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过 大师兄说过 第127章

作者:thymes 标签: 仙侠修真 情有独钟 BL同人

  

  谢真原以为那面镜子是什么法宝,如今看来,大概真的就是面寻常的镜子。从这短短一句话中,他几乎想象得到,在这之前的许多次,翟歆每次醒来都讨要镜子,想看看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

  说话间,翟歆已经从石床上翻身下来。下摆宽阔的衣衫掩住了他双腿,当他踏在池水中时,里面立刻响起了黏腻的破碎声。

  他走出水池,衣摆在石地上拖出一道污迹。初时走起来还有些迟缓,脚步怪异,几步之后便完全站稳了。

  星仪的身量已经很高,现在翟歆比他还要高出半头,好似一根挑起了旗子的竹竿。他稍一转头,就看到几步之外摆着一只与这屋子格格不入的华丽木箱。

  箱笼边角包铜,浮雕涂饰极尽精致,颇有奢夸之风,打眼一看就知,这箱子的主人不是名门闺秀,就是锦衣玉食的公子。在箱盖边,巧匠以金线嵌了一串小小的桂花,片片花瓣玲珑金黄,垂落下去盖住了锁扣。

  翟歆那仿佛被蜡凝固的面孔上泛出一丝涟漪,他那僵硬的嘴角扭曲起来,却的确是个笑容。

  “是殿……陛下叫你拿来的?”他问。

  星仪:“正是。”

  翟歆俯身,细长的手指触到那串桂花,轻轻摩挲片刻,喀地一声打开了锁扣。揭开箱盖,箱中叠着一件雪白的软甲,一条红缨整整齐齐叠在上面,等着主人将它装到银盔之上。

  他静静地凝视那条红缨,并没有伸出手去。良久,他说:“这个如今也穿不上,劳烦星仪再为我寻套盔甲,粗重一些的,露不出脸就行。”

  “你若是担心这个,”星仪端详他的面孔,“我可为你作些掩饰。”

  “不必了。”翟歆平静道,“就让他们以为翟歆死了吧,从今日起,我只是禁军中一个无名统领……只是,星仪阁下,我还有一事相求。”

  星仪:“请讲。”

  “我有个小妹妹,打小也没怎么照顾过她。”翟歆低声说,“我不愿与她相见,星仪能否将她远远送走,助她安身立命,不再回来?”

  “我答应你。”星仪道。

  翟歆点了点头,轻轻把箱盖合上。星仪又道:“陛下曾想设宴招待你,我说你还要些时日休息,暂且先回绝了。”

  翟歆:“……多谢。”

  星仪一招手,也不见从哪里飞出了一只小酒壶,并一对杯子。他为翟歆斟上,道:“我敬将军一杯。”

  翟歆默然,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许久之后,他才说:“我这一生,除了为临琅而战,便别无所求。”

  

  这句话一落,他们眼前忽然一阵模糊,谢真经历数个灯中幻境,对此已经相当熟悉,这就是幻境即将崩塌的预兆。

  天旋地转中,他清楚地感觉自己渐渐醒来,这次是真正的脱离千愁灯,回到了现实之中。

  但就在这期间,他耳边始终回荡着阵阵凄厉的笑声。那个嘶哑的声音一遍一遍诅咒道:“星仪……星仪!星仪!你没有说过……没说过我要生生世世受此折磨!”

  甫一睁眼,谢真立刻伸手按剑,海山的剑柄一握入手中,他顿感安定,随即环视四周。

  他们仍在七绝井下,石棺所在的密室中。就在他苏醒时,另外几人也同时醒转过来,长明与他在石棺一侧,施夕未所扮的狐妖与孟君山隔着石棺与他们相对,四双眼睛一时间面面相觑,千愁灯碎了的灯座掉在他们脚下。

  谢真的春雷弓还挂在背上,这会大家都是熟人,倒已经没什么掩饰的必要。霍清源这时悠悠转醒,显然是做了个好梦,满面春风,接着目光落在对峙的几人身上,笑容登时凝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群人睡了俩月终于醒了……(

第110章 琉璃脆(一) 室内装潢主题是五彩斑斓的黑

霍清源:“……那是什么邪术?!”

  问这话时,他显然也已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陷入了幻境中。只是,从美梦里一下回到黑漆漆的蜘蛛洞,还是叫他无所适从。

  说归说,他已经折扇在手,一跃而起。不知是否还不适应这情形的缘故,他脚下一个不稳,踩在了旁边戴晟腿上。

  戴晟也刚醒,神智还不大清楚,登时被他踩得骂了一句。

  霍清源无暇管他,俯身察看还在昏睡的城主,发现她还有气息时,暂且松了口气。闻人郴此时满脸迷茫地撑起身体,一看就是还没搞清自己身在何处。

  “阿郴,到我身后来。”孟君山沉声说。

  闻人郴听到师兄语气严肃,打了个激灵,想都没想地纵身过去,与他站在一起。她这么一站,石室中两边泾渭分明,隐隐现出对峙之势。

  此时,山洞里仅余下长明手边的一道火焰照亮四周,微光时明时暗,令所有人的面庞都看不分明。离石棺远些的是四名仙门弟子,外加一个人事不知的城主;孟君山面前是大半身形隐没在阴影中的狐妖,再往后就是石棺另一边的长明与谢真。

  就算再迟钝,戴晟也知道那两个“兰台会找来的散修”不是好相与的了。他死死盯着在场众人中最为气定神闲的长明,目光中半是恚怒,半是不解。

  长明并不理会他,只是将那盏破碎的千愁灯拾起。灯中幻梦般的花朵被这样一碰,立刻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一片沉默中,还是孟君山答了霍清源的话:“那是幻境。”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不过霍清源反正也不是要在这个时候追根究底。他一边警觉地打量那挂在石棺边一动不动的棺中怪人,一边嘀咕道:“这幻境还挺美的,我们梦到的应该不相同吧……老孟你见到什么了?”

  他惯于在干正事时也不忘说两句废话打岔,本来只是随口一扯,没想到孟君山看似无甚反应,火光映照下的半边耳朵却明显地泛起了红色。

  霍清源:“……”

  他脱口而出:“不是吧,你这是梦到谁……”

  一道青光径直奔着他面门呼啸而来,他不得不一举扇子挡住,没说完的半句话遂吞了回去。孟君山斥道:“别东拉西扯了!”

  “是是是……”霍清源一肚子好奇,心说这才问一句你就翻脸,要不要这么不打自招啊?

  其余人看着他们说不到两句就差点内讧起来,均不明所以。霍清源咳嗽一声,转头对戴晟道:“戴兄,这除了棺材和蜘蛛,也没见到什么秘藏,说是要来探遗迹,你看我们这是找对了地方没有?”

  戴晟看了一眼孟君山,以及与孟君山交手的狐妖侍女,这俩他显然都不是对手;再看看那两个兰台会散修,高个子那个挥手将铺天盖地的石蛛烧个干净的场面还在眼前;最后他目光移回到霍清源身上,平时和师兄弟取笑时说是能和这游手好闲的家伙五五开,真要打起来他却没有什么把握……

  这一屋子的人,看来看去,竟然没有一个是他能拿捏的。

  事已至此,他反倒冷静下来,说道:“我自有办法,只是却不便现在说。”

  霍清源挑眉,只见戴晟伸手一指狐妖:“我们且先同心协力,将这妖族擒下,再谈其他!”

  孟君山:“……”

  

  他与狐妖打了一路,这会尽管依旧对峙,却谁也没有动手,本来大家都是刚从幻境中醒来,也不足为奇。

  可戴晟说了这句后,谁都看得出来,孟君山的神情中颇有几分僵硬。

  霍清源摸了摸鼻子:“这位不是城主带来的护卫么,怎么又成妖族了?”

  “我倒也想问问,为何城主会将一只狐妖带在身边?”

  戴晟看了一眼逢水城主,她尚未苏醒,自然答不了这一问。他又看向孟君山:“孟师兄,你怎地还在迟疑?”

  不等孟君山说话,狐妖先开口道:“只叫别人动手,谈什么同心协力。”

  虽语带讥讽,但她话音低柔,自有一股令人心驰神荡之意。戴晟一噎,只听她又道:“若是仙门中人讲究单打独斗的道义,不如我先来领教一番阁下高招?”

  说着,她作势举步,就要朝戴晟这边过来。

  戴晟差点绷不住表情,更不想承认他就是那个被捏的软柿子,幸好这时孟君山一抬手,铜镜洒出一道水光,挡住了她去路。

  狐妖却没看他,而是似笑非笑地望了霍清源一眼。霍清源被她一看,有点发懵:“这位姐姐,可是有什么话要讲?”

  “衡文书院与狐族的私怨,原不必将其他人一同扯上。”狐妖扬眉,“你将城主唤醒,我是友是敌,一问便知。”

  “逢水城主明知如此还敢将你留在左右,自然是要包庇你,这有什么好问!”戴晟争辩道,“你们狐妖原应对延国避之不及,现在都跑到衡文书院眼皮底下了,要说没有企图,谁会相信?”

  他转向霍清源:“说我有私怨也罢,好,我认了。只是不把那狐妖拿下,你们也别想找到秘藏!”

  “你口口声声,说得仿佛秘藏于你已唾手可得。”狐妖淡淡道,“焉知你不是在虚张声势?”

  说话间,她看向戴晟,目中隐约有狐火般的幽青色一闪而逝。

  被那双明眸一望,戴晟心中再度涌起一股郁愤之气。此前他与这狐妖交手时,就曾数度感到大异往常的怒火,哪怕平日里不是那么冲动,面对她时却是难以自控,直到被孟君山敲醒,方才冷静下来。

  只是那时他醒觉恐怕是中了妖术,如今也根本想不起来之前的教训。他愤然道:“我这就叫你看看……”

  孟君山登时察觉不对,这时戴晟已将手往袖中探去,仓促间他来不及作别的,只抬手在铜镜上一扣。

  一阵如钟鸣的震响从中传出,戴晟猛然觉得胸口像被重锤抡上,险些吐血,神智却清醒过来。幻惑之术无形无质,找准关窍却可一击破去,孟君山甫一出手,立刻翻转铜镜,一串双翼如刀刃的蝴蝶噼里啪啦地打在他展开的水幕上。

  狐妖的身影早已不在原处,最后一小半的蝴蝶却陡然转了个方向,朝着他身后的闻人郴飞去。闻人郴猝不及防,长鞭中荡出的灵气只挡住了几只,余者却已经掠至她面前。

  孟君山周身青光大盛,水幕犹如潮汐倒卷,硬生生把那些精巧而满是杀机的蝴蝶扑了开去。仅有一只蝴蝶穿过了水幕,闻人郴下意识抬手去挡,闪着寒光的蝶翼从她指尖一穿而过,却不曾留下半点痕迹。

  虚中有实,实又为虚,飞向她的蝴蝶乃是幻象,另一头纷飞蝶影则已经迫至戴晟面前。

  就在此时,他们头顶忽然不住作响,沙尘如细雨簌簌而落。这与之前石室崩塌的情形太过相像,一片尘雾中,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各展本事,唯恐再度落到什么地方去。

  然而他们脚下的石地并未开裂,上方的摇动也慢慢止息。飞尘渐沉,众人重又可以视物时,就见彼此的衣袖发间都落满了淡金的细砂,地面上也盖了薄薄的一层。

  霍清源扇子一挥,花灯凭空飞起时,他们发现石棺后面那两个修士,连同从棺中被拖出来的半朽尸首,全都不知影踪。

  

  *

  

  方才从千愁灯中醒来后,谢真就发觉此间情形十分诡异。在场众人可说是各怀鬼胎,互相的了解也参差不齐,谁也不敢说都清楚了彼此的真面目。

  就连此行的牵头人戴晟,他所求的是遗迹中的秘藏,看似光明正大,但肯定还隐瞒了不少事情。

  在戴晟正对狐妖喊打喊杀时,长明默不作声,在石棺背面缓缓画出一个阵法。借着阴影的遮挡,除了一旁的谢真,更无人察觉他的动作。

  谢真一眼瞥到,那阵法轮廓呈八角形,曲折密布的图纹纳入不足一掌宽的方寸之中,难怪就连长明画起来也颇费工夫。

  最后一笔收拢,整块阵法上随即发出微弱的沉沉红光,宛如火堆上行将熄灭的余烬。

  长明全神贯注地画完,五指一合,画在岩石上的阵法凭空浮起,接着便顺着半开的石棺盖,被他一把扔进了棺中。

  这时屋顶轰然一声震动,霎时间四下里沙尘飞扬。长明似有预料,一手揽住谢真,化作一道火光遁入石棺中。

  

  谢真满以为他们要和棺中没烧干净剩下那些石蛛来个脸贴脸,没想到棺盖在头顶合拢之际,他们下方也陡然一空。

  向下坠落时,谢真心中只剩两个字:又来?

  自打进山以来,他们先是在九曲十八弯迷宫中一路下行,接着从山洞中掉了不知几百尺深,眼下竟然还能再往下,他简直都要怀疑七绝井的建造者是不是把这块地都给挖穿了。

  这念头只停留了一瞬,不消片刻,他们已经飘然落地。周遭一片漆黑,长明问道:“纸灯符还有么?”

  虽不知为何不点火照明,谢真也不多问,翻手取出此前就预备好的符纸,向空中一掷。符纸化为一轮薄薄的明月,悬于半空中,洒下遍地银辉。

  棺中人就躺在他们不远处,看来是被长明一并带了下来。而就在他们面前,空旷石地的正中央,赫然立着一座无字黑碑。

  一看到石碑,谢真脑海中犹如被一道闪电照亮,他立即抬头四顾,明月灯在他的操纵下越升越高,直到将此地的每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

  这里除了那块石碑之外,几乎空无一物。地面看起来极为奇异,既非山岩,也不是精心铺就的青砖;它的质地既光滑,也有些凹凸不平,仿佛纯黑的釉质,在纸灯的照耀下夹杂着绚丽的琉璃光泽。再向远处看,墙壁与地面竟无分界,自下而上均是这样黑漆漆一片。

  与白沙汀中那座四壁满是飞扬火焰的纹饰,神工天巧的主殿比起来,这里只能说是个宽敞一点的黑石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