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弱摄政王 第136章

作者:茶叶二两 标签: 古代架空

  “五哥这次回承启,看来是有所打算了。”

  “也没什么打算。我闲人一个,只是奉父亲之命,带十二妹入长阳山,探望姑姑。”

  “十二姑娘?”高放若有所思地看着淡笑的崔元白,忽得明了,“莫非...”

  “崔氏一门承后位,乃是先帝金口玉言。如今,崔家嫡长孙女入主后宫,天经地义。”

  崔元白轻轻弯了唇角,举起手中的茶杯,朝着高放遥遥一敬:“不过,现如今,崔家还要仰仗高世叔在承启的人脉。”

  高放哪里听不出崔元白话语里的试探之意,连忙推拒道:“五哥说哪里话。昔年盖无常只手遮天,如今一朝天地变,你我携手是天经地义,想必家父也有此想法。”

  这个回答,崔元白很满意。

  两人轻轻碰杯,就着倾盆大雨饮下一杯心思各异的茶,遥望着远方压城的阴云。

  要变天了。

  二十二被揪了出来。

  裴醉详细地问了三日前发生的事,得知方宁给自己诊过脉,他周身蓦地凛然寒冻,压着沉怒,却也没有追责二十二的过失,只怪自己没有事先吩咐人拦着方宁入内。

  他抬手按了按额角,遣了一半人手在城内城外寻找,自己安静地坐在桌前,容色平静,右手飞速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那看似毫无波澜的面容下,无数激烈的情绪和突如其来的痛楚如同利剑贯穿着他的身体,却被他狠狠地压了下去,只是唇角无意识地抿着。

  李昀握住了裴醉微凉的左手。

  “我去药庐看看。”裴醉低声说。

  “我陪你去。”

  裴醉站在东侧院小楼门口,望着墙上挂着的老蟑螂酒壶,还有桌子上那厚厚一摞黑皮医书,所有陈设一如往常。

  他眸色沉了沉,抬步入内,翻找着桌子上他留下的手札。

  前几本整整齐齐,到了最后一册,越发凌乱,到了最后甚至称得上是狂乱。

  裴醉借着烛火慢慢地翻找着最后几页上留下的字迹,想要从中寻一个线索。

  李昀仔细地翻找着木架子上的药方,翻了几张,却怔了一怔,看见了一个半开半掩的小药箱。

  “忘归。”

  他蹙了眉,将四方木盒子端到裴醉的面前。

  裴醉用指尖拨开了木盒子,却看见了里面香灰残渣和药方,瞳孔一缩,立刻将那盒子扣上。

  铜锁扣木头的清脆声响打断了李昀的思绪,他抬头看着蓦然变了脸色的裴醉,心里一惊,低声问道:“怎么了,可是这香灰有问题?”

  裴醉勾了一个安抚人心的笑容出来。

  “我知道他去哪了,我去找他回来。”

  他起身绕过李昀,却被后者狠狠地抓着手臂。

  “不许走。”李昀声音压着不解,却执拗地努力温和,“说清楚。”

  裴醉背对着李昀,那身影仿佛没入了夜色。

  “有件事,瞒了你,抱歉。”

  李昀怔了怔,没想到裴醉会忽然跟自己道歉。他上前半步,轻声问他:“怎么了?”

  裴醉扶着他的手臂,带他坐在桌旁,替他缓缓斟了一杯茶,然后,将那木匣子缓缓推于两人之间,用手指轻轻叩了叩银锁。

  “这香,是我从崔太后手里得来的。”

  李昀眉心微蹙。

  “太后?这是什么香?”

  “...我只知道,它与‘蓬莱’的作用很像,甚至,有迷人心智之效。”裴醉一点点握紧了那木匣的边角,似乎忆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眉目冷冽,唇角抿着,神色十分不虞。

  “为何...”李昀倒吸了一口冷气,“莫非...”

  裴醉深吸了一口气,唇角拉出了一个没什么笑意的曲线。

  “当年你母妃疫症染身,本已经渐渐痊愈,是太后安排了人,诱惑方琮,许他以利,让他将这方子呈上,最后,导致她咳血高热而死。”

  李昀不可置信地怔在原地,几乎忘了呼吸。

  一时间,旧时光的片段纷至沓来,那些曾经的温暖仿佛一片琉璃,在他面前轰然碎成齑粉。

  他本以为,太子皇兄和太后总是待他有几分真心的。

  或许,只是一时浮华蒙了皇兄的眼,才走了一步错路,最后反而丧了自己的性命。

  可,原来,从开始,便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想方设法除他母族势力,又话语引诱他不与太子皇兄争储,最后,还不放心,甚至伙同江南清林,将他逐出承启皇城。

  裴醉轻轻地覆上李昀颤抖而冰凉的手。

  无论如何遮掩,真相总能斩破荆棘,带着无尽的猩红,血淋淋地站在世人面前。

  因为时光从不替人遮掩,只会如流水冲刷浮沙,最终,袒露出那冰冷的真实下丑陋的欲望。

  “...原来,是我...让这些悲剧不断地发生。兄弟阋墙,同室操戈,党派争斗...”李昀垂眼低笑,自嘲了一声,“终究,还是我的过错。”

  “...什么?”裴醉难得怔住,接着气得笑了,“我本怕你心里结下难解的愤懑与仇怨,可谁知,你听了这么半天,就得出这样的结论?你的错?你错哪了?”

  李昀仿若不闻,手指一点点地攥紧。

  裴醉反握住他的手,心疼又无奈。

  “你是说,夜明珠要给飞贼道歉,说它不该生得灿烂夺目,让贼人起了歹心?还是说,鞋不对脚,反而要削掉脚趾?你读了那么多书,哪本书上写这歪理?竟比我说的话还蛮不讲理,这等下流藏书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裴醉见李昀仍是垂眼不语,微微叹息。

  “生而绚烂,惹人心慕,是常情。只是人心肮脏,羡慕与嫉妒之间,也就隔了这么一层窗户纸。”

  裴醉大拇指顶着小拇指,留了窄窄一道缝,在李昀眼前晃了一下。

  “再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是你教给我的吗?”

  李昀垂着头,低低‘嗯’了一声。

  裴醉扶着他的侧脸,轻声说:“抬头,看我。”

  李昀慢慢抬眼,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退缩和迷茫,那双湿漉漉又无助的双眼让裴醉心疼到了极点。

  “没有你,你母妃便能安然活下去?没有你,李昊便能顺利继承大统?没有你,天下就太平了?盖家借李昊布局之计,顺手除掉了他,说明盖家与崔家早就水火不容,盖家只想扶小五即位,做个傀儡皇帝罢了。若没有你,清林内部之乱,斗争纷扰,朝堂血洗,只会比现在更厉害。”

  李昀失神的双眼渐渐落在了实处,他的手慢慢地抓着裴醉的衣服,仿佛在一片眩晕中抓住了了一座不倒高山,让他不至于跌落无尽深渊。

  道理他如何不懂?

  只是心痛难耐的一时软弱,乱了心绪。

  他深呼吸了几次,努力压下这失态,只是脸色仍是有些苍白。

  裴醉忽得挑了话尾,懒懒拉长了语调。

  “不过,若是没有你,有一件事肯定不会发生。”

  李昀抿了一下唇,声音嘶哑:“什么?”

  裴醉敛了唇边的懒散笑意,珍重地握着他的手。

  “若是没有你,我活不到今日。”

  李昀瞳孔微微一颤。

  “你把我的心拿走,害我不能安心赴死,害我每日都拼了命地想要活下去,害我越发留恋这人世间。若当真要论你的错,可当重罪。”裴醉指尖撑着额角,一双明眸似笑非笑,“想不到,温文儒雅纯良高洁的梁王殿下,在我这里,已经是罪无可恕的阶下囚了。”

  李昀刚刚才努力遮掩起来的心上伤口,被这近乎胡言的玩笑话尽数填平。

  他眼角微微泛红,低声笑了。

  “又胡说。”

  裴醉搂他入怀,声音温柔而坚毅,带着斩破黑暗的力量。

  “你没有对不起谁。这二十一年,你走得坦荡,每一步都俯仰无愧于天地。”

  李昀咬了咬唇,把热泪逼了回去,生硬地转了个话题。

  “...所以,方公子去了哪里?我同你一起找他回来。”

  裴醉彻底失笑。

  “都难受成这样了,还想着别人。该说你善良,还是傻?”

  “...承兄长夸奖。”李昀抿着唇,慢慢从他怀里坐了起来,深吸了口气,拿回了那张药方,忽得了然。

  “他去找骆先生了?”

  “嗯。”裴醉叹了口气,“半月前,我请先生解这个香,这方子是他给我写下的药材成分。被伯澜找到了,恐怕,又去求先生了。”

  李昀松了口气。

  裴醉用大手温柔地揉了一把李昀的发顶:“走吧,陪我去带他回来。”

  “快!闪开!”

  周明达背着脸色惨白的方宁从外面跑了进来,声音都在发颤。

  裴醉猛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床边,看见浑身湿透气息奄奄的方宁,瞳孔一缩。他直接动手扒下了方宁身上湿漉漉的袍子,看清了那骇人的伤。

  那双膝盖窝上溃烂的青紫,被雨水泡得发胀,皮肉狰狞地翻着;手腕处有绷带包裹着,可鲜血仍是浸湿了绷带。

  裴醉周身的气场一下子变得冰冷无比,犹如在深冬腊月的大雪里埋了三日的旅人,连呼吸都凛然寒冻。

  他极缓慢地伸出了冷白色的手,近乎冷漠地解开了方宁手腕处的绷带。

  “裴小子!”周明达心疼到了极点,狠狠地抓住裴醉的手,“你干什么?!”

  裴醉甩开了周明达的钳制,自顾自地将那伤口全然袒露。

  伤口很深,是刀伤。

  刀尖略弯,刀身瘦直,刀刃轻薄,是苗刀。

  南方的刀。

  裴醉用二指轻轻触碰这那血肉伤口。

  翻露狰狞的皮肉处被抹了气味甘香的伤药,血已经凝固了。

  他冰冷的指尖又一点点探上方宁的手腕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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