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 晚潮 第81章
作者:七小皇叔
现在这个纯净无暇的小姑娘不自信得半夜敲她的门,来讨一个“她没有那么差”的定心丸。
怎么能不给?晁新向来什么都可以给她。
“去床上,挽挽。”她把向挽的散发别到耳后,摩挲她的脸颊,像一开始那样。
离开向挽之后,晁新其实看过了很多好东西,蒸蒸日上的工作室,愈加紧凑的工作安排,值得全力以赴的项目,还有顶级综艺的顶级舞台。
这些好东西有时会让她觉得,她有一点喜欢这个世界,但奇怪的是,后半句殊途同归。
她越喜欢这个世界,也越喜欢向挽。
因为她觉得,如果向挽在她身边,好东西能更好一点,世界的声色,会更入眼一点。
她有多想念向挽,挺立的柔软会替她说,湿润的情思会替她说,不舍得放开手指的紧致会替她说,微蹙的眉头,紊乱的呼吸,都会替她说。
向挽抱着她,竟然有一点想哭。
像是失而复得,像是小心翼翼。
有一种美梦,只用一根手指便可以勾画,多一根梦境就胀了,真怕撑坏了。
巫山的云和雨都沉睡了,山脉侧卧着,像魇足的神女。
向挽抱着晁新,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又似猫儿一般缩了回去。
但平静下来的晁新却没有回抱她,只起身拿上睡衣,套上。
向挽坐起来,还有一点空落落的怔愣。
“我去洗澡,你等下先回去吧。”晁新说。
“你,你说什么?”指腹还有一点皱,但晁新说,让她先回去吧。
向挽不太适应这个态度。
晁新的卷发粘在颈边,眼尾还有一些红,但她支着被向挽占有过的这具身体,低声说:“先回去吧,明早摄像头会开得很早,如果被拍到……”
她说话的尾音仍带着喘息式的引诱,但她看着坐在床上的向挽,心里不断不断地告诉自己。
如果向挽目前只想做床伴,那千万不要再沉溺过多了,千万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如果你想要,我再过去找你。”
晁新紧了紧后牙,像是在磨着向挽说的“床伴”这两个字。
情难自禁是自己的错,但不想再投入得让双方都贪得无厌了,贪婪总让人面目可憎,止步欢愉未必不好。
向挽仔细听着她这句话,在心里回荡了三遍,然后睁着纯净的玲珑剔透的双眼问她:“找我……你这话,拿我当什么?”
拿你自个儿当什么?
不敢相信,甚至她说完后,都没有闭上嘴唇。
“当床伴。”晁新垂着眼神,用向挽的话答她。
“……挽挽。”
其实床伴不是我们之前那样的,晁新想说,但刚抬头,她看见向挽哭了。
就那样坐在床边,抖着单薄的肩头,哭得无声又绝望。
甚至她都没有抬起头来,就一滴一滴地掉眼泪,掉到她和晁新被翻红浪的床榻间,陷入丝丝缕缕的纵横交错里。
“向挽。”
晁新慌了,六神无主,轻柔地坐到床上抱住她。向挽瘦削的身子一颤,直到晁新抬手,抚了她的头发好几下,她才啜泣出声。
“对不起,是我不好。”晁新红着眼睛说。
她太难受了,也不知道自己和向挽怎么就到了现在的地步,好像怎么做都不对,好像她做什么,都在伤害向挽。
她没有办法了,是不是顺从向挽,才是唯一的出路?
心底在叹气,晁新抬起向挽的下巴,开始吻她。
吻住了一点泪痕,有点咸,晁新哽着喉头,继续抚慰她。
最后将她纳入身下,一边看她哭得别过脸去,颈部微微抽动,一边细致地清点她身体的每一部分。
天雷勾地火,晁新的雷是酥酥麻麻的电流,火是一簇一簇的小火。
向挽起了反应,但她仍有倔强,她感到晁新并不想更进一步,只在外头绕圈。
于是她眨着濡湿的脸望着晁新,哽咽着说:“进来,否则莫要碰我。”
晁新心头一滞,酸软得不像话。
但她仍旧克制地亲吻她的眼角和唇边,仍是在外部绕圈。
向挽释放得很快,但也释放得很不甘心,她这回被晁新圈在了怀里。
浑身羽翼被妥善收敛,她依然问:“这又算什么?”
晁新上下抚摸她的鸡皮疙瘩,像在抚摸她的纷杂的情绪。
沉吟了一会儿,年长者率先开口。
“你太紧绷了,挽挽,从这个比赛以来,你一直很紧绷。”
“可能是面对我,也可能是因为不适应赛制。”
从前的向挽洒脱又自若,怎么会明明说了不谈感情只求欢愉,又默不作声地坐在床边哭?
晁新用下巴轻轻地蹭向挽的额头:“想让你舒服一些,想让你放松一些。”
放松?
这话刺痛了向挽,她蹙眉问晁新:“你便是这样帮你学员放松的么?”
晁新一愣,难以置信地反问:“你说什么?”
“分明不是,你不会同别人做这样的事。”向挽难过地呼出一口气。
又何必要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呢?我们分明都为情所困。
“你仅仅是因为喜欢我,你又不肯说。”
不肯说因为喜欢,所以想要,不肯说不甘心做床伴,反倒要赶她走。
晁新没有接话,默不作声地坐起来,把头发撩到后面。
等秒针又搜走了小半圈,才用压抑的气声说:“我没有不肯说。”
“也从来没有不承认过。”
她的睡裙很薄,此刻背部紧绷着,甚至能看见蝴蝶骨和脊柱的曲线。
“我一直都很喜欢很喜欢你,但那又怎么样呢,向挽,你还是不能接受我的家庭。”
我的喜欢,一无是处。
第89章
“家庭?”
向挽这两个字像是从窗外飘进来的,被风打得晕头转向。
晁新敏锐地捕捉到了向挽语义的疑惑,侧了小半个身子,鼓足勇气看着她。
“你说……家庭?”
向挽的眉心锁住了,不确定地再问她一遍。
“你家里怎的了?出事了?”向挽轻轻提一口气,“可你为何说,我无法接受?”
眨了两下澄澈的眼睛,脑子钝钝转不过弯。
晁新觉得自己心房里好像揣了一个搅拌机,嗡嗡嗡地把原本清晰的思路缠作一团,碾碎了,最后抖动到唇线上,嗫嚅了几回,也没说出来话。
“你不是说……”晁新有点紧张,眯着眼睛望着向挽,“接受不了,我的,家人。”
一顿一顿的,和台上掌控力十足的导师判若两人。
“我是说,”向挽仔细地回忆,仍有一点懵,“我难以接纳你是因着晁望才待我好,我怕提到晁望你伤心,故而才说了家人。”
“晁望?”
晁新动了动头:“晁望的事,我们说清楚了吗?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替代品过,我对她……”
有点语塞。
“我知道。”向挽打断她。
“只是你知道吗?晁新,”话一出口,她便鼻酸了,“我一开始也认为是个针尖大的问题,我若是个正常人,我根本不会在意,可是我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晁望,想她会不会爱喝西红柿丸子汤,想她吃甜还是吃辣……”
说着自己无理的耿耿于怀,向挽也很难堪。
“晁望不喝西红柿丸子汤,向挽,”晁新很心疼,吸了吸鼻子,“晁望和你完全不一样。”
“我们家,我在家的时候,从没喝过丸子汤,我们没有条件剁那么精细的肉,我们要么是吃腊肉,挺肥的一片,要么用来红烧,因为肉不太新鲜要多下料。”晁新第一回 吐露这些,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
“然后晁望就会把肉让给我,她个子很低,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可能,”晁新带着鼻音,顿了顿,“也就一米五多一点。”
“她跟你,一点都不像。”
哪里会像一个养尊处优的丞相小姐,晁望的头发也很黄,向挽的是乌黑油亮的。
晁新杂乱地说着晁望的过往,呼吸像是在用刀割着鼻腔,目光定定望着床铺,然后她抬手,把头发从头顶往后一拨,再一拨。
用了比平常大三四倍的力气。
她其实很不想再回忆一遍晁望的样子,但她同样也迫切地需要跟向挽解释,虽然这个解释看起来颠三倒四,不成样子。
“我知道,我知道。”向挽发现了晁新的反常,她整个人像是被浸在了悲伤里,连眼下妩媚的泪痣都微微蹙起、扭曲。
都说有泪痣的人爱哭,但向挽没有看晁新哭过,此刻也没有,她只是一下一下地顺着头发,像在把自己对晁望的愧疚和对向挽的珍惜割成两半,顾不上是不是血淋淋了,总之是想给向挽看。
向挽心痛得无以复加,只能上前赤身裸体地抱着晁新,眼一眨泪珠子就滚了下来。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感同身受这回事,只要那个人在你心上,你甚至可以为她疼,为她哭,恨不能以身替。
向挽抽着脖颈,低低地啜泣:“我知道,你不用说了。”
“不是你的问题,更与晁望无关,是我,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