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说她怀孕了 丞相说她怀孕了 第82章
作者:昨夜未归
顾锦瑟睁开眼睛, 明祎就在眼前,华灯初上,身影有些朦胧, 确确实实存在的。
暮色下,明祎带着满身疲惫地回来了,灯火在她头顶上留下层层光晕, 四目相接,明祎眉梢含笑,温柔如水,她轻轻说了一声:“你回来了。”
不知怎地, 顾锦瑟心里倍感酸涩,其实她是一个很计较的人。同事小的时候家里有弟妹, 她是长姐, 父母每回都叫她让一让弟妹, 都是家里的孩子,凭什么要让呢。
后来同事想买房, 用自己的钱去贷款,母亲却说等一等,等弟弟上完大学再买。
明明都是父母的孩子, 为何差距就那么大呢。她在想为什么不公平, 来到这里,小的时候顾锦桓那么嚣张乖戾, 却能得到顾家那么多长辈的喜爱,幸好阿娘更喜欢她, 不然, 她会妒忌。
她迎着明祎的目光, 呆了须臾, 迟缓说道:“明相,你是一薄情之人,幸好你是薄情之人,不然我会日日吃醋,我见不得你对别人好。我很小气的,你以后不要对别人好,行不行?”
十七岁的人说着最幼稚的话,偏偏又那么理直气壮。
明祎看着那张清纯的脸,同样,迟缓许久才回答:“好。”
顾锦瑟闭上眼睛,说:“明祎,我不喜欢我的祖父,是因为他喜欢顾锦桓。顾锦桓日日欺负阿商姑姑,凭什么还能受到他的喜欢。后来,我想明白了。”
“为什么?”明祎下意识追问。
“因为,偏爱,人心都是偏的,好比我的阿娘为何那么喜欢我宠爱我,为何你的阿娘视你如命。”顾锦瑟躺在了躺椅上,睁大眼睛看着她,“明相,偏爱是没有道理的。”
明祎低着头,灯火跳跃,她说偏爱是没有道理的,一瞬间,她的心似乎好受许多。
她蹲了下来,与顾锦瑟平视,顾锦瑟抿唇浅笑,年少热血,一腔情意,恰是人间最真挚的感情。
顾锦瑟直起身子,道:“我对你,也是有偏爱的,哪怕你是恶人,该入人间地狱,我对你的偏爱也不会去改变。”
明祎仰着头,眼睛模糊,“我、从不是行善之人。”
“人之初性本善,谁会生来做恶人。他先对不起你,你又凭什么做圣母去原谅他包容他?”
“他先做恶人,难不成叫你以德抱怨?明相,我是小气之人,不会以德报怨。每个人的想法不同,而我想的很简单,旁人对不起我,我便不能与他们相处和乐。”
“明相,我只想和你过日子,仅此而已。”顾锦瑟凝着她,目光悲悯,看着如孩童般的明相,心忽而揪了起来,很难受。
难受到胸口压了一块石头。
明祎忽而站起身,扬首看向头顶的灯火,火光刺眼,泪水终是缓缓滑了下来。
两人沉默。
顾锦瑟伸手去勾住她的尾指,“别活在痛苦、自我折磨的世界里。”
她知晓被言语刺激下的孩子心里有阴影,尤其是母亲倒在自己的怀里,慢慢地闭上眼睛,而自己的父亲在很远的地方娶妻生子。那人什么都没做,一句斥责的话都没有说,然而,却胜过做了许多事……不能想,她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了。
自己很幸运,顾止对她很好,对顾锦桓好的时候也会记着她。这才是一家人,而威远将军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顾锦瑟,我做了十年的梦,梦里都是她闭上眼睛问我,他为何不回来,又自顾自答说他是将军,肩负戍守边境的责任,又问为何要嫁给一个将军,哪怕是贩夫走卒也好。”
“我每睁开眼睛,感觉她才走……”
顾锦瑟缓缓眨眼,梦一回痛苦一回,她抿了抿唇角,不知为何,她能明白她的痛苦了。
世人本没有错,偏偏将自己往错误中驱赶,比如德妃,当年为何说那么难听的话,试着代入,阿商姑姑叫自己去死,自己也会受不住的。
人心,不能直视。
痛苦的泪水徐徐滑落腮边,明祎拂开顾锦瑟的手,“你为何这么聪明呢?愚笨些,不好吗?”
顾锦瑟惊惧,“对不起,我不该揭开你的心事。”
“你聪明到我想逃离,闭上你的眼睛不去猜想,可好?”明祎回身走了,步履蹒跚。
走了三五步,顾锦瑟从躺椅上跳了起来,追过去,拉着她的手,从身后抱住她,“我若笨了些,你可还会喜欢呢。”
明祎试图甩开她,双手挣扎,顾锦瑟却告诉她:“我是你拉入局中的棋子,对吗?”
明祎蓦地停了下来,痴痴地看着前方,不知所措。
顾锦瑟缓缓地松开双手,走到她的面前,直视她:“我不想这么想你,可是这一切太巧合了,我没有证据,可直觉一直在告诉我,我们相遇不简单,对吗?”
“可我又很幸运,你这是下棋人,对我是这么好,当我受伤后会彻夜不眠地照顾我,当我高烧不止的时候,你在一旁揪心想着办法。当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却又将自己送了过来,满足我的欲望。”
明祎抬首,不敢置信,顾锦瑟继续说:“我觉得你对我,也是有喜欢的,对吗?月长姨娘说我看你的时候眼中有光,看你看我的时候,同样的,眼中也有光。”
明祎心痛如绞,“如果,我否认呢,我只是将你当作棋子。”
顾锦瑟拧眉,眼中的那抹生机,渐渐消散了,明祎泪痕未干,缓缓说道:“不要这么自信。”
“我安慰你,你却用刀戳我的心。”顾锦瑟深深呼吸,接连吸了两个呼吸,望着她冷漠的脸色。
明祎阖眸,泪水滑下,“顾锦瑟,你为何不像顾锦桓那样自私些呢。”
这样的话,她就能真正割舍。她做不到利用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的人,所有的事情剖开,她只是一个布局人。顾锦瑟的直觉,让她开始害怕,其实,她可以否认,可那双眼中只有的她的眼睛让她说不出否认的话。
否认过一回,第二回,她就失去了底气。
“明祎,那你可以丑一些,性子冷一些,我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待陛下驾崩后,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不对,到时,我还有家吗?”顾锦瑟眨了眨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始终没有留了下来。
她有两个母亲,她们都说她的性子很倔,确实,她倔强的时候,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明祎莫名心软了,语速也跟着慢了下来,“我不会让你家破人亡的,顾夫人、顾止,都会活得好好的,就连顾锦桓,我都可以让他来京城。”
月入云层,天地间陡然暗了下来,两人对视,却让人愈发痛苦。
顾锦瑟却拒绝了,“不必了,顾家不缺这些。”
“顾锦瑟!”明祎陡然压低声音怒喊。
“那你要我怎么做?由着你去做,然后将来我离开京城,再找人嫁了。明祎,我是个人,有血有肉,会自己的想法和感情。自与你相遇后,我自问对你不薄,你让我做一个工具人,在你需要的时候留下,不需要的时候离开,对不起,我做不到。”
“明祎,你很自私,自私到让我恶心。”顾锦瑟按住了心口,深吸了一口气,“不如现在结束吧,你好、我好,都很好的。”
明祎微顿,声音微弱道:“你说什么?”
“都是要结束的,不如早些,我辞官回金陵解决我顾家的家事。”顾锦瑟面色发白,唇角微颤,后退两步,“岁月静好,总会慢慢过去的。”
顾锦瑟的果断,打得明祎措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影子慢慢地消失在黑夜中。
好像不是这样的,顾锦瑟明明是在安慰她,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
明祎哭着蹲了下来,月下人影孤寂,月光落在她的身上,茕茕孑立。
月长闻讯走来,嗟叹道:“你为何要说这么狠的话呢?”
不对,是顾锦瑟说狠话的时候,花奴没有开口拒绝,沉默就是承认,自然就闹得不愉快。
“你哭什么?你不是要报仇吗?哭了多不好,站起来继续斗啊。”
“花奴啊,你娘太软了些,你呢,刚好相反。太刚易折,你何必呢。”
“花奴啊,你错的时候就该道歉,毕竟除了你娘外没有人无条件宠着你,更何况姑爷才十七岁,家里宠惯的,你就该忍一忍。”
她顿了顿,沉默良久后,发出疑惑:“到底是谁的错呢?”
月长疑惑了会儿,没有想明白,明祎站起身来,凝视着月长姨娘,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人直接倒了下去。
“花奴、花奴……”
黑夜下,月长接住她,声音凄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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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时间,顾锦瑟拟了辞呈,枯坐许久。
阿娘说:“我磋磨了近二十年,懂得了一个道理,长痛不如短痛。”
天亮的时候,她照往日一般去户部。
当焦头烂额的术至见到每回见面都要怼他的顾主事后更加郁闷了,他刚想好怎么开口,顾锦瑟便将辞呈递给他。
“辞官?”术至愣了下,没有去接辞呈,而是诧异,顾锦桓仕途大好,才十七岁,怎么就想到辞官了。
他没接,害怕是个坑。
顾锦瑟扯着唇角笑说:“下官想去游历山水,您放心,明相不会寻你麻烦。”
术至还是不接,“您去找陛下吧。”
顾锦瑟无奈,只好在下朝后去大殿拜见陛下,按理来说她这等官员是见不到陛下的,可她的身份特殊,以皇帝养女夫婿的身份进入宫廷。
见到陛下后,递交辞呈。
皇帝惊讶,抬首去见跪在殿内的少年人脸色苍白,眼下乌黑,他不解,“因为明相生母的事情吗?”
顾锦瑟没有大的功绩,也没有错误,算是中庸之辈,其实细细想来,立功绩是难事,但是不犯错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顾锦瑟回道:“如今半载,臣见过帝都的繁华,品尝过人间美味,思及自身,心不在此,难以胜任主事一职,还望陛下恩准臣回故乡。”
皇帝不信她的鬼话,尤其是这副被霜打的姿态,必然是有内情的,他将辞呈压住了,道:“朕给你三日的时间,你好好想想。”
顾锦瑟叩谢圣恩后徐徐退出大殿。
天色晴朗,碧空如洗,站在大殿外,被阳光刺激得睁不开眼,一瞬间,她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闭眼的时候,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顾主事。”
是三公主。
顾锦瑟忙行礼,三公主着一身素衣,乌黑长发只用一根玉簪固定,她怔忪,三公主先开口:“你要辞官吗?”
相比较往日的咄咄逼人,今日的三公主显出难得的温柔沉稳。顾锦瑟颔首,道:“对,陛下未曾应允。”
“你还年轻呢,何必为了些虚言。”三公主轻叹,“她是真的不易,自我懂事以来,她便已跟随皇祖母入朝了。我看不惯她,时常使坏,可她素来不计较。我很奇怪,她却说你是天家公主,杀不死你,就只能让你闹了。”
顾锦瑟沉默,三公主点到即止,“希望你们可以尽释前嫌,对了,我定亲了。”
顾锦瑟惊讶,三公主说:“我没有替母后守孝,三月内成婚,我知晓我今年不成亲,明年还会去和亲。”
“臣恭喜殿下。”顾锦瑟感觉一句话抽空自己的力气,原来嚣张的人也会低头。
三公主转身进殿了。
顾锦瑟慢慢走下大殿,遇见同僚,对方避之不及,似乎不想与她有何牵连。
看着他们焦急离开的身影,她想笑了,没有被孤立的伤心,只有对人心的嗤笑。
多么可笑!
回到家里,她找来舅父送来的管事,对他说道:“京城里的铺子,你先看着,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若与到难事可找明相,铺子里的收益也交给明相。”
“您放心,小的一定尽力去办。”管事拍着胸口保证。
毕竟金陵的管事,还有余杭来的,都一一嘱咐。
还有些良田,她唤来春月,说道:“这些水田你暂时看着,遇事可问明相,实在不行就将天租出去,你收些租钱。”
春月红了眼眶,迟迟不肯应答,顾锦瑟没有催促她,反而说道:“我要回余杭,协助阿娘完成和离的事情,到时候再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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