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过 大师兄说过 第170章
作者:thymes
七绝井崩塌后,正清的人赶来,碰到的却是霍清源与毓秀的两名弟子。见面分一半,大家都号称需要个交代,从戴晟那里掏出来的话,少不得大家都要听听。
“……所以说,你又欺负灵徽了吧?”封云瞥向对方。
霍清源反问道:“你不就是为了方便我欺负人,才总派我去应付他?”
封云:“那倒也是。”
戴晟自陈,有个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燕乡散修找上他,声称逢水城遗迹中有制炼“丹铜”的半份秘法。
仅是如此,还无法取信于人,那散修手中有半份秘方,给戴晟验证过小半,另外又指点他如何探查遗迹。他言明自己势单力薄,无力去找那遗迹,一旦戴晟取回剩下的丹铜秘方,自己也将把其余的部分与他交换,拼出一份完整的秘方。
“在遗迹之底,戴晟放下的那件金砂面具,也是这个散修交给他的。”
霍清源回想起当时情形,仍有些心有余悸:“那面具引出了遗迹中的一个……不知道该说是阵灵还是什么东西,或许说是化身更恰当,棘手得很,老孟都差点吃了亏。这事情怎么想都很古怪,我姑且一猜,将面具给戴晟的散修,会不会是临琅的遗脉?”
封云微微皱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霍清源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逢水城翟氏据说是临琅后人,说不定当初丹铜秘方一分为二,一半在遗迹里,另一半在那燕乡散修手中。他又瞒了戴晟不少事情,比如怎么触发遗迹中的阵灵,到时候死无对证,他或许有什么办法能把整个秘方取回……到时候,再拿着秘方去延国谋事,甚至投了衡文,也是条路。”
“那狐妖也是来找丹铜秘方的?”封云问道。
霍清源:“不无可能,狐妖若要在延国的乱象中分一杯羹,丹铜就是个敲门的金砖。妖族中传承千奇百怪,没准也能知道这件线索了。”
“照你这么说,逢水城这一桩官司,前前后后都是围绕着丹铜秘方,而丹铜秘方,又是用在储位之争上。”封云道,“延国朝堂更迭虽非小事,但放在眼下的仙门之中,就让人怀疑,是否在这背后还掩饰着什么。”
霍清源若有所思,扇子都忘了摇。封云又说:“起初是因为临琅乃是霜天之乱的源头,我们才注意到逢水城这件事。”
“话是没错,我冲着这个去的,但也没看到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啊。”霍清源扭头看对方,“倒是师兄,好像你对临琅格外的在意?”
封云笑道:“还套上我的话了?”
“就像是深泉林庭那个宣言提到的,”霍清源仿佛没听出对方的拒绝,直接顺杆往上爬,“渊山没有归还灵气,这件事你以前说是天魔的原因,可是天魔六百年来都没什么变化,怎么这次就出问题了呢?你这样留意临琅,是知道些什么?以及这一切,到底和……”
他顿了一顿,还是说了出来:“和大师兄有没有关系?”
封云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霍清源紧紧盯着他的脸,想要从的表情里看到什么,却一无所获。
但忽然间他明白过来,倘若对方真的不知道,骤然听他提到这个,又怎么会显得如此波澜不惊?
半晌,封云叹气:“先不要问了,好么?我不想糊弄你,等到从凝波渡回来,再与你分说。”
霍清源立刻道:“呸呸,快把这话收回去!你这么说,我都怕你死在凝波渡了!”
封云:“……”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痛打这孝顺师弟的冲动。霍清源赶紧退后了几步:“就那么一说——走了走了,我去摆点酒,咱们今晚喝一杯。”
*
“谢师兄……真的是你?”
荒山深林中,灵弦坐在一截枯木上,几道若隐若现的银光绕着他周身飘转。他虽未遭束缚,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起先的震惊之后,他仍不太能相信,兀自嘀咕道:“不是什么幻术么?我就说延国的狐狸有问题——再说了,你的剑呢?你又不爱用术法这些东西……”
对方立在不远处的树下,已经取下了面具,平静看着他。
这熟悉的表情让灵弦头皮发麻,总觉得有人要倒霉,而且……现在好像也没有别的人在场了。
“你宁愿是幻术?”
他听到谢师兄说道,“若是旁人变了我的模样捉住你,也未必是好事。”
灵弦不由得回答:“那肯定还是你本人比较可怕……”
对方微微一挑眉,灵弦顿时不出声了。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谢师兄翻过手掌,一缕雪色光芒化作飞羽,飘上枝头,稍稍照亮了这片被暮色吞没的山林一角。
“是你们在找羽虚门的海绡吧?”
听到这单刀直入的问话,灵弦心道果然,如果是谢师兄的话,决不会转弯抹角——但他又究竟知道多少?
他谨慎道:“据我所知,他正被妖族挟迫,我们在寻他的下落。”
“以雷法重伤他的,是不是正清弟子?”谢真问。
“那时,门中小辈想要请他回来时,双方生了些误会。”灵弦斟酌道,“那名弟子同样受伤不轻,之后海绡去向不明,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谢真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正清为何要请走他?”
“……谢师兄,这我却是不能答你。”
灵弦知道受制于人,跑是跑不掉的,倒也无所顾忌起来,往树上一靠:“师兄安然无恙,本该是件好事,可你是如何回来,这些年经历如何,我也丝毫不知——这叫我怎么说呢?我怎知面前的谢师兄,还是不是我认识的谢师兄?”
“天魔镇印被关上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谢真全无要自证的意思,只是平静说道,“仙门既然决心掩饰,海绡这些弟子们也听从,时隔多年又起争端,也许正清也是不希望有人在仙门众议上旧事重提。”
灵弦闭口不言,谢真又道:“若此事已经泄露出去,那么避无可避时,找到那一个人,总比叫所有人都陷入千夫所指要好一些。”
半晌,灵弦缓缓吐了一口气:“谢师兄,听你谈论这件事,真是让我怪害怕的。如果你知道了是谁,该不会直接就提剑去找他吧?”
“我倒想问,当初正清没找出那人,如今难道是有了什么别的办法?”谢真看着他,“还是说,你们决意无论如何,也要推出这样一个人来?”
他并未作势威胁,但灵弦只觉心下凛然,不由自主地辩白道:“正清绝不会如此!”
话一出口,他就颇为后悔。谢真道:“或许你们去寻海绡这些人,只是为了消弭纷争。但在你眼中,当真认为那妖族琴师是挟迫海绡,而非维护他?你当真只为了他的安危,而非怕他落入妖族手中?”
“……事关谢师兄,你怎样说都是有理的,我却也只是奉命行事。”灵弦苦笑,“恕我不能再答。”
谢真默然片刻,说道:“我不是问正清,而是问你作何想。”
灵弦的神色慢慢僵硬,仿佛戴上了防备的面具:“谢师兄何出此言?我既为正清门下弟子,便不会有背门弃信之举。”
谢真轻轻摇了摇头,灵弦一时竟觉得他的神色间有种难得的温和。
“草木亦有灵性,何况修行之人。”他静静道,“你我纵使蒙受深恩,甘为师门刀剑,也非无思无欲。行事之间,更应叩问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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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种族)或成年度最惨背锅侠(
想憋点贴贴小剧场但是脑子转不动了……先欠着先欠着_(:з」∠)_(甚至在看夫妻相性一百问这种时泪产品
第154章 望凝波(一) 猜猜是谁没有收到邀请
这日春寒料峭,细雨从晨起时便断续不停,从岸边向外望去,那垂柳渡船、翠玉似的水面,皆笼在幽幽冷雾之中。
及至未时,忽地云开雾散,现出如洗的青空。石路砖瓦上尚有水迹残余,被将斜的日头一照,四下里尽是灿然洁净的明光。
阿邵两手搭在栏杆,远望那水波朦胧处。听背后又有脚步声近,她按着斗笠转身,一边熟练说道:“没船啦,尽租干净了,那条是我自家的……”
“不租船。”来人道,“枇杷怎么卖?”
阿邵一抬头,面前是个神色灵动的少年人,短袍上系了数条形色不一的腰带,初看凌乱,瞧着却也不难看。
见他这不同于常人的打扮,阿邵倒没惊奇,只是答道:“枇杷不是我家的,我给小妹子看着摊呢。郎君要买,自去拣些就是了。”
那少年笑应一声,不知从哪变出个小竹篮,认真挑起枇杷来。阿邵这才看到,他后面还跟着一名同伴,只是那人全身罩在一件灰扑扑的斗篷里,看不到真容。
斗篷人说道:“你还真有心思吃枇杷?”
“师叔不知,”少年一本正经道,“我越是紧张时,越是吃得停不下来。”
阿邵不禁哧地一笑。见那少年看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随口道:“仙长们也会吃枇杷么?”
“为啥不吃?”少年眨了眨眼,“我可不算什么仙长……不过你怎知我们是修道人?”
“最近凝波渡来了许多仙长。”阿邵道,“租船的,买船的,出手大方,又不会讲价,可有意思了。”
少年:“……”
阿邵也拿了一只枇杷:“凝波渡里是不是有什么大热闹啊?”
“热闹是应该挺热闹吧……”少年看起来并不是很有兴致,“话说,这里明明叫凝波渡,却是湖边,是有什么缘故么?”
“好像多少年前,此处也曾是河口。如今这河还在,就是位置偏了些。”阿邵道,“这问题我听了好几次,可惜我也没法讲得更精彩些了。”
“原来。这河叫什么呢?”
“玉镜江呀,仙长不是这边的人吧?”
阿邵向西一指,极目尽处水色生波,山廓隐现,莫说凡人,就是修道者也看不到更远了。然而这船家的小娘子就如亲眼所见一般,如数道来:“咱们这沿岸六城,都依着这玉镜江,南与乐桑河相接,往西越过宝扇河,能一直走到燕乡呢!”
“燕乡啊……”
少年也随着她手指之处望去,双眸明亮。阿邵听到一声轻叹,却是从披斗篷那人处传来的,只听他说道:“漫漫千里,何止山水?”
那声音低哑,自有一股百折千回的怅惘。
阿邵收回视线,心下不为所动,这来来往往的行路客,游子思乡,羁旅忧悒,她可看得太多嘞。
见少年挑完了枇杷,她打叠精神,推销道:“仙长要不要再买把伞?这几天凝波渡可是怪得很,一会儿下雨一会儿下雾的,别看眼下日头好,要是两位去游湖赏景,带上一把也是有备无患……”
*
西斜日照下,小舟向着山湾中摇去。
波光已镀上一线茶金色,愈发显得湖水黛青。嘉木坐在船首,不须摇桨,水面自向两侧退去。他看看舱中的枇杷、纸伞和师叔,再望向湖上,只觉日色深深,四周那若有似无的薄雾中,并非只有他一艘孤舟,却又看不清旁人的形影。
雾气渐浓间,他驱船向前,周围幽影森森,叫他也有些忐忑。忽觉手中一沉,却是海绡师叔到他旁边,递了他一只枇杷。
恰在此时,只听一阵琅琅脆响,宛如金声玉振,雾气纷然化雨,雨水又似珠帘,蓦地朝着天际掀了开来。
眼前再无遮蔽,天净水朗,令人心神为之一清。湖湾中形色各异的舟船,正是他们穿行雾中时见到的剪影,此时三两相聚,虽不似凡世中灯节游湖那般热闹非凡,也别有一番雅趣。
水面上片片玉阶,盏盏浮灯,将这凝波渡映衬得有如烟水朦胧的幻境。嘉木使小船缓缓游入阵中,自己站在舟首,望向那湖上如浮萍相接的青玉色——这萍桥可供人在水上行走,却不会阻住舟船去路。轻风过处,点点碎光翻涌,只不知是水底清波,还是映着那天上斜阳。
嘉木看得目不转睛,忍不住伸手捞了一把,但那萍桥以灵气塑造,虚实相间,才在掌心中如玉珠闪烁,转瞬就化水从指间流走了。
“师父你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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