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宦 第62章

作者:明灵不顾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正剧 古代架空

  忽有人急急来禀,云卿安闻言嘴角勾出一抹冷嘲。

  不想锦衣卫里还真就有个尽忠职守的,这一来东厂实在不好再出面恐露疑。

  “不必管,路是吕璋自己选的。他既然想当忠臣,那本督就成全他。”云卿安慵懒靠坐着轻阖了眼,风轻云淡道,“滛宫清夜起,皎皎者易污。本督脚不沾地,却的的确确是来赏月的。”

  耽误他时间。

  岑衍众人心跳得厉害,花了极大的功夫才堪堪稳住紊乱的呼吸,不敢赘言。后山受着难的,那可是圣上啊。而他们都在这杵着干瞪眼。

  “督主说什么那就是什么,皇上这会自是在宫里头同官、妃同庆的。”祁放却是很快就接受了,神态自然。

  鸿羽未落,惊了天幕。

  投掷香火,解签为引。折断的签还没有丢,被若无其事地收着了。

  吉凶不避,司马厝又不信签文,也从不需要借着通灵祷告寻求安慰。因而他只是要求换了一个好的,也没理会解人的劝。

  拿回去哄人的罢了。

  停靠在岸边的小舟空荡荡的,惟一低眉顺目的船夫被留下来传话,“那位公子说身体不适,故先行离开。择日期,相适佳。”

  司马厝却没有离开,淡淡凝着眼前之景半晌。

  湖面起了涟漪,断签飞过,沉没不过一时。

  ——“一则‘是非吾所谓情也,便如凤去秦楼,云敛巫山’是是非非自所难免,而庐山未现,二则‘姑舍是’不宜合,断弃之。施主重酌。”解人如是说。

  似乎是心焦着想要确认一些什么,又像是根本就不屑一顾。

  竹篾制成的飞雁恰在此时越过盈波,落到他的面前,竹信传讯若此。

  司马厝抬手将之接过。

  飞雁又扑棱棱地离开了,宛若从来就没有来过。可那人分明在他的心头打了一个转儿。

  何忧之有,又偏偏是,怕了他了。

  (本章完)

第64章 问命笺 隔岸观火仍未平。

  业劫撼了金缦帐,滛宫静苑阁楼却如在幕后,隔岸观火仍未平。

  “你派人盯着我?”云卿安的笑意不达眼底,轻声道,“咱家,原是让侯爷这般放心不下。是因为什么呢?作奸犯科在前,亦或是花言巧语在后……”

  未待云卿安说完,司马厝已经提脚将琴案给踹到一边去了,只顾眸色沉沉地盯着他。

  一波三折找到这里来,却只能看到悠闲抚琴之景,死活问不出什么,越是这样就越是担心。

  说了要看着他的。

  云卿安神色平和,走出几步,抬手轻轻抚上面前人的脸颊,道:“中途离开不对在先,理当赔罪自罚。不愿听咱家抚琴,那便换别的?”

  手被一把扣住,司马厝的胸膛顶推着云卿安缓缓后退,连他的视线都被挡住了。

  司马厝的声音有些冷,“换,自是要换。卿安说了,听令于我,故前来找你计较。”

  压迫感笼罩而来,云卿安却是从容依旧,只等着司马厝的质问。却未想,一剪红标竹签被塞进了他的手里。

  林深而荒,血腥气挟裹着恶臭,一击一击地在人心间的防线上凿,直逼着那仅有的自尊都化作虚无。

  “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司马厝也没看签,只面无表情地念道。

  “吕璋抢尽了风头,他憋屈。先前退了一步,便是失职,如今想进一步,即是上东厂来敲。可本督从不做施舍人的事。没看好属下,他自己窝火去。”

  云卿安却是沉默了,只是拥着人的力道越发地大,心潮的起伏却仍旧是难以传达。

  他一声令下,有人抬物赠上,装饰小巧而精致,岑衍推脱不过只能由着了。

  屏风后沉默了一瞬,岑衍始终垂着目,不敢窥视映于其上的重叠人影。

  听出拒见之意,程岱干笑一声,说:“礼不可失,自认冒昧,寻得的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也当作赔个不是,劳转送云督,望勿嫌弃。”

  ——

  送走了人,岑衍回过身来,提灯行至内房屏风前,叹气道:“督主,您说这眼红的赶上门来装模作样,偏生咱还就不能拿扫帚去赶人。”

  这只是一个噩梦,一睁眼便又会是盛世繁华,高枕安眠,犯不着他担忧。

  不愿同云卿安争执。

  “不先看看吗?走这一趟费的功夫可不少。”司马厝没好气道,意有所指。

  终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纷杂而迅疾。

  岑衍恭恭敬敬地见过礼,道:“云督挂忧陛下,劳碌颇重。程指挥使因事而急情有可原。”

  “呃啊……谁来救朕,朕乃九五至尊……滚开不要过来!”

  任谁被耍了脾气都好不到哪去,更何况云卿安还明显是有事情瞒着他。滛宫周边的番守严密也不知是在做些什么,这种天子常临之所若是出事那就必定是大事,不安的预感在他心头隐隐翻搅着,可再焦急也得先耐着性子压下来,徐徐问之。

  苦味自知,怜他则谓甘。是为如何,皆可受纳。真的,不必有负担,何不坦然,开诚布公。

  “夜深,明日恐有得忙,督主还是早些歇了……侯爷亦是。”岑衍谨慎地斟酌道,“奴婢告退。”

  “畜牲不识好歹,胆敢伤我主……”吕璋挥刀在前,目眦欲裂,“皇上切莫恐慌!臣这便带陛下回宫!”

  利器之优势已失,吕璋一路寻来焦急万分,此刻更是丝毫不敢懈怠,只得拼了命生生地以肉身和发疯獒犬缠斗在一块。

  云卿安展了展眉,也没理会司马厝是何态度,就势窝靠上了他的怀里,仰脸说:“看的不算,我要你亲口念与我听。”

  是匆匆赶来控场施救的厂番和府军前卫,前道被让了开来。云卿安不紧不慢地迈出几步,目光只是轻飘飘地扫落,绯色盛皎不似带猩红,衣袂却是锋利。

  识趣的就该是退了。

  他的这副狼狈模样与往日里的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求生罢了,可不过是徒劳无功。

  尿味浓重,连他自己都感到恶心。

  说着,李延瞻似乎瞬间又被注入了力气一般,头也不回,也再顾不上身下是个什么地形,借着劲就直滚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他答得婉转而滴水不漏,在这关头不顾着避嫌也就罢了,若是还传出去什么食君之禄而心安理得当着甩手掌柜的风言风语,岂非又是多了一处话柄?还得是先说起场面话来撑着。

  程岱立于阶,因着从家府里头匆忙而来,未着官服未佩刀,对着岑衍客气说:“冒昧打扰欠妥,但实有要事相商,不知云督现可还在厂署办差?烦请小岑公公通报一声。”

  “可以了?卿安。”司马厝低下头,在等着他。

  李延瞻披头散发,脸上满是血痂脏污,双眼滞得仿佛连动一下都不会了。他手脚并用地往外攀爬,使劲乱蹬,好像这样就能更安全一些,让自己更好受一些。

  ——

  李延瞻快要撑不住被吓晕过去了,想他纵乐豹房多时,何曾沦落至此,他不甘心,只觉被不尽的怨恨充斥着堵得难受。

  忽传来的声音却如雷贯耳。

  摇出来的,解出来的,也都不作数。

  “这就交给你了。”李延瞻眸光一亮,嘴唇颤唞着道,“朕、朕定会重重地赏……”

  程岱走时又回头深深望了一眼,心知对方是避而不见,多少是有些不甘心。

  獒犬戏耍般地在李延瞻身边晃荡,时不时又往他腿上的伤处舔咬几口,使之血肉模糊,却鼻尖微动,四下目探似是在忌惮着什么,迟迟未对他造成致命伤。

  刀被用力劈向獒犬,没入体内的痛楚越发激发了其暴虐的凶性,吼叫声嘶令人胆寒,蓄力纵身朝吕璋一跳将他整个人都撞歪向一边,迫得刀柄都脱手而出。

  云卿安的声音倒听不出什么异样,使得岑衍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下。

  他没有躬拜,只轻轻启唇,声音几近要消散于夜色中,“厂臣救驾来迟,陛下恕罪。”

  廊檐几漏风,萧萧攀笼焰。

  渐远门闭,夜静但闻愁声。

  云卿安的心却是高高提了起来,应付旁人可以草草敷衍了事,但对他不能。这从滛宫回来的一路上,司马厝的脸色都很不好,他未对此表态,云卿安便未敢真的松下来。

  “云督从不做施舍人的事。”司马厝将环着云卿安腰身上的手又收紧了几分,面色晦暗不明,声音很低,“没收住心没看住人,也自个窝火去?”

  “就当是说错了话。”云卿安用揽他颈的手指尖在其上轻轻打着旋,讨好地道,“不耻败于光阴苦短,如见山渺春还义无反顾。咱家,从来都是靠着侯爷的施舍。”司马厝不置可否,只是放于椅下的脚往上踮了踮,带得云卿安整个人都有些晃。

  身侧又被案沿硌了一下,云卿安果是停了手上的动作,安安稳稳地坐着了,坐他腿上。

  “我施舍你什么了,嗯?三更半夜都有人上门来送东西,我能有什么是入得了云督的眼的?”司马厝却忽地把人从身上推开了,站起来慢悠悠踱步到外边去,声音凉凉道。

  望着人离开的背影,云卿安眸光暗了暗,微整理一下自己略有些凌乱的衣襟,无奈道:“乱七八糟的人塞上门来的,我自是看不上。”

  话出口未久,他却是连心跳都漏了半拍。

  只见司马厝走回来时,手上正把转着一个小匣子,墨眸幽深,淡望他一眼。匣子被打开丢在桌案上,里边之物便现于人前。

  棠紫花脂包裹着的,赫然是一件环状中空的玉制品,中可容数指通过,而不平的纹路刻于其周边璧身,足可引潮激荡,暗愫迭起。

  “狎具?”司马厝嘴角轻勾,只是他这眼神怎么看怎么让人生凉,“都说逢迎需得投其所好。卿安,别的先不论——”····“这个,你打算怎么用?”

  有些隐秘之趣算不上什么稀有事,只是这些与他云卿安压根就沾不上边。

  云卿安稳了稳呼吸,蹙眉道:“程岱小人之心罢了。”

  司马厝没有反驳,只是戏谑般地盯着云卿安,止住了他想要将其物收好的动作,说:“云督君子之腹?”

  “你不妨再凑近些来看。”云卿安抬眼,不躲不避地迎视着他,淡声道,“不过都是些在夜里溃烂的俗人,难登大雅之堂。看清了?”

  亦是浅鄙。

  “又没让你登台入庙,安歇缱拥处可没那么讲究。”司马厝说着缓缓上前,还不忘取过桌上的东西。身影完全将云卿安笼盖了,能把人囚住似的。

  云卿安没有退开,任凭被司马厝打横抱起。

  是接洗礼,也是受讯。

  被打湿的褥角是捏不住的,也暖不过来,云卿安却丝毫不敢放开。在这逼仄的一方空间里,他仿佛整个人碎掉了。

  被往狠里去。

  “司马……”眼眶很快就变得通红,云卿安还是高估了自己,根本就忍受不了。若不是真真切切地受着司马厝的,他完完全全就不想要。

  “皇上出事,故意拖延救驾于你有什么益处?”司马厝并未停,稳稳地将云卿安托着。

  宦权依靠皇权,密不可分,并无此动机才是。若真是想要谋害元璟帝,何必这般周折而又多此一举。

  “还是说,想以此为渠将祸水引给谁?这是谁的意思,卿安你吗?”其下,越发得寸进尺。

  云卿安终是没能克制住,泪水涟涟而落,润湿了司马厝的肩头。

  司马厝仍没有心软。口风紧不好撬开,但总要与他摊开说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