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 晚潮 第5章
作者:七小皇叔
“我用得着跟你抢?”晁新抄着手,长卷发扫过脸颊,语气冷漠,“她本来就是我CP。”
“啊……你……”牌牌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刘海再弄点水,压一压。”晁新伸手,给她把门带上。
向挽套着围巾,看晁新走过来,眼里带着一点笑。
“你很爱逗她。”她等着晁新换鞋,温声说。
晁新却叹了一口气,等大门关了,俩人走到楼道,才说:“她小时候挺不开心的,也没什么喜欢的东西,所以打赏的事虽然让我为难,也没有太责怪她。”
晁北小时候都不怎么说话,身体也不好,豆芽菜似的,调养了那么久,还是贫血。
现在会犟嘴,好多了。
说着又撩一眼向挽:“刚才开玩笑,你别介意。”
向挽摇头,眉眼弯弯:“杜龄本就是许之之的CP,没有错。”
晁新就着电梯的暖光看着她,觉得她的眼睛很不一样,好像比都市里的人清澈很多,没有受到过什么污染的样子。
像她第一眼见到襁褓里的牌牌,不过婴儿的眼白泛着蓝色,向挽的底色很清晰。
到了傍晚,超市的人渐渐多起来,晁新和向挽推了一个小推车,在蔬菜区和肉类区慢慢逛。
“爱吃牛肉还是猪肉?”
晁新在敞开的保鲜区停下,小臂搭着推车的扶手。
“牛肉。”
向挽想了想。因为于舟爱吃牛肉,她们平常在家除了排骨,很少买猪肉。
“水煮牛肉,A;红烧牛肉,B。”
向挽笑了:“A。”
晁新点点头,挑了一块递给生鲜区域的售货员:“麻烦切片。”
“豆芽打底,A;生菜打底,B。”
晁新接过保鲜袋里的牛肉,推着推车往前走。
向挽继续做选择题:“B。”
“wow。”晁新小小地挑了下眉。
“怎么?”
“做这个选择的不太多。”她偏头拎了拎嘴角。
泪痣因为这稍纵即逝的笑,生动了一些。
走到蔬菜区,晁新停下,手探进后脑,拨了拨卷发,然后靠在一旁,示意向挽上前:“选一颗。”
然后她将右脚的脚后跟自高跟鞋里提起来,脚踝靠着左脚,偷懒。
向挽眼神往下,抿唇一笑,转脸挑选蔬菜,过了几秒,柔声问:“既然难受,怎么又总要穿呢?”
想起在地下车库,晁新连上楼都要换上高跟鞋。
晁新耷拉着慵懒的视线:“喜欢比人高一些。”
不喜欢仰人鼻息,不喜欢抬头,喜欢低头,喜欢俯瞰。
向挽抬眼看她,但晁新又低下头,打开了手机。
再回到家时,卫生间的门已经开了,二人把几个购物袋一起拿到厨房,晁新打开冰箱,分门别类地放进去,牛肉就着保鲜袋泡出血水,再掏了几个鸡蛋,放到流理台上,又蹲下把葱姜蒜等配菜拿出来,一一切好。
一袭动作做完,她有点热,举着刚抓完淀粉的手,让向挽帮忙把她的袖子翻上去,向挽上前,擦过她莹白的小臂,仔细地翻着衣袖。
然后晁新又伸了伸脖子,本能地要探手去再解开一颗领口,手腕往里缩了缩,想起来自己手脏,又没动。
向挽蕙质兰心,捕捉到她的动作,看一眼她静默的眼神,问:“要解开吗?”
“嗯。”一声懒音。
向挽抬手,食指拇指一动,干脆利落地解开了锁骨下方的扣子。
沟壑上方已经有几粒细汗了。
“谢谢。”晁新侧过身子,躬身继续给肉片上淀粉。
向挽见没什么好帮忙的,晁新又不爱说话,便洗了手退出去,见牌牌坐在客厅,大人样地翘着二郎腿,听见她出来,吸了几口气,然后略微羞涩地转过来:“向老师,请坐。”
向挽抬手掩了掩胸口:“你……”
这……
她为难地转头,看向晁新。
晁新瞥到她的眼神,端着沾满淀粉的手出来,定睛一看,气息一乱笑了。
牌牌的脸白得有一点过分,嘴红得有一点过分,睫毛膏糊了一点在眼下,像是沾了几个小小的蚊蝇。
“不适合你。”晁新蹙了蹙眉头,右肩一顶,苦笑。
“你看出来啦?”牌牌苦着脸,不敢看向挽。
她低头,右手捂着脸,嘟囔:“我给你发微信了呀,问你我可以用哪一个,你没有回我。”
晁新摇头笑,散发滑过脸颊,很痒,她本能地伸手撩开,手上的淀粉沾到脸上。
向挽一怔,随即双肩一颤,眼角更弯了些。
向来冷傲的晁新脸上沾了点笨拙的淀粉,格格不入的,和晁北也没什么两样。
晁新在向挽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又见她笑得欢,没忍住伸手在她鼻尖点了一下,像之前逗牌牌一样。
向挽愣住,晁新也愣了。
“……抱歉。”她说。
向挽放低视线,往自己鼻尖看,然后垂着眼帘又笑了。
她很爱笑,但很多时候是得体而疏离的,和向挽认识了几个月,这是晁新第一次见她真心实意地欢愉,真正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
第7章
饭菜上桌,淋着热油的水煮牛肉,清香四溢的玉米排骨汤,酸爽开胃的糖醋藕片还有一个凉拌豇豆和清炒时蔬。
前面说到,晁新不太懂得怎么跟人做朋友,但她其实误打误撞地选择了非常有效的一种,因为在家里做饭一起吃完然后洗碗,是最家常最容易迅速拉近人与人距离的方式。
将玉米排骨汤端上来时,向挽自然而然地伸手把餐垫挪过来,正如她以前所养成的习惯。
“你和你爸妈一起住吗?”于是晁新就多嘴问了一句。
“没有,”向挽低头摆着碗筷,“我没有父母。”
晁新一怔:“不好意思。”
“没事。”
有了这番对话,俩人之间的气氛就有点尴尬,因为晁新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在声音盛典上听到过向挽的领奖词,她说,她是一个流浪汉。
那段领奖词说得非常好,令台下坐着的晁新在好几个深夜里突如其来地想到一两句。
但她不如向挽有文化,不大记得完整的,也没有再去搜过。
流浪汉怎么会有这样的书卷气呢?流浪汉又怎么会有一双明媚动人的眼睛呢?流浪汉应该和自己一样,对周遭不感兴趣,甚至对世界偶尔厌恶。笑,不是因为喜悦,是因为“应该”,哭?晁新从来不哭。
她招呼卸妆的牌牌出来吃饭,动作间背后的发绳断了,头发散下来,晁新回头一看,蹲下将其捡起来,裹了几根头发扔到垃圾桶里,然后想了想,家里没有多余的发绳了,随手拆了一根一次性筷子,扬手拧髻,把头发挽在脑后。
碎发耷拉一两缕在脸畔,野性十足,向挽又想起她脱了高跟鞋的样子。
牌牌磨磨蹭蹭地出来,又和向挽打了招呼,很规矩地坐在左手边。
经过一番折腾,她已经没力气作妖了,羞赧也少了一点,决定当一个温婉冷酷的大人。
晁新先伸手拿碗,给向挽盛了一碗汤。
“试试咸淡,不行我再去加点盐。”
向挽双手接过,抿一口:“正好。”
晁新点头,又探手示意牌牌递碗。
牌牌却别扭起来,因为以前第一碗都是给她的。
“我自己来。”她撅着嘴说。
向挽睁了睁眼,晁新见怪不怪:“不理她。”
用公筷给向挽夹了一块排骨。
哪有醋还两头吃的,莫名其妙。
晁新做饭真的很好吃,比于舟和赵女士还要好,火候适中,咸淡也适中,尤其是她的玉米排骨汤,玉米的清甜仿佛陷入了肉里,但不腻,一点儿都不腻,排骨上肉筋都炖得很烂,轻咬一口就脱下来了。
向挽吃得很满足,鼻尖沁出细细密密的薄汗,更像个水葡萄了。
晁新发现这小姑娘挺有意思,因为她吃饭很虔诚,慢条斯理的,拿筷子之前还要起个范儿,擦拭嘴角时只捉着纸巾的一个角,跟宫廷剧里似的。
而且,明明吃排骨的时候眼神都亮了,但下一筷子却给了不大感冒的凉拌豇豆。
于是晁新又提手,又给她夹了一块小排。
小姑娘的眼神又亮了。
晁新抬起手背,抵住嘴唇,轻轻清了清嗓子,但是一对眼睛微微眯起来,笑得风情略涨。
大概是到人家家里做客,不好意思吧,她想。
吃过饭,时间也不早了,牌牌自告奋勇洗碗,原本想在向挽面前表现一番,谁知道她不省心的娘没有接收到她的信号,只说:“那你洗吧,我把向老师送回去。”
牌牌难以置信地张大嘴,水流哗哗哗冲着手上洗洁精的泡沫。
晁新一边给向挽递衣服,一边蹙眉提醒她:“浪费水。”
向挽招招手,说了再见,就和晁新一起出门了。
昼夜温差大,晚上更冷一些,连在地库都感到呼呼刺骨的风,晁新一边解锁,打开车门,一边按住手机发语音:“哎,姜哥,不好意思,刚看到您的消息,我一会儿就把账号发过去,谢谢姜哥。”
她在入座的行动间说了这么一句,说得很轻,言语里也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