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 风起长安 第32章
作者:于欢
“如今朝中以李甫与王珙最盛,长安城危机四伏,大王还需多加小心。”临走前,褚廷桧向李忱提醒道。
“老师放心,学生会掌握好分寸。”李忱拱手相送。
送走老师后,她连忙吩咐道:“文喜,备车去光德坊。”
“光德坊…”文喜思索了一会儿,“郎君是要去找那下棋之人?”
李忱点头,“就像你说的,大海捞针,如今凡是形迹可疑的,都要试一试。”
文喜点头,便从后院驾来了马车,李忱乘车来到光德坊,但此时已至黄昏,进入光德坊的都是归家之人,而那座离京兆府公廨不远的凉亭也已经没有人在下棋了,旁侧只剩一名守水井的老吏躺在柱子下乘凉。
“老丈。”文喜推着李忱上前,询问道:“这儿适才可有人设棋局?”
老吏起身,见他们衣着不凡,连连点头道:“看小郎君的穿着,应也是读书人,可也是来找他对弈的?可惜来晚了,早在半个时辰前他们就散了,不过他在这儿摆了好几天了,兴许明天还会再来。”
“那能问一下,他去哪儿了吗?”李忱问道。
“老朽只知道他下完最后一盘棋,就跟着京兆尹的弟弟户部郎中离开了。”老吏回道。
“多谢。”李忱谢道,又让文喜给了他半贯铜钱作答谢。
老吏收了钱,感到十分不好意思,于是多说了一句,“那人下棋的手法很是怪异,不着星位,而落子天元,最后还能覆盘,围观的数十人里,没有一个能下赢他的。”
李忱听后,转动着脑袋,喃喃道:“落子天元…”
答谢完老丈,文喜推着李忱离开,“御史大夫王珙与他的弟弟王瑞都喜爱下棋,这样一来就不奇怪了。”文喜说道。
“你见过有官员因为喜欢下棋就在公廨旁边开设棋局的吗?”李忱问道。
“这个…”文喜捞腮,旋即叉手,“小人这就派人去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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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通过多方打听与跟踪,终于找到了假面之人在长安的居所。
雍王府内,文喜将自己在旅舍打听到的全部都誊录在一张纸上交给了李忱,“这个设棋局引人围观的人名叫邢载,如今住在西市的一家旅舍中,江南西道潭州人士,颇有才华,天圣六年,为当地刺史引荐乙榜,取得当地乙榜第一,为潭州解元,但在京城省试的甲榜中落第,之后他就离开了长安,归乡途中因为烫伤了脸,自此之后就再未应试过了。”
“天圣六年,李甫在门下省,若我记得不错,那一年主持省试的也是李甫,当年的科举闹得沸沸扬扬,他没有门第,落榜也就不奇怪了。”李忱道。
“兴许是觉得贡举都如此黑暗,更何况朝堂,所以他才将精力都放在了这些风雅之上了吧。”文喜道。
“他的画像呢?”李忱又问道。
“哦,他一直带着假面,旅舍的主人说他是因为落榜后借酒消愁,在喝醉后,不慎落到了煮酒的火炉中,将脸和身子都烫伤了,当时差点连命都丢了,小人想,这应该才是他未复试的主要原因吧。”文喜这才想起来道。
“烫伤…”李忱摸索着光滑的下巴,再度陷入思考。
作者有话说:
非专业人士,围棋勿考。
长安里坊的图在微bo发了,其实也可以去问度娘,便于你们理解。
第35章 秋风赋(二十一)
——长安县·太平坊·京兆尹王珙宅——
邢载初入王珙宅时, 为宅中奢华所震惊,御史大夫、京兆尹王珙的宅邸,足足占据了整个太平坊十之有一, 外宅有回廊, 假山、人工池、亭台楼阁,以及移植的牡丹, 左右耳房数间,以及曲室。
连外宅都建的如此华丽, 更何况内宅。
“阿兄觉得邢载的棋艺如何?”王瑞一边烹茶一边问道。
王珙点头,“棋艺的确高超,不枉我百忙之中抽空回来, 只不过可惜, 他容颜受损,否则我还能将他引荐入宫, 他的棋艺,可比圣人身侧的棋待诏。”
“阿兄身兼数职,哪儿能忙得过来能呢。”王瑞道, “御史台在朝内, 京兆府又在朝外, 阿兄两地跑,岂能不分心?”
“为兄从李甫手中分得这一亩三分地, 已是不易了。”王珙道, “岂敢再拱手送人。”
“何须拱手送人。”王瑞接道,“这不是还有我吗?”他看着兄长, “兄长无暇兼顾, 然这要职也不能送与他人, 二郎愿为兄长分忧, 往后兄长在朝内,我在朝外,咱们相互照应,定能摆脱李甫,再不用受制于人。”
王珙摸着胡须,神色有些淡漠,他深知自己这个弟弟在政事上并不出色,“你已经是户部郎中了…”
“阿兄身兼二十余职,都不愿分一些给二郎吗?”王瑞听到兄长有拒绝之意,便有些不开心,“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他李甫就能做宰相,想当年阿爷还在时,将唯一的门荫名额给了阿兄,如今阿兄做了高官,却连一丁点都不舍得分给二郎…”
一听到此话,王珙便有些心怀愧疚,又想了想自己身上兼顾的职权,“好了,好了,明日我入宫向圣人请奏,不过你若入了京兆府,公廨一些重要的政事都要先报于我。”
王瑞立马变了笑脸,“那是自然,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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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
几日后,王珙受诏入宫,陪同皇帝下棋,对弈时,王珙先是十分认真,下到最后时,又使自己落败。
皇帝面对险胜的棋局,直跨王珙,“卿不但理财有方,连棋艺也甚为精湛。”
“圣人过奖了。”王珙顺势提起了自己的弟弟,“其实臣有个弟弟,和臣一样,十分擅长理财,棋艺更是在臣之上。”
“哦?”这引起了皇帝的好奇,“卿的弟弟?”
“户部郎中王瑞。”王珙回道。
“王家真是能人辈出啊。”皇帝摸着胡须道。
王珙随后起身,云袜轻轻踩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声响,他退后两步屈膝跪伏,“圣人,臣有个不情之请。”
“卿自掌管财政以来,国库充盈,更为吾解了不少烦忧,今有何所求,细细说来吧。”皇帝问道。
“承蒙圣人厚爱与器重,臣自任上,未敢懈怠片刻,然臣身负数职,尤以御史台、京兆府为重,然京兆府在野,御史台在朝,实在难以兼顾,臣深知京兆府职权之重,不敢推卸,臣斗胆,举荐臣弟王瑞代为京兆尹一职。”王珙叩首道。
“卿要把京兆尹一职给户部郎中?”皇帝问道。
王珙点头,“臣弟兼理财之能,若在京兆府,必能更好的施展才华,举贤不避亲仇,因此臣才会向圣人举荐臣弟。”
皇帝摸了摸胡须,想到王珙的能力后,点了点头,“卿若辞去京兆尹,一时半会儿朝廷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御史台与京兆府都是国之重任,望你兄弟二人,不要辜负吾的期望。”
“谢圣人。”王珙叩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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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府——
“大王,崔宅请帖。”陈长史将崔裕派人送来的请帖奉上。
李忱翻开后这才想起舅父的女儿已到及笄之龄了,“最近忙得事情多了,竟忘了瑾舟的生晨。”
崔裕而立之年才得一女,遂分外疼惜,此次及笄之礼便极受重视,几乎将京城权贵悉数请到了崔宅。
“郎君要备一份礼吗?”文喜问道。
“当然要。”李忱点头,“瑾舟的及笄礼,我这个做兄长的,岂能含糊。”
“小人觉得,这事,您该跟王妃商量。”文喜说道,“您不是说相公对王妃的印象极好,那这请帖肯定也会送到永平坊,王妃本与崔相公不熟,定然只能以您的妻子名义前去,要是您与王妃各送各的礼,那这…”
李忱的过身子看向文喜,文喜赶忙将头一转,覆手咳嗽了两声,“咳咳。”
“耍小聪明耍到你主君身上来了?”李忱说道。
“小人哪儿敢在郎君跟前班门弄斧呀。”文喜笑眯眯道,“这不是替您把心里话提前说出来嘛。”
李忱未再说什么,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马蹄金,吩咐道:“知道怎么做?”
文喜抱着那块缺角的马蹄金,笑眯眯道:“知道,知道。”
说罢便收起金子出门去了,永平坊位长安县之南故收到的请帖要稍晚一些,文喜赶到的时候,崔宅的人刚从永平坊离去。
文喜道明了来意,将原本还回的马蹄金又给了苏荷,“郎君说,给瑾舟表妹的生辰礼应由王妃挑选,及笄礼当天,郎君会来接您一同前去。”
苏荷看着手里的金子,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她问道文喜,“崔小娘子的及笄礼,当会去不少人吧?”
文喜点头,“崔相公只有崔小娘子这一个女儿,所以相公很重视她的成人礼,若小人猜的不错,相公应该会请来崔氏故交,长安半数以上的权贵,王妃放心,一切都有郎君,这些无需您来应付。”
苏荷看着请帖,“崔相公都送来了请帖,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呢。”便将金子收了,“我虽是官宦出身,却不曾登过宰相府第,你家雍王就不怕我备的礼不合适吗?”
“郎君猜到了您会这样问。”文喜回道,“郎君说,礼只是送礼之人的一番心意,没有合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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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圣九年,八月初八,崔裕之女崔瑾舟及笄,设宴于崇仁坊崔宅,遍请名家,就连在中书省忙碌的右相李甫,也派了家眷前往。
崔氏极负盛名,亲自参宴的宾客几乎将崇仁坊堵得水泄不通。
——崇仁坊——
“石堡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被蕃人重新夺取后,花了数年时间也未能拿下,哥舒将军却只用了十天时间就将其攻破,着实令人震撼,将军大胜归来,受封后又匆匆离去,某还未来得及询问你破城之法,如今蒙圣上隆恩,边将得以在中秋回朝探亲,又在此碰到了将军。”
“哪有皇甫兄说得这般神。”哥舒撼笑道,“不过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战是惨胜,朝廷的嘉奖,我受之有愧啊。”
“吐蕃困扰大唐多年,石堡城是遏制吐蕃的必争之地,因此这一战尤为重要,朝廷的封赏,将军是当之无愧才对。”
一辆马车从旁经过,随后停下,“哥舒将军。”张国忠从车内探出头来,向突厥武将喊道。
正与河西节度使、鸿胪卿皇甫明交谈的右武卫将军哥舒撼听到有人呼唤自己,便回过头瞧了一眼,见是张国忠,客气的行礼道:“太府卿。”
“将军也是来参加崔相之女及笄礼的吗?”张国忠与之套近乎道。
哥舒撼点头,“正是。”
“将军可是国朝的大功臣,竟亲自来参加崔小娘子的成人之礼,可是有意…”张国忠话说到一半便盯着哥舒撼的眼色不再继续。
天圣八年,朝廷与吐蕃发动石堡城之战,哥舒撼统领陇右、河西、朔方与突厥阿布思部共六万余人,攻取石堡城,取得大捷。
因哥舒撼收复了丢失九年的石堡城,皇帝大喜,授其特进、鸿胪员外卿。
张国忠与李甫不和后,便一直想着拉拢边将,扶持自己的势力。
哥舒撼笑了笑,“什么事都瞒不过太府卿,犬子成年还未娶亲,又逢崔相公亲自送来了请贴,不敢失了礼节。”
张国忠飞快转动着脑筋,忽然心中萌生了用联姻拉拢的想法,“不瞒将军啊,下官张某有一儿一女,也到了婚配的年龄,清河崔氏,名满天下,崔相公又是当朝宰相,位高权重,谁不想与之结亲呢。”
张国忠的话让哥舒撼下了一大跳,边将与宰相联姻,恐有勾结之名,况且如今李甫还在打压政敌,“太府卿说笑了,犬子一介莽夫,岂能配得上崔氏嫡女,我今日来,不过是因崔相公下了帖,不敢驳了相公的颜面。”
“原来是这样。”张国忠暗自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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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坊——
天才刚刚亮,文喜就架着马车来到了苏荷的住宅前。
听见马蹄声后,青袖将门打开,揉了揉眼睛道:“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这才刚天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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