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玫瑰 深渊的玫瑰 第76章
作者:无聊到底
那位老人的曾孙,老人出事的那一天,他还想把所有责任推到她的身上,生怕老人的变异会让他受到牵连。
“这……这是怎么了?”
“基地研究所,想问一下你祖奶奶的事。”叶轻说。
“上次不是说清楚了吗?”王先生赔着笑,给屋外三人让了个道,一边把人往里迎,一边说,“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变异,平日里我和她接触很少,再说了,我祖奶奶也没伤人啊,这……这都过去那么久了,基地不会还要追究吧?”
他说着,看了一眼柴悦宁,连忙伸手一指:“我祖奶奶在她面前变异的,有什么事你们问她啊。”
叶轻:“她知道我找你做什么?”
王先生:“……”
叶轻:“放心,我又不是军方的人,就是有些问题想弄清楚,这和我们的研究多少有点关系,不是来追究责任的。”叶轻笑着坐上沙发,身旁的柴悦宁一左一右站在了她的两侧。
两人神情严肃,往那一站,本没什么恶意,却让那个王先生一下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本想坐下的,屁股落到一半,又连忙站了起来,身子微微前倾,两首不自觉抱在身前,慌忙道:“这,这……什么研究啊?我家从我奶奶那辈起,就没人搞研究了,我老头早些年就去了,我这……关于我祖奶奶的研究,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听说老人家总爱说一些奇怪的话,你大概记得吗?”
“这,这哪能记得啊,平日里和她没什么交际,也就找个人一直伺候着。”
“完全没交际?”
“额,有点,有点吧……但谁会记那些疯言疯语啊?”
叶轻皱了皱眉:“有点是点,说来听听。”
王先生点头哈腰道:“小时候吧,小时候见过几次,我妈说她一个人住着怪可怜的,就接回家住了小半年,后来她太怪了,所以还是送走了。”
他认真回忆了一下,说:“她老说什么,神啊人啊有罪一类的话,开口不是报应,就是世界要完蛋了……”
王先生说着,忽然“嘶”地吸了一口凉气,惶恐道:“我说这些,不会被判什么罪吧?”
叶轻:“不会,你说就是……”
王先生:“她还说什么,什么东西会来,那一天不会太远……”
柴悦宁:“什么东西?”
王先生:“这谁知道啊?”
柴悦宁连忙追问:“还有吗?”
王先生皱了皱眉,挠了半天头,最后说出一句:“花,她经常提到花,说在深渊里……”
褚辞不自觉喃喃着重复了一遍:“深渊……”
王先生:“啊对,有花开在深渊里。”
柴悦宁:“什么花?什么深渊?”
王先生:“不知道啊……”
柴悦宁:“还有哪些人照顾过她?能提供一下身份和住址吗?”
王先生:“这哪记得啊,大多是些外城进来打工的,干不了几天就跑了,合同都懒得签……说不定,已经都和外城一起炸了呢?”
柴悦宁不自觉做了两个深呼吸。
不知道,不记得,问什么都是没结果,她就没见过那么不靠谱的家人。
她四处看了一眼,叶轻继续询问着那人,却依旧只能得到一些没用的废话。
末了,她们离开了那里,走时只带了一张纸,纸上写着几个让人一看就觉得头大的称呼,以及称呼对应的大概外貌特征。
小陆、小芳、小安、陈姨、杨姐、王姐……
这个瘦高,那个皮肤黑,有的眼睛小,有的嘴巴大。
柴悦宁重重叹了一声:“靠这些信息,能找到人吗?”
叶轻:“试试吧。”
柴悦宁回身望向褚辞,她一如既往地十分沉默,只是那双眸子不再是从前那般古井无波的模样。
她抿了抿唇,想要多少给她一点安慰,却又不知能说点什么。
那夜,叶轻将她们带回了自己家,那间屋子与当初柴悦宁第一次到来时一模一样,陈设都没改变分毫。
“你们睡里面吧,我睡沙发就好。”叶轻说着,从衣柜里翻出一条毛巾被,转身走出卧室,扔在了沙发上。
然而那个晚上,她们没能睡上一个好觉。
两人刚轮流洗完一身风尘,头发都没擦干,便听见一阵重重的敲门声响。
军方派人来“接”她们了,刚换上睡裙的叶轻拿着通讯录一边呼叫易书云,一边一路追至楼下,最后没能拦住军方将她们带走。
“别担心,我在,没事的!”
通讯录那头传来易书云的声音,她在安抚叶轻的情绪,也在安抚柴悦宁和褚辞,希望她们不要冲动。
事实证明,她们确实没有什么事,军方只是想把她们接到自己眼皮底下。
她们住进装满监控的军区,这里离研究所倒是挺近。
刘安为她们送来了一个通讯器,通讯器里只有两个频率选项,他告诉她们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或者告诉易博士。
他说基地感激她们的归来,更需要她们为基地指引方向,基地会给予她们礼待与保护。
浮空城会稳住她们,但也不会给她们多少自由,这和预想的一模一样,柴悦宁一点也不意外。
房门再次关上时,柴悦宁看向坐在床边发呆的褚辞,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句:“在想什么?”
“深渊,那个人说深渊。”褚辞小声喃喃着。
“你想起什么了吗?”
“深渊……是不是有……万米深……”
第66章
“深渊……万米深……”
柴悦宁不自觉重复着褚辞的话语,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2155年,旧世界的地质勘探人员在近万米深的地底发现了生命的踪迹。这种生命被人们称作黑藤,人类将它带上地面,它将毁灭带来世界。
那位老者口中的深渊,会是人类发现黑藤的开掘之地吗?那个地方,开出了一朵怎样的花?那朵花,又与褚辞有着怎样的联系?
柴悦宁忍不住追问:“你想起了什么?”
褚辞皱了皱眉,目光有些游离,努力想要回想什么,最后却只神色失落地握紧双拳,无声摇了摇头。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我们会找到答案的。”柴悦宁说着,去卫生间拿了一条干毛巾,走到褚辞身旁坐下,为她擦起了那未干的长发。
褚辞到底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还是明明想起了什么却不愿开口,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她只想陪着她,为她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沉默持续了许久,最后打破沉默的人是褚辞。
那时卧房内关了灯,她们躺在彼此的身侧,感受着对方平缓的呼吸。
入梦之前,褚辞轻声开口:“我没有瞒着你什么,这次是真的,我十六岁以前的记忆很乱、很模糊,它们是零零散散的碎片,一点一点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想抓住哪一片,哪一片就会飘远……我,明明是我的过往,我却拼不起来……”
柴悦宁深吸了口气,微微侧过头来,于黑夜中看向褚辞的双眼。
“我到底是什么?”褚辞的话语茫然。
柴悦宁隐隐感觉,这份茫然中带了几分不明显的自责。
她在自责什么?
自责那些她本就无法选择的过去,自责她难以改变或许会步入覆灭的未来?
就算所有的一切真如那个疯癫老者所说,这个世上所有灾厄都源自于深渊,而她独一无二的存在也确实与深渊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她也只是一个被迫承受了所有的载体。
是人类选择了她,是深渊选择了她,她是没有选择的。
这个世界没有对褚辞好过,人们教会她担当,告诉她责任,失败后恨不得将苦痛尽数归结于她,这对一个还未来得及长大,就已不得不面对这一切的女孩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柴悦宁沉默了很久。
她想告诉褚辞,不要再去想那些了。
其实她还有一些安慰的话语,但每一句都笨拙得让她开不了口。
她怕自己做不到感同身受,怕太过苍白无力的话语,会让本就感到孤寂的人更加认定这个世间没有谁真正了解自己。
她只伸出一只手来,在黑暗中探索者与之十指交缠紧握。
她问褚辞:“你在乎吗?”
褚辞没有回答,似在犹豫,又或是害怕什么。
柴悦宁想了想,又轻声说了一句:“我不在乎的。”
不管褚辞是什么,她都不在乎。
轻轻一声应答,是这高天寒夜里,最细不可见的一股暖流。
话音落下时,身侧之人忽然向她靠来。
褚辞抱住了她,用那与人类无异的身子,沉默地依附在她的身上。
温热的鼻息,缓而轻地拍打在柴悦宁的肩颈,她不自觉垂下眼睫,对上那双明亮的眸子,就像对上一次无声的问询。
那一瞬,她止不住加快了心跳,想要回应,却不知作何回应。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伏在肩侧的姑娘呼吸变得愈渐平缓,显然已经睡下。
她望着她的睡颜,那么安静,那么乖巧,就像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让人哪怕明知这副身躯有着远超人类的强大,仍忍不住想要将其放在手心里捧着、护着。
可褚辞不是个小姑娘,她也不是有本事保护褚辞的人。
这个世界正在加速倾塌,人类在不断死去。自私也好,无私也罢,他们发出的每一声呐喊,做出的每一次反抗,都似想要抓住黄昏最后一抹霞光,想要抵御将要到来的夜晚。
然而事实上,他们早已身处永夜,黎明在望不见,或许也行不到的远方。
如果寻不到出路,等到最后的火光熄灭,人类也就永远堕入黑暗了。
她能陪她一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