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也要晚自习 神棍也要晚自习 第15章
作者:拉棉花糖的兔子
谈潇熟门熟路,走过一家家商铺,到了地点,结果老板还不在,也不知上哪串门去了,电话也没打通。其实老板肯定没走远,门都开着,估计就在旁边几家店里串门。
问题是谈潇不认识脸,他就站在门口张望,想着老板看到自己就会过来了。
也就是这等待的功夫,谈潇看到旁边棺木店有个男生进去问老板:“老板,我们家订的寿材打好了吧?给你打过电话了,要提前取。”
“嗯嗯,准备好啦,我正说找人给你抬殡仪馆去。”老板指了指一具新棺木,“就是这,急工,十阁杉木寿材,你把尾款结一下,四千八百八。”
“好。”男生低头要扫码。
谈潇走过去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十阁杉木啊?”
虽说灵师度生,天师度死,但这显然是各门各派为了抢生意在细化业务,谁都想捞过界。加上都是一圈的,灵师们对白事知识也是掌握了的。
老板一看到谈潇,脸就僵了一下,认出来这是谈春影的儿子,内行人。而且一听语气,就不太妙。
他很不确定谈潇看出多少,支支吾吾地道:“呃,早就定做好的……”
“人家和你定做的十阁杉木板儿是吗?”谈潇强调道,“我怎么看着这像是十八阁的?”
老板心中狂骂,啥眼神,这是怎么看出来的?!隔着那么远,连他用几根冒充的都看出来了?
男生立刻察觉到不对:“老板,你是不是坑人呢,我告诉你,我家亲戚就是打阴锣鼓的,咋的你觉得我看不出来是吧?小心我去喊人了!”
老板一听这买家家里也是吃阴间饭的,立刻知道自己的的确确栽了,对方年轻力壮的样子,他立刻认怂道:“是搞错了,就在后院呢!真的真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知道大家同行。”
他们这一片都是之前村里的房子,很多小铺子都是前店后工,当然也有专门跟工厂合作的。
“不是同行你也不能坑我啊!”男生义愤填膺地道,催着老板去后院搬寿材,又搭着谈潇肩膀,熟稔地道,“天啊,多亏你了,要不是恰好遇到你,我妈得骂死我。”
谈潇愣了。
他盯着对方看了几秒,想了想道:“林仰,你二叔公要下葬了吗?”没办法,在学校还好说,说几句话都能分辨出来,在外头就是亲戚他也得想半天……
“对啊对啊。”对面果然是林仰,“我被叫过来帮忙,你刚说我都是懵的,但怎么老板拿什么十八阁给我充十阁,多的还不好吗?”
谈潇见猜对了,心中暗喜,解释道:“十根木料打一副板儿,叫十阁,十二根的叫十二圆,十八根是十八阁。但这又不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木材根数少才说明木材大、结实,缝隙少。但是你二叔公,怎么还来定做急工,他应该早就准备了千年屋吧?”
南楚的老人有生前早早为自己准备棺材的旧俗,他们管这叫“千年屋”。谈潇知道林仰的二叔公以前也是白事行的,怎么会不给自己准备。讲究这个的,从墓地、棺材到寿衣全都自己先准备好的。
“这个,”林仰直抓头,“我也是才知道,之前我二叔公就给自己设计好了全套丧葬流程,每个程序要找谁都想好了。”
当初他去二叔公家,还听过二叔公念叨自己的计划呢,什么阴阳先生不能找某某某,某某某身体不好说不定比我先走,谁谁谁手艺好讲规矩……
“问题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又想太细了,当初他定做的寿材,想着是火化后再土葬,就琢磨寿材不用做那么大。但是现在,我姑他们和殡仪馆吵架了,说不火化了直接土葬,那寿材装不下了——我二叔公特大个儿啊。”
林仰无奈地看着就在不远处的南楚殡仪馆,“我叔公家不是一直排队等火化么,火化前放的冷藏间你应该知道吧,一天两百块那种单间。后面因为一直没排到,还转冷冻了。
“然后因为一直排队没等到火化,加上前几天我们家人不是做梦,听说我姑跟之前二叔公的徒弟说了,他好像搞了点什么什么仪式,占卜出来说二叔公可能不想火葬了,也不知怎么商量的,说那就去拉人呗。
“结果来领遗体,才发现……”林仰的表情古怪起来,有点不知怎么说,声音也变小了,“人都,有味儿了,烂了。”
谈潇惊讶地道:“冷藏又转冷冻了,怎么会呢?”
冷藏间是零上几度不说,冷冻间是零下了。
“是啊,这不就吵起来了,谁知道他们管理有什么问题。”
林仰自己也不懂这些,都是听来的,但他也挺义愤填膺,而且他联想到之前老做梦,更是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也太玄乎了吧!
“肯定是因为人太多,给什么托了关系的人插队呗!”老板已经叫工人搬着棺木出来,在旁撇着嘴道。
“这你们不晓得,每次殡仪馆旺季都有这种事儿,尤其是冬天老人走得多。可现在是夏天,加上一直没火化,啧,可不得味儿大。哎呀呀,这种骗死人的钱也赚,真该死。”
谈潇和林仰一起看他。
老板羞愧低头:“我也是,我该死。”
谈潇:“……”
“味道那么大,难道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闻不到?”谈潇自语道,华夏讲究事死如生,尊敬逝者。像老板说的那种情况,其实他以前也听过,但那都是很久以前了,管理还没那么严格。反正以谈潇家的人脉,近年在南楚没听说这样的问题。
不过无论是出了什么问题,家属失去亲人,本来就已经伤痛欲绝,再知道亲人的遗体被这样对待,又是莫大的打击。
“他们家要不是改变主意了,肯定就不会知道。但现在既然发现了,完全是可以索赔的。”老板呱唧呱唧道,在这里开店,他见得多了,“我跟你说,这就是他们的责任没跑,叫他们赔。”
“再说吧,现在说还得快点把丧事办完,我叔公他之前整个班子都来了,还有个阴阳先生年纪也大了,气晕过去了。”林仰苦笑道,“要么怎么叫我来领寿材,全都忙死了,还要联系人去顶替阴阳先生。”
谈潇闻言,看了下时间,“你们要是没找到人,我顶一下也行。”
林仰惊喜地道:“真的吗?”
“真的啊,我妈说她年轻的时候也跟你叔公搭班过两次。”谈潇现在是想给同学搭把手,另一方面心里总隐隐觉得哪里怪怪的,又想不到。
林仰的二叔公先前是阴锣鼓班的,阴锣鼓顾名思义,和阳对应,是操办白事、祭祀亡灵的一种锣鼓班底,也叫“唱丧歌”,有浓郁的楚地特色。
他们班底里通常也会有个和鬼神沟通的角色,比如阴阳先生、仙娘,灵师也是可以的,谈春影早年还没完全转到文旅赛道时,也和他们搭过几次班一起挣过钱的。
谈潇和林仰,再加上棺材店的工人一起把棺材搬到了租好的车上,又进了殡仪馆。
……
林仰他姑姑一行人已经被请到办公室去,这会儿刚谈完,谈潇和林仰到了后,恰好就看到林姑姑阴着脸走出来,殡仪馆的负责人还在后面不停鞠躬。
他旁边还有个小年轻小声道:“真的每天都有检查过,明明没问题,温度怎么会出问题……”
“别说了!”负责人看林姑姑眉毛挑起来,赶紧喝住年轻人,“这个肯定都是我们的问题,再次向家属致以诚挚的道歉。”
说着又是不停鞠躬,这种时候,怎么能和家属争,何况你本来就没理。
那年轻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跟着低头鞠躬,“对不起。”
林姑姑的眼睛也红了,抹了下眼角,恨恨看他们一眼,扭头对她爸爸的徒弟道:“宁哥,咱们走吧。”
她深呼吸控制好情绪,问道:“先生可找到了?”
林仰叔公的徒弟其实也就比他小十来岁,年纪也挺大了,此时皱眉道:“还没。”
“那个,姑姑,这是我同学。”林仰赶紧插了句话,“他叫谈潇,刚才我在外面差点被棺材店老板骗了,他帮我看出来的,说过来帮帮忙。”
华夏的风俗就是谁家红白喜事亲戚朋友们来帮忙,这都遇到了过来帮忙搭把手也不奇怪,他们这里兵荒马乱的。
那宁哥看了谈潇,却是“啊”了一声,认出来,“谈春影的儿子吧?”
谈潇点头问好,跟着叫:“宁哥。”
他们班子里的,不管年纪大小,都是以哥来称呼班头的。谈潇跟着这么叫,大家不会觉得没礼貌,只会明白他是识规矩的。
“哎呀,你们家现在可好咯。”宁哥挤出今天第一个笑,“替我问你妈妈好啊,你们不知道,以前我家里有困难,谈春影跟景区签了表演的约,她就说要把我和兄弟几个加上,叫我们给她伴奏。你现在,也上高中了?”
谈潇点头,“高二,我和林仰是同班同学。”
“好,好,跟你妈妈好好学,这个手艺学到了,以后饭碗端得比我们稳。”宁哥也知道谈家现在可是南楚的民俗文化名片了,很多官方邀约。
“宁爷爷,”林仰不是这行的,平时都是喊爷爷,就是今天喊出来总觉得比谈潇矮了几辈,怪纳闷的,“谈潇就是说,要是人不够,他可以帮忙的。”
谈潇“嗯”了一声,“少了招魂的,我可以上。”
林姑姑擦了眼泪:“真的吗?”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接回来操办三天整,可是现在发现尸身发臭了,占卜后急着入土为安,这么临时匆忙,才会难找人。
林姑姑虽然不认得谈潇,但听宁哥方才对谈潇母亲赞赏有加,他又是林仰的同学,就知道靠点谱了。
“是的,我母亲现在不在南楚,按理说这件事她知道肯定也是愿意来帮忙的。”谈潇解释道,“这些流程我是从小看到大的,如果宁哥觉得可以,我就给你们搭把手。”
“可以,这怎么不可以。”宁哥当即就点头了,“那就辛苦你了,待会儿你跟我们,还有孝女一起押车。”
谈潇点头,和林仰走一道。
阴锣鼓班的人聚在一起,也有人对宁哥提出异议:“宁哥,谈春影那都老吉祥物了,真叫他家小吉祥物来搭班么?”
宁哥是承过谈春影的情,却也有人觉得谈春影这人不太行,还是做吉祥物比较合适。
林老爷子那可是自己托梦让大家把他弄出来土葬的,说不定有怨气咧。
“要不你现在找个能招魂的来?拖久了谁负责?”宁哥脸一板,“前头那个阴阳先生已经把地方定好了,他跟着做仪式能有什么错处。”
仪式中阴阳先生或是灵师这样的职业负责的事主要是三项,分金看地、封棺明路、安家神。
第一项看地林老爷子早就自己完成了,墓地是他亲自挑的。安家神是指闹丧吵到了家神就要用仪式安抚,但他们现在紧急下葬,根本不会闹丧。
那实际上就只剩下封棺明路了,相比起来的确不算难了。
“虽然是这个理,但他这小年轻……”那人知道这是最好选择了,还是忍不住杠了两句,“上手不上手啊。”
所谓秀才学阴阳,不用后半晌。
宁哥鄙视地道:“谈潇跟林仰一学校的,那可是重点高中,以后指定上名牌大学,你个初中辍学的,还说起人家来了,上手?你一天干一场,人家一天给游客演十七八场,你能比么!”
“……”
第13章 丧鼓赶情
林仰和其他家属一样,坐上了家里人开的小车之一。而谈潇则是随着阴锣鼓班一起上了运送棺木的灵车,林姑姑也抱着遗像在前头。
后车厢没有关紧,可以看到里头的人,站着随车摇晃。
每隔一段路,宁哥的手就会探出来,高高抛起几张黄色的纸钱。
林仰的妈妈小声道:“你今年流年犯天狗,等下记得站远点,下山的时候,也千万不要回头,知道么?”
老爷子本是喜丧,但是出了殡仪馆这件事,让他们心里都有点犯起嘀咕,所以这次上山,都没让家里太小的晚辈一起来,都让先回家了。
林仰点头,想起谈潇说他们这届一半以上今年都犯天狗,又有点不知道说啥好。
车一路开到郊外山脚,这里不是正经的墓园,而是向这边村里租的地。
村里把地租给想要土葬的人,同时有什么挖穴、抬棺的活计也会找他们,有的村民甚至还承接帮忙上坟扫墓的活儿。
“这地我爸十年前就定好了,头两天挖坑的时候,说挖到了大石头,我刚想跟他讨价还价。”林姑姑对大家说,都是吃这碗饭的,连谈潇也知道,一般这些村民挖墓穴时挖到了石头,会喊价两千到六千不等。
“结果啊,他说我爸早在买地的时候,就按当时的价格给了他一千,说是趁着还没通货膨胀。现在果然涨价这么多,那边只要再添个五百,我又砍到了三百。”
林姑姑说起来,还有点得意。
她怀里的遗像上,老人家黑白相上是淡淡的笑意,似乎也能看到生前爱说笑的性格。
车一停稳,谈潇就拿着主家准备好的引魂幡先跳了下去,他作为灵师,要在这场丧礼中负责所有阴阳沟通的活儿。
下来后,谈潇又扶了下抱遗像的林姑姑跳下来。
八个村里雇的工人一起把棺材抬了下去,随着宁哥一敲鼓,阴锣鼓班子吹打起来,响彻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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