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弱摄政王 第73章

作者:茶叶二两 标签: 古代架空

  裴醉缓缓闭上了眼,一点点收拢了手臂,在李昀耳边用滚烫的声音说道。

  “借我肩膀靠一会儿,行吗?”

  李昀的指甲狠狠地扣进手心,才能拼命忍着因愤怒委屈而不可止息的颤抖:“我放下尊严,等在裴王府门外一个时辰。我想知道,兄长将我拒之门外时,可曾想过要我一个倚靠?”

  “...抱歉。”

  “兄长日理万机,身边人无数,想来也不缺我一个肩膀,我便不自讨没趣了。”

  李昀的声音仿佛被马车碾过,支离破碎又压扁干涩。

  他拼尽全力挣脱了这令人眷恋的怀抱,转身走入了正殿。

  申高阳挂在申文先脖子上,恨不得自己手里有一把瓜子:“忘归,这次你哄不好了。不如,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欺负元晦的,让我来帮你哄?”

  裴醉缓缓地放下双臂,怀中的温暖顿失,只觉得连站立都有些费劲。

  他背靠着朱红木门,斜睨了申高阳一眼:“长耳朵是用来听墙角的吗,申世子?”。

  世子爷眉心一跳,又委委屈屈地埋首于僵直不动的申文先胸口。

  申文先喉结动了动,哑声道:“二弟,你下来。”

  “哦,我就知道。”申高阳气得拧了他一把,“你们武夫都这么混账。裴忘归是一个,你申子奉是另一个。”

  “接到人就先走吧,否则子昭又要骂我剥削你了。”裴醉转身走入廊下,从袖中将那自己三只半块虎符都交回了申文先的手中,“项岩副将在赤凤营二十三年,是父亲的左膀右臂,你可以信任。我手中这三军虎符,今日便完全交给你了。若再遇上紧急军情,不必等我命令,可自行调兵。”

  申文先握着令牌,心中激荡震惊。

  “怎能...”

  “我信任你,子奉。”裴醉淡淡笑了,“忠孝家国,你心中自有一杆秤,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还算句人话。”申高阳一把将虎符夺下,塞进申文先的手中,笑道,“你说的啊,要是子奉再受伤,我绝对天天坐在裴王府门口哭。”

  裴醉笑骂一句‘滚’,转身便进了内堂,将木门拢上。

  李昀坐于椅上静静品茶,仿佛丝毫不关心那堂而皇之入殿的人一般,可身旁却备好热水了与巾帕,还有一件火红色披风,是多年前两人出行共骑时留下的。

  裴醉视线落在那红得招摇的披风上,仿佛想起了昔年往事,淡淡笑了。

  “你落在我府上的,今日便拿回去吧。”李昀吹着茶的袅袅水汽,淡淡道,“梁王府地方小,容不下摄政王的东西。”

  李昀嘴里说得冷硬无情,自己肩上的水渍没来得及擦,而脚踝的伤处也沾了泥和雨,显得狼狈不堪。

  裴醉拿起巾帕随意擦了脖颈手腕,然后怀中掏出如胭脂一般大小的圆盒,图纹祥云卧凤,白底镶金,显然十分贵重。

  他慢慢蹲下,将李昀脚踝上的白绸解下,从盒中挑了澄清又粘稠的凉液,轻柔敷在李昀脚踝肿胀处。

  被裴醉这样温柔地抚着伤处,李昀指尖不由得颤了颤。

  那人张扬不羁的皮相下总是藏着这样令人恼恨的温柔和细致。

  李昀别开了眼,在一片昏暗烛影里藏起眼角的水光。

  裴醉仔仔细细地裹紧了那白绸,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珍稀的稀世宝玉,用一双细致温柔的手慢慢雕琢着,一丝不苟。

  最后将白绸末尾打了一个结实的小结,藏在了层层白绸之间。

  他慢慢起身,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也取了一盏茶,吹了吹热气氤氲,将视线投向了窗外的暴雨倾盆。

  一贯多话的人,今日格外的安静。

  李昀在一片幽深晦暗中,借着一盏烛火,静静地看着那人棱角分明的侧脸。

  分明,病了一场,连青色的胡茬都隐约可见,看着格外憔悴又虚弱。

  李昀视线微微下移。

  十几日前,这紫色公服还没有宽大成这副模样,仿佛,这副身体只剩下那擎天架海的骨架子,勉力撑起这沉重的衣服。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修长青白的手指上。

  那双手,曾经不是这副模样。

  挽着长弓,舞着宝刀,策马驰骋,意气风流。

  那手指间的茧摸起来虽粗糙,却温暖厚实。

  现在,那双手苍白得精致如玉,指缝间只剩下最后薄薄的茧,却是成年累月握笔写出来的。

  裴醉手中的一盏茶渐渐见了底。

  他轻轻搁下手中的茶盏,慢慢地看向李昀的脸,用目光描摹着,仿佛要将这清隽俊秀的脸刻在心底似的。

  李昀从没有在裴醉眼底看见过这种浓厚到粘稠的情感泄露,仿佛,将一生的感情都在此刻尽数掏了出来,那目光有着令人心悸的厚重。

  窗外的惊雷伴着狂风,将窗户与木门吹得吱呀作响。

  李昀慢慢起身,想要去拢上那吹得摇晃的窗,可手指却被裴醉忽得抬手牵住。

  “小云片儿。”

  李昀指尖微微颤着,仿佛被惊雷余韵劈了一下。

  许久没听见这样熟稔的称呼,岁月模糊了记忆,李昀有些恍惚,这样的牵手,这样的雨天,仿佛还是那些年,两人无忧无虑的郊外少年行。

  他转过身子,垂眼看着那异常安静的人。

  窗外那倾盆大雨仿佛噼里啪啦地坠落心上,吵得李昀根本没办法思考。

  裴醉只轻轻握了一下李昀那无暇的手,便慢慢放开,抬起双眸,唇边牵出一个淡淡的笑:“多谢款待,为兄走了。”

  李昀心口猛地一缩,忽得憋闷到喘不上气,攥着拳,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垂了眼,努力地大口喘息。

  “你...”李昀憋得唇色都有些微微泛着青,“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了,是吗?”

  裴醉乌黑深邃的凤眸被厚重的夜幕遮着,一点光也透不出来,暗得令人窒息。

  他薄唇似乎微微张开了一道极窄的缝隙,可终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极淡地笑着,仅此而已。

  李昀用手攥着裴醉的前襟,将他用力拉到自己身前。

  裴醉身体向前微微倾倒,双臂撑着圈椅扶手,两人距离极近,四目相对,呼吸交缠。

  “我不喜欢你这幅样子。”李昀嘴唇微微发颤,“你不该这么对我。”

  裴醉浅浅地呼吸着,那温热的气息洒在李昀的脸上,却仍是不置一言,仿佛那些平日的嬉笑打趣,都被大雨砸进了泥土里,连一个字都吝惜留下。

  李昀缓缓松开了紧紧攥着那人前襟的双手。

  “今夜,你究竟过来做什么?”李昀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自嘲般地,撑着额头笑了,“日理万机的摄政王爷,是来看我这闲人是如何打发时间的?还是说,是为了责备我私自插手兵部屯田,没经过你的允许,便插足兵部?”

  “...说什么气话。”裴醉望着李昀那微颤的纤长睫毛,想要用手拂去那上面挂着的一颗晶莹水珠,“你恼我不给你开门,我便过来陪你一个时辰,权当是赔罪了。”

  “原来,你我现在已经到了要分毫算清的地步了。”李昀转头避过他的手,那水珠便颤巍巍地顺着眼尾滑了下来。

  裴醉看着那泪痕实在刺眼,不顾李昀的挣扎,用左手握住那人的白玉后颈,右手指腹轻轻擦掉那水渍滑痕。

  李昀红着眼瞪他,胸口剧烈起伏着。

  “混账。”

  裴醉看着李昀红通通的眼角,轻叹道:“你看,今夜我若不来,你必然会彻夜担忧气恼,你一贯浅眠,恐怕这几日都没办法好好睡觉了。你刚死里逃生,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李昀心头被重重一砸,眼角慢慢红了。

  “裴忘归,你可知,我恨透了你这些无情的温柔?”

  “明明拒人千里,却又偶尔将自己的心露出一道缝隙,给了我隐约的希望,转眼便将我踢入深渊。”

  “我并非毫无廉耻之人,忘归,我也会疼,也会迟疑,也会累。”

  裴醉缓缓蹲在李昀的膝盖前,静静地听着。

  “你究竟,当我是什么?”李昀声音低的只剩气声,话语里面有犹疑,有委屈,有不解,有疲累,还有一丝期待。

  裴醉慢慢抬起手,将李昀那双冰凉的手握在了掌心。

  两人的手都很凉,已经分不出来是谁暖着谁。

  “你是我想要用一生去保护的人。”裴醉用大拇指摩挲着李昀那双白皙柔软的手,声音低沉中藏着卸下疲惫后的温和,“也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家人了。”

  李昀被这句话打得丢盔卸甲,红了眼圈。

  裴忘归不愧是年少成名的守疆大将军,攻无不克,字字句句,都往人的死穴里戳。

  “既如此。”李昀抬着眼,眼泪摇摇欲坠,“你答应我,不再拦我入朝,不再将我推开,给我一个解释,跟我说实话。告诉我,我不是被你圈养在笼子里的云雀,有资格跟你并肩而立,好吗?”

  裴醉却慢慢地松开了手,让秋夜风雨钻进了两人的掌心,吹凉了掌中的暖意。

  “总有一日,你会站在朝堂之上,匡世治国,一展抱负。可现在不行,我...”裴醉忽得顿了顿,换上了朝堂之上的果断冷厉,垂眼冷道,“...我不允许。”

  李昀胸口的闷气、愤怒、担忧和委屈忽得都没了,出了疲惫,再也生不出第二种情绪来。

  原来,有些天堑,即使生了翅膀也越不过去。

  “不许?”

  他低低地笑了。

  “兄长当真是朝秦暮楚,食言而肥。”

  “我曾以为,你待我是特别的。可你不愿我靠近,也不屑于同我解释半分。我与他人,究竟有何不同?”

  “你从来便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你让我躲藏在梁王府里,日日逃避般吟诗作对,苟延残喘,你觉得,我便会心安了?”

  “你的依靠?”李昀自嘲一笑,“我又何德何能,以砖石之姿,与美玉比肩。”

  裴醉慢慢起身,从高处垂眼看着那一袭青衫的书生,只能看到那人倔强到撑得极直的脊背。

  他很想用手安抚着那人藏在决绝下的颤抖,可他知道,他的安慰,已经剩不了多久了。

  李昀慢慢抬起下颌,怔怔地看着裴醉脸上的陌生表情。

  却绝望地发现,他已经看不懂了。

  李昀缓缓地闭上了眼。

  “忘归,你把自己藏得太深了。”李昀忽得泄了气,淡淡笑了,“罢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原以为你我相知相扶,能撑过这朝堂风雨。可现在,你又将我毫不留情地抛下,甚至比从前还要更加无情,没有辩解,不容置疑,干脆利落。不愧是大庆朝堂杀伐果断的摄政王爷,呵。”

  他慢慢起身,只留给裴醉一剪修竹一般柔韧的背影。

  “凌霄志,火摧之,当风扬其灰。有所思,山海遥,杳远渐无书。历历红尘多歧途,君向潇湘我向秦。”

  裴醉轻轻攥着那青玉扳指,悄悄将手藏在了背后,低声重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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