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 风起长安 第25章

作者:于欢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GL百合

  “奈何其曾祖曾于长安犯过事,”曾万福道,“其曾祖原本在长安是个小官,犯事革职,有案底留在刑部,虽不是重事,可我那族兄害怕他今后的仕途会因此受到影响,所以便委托了小人帮忙,族中衰落至今,唯此侄可望。”

  “你想销案?”萧炯惊讶道,他惆怅着一张脸,表现的很是为难,“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我身为刑部尚书,执掌律法,而《贼盗律》中明文规定,盗制书者罚徙二年,作为执法者,岂能知法犯法?”

  曾万福便将真珠与字一同推向了萧炯,“小人并非是想要销案,只是想确认刑部刑狱档案中是否有伯父的案底,况且这么多年过去,此案未必会作长留保存,若是短留,如今应该已经销毁,小人不会麻烦尚书亲为,只要尚书行个方便,通融小人,入内瞅上一眼,心里有个底即可。”

  且不论曾万福说的话是否可信,就算真的要销案底,萧炯在刑部任职多年,所行不法之事自己都数不过来了,又如何会介意多上一桩,更何况他根本无法抵挡曾万福送来的诱惑。

  “你小子,刑部可是在皇城的都堂内,要想调阅刑部狱案,需调阅公文才行,尽给我出难题。”萧炯没有立马答应,故弄玄虚道。

  曾万福便笑眯眯的起身替他捶着肩膀,“您是刑部尚书,这调阅的公文,还不是您说了算吗。”

  见曾万福态度诚恳,萧炯罢了罢手,“也罢,太极宫前的皇城并非宫城,门禁也松懈了不少,这些东西我便收下,好做打点之用。”

  曾万福内心暗骂萧炯得了便宜还卖乖,脸上却保持着开心的笑意,连忙叉手谢恩道:“多谢尚书通融。”

  “明日一早你扮做我的随身书吏,同我去刑部,期间莫要说话。”萧炯又道。

  “喏。”

  真珠:珍珠

  唐代档案体系很完善,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都有各自的刑狱档案。

  除官之外,还有吏,官是官吏是吏,官是士人阶级,吏则是官府自行招募,差不多就是打杂,一般官署内都会有不少吏。

  论李忱强大的基大,母亲是上一辈的绝代风华,世家嫡女不缺才情,老皇帝算是音乐家吧,在她母亲死之前,很多乐器都是皇帝亲自教她的。

  细水长流,希望宝儿们能够耐下心来看…

第27章 秋风赋(十三)

  翌日

  刑部尚书萧炯为了曾万福送的珠宝与字画, 竟也是起了个大早,而曾万福也乔装打扮早早来到了萧宅,换上一身吏服便随萧炯前往了皇城。

  刑部位于承天门外横街以南的外朝, 为尚书外省之下。

  萧炯从含光门入城, 作为六部尚书之一,地位仅次加同平章事衔的宰相, 掌管刑部多年,禁军皆识得, 故未示符便得以入内,其随身书吏也是如此。

  曾万福抱着一大堆竹简跟在萧炯身后,按萧炯吩咐他将头埋低, 不与人对视, 以免露出破绽。

  作为身份低下的商人,曾万福头一回干这种事, 心里自然慌得不行,但又害怕被人识破,便一直强装镇定。

  萧炯倒是显得十分自然, 一点也不心虚, 还十分热情的与城门郎打招呼。

  萧炯在刑部当差多年, 又有左相李甫做靠山,加盖同平章事衔, 升任宰相是迟早的事, 因此守门的禁军对他也格外恭敬。

  “萧尚书可是又换了随身书吏?”城门郎看了一眼曾万福,询问道。

  “这不是到了秋日吗, 每到秋冬, 刑部的案子便也多了起来, 老夫是整日都在忙啊, 有些事实在忙不过来,便只好差他们替老夫跑上跑下了。”萧炯说的十分自然。

  城门郎便回道:“萧尚书替圣人分忧国事,着实辛苦,还要多多注意身子才是。”

  “咱们都是为了圣人与大唐,是一刻也不敢停下啊。”萧炯又道,“老夫还有案子要处理,就不与你们闲聊了。”

  “恭送尚书。”城门郎叉手道。

  曾万福作为一名商人,跟随刑部尚书顺利进入了大唐的政治中心,朝廷机构所在,外朝。

  这也是他第一次进入皇城,脚下的黄土地变成了平整的地砖,踩上去不会沾染灰尘,也不会凹凸不平。

  曾万福心生感慨,顿时觉得自己的钱花得值当,只是没有想到自己做梦都想进来的地方,竟会是以此种方式来到。

  经过含光门大街,这里出行的官吏是皇城外的数倍,其中因为鸿胪寺与鸿胪客馆就在含光门大街的东边,便有不少胡人使者。

  萧炯那一身紫袍迎来了许多人的恭维,这让跟在身后的曾万福羡慕不已,自己腰缠万贯,却只能用这些钱来巴结权贵,卑躬屈膝。

  来到刑部所在的公廨,刑部侍郎以及刑部、都官、比部、司门郎中与员外郎皆比萧炯来得早。

  “萧尚书。”一众朱绿官员起身向紫袍行礼。

  萧炯点点头,因为身兼京兆尹之职,所以他并不常出现于刑部公廨,除非有重大案件需要尚书亲自出面审理。

  萧炯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盘腿坐下,指着砚台示意曾万福。

  曾万福遂放下竹简替其研墨,只见他写了一张公文,随后又盖上印将之交给了曾万福,抬头唤道:“都官郎中。”

  “下官在。”位于尚书座右下位置的都官郎中,搁笔起身叉手,“尚书。”

  “你差人带他去刑狱档案,吾要调阅。”萧炯吩咐道。

  “喏。”

  都官郎中转身,当即安排了一名都官之下的书令史带路。

  书令史带着曾万福穿过许多廊道,见曾万福左顾右盼,于是问道:“这位郎君看着面生,可是萧尚书新聘的书吏?”

  “啊对。”曾万福连连点头。

  “刑部的书吏可不好当。”书令史道,“尤其秋冬,六部之中,就属刑部最繁忙了,长留案件要封存,短留的则要全部销毁,冬天之前还要整理出这一年内所有的新案,冬日将其封存进刑狱档案库,往年都是整宿整宿的熬,几月不回家也是常事。”

  曾万福害怕暴露,只能接着书令史的话,“原来当官也如此的累。”

  “做官可不止风光,就算到了相公们那种地位,也是一样的劳累,不过,这都是为了国朝,为了圣人。”书令史说道,“到了。”

  刑狱档案在一座单独的院子里,院中角落摆满了蓄水的大缸,其大门由司门掌管,“奉尚书之命,前来调阅档案。”书令史道。

  曾万福示出调阅公文后,司门主事才开门让其入内。

  刚一入库门,曾万福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司门主事给了他一个照明的灯笼,“库内干燥,皆为竹木,小心些使用,”

  “喏。”

  他进入库内,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儿走,门外的书令史提醒道:“每一排的柜子上都有标注。”

  曾万福这才注意到木柜上方写有长留与短留,以及案件的分类,还有已破之案,与未破之案。

  曾万福回忆着李忱的交代,提灯在众多书柜中寻找,“涉重大案件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皆做长留,长留…长留。”一直找到了最里面,也是整个刑狱档案最阴暗的地方,里面尘封的,全部是三年以上的长留档案。

  紧接着,曾万福又找到了命案一栏与未破之案,因为犯者原为官身,依照李忱交代的,很快他就找到了一个书柜,每里面的档案,一卷都用布包裹起,侧缘还垂吊着标注牌。

  曾万福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起吊牌,随后放下,复又拿起,如此反复寻找了几刻钟,他已是慌的汗流浃背,生怕有人入内将他识破。

  忽然,一个黑影跳到书柜上面,曾万福猛的抬头,便见两个绿光。

  “喵~”

  他吓得差点打翻了灯笼,还好黑影发出了叫声,这才提醒他只是只猫而已,一般的档案库中都会养猫来防止老鼠出没损坏书籍。

  他松了口气,继续翻找,“去去去。”终于在一个单独的柜子里找到了一丝线索,就在最底层。

  吊牌上写着废太子恒某逆案,他将灯笼放好,环顾左右仍是阴暗一片后将竹简取出,上面记载的东西并不多,“太子恒一案,竟是以残害手足,谋逆之罪定论。”随后他又翻了旁边几本册子。

  “名册…”连翻了几本发现都不是,此时已离他进来已经快过去了一个时辰,刑部的档案库实在太大,光是找寻分类他就用了半个时辰,呆的越久,他便越害怕,心中也越急切,“到底在哪儿啊,雍王该不会是忽悠我的吧,哪有什么…”

  就在曾万福丧气之时,他忽然翻出一张搜捕令,就加在在东宫名册中,“开皇二十七年夏,东宫太子仆刘邵,通狱出逃,圣令缉捕,绘刘邵像…”

  “画像,画像…”这是曾万福此行的目的,便急切的继续往下翻寻,翻找之余,他怕出破绽,遂将那些翻乱的册子小心放回原处。

  “既然这件案被独自存在一处,那么画像也应该在才对。”可是他翻找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找到画像,曾万福蹲在柜子前,猛的锤了自己两下,“挨千刀的,这铁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否则雍王怎会专门找你呢,曾万福,叫你贪心,你也有今天。”

  就在他沮丧着脸,转身爬起时,却在身后的柜子里发现了有切边角的册子,最后他在不起眼的一个竹筒中找到了许多张画像。

  “钦犯刘邵。”他从一众画像中找到了那个名字,曾万福狂喜,“应该就是他了,太子仆,刘邵,不会错了,不会错了。”

  他将圆领袍右肩上的扣子解开,掏出怀中藏着的纸笔,准备临摹,随后寻思着竹筒里装着这么多张画像,刘邵一个人就有好几张,自己就算拿走一张应该也不碍事,况且这案子已经尘封了十余年了,于是他将准备好的纸笔又塞回了怀中,“大功告成。”

  曾万福将一切恢复到原状,随后提起灯笼离开,临走时还不忘萧炯的交代,拿出一份卷宗。

  “怎找了这般久?”看门的主事走了进来。

  曾万福连忙弯腰,“小的是第一天随阿郎到刑部来的。”

  “不早说。”主事道。

  “拿到了。”曾万福拿出竹简示意,随后便与主事从档案库离开。

  “尚书。”曾万福将档案交给萧炯。

  萧炯也是一头汗水,在他凑近时,低声问道:“你怎去了如此久?”

  曾万福一脸的为难,“那库中实在太大,小人第一次进入,找寻了半天。”

  “找到了?”萧炯又问道,“可别给我捅娄子,否则你与我都逃脱不了干系。”

  “未曾找到,”曾万福摇头,又感激道:“恐是短留之案,已被销毁,多谢尚书之恩。”

  之后曾万福在刑部呆了一会儿,直到萧炯处理完手中的事务才一并出去。

  为掩人耳目,萧炯还特地将曾万福送到了西市,事情办成后,曾万福又送了萧炯一颗上好的真珠,这让萧炯十分的高兴,自己什么也没做就轻松获得了两颗堪称贡品的宝珠,以及一幅价值连城的名家真迹。

  曾万福换了一身衣裳,带上画像马不停蹄的赶往了波斯邸。

  为了雍王的事,他这几日可是推了好几单生意,还下血本收买萧炯。

  噔噔噔——曾万福迈着小步登上阶梯,文喜见他来了,便将房门打开。

  曾万福跨入房内,叉手道:“小人曾万福,见过雍王。”

  “事儿办妥了?”李忱问道。

  “办妥了,小人按雍王计,那萧炯果然上当。”曾万福笑眯眯的似邀功一般道。

  “他只是贪心而已。”李忱道。

  曾万福随后拿出怀中折叠的画纸,双手捧到李忱桌前,“小人在刑狱档案中找了一个时辰才找到这张画像。”

  宣纸经过时间的沉淀已经泛黄,李忱将其打开,上面盖有官印,还写了赏金。

  “是这个吗?”曾万福仰长脖子问道。

  画像上的人五官清秀,只是额头上有一道一寸长的疤痕,东宫选官严格,应该是在任职之后留下的。

  李忱没有回话,而是将画像记了下来,随后扔进烹茶的火炉中。

  “哎…”曾万福被她的举动惊吓,本能的想抬手阻止,“大王,您这是?”他十分的不解。

  “你知道偷盗官府档案,是什么样的罪吗?”李忱抬头问道。

  只见李忱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神也变得十分阴暗,这让曾万福吓了一大跳,连忙跪伏。

  “你也看见了,寡人并不知道刑部有画像,偷盗在你,今日之事,不要与任何人说起,包括枕边人。”李忱喝着茶,神色轻松的警告道。

  曾万福是万万没有想到,雍王指使自己偷盗刑部的档案,花费了两颗上等真珠与数十匹蜀锦,加上一副真迹才办成此事,事成后雍王竟反过来咬自己一口,还以此相要挟,“小人虽无大志,却也不傻,此等之事,关乎小人的身家性命,就算烂在肚里也断然不会说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