动用了他的人脉关系。我怕自己去会太冲动,重演上回和陈山会老见面的情景,失手干出什么大事,高韵律的事就永远没法收场了。所以,我让爷爷先去谈一下,然后大家再心平气和地谈一个合理的价格。完美。”   “……”高飏嘴角抽了抽,默默想,石臻之前你到底干了多少出格的事,让整个芸城都对你避而远之。   石臻像能读心,淡淡说:“没干过什么,就是喜欢给人添点堵。”   高飏无力辩驳,觉得石臻完全没有说错。   “对了,五点多的时候高劲力发消息过来,他的手脚倒是快得很,已经向‘KONG’提交卖出盟主席位的申请,标价是2200万,KONG已经受理。另外他的三套房子都已经挂中介了,每栋都是好地段,应该会卖得很快。”   “他是真的为女儿在拼搏。”高飏听了没什么表情,可心里还是隐隐不适。   石臻笑笑,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以示安慰。   “我想吃火锅,心情有点槽。”高飏忽然说。   “去爷爷那里吃?”石臻问。   “爷爷?现在?”高飏眨眨眼:“不要了,别让老人家忙了。”   “不忙,点菜。”石臻把手机丢给高飏,还告诉他开机密码,然后说:“网上点,直接送过去,不用他准备。”   高飏捧着手机眨眼睛,手机密码诶,那么神秘的几个数字,石臻就直接告诉自己了,那么信任,心动,讨厌,又心动了。   “老头喜欢羊肉,多点些。”石臻开着车说。   “突然造访是不是……”高飏还有些恍惚,石臻总是突然地给自己心安又心跳,到底想怎样。   石臻笑道:“不麻烦,早晨就打电话来吐槽,说我们去爸妈家吃饭,还没有去过他那里吃饭,他觉得不公平。所以我也没问你,就先答应了。”   “哦。”高飏笑笑。   “对了,”石臻突然说:“上次去的那块地毯换了,好像沙发也换了,应该没有什么痛苦的回忆在了。”   “……”高飏脑中瞬间闪过拔琉璃钉的事,他怀疑石臻是打算吃饭前先和自己打一架。   “以后我们会好好的。”石臻轻轻地说:“不管是快乐的、失望的、期许的、兴奋的……只要是关于你的,我都无条件地接受。”   高飏愣了愣,默默戴上帽子,不想让石臻看到自己又红了眼眶。   狐狸在身边突然无声,石臻好奇,等红灯的时候扭头看见高飏躲在大帽子里,奇怪干嘛突然戴帽子,便伸手替他摘了。结果,就看到红红的眼眶,红红的鼻头,石臻就颇为嫌弃地说:“我说……我是养了只红眼狐狸,还是红眼兔子?”   “切,你不要说话。”高飏戴回帽子,侧身避开石臻。   石臻忍不住骂一句:“你个没出息的,动不动就哭,我礼物还怎么给你?”   “啥礼物啊?”高飏哑着嗓子问。   “没有。”石臻不耐烦。   “在车上吗?”高飏来了兴致,四处翻找,没找到,焦急地问:“在哪呀?”   石臻懒得搭理他,直接开车继续前往老老头家。   “哪呀?”下了车,高飏还绕着石臻问,戴着个大帽子蹦蹦跳,像只卡其色的兔子。   “烦。”石臻单手伸进高飏帽子里,捧着他脸让他安静,在确定兔子不跳了之后,才低头亲吻一下,抬头笑说:“后排。”   “耶!”高飏高高兴兴去找他的礼物,从后面搬出来个稍大的盒子:“哇,你给我换新电脑啦?”   “嗯,随便买买。”石臻看着高飏笑:“放车里吧,你还要搬到老老头家去?”   “也是哦。吼吼。”高飏傻乐,把盒子放回去,过了几秒又叫道:“你还买了switch?塞尔达、马里奥、动物之森……你买了多少游戏?   “随便买买。”石臻把高飏从车里抱出来,噙着笑问:“走,吃饭去,菜都点好了?”   “点好了。”高飏看一眼游戏机:“回去玩?”   “玩。”石臻给他挤个眼。   高飏:“……”不是那意思。   之后他们去爷爷家吃饭,可把老老头乐坏了。听见高飏叫自己爷爷,意义完全不同,自然又让老人得意不已,竟然还拍视频记录。至此,石臻就彻底不想跟他们讲话了,他想把狐狸丢出去不管了。   “哈哈,我要把视频发给石向阳,我有证据为证。”爷爷得意洋洋,拿出老花镜发视频,打字、炫耀、发送一气呵成。   很快,石向阳就发来了抗衡的语音:“没什么了不起呀,高飏先叫我爸爸来的!”   “……”石臻翻个白眼,这几人他都不想认识。 第250章 男友   高飏工作满一个星期,已经彻底适应了,还学会了游刃有余,哈哈哈。   小陆和高飏的关系一直都不错,但是他再也没提过自己妹妹,也没提过高飏身边的那个帅哥。只是偶尔高飏收到短信,露出笑意,小陆就拿肘子撞他,然后哈哈哈,高飏就跟着哈哈哈,以掩饰泛红的耳尖。   下班大部分时间石臻都赶不来接,高飏就自己坐地铁回家。有时石臻忙加班,高飏就回自己家待待,大部分时间则还是喜欢腻着石臻。   周末石臻加班,高飏一个人下班回自己家拿东西,难得一个人安静,便在沙发里坐了会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叫醒他的是某人的踢门声。   高飏迷迷糊糊去开门,看到石臻一张焦急不耐烦的脸,不解地问“怎么了?”   “怎么突然跑回来了。”石臻不爽,进来关门,顺势抱住高飏。   “怎么啦?”高飏抬头,闻道古龙水的香,就有点享受。   “高劲力把钱还上了。”石臻放开高飏,换鞋进屋,顺势拖了外套丢在沙发上。   “挺快。”高飏并不吃惊:“才一个多星期。”   石臻说:“他手上的房都是好地段,抢手货,只可惜面积段不大,但是接盘的人多,放出来很快就找到了卖家,获利1700多万。他的KONG盟主职位卖了2200万,这就3900万。最后他搭上了1100万的存款、股票、基金,算是凑够了5000万。”   “你怎么那么清楚?”高飏歪脑袋眨眨眼。   石臻解释说:“高劲力自己发来消息说的,大概是怕时间不够,所以为了力争可以凑够钱,不定期发他的资金累计记录给我,烦死了。”   “哦。”高飏点点头,去从沙发上拿过手机。   石臻随口说:“今天下午他拿到钱去赎了高韵律,现在人应该已经自由了。”   “哦。”高飏翻着手机点头,他看见石臻打了自己三十多个电话,自己竟然一个也没接到,估计是睡傻了。他还看见高韵萌给自己发来感谢短信,已经是一个小时前的事了。   高韵萌:“高飏,谢谢你和你的朋友。姐姐下午已经安全回来了,没有大恙,一切安好。关于她的秘密男友,她还是守口如瓶,不过没关系,我们已经知道是谁了,父亲会去处理。”   高韵萌:“其实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很抱歉从前对你所做的一切,无论是代表我自己还是代表父亲,我都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高韵萌:“我知道你其实并不愿意再与我们相认,我也不敢再打扰你,对你曾经造成的困扰和伤害,我再次向你道歉。”   高韵萌:“虽然很对不起,但是我任然希望你知道,你永远有我这个姐姐,我也把你当做我的弟弟,我祝福你以后一切安好,能获得自己的幸福。”   高韵萌:“对了,说一句题外话,父亲和方女士已经顺利离婚了,他们之间的契约也算完结了,应该说,恩怨也都了结了。”   高韵萌:“好了,不打扰了,再次感谢你,以后要更精彩的生活哦!拜拜。结界,高韵萌。”   “怎么心不在焉的。”石臻坐进沙发里,扫一眼半天没出声的高飏。   “没。”高飏尴尬笑,扬一扬手机问:“干嘛给我打那么多电话?”   石臻淡漠地看一眼说:“哦,我六点多收到他们的交易完成的消息,我担心高劲力为了保她女儿,对陈山会的人胡说八道,给你扣锅,万一陈山会的人把矛头指向你怎么办?所以打电话想提醒一下。”   “你可以保护我呀呀呀。”高飏笑。   “如果陈山会的人真的来找你,那我也得有速度赶过来呀。”石臻挑挑眉,吐槽到:“结果,给你打多少个电话竟然都不接,害老子担心了半天。”   “哈哈,”高飏笑,扑过去,趴在石臻身上。   石臻看着鼻子下方的小狐狸嫌弃道:“我说你怎么老这么饿狼扑食的,你能矜持点吗?”   “你喜欢我今天矜持点?”高飏舔舔嘴唇。   石臻忍着笑:“你丫的……你这叫矜持?你这叫把持不住吧?”   “还把持什么呀……来……”高飏话没说完,却被石臻的手机铃声给打断了。情绪瞬间消散,大失所望,大失所望。他起身嘟囔:“不许接,我要继续。”   “来呀。”石臻没动,还张开怀抱。   高飏倒是想动,可手机“吱里哇啦”地唱歌,还连唱带抖,根本就是和高飏唱反调,给他找不痛快。   “接接接。”高飏拿起手机,扔到石臻肚子上。   也亏得石臻手快接住,否则极有可能给它砸穿了。“简张章?”石臻看着手机,有些奇怪,他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可谈的。   “接来听听。”高飏有气无力地窝在不远处。   石臻起身,接了电话,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茶几上,顺势拖过高飏,抱到进怀里,低头就吻上去。   “石臻,我收到个消息,”简张章那头说:“高韵律一直瞒着的那个人找到了,一个化名王枝的男人,在前段时间那个爆雷的同鹰保险金融公司上班。现在这人在罪案局审着呢,据说原名叫庄浩。”   啵!两人刚还互相讨呼吸呢,听见王枝、庄浩,竟同时松口。相对无言,默默看一眼之间的银丝,彼此给了个嫌弃的白眼。   “你在听吗?”简张章在那头问。   “在听。”石臻稳了稳浮躁的情绪,然后说:“他和高韵律是什么关系?”   “秘密恋人呗。”简张章颇为惋惜地说:“高韵律拿走的钱,全都是买了同鹰的理财产品,为庄浩冲业绩。一出事,庄浩就辞职遁形了,高韵律又全都瞒了,所以始终查不出来。”   石臻奇怪道:“这次怎么查出来的?”   简张章回答:“哦,这倒是多亏了她妹妹。”   石臻问:“怎么说?”   简张章笑说:“高韵律从她姐的床垫下找到一份还没来得及生效的同鹰合同,你知道金额多少?200多万!签名的是个叫王枝的。”   “哼。”石臻挑眉冷哼,心想,果然,回去细细翻查,还是会有发现的。   简张章有些不解地说:“他爸也怪,一听王枝,又听到庄浩,这两名字突然就火了,直接电话委托我,让查关于他女儿和这个业务经理的所有买卖合同,”   石臻听简张章说完,也没什么表情,只问:“你查到了什么?”   “全部查实。”简张章如实说:“我用王枝反查他在同鹰的合同买卖,通过账户查准了2000多万的交易,都是从高韵律的账户里打给同鹰的。再一深挖,嘿,他们的确是有一层特殊的恋人关系,唉,你说气人不气人?养那么大的女儿被渣男骗。”   “事情总算也水落石出了。”石臻笑说。   “知道王枝是庄浩假扮的,高劲力似乎快气疯了。”简张章在那头说的唾液横飞:“不过也的确气人,那个王浩都快五十了,高韵律才26,简直了,丧心病狂。”   石臻说:“是啊。变态。”   “听说王浩会被判的很重,他以后的牢狱之日是不会舒服了,”简张章意味深长地说:“听说他今天摔破了头,这只是个开始,以后破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呢。”   石臻冷笑,只说道:“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有理。”简张章哈哈笑:“好了,就说这些,有空出来喝茶。拜拜。”   石臻回:“拜拜。”   “高韵律的男友竟然是庄浩。”高飏听完有些吃惊。   石臻冷笑说:“庄浩是当年搞走钱佩兰的委托人之一。虽然高劲力没有实际参加终极盛宴,只是委派厉害的操控师驻场,但是对于庄浩和王枝之间的关联,应该从各种消息和新闻中已然了解一二。自己的女儿被这么个渣男毁了,论哪个父亲都要气死的。”   “是。”高飏点点头:“看来‘触物复刻’的暗示没错,那的确是一间骗子公司,只是不是卖古玩字画,是卖理财产品。”   石臻冷哼一声,说:“高韵律一直去的就是同鹰,去找王枝、去交合同,去付钱……去喂饱垃圾。”   “唉,遇人不淑。”高飏感叹。   “行了,别为她人感叹了。”石臻讥诮道:“她已经自由了,陈山会放了她,身体自由;庄浩坐牢,恶行昭告天下,她精神自由,所以,她们有她们的以后,您就别操心了。”   “我不操心,”高飏突然捧着石臻脸,眼里泛着光:“我现在操心你对我不操心。”   石臻挑眉:“我去……你绕口令……”   突然,房间一暗,所有的灯都灭了。   “什么情况?”石臻皱眉,略不爽。   “跳闸了。”高飏在石臻耳边吐气:“你要去修一下吗?还是就这么暗着,嗯?”   “哼,我想修理你。”石臻突然翻身,直接压到高飏身上,在他耳畔吐气:“我们到天亮?”   “?”高飏:“吾……” 第251章 除夕之幸福   年三十,外面张灯结彩色,到处都是喜庆的红。喜洋洋的窗花和落满幸福的笑容,一家人欢声笑语的气氛,把城市最温情的画面烘托的分外感人。   早九点,高飏家。   从被窝里钻出脑袋,高飏闭着眼睛爬到石臻身上,那脑袋蹭着石臻脖子,求抱抱,求亲亲,求喜欢。   “昨晚还不够?”石臻抱着小狐狸舒展筋骨。   “不许提昨晚。”高飏迷迷糊糊乱摸,拿手捂石臻的嘴。   “切,问你到没到,是谁一直咿咿呀呀。”石臻吐槽,亲吻高飏手心,在他抛开前抓住他手指,忽然不爽地问:“戒指呢?怎么没戴?”   “昨天玩流体画,怕颜料搞脏戒指,就摘下来了。”高飏老老实实回答,并为自己辩解:“没法带手套,不舒服。”   石臻也没怪,只问说:“哦。戒指呢,现在可以戴了。”   “床头柜抽屉里有个小盒子,帮我拿下。”高飏回。   石臻胳臂长,伸手拉开抽屉,取过个蓝色盒子,打开,没见戒指,却是一个冷冰冰的圆物掉在自己鼻子上。“?”他拿起来,是个已经有点发黑的铸文币,显然是用过的。   “戒指呢?”高飏仰头,看到石臻手里的铸文币就一愣,脸色有点尴尬。   “哪来的?”石臻瞥一眼小狐狸,然后说:“不会是第一次在小树林,我砸你的那几枚吧?”   “呵呵。当时从树上拔下来的,就一枚。”高飏坐起来,顶着被子尬笑,视线下是好看的人鱼线,他有点迷,赶紧扯了被子替石臻盖好,以防他着凉。   “你要干嘛?”石臻挑眉,讥诮问。   “我说……当时我就看上你了,你信吗?”小狐狸傻笑,一脸讨好。   “说人话。”石臻挑眉,谁信你。   “想留着报仇行了吧。”高飏认怂,果断坦白:“后来就变味了,一直留着就当做认识的纪念物了,行了吧?”   “……”石臻笑:“傻不傻。”   “不傻你也看不上啊。”高飏撇撇嘴,从石臻手里拿回铸文币,重新放进盒子里收好,放回抽屉里,然后说:“这个对我意义非凡,你别动,我珍惜着呢!”   “送你了,没见过世面的。”石臻讥讽,心里却是万分喜欢。   “哼。”高飏把盒子放回床头柜,又从另一个盒子里拿过戒指,在石臻面前扬一扬。   “切,矫情。”石臻接过戒指,看着高飏把左手伸到自己面前,就满眼噙笑地替小狐狸的无名指戴上戒指。然手抬头,也不说话,直接抱起小狐狸,吻了下去……   十点的时候,两人不得不出门了,因为催促的电话已经打了五六个。   走到外面,才发现昨晚下了点雪,城市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纯白,有时在屋檐,有时在车引擎盖,有时在绿化的草皮上,不是厚厚得,但是每一处都是令人惊喜的发现。   两人驱车前往石臻父母家,一路畅行,一路都是幸福的风景。   坐在车上,高飏扭头,呆呆望着身边的男人,阳光晕过俊朗的轮廓,确定是自己喜欢的样子,心跳根本不受控制。   石臻一边开车一边问:“看啥呢?”   “长得真好看。”高飏傻愣愣回答。   “你也不难看呀。”石臻挑眉。   高飏有点感慨:“和你比,总归是差了点。”   “别谦虚啊。”石臻再次挑眉,突然说:“你这样缠着我,总不见得是因为觉得我长得好看吧?”   “不是。”高飏谜底一样看着石臻,机械地摇摇头。   石臻停下车等红灯,又说:“那不会是因为我的床……”   “闭嘴啊。”高飏一愣,满脸通红地捂住石臻的嘴:“我谢谢你全家了。”   “谢就不用了,记得待会叫人别害羞。”石臻哈哈笑,伸手揉乱小狐狸的毛发,看他嫌弃地躲得远远的。   “发型很重要!”高飏嘟嘴,那石臻对自己胡来从来一点办法都没有。   石臻瞥一眼角落里的小狐狸,就笑,还给他:“笔芯。”   高飏:“……”干嘛突然那么可爱!   一路畅通无阻,车子很快开到石家,在车位停好,两人便下车。   石臻去后备箱拿东西,高飏就蹿过来,扑进他怀里,求抱抱。   “真的是……”石臻想责备,却只是捧起他脸,欢欢喜喜亲了个够。等抬头看见小狐狸迷离的眼睛,就笑着提醒:“亲爱的,克制一下,我知道你想要。”   “哪有!”高飏警醒,回过神来,挣脱出石臻怀抱,跑去后备箱拿了一份礼物,径直往电梯厅走,一边说:“不用谢。”   “切,还真是谢谢你替我拿东西。”石臻讥诮,从车子里提出好几袋礼物,锁了车门,追过去,在电梯厅拉住小狐狸的手,笑,温柔地说:“一起回家呀。”   裹在石臻的掌心里,高飏就忍不住上头;就无所适从;就满心欢喜。   三十楼的电梯门打开,两人手拉着手走到家门口。   石臻按门铃的手停在半空,突然回头说:“我爱你,很爱你,一直爱你一直爽。”   高飏立刻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线,欢喜地回应:“我也爱你,很爱很爱你,一直爱你一直……   “傻。”石臻眼底充满爱意,嘴角划过笑,低头,吻上小狐狸柔软的唇,又亲了亲他额头,才满心欢喜地按下门铃。   门打开,露出三张愉悦的面孔,老老头、石向阳、冯缈,各个眼里灌满了笑意,看着外面的两人。   “来了。”石臻说两个字,走进去。   高飏看着石臻背影,露出招牌笑,说道:“爸爸、妈妈、爷爷,新年好!”   “好!好!好!”三人同时说,各个神采飞扬,将高飏迎进来,团团将他围住,满心欢喜,真心喜欢。   大门缓缓关上,将满溢的幸福完好地存进温暖的屋子,门后发自内心的欢声笑,成为久久不散的赞歌。从今往后,他们会用爱将幸福牢牢保护,紧紧环绕。   爆竹声声声传来,门上的福字早已被幸福浸润,此刻也变得更红更美好了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