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 风起长安 第46章

作者:于欢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GL百合

  青袖趴在窗户上,静静聆听,“这琴声,是雍王弹的吗?”

  “搴舟中流。”

  苏荷坐回暖炉旁,轻轻点头,“深夜敢在王府内弹奏,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真好听。”青袖歪头撑着小脸蛋,“这雪,真美啊。”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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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年县·孝真公主宅——

  公主宅的雪夜里,少年挑灯看剑,风与剑气融为一体,轻轻一斩,那飘落的雪花便化作两瓣,举起酒壶豪饮一杯,借着微醺之意,快步回身挑剑。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而庭院的台阶上,有女子在为他抚琴伴奏。

  琴声贴合着身法,如游龙,戏于人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锋利的剑刺向覆有积雪的灌木,雪花与那常青叶掉落交杂在了一起。

  狂风将长廊内摇曳的烛灯拂灭,仅剩下院中一盏石灯还亮着。

  石柱灯的光,映着锐利的剑,寒芒滑过剑脊,折射出的光影从抚琴人身上略过。

  酒壶从舞剑之人的手中掉落,剑锋直刺灯芯,将那石灯挑灭。

  使整个庭院都暗淡了下来,此刻,雪,是白色的,而人,却成为了一道黑影。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她按下琴弦,“怎么把灯挑了?”

  宝剑入鞘,少年弯腰从地上拾起酒壶,“刺眼。”

  抚琴人将琴放置在一旁,起身拂去了身上的飘雪。

  “长平王大半夜跑到我这来,若是被兄长知道了,我可真不知要如何解释。”孝真公主说道。

  “姑母。”黑夜中,长平王抬着头,眸中似有流光。

  “好了好了。”而孝真公主的眼神里则充满了宠溺,她语重心长的说道:“东宫的处境只是暂时的,你不能像你父亲一样怯懦,否则,我真的不知道,大唐今后还能倚靠谁。”

  “十三叔…让我娶崔相的女儿。”长平王犹豫的说道。

  二人四目相对,漫天的雪还在下着,黑夜之中,他的眼神再无闪躲,孝真公主楞了片刻,“十三郎一向心思缜密,他不会平白无故予人指婚,那可是他的妹妹。”

  孝真公主转过身,轻轻拽着手,“我想,他与我一样,将大唐的希望,放在了你的身上。”

  “可我根本就不想娶崔氏女。”长平王说道,“我想她也一定和我一样,不想嫁给我。”

  “小家伙。”孝真公主回过头,走上前将长平王身上的积雪轻轻拂去,而后抱起琴,“皇室中的婚姻,不一定要有感情,也不一定要有事实。”

  长平王眨了眨眼,他盯着孝真公主的身影,踌躇不定,“可是…”

  “只要能得其利,最后达到圆满,名份这种东西,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孝真公主又道。

  “但它在我眼里,并不是我想要的圆满。”长平王看着孝真公主,“既然姑母有这般说辞,那您和先姑父…”

  “亦不过是各取所需。”孝真公主说道,“他求功名利禄,我求自在。”

  “可我什么也不求,我只…”长平王近前一步。

  “淑儿。”孝真公主打断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在这件事上犹豫不定,不要让情感成为你的软肋。”

  “这条道路上,你不会是一个人,姑母会帮你的。”孝真公主又道,抱琴欲离。

  “姑母。”长平王上前,可伸出的手仅仅是与孝真公主的披帛擦过,他未能将之拦下,亦或是没有这份勇气,“姑母无非是想说,让李淑在情爱与权力之间做出选择,难道,我不能都要吗?”

  “都要?”孝真公主转过身,抬头看着自己的侄儿,“等你什么时候有了足够的力量,你再来说这种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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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王府——

  琴声停止后,苏荷推开房门,迎着寒风,踏雪寻梅。

  见李忱的屋里还亮着灯,苏荷便走上台阶,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门。

  “谁?”屋内响起了警惕声。

  “我,苏荷。”苏荷回道。

  “门未上锁,我行动不便,七娘请进来吧。”李忱道。

  苏荷推门入内,发现李忱半夜还在练字,书桌上还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字帖。

  “你一个人要修习这么多书法吗?”苏荷说道。

  “哦,闲来无聊,随便写写的。”李忱回道。

  “随便写写?”苏荷拿起几张写满了大字的宣纸,“雍王这字,可不像是随便呢,这么多名帖,若是仿人字迹,都能做到以假乱真吧。”

  李忱覆手轻轻咳嗽了几声,“我不像你们,我无法练习骑射,便只能终日呆在书房中,唯有书画,可以解闷。”

  越缺失越渴望,苏荷自然明白李忱所思,“术业有专攻,也并非要做到文武双全,才能称为英才。”

  “这是谁的字,齐整有力。”苏荷拿起一张贴又问道。

  “是欧阳询的真书。”李忱看了一眼后回道。

  “真书?”

  “就是楷书,”李忱解释道,“楷者,法也,式也,模也。”她将笔放下,找了一本字帖递给苏荷,“不管想要练什么样的字体,都要先从楷书起,将基础扎牢,方能有所进步,观赏越好的书法,越能看出自己的不足。”

  “虞世南、欧阳询…”苏荷拿的,都是名家的真迹,此外桌上还有许多当世名帖,颜真卿,张旭,“可是我都不懂呢。”

  随后,苏荷看中了张旭的草书,“这些楷书都太过刻板,我看,这个比较好,行云流水,无拘无束。”

  李忱见后,并不意外的笑了笑道:“这是张颠张长史的草书,阆风游云千万朵,惊龙蹴踏飞欲堕,更睹邓林花落朝,狂风乱搅何飘飘。”

  “不过呢,”李忱将苏荷手里的帖子放下,“要想修习其他书法,先得把基本功学好。”

  她摊开一张全新的宣纸,用镇尺压平,“七娘若是不嫌弃老师技拙,我可以教你书法。”

  “还是算了吧,我怕你嫌我这握剑的手蠢笨。”苏荷说道。

  “岂会。”说罢,李忱握起苏荷手,将笔塞到了她手中。

  不经意的触碰间,李忱忽然有了意识,她便缩回了手,结巴道:“写…写吧。”

  苏荷握着笔,犹豫的写出了几个字,苏荷也是读过书的,只不过她读的大多都是兵书,也几乎很少写字。

  于是纸上出现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黑字,既无形,也无骨,写完后,苏荷还警告李忱道:“不许笑话我。”

  “你扶我站起来吧。”李忱道。

  苏荷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听从李忱的话讲她从轮车上扶起。

  “来,我教你。”李忱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勉强支撑着自己站立,她忽然握住苏荷握笔的手,又稍稍调整了她握笔的方式,“笔正,字才能正。”

  一边落笔,一边在苏荷耳畔细细叮嘱,“字,其实能够看懂就好了,就像你上次跟我说的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不必过于追求完美,”

  “其他的可以不练,但是自己名字,却不能不写好。”李忱又道。

  李忱就站在自己身后,环握着自己的手,耳畔传来的声音无比的温柔,二人贴得很近,仿佛都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不知为何,苏荷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琴声停止后,苏荷鬼使神差的来到李忱的屋中,继而又在这里学起了书法,二人还靠得如此近,连心跳都不由的加快了。

  “笔不要握太紧。”直到李忱开口提醒,苏荷方才回过神。

  “你的老师,教人书法,都是如此教的?”苏荷问道,“还是你曾这样教过崔氏?”

  李忱愣住,她撑着身体缓缓坐下,“不曾,我幼时的书法,是母亲所教,后来跟颜先生学,之后圣人又让帝师褚宏度之子,一代书画家褚廷桧做了我的老师,如今是雍王府的王傅,瑾舟学字,也只是找我要贴。”

  苏荷低头看着宣纸上的字,的确是比自己写的要好看了不少,“若是男子这样做,可视为轻浮了。”

  “啊…”李忱看着苏荷,“我别无他念,只是…”

  “好了,我知道是我字丑,你看不下去了,所以才这样做的。”苏荷说道,“明天你不是还要去参加消寒会吗,早些休息吧。”遂从书桌前离开,二人的距离也由此拉远。

  “字帖…”李忱拿起字帖。

  “放你这儿吧。”苏荷推开门,回头说道,“反正它又不会跑。”

  作者有话说:

  风铎:风铃

  其实我觉得汉唐的宫城都很壮阔,一眼望过去,会感到震撼,唐朝的大朝会在含元殿,万国朝含元,那个时候是真正的巅峰了。

  故宫与之相比,还是稍微小气了一些的。

第51章 长恨歌(五)

  ——东宫——

  李长之的死讯从宜春传来时, 太子李怏几度晕厥,朝中权贵,莫过张李, 而这二人皆为东宫敌对, 前有张国忠因记恨,而排挤东宫属官, 迫使太子怏的谋士李必辞官归隐,后李甫借良娣杜氏一案剪除东宫党羽, 如今又因卫坚案而失去了太子妃与卫氏这支重要的臂膀。

  李怏只觉得东宫的天将要塌下来了一般,踌躇不安,食不知味, 整日唉声叹气, 夜不能寐,即使心里痛苦, 可在宫中却依旧要装作孝子,每日准时晨昏定省。

  “殿下。”一名相貌极为丑陋的东宫宦官端来了一碗羹汤,“天寒, 冬至朝会之后, 殿下都好几天没合眼了。”

  “是进忠啊。”李怏按着额头。

  林进忠将羹汤奉上, “这是王良娣亲手为殿下熬煮的。”

  听到是王良娣,李怏这才端起羹汤, 可又因为太烫, 而不小心弄到了手,“厮…”

  “哎哟。”林进忠见后, 赶忙上前, 跪伏在太子跟前将滚烫的汤碗挪开, “小人该死。”

  “寡人没事。”太子收回手说道, “进忠不必这般担忧。”

  “小人知道因为卫坚案,殿下十分担忧东宫的未来。”林进忠顺势道,“如今整个东宫都倚靠着殿下,如果殿下一直这样消沉,那东宫真的就…”

  李怏当然明白,但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他都毫无还手之力,父亲的做法,更深深打击了他的内心,就像废太子恒的处境,让他看不到任何光明。

  “寡人知道。”李怏扶额,“就算是为了那几个孩子,寡人也绝不会倒下。”

  林进忠叉手,“殿下,承恩殿王良娣哪儿…”

  “寡人现在需要一个人静静。”李怏说道,“你去带句话,让王良娣早些歇息。”

  “喏。”林进忠叉手,“小人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