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罪者 缉罪者 第9章
作者:方块的六只猫
“都通向哪儿呢?”
“有的通往江边,有的通公园南门,有的通地铁站去了。”大爷停下动作,提醒道:“这迷宫绕得很,你们要是奔着早吃出来,就一直往右拐就是了,能到公园南门去。”
“好,谢谢。”江起云看向虞归晚,“走吗?”
虞归晚点头,和江起云进入迷宫入口后道:“你走这边,我走那边。”
两人分两头走,迷宫的墙体都是一人多高修葺规整的草墙,人走在其中,面前满是绿油油一片,不一会就让人晕了头,江起云试着将自己带入凶手视角,幻想如果是她,她要怎么掩人耳目,将死者带离公园。
江起云一边走一边想,用排除法的方法排除了通往公园大门和地铁站的出口,这两个地方有治安探头,而剩下两个出口,一个通往江边,一个通往公园更深处,都是监控覆盖不全的区域。
来到一个分岔口,江起云正凝神想着,兀自拐弯,没注意到前方有人,不慎迎面撞了上去,和来人结结实实撞到一起,双方跌跌撞撞几步后撞上迷宫的草墙。
哗啦啦的草叶簌簌声响起,江起云张大眼睛看着被她压在草墙上的虞归晚,对方黑发乱了些,几缕发丝垂在脸侧,晒了一会太阳的面颊微微泛粉,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更显得温润剔透。
江起云的心突兀地跳了一下,回过神来后,她连忙后退几步,轻声咳嗽道:“咳……抱歉。”
虞归晚抿唇笑笑,捋过耳畔碎发,“没事。”
江起云正待说些什么,手机响了,是警犬大队负责人打来的,说在凤鸣山山脚三公里外的溪边发现了疑似张雅上身的人体组织,刚送回大队解剖室。
江起云面上一喜,立马道:“好,辛苦你们了,我现在立马回局里。”
挂了电话,她简单给虞归晚说明情况,再叫上方昉路啸后,迅速赶回警局。
解剖室内,林觉予正在对刚送来的人体组织碎片进行检验,萧乐雨在一旁记录,另有一名照相员负责拍照。
林觉予抬眼看了看赶来的江起云,道:“是属于张雅的上半身组织,包括完整的躯干、上肢以及部分颈部,和下肢的分尸手法一样,死后分尸,目前整具尸体只缺少死者的头颅了。”
林觉予按了按尸体颈部,继续讲:“颈部左右两侧有指压痕,因其肌肉组织高度腐烂,无法检验其皮下出血情况,不过部分喉头软骨可见骨折情况,初步判定死者死因为扼颈所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
“除扼痕外,尸表无其它创口和伤痕,胃内容物未提取到毒物及其它化学物品,左手食指中指无名指指缝提取出某种墙体石灰物质,右手五指指缝均提取出衣物纤维组织,具体成分还待化验。”
“目前可以推测是死者在反抗挣扎的过程中,左手抓到了案发现场的墙壁,右手抓住了凶手身上的衣物所留下的。”
“另外……”林觉予顿了顿,缓缓开口:“还有一个重大发现。”
“什么?”江起云皱眉问。
林觉予朝萧乐雨扬扬下巴,萧乐雨会意,放下本子,和林觉予合力翻动尸体躯干,几秒后,尸体躯干背部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高度腐烂的肌肉组织,骨骼上还挂着残碎的肉块,失去了原本鲜红的颜色,只余下暗褐棕青的腐败颜色,这些都不是令人意外的,意外的是躯干整块背部皮肤都被人工完整剥离了。
即使因腐烂整个背部都呈现血肉模糊的状态,但仍然能通过整齐的切口边缘看出从颈部以下,肩线顺着腰线再到尾椎骨以上整面四四方方的背部人皮都不翼而飞。
一旁的方昉忍不住了,哇了一声跑出解剖室吐去了。
路啸办案经验到底比方昉多一些,但这样杀人碎尸还剥皮的案子他也没经历过,一时神情有些震惊恍然。
江起云面色依旧沉着,问:“背部皮肤呢?”
林觉予又朝萧乐雨看一眼,对方很快拿来一个袋子,里面装的正是张雅被剥离的背部皮肤。
“这块皮肤组织和尸块是放在同一个黑色塑料袋里的,你们来之前我已经进行过拼接了,除腐烂缺损部分,几乎严丝合缝,手法非常精密。”
林觉予皱眉,戴着口罩头套的她,眼神深沉,“这样精密的分尸手法让我很难不去怀疑凶手是否是从事外科相关的工作人员,因为他十分了解人体构造,并且具有一定的实践经验,否则手法不可能这么娴熟。”
虞归晚提出另一个思路,“不,他了解这些但不一定代表他从事相关职业,理论只需要结合实践即可以训练手法,我更好奇的是,他为什么要剥下这块人皮,却又将其丢弃?”
“犯罪行为反映犯罪心理,而标记行为是犯罪人为了满足自身心理或情绪需要而必须做的行为,实施这样的行为旨在满足犯罪人某种幻想,心理需求。
在某些连环杀人案中,犯罪人在现场留下独特的符号或是带走代表死者象征的物品都属于标记行为。”虞归晚拢着眉头,“可为什么精心取下人皮后又将其抛弃呢?”
解剖室内陷入沉默,一旁的萧乐雨小声开口:“虞老师,会不会是因为这个?”说着,她打开袋子,将腐烂残缺的人皮铺在台面上,指指其中一点,“这里有一块很小的暗红色斑片,不是伤痕,应该是先天胎记。”
江起云立马理解了虞归晚和萧乐雨的意思,“你们是说凶手剥皮的确是为了取皮,而丢弃是因为他发现了这一处胎记。”顿了顿,她提问:“既然发现了这处胎记,为什么还要花时间精力剥下来?”
虞归晚面色凝重,盯着那处米粒大小的斑记道:“与其说是剥,不如说是练习,即便是拥有完备的外科理论知识,缺少实践也无法如此严谨地剥离下一张完整且完美的人皮。”
她倏地抬眼盯着江起云,声音吃紧:“张雅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受害者!”
第11章 关系缓和
虞归晚面色凛然,“这绝对不是一起因情感纠葛或是泄愤仇杀的案子。挑选目标,隐秘地接近目标,再到杀人分尸剥皮抛尸,每一步都是凶手精心策划反复演练过的。
他在张雅身上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未被满足的心理需求一定会促使他近期再度犯案。”
言之凿凿的声音让解剖室每个人面色都沉了下来。
江起云对路啸道:“加快排查本市失踪人口,看有无符合死者共同特征的年轻女性,有的通通列出来摸排,另外从死者指缝中提取到的石灰和衣服纤维也加快跟进调查。”
吐得昏天暗地的方昉捂着肚子开始口吐芬芳,“他妈的,什么死变态……”
“好了,干活。”江起云招呼一声,众人离开解剖室,立马投入接下来的侦查工作。
晚间的时候,秦方明来了一趟重案中队,说这起杀人碎尸案被人泄露到了网上,引得民众恐慌,舆论纷纷,市局马上就要下来督查工作,现在连个犯罪嫌疑人范围都没有罗列出来,叫上面领导看了以为北滨分局刑侦队都是一群废物,把江起云为首的重案队骂了个狗血淋头,气冲冲走了。
秦方明前脚刚走,北滨分局局长陈天凯又来了,他笑眯眯地往江起云办公室一坐,问她案子侦办得如何了,有没有信心在一个月内破案,又说要是有什么困难就给他说,他调资源支援重案队,最后一番拐弯抹角让江起云立下了一个月内破案的军令状。
送走陈天凯后,路啸嘟囔道:“这俩人又来这一套,每逢大案就来这么一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能不能换个花样。”
江起云倒是对此没有怨气,即便不用上层施加压力,她也比任何人都想尽快破案,抓到凶手。
一天的高强度工作结束,目前对死者指缝物证的调查工作和失踪人口排查两件事坐在办公室急也急不来,于是近十二点的时候,江起云拿了外套准备下班,看见虞归晚还坐在位置上一边看电脑一边翻阅手中的书。
她扫了一眼过去,喊:“回吗?”
虞归晚翻书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江起云,露出标志性的笑容,“好,你先去停车场,我马上就来。”
江起云闻言走到停车场,靠着车门望天,今晚夜色不错,没有厚重堆积的乌云,皓月当空,繁星点点。
江起云回忆起高中某次学校组织春游,她和虞归晚不在一个班,所以也不在一起活动,晚上的时候,老师组织所有同学以班级为单位两两组队进露营地的帐篷休息。
江起云趁老师不注意,跑到了虞归晚所在的班级,以帮带一星期早餐为条件和虞归晚住一个帐篷的同学换了位置,然后和虞归晚俩人躺在帐篷里,开了天窗观赏夜空。
那时候的天空也和此时一样,月亮明亮皎洁,星星闪耀生辉。
“阿云。”
冷不丁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江起云的走神,她站直身子,对于虞归晚对她的称呼已经没有明显的抵触了,“上车吧。”
虞归晚原本准备坐后排,但发现后排放了几样杂物,最后还是坐到了副驾驶。
吉普车向着公安家属大院驶去,路上,两人无言。
到达小区停车场后,汽车引擎熄灭,江起云刚想开口说到了,余光扫见虞归晚偏着头,似乎靠着车窗睡着了,她抿抿唇,偏头看去。
虞归晚靠着车窗,双眼紧闭着,车厢顶部柔和的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软化了脸部线条,让江起云找到了那么几丝少女时期虞归晚的样子。
可越是看到这样熟悉的对方,就越是让她心中不是滋味,她承认,她对于虞归晚当年的离开一直没有释怀,放不下的始终只有她一个人。
江起云微攥拳,开口叫醒虞归晚,“到了,醒醒。”
虞归晚缓缓睁眼,声音含糊,“到了吗?”说完又咳嗽两声。
放在车门把手上的江起云动作一顿,一边推开车门下车一边讥道:“你这身体素质,还是多练练吧,别拉低了咱们队的综合体能评分。”
面对江起云的冷嘲热讽,虞归晚这次没有沉默,反而下车对江起云说了一句:“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那我先上去了,明天见。”说完,留给江起云一个离去的飘然背影。
站在车边的江起云愣住,这种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还真是玄乎,她抚抚胸口,盯着虞归晚消失的电梯间,嘀咕:“谁关心你照不照顾得好自个儿了。”
翌日,江起云迟了五分钟下楼,正好遇到对面楼栋出来的虞归晚,虞归晚笑着和她打招呼,“早。”
江起云嘴里咬着一个小面包塑料袋一角,腰间夹着机车头盔,她从外套衣兜里摸出另一个小面包丢给虞归晚,又颠颠手中的机车头盔,“新瑞路口堵了,你怎么去局里?”
“坐地铁吧。”
“没有直达的线路。”
虞归晚向着江起云走近一步,盯着她手里勾着的头盔,笑盈盈道:“那麻烦江队载我?”
江起云端着样子,“你不怕的话。”
两人走到摩托车停车位边,江起云因为市里常常交通堵塞,所以买了这辆川崎Z900机车,整个机身呈现金属石墨黑,车轮内轴和部分车体线条呈灼红色,大气沉稳的同时又添上一丝张扬肆意,倒是很符合江起云的个人风格。
江起云将自己的全盔递给虞归晚,自己取了安全性低一些的备用半盔,长腿一跨上了车,启动机车,引擎发出蓄势待发的轰鸣声,“上车。”
虞归晚跨坐到江起云背后,抓着江起云腰侧两边的衣服。
等虞归晚坐好后,江起云收离合挂挡转油门,很快载着虞归晚上了主道,驶入车流中。
路上,她感觉到身后的虞归晚贴得越来越近,到后半截路程,整个人都伏在了她背上,某种程度,那个带她去兜风的诺言也算是在十年后兑现了。
两人到了警局,停车的时候,路啸正好从大门进来,看见俩人后,大嚷一声跑过来,指控:“江队你偏心,以前让你载我你都不干的,生怕坐坏了你的宝贝爱车。”
江起云摘掉头盔,揉散头发,“你看看你什么体格,她什么体格。”
路啸瘪着嘴没说话,方昉跟个幽灵似地飘了过来,幽幽开口道:“我这小身板,也没见江队你载我一次啊。”
江起云听到背后虞归晚轻灵的笑声,面上有些下不来台,运气大喊:“大早上很闲是不是,让你们排查的失踪人口查完了吗?”
路啸和方昉同时缩缩脑袋,往刑侦队大楼走。
江起云刚想拔腿跟上,又听见身后传来林觉予戏谑的声音,给她补了致命一刀,“诶,你这车上次不是被刮了一次,你说至少得让它休养生息三个月再出街吗?这还没过去一月吧?”
“我……”江起云一口郁气梗在胸口,最后索性将头盔挂到把手上,大步流星往大楼走去。
林觉予盯着江起云吃瘪的背影,愉悦地笑了起来,然后又走到虞归晚身边,“虞老师,走吧。”
两人一起往办公楼走,虞归晚道:“林法医,您不用这么叫我,您大我两岁,又是前辈,这句老师实在愧不敢当。”
林觉予和煦地笑笑:“没事,咱们队里的老传统了,搞技术的甭管年龄大小,都尊称一声老师,你是研究犯罪心理的,学术也是技术,当得起。”
虞归晚没再说什么,回以一个微笑后和林觉予乘电梯上到重案队所在的楼层,出了电梯,林觉予突然凑近了她耳边道:“虞老师,你就是阿云放心里念念不忘的小青梅吧?”
虞归晚诧异地转头,和林觉予通透的目光对在一起,迟疑了两秒后问:“她和你提到过我什么吗?”
林觉予眯眼笑,“意外提到过,有一次她发高烧倒在办公室,送医院去的路上嘴里嘟嘟囔囔一直叫着个什么名字,我套她话给套出来了。我和她共事好几年,之前看她一直这么单着,以为是工作忙没时间处对象,后来才知道,她啊,是心里藏了个人,一直放不下呢。”
虞归晚脸上的笑淡了些,盯着江起云办公室的方向没说话。
林觉予拍拍她肩,“好了,你俩的事我也不多八卦了,走了。”
适逢江起云从办公室里出来,手里捧着个复古搪瓷大杯子喝水,见虞归晚一直盯着自己,纳闷道:“盯着我干嘛?”边说边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怀疑是不是脸上沾东西了。
虞归晚在心里重复道慢慢来不要急,她太了解江起云的性子了,如果不能解开她心里的心结,那她们之间的裂隙只会越来越大。
她调整了一下神情,走到江起云身边,轻声细语地嘱咐:“慢慢喝,小心呛到。”
虞归晚刚说完,江起云就忘了吞咽,一大口水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面红耳赤的,虞归晚抚她的后背给她顺气,江起云连忙跳开,一脸戒备,“你,你正常点。”
虞归晚挽着耳边碎发温柔笑:“江队,我哪里让你觉得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