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玫瑰 深渊的玫瑰 第70章
作者:无聊到底
他只是轻叹了一声:“先生猜得果然没错,真要论危险程度,雾区外围也许只高不低。”
安犁回过头来,眼底有些不忍:“外面的人们……很难应对这些吧?”
柴悦宁:“地下城基地近三百万人口,在那一场兽潮侵袭后,只剩下不足六十万……”
安德:“……”
安犁:“……”
越野车沉默地开在长满黑藤的丛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安德发出一声叹息。
他说:“可惜,我们始终没有办法将消息传出去。”
他们就算能够造出飞机,也没有足够的燃油。
他们拥有电力驱动的车辆,但一次充电所能行驶的距离远远不够他们跑出雾区深处。
雾区基地的研究,种种维生的方法,全都被茫茫大雾困在了这一方天地。
他们像一座真正的孤岛,外面的人类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而他们听说过外面,向往过外面,却从不曾真正去到过外面。
因为他们不知道雾区之外,现存人类基地的确切方位,更没有合适的交通工具可以让他们带着消息离开雾区深处。
“要是能飞就好了。”安德说。
“什么时候刘叔敢飞了,就能把消息带出去了!”安犁对此也抱有期待。
有些人,分明连自己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却还总是想着要帮助别人。
不过柴悦宁想,他们还是不要离开这里的好。
像他们这样的存在,大概率还没等进入人类基地,就已经死在人类的枪/口之下了。
毕竟外头的人类基地永远把是否受到感染放在第一位,他们见过各种试图为自己求情的感染者,叫骂的、哭喊的、说疯话的,又或者是大打出手的。
这样的情况太多太多,他们已经只信那台冰冷的感染监测仪了。
如果有人对他们说:“不要杀我,我知道怎么对抗异变!”
他们一定会觉得,眼前这个被感染的人为了活下来,已经开始不带脑子地胡说八道了。
这些消息,注定会被扼杀在枪声之下,根本没有机会传到研究人员的耳中。
只是这一切,雾区里的人们并不懂得。
柴悦宁这般想着,目光不自觉望向旁侧的褚辞。
褚辞好像又在思考什么,沉默地、认真地思考着,总是不告诉任何人。
第59章
当属于人类的气息受到药物影响后,人类在雾区行动的危险程度确实会低上不少。
不过雾区基地研究出来的药物,只能在一定时间内让人类不再成为异兽的首要目标,并不能像褚辞那样,让异兽误以为自己面前的只是一株黑藤,从而达到一种近乎于隐形的效果。
但不管怎么说,这样的药物,已经能够大大提升人类在地面生存的几率。
第一次拿着雾区基地的武器外出狩猎,柴悦宁找了只据说可食用的小型异兽试了试手,确实比寻常子弹好用太多。
这种子弹的瞬间杀伤力不比寻常子弹低,一枪打不死更有后续电击的麻痹效果,小型异兽只要中上一发子弹就会失去反击能力,遇上中型异兽也就是多来几发的问题。
柴悦宁不禁想,如果地下城基地也有这样的武器,或许当时基地外城就不会沦陷得如此彻底。
毕竟,当初能够进入基地的,基本都是中小型异兽。
这样的想法,在她心底稍纵即逝,安犁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那东西跑那么快,你都能一下打中,枪法真好!以后狩猎拉上你,一下午就能打一车回去!”安犁脸上满是最最寻常的快乐,“你在外头的人类基地里,是一位军官吗?”
“我不是。”柴悦宁应道。
“我以为你是。”安犁说,“刘叔就是外头来的,他的枪法在我们这里第一好,就像你这样,又快又准。他以前在天上飘着的城市里当兵,是个很厉害的军官。”
“是长翅膀的那个吗?”柴悦宁大概记得那位刘叔。
没记错的话,是个生出了一对翅膀,四肢都已变异成鸟类模样的存在。
那副非人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能握枪的样子。
“对啊。”安犁点了点头,感慨道,“早些年,变异程度没那么高的时候,他的手还能握枪的,现在不行了。”
“……太遗憾了。”
“不过他的格斗术还是很强的。”安德插了句嘴,“这些年得亏有他一直在基地里指导大家近身格斗,我们在没有枪的情况下才能更好的自保。”
安犁点了点头:“刘叔说了,等他学会飞,就带我们出来打异兽,那些不会飞的笨蛋异兽只能看着,一个都够不着我们!”
一个军人失去了握枪的手,却不曾失去保卫他人的信念。
车辆行驶在无边的浓雾之中,柴悦宁不禁望向窗外,望向心底某个看不见的远方。
在猎捕到六只小型异兽和一只中型异兽后,外出狩猎的越野车连车顶都绑满了猎物。
他们放缓了车速,开心地满载而归。
对生活在雾区的人类而言,大部分异兽可谓浑身是宝。
小型异兽消消毒可以吃,中型、大型异兽具有一定研究价值,可以先送往实验大楼,等研究完了再去分解取物。
有皮毛的能做衣被,有甲壳的能做防具,牙齿骨骼一类硬物能够加工成武器或是各类工具。
剩下的血肉,丢进基地外围的陷阱里,还能当做诱饵,骗点儿小笨蛋。
安德将车开到基地仓库门口,摇开车窗,朝外头大声吆喝了一嗓子,陌生的人们便连忙从四周迎上前来,有说有笑地帮着搬运猎物。
忽然,几声惊叫打断了他们的欢声笑语。
柴悦宁跑出仓库大门,一道黑影自她脚下飞速掠过。
当她仰头之时,一只比人还要大上不少的怪鸟正凌于空中,它双足紧扣着一个不足十岁的女孩,锋利的爪刺已然刺破了小孩的皮肉,鲜血自空中向下滴落。
小姑娘大声哭喊着,眼里写满了惊惧。
“刘叔!”安犁惊呼起来,“小棠,小棠在他手上!”
“已经没个人形了,还有救吗……”柴悦宁不禁问道。
“失去自我意志,开始攻击人类,已经彻底变异了。”安德说着,举起了手中的枪。
同他一样举枪的人有许多,可大家眼里满是犹豫。
就算彻底变异的人已经没有救了,那也还有一个孩子在呢。
这一枪下去,那个孩子大概率会被摔死的。
就在怪鸟将要远去之时,一根藤条缠住了它的脚踝,以及足尖紧抓着的小女孩。
怪鸟拍打着羽翼,愤怒地回身向着藤条伸出之处扑来,却在接近地面之时被藤条缠缚住全身,摔倒于地面,再难动弹。
它愤怒地尖声嚎叫着,目光诧异的人们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夺下了哭成泪人的小孩,抱着那个小小身躯,一路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跑去。
褚辞的怪异,只引起了大家短暂的惊讶,在这个地方,任何人都不会因为谁的怪异而对其投以另类的目光。
他们把那只异兽关紧笼子,不大的基地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只是欢声笑语变为了沉默无言,每个人的眼里都多了几分哀伤,但是不难看出,这样的哀伤,大家早就习以为常。
那个关着“刘叔”的大笼子,被人们放在彼此相望的两栋楼间的空处,仿佛时时刻刻提醒着新来的人儿,这个世上没有真正的世外桃源,危险无处不在。
入夜之后,柴悦宁站在窗前,看见安犁蹲在笼边发了很久的呆。
褚辞站在她的身后,轻声问道:“今夜过后,它会怎么样?”
柴悦宁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她也在想,想基地的人们会怎么处理这只曾经也是人类的异兽?
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将它杀掉,是不忍,还是需要研究?又或者想从它身上剥夺什么,比如皮毛、爪刺、骨骼……
她忽然不愿再想下去。
那天夜里,她躺在床上,横竖都不睡着。
窗外的天光渐渐亮起,她听见了安德一边唤着安犁的名字,一边把货车从车库里开出来的声音。
枕侧的褚辞睡着,她轻手轻脚站起身来,披上外衣跑下楼去。
她看见安德朝那只怪鸟身上射了两枪,枪/口装了消/音/器,怪鸟倒下了,人们将笼子搬上了敞篷货车。
“你怎么来了?”安犁回身看见了柴悦宁。
“你们这是……”
“我们送刘叔一程。”安犁问,“要一起吗?”
柴悦宁愣了愣神,见安犁朝自己招了招手,连忙追了上去。
上车后,她望着一动不动的异兽,犹豫了道:“它死了?”
安犁摇了摇头:“是麻/醉/枪。”
小姑娘的声音很轻,却掩不住心底的悲伤:“他是我的老师,我的格斗术和枪法都是他教的……他也是这里很多人的老师。”
柴悦宁:“你们要送他去哪儿?”
安犁:“不知道,没有方向,随便去一个地方,够远就可以。”
一辆车,七个人,带着一只异兽,于清晨之时,驶离了那座小小的人类基地。
“我们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突然就不再是自己了。”安犁靠坐在笼子上,轻声说着,“我们不希望自己变异后伤害曾经的同伴,也不希望曾经的同伴明明不忍却还要亲手杀掉我们,所以如果可以安全制服的话,我们会把变异的同伴送回雾区,尽可能地离基地远一点……”
他们最终把车停在了一片空旷的地方。
车上的笼子让他们搬了下来,门锁被轻轻打开,笼中的异兽依旧沉沉睡着。
大家躲在远处,安静地等待起来。
他们不能现在离开,如果曾经的同伴在这种时候遇上危险,便会在沉眠中彻底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大鸟醒来了。
它钻出笼子,没有一丝留恋地飞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