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 晚潮 第48章
作者:七小皇叔
“你再吃两口嘛,人好不容易给你带回来的。”
向挽过意不去:“好。”
“你有病没病啊娄萍萍,你这是照顾病人吗,没看她吃着难受啊,硬叫人吃。”谭小柏又看不下去了。
娄萍萍本来就心浮气躁,急了,把盆一踢,嚷嚷:“你干嘛啊谭小柏,我还不是想她多少吃点儿吗!你说我不会照顾,你照顾了吗?她晕了是你扶的吗,饭谁打的?是你谭小柏打的吗?”
“我本来也要给她带,用不着你说。”谭小柏寸步不让。
“好了好了好了。”剩下的人赶紧打圆场,老大去抱住要哭了的娄萍萍,眼泪还没掉下来,但被老大的手先一顿蹭,她的脸更花了。
娄萍萍这下是真的伤心了,早上四点起来化的妆,晚上还有她梦想中的幕天席地抱腿坐在草地上,一起做游戏,对军歌的环节。
又被向挽一耽搁,她来不及再化了。
一捂脸,回身坐在向挽的床上就哭了起来。
向挽脑仁有点疼,但还是好脾气地直起身子,想要搭把手安慰她。
谁知刚碰到她的背,娄萍萍就顺势伏到向挽的肩膀,狠狠啜泣。
向挽顺一顺她的头发,一边安抚她,一边用眼神示意其他人休息一下,不必劳神。
娄萍萍哭了一会儿,拉着向挽的手,放到她额头上,眼泪花花地说:“你摸一下,我是不是发烧了?”
“我觉得我眼睛好烫,鼻子也好烫,头晕脑胀,我觉得不太行了。”
向挽认真感受,摇头:“凉的。”
娄萍萍又埋回去,受不了了,怎么发烧也这么难啊,她真的不想去。
退无可退,只能用卸妆湿巾把妆彻底卸干净,素面朝天地去参加夜晚的活动,向挽等她们都走了,起身把垃圾收拾了,又把盆都摞好,床单再铺一遍,就揉着不大舒服的肚子到花坛去散散步。
外面的月亮很亮、很圆,周围一颗星星都没有,衬得巨大的天幕很可怜。
可向挽却觉得很浪漫,月亮独占黑夜,黑夜也不拥抱别的星辰。
她抬手拍一张,发给晁新,晁新正在叠衣服,收到后走到窗边,看了好一会儿。
不远处传来整齐又嘹亮的歌声,偶然还有青春的笑声,潜入夜里,像乱了一池水的小鱼,向挽和晁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等歌声停下时,她们也互道晚安了。
军训的营地没有洗澡的条件,归来的几人有说有笑地拿着盆去洗漱,然后迫不及待地躺到床上。
娄萍萍一扫出门时的怨气,美滋滋的愉悦都快溢出来了。
“什么高兴的事儿?”向挽问她,有通知吗?
娄萍萍在上铺趴着,抿着笑:“隔壁方阵有个男的,好帅,他今天过来联谊,和我坐一块儿了。”
向挽无动于衷,娄萍萍也不在意,只躺在床上,把双腿架起来,凌空蹬自行车。
“你这是在做什么?”向挽好奇。
“瘦腿。”一圈一圈儿的,铁板床也咯吱咯吱。
“瘦腿?”
“是啊,粗了穿衣服不好看,你别看你现在细,要是不保持,胖起来就跟吹气球似的。”娄萍萍很努力。
“现在大家都穿长裤,等回去,我打算把那男的约出来,穿个热裤,大长腿,亮瞎他。”
规划得有盐有味。
向挽咬咬下唇,仔细观摩了一下她的动作,便也矜持地躺下,提起双腿,在空中缓慢地画圈。
“是……这样么?”她有些不确定。
娄萍萍的头发垂下来,半张脸也倒着垂下来:“哎,对,你要画足圆,别偷懒,想象你在蹬自行车。”
“哦,做多少个?”
“我打算每天100,你看你自己吧。”
“我也100。”
“行。”娄萍萍不管她,自己继续做。呃……做到多少了来着?
重新来吧,她跟着向挽的节奏。
第52章
向挽没有想到,本该是强度极大的军训,成了她近几年来,最闲散无聊的一段时间。
因为不能安排任何工作,也没有学业可忙,甚至不能出门逛街,她除了每天跟着备饭、按辅导员要求写写通讯稿之类的,再没有其他安排。
思念这类东西像是病毒,而汲汲营营的忙碌是你的抵抗力,抵抗力高的时候,它见缝插针,抵抗力低的时候,它长驱直入,彻底扫荡。
向挽现在的抵抗力接近于无。
所以她时常想要联系晁新,但晁新偏偏忙到头打脚后跟,每天奔波于工作室和培训班。
其实工作室的装修不用自己盯,但晁新为了省钱,用了半包,另外找一个建材厂的熟人,陪她去挑材料。
半包的工程,包工头看着很客气,但实际暗暗使绊子,总是催材料,一开始晁新还挺着急,后来发现瓷砖到了之后堆在角落近一周,她才琢磨出了门道。
人最怕麻烦,麻烦当中又最怕催促,一般来说几次过后业主都会被搞心态,但晁新反而平静下来,有一次突然上门,发现屋内空无一人,装修队在隔壁楼栋开双份工,她摸到另一个工地去递了烟,一起吃个火锅,然后就逐渐掌握了装修的节奏。
就是在这样的密不透风中,晁新偶尔收到向挽的微信。
但晁新回复得并不是很勤,有时甚至忘了回,到晚上回家给牌牌做完饭,拿起手机想要找向挽,才发现回复框的上方静静躺着一句没等到回应的话。
向挽很懂事,但懂事不代表不失落,也不代表不会胡思乱想。
毕竟她和晁新的关系不过就两种走向,要么逐渐接纳彼此成为不分离的一对,要么逐渐在忙碌中淡去把它边缘化成插曲,连说分手都不必。
向挽也发现了自己偶然的反常,它叫做“忍耐”。
表现在于明明很想要联系,却告诉自己再忍一会儿,看晁新会不会找她。
又表现在于等到了晁新的消息后,明明很迫不及待,却又告诉自己再忍一会儿,过个五分钟、或者十分钟再回复她。
她不想让晁新知道自己没有事情做,成天都在想她。
向挽没有参加军训,但她用这意料之外的十四天,在演练她幼小的爱情。
进攻防守推拒拉扯,与排兵布阵也没有什么两样。
不同的只是,她没有声势浩大的方阵,整支队伍也不过就一个小兵。
摇旗呐喊,举枪冲锋,偃旗息鼓,落荒而逃。
第十四天,阅兵式顺利展开,向挽没有参加方阵,而是坐在主席台的一边写新闻稿和心得总结,她望着绿压压一片的同学,恍惚中仍旧有一点不甘心。
也想要身姿昂扬地踢正步,也想在阳光下在人群中发出平时难以想象的高吼。
恐怕再难有这般体验了。
阅兵式后,营地开放热水洗澡,从下午四点开始,然后再休整一晚,明天一早就可以组织回校。
终于香香的了,女孩儿们都很开心,抱着盆湿着头发,还在啃冰棍儿。
十几二十岁的年纪,哪里在乎养生。
向挽把迷彩T恤的下摆放出来,宽宽大大地兜着瘦瘦的身躯,和娄萍萍一起在花坛处纳凉,娄萍萍正吐槽她带来的老蒲扇,忽然看见老大急匆匆过来,跟向挽说:“辅导员让你过去一趟。”
“我?”向挽矜持地吸一口冰棍。
“对。”操场边上,树林旁边。
“怎会在那处?”向挽又吸一口。
“哎呀,让你去你就去呗。”磨磨唧唧的,娄萍萍觉得她可神奇了,吃冰棍儿还要翘兰花指。
和老大一起过去,远远儿地就见乌泱泱围了一堆人,向挽手里的冰棍儿快化了,忍着寒凉咬几口,见她过去,围着的人却散了,自发让出一条小道来。
向挽莫名其妙,轻舔了舔嘴角,走到里头,一看,愣了。
地上是堆成桃心形状的玫瑰花瓣,和几个粉白相间的气球,一位男生站在正对着桃心的位置,捧着一束巨大的玫瑰花,对她不好意思地笑。
起哄来得后知后觉,围观的同学用吼过阅兵式的嗓音来撮合一对恋人。
所有人在看着向挽,等她的反应,向挽咬掉最后一口冰棍儿,问旁边的娄萍萍:“有纸么?”
“啊?”
娄萍萍挠挠脖子。
“老大有么?”向挽又探头,问一旁的老大。
啊这,起哄声骤然收住,开始窃窃私语。
“有。”老大怔忡着从兜里摸出来,一整包递给向挽。
向挽埋头抽出来,一张纸把冰棍儿的木条包住,揣进裤兜里,因为附近没有垃圾桶,另抽了一张,仔仔细细地擦拭指缝间的粘液,众人摸不着头脑地看她做完,然后她擦着手抬头,问笑得有点尴尬的男生:“你找我?”
声音不大甜,有点沙,应当是才吃了冰棍儿的缘故。
“挽挽,”老大在后面拽她的衣服下摆,凑近说,“表白呢他。”
向挽当然知道他在表白,但是……
她扫一眼玫瑰花,又仔细地看了看那位同学,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众人哗然,举着手机的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录了,商学院2024级院草韩页,入学第三天就帅到在学校论坛有了三个打听他感情状况的帖子,向挽却吃完冰棍问他,叫什么名字。
长相不错的男生通常带着几分自傲,因为太容易获得青睐,通常又不会像长相出挑的女生一样,还要承受部分美貌引起的污名化。
所以看韩页的反应,他应该是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甚至是,没有被记住。
“开学第一周我们见过,在川味食堂,我问你对面可以坐吗,你说可以,我说我是商学院的,你跟我说,左边有免费的汤。”
“第二周晚上在操场,我们队踢球,不小心砸到你的腿了,我跑过去捡球,跟你说对不起,你说没关系。”
“上周我拉肚子请病假,你来给我送馒头……”
“韩页。”向挽想起来了,轻声打断他,“那是后勤兵给病假连统一送的,我的名单上有你。”
向挽跟着他的回忆走,开学第一周她吃饭时突然想起晁新教她盛的汤。
开学第二周在操场她在想塑胶跑道散步很舒服,下回请晁老师来。
上周她一边核对姓名和手里的馒头,兜里手机震了一下,自己突然就有点忘记是每人给两个还是三个。
男生笑容僵在脸上,抱着的玫瑰像是烫手山芋,一会儿才说:“是,我是韩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