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子的红楼生涯 世家子的红楼生涯 第74章
作者:木璃
唐宾心里也是一肚子火气没出发,怎么也没想到徒宥昂能这般无耻,竟歪曲事实,抹黑他的人品,脸上扭曲一阵,却化为了伤悲:“世子爷误会了,倒不是那小厮有何特别之处,我护着他,不过也是我为人子的一片心意而已。我生母早逝,此子乃她生前特意为我挑选的,也在她身边呆过两年,亡母自来疼爱他,后来她去世,我们便常一起坐着聊起当年……见到他,我就能想到母亲当年为我的一片慈心,就为这个,也不能看着他死。不过做错事就该罚,世子爷您罚他,那是该当的,我如何会在意?”唐宾一脸正气,理直气壮毫不心虚,“这些年,我留他在身边,到底是糊涂了,竟没发现他手脚这般粗苯,一时不慎,顶撞了宁堂兄和世子爷,打断腿还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了,我倒恨不得打死他了事,好给堂兄世子爷赔不是。只是想起亡母,这才留他一命。世子爷千万别误会,我可从来没说您处罚个下人还错了。就如您说的,咱们是亲戚,我的小斯不就是您的小斯,要打要罚,没什么客气的。”
话说的委婉,话中的意思却着实不客气。说穿了,唐宾和徒宥昂之间,那是一表三千里的关系,唐宾又不是恪王妃的嫡亲侄子,不过族侄,人家住在你家里,你倒真是不客气,说打人罚人就把客人身边的小厮腿打断了,恪亲王府,好大的派头!唐宾还不说人家做错,一再赔不是,就是看在人家是亡母选出来伺候的份上,才饶一条命,做的实在已经仁至义尽。倒是恪亲王府,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怎么处罚人之前,都不知道人家是谁挑选过来的吗?长辈身边的阿猫阿狗都要更精贵些,别说还是去世了的母亲给挑的,犯了什么错事,你恪亲王府这么越俎代庖,把人腿都打断了?
徒宥昂连饭吃瘪,笑容再挂不住,冷冷看着唐宾:“表弟好口才,这一说,我这一遭来,倒是来错了?不该来了?”
唐宾还是挂着笑,说道:“瞧您说的,您来看我,这是我的荣幸,怎么是白来呢?您若不嫌弃,一会儿等我下衙了,我陪您喝杯清茶?”徒宥昂还守孝呢,喝不得酒……话说回来,热孝的人,好像连应酬、出门会客也是不该的。他今儿巴巴过来翰林院找自己麻烦,这一来,正是来错了!
徒宥昂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心情查到了极点,皮笑肉不笑道:“清茶就不必了,我一会儿便走,不打扰表弟办差了。”回头却看了贾瑚,“开始不知道那小厮还是唐家婶婶生前留给表弟的,让他吃了苦头,亏得贾大人心善,断了腿的下人都留在身边好好调养,这份善心,定然会有‘回报’的。”
贾瑚只当没听出他加重了声音的回报两字,淡淡道:“也没什么,不过一时兴起,看那小厮能书会写的,刚好来给我打杂……世子爷若不喜欢,回头我便把人赶出去。”
当着众人的面,徒宥昂能说不喜欢吗?冷笑着:“贾大人既然要留着那就留着好了,我喜不喜欢有什么打紧。”要赶人,前头那么许久时间,你都做什么去了?徒宥昂暗下眼睛,还要说话,门口一阵骚动,转身看去,却是徒宥昊走了进来……
第146章
徒宥昊走进门来,立在人群中最显眼的那几个,可不就是徒宥昂唐宾贾瑚几个,他眼眸一沉,怒气磅礴。
徒宥昂他什么意思?他跟贾瑚要好,满京城人谁不知道,他这会儿还来翰林院堵人,感情自己在他眼里,还真是跟脚底下的泥一样,什么都不是了?!
看着贾瑚若无其事的模样,熟悉他的徒宥昂却能从他那下撇的嘴角、磨搓着的手指这些细节发现,贾瑚已经很不耐烦了。子方向来性子温和,一定是徒宥昂做错说错了什么,否则不会激怒了子方。徒宥昊一想到贾瑚被徒宥昂刁难了,一股火气冲上来,直恨不能弄死了徒宥昂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才好。
从来都是欺软怕硬,攀高踩低,对着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就死命巴结,对着自己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就冷冷淡淡,这些徒宥昊都能忍,但欺负到贾瑚头上?徒宥昂怒到极致,反而冷静了下来,看着徒宥昂见到他后一瞬间的惊讶转而又变得无所谓,眼底幽色更深,扯着嘴角,对着贾瑚道:“我好难得有空出来,想着好久没聚过了,一会儿一起喝茶?”
贾瑚点点头,微笑:“行,最近你事忙,我也抽不出空,是好久没一起了,就是韩昹那小子不在。”
徒宥昊笑起来:“聚一起还能少了那小子?在我后头呢,半路在琉璃厂看到了个喜欢的物件,在那里老半天挪不动脚,我不耐烦等他,就先过来你这里坐坐,你这也快下衙了吧?”
贾瑚示意地回头看了看屋里的书桌,笑道:“差事早办完了,就是还要写些东西,随时可以走。”
徒宥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很自然道:“既这般,那你收拾收拾,咱们走吧,酒楼都订好了,回头我还得赶着宫门下钥之前回去,时间不多。”
贾瑚听罢,还真就要回头去收拾东西,一边跟唐宾说:“你看,我今儿有事,就不和你一起了。”一行一动,两人竟是完全没把旁人放在眼里。
唐宾怔愣过后,脸上笑意遮都遮不住,大笑起来:“没问题,你和四殿下去喝茶就好,不用管我,你桌上那点东西资料,我帮你收好,你不用管了。”
贾瑚还真客气给他道谢:“那就麻烦你了!”
徒宥昂脸都绿了。
“四殿下好清闲,怎么今儿没差事吗?”徒宥昂自矜身份,徒宥昊既然来了,而且摆明车马是来给贾瑚撑腰的,他就直接找他说话,不好明着跟他针尖对麦芒,可徒宥昂自恃如今自己一家投靠了皇后一派,区区徒宥昊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他还不看在眼里,心里不痛快,嘴上冷嘲热讽地就说道,“四殿下不是已经开始听政了?三皇子殿下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我前儿与大皇子聊天时,还听着人提起,三皇子殿下已经好些天都没时间好好休息了,怎么四殿下如今看着,倒是悠闲自在得紧?”
两个皇子一同开始听政,一个忙得脚不沾地,一个没事干大把时间只能来找人喝茶。徒宥昂斜视着徒宥昊的眼神里,都透着不屑。
徒宥昊还没说话,贾瑚已然拉下了脸,眼中怒气氤氲,正要开口,徒宥昊忙截过话茬,收起了和颜悦色,板着脸道:“堂兄也在?刚才却是没注意,满屋子人,见了我谁都没反应,我还当屋子里都没人呢。”
一句话提醒了众人,翰林院一干人等尽皆行礼赔罪:“见过四皇子殿下。”开始看热闹,徒宥昊又直奔着贾瑚说话去了,谁都没给徒宥昊行礼问安,徒宥昊不在意自然罢了,他都提出来了,谁都不敢装傻。倒不是怕徒宥昊回头告状,法不责众,徒宥昊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还没这等能力为此小事刁难他们,只是君臣有别,这等基本礼节,他们翰林院满院士子,怎能出错?
而且大家心里都明白,徒宥昊这番话,针对的可不是他们。
徒宥昂憋红了脸,直勾勾盯了徒宥昊好久,徒宥昊只淡淡看着他,徒宥昂气得脖子都粗了,好半响,才低下头,不甘不愿地给徒宥昊做了个揖:“四殿下。”
徒宥昊这方淡淡笑道:“堂兄何必如此客气,你我都是一家人。我就是过来转转,倒不想遇到你,恪老王爷才出殡吧,堂兄不在家守孝安慰郡王郡王妃,怎么倒出来了?还是来翰林院?”你一个守孝的人,不好好在家呆着,还到处乱跑什么?
徒宥昂被他刺得怒火中烧,可经过徒宥昊方才一提醒,他倒还记得眼前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哪怕不受宠,也是皇子,他一个宗室郡王世子,还得罪不起。暗自深吸口气,徒宥昂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好歹找回了些神智,双眉紧锁,唉声叹气道:“我又何尝不想在家好好为祖父守孝,实在是我母亲近来身子越发不好,日夜难免,脸色一天比一天差,为着母亲,我也得来找唐大人说说话,能在这里遇到四殿下,我也没想到。”说穿了徒宥昂心底还是有所不甘的,哪怕知道跟徒宥昊闹僵了没好处,可自小天之骄子养出来的傲气,让他还是没忍住,在最后还小小刺了徒宥昊一下。我是跑出来了,可那是有目的来的,哪像你,闲着没事只能来这里找人喝茶。
徒宥昊却浑不在意,淡然说道:“听政了这么许久,父皇意思,不日给我委派个差事上手练练,这些日子倒闲下来了,在这里遇见,也没什么。倒是王妃身子不好?前头我也去过恪王府,不是看着还行吗?倒不想才这么短短几日,王妃身子就差下来了,老王爷想来定是欣慰,能有王妃这般孝顺贤淑的儿媳,为着他的丧礼,王妃辛劳了。”轻轻松松几句,把徒宥昂意有所指说的王妃身子不好的原因,全都归结到了缅怀去世的老王爷,为丧礼操劳过度的原因上。
徒宥昊这么做可不是给唐宾解围,只是当着贾瑚的面,他不想他难做人,而且徒宥昂显然是把贾瑚唐宾扯一起了,这会儿让徒宥昂刁难了唐宾,贾瑚得跟着一块儿没脸。徒宥昊是帮贾瑚,他对唐宾,这会儿还满心偏见呢。
唐宾不知这一节,闻言眉头一挑,便作了叹惋状:“王妃当真贤良淑德,乃世间女子之楷模,只可惜我身上有喜事,不好这时候上门冲撞了贵府的白事,也不能亲自去看王妃,还请王妃一定保重身子,逝者已矣,节哀顺变。”
徒宥昂今儿一天就没在这里讨得便宜,先头还能靠着身份压人,如今却来了个徒宥昊,说话夹枪带棍的,什么都敢说,当着他的面揣着明白当糊涂,满京城都知道唐家和恪王府之间的恩怨,他还说什么,王妃是为了老王爷去世的事累坏的?徒宥昂碍着身份不能反驳徒宥昊,对着唐宾可没那么客气:“我母亲自是慈和宽厚,满京里谁人不知?只是就有那狼心狗肺之人,得着我母亲的荫蔽好处,回头还要来反咬一口。养条狗都知道忠心护主,如此这般不知感恩的畜生,早知道,一开始就该乱棍打死了才好。”
话音落地,唐宾双拳紧握,眼里喷着火,差点没发作起来。贾瑚忙上前一步拦住,微笑道:“世子爷说得有理,这般狼心狗肺之人,合该打死了事,王妃这般心善的人,吃斋念佛,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竟还有人对她不敬?当真没了天理了。这世上,这口蜜腹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最惹人厌,这忘恩负义之人最该诛,老天有眼,善恶有报,世子爷放心,谁做了亏心事,老天爷看得明白!”所谓贤良淑德的恪王妃,他虽没见过,可瞧着徒宥昂这个当儿子这样攀高踩低,对着徒宥昊都冷嘲热讽的态度,再联想外界评价他温和多礼,就可想而知,恪王府这两面三刀的,怕不止一个!
徒宥昂双眸一沉,盯紧了贾瑚,贾瑚下巴微抬,不闪不避,直直对上他的视线。徒宥昂冷笑起来:“贾大人好口才。”
贾瑚皮笑肉不笑:“世子爷夸奖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徒宥昊几步上前,走至贾瑚边上,对这徒宥昂道:“时间不早,我们也该走了,堂兄还有事吗?”
徒宥昂看了眼唐宾:“既然唐大人身上有喜事不能来我府里,那便罢了,只当我今儿没来过,就是可惜,唐家舅舅也来了,就住在府里,唐大人要想见,得费上一番周折了。”你唐宾既然不肯来,唐氏宗族对你,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唐宾淡然无畏:“伯父要想见我,自然有办法,世子爷多虑了。”他虽是旁支,却还没到对着嫡支卑躬屈膝的地步,嫡支要实在容不下他,大不了不来往就是,他还真不怕威胁!
气氛凝重住了,徒宥昂看着几人的眼里,淬着浓浓的怨毒,可徒宥昊贾瑚几个,谁也每当他回事儿,平静地站在那里。
再呆下去也没有必要了,徒宥昂给徒宥昊作个揖,先走了,门口看见韩昹一路欢笑着进来,打个招呼,徒宥昂站在原地回头,韩昹大笑着冲着贾瑚徒宥昊跑了过去,京里一直在传,四皇子徒宥昊跟荣国府贾瑚,锦乡侯府韩昹好的同穿一条裤子,如今看来,倒也没错。
可不管如何,今日之受的屈辱,一定要讨回来不可!贾瑚、徒宥昊……
送走了人,贾瑚几个都是心头大块,韩昹不明所以,只疑惑问着徒宥昊道:“不是说要去酒楼?怎么还不走?”
贾瑚徒宥昊都笑起来:“行,马上就去。”贾瑚一回头,正看到唐宾回身要走,想也没想,喊道,“立均,你也一起去吧?”
徒宥昊心情一下差了起来,看着唐宾的眼神里带上了不善,唐宾皱眉,他怎么觉得,四皇子对他,很有敌意呢?
第147章
赶走了徒宥昂,徒宥昊韩昹贾瑚几个自去酒楼喝茶,临走之前,贾瑚笑问唐宾可要一起去,一边给徒宥昊介绍:“你怕还不认识他吧?我一直想找机会给让你认识,一直没合适的机会,要不,今儿一起去喝茶?”
徒宥昊冷冰冰的眼神直盯着唐宾,嘴上却很客气:“唐大人的名声我也听过,今届状元公,年少风流,才华横溢,京中谁人不知?幸会。”
唐宾忙行礼道不敢:“当不得真四殿下夸赞,不过是外人夸大,微臣只是个普通人罢了,真要说到文采风流,子方才是真正名副其实的翩翩君子。”
唐宾不是蠢人,能考到状元公,他绝不仅仅只是文章做得好,虽然不知道徒宥昊为什么对他似乎充满了敌意,可是他肯定,徒宥昊一定是不喜欢他的,既然这样,他也不会没眼见地去打扰贾瑚徒宥昊三个好友间的聚会,随便扯了个理由,说道:“能有机会与殿下共聚喝茶,乃是微臣荣幸,不过今日这里……”
见他面有难色,贾瑚当即笑道:“你既有事,那就下次吧。”看了徒宥昊,徒宥昊倒是心情好了些,嘴角弧度勾起,注意到贾瑚的视线,很给面子地微笑道:“唐大人有事便不打扰,你既是子方朋友,也就是我朋友,下回有空,一起出来喝杯茶。”
唐宾连道“一定一定”,贾瑚托了他帮忙收拾自己桌上的东西,和徒宥昊韩昹一起走了。唐宾看着他们远走的背影,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翰林院里的平日跟他处的还算可以的王翰林走了过来,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好不歆羡道:“京里人人都道贾瑚韩昹四皇子乃是至交好友,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四皇子竟为贾子方出头,连恪王世子都不留情面。子方好福气。”
唐宾可没忘记方才徒宥昂来找他麻烦时,这位只是在旁看着热闹,半句话不敢吭声,虽说自己也理解,明哲保身,王翰林能爬到今天的位置也不容易,可心底到底有根刺,淡淡说道:“子方以诚待人,四殿下知道他的为人,自然是也以诚相待,没什么奇怪的。”转身便走了。
王翰林站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见着人来人往,很快又收拾好了情绪,挤出抹笑来,走开了……
不提徒宥昊韩昹贾瑚三个在一起怎样叙旧说笑,这边贾赦贾政,却也一起在酒楼里喝酒。
论说这兄弟两不和睦,京里但凡眼明心亮的都知道,可到底没拿到明面上说不是,刚巧今儿贾赦听说琉璃街出了批好货,兴冲冲过去看,结果也不外如是,没看上败兴而归,就想上酒楼喝杯酒,还没上二楼呢,门口一阵喧哗,就听得有人在叫:“这不是贾大老爷吗?”贾赦还寻思着谁会叫他大老爷,回头一看,指着他说话的男子身边站着的,不是“贾二老爷”贾政,还能是谁?
贾赦暗叫倒霉,今儿出门怕是没看黄历,这才前头没淘到心爱物件,后头又遇见这么个丧气人儿。
贾政心里也不痛快,他高高兴兴跟清客出来喝酒论书文,结果倒好,碰上了不想碰见的,一天的好兴致,全败光了。
但不管怎么不高兴,面子上总要过去,这还在外头,人来人往的酒楼呢。
贾政便率先给贾赦打了招呼:“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大哥,我正要和朋友一起聚会,大哥若无事,便一起吧?”
要是平日贾赦推说有事就完了,谁知今儿的小二也不知道是不是新来的认不得他们两人还是怎么的,却是个不开眼的,听说两人是兄弟,当即笑道:“这位爷是一个人来的,没有约朋友。”
闻言贾政的一个清客眼睛就亮了,笑道:“这不正好?喝酒聊天,人多才热闹嘛。”
贾赦贾政都是满心不甘愿,可到底是坐到了一桌上。几人叫了个包厢,点了酒菜,就聊起来。贾政带来的清客有两个,一个姓王是工部的书吏,一个姓周是寒门举子,那王书吏便是开头叫了贾赦的那个,自落座,便一直缠着贾赦说话,一杯杯敬酒:“早听说了大老爷是二爷的兄长,于金石一道上的造诣是炉火纯青,满京城无人不知,琉璃街上好些东西,非得您出马掌眼不可。不怕您笑话,小人我位卑家贫,不会这些,但也知道,这些个书画古董,那才是一代代留下来的好东西,大老爷精通此道,造诣非凡,当真了不起。”
贾赦生来富贵,这种巴结势力小人见得多了,听得他颠三倒四的阿谀奉承,厌烦得紧,心底嘲笑,贾政当真是越混越回去了,如今竟和这般人物一起出门喝酒,还称兄道弟的,忒不丢人!正想要呵斥那王书吏,眼角突然瞥到贾政脸色铁青,看着王书吏的眼睛里满是怒火和愤恨,心情猛然就好了起来,自己这不过是听着嫌烦,只怕老二这心里,已经是恨得想杀人了吧!这一想,贾赦一下就欢快起来,从脚底到头顶,身上无一处不舒坦,还对着那王书吏和善笑道:“王大人客气了,我这也就是没事瞎玩玩,朋友们给面子,才给我几分脸面。倒是王大人,你在工部当差?”
说起自己的差事,王书吏便是满腹苦水:“大老爷快别臊我了,我就一个小小书吏,哪当得您大人两个字,不过就是平日给众位大人打打下手的活儿,您这般的,才是‘大人’呢!”
贾政的嘴唇紧紧抿起,贾赦最了解他不过,心知他已是愤怒到极点,越发觉得王书吏这个没眼色的顺眼起来,确实是个蠢货,连看人脸色的警觉都没有,老二都快翻脸了,他还没感觉地巴结着自己,回头不定老二怎么给他穿小鞋呢,不过这关自己什么事?人是老二带出来的,结果人家还看不上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巴过来讨好自己,说起来,谁都得是老二自己没本事,不会看人!
贾赦心情好得很,笑着对王书吏道:“虽说是书吏,可也进了工部正经领着差事不是?我看你人不错,升职加官定然是没问题的。”
王书吏眼神登时放出光来,激动道:“大老爷真的认为,我人不错?”就好像贾赦这么一句话,就是他的救命灵丹似的,欢欣喜悦。
贾赦开始有点明白贾政怎么会跟这样的蠢货打交道了,人虽然是蠢了些,可要跟着一起说话,还是很有些乐趣的,尤其是他这受宠若惊的模样,仿佛你一句话就能决定他死生,当着贾政的面,王书吏这般落贾政的脸抬高贾赦,贾赦整个人都快要飞起来了,心里别提多畅快了!就冲这王书吏叫老二吃了这么大个闷亏,要他顺手能帮的,他一定帮!
贾政感觉到贾赦瞟过来的那嘲讽讥笑的眼神,脸颊抽动两下,眼神阴郁了下来。奇耻大辱,这个老王,要不是他一直巴结着自己,自己又如何会带他出来一起喝酒,没想到,却是拿着他当跳板,当着他的面,就这么恬不知耻亟不可待地对着贾赦摇尾巴……
今天,自己的脸算是丢光了!
周举人跟着贾政也算有段日子了,他是贫寒举子,三年前来京赶考,结果落了榜,他留恋京中繁华,就没回老家,可他身无长物,想要在京中站稳脚跟,何其艰难?勉强撑了几个月,差点就要过不下去了打算回老家了的时候,结识了贾政,贾政是个好风雅的,听说他是落魄举子,马上就说可以资助他,亲亲热热的,好不客气。
其实周举人也明白,贾政收留他当清客,不过是为了面子而已,他一个勋贵出身受到荫蔽才做的官的勋贵子弟,却速来标榜自己喜文乐书,自己一个举人与他相交,在他家做门客,外人知道,他脸上也有光彩。周举人早年还能看不起贾政屡试屡败,连进士功名都没有,可三年下来,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住贾政的,吃贾政的,喝贾政的,还用着贾政发的月钱,此次科举又名落孙山,周举人再没了早年的傲骨,一心跟着贾政,为他排忧解难,生怕贾政一时不悦,就将他赶走,由奢入俭难,离了贾家,他要想再过如今这般的好日子,就再不能了。
此时眼见得王书吏在那里毫不顾贾政颜面的巴结贾赦,贾政已然怒到极点,心头一动,笑道:“小贾大人探花游街,又入翰林院,不知道羡煞多少人,大老爷有子如此,当真好福气啊。”
贾赦捋着胡子,笑盈盈点头道:“都是祖上庇佑,祖上积福!”
贾政恨得咬牙切齿,冷眼扫过周举人,恨不得活剥了他。吃他的用他的,还敢吃里扒外?当着自己夸赞贾瑚,他忘了自己的贾珠可是落榜了的?瞧贾赦话说的,祖上庇佑积福,难道他不是贾家人,祖宗就不庇佑他了?
贾赦贾政兄弟都当周举人也如王书吏一般见利忘义,巴结小人,下一刻,却又听得周举人说道:“小贾大人年少成名,一路青云,着实令人佩服,文采风流,让我等这些老人,可是羞愧的无地自容。”贾赦才得意的笑起来,只听得他又接着说道,“只是小人在这里,少不得多嘴一句,文采是很重要,可人生而在世,这道理却更要明白。百善孝为先,今科状元公与族中长辈却多有不和,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般不孝的人物,小贾大人却与之交好?需知久入鲍鱼之肆,不闻其臭啊,大老爷,您可还要多劝劝小贾大人才好,免得坏了自己的名声。”
贾政脸色的怒色瞬间如冰雪消融,看着周举人的眼神怎么看怎么温和,他就说,这老周是个好的,果然,他没叫自己失望。
贾赦看着周举人,一身冰冷之气,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冷笑了一声,手抄起了桌上一盆醋溜藕丝,兜头就砸到他脸上……
第148章
周举人想着奉承贾政,便在贾赦面前阴阳怪气说着贾瑚不是,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胆子,还真是被贾赦这些年在古董圈玩出来的好名声也骗了,真当贾赦是那好脾气的人呢,还说什么:“大老爷可得管管小贾大人,没得掺合进人家家事里去的,唐状元对长辈不敬,有失孝悌,近墨者黑,小贾大人还是少与之来往的好……”
贾赦听着听着,脸色慢慢就阴沉了下来,直直盯了周举人好半天,突然一声冷笑,抄起桌上一盆新上来的热腾腾的的醋溜藕丝,兜头就泼到了周举人脸上。
热烫烫带着汤汁的一盆菜劈头盖脸打了满脸,烫的周举人当时就尖叫一声跳了起来,只觉脸上一片滚滚烫的,收忙不迭去抓那些藕丝,抓着满手油腻腻黏糊糊的,酸烫的汤汁还有不小心溅到了眼睛里,更是刺激的眼睛直掉眼泪,别提多难受了。
这家酒楼菜品做得不错,一盘醋溜藕丝白色藕丝里掺了红椒丝大蒜叶,红白绿三色点在盘子里真真是色香味俱全,只如今泼到了人身上,可就不那么美观了。周举人头发脸上汤汁还滴着水,白色藕丝挂在发髻上衣襟上,蓝色的长袍黏在一起,被打湿了的地方透出深色来,如今的周举人,哪还有前头刚进酒楼时的齐整风度?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座贾政王书吏愣是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看着周举人在原地直叫直跳,也没回过神——他们再怎么也没想到,贾赦竟还能当中出手,泼了周举人一身!
他们反没反应过来,贾赦可不在乎,一盘菜泼到了周举人脸上还不满意,站起来上去就是一脚踹在了周举人膝盖窝上,周举人眼睛还没睁开呢,不妨又被人这么一记狠踹,当即就扑倒在了桌上,哀嚎一声,还没来得及叫唤,贾赦又是一记踹了过来,踹在他腰骨上,好一阵钻心的疼,周举人再顾不得颜面,惊声大呼起来。
王书吏贾政这才回过神来,再看贾赦,已经抄起了酒壶要打人呢,赶忙扑过去拦下他,惊呼道:“这是干什么?快停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贾政一把把周举人拽开了,气愤地对着贾赦道:“大哥,你干什么,瞧你现在这样!你还想打死他怎么的?”
贾赦挣扎了两下,见挣不开王书吏,双眉紧紧锁在了一起,偏贾政还在这边义正言辞地指责他,贾赦冷笑连连,一脚踹了王书吏,他吃痛手上一松,贾赦右手就空了下来,二话不说,他手里的酒壶对着周举人的脑袋就砸了过去,还真准,正正砸在他额头上,只听得周举人一声惨叫,手抹上额头,再拿下来时,已是一片殷红。
见血了!
贾政王书吏尽皆变了颜色,周举人更是满脸怒色,再顾不得贾赦的身份,愤而怒道:“贾将军,我敬您身份贵重,这才与您客气,还请你自重身份,您便是一等将军,我也不是那街上的平头百姓,随您欺辱,我身上可还顶着举人的功名!”
他说得好不义正言辞,可惜叫他失望的是,回答他的只有贾赦的破口大骂:“举人?举人又怎么样?一个穿衣吃饭全靠着我贾家的贫寒子弟,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对我儿子评头论脚?你算个什么货色,老大年纪官身都没一个,举人?好大的功名,我听着都抖呢!”
讥诮的口吻能生生把人气死,周举人听着身子都颤抖了,指着贾赦好半天气得直哆嗦道:“你、你,你欺人太甚!”
王书吏抓得紧,贾政又拦着,贾赦见挣脱不过,也就暂且停了下来,看周举人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嘴上益发恶毒:“我欺人太甚?姓周的,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我二弟养的一条狗而已,也敢当着我的面消遣我儿子?我今儿还就仗势欺人了,怎么着,你还想找谁给你出头?”拍了桌子大喝道,“说我可以,说我儿子?我就容不得!今儿你下我面子,辱我儿子,不弄死你,我贾赦名字倒过来写!”
贾赦说这话时可没有半点作假的意思,咬牙切齿的,看着周举人的眼神就像在看死人一样,声音里的阴冷认真,不光周举人,就是王书吏贾政,听得也是心头一震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