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过 大师兄说过 第105章

作者:thymes 标签: 仙侠修真 情有独钟 BL同人

  那一瞬间,对面这侃侃而谈的人忽地与谢真记忆中的身影重叠在一处。

  

  他记得那时霍清源还是个没长高的小毛头,衣食住行讲究无比,倒是除了奢侈外没什么毛病,特别是没有王孙公子的娇气,苦头也吃得,让谢真对师父为什么要收这孩子上山少了些疑惑。

  才入门不久,他回家探亲,惹出一堆麻烦,谢真不得不亲自去他家里收拾残局。回山的一路上,小霍颇有点噤若寒蝉的意思,担心大师兄生他的气,谢真虽然并没多在意,却也没发现这小孩的心事。

  直到他们乘船北上,船上有琵琶女弹起这首《银云栉栉》,霍清源听得入迷,谢真便忍不住给他讲了这个故事的真面目。

  此事流传出来,已经添上许多柔和色彩,原本却是一件仙门中都有所耳闻的妖魔作乱之事。那个女仙,乃是一名修为精深的狐女,诱惑那位国主为她神魂颠倒,不仅将源源不断的灵药奉上供她修炼,自己的精魄也被吸取一空,最厉害的是这期间完全没有正道修士发觉此事。直到一次王妃的真身被外人撞破,方才露出了狐狸尾巴。

  那国主下场实在称不上好,不过以此事改编的乐曲早就不记得这点了。谢真知道霍清源小小年纪,享乐之事没少体验,便把这个故事讲给他听,叫他有所警醒。

  结果大概是警醒得太过头了,把小霍吓得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谢真没办法,只好坐在他床边,给他念剑经听。

  念了一路,日后霍清源一听到剑经开头就要咕咚一声原地睡过去,过了好久才治好这毛病。

  虽然多少有些阴影,这次之后霍清源倒是不怕他了,还有点越来越皮的架势。他招猫逗狗惹出那各式各样的麻烦,当初谢真头痛无比,现在想来,却不由得莞尔。

  

  思绪起伏间,谢真取过酒杯,将一盏酒慢慢饮下去。这酒真材实料,的确是佳酿。

  霍清源看着谢真,笑道:“不知为何,道友发呆……不,沉吟的样子,令我有些似曾相识。”

  谢真心下一惊,差点以为是哪里被他看破了身份。可见到霍清源眼带笑意,镇定自若的样子,他便意识到绝不可能是真的被认了出来。

  只听霍清源低声道:“道友有意掩藏形貌,我也不会说破。只是循此香气,我一时间也想不起,像的是仙门师姐妹中的哪一位佳人。”

  谢真:“……”

第88章 芙蓉扇(三) 狐狸就那么好看吗

 长明返回座中时,饮宴正行到好时候。丝弦宛如缭绕轻烟,织造出一片靡丽气氛,修士们酒酣耳热的姿态,与他们自觉有天壤之别的凡人也无甚两样。

  谢真独自待在一角,面前小小一只银壶的酒,喝了这么半天也没喝完。长明悄无声息在他对面坐下,面上神色看不出什么喜怒。

  “城主找你有什么事?”谢真握着酒杯问。

  长明:“东拉西扯,说了不少。这次衡文书院召来的修士几乎全与他们有些关联,都是延国之中的各路散修,因而要听戴晟的号令。只有我们是用兰台会的令牌约来,和他们没什么关系,自然要争取一下。”

  “兰台会的令牌……”谢真看向他,长明略一点头。

  他说的正是之前拿给谢真看的那两块令牌。兰台会财大气粗,往日常常招揽贤能……说好听的是贤能,其实就是那些拿钱办事的散修,替他们做点自矜身份的人不方便去干的事情。这些人多半是改头换面前来,令牌也不计名号,双方心知肚明,事情了结,一拍两散,当做无事发生。

  长明弄来的这两块令牌,非要追查的话,或许还是能摸出原先持有令牌的是何许人也,与他们是否相似。然而,在区区这几日中不大可能,而他们今晚就要进遗迹,以后会有什么后果,就不是他们需要在意的事了。

  “是城主借兰台会的名义招人。”谢真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她此前并不确信霍清源会来。”

  早知道的话,就不用费这个麻烦了。

  长明点点头,道:“至于为何衡文书院不亲自派人去遗迹,而是要组起一支散修的队伍,概因延国王族之间意见不一。衡文书院中也分成两派,支持探查遗迹的束手束脚,最后只派出了戴晟一个。”

  

  谢真不由得皱眉。凡世之中,朝堂纷争原是不可避免,只是衡文书院怎么说也是仙家门派,竟不能置身事外,反受驱使,卷入这种争斗。

  “他们争得的什么?”他问。

  “正清此前对于衡文书院在延国的作为颇有微词。”长明顺手把酒壶拿了过来,“衡文原本打算向正清示好,邀他们一同探索遗迹。”

  “这哪里是示好。”谢真道,“分明是给正清扔一个不能不管的大麻烦。”

  长明:“而另一派主张自己独占,赌上一票,看看能不能在遗迹里找到足以令门派复兴的东西。”

  “比如一池子流火吗?”谢真嘲道。

  长明却没有笑,而是道:“不无可能。临琅古国禁军中,不乏运用流火的迹象,虽然是削弱了威能的那种,但他们确对此有所涉猎。”

  谢真喃喃道:“我或许不该说刚刚那句。自从出门之后,不好的预感总是有所应验。”

  “那有什么。真要是这样,算他们倒霉。”长明冷酷道。

  谢真:“……”

  他想了想:“既然打算找正清的占了上风,为什么会是眼下的局面?”

  “因为正清忙着在芳海偷偷摸摸地探查,以及派人去和西琼吵架。”长明毫无罪魁祸首的意识,坦然道,“这会没时间管他们。”

  谢真:“说了半天还是我们的锅啊……”

  长明斟酒,道:“至于逢水城主是如何给霍清源递去消息的,她只说是兰台会的关系,但我看不像。”

  “我也觉得。”谢真点点头,“她对这种事有所保留再正常不过,倒不如说,她会把前面那些事情都对于和盘托出,才更奇怪。”

  “又不是什么稀奇事。”长明随口说。

  谢真支颐道:“你看来也许不算什么,人家城主可还要吃延国的一口饭,哪有把这些秘事到处乱说的。她是想要招揽你么?”

  “没有。”长明淡定道,“她既没给我弹琴,也没跳什么舞。”

  谢真:“……”

  

  这场合人多耳杂,不好怼回去,他只能瞪了长明一眼。

  长明尝了口酒,将银杯放回桌上时,忽然道:“刚才有谁来过?”

  顺着他的视线,谢真见到桌沿的衬缎上有一道细微的酒痕。夹杂在绣纹中间,很难留意到,他都不知道长明是怎么看出来的。

  “霍清源。”他说。

  长明并不很意外,只望了望他的神色,看他是否有所心神震动。谢真已经震动过一波了,如今已经麻木了:“你猜他是为什么过来的?”

  “试探一下你是什么来路。”长明道。

  谢真:“差不多吧。他想知道我是仙门中的哪个师姊妹改头换面出来玩的。”

  长明的表情一下变得十分古怪,似乎想笑又有点想打人。谢真瞥他:“你就是故意的吧。”

  就在此时,此前邀长明前去的那名侍女来到不远处霍清源的座席旁,垂首与他说了两句什么,霍清源便离席而去,想来是去见城主了。

  望着他的背影,长明不禁冷哼了一声。

  谢真又好气又好笑。当初长明与他的师弟们关系说不上好,这其中又以霍清源为最能惹事的代表。封云稳重,方天南有些孤僻,那时小裴又还没上山,只有霍清源经常满地打滚要跟大师兄出去玩,于是他也是和长明见过最多次的那个。

  长明比他年长些,外表看着都差不多年纪,算是同辈人,却不知道是哪根弦搭得不好,一见面都看对方格外不顺眼。霍清源蔫坏,趁谢真不在,撺掇长明与他比试,被长明摁着揍了一顿。打斗中,两人砸破瓦片穿过屋顶,直直地掉在谢真床上。

  后半夜从外面归来的谢真一开门,看到的就是从中间断成两截的床架,和两个捏着鼻子商议怎么收拾烂摊子的少年。霍清源叫人送来的新床已经在路上了,只可惜慢了一步,还是没赶上谢真回来前送到;而长明已经找了个桶,准备把旧床毁尸灭迹后用来装残渣。

  想起往事,谢真不由得看了看长明,心道如果是现在的他,完全不用费劲,绝对一点飞灰都不会剩下。

  长明收回目光,低声说了一句:“那侍女是个妖族。”

  谢真愕然,要不是长明点破,他丝毫没有察觉到。

  那首《银云栉栉》中写的狐女之乱,正是发生在延国古时的事情。现在的延国皇族与歌中的君王早不是一朝一姓,但延国对妖族抵触的传统还是留了下来。如今逢水城主在身边带着一名妖族,若是被人揭穿,于她应十分不利。

  再看上首的戴晟,被众星拱月般的奉承着,脸色还不是太好,但是多少态度也没那样僵硬了。那个梳双髻的侍女就从他身边缓缓走过,他也一无所觉。

  长明自有他的方法来甄别藏于人群中的妖类,就像他能只凭一面就猜出阿片的血脉一样。谢真同样小声问:“是什么?”

  “狐狸。”长明果然这样答道。

  耳边琴声仍在柔声奏鸣,谢真望着她离去后尤自轻摆的翠纱帘幕,若有所思。

  

  *

  

  是夜,这临时拉起来的一队人马朝着逢水城外进发。

  来时声势不小,去时则轻装简从。亥时满城寂然,天阴欲雪,更无一星半点的月光。众人走出守备府中为他们准备的休憩之所,一个个穿过院落,等候车驾,间或有低声交谈。倘若有哪个毛贼此刻趴在墙头向里面偷看,准会觉得这群人是要去干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前去的时间是戴晟定下的,他虽没仔细说缘由,但想必也与进遗迹的方法有关。想起在白沙汀,他们也是半夜进入沼中,谢真不免觉得最近怎么净是做这种趁夜出行,鬼鬼祟祟的事情。

  城主的车驾停在院中另一侧,她身份不同,又是女眷,与这些修士们还是隔开了一些。谢真站在廊下,远远看到她登车,旁边果然跟着那个侍女。

  自从长明点破了那个侍女的妖族血脉后,谢真不免多了些留意,猜想她会不会与城主同行。如今一看,确实如此。

  侍女重新梳了头发,把一条长辫盘起在脑后,作江湖中常见的女武者打扮。要说这一身,比起钟溪派那两姐妹不伦不类的装束看着对劲多了,好歹不会一打眼就让人怀疑。

  或许因为是血脉的关系,尽管她神色沉稳,眉眼轮廓间仍然十分妩媚动人。谢真也拿不准是不是因为听了她的来历才会有此先入之见,毕竟相貌娇柔的女子哪里都有,却不见得个个都是狐狸变的。

  她立在城主身后,在灯光照不分明的地方,容颜却更加引人注目。院中的修士不可免俗,有不少人都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朝那边扫去,谢真正大光明地混在其中看,只是别人看的是美人,他想的则是这侍女与当年祸乱延国的狐女有没有关系。

  这担心并非无凭无据,妖族本来就格外看重血脉家系延续,当年与人结下仇怨,数十年甚至百年后,妖类后裔回来挟怨报复的事情比比皆是。谢真没少遇见过这样的纠纷,尤其是恩怨经过长久岁月的酝酿,往往早就掰不清楚谁对谁错,麻烦的很。

  这个侍女,会不会是歌谣中那个狐女的后人?又或者她在逢水城主身边,与当初之事并无关联?

  谢真正想着,那侍女忽然回过头,朝着这边深深地看了一眼。随即,她便登上车驾,只余下一地黯淡灯光。

  “她是不是瞪了我一眼?”谢真疑惑道。

  “一定是你看得太入迷了,惹人生气。”旁边的长明冷冷地说。

  谢真:“……”

  

  那边,戴晟也终于来到院中。散修们见到他,不管是聊天的还是看天的,纷纷神色一正,严肃起来。

  毕竟城主肯定指挥不动他们这群人,这队伍里谁做主还是一目了然的。戴晟左右看看,神色还算满意,整了整衣襟,就要往城主那辆车上去。

  他刚迈出一步,道上马蹄声响,众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

  只见灯火之中,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驶进院落,帘幕上绣着的玉骨扇纹样被火光一照,飘动之间光彩夺目。明明无人迎接,却硬是被它走出了大驾光临的效果。

  谢真用膝盖想都知道是谁来了,他就说怎么方才没看到那小子呢。

  拉车的良驹被缰绳一勒,稳稳停住,霍清源便在众人瞩目中一掀帘子下了车。他一把勾住戴晟的肩膀,亲亲热热道:“戴师兄,上车说话。”

  戴晟木着脸,一时也不知道要不要把这自来熟的家伙推开。他看了看城主那边,还没等出声,霍清源就道:“知道你原要与城主一车,但那边都是姑娘家,多有不便。我特意从兰台会又找了辆车,来来来,不用跟我客气。”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把戴晟塞进了车里。

  众人:“……”

  架走了戴晟,霍清源对其余人一挥手:“看什么看,快上车,走了!”

  他环视一周,视线扫到廊下的谢真,冲他灿烂地笑了笑,假装没看到旁边神色不渝的长明,就钻回了车上。

  长明:“所以说这家伙……”

  “大概是看你一脸官司,于是叫你高兴一点的意思。”谢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