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 第46章

作者:归来山 标签: 古代架空

  大概是因为这样,才会出现停留的欲望。

  只能将枷锁打碎,然后就能自由了。

  木朝生深吸一口气,想,只要把枷锁打碎便好了。

  于是便从容下来,轻轻应了一声:“好。”

  手指又被拽紧了些,季萧未盯着他的脸,打量着他的脸色,直戳了当道:“不想走,舍不得?”

  木朝生:“……”

  他表现得那么明显?

  “按往常,你可不是这个反应,”季萧未乐得揭他的短,道,“你会啰里八嗦说一大堆,像马上就要插上翅膀飞走一般。”

  不会像现在这般敷衍了事。

  季萧未嗓间又开始发痒,强忍着咳嗽的欲望和喉咙深处的血腥气,慢吞吞起了身。

  他比木朝生高很多,虽满身病气,近距离接触时,压迫感却仍然平铺而下,将少年笼罩在期间。

  木朝生下意识退了两步,只是两步,很快又停了下来,懵然昂着脑袋。

  无法视物的双目似两颗宝珠,明亮亮地将男人的容貌盛在其中。

  他大约知道季萧未要做什么,也没什么躲避的想法,只是站着,仰着头。

  片刻之后,男人果然微微倾身,轻轻碰了碰他的唇瓣。

  他唇齿间还带着一点点残余的、苦涩的药味,被熏香的气息掩盖下去,几乎快要感觉不到。

  季萧未声音很轻,这般说话时冷意便散去了,不清晰了,反而觉得温柔了许多。

  他拨弄着木朝生颊边的碎发,同他说:“并非是要丢掉你。”

  “朕拿在手里的东西,一向不会轻易松手。”

  也舍不得松手。

  “所以,”季萧未捏捏木朝生的面颊,脸上带着一道很难察觉的笑意,“不要害怕,没有不要你。”

  “只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需要暂时离开晏城,金达莱营在阳城,会比留在朕身边安全。”

  提及金达莱营时木朝生忽然记起来身后的印记,神色忡怔:“为何……你为何——”

  他话没能说完,忽然听到窗外传来吴信然的声音,混着吴文林的骂声,大约正在纠缠,来路走得缓慢。

  二人便住了嘴,撤开了距离,没再继续下去了。

  木朝生不愿说坠井一事的前因后果,但季萧未总能找着法子问到,很快便从白梨那里知晓了真相,暂时还未定罚,只先给他们二人禁了足。

  阿南来来往往去找太医院院长,声势浩大,论谁多留意一下便能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

  吴文林旷了两日课,长兄忙于权斗,对他减了关注,这几日便没去书院。

  吴信然知晓后将他抓到面前来训斥了半个时辰,消息传来时他也在场,闹着要一同前来。

  弟弟性情直率,吴信然也不欲让他参与这些争端,他在身前便不曾继续与季萧未明争暗斗,瞧起来倒是规矩了许多。

  吴文林满心都是友人的安危,顾不上同季萧未打招呼,忙上前来拉住了满面懵然站在一旁的木朝生的手。

  季萧未的视线凉凉落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

  吴文林浑然不觉,抽噎着将木朝生上下打量着,道:“你还好吧!呜……为什么不上榻躺着。”

  榻被别人占了……

  木朝生叹口气,“先……先松手。”

  捏得太紧了,痛死。

  “我便知晓白二和白三不是什么好东西,”吴文林拽着人到后院去,想说些少年人之间的悄悄话,不想叫长兄们听了去,“去后院说。”

  吴信然总当他长不大,成日操心他的学业,还因为他与木朝生关系亲近过分担忧,同他私下谈过两次,话里话外叫他远离木朝生,却从不见吴文林听进去。

  原以为是吴文林不当回事,却从未想过吴文林也已是将要及冠之人,并非稚童,他有自己的考虑和想法,对吴信然的处世之道嗤之以鼻。

  提起白梨与白瑾之时也总是不屑,实在是厌恶,撇撇嘴角,道:“我听闻他们找你麻烦,又倒打一耙将你推下井,那白瑾咬死了说你要攻击白二,他下意识才动的手。”

  木朝生没应声,只想季萧未竟连这些也问出来了。

  不知是否是因为坠井,他感到自己脑袋有点乱,思绪捋不清楚。

  有很多东西在悄然不觉的时候发生了变化,等到发觉时似乎已成定局,没给他足够的时间去适应和反抗。

  包括季萧未的情感和态度,还有一些自己不愿意深思的关系与未来。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很能撑,否则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木家灭门的那一刻,或许自己已经死了。

  活着的信念就那么简单,以至于能让他在一直挣扎在泥沼里,看着自己越陷越深的时候,还努力想要多停留在生机中一会儿,将所有人一同从人间拽入地狱。

  若是可以,若他死了,他也想要这整个世间为他陪葬。

  木朝生有些失神,很快又回过神来,听吴文林道:“他们二人如今还在禁足抄书,陛下这罚得真轻,找我说就该给他们也关笼子放水牢里冻一冻。”

  他思来想去,始终觉得来气,哼道:“我去找他们麻烦。”

  方转了身,木朝生却一把拽了他的手臂 ,神情平静,那双没被束缚的瞳眸明亮清透,直直对着吴文林,像是下一瞬便要催眠蛊惑。

  他是有这样的打算,自己行动不便,想过利用吴文林去杀了白瑾,但这道念头只是短暂出现过,很快又被自己舍去了。

  吴文林是这个世间难得的,待他真诚友好的人,他将自己当做朋友,放在心上想着。

  不能让恶人的污血脏了他的手。

  于是很快便自己悄无声息转开了瞳眸,只问:“你可知道,可瞧得出……”

  话至此又有些犹豫,不知究竟要不要问出口,答案又是否重要。

  木朝生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接着问道:“可瞧得出,我于陛下而言,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老季:不能让他知道我喜欢他

  木木:他好像喜欢我,我装不知道,但是好在意哦,找个人问问

  吴二:什么啊,陛下他超爱的吧啦吧啦

  明天见啦!

第48章 原来你还没死

  他如今当局者迷,季萧未像一条阴晴不定的蛇,想法与念头似乎从不轻易外露,如同留下一道十足迷惑的假面,除了他自己,好像没人能清楚地研究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木朝生脑子很乱,再加上自己不愿意去思索,于是急需一个旁观者来告诉他,确切地告知他这些自己看不清楚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模样的。

  但大约问吴文林也问不出什么来。

  木朝生吐出一口气,知道这个问题问得刁钻,正打算开口说罢了,忽然听吴文林道:“你不知道陛下夜里偷偷来占你便宜吗?”

  木朝生:“?”

  吴文林想起那时的场景便觉后怕,拍着胸脯道:“天哪,我方进屋,一眼便瞧见了,陛下当时看我的眼神好可怕,好像下一瞬便要灭口。”

  他来了兴致,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其实我总瞧见陛下看你,可惜你目盲不知晓,陛下没回看你时都躲躲藏藏,我哥又总念着权斗,估计也没发现。”

  吴文林拍拍他的肩,道:“我先前就在想,替身之名似乎也并非陛下亲口应下的,不过都是外人的谣传,不知怎的众人都信以为真,仔细想想你与白瑾也没哪处相似。”

  脾性,容貌,简直天差地别。

  就算是要选一个寄托玉岩屋情思的替身,这世间会有更适合、更乖顺的人,何必找一个不受控制的,总要想奔向自由的木朝生呢。

  木朝生没吭气,他听到殿中传来季萧未咳嗽的声音,离得太远,那声音又轻又闷,并不真切。

  心里思绪还是乱的,讲不清楚。

  他只是需要一个很合理很合适的理由,哄慰自己安心跟着林回离开京城,然后寻一个时机摆脱桎梏。

  而不是一直念着此事,一直没办法压下心里异样的情绪,惹得自己烦躁不安。

  他唇瓣轻轻碰了碰,想问“小槿儿”这样的称呼又算是什么,却始终没将它说出口,总觉得没什么必要。

  终归只是个称呼,连木朝生这个名字,也不过是一个称呼。

  他只能是他自己。

  木朝生抿抿唇瓣,道:“罢了,我们先回——”

  “怎有人在院外?”吴文林的注意力忽地被其他事情转移开,冲着那院外鬼鬼祟祟的侍从大声道,“喂!你做什么!”

  那人眼见被发现,闻声便要走。

  吴文林心道他指定是要干坏事,登时便一个飞冲过去,将人揪在手里,骂道:“躲什么!你要做什么!可是白瑾让你来的!”

  木朝生想他如今还在禁足,恐怕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叫人来此。

  没想到那人迫于吴二少爷的威压,竟真点了点头,哆哆嗦嗦道:“是……是三少爷叫我来的。”

  不过并非是要找木朝生的麻烦,而是差遣他来找个东西。

  木朝生勾着唇弯着眼睛,笑意盈盈,语气却又冷又淡,“他又丢了何物,可是想说我偷了他的东西,竟找到我这来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白瑾的手段低劣,这种事情干了许多次,只怕早已得心应手。

  那侍从闻言,却冷汗连连,没说木朝生偷东西,实话实说道:“三少爷丢了块玉佩,说是不慎丢失的,自己也记不清楚在何处,于是只能在来路上都找一找。”

  木朝生面色稍霁,听吴文林追问:“什么玉佩这么着急?”

  “听闻是白家家传之物,几个少爷小姐人手一个,当初三少爷走丢的时候,这块玉佩也好好留着呢,宝贝得紧,眼见丢了,又被禁足,急得直哭。”

  木朝生忽地皱皱眉:“走丢?”

  那是白家从前往事,知道的人不少,只是后来少有人提起,木朝生也便不曾听闻。

  吴文林见他好奇,同他解释道:“白家亲生子就两个,一个少傅大人,另一个就是白瑾,白将军也是夫人以前收留的养女,大约是十多年前,白瑾四五岁时,大晟与陈国一场乱战,白家父辈牺牲战场,他便走丢了,找了三年才找回来,因而成日捧在掌心里宠着,生怕他多遭罪。”

  白瑾走丢之后,白夫人心中伤痛,又在路上捡到了白二,将人带回去当亲生子养着。

  见木朝生兴致缺缺,似乎也并不是十分感兴趣,吴文林又闭了嘴,同那侍从道:“白瑾当这里是冷宫,平日连来都不愿意来,方进院中不到一刻钟便将木朝生推井里去了,要丢东西也不至于丢到这,滚滚滚,少在这碍事儿。”

  他将人赶走,反身回去,却见木朝生正蹲在井边,面色凝重地摸着地上。

  吴文林瞧见井便后脊发凉:“你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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