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过 大师兄说过 第115章
作者:thymes
长明此时也懒得费心掩饰了,随手甩了几张符纸在空中,接着轰然一声,山洞中登时化为燃烧的火海。
一片混乱中,霍清源叫道:“你怎么回事!起码看清楚再烧啊!!!”
虽然也有在山洞中长明留了手的缘故,不过七脚蜘蛛不愧是能化作石头的怪虫,耐烧得很,一时间门中遍地都是残骸碎片。谢真只勉强看清门后似乎别有洞天,一手握弓,就要率先向里冲。
长明却半路伸手揽住他,谢真只觉身上一轻,脚不沾地被带了进去。
门后是一间七边石室,纵然在山岩之中,百丈地下,修建得却十分宽阔。谢真无暇细思这里面到底是什么道理,只看到遍地狼藉中央摆着一口厚实的棺椁。
见石蜘蛛被烧得差不多了,长明挥手一收,火焰即可止息。霍清源终于赶了上来,一脸想骂人不知道说什么的表情,见到石棺也不由得一愣,嘀咕道:“不是吧,这还真是人家的祖坟?”
这回城主还没醒,姑且也没人管他说什么。就在几人的注视下,石棺的盖子晃了一晃,砰地掀开到了一旁。
此情此景,实在是再诡异不过了。谢真的感觉尤其不妙,棺盖开启的一瞬间,那股焦味猛然强烈起来,熏得他不停眨眼。
接着,一个身形从棺中坐了起来。还没看清它的面目,就听到一阵大笑声从它口中发出,回荡在山石之间。
经历刚刚那一番乱象,老实说现在钻出个什么三头六臂、奇形怪状的东西,在场众人也不会有多惊讶了。
然而棺中坐起的人,乍一看去再寻常不过。一头有些枯干的长发扎成了蓬乱发髻,脸孔清癯,甚至好像因为刚从封闭的棺中重见天日,一双眼睛怕亮似的眯了起来。
他身上披着银线织成的殓衣,已有许多处黯淡缺损,挂在他瘦得脱形的肩膀上,像耷下来的风帆一样晃晃荡荡。
哪怕面前站着一排不速之客,按说应该是此处墓主的人似乎也对他们视而不见。他趴在石棺边上,伸手一捞,抓起一只半个身体都化成石头的蜘蛛,旁若无人地扯下一条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第98章 千愁灯(一) 烟云中追溯你是谁
乍见此情景,霍清源不由得脸色发青。
谢真他们之前看过一次大蛛套小蛛的情形,如今少了一些震撼,那种叫人发毛的不适倒是只增无减。长明脚步一顿,随即挥手一记火光,把那蜘蛛腿给烧成了青烟。
棺中人显然神智并不清楚,手指空握了握,面上现出了吃到一半饭碗被踢翻的片刻呆滞。
接着,他麻木的神情虽然没变,周身的气势却转为险恶,缓缓从棺中升起。
之所以说“升”而不是站,是因为他姿势怪异,上身纹丝不动,好似凭空飘起一般。配上那破烂的银线殓衣,场面说不出的鬼气森森。
当他半身以下也露出棺外时,谢真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只见数不清的石蛛密密麻麻地附在他的衣摆内外,一只只虫脚颤动,来回摇摆,堆成一团蠕动着的阴影。
这些蜘蛛像是满溢的污水般漫出了石棺外,把棺中人随之抬起,就仿佛它们才是这个人的腿脚一样。
饶是谢真见多识广,看到这副情景,也油然而生一种抄起弓给他三箭爆头的冲动。
但他们费尽功夫才来到这里,眼看这个棺中人多半是谜团的关键,总不能跳上去就杀。何况,能不能杀得了还是两说,万一砍下去他再炸成一堆蜘蛛……那画面他想都不愿意想。
就在众人的视线中,棺中人从袖中探出一只枯瘦的手,猛地向前一甩。
谢真顿觉这姿势有些眼熟,好像是在使长枪,可对方的手中空无一物,因而显得格外突兀。伴着他的手势,山洞顶轰隆隆地滚下许多岩石,朝他们压将过来。
七绝井阵法自成一体,直到此刻,谢真方才感觉到它建在岩石中,对于这样仿照山崩的的术法有如何的助益。借了山石崩落的大势,砂土飞扬间卷成一股怪风,犹如一张巨口择人而噬。
偏偏他们身在其中,倘若回击太过凌厉,真令山岩塌陷,又难以脱身。
就在山石即将落向面前时,一道金红的光芒在他们头顶骤然炸开。顷刻间,火光飞流如雨,烈焰交织成一道栅墙,拦住了坠落的山石。
从这边看去,那壁障薄如绢纱,根根纺线是流光溢彩的火焰,无论是落石还是砂尘,一触即化为飞灰,半点没能透过来到另外一面。
长明冷眼看着棺中人,以戴着手套的五指在火墙上一推,火墙顿时向前移去,四处收拢,反把对方罩在中间。当烈火的帷幕彻底将他围绕时,无论那人如何动作,掀起的术法都难以突破包围。
最终,他仿佛气力用尽,跌落回石棺中。他衣摆上的蜘蛛有一大半好似失去了桎梏,哗啦一下四散奔逃,全都撞在还未熄灭的火墙上,烧了个外焦里也焦。
谢真的春雷弓挂在臂上,缓缓地拍了两下手,道:“利索。”
长明礼貌道:“过奖。”
说完,他便朝着石棺走去。这时霍清源开口,语气充满怀疑:“……你究竟是什么来头?”
谢真还未应声,却听到了异样,骤然转身。
石室中他们进来的那道门里,一前一后飞入两道身影。前一道刚到火光照映之地,霎时散成万千蝶影,避过了紧随其后的一击,接着重又聚拢,归于原本形貌。
谢真看得分明,那原本梳拢的发辫有几缕凌乱垂落,正是与城主同行那名狐妖侍女。
侍女虽重化人形,身形仍然宛如蝴蝶一般,在空中轻若无物地微微偏旋,周遭雾气若隐若现。转过视线时,她与谢真的目光在半空中碰个正着。
一瞬间,她神色愕然,好像看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物。
谢真不由得有种被她看穿了真面目的感觉,心道不会吧……而且此前在守备府,她就颇为异样地留意过他,怎么这时候反倒吃惊?
不对,他此前把蜃珠卸去,如今只剩一层平常的伪装,倒也说不通。
哪怕是平常的伪装,察觉到这术法的人也许不少,能一眼看穿的,则必然是精于此道。狐妖擅长幻惑之术,或能做到这点,只是那份惊讶,简直就好像认识他一样。
这些念头都在刹那之间一掠而过,侍女回身落在地上,紧追其后的那人也现出身形。
孟君山视线扫过不知为何满脸戒备的霍清源,不远处面如寒霜的侍女,以及石棺边长明的身影,似乎对此处的形势有些疑惑。
适才他发现了侍女的踪迹后,紧咬不放一路追到此处,交手数次,深觉此人乃是劲敌。谁能想到,一队人中藏得最深的,会是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妖族侍女?
越是这样,越弄不清她是什么来路,他越不能放任对方在遗迹中探索。一番缠斗后,终于追到了这里。
念及此处,孟君山翻手将铜镜一收,虽然这东西收不收都无甚区别,不过多少是一副好好说话的姿态。他上前一步,发现这回对方总算没有再动手了,正待开口,旁边背对着他的谢真转了过来,与他四目相对。
孟君山:“……”
谢真:“……”
别人不说,孟君山修行镜中幻形多年,绝对可以看到他本来面目。
谢真立刻想起了那两个下车后莫名其妙混入队伍中,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修士,一时间简直无语问天……这一队人里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孟君山也好不到哪去,先是愕然,接着松了口气,再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吃了树皮的表情转过视线,投向了石室中最后剩下那个他不认识的身影。
谢真:“……”要命,这一局是真的要命。
就在此时,那侍女忽然身影一隐一现,闪到了石棺附近。几乎同时,空中一道如刀的火焰凭空一劈,把她的轮廓从雾气中映了出来,不得不回手打出一记青光,以免被那火焰侵袭。
刚刚短短的片刻中,她想要接近石棺,却被长明拦了回来。
棺中人已经人事不省,长明抓着他的脖子,正把他从石棺中向外拖。遭了打扰,他侧转半边脸来,一言不发,接着就是三道火焰,前后相接,朝着那个侍女汹涌而至。
侍女周身青光大盛,叫人几乎看不清她的身形,凝神接下了这连环几击。一有余暇,她立刻开口道:“棺中那千愁灯,如不及早处理,恐有大患!”
千愁灯?
谢真仿佛有些耳熟,或许在哪听过,只是一时间想不出是什么东西。
长明却显然是知道的,闻言面色一凛,将一道火焰往棺中按去。
谢真几步退到石棺旁边,长明自然不会拦他,他便往里面看去。一看之下,他算是知道长明为何没发现玄机了,只见棺底厚厚地铺着一层石蛛,结结实实装满了大半个内棺,这要是能看到底下有东西才怪了。
如今得了提醒,长明用火将那些石蛛一层层烧去,终于露出了最下方埋着的东西。
那灯笼只有手掌大小,四周嵌着绯红的琉璃,光看这样式,要是上面串个木棍再挂点穗子,给哪个小姑娘提去灯节都足合适。
只是灯中没有装烛火的灯座,却有一朵花俏立其中。在这布满了残骸与石蛛的恶地,它于琉璃囚笼中绽放,有着不为世俗所染的纯然静美。
它现身的那一刻,谢真却感觉那烧焦的气味刹那间前所未有地浓烈起来。长明伸手把灯拿起,他下意识道:“等等……”
话音未落,灯笼的琉璃片上骤然出现一道裂痕,接着应声破碎。
谢真只觉周遭一暗一明,重新亮起时,已是全然不同的光景。
*
苍空湛碧,日头将斜未斜,树影间一片淡青的屋瓦被映得发白,正近黄昏。
饶是天色柔和,乍见日光的谢真还是抬起手,在眼睛上遮了一遮。须臾之间,从乌漆抹黑的山洞中到了此处,真如幻梦一般。
若他想得没错,这里大概确是幻境。
四下水声淙淙,石阶边草木葱茏,从不知何处吹来的清风带着些许潮润水气,凉丝丝地拂过晒得发热的面颊。这里既非逢水城,也不是寒意凛冽的时节,除了幻境,再没什么东西能把他一眨眼间搬来此处。
却不知是只有他一个陷入此地,还是山洞里的其他人也中了招……后者的话,事情着实有些大条。
照那狐妖侍女的说法,棺中的小灯笼多半就是罪魁祸首。千愁灯,莫非就是个将人拖进幻境的法器?总觉得应该没有他想得这样简单。
无论如何,即便是幻境,也该有迹可循,眼下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谢真一边觉着周围景色看起来有些莫名眼熟,一边习惯性地伸手先去找剑。
碰到腰间剑柄,他不由得一怔,顺手把剑抽了出来。锋刃幽暗,入手沉甸甸的很是踏实,正是海山。
他还剑入鞘,沿着水声的方向快步走去,到了一处溪流边,低头望向水面。
水中倒影眉角带着细细的红痕,束发黑衣,正以有些惆怅的神情回视他。
谢真犹记得在昭云部白阳峰神魂离体的那一次,他身着瑶山弟子的装束,腰间悬着孤光,从里到外,完完全全是“谢玄华”。
距今还未到一年,神魂显化的外貌已与他如今的模样别无二致。甚至连心剑,都从孤光转为了海山。
即使是在这样无人知晓的所在,他也清清楚楚地觉察到,曾经那个“谢真”在世上留下的痕迹,终于也在渐渐消散。
说不上是好或坏,只如日升月沉,草木荣枯,时候到了,自然就会这样。
谢真反手握着剑鞘,在水面随手撩了一把,将倒影拨碎。短短片刻的怔忪后,他不再多想,转身沿着林间的小石路,朝着立有灯笼的方向走去。
幻境中的一日,外头兴许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但这怎么说也没有闲晃的功夫。还是早点走到路上,见到人烟,掂量一下这处幻象到底因何而起再做打算。
不过,这蒙着青纱的灯笼怎么越看越熟悉了……
没过几步,他已经转出了方才那片林地。柳暗花明之际,眼前景象叫他着实吃了一惊。
他见到的既非村庄,也不是什么园林庭院。半山上廊腰缦回,楼阁层叠间有飞瀑涌落,流水曲折相连,远远遥望时,仿佛檐角、石阶与草木,尽数笼在一层似有似无,如梦如幻的薄雾之中。
他便是没想到,时隔多日,他又以这样出人意料的方式重回了蜃楼中。
身为剑仙时他曾造访过濛山,后来阿花在这里劈柴教课,更是对这里颇为熟悉。
不过他也没有每处角落都仔细探访过,要是那样,不用等暴露身份,早就被当可疑人等抓起来审了。是以,刚才在林中才没有立刻认得出。
还好无忧住的院落在山腰中央,周围道路他走过多次,连一些隐蔽的小径也了如指掌。谢真专拣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走,很快就到了那气派不凡的水阁附近。
一路走来,四下的氛围让他有些疑惑。他记得蜃楼里有不少形形色色的小妖,大多是水属与木属的缘故,虽然有时会因天性羞怯而不理生人,多数还是十分活泼温柔。培植的灵草圈在外人进不去的地方,而山中其他四处也种了许多精心选来的花草,别有一番勃勃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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