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 覆水 第31章

作者:宁远 标签: 破镜重圆 近水楼台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GL百合

没有围巾护着脖子,之前也冷,但那是皮冷。

可这会儿或许是因为生病了,风从皮肤直接渗进到了骨头里,从胸前灌到了后背心。

吹得她魂在摇摆,冻得她狠狠发抖。

她低着头逆着呼啸的北风,走到公交车站等着车。

车就像是故意作弄她似的,怎么都不来。

害得她思绪在烈风中恍惚着,一件往事忽然而至,打在她心上。

高中那会儿流行手机链,小小一只手机要挂无数花里胡哨的手机链。

沈绒也不例外。

她看中一条柔软的狐狸尾巴挂件,开开心心挂了小半年之后,又喜欢上了一个兔耳朵挂件,便将那狐狸尾巴给换掉了。

盛明盏拿着她换下来的狐狸尾巴,问她:“你不喜欢它了吗?”

沈绒说:“我有新宠啦。”

一直到上大学,盛明盏自己赚钱在大学边上买了房,沈绒整理屋子的时候,居然又看到了那条熟悉的狐狸尾巴。

沈绒诧异地问她:“为什么你还留着这玩意?”

盛明盏说:“你以前那么喜欢它,万一以后又开始喜欢了,找不到它,你会难过的吧。”

盛明盏总是留意着、精心收藏着关于她的点点滴滴。

不是因为盛明盏这个人记性有多好,而是因为在意。

因为在意,才能面面俱到。

而现在她在意的,是另一个人。

沈绒一边往外呼着气,一边发颤。

只有用力地颤抖,才能给这副快要熄灭的身躯一丁点儿能量。

公交车不来,就是不来,死活不来。

沈绒感觉自己快要晕厥的时候,一辆车开到她面前。

这车她有点熟悉,是林枳的车。

车里的人她更熟悉,刚才还出现在她记忆里对她微笑的人,此刻坐在驾驶位上,一脸疏远的冷感。

盛明盏将车窗放下,车内的暖气刚想往外散,就被强势的冷风顶了回去,连带着她黑色的长发也被扬起来一些。

将她的浓颜清晰地显露在沈绒的眼底。

“这里末班车结束得早。不要太晚回去,妈还在等你。”

言下之意,就是让她上车,送她去医院。

沈绒心道,真行啊,刚和现任约完会就来送前任回家。

盛明盏你可真是游刃有余。

“谢谢盛小姐,不用,我打车。”

沈绒拿出手机想要叫车,看了一下,前面有一百多位排队等车的,预估等待时间一个半小时。

“……”

傻了真是。

这可是大冬天周末的夜晚,这可是ZM广场,还有长街络绎不绝的演员、观众,以及不远处写字楼里陆续下班的白领们,全都在抢着打车。

今天真倒霉。

沈绒打算走个五百多米去坐地铁,虽然这一路又得被风吹个支离破碎,地铁票还贵得要命。

沈绒转身就要走,突然眼前一白,意识就像是被关闭的电闸,瞬间被切断。

她心里暗叫一声“糟糕”,下意识地去抓身边的公交车站牌。

沈绒根本不知道自己摔倒没有,又昏厥了多久,只能隔着一层纱般意识到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但她并没有摔倒,反而被强有力的支撑保护着。

她意识回拢了一点,感觉自己飘了起来,摇摇晃晃间落到一处柔

软又温暖的地方。

等她再次能视物,再次能够控制虚弱的四肢时,她发现自己被盛明盏抱进了车里,正躺在后排的座椅上。

盛明盏一只手揽着她的后腰,一只手撑在她的脸边,黑长发从她的耳边、肩头纷纷坠下来,将沈绒包围。

“孤女”的香味萦绕在沈绒的鼻尖上,一点点往心窝里蔓延。

两个人距离贴得非常近,她几乎被盛明盏抱在怀里。

而她居然捏着盛明盏的衣领,控制着这份亲密,没让盛明盏轻易离开。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盛明盏的双眸这么近。

近到甚至能看见她眼睛里带着一星点不易察觉的火种。

清醒之后的沈绒立即放开她。

与此同时手压在她的肩膀上,想将她往外推。

盛明盏眼神一闪,回过了神,主动拉开距离,坐到一旁。

沈绒艰难地坐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好像病了。”

盛明盏慢悠悠地整理着被沈绒搅乱的衣着。

微抬下巴,从脖子到下颚延伸出一条优雅迷人,又冷厉的曲线。

沈绒明白,盛明盏率先摆出了一副陌生人的姿态。

沈绒想说“我没事”。

可发软发虚的不适感,让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两人并肩沉默着,这是非常少见的情况。

她们俩共处一室的大多数情况下,不是像小时候那样互相拆台,就是像恋爱时那般热烈无间。

甚至是在分裂的末期,她们都有无数种理由、无数句话迫不及待地砸给对方,想要砸出最后一丝在意的温度。

不像此刻,理智、麻木又冰冷。

盛明盏微微偏过头,见沈绒面色苍白似雪,带着浓浓的病态。

她将扶手箱打开,拿出一盒巧克力。

虽然已经拆封,但里面都是独立包装一颗颗的。

“不嫌弃的话,吃点。”

盛明盏将巧克力盒递到沈绒手边。

“歇会儿,我送你去医院。”

沈绒依旧没说话,低垂着脑袋,透过垂落的发丝看向那盒巧

克力。

那是她最喜欢的巧克力品牌,她常吃的那家巧克力熔岩蛋糕用的巧克力就是它家的。

只有这个味道她最习惯。

其他的巧克力虽然也不错,但只有这款的口感,嵌在她严丝合缝的喜欢里。

“他们说……我一辈子只能活在剧场里。除了音乐剧,我什么都不会,连份合同都看不明白。”

沈绒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口的第一句是这句话。

憋在心里多时的压抑,没有跟任何人提及的痛苦,竟趁着她最虚弱的时候,自行找到了倾诉对象。

沈绒死死攥着拳头,攥到骨节发白。

“可是,这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不对吗?我这辈子就想将这件事做好了……我错了吗?”

盛明盏曾经亲眼目睹沈绒第一次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绽放光芒,踏进了音乐剧圈子,在剧场里一次次地挑战自己,证明自己。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剧场对沈绒意味着什么。

沈绒从没有对自己的梦想迟疑过。

就算是长街最不景气的时候,她都还在兢兢业业地打磨所有细节。

无论有没有人能看得到那些藏在细节深处的努力,甚至误解她的坚持,她都无怨无悔。

沈绒是个梦想家。

她最大的魅力来自她追逐梦想时义无反顾的能量。

如今,大梦想家居然被自己的梦想狠狠刺伤了。

盛明盏内心深处有些动荡。

“沈大小姐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看法?做你的事,管别人怎么说。”

说完这句话,盛明盏也感觉到太过温和。

温和到不太符合她俩现在的关系。

毕竟沈绒在医院特意提醒过她,她并不是沈家的亲生女儿。

沈家曾经那样对待她,她还上赶着贴热脸,不是犯贱是什么?

盛明盏想敛起情绪刺沈绒两句,让她清醒一些。

可当她再去看沈绒时,发现沈绒也在看她。

那双永远高傲又热忱的漂亮眼睛里,蓄满了眼泪。

“盛明盏……我已经没办法做我喜欢的事了。”

打着止疼针连演三十场的沈绒,没有流过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