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 晚潮 第94章
作者:七小皇叔
向挽眨两下眼,表示知道了,乖乖的,等医生,不乱动了。
对视很慢,但时间其实很短,护士过来,问晁新怎么了。
“她醒了。”晁新撤开身子,哑着嗓子说。
“啊我看看,”护士过来,“唉真是,睁眼了哈小姑娘?”
她笑着感叹,好像也是松了一口气。
然后说:“行你们先待会儿,我去叫杜医生过来。”
晁新把凳子拉开,坐在床边又给向挽理了理衣袖。
没等一两分钟,医生带着两个实习生和一个护士过来了。
“醒啦?”
“嗯,刚醒,大概五分钟前。”
“看着精神还挺好的,饿不饿啊?”医生随口问一句,看一眼她输液和仪器的情况。
“还没什么力气吧?呼吸有问题吗?要是感觉还行,我等下就给你撤一会儿,今天上了6小时,差不多了。”
向挽看着她,幅度微小地点了点头。
“哎真棒。”医生又笑起来,语气跟对小朋友似的。
“你还挺厉害的,自己就醒了,咱们先测个体温啊,”她回头跟护士说,“一会儿再查个血常规。”
晁新看医生的样子,心里松快了一点,问她:“那还转过去吗?”
医生把温度计递给晁新:“看她情况吧,如果稳下来了就不转了,只要她有意识,指标也不再降,咱们倒也不会过度治疗。”
晁新心头大石落地,起身把手探进向挽衣服里,将温度计放置到腋下。
感到向挽有夹紧的动作,晁新笑了笑,温柔地看她一眼。
医生们出了门,过了两三分钟,护士推着车又进来。
熟练地给向挽拔针、换液,一面动作一面开玩笑:“小姑娘真有意思,前几天怎么喊都不醒,是不是听说要去ICU吓醒了啊?”
收拾着输完的袋子,她感叹:“可快点好吧,你这朋友都要急死了。”
病床上发出熟悉的滴滴声,晁新把温度计拿出来,自己先看了一眼。
“38.4。”
她递给护士,说。
“哎,降了。”护士掏出本子来登记。
“嗯。”
晁新当然知道降了,但她看到的那一眼没敢高兴,要等护士再看一遍,告诉她降了,她才终于有实感。
门被关上,屋里又回复了静谧。
晁新坐在一旁,十指交叉放在床上,望着向挽。
她设想过无数次假如向挽醒来,自己会是什么样子,甚至还梦到过,以为会激动,会欣喜或者是热泪盈眶,但竟然都没有。
只有很突然的,挺感谢向挽的。
当她听说向挽的昏迷连医生都找不到原因的时候,就在想,她会不会要回到她本来的地方去了?毕竟向挽是科学之外的人物,最不能用科学来解释的,就是她的来处。
所以当向挽睁眼的那一刻,晁新知道,她一定花了不小的力气。
她想留下来了。
“你知道吗?”看了她一会儿,晁新才说,“你刚刚要是再不醒,就要去一个很可怕的地方了,很多管子,还可能要进入你的身体里。”
“医生说,等稍微状况好一点,还要给你做穿刺。”
“我要签同意自动出院同意书、气管插管、深静脉置管,还有……”她哽咽了一下,“抢救同意书。”
“签之前医生会跟我提前宣讲可能会有的后果,包括死亡。”
晁新的眼泪涌上来,但她只将它禁锢在眼底,很平静地没有再令情绪扩散。
“我听说的时候,就在想,向挽那么懂事,那么心疼我,怎么会舍得我签那些东西呢?”
“所以如果我说我猜到你会努力醒过来,你说,我厉害不厉害?”
她笑了一下,吸了吸酸涩的鼻子。
第104章
晁老师一直都很厉害,向挽当然知道。
她伸手,轻轻地勾了勾晁新的小拇指,用微弱的动作告诉她,自己不会再睡过去了。
向挽的精神果然越来越好,到了下午,血常规的结果出来了,两个重要指标都开始往正常方向靠近,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医生把向挽的呼吸机撤了,她一时有点不适应,狠狠吸了两口,又张开嘴用力咳嗽起来。
晁新忙帮她顺着胸口,等她的喘息声渐渐平息,听见了一声很嘶哑的:“晁老师。”
很难听,难听得向挽瞬间就皱了眉头。
站在床尾的于舟赶紧说:“你先别说话,几天没说了,嘴干,休息会儿喝口水润润嗓子再说啊。“
苏唱正好从外面倒了热水进来,递给晁新,往里面加了一点矿泉水,估摸着等水温合适了再递给向挽。
彭姠之把向挽的床摇起来,扶她坐着。
向挽的头还很晕,像是睡过了头的那种,眼睛也烫烫的,不过倒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她抿一口温水,听晁新问她:“烫不烫?”
向挽用力清清嗓子,先是试了两个音,发觉不那么难听了,便弱弱开口:“你怎么问我?”
还是哑,像玻璃珠子被砂纸磨过。
“嗯?”
“你怎么不自个儿尝一尝,再递给我?”向挽苍白着小脸,睁着黑葡萄一样的眼,望着她。
“我,”晁新有一点意外,“你不是细菌感染吗,我怕……”
于舟要笑死,和苏唱对视一眼,大病未愈,醒来问的是她老婆怎么不试试水再递给她。
亏她还担心等下她俩抱头痛哭互诉衷肠,自己要不要一个箭步冲出门去。
“你怎么会感染我?”向挽眨眨眼,还在问。
“我不确定。”晁新有点懵,挽了挽头发。
“你怎么不确定?”向挽摇头,“往日我们同吃同住,亲密无间,我也不曾感染过。”
晁新微张嘴,往于舟她们相反的方向回避性地侧了侧头。
“那什么,”彭姠之看不下去了,“我们还在呢。”
“你想让她嘴对嘴喂你呗?那我们走?”她把手抄起来,翻了个白眼。
向挽胸腔一震,微微一笑。
“小没良心的,知不知道我们守你多久啊?醒来招呼都不打一个。笑,还笑。”彭姠之觉得她需要再去照个CT,看看心肺还完好吗,有没有缺斤少两的。
“那么,”向挽虚弱地扇了扇睫毛,说,“能否请你们出去一会子。”
“因为,我十分想要吻她。”
她坦然地说。
踽踽求生时是,命悬一线时也是,梦里是,醒来也是。
“对不住,等我同她接完吻,再与你们说话,可以吗?”
从来没见过这么赤诚又这么直白的姑娘,头发还散乱得很,神色也没有整理好,手腕瘦得衣袖空荡荡的,说话也还吃力,但是她醒来第一件事是对朋友们道歉,说还请回避,她想要吻她的心上人。
于舟的心都软了,软得跟搅拌好的饺子馅儿似的。
于是她拉着苏唱的胳膊:“走走走。”
但椅子一动,晁新也站起来:“我出去找一下医生。”
“你干嘛?刚她说话你没听见啊?”彭姠之笑她,“你出去,那我们出去干嘛啊?”
晁新略垂着头,把头发往后一撩,不自在地说:“她才刚醒。”
还没有做完检查,不太好。
于舟眼盯着她,头靠近苏唱,掩着嘴小声说:“晁老师脸红了。”
“看到了。”苏唱也回了个耳语。
于舟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哦呵呵呵呵呵呵。
但她表情很镇定。
“哎呀,怎么办啊小古人,”彭姠之两手撑在床尾的铁架子上,阴阳怪气的,“我们一出去,你家晁老师也要走。”
“你可能野不了了,还得先等退烧。”她做出很遗憾的表情。
向挽垂眸想了想,说:“那便欠着。”
“所以我们可以回来了吗?”于舟站在门口,吊在苏唱身上。
“请坐。”孱弱的向挽仍旧大家闺秀的做派。
几人都笑了,又回来坐下。
说话间医院送餐来了,哪怕向挽没办法进食,晁新还是每天按时给她订粥,这回终于不用浪费。
她接过来先放到床头柜上,把盖子打开,等稍稍凉一点,再喂给向挽吃。
“刚醒,可能胃不太舒服,先慢慢喝,我们喝一点就好。”她一边执勺,一边说。
“她好会哄。”彭姠之“啧”一声,对着于舟摇头。
“我们喝一点”这种语气,彭姠之是万万不可能说的。
向挽听见她说的了,嘴角一掖,竟然有一点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