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 风起长安 第59章

作者:于欢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GL百合

  便服装扮的京兆尹王瑞看着邢载手中的酒,“你怎真去与他们抢酒了?”

  “王兄好此酒,我为之争一争又有何妨。”邢载笑着说道,他闻着酒香,十分陶醉道:“醉仙楼的酒,果真不负醉仙二字,让王兄称病,也不去那宫宴。”

  “邢兄既挤进了人群,为何不多买两盅。”王瑞说道。

  邢载却笑了笑,“王兄瞧这醉仙楼前,围者数百,可这醉仙楼一夜间哪能酿出如此多酒,若我尽数买了去,今夜上元佳节,岂不是要多几个愁苦之人了。”

  王瑞听后,哈哈大笑,“邢兄,好雅量。”遂将邢载拉上马车,二人一边在车内饮酒,一边畅谈,最后携手来到一座高楼上,临楼俯视着上元之夜的长安城。

  半壶酒下肚,二人已是面红耳赤,王瑞走上前,双手撑在栏杆之上,俯瞰着看似繁荣昌盛,风光无限的长安城,不禁捶手顿足,泣涕涟涟。

  这让邢载大为意外,他走上前安抚,“王兄这是怎么了?”

  王瑞摇头,心中苦涩不堪,“我虽向兄长求得京兆尹之职,然却不得京兆府之实权,空有一身紫袍,无法作为。”

  邢载听后,轻叹了一口气,“王兄莫恼。”

  “如此辉煌,如此繁华的长安城。”王瑞侧头,用愤怒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可是,就因为皇帝宠信奸佞,任用奸相主政,处处打压东宫,他不但不管,还放任手下,重用胡将,交去了大唐半壁江山,可惜了这座繁花似锦的长安城,天下可还有比它更宏伟的地方吗,如今却要毁在昏君与奸相手中。”

  王瑞死死拽着栏杆,“这座城,这个盛世,是无数名臣倾尽一生,乃至头颅与热血共铸的,这不是皇帝一个人的功劳,可是,毁掉它的,却是皇帝一人呐,这不公平。”

  邢载从王瑞的眼里看到了怒火与怨气,“王公怀才不遇,这是天道的错,然人定胜天,这个国家,不会由一人持续统治,你我胜在,比天子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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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庆宫·花萼相辉楼——

  玉真长公主领着一众皇子皇孙落座,宗室子弟的对座是外戚,而往下则是文武百官与诸国使者,文以宰相为首,武以北衙诸军大将军为领。

  三镇节度使陆善因是张贵妃养子,遂混在了张氏外戚的席列。

  临近陆善的大寿之日,次子陆庆绪千里迢迢赶到长安,此次夜宴,他将在京的儿女都带入了宫中,这也是皇帝与张贵妃的意思。

  张贵妃之意,乃因认陆善为养子,作为父母,便要替儿孙挑选合适的郎婿以及妻妾。

  而皇帝也对陆善这个养子的宠爱以及信任程度,远远超过了自己所出的亲子。

  为彰显气度,皇帝特意命将作监替陆善在亲仁坊建造了一座奢华的宅邸,奢华程度能比几座亲王宅邸,且许他自由出入宫闱的权力。

  就连最疼爱的长孙,都没有自由进出内廷这样的特权,这些举措,使得朝臣不惜自降身份,转而巴结陆善,无论文臣武将。

  诸王公主落座后,陆善看见了苏荷,是与雍王一同来的,便小声提醒着陆庆绪,“若不是贵妃的意思,老夫不会让你到这宫宴上来,今夜可不是家宴,来的人也不止上次那些,莫要让老夫在群臣跟前难堪。”

  陆庆绪忍着一口气,“他二人还没成婚,怎么就一起出席这样的大的宴会了?”

  “那是圣人的意思。”陆善说道,“老夫警告你,苏荷是雍王妃这件事,宫中已经定死了,你趁早消下这心思,多多看看宴会上的其他仕女。”

  “只是一张纸而已,阿爷怎么能够说一定会成呢。”陆庆芸也开口道,“中原娶亲讲究三书六礼,可是他们什么礼也没有成。”

  “什么?”陆善回头看了一眼女儿。

  陆庆芸连忙捂住嘴,旋即说道:“女儿是说,那雍王柔柔弱弱的,跟武将之女一点也不般配,苏家娘子那般巾帼人物,就应该嫁给阿兄这样的勇士。”

  陆庆绪对妹妹的话很是受用,忍不住竖起了拇指,“阿爷,您看四娘都…”

  “瞎说。”陆善从陆庆芸的话里听出了不一样的心思,连忙告诫道:“乖女儿,你可不能学你阿兄,苏家从前是名门不假,可如今苏氏门庭还有几人知,又焉能配咱家。”

  “可雍王还是皇子呢,”陆庆芸的声音越来越小,“圣人听见了是要砍头的吧…”

  不过此时,陆家周围无人落座,张氏一族还在陪同皇帝在前往兴庆宫的夹道里行走。

  皇帝与张贵妃乘坐步撵,张氏姊妹与兄弟则乘车随于御驾之后。

  而皇帝身侧的近侍与亲卫,皆在左右不行护卫,大明宫至兴庆宫,隔着好几座坊的距离。

  皇帝身侧这些侍卫官,皆是宗室或名门子弟,以门萌入仕成为了皇帝的近侍。

  “这还要走多久啊。”初为侍卫官的卫应物,举起红色公服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义博兄是第一次走这夹道吧。”同僚一边赶路一边小声回应。

  “义博是关中世家大族京兆卫氏出身,宰相后人,哪儿吃过这种苦啊。”又有人从旁小声说道。

  然不止卫应物一人对这路途感到吃力,还有许多世家子弟以及宗室子弟,在这寒气未消的初春时节,个个都累得汗流满面。

  “侍卫官身为圣人的近侍,这的确是一份可以平步青云的好差事,可是让我们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儿郎来做侍卫官,这未免也…”

  “嘘。”卫应物小声提醒,“别被圣人听见了。”

  他们离步辇尚有些距离,况且此时皇帝正搂着张贵妃有说有笑,全然不顾左右。

  “快看那座灯山,咱们到了。”

  随着皇帝抵达兴庆宫,花萼内的歌舞尽散,教坊的燕乐也停了下来。

  “圣人至!”

  自花萼楼由内向外,宗室外戚与文武百官纷纷起身离席走至中央,低头躬立。

  皇帝领张贵妃至御座上,张氏姊妹则回到席间与众臣站在一起。

  “跪。”

  百官屈膝而跪。

  “拜。”

  百官跪伏叩首。

  “贺。”

  以中书令右相李甫带头,跪贺道:“贺圣人,上元佳节盛宴,天官赐福,佑我大唐荣昌,千秋万载,佑我圣躬万福,千秋万岁。”

  万人贺岁同声,从金碧辉煌,灯火阑珊的花萼相辉楼内传出,声音响彻云霄。

  “开宴!”

  司酝司开始上酒,一杯酒下肚之后,司膳司才开始按照官员品级依次传菜,上元之夜共有三十道菜,每传两道菜,便要饮一杯酒。

  苏荷扶着李忱回到席座上,而这一幕都被御座上的皇帝以及左手座次上的张贵妃看在了眼里。

  皇帝摸着胡须,十分满意,而张贵妃则是撇头,眼不见心不烦的举起一杯酒下肚。

  “哦,陆卿的次子,这次也赶回来了?”皇帝看着陆善身后的席座。

  陆善起身叉手回道:“圣人有命,犬子不敢怠慢。”

  “圣人,妾听说庆绪天生神力,乃草原第一勇士,不知真假。”张贵妃从旁说道。

  “陆卿,可听见你阿母说什么了?”皇帝问道。

  陆善点头,“圣人,娘子,犬子力能举鼎,今夜上元宴,诸公齐聚,若不嫌弃,可让犬子为之表演一番。”

  为讨好张贵妃与皇帝欢心,陆善不惜让次子在文武百官跟前举鼎。

  皇帝见过陆庆绪舞剑,但对举鼎却感到颇为惊讶,“力能举鼎吗?我大唐神将无数,然有此神力的,却寥寥无几。”

  “大家。”冯力弯腰提醒道,“兴庆宫中没有大鼎可供力士。”

  “花萼楼前不是有一口铜做的蓄水缸吗,搬过来就是。”皇帝说道。

  “可是…那口缸重达千斤。”冯力又道。

  皇帝摩挲着胡须,问道陆庆绪,“朕有一口蓄水的青铜缸,重达千斤,卿能举否?”

  陆善扭过头提醒,“圣人此举,是想让你在百官前表现,好日后为你挑选良人,能则能,不能便退。”

  陆庆绪点头,很是自信,陆善便又教了他一套说辞。

  只见陆庆绪迈着大步走到中央,叉手道:“回圣人,臣单臂可举五百斤,为圣人贺,千斤重物,未尝不可以一试。”

  “好,好,好,好孩子,孺子可教。”皇帝摸着胡须乐道。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长恨歌(十九)

  皇帝听后很是开心, 而文武百官却为之震惊,议论也随之而来。

  “鼎祚乃国家也,天子器物, 由胡将问之, 此乃…”老臣们看着花萼楼内的欢声笑语,许多糊涂之人还不清楚这其中蕴含着什么, “亡国之兆。”

  “天爷啊,能举千斤重物, 这还是人吗?”大臣们只是惊叹陆庆绪的神力。

  “不然怎么叫天生神力呢,你瞧瞧陆庆绪那块头,可比常人壮实太多, 恐怕已不止九尺身长了。”

  “史书上记载, 能举鼎的虎将,唯西楚霸王项羽一人而已。”

  “三国时, 陈留典韦,也曾单手举起牙门旗。”

  “可这些人,都是几千年来万里挑一的人物, 若大唐也有如此力士, 在诸多使者前, 必能扬我国威。”

  “可如此一来…”有大臣忧虑道,“圣人就会更加倚仗陆氏, 这可并非是大喜。”

  “对, 陆氏乃胡人,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

  苏荷陪同李忱坐在一旁观看, “这怎么看, 都像是张贵妃与陆善串通, 好让陆庆绪在这上元灯会一鸣惊人,这样一来,陆家…”

  “陆庆绪的神力,是在一次射柳之上,一箭射穿了围场周围防护的铁板。”李忱说道,“但真正见识过他完全展现力量的,却不曾。”

  “圣人这般宠信胡人,就不怕他们拥兵自重,谋反么?”苏荷挑眉道。

  李忱握着一只酒杯,“你看圣人那个样子,像是会怕的么?天子九鼎,于天子之前举鼎,这绝非好的征兆。”

  苏荷往御座看去,皇帝正与张贵妃交谈甚欢,并且对陆庆绪举鼎似乎十分期待。

  “父亲说过,封禅兴师动众,劳民伤财,而举行封禅的帝王,皆为好大喜功者,帝王的功绩,不需要通过祭天来宣告,就像太宗皇帝一样,臣民的归属,与民心,才是一个帝王,最有力的功绩。”苏荷说道。

  李忱叹了一口气,“若有先辈积累,创造盛世,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守住。”

  几个金瓜武士将金锤别进蹀躞带,用木棍绳索扛着那口大铜缸进入了花萼楼。

  本是花萼楼储水灭火的大缸,其高度差不多有人一般高了,缸内的水被倒出后,虽没有一千斤之重,但也逼近一千斤,需几个金瓜武士同时搬运。

  “这口缸…”苏荷看着铜缸,“竟拿纯铜铸造水缸,这花萼楼内,真是奢靡。”

  砰!——

  千斤重物砸向地面,只见楼中地板开裂,金瓜武士擦了擦汗珠,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护卫。

  “圣人,铜缸已经送到。”

  “庆绪,试试吧。”皇帝道。

  “喏。”陆庆绪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