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 第73章

作者:归来山 标签: 古代架空

  白枝玉他们当时忙于出逃,身上带的东西不多,也没有可以换洗的衣物,木朝生只能回到屋子里将衣衫脱下来交到对方手中,让他帮自己洗一洗,然后用火烤干。

  他坐在火盆前,只裹着一件纱衣,身形在火光中隐隐绰绰,神色也愈发显得柔软。

  察觉到身后榻上的人呼吸发生了变化,木朝生便抬起头来,烛光在面庞上流转,放能看出他并非想象中那么柔和,只觉得那双眼睛诡谲又冰凉。

  季萧未的视线有些模糊,他又轻咳一声,影子在面前晃动着,不一会儿那青年便凑近了,俯身下来。

  他看清了对方的脸。

  季萧未轻轻地,慢吞吞开了口,问:“怎么不穿衣衫。”

  “脏了。”

  季萧未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大约是想要抬手,可惜没什么力气。

  于是只能作罢,叹息一声,道:“过来。”

  木朝生乖顺地爬上榻,贴过去,和他抱在一起。

  季萧未道:“这是第几日?”

  这话问得奇怪,木朝生却能清楚地知道他的意思,说:“上回见面到现在,有一日多了。”

  “一日……”男人将这二字放于唇中细细回味,又叹道,“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往常不见陛下那么多话。”

  木朝生把玩他的手指,与他同榻而眠。

  季萧未从前太过克制隐忍,这回见面倒像是开了什么闸门,一股脑往外吐情话,让他一时间竟回不上话。

  只觉得脸有些热。

  屋中点的火盆或许也有点燥了。

  这具年轻的、温热柔软的身体陷在季萧未的怀抱中,像是抱着一颗火种。

  他希望这颗种子能就地发芽,长成参天大树,根茎裹挟着他,深陷泥土中,从此长为一体,永远都纠缠不清。

  季萧未闭上眼,他用尽了力气,到底还是抬起了手,将身临死亡也心念着的爱人紧紧抱住。

  如何舍得就此死去。

  可世间事难两全,他是帝王,自小学的便是博弈运筹,知晓自己不能什么都贪恋。

  既如此,也不该给自己和木朝生太多的期许。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大约撑不到寻回所有药物的时候,要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季萧未又咳了两声,道:“身上有血腥气。”

  “陛下病着鼻子也那么好使呀,”木朝生笑起来,状如撒娇,“吴信然那边的人,来找你的,我全杀了。”

  “他要玉玺和虎符,”季萧未冷笑道,“旁人不知,还以为他想寻我复仇,或许他连他自己都骗过去了。”

  “手中获得了一定的权利之后,有些人便会上瘾,想要更多,最后将手伸向更高的地方。”

  “吴信然一直告诉他自己,告诉身边所有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吴家,甚至逼着吴二选择并不喜欢和擅长的课业,说是为了吴二的仕途。”

  “实则都只是为了他自己,他想要更多的权利,想要更多的势力,他拉着整个吴家往前走,一旦做错了决定,便拽着吴家一同覆灭,这样,等他成为众矢之的,他也能说一句是吴家对他幼时的教导所致。”

  季萧未合上眼,他觉得可笑,为吴信然,也为了吴家,还有所有被他骗过去的外人。

  “你们出逃时还带走了玉玺和虎符么?”木朝生问出口,忽然又想起什么来,“桃子姐姐和阿南呢?”

  “她们带着东西从另一处走了。”

  季萧未的打算到如今已然清晰,他做过最坏的打算便是自己毒发身亡,到时候木朝生将他带回晏城,又铲除了外敌,木朝生便是大晟的英雄。

  届时再将玉玺和虎符交到他手中,有白枝玉在旁辅佐,不会出什么乱子。

  木朝生脸上笑意浅了,他撑起身体,身形挡住了烛光,脸上的神情掩在阴影中,瞧不清楚了。

  季萧未其实也不太清楚究竟是光线还是自己的身体原因,确实是瞧不清楚了。

  他道:“再过来些吧,小槿儿。”

  “我想看看你的脸。”

  话音刚落,青年已经倾身过来,吻下去。

  季萧未抚着他的头发和后背,喘息间又道:“朕不想要亲吻,朕想看看你的脸。”

  多看一眼,便能一直记得,来生才找得到。

  他知道木朝生不喜欢有关死亡的话题,于是也不曾主动提及,没将这句话说出口。

  但木朝生还是能知道他的想法,他当真烦躁至极,他道:“林回今日与我说了些东西。”

  关乎死后的东西。

  他确实不爱听,但还是听进去了,脸上笑意不复存在,有在很认真地,很严肃地与季萧未说话,道:“你若死于中毒,休想还有来生。”

  他撑在对方上方,距离贴近,狠狠威胁道:“来生我一个人快活,你一个人在地底下当孤魂野鬼去吧,看着我一辈子跟别人相亲相爱,一辈子换一个,每次死了都拉到你面前去和他接吻呜——”

  作者有话说:

  长佩卡崩,它崩我也崩

  赶紧赶慢还是写出来了!今天早点发

  明天见!

第75章 朕不介意起一个给你看

  季萧未很少吻得那么凶,他像冰雪做的人,惯常连情绪波动都很小。

  但木朝生那番话却让他不得不生气,他想自己果然还是庸俗之人,没办法舍弃情爱,也没办法看着木朝生和他人产生亲密的关系。

  凡尘之间的诸多事宜牵扯着他的心绪,让他没办法真的做到放手。

  木朝生被他按着脑袋,相较起季萧未他还是太过青涩,对方只要再凶狠一些,便会将所有掌控权交付出去,任由对方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情绪。

  他感觉面颊有些烫,像是一簇火,从脚底烧到头顶,浑身都是热的,也便更显得季萧未的体温冰凉。

  思及此到底还是清醒了些,他微微挣扎了一下,季萧未便也失了力,跟着松了口。

  白发铺散,苍白的面庞在稍显昏暗的火光里似乎也染上了些许红意。

  木朝生有点懵,撑起身体来,喘息着,望着季萧未如今的模样,倒显得好似是自己占了他的便宜。

  于是略有不满的木朝生又俯身下去,又一次吻过去。

  但思虑到对方身体不适,也没像先前那般过分,只是浅尝辄止,之后便裹着纱衣坐起来,下了榻。

  季萧未没说话,没有反驳他先前所言,只用行为告诉了木朝生,他不喜欢听到木朝生这么说。

  木朝生便知道自己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只想逼一逼季萧未,让他有一点点执念,能让他保持着存活的意志。

  白枝玉已经将洗干净烤干的衣物送来了,在草屋外敲门。

  木朝生便去取回了衣衫整整齐齐穿戴好,回身时才瞧见季萧未竟自己撑着坐起来了,神色恹恹靠在床栏上。

  木朝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道:“你不会......?”

  “怎么?”

  木朝生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见他确实没起什么反应,先是松了口气,后又觉得可惜,嘟囔道:“身体也跟着一起坏了么。”

  “朕只是病了,不是聋了,”季萧未淡淡道,“你若再多说一句,朕不介意起一个给你看看。”

  “......”

  不敢质疑陛下的能力。

  木朝生闷头系腰带,又听季萧未道:“过来。”

  他在男人面前总是听话,并没有多少逆反的心思,乖乖坐回榻边,任由男人慢吞吞捞起他的发丝,轻声问:“要去做什么?”

  “哥哥说吴信然夜里或许还会派人来,我得去药谷门外守着。”

  季萧未应了一声,没给他编辫子,给他束了马尾。

  木朝生便收拾了东西,拿了剑,临要离开时季萧未已经有些撑不住了,晕眩感再次涌上来,他轻咳了一声,连带着又猛地咳了一会儿,哑声道:“万事小心。”

  木朝生垂了垂眼眸,没再看对方,只“嗯”了一声,合上门出去了。

  *

  清晨时果然来了一拨人,人不算很多,但装备齐全,甚至还带着弓箭手。

  木朝生本不打算暴露金达莱营,但敌众我寡,硬碰硬恐怕不行,只得召了金达莱营出面一同作战。

  日光高悬之时,木朝生收了剑,将新增的几个人头挂在门上,任由溯药谷残破的大门敞开着,转身离去。

  她这般挑衅的行为让吴信然的下属感到发憷,这人杀起来真是又快又狠,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否会受伤一般,只顾着杀,连金达莱营的那些暗卫都有些比不上。

  出剑的招式又没什么规矩,难以预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了命。

  侍从只出了一半的人手,其余人藏匿暗处,汗流浃背,不知是否还要继续。

  但想到吴信然握在手中的威胁和压迫,一时间万分挣扎。

  他们都是很早之前便跟随吴家做事了,算得上忠心耿耿,原是想跟着吴家享受大富大贵,分得一杯羹。

  到如今吴信然一朝谋乱,他们这些附庸着一夜之间也成了乱臣贼子的一员,若有朝一日季萧未还能重回皇位,自己将要名声扫地。

  这也仅是当下的言论了,往后的史书上,他们这些帮扶着吴信然出面的人,早早便已经被刻在了耻辱柱上,永世遭人诟病。

  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再谈生死已经没了什么用,只想要满足吴信然的要求,让他放过自己的亲人。

  “若我们死了,吴御史言而无信又怎么办?”

  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见过吴信然的冷漠无情,也正因为如此,更无法轻信对方的承诺。

  领头的侍从安静了片刻,到底还是叹口气,道:“便只能信了,否则还能临阵脱逃不成——”

  他话音未落,一只箭“嗖”地从远处射过来,箭头裹了火种,秋日山间多枯枝落叶,那火种一落地便烧了起来。

  转瞬间那一处藏身之地便陷入了火海之中。

  木朝生甩甩手,将拾来的弓扔在地上,冷冷道:“真以为自己藏得干净呢,蠢货。”

  他更喜欢一次性将事情统统解决干净,不想要留下隐患,返回药田的时候又碰上白枝玉,见对方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脸上,抬手去碰了才惊觉疼痛,原是落了道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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