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尘夜阑风 第29章

作者:万寂之寂 标签: 古代架空

  "待会儿再用,伤口的布条似乎松了,我回房再重新绑好。"

  顾虑到房内还有丹书一个姑娘在,锺惟清不好在此处袒胸露体重新将伤口上的布条缠好,所以决定回房去绑,顺道换件干净的中衣。

  待锺惟清离开,床上的夜倾尘才又睁开双眼,久未开口声音沙哑艰涩,"丹书,过来。"

  丹书走到夜倾尘身前,跪下与他平视,见到夜倾尘仍旧苍白如纸的脸色,丹书的眼眶又忍不住酸涩起来。

  "教主,您这次真是吓死奴婢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丹书忍着不敢哭出声。

  夜倾尘扯唇一笑,抬手拍了拍丹书的头,轻声说,"不这么做,孙卒定然不会轻易落入圈套。"

  夜倾尘被抓只是其中一环,他让于焕七接着去进行的计划,才是环环相扣的重点之处。

  "焕七走几日了?"夜倾尘问。

  "逾五日了,送您和锺将军回客栈后,奴婢就没再见到他的身影。"丹书幽幽的说。

  "那安排的差不多了,明日他就能回了。"

  若是按照夜倾尘的计划,于焕七应该已经完成布置,待时间一到,京中必然有不少好戏可看。

  "教主,小的先给您把把脉吧,这几日您的脉搏虚浮,小的始终找不出癥结,若不是锺大公子来了,您不知还要多躺几日才能醒。"

  "终究是你技不如人。"夜倾尘轻轻扯唇,"纵使他不来,蜂针作用一过,我也很快能清醒。"

  楚荆微微叹气,声如蚊蚋低语,"您再不醒,锺将军就得倒了。"

  "楚荆,你以为这样,本教主就听不见了吗?"夜倾尘冷冷地扫过他的脸,"将军他怎么了?"

  "您昏迷这几日,锺将军昼夜不离的守着您,他自己背上那道口子深可见骨,差点砍断了脊梁骨。"楚荆边给夜倾尘把脉边说。

  丹书也是叹气,"您伤重,夜半偶发高热,锺将军时常一夜未眠只是待在您身边看着,连自身的伤都不顾,这都几日了,伤口始终渗血未愈,一日要换几次布条。"

  听两人这么说,夜倾尘清楚此次他虽有把握能从孙卒手中逃出生天,却没料到会让锺惟清为救他而受伤。

  "丹书,妳不该传书给他。"夜倾尘无需思索,也知只有不知内情的丹书会将锺惟清叫来。

  夜倾尘轻轻叹气,自身如何他无所畏惧,但锺惟清来了,他便有了牵挂。

  "我的事,我自会安排。"夜倾尘语气冷冽,"以后不许自作主张。"

  "奴婢知错,谨遵教主教诲。"丹书低下头,向夜倾尘认错。

  锺惟清重新扎好布条,换上干净的中衣和外袍,来到夜倾尘房前听见房内传出几句虚弱却熟悉的音声,欣喜入内却正好听见丹书被指责,面色一沉,思绪复杂的走向床榻。

  听见脚步声,夜倾尘轻轻抬眼,望向来人。

  "将军。"夜倾尘柔声低唤,却不见锺惟清脸上有一丝欢喜。

  楚荆和丹书默默退至一旁,让锺惟清站到夜倾尘面前。

  锺惟清静默的看着夜倾尘片刻,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不冷不热道,"既然你已经醒了,我也没有待在这儿的必要。"

  "你别怪丹书姑娘,要怪,就怪我不该来寻你。"锺惟清冷淡的收回手。

  "待大哥随裕亲王回关原城,我便离开,不会留在此处妨碍你的计划。"

第47章 四十七.系铃人

  语音落下,锺惟清头也不回的走了,夜倾尘面色一敛,想要起身下床追出去,奈何一动扯动伤处浑身疼得直冒汗,丹书赶紧将他扶好,拿着帕子细细为他擦去额角冷汗。

  "教主,您别急,小的这就去把锺将军请回来。"

  楚荆说完便要冲出门去,夜倾尘开口唤他,让他不必去。

  "他正闷着气,你们谁去也没用。"夜倾尘身体疼得让他连说话都费力。

  方才从锺惟清话语中的意思,夜倾尘知晓他定然是误会了什么,原本想着晚些再与他说清前因后果,但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解释,锺惟清就这么走了,看来这次是真气着了。

  夜倾尘闭上眼,慢慢等着身体的疼动缓过去了才又吩咐丹书与楚荆。

  "楚荆,将军的伤你好生照料,该用的药一样都别落下,银钱不够就找丹书取。丹书则看好将军,他若真要走,想尽办法也得把人给我留下,听懂了吗?"交待完过后,夜倾尘喝下汤药,再次睡了过去。

  自那日去见过夜倾尘,锺惟清已有三日不曾踏足夜倾尘的房间。

  这几日他与大哥锺惟德几次深谈,对当年的事情了解的更加透彻。

  当年锺惟德从皇陵地宫被舅父贺祥宇救出,贺祥宇知道此事必然又将掀起灾祸,於是让怀有身孕妻子带着锺惟德躲到偏僻的乡野村间避祸。

  暂时落脚安居之地,是贺祥宇妻子祖辈曾居住的山村,冒险带着锺惟德逃难,又独自在山间生下锺惟清,产后大出血差点没了命,虽幸能留下一口气,但总是留下了病根。几年后一次急病,便撒手人寰。

  弥留之际,贺祥宇的妻子将兄弟二人托付给自己的远房亲戚,请他们照顾俩孩子,并留了一封书信,要给御海城的何鸿山将军。

  谁知亲戚藏了要给何鸿山的书信,还变卖贺祥宇妻子留下的首饰,将兄弟二人当牛做马使唤。

  锺惟德始终知道因为自己的身世,让舅父舅母遭遇不幸,所以不管如何被打骂,他都要护着锺惟清,替去世的舅父舅母守住唯一的血脉,因此纵然腿被打瘸,他也从不曾有任何后悔。

  "当年的事,我定会替舅舅、舅母讨回公道。"锺惟德眼神坚定,看着锺惟清说。

  锺惟清回视着锺惟德,又看向坐在他身旁的楚长凛,想要确认一件事。

  "大哥,为弟有一事想问你。"

  "惟清,你直说无妨。"

  "若此次计划大成,那个位子,最终要给何人去坐?"

  之前锺惟清去关原城找楚长凛商议大计时,还不知锺惟德皇子的身份,如今既知,便想听听他们两人作何打算。

  锺惟德笑了笑,瞥了一眼楚长凛那从容自若的神情,回道:

  "我不打算公开皇子的身份,也不愿被束缚在那高位上,我只想继续当你的哥哥,继续行医救人悬壶济世,所以这守护黎民百姓的重责大任,还是请裕亲王担着吧。"

  锺惟清想了想,觉得这应是最适宜的安排。只是裕亲王若真成了天下之主,会不会就此广开后宫,将大哥视为无物?

  不过若以楚长凛那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却能对大哥如此体贴入微,应是不会轻易辜负大哥的一片心意。

  至少,不会像夜倾尘一样,将他耍的团团转。

  说起来,他也已经有三日没有去看望夜倾尘。

  这几日楚荆仍是按时来帮锺惟清换药,锺惟清不去问夜倾尘的恢复情况,楚荆也像是被提醒了不许轻易开口,因此每日换好药后便匆匆离去,也就葛三乾那话多的,从别处听来什么风吹草动,总要来他面前说上一说,仿若堵着他的嘴不让他说就会死一样。

  锺惟清正这么回想着,守在外边的葛三乾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还不忘先给裕亲王楚长凛行礼。

  "发生什么事了?"锺惟德站起身子问道,身旁的楚长凛伸手扶住他的后腰。

  "大公子,你快去看看小夫人,他独自一人走过来,在路上摔了。"

  葛三乾因为想去茅厕,暂时离了门外片刻,去的路上却看到夜倾尘摔了,吓得他的尿意都缩了回去。

  见夜倾尘勉强撑着起身又倒了下去,身上那些结痂的伤口,被连摔了几下,又隐约渗出血,葛三乾赶紧将他扶到一旁靠着柱子歇歇,连忙过来喊他们将军出去看看。

  听到夜倾尘摔了,锺惟清神色一变,身躯微颤,脚下不自觉的往外移了几步,却在踏出门前停了下来。

  这或许又是夜倾尘使出的苦肉计,想让他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让自己对他心软,锺惟清挣扎了片刻,还是没有迈出步伐。

  随意玩弄人心,总要有个限度。

  锺惟清这回虽然心疼,但这次却不想就这么将事情云淡风轻的抹去。

  见锺惟清不动,葛三乾有些急了。

  "将军,小夫人摔了,流血了,这你都不心疼?"

  "不心疼。"锺惟清找了张椅子坐下,淡淡地说:"你们若要去看他,那便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们回来继续议事。"

  闻言锺惟德轻轻抬眼,看了看锺惟清后,没有说什么,便和楚长凛一同去看夜倾尘的情况。

  葛三乾没想到这次锺惟清的态度会是如此,知道自己主子也是嘴硬心软,瞧那手指掐着掌心都一阵红一阵白了,还要嘴硬。

  随他去了,迟早要吃嘴硬的亏。

  丹书回到房里发现夜倾尘和楚荆都不在,急得连忙到外边去寻。

  才跑了几步,便看楚荆从不远处慢悠悠的走来,手上还端了要给夜倾尘补身的汤药,看丹书急火火的样子,楚荆脸色丕变,着急问道:

  "怎么了?是教主又哪儿不舒服了吗?"

  丹书看了看他身后,问:"你去哪儿了?不是让你看着教主吗?教主不在房内!"

  这几日锺惟清不来看他,夜倾尘让楚荆和丹书轮番去请,也始终被拒在门外。听闻两人被拒,夜倾尘便表示他要亲自来寻锺惟清,可他连起身都疼得厉害,脚上的伤口也尚未痊愈,不能轻易移动,因此丹书不管会不会被责罚,和楚荆两人日夜照看,就是不让他出房门一步。

  如今看来,夜倾尘应是趁机将两人支开,偷偷走出房间,想去找锺惟清解释清楚。

  "教主应该是去找锺将军了,我们去他那儿看看。"

  楚荆将手中的汤药往旁一搁,和丹书两人赶往锺惟清的房间找人。

  "教主!"

  两人看到夜倾尘虚弱的靠在柱子旁,不远亦有脚步声传来,以为来人是锺惟清,没想到先到的是锺惟德和楚长凛。

  见到夜倾尘气若游丝的模样,锺惟德走到他身前蹲下,抬起他的手帮他把脉,脸色一变,放下夜倾尘的手,用手指撑起他垂下的眼皮,仔细观察瞳孔的状态。

  夜倾尘的瞳孔有点状红斑,锺惟德接着推起他的袖子,手上的筋络全部一片青紫,众人一见都倒抽口凉气,这说明夜倾尘体内正在不断地出血。

  楚荆马上反应过来,抽出针盒在夜倾尘身上取穴,先将他周身几个重要的穴道给封住,之后再施针封住他的觉知,让他不再想要妄自行动。

  葛三乾随后赶到,看到众人围着昏倒的夜倾尘,猜想情况应该不妙。

  "大公子,小夫人这是怎么了?"

  锺惟德站起身,让楚长凛帮着楚荆他们一同先将夜倾尘送回房间,这才缓缓跫着脚步跟在后头,和葛三乾说明情况。

  "夜倾尘这次外伤虽重,实则内伤更甚。楚荆应是有所觉察,我见他这些时日多次替夜倾尘施针封穴,可能就是不想让他过早使用内力。但方才我替夜倾尘把脉,他可能是想用真气冲穴,筋脉承受不住,因此体内多处损伤更为加重。"

  锺惟德叹了口气,回头对葛三乾说。

  "三儿,你帮我办个事儿。"

  葛三乾听到大公子要给他发派任务,连忙应道:

  "大公子,您说。"

  "一个时辰后,你去告诉惟清,就说夜倾尘不好了。记住,往死了说。"

  锺惟德也知锺惟清心中有怨,但他也知夜倾尘的难处,说到底,夜倾尘选择走那一步险棋,其中也有他和楚长凛的推波助澜。

  解铃还须系铃人,锺惟德便替夜倾尘,把他的系铃人带到他眼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