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师傅追夫记 闻师傅追夫记 第16章
作者:敛舟
小花娘又拿过来那副画的落款细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她起身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让小花把散落在地上的针线都捡起来,她去了东厢房。
莲衣听到有人敲门,过来打开门,竟然是小花娘。
“大姐,有事?”莲衣问。
小花娘的嘴唇有些颤抖。“请问,里面的可是颖王之女,承云公主?”
莲衣皱眉,不置可否。屋子里的殷盼柳和闻弦歌互相看了一眼,殷盼柳道:“莲衣,让大姐进来说话。”
小花娘进了房间,对着殷盼柳跪地磕头,“奴婢倩云参见公主。”
这一句话惊了在场的三个人。“倩云?”殷盼柳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记得的所有名字,终于想起来,她在儿时确实听过这个名字,那是在太后的延寿宫里听太后说的。
“你是父王的贴身宫女倩云。”殷盼柳皱起眉问。
“正是奴婢。” 倩云流着泪说,“奴婢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公主,奴婢就是死也无憾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殷盼柳对于倩云的了解也仅限于一个名字。她的父亲颖王病故的消息传来时,朝堂上,后宫里,暗流涌动。大家都在关心他们最看好的颖王没了,还有谁能名正言顺地去争位?一个小宫女的消失,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但是太后注意到了。
颖王是太后的幼子,自然偏疼一些。颖王病逝,对于太后的打击太大。屹立后宫数十年,太后还是能够稳住心神的。她一方面悉心照顾年幼的殷盼柳,一方面了解了情况之后,秘密派人前往边关调查,生怕颖王是被人所害。
秘密调查持续了一年之久,所有的一切都表明颖王确实是病逝。事实清楚明了,没什么可怀疑的。唯独有一点,就是颖王的贴身宫女,当初陪着颖王一同前往边关的倩云失踪了。这件事一直没有查出来,后来在某一年的颖王生辰之时,太后和身边的江吟姑姑议论起这件事,倩云这个名字才被殷盼柳听到。
当年边关的事,既然颖王没死,那么倩云怎么会失踪?殷盼柳多年居于宫中,就算回到霜火宫,其实也和颖王说不上几句话。或者说,对于当年的事,父女两人都没有多谈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是我?”殷盼柳问。
倩云道:“奴婢多年服侍王爷,对于他的印信最为了解。公主的落款提字上有祥云图案的云字,世人只道和公主的封号有关,奴婢却知道这是公主用来纪念王爷的。”那个祥云图案的云字,确实是殷盼柳为了特意沿用了颖王的,她觉得总要有点什么东西,是能时时提点自己到底是谁的。
“那么你又如何证明你的身份?”殷盼柳很谨慎。
倩云从自己的衣襟里取出一块腰牌。“回公主,宫女出宫必要领取腰牌。当初奴婢随颖王开府出宫,太后特地赏了奴婢这块腰牌。这与寻常腰牌不同,是当年宫中特制的一批,专门赏给随主子出宫开府的奴婢的。”
莲衣结果腰牌交给殷盼柳。殷盼柳看了几眼,她是绘画名家,对于雕刻也十分在行。这腰牌是用上好的木料雕成,雕工精美。上面还刻着大内的专有记号,做不得假的。
殷盼柳将腰牌重新交给莲衣,示意莲衣送还腰牌的同时把倩云扶起来。“坐下说话。”
倩云也没多客套,在椅子上规规矩矩地坐了。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殷盼柳问。
倩云叹了口气,“公主,当年奴婢随王爷出京远赴边关,到了边关就看到闻侯爷身受重伤依旧勉力支撑的样子,奴婢钦佩不已。王爷见闻侯爷身边没有合用的人手,就派了奴婢过去服侍闻侯爷。奴婢过去之后,刚好遇见闻侯爷的哥哥前来送药。奴婢既然是王爷派过去的,必然要事事上心,物物经手。”她并不知道在座的这个粉衣小姑娘是谁,所以当年的事情就这么没有一点铺垫地说了出来。
殷盼柳转头看了一眼闻弦歌,闻弦歌贝齿咬着下唇,努力做出镇定的样子,可是她这样的女孩,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她的手被人握住,她抬头,就看到了殷盼柳温柔的眉眼。
“说下去。”殷盼柳面上没什么表情,她经历的事情远比闻弦歌多,对于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也比闻弦歌更加清楚。
“闻侯爷的哥哥送来名医配置的药,奴婢久居深宫,知道一些龌龊伎俩。是以每日亲手熬药,亲手端给闻侯爷,绝不敢假手他人,生怕其中出了是岔子。”倩云娓娓道来,条理清楚,一看就是宫里教出来的人。
“你果然是个机灵的。”殷盼柳见过太后身边的宫女,纵然只是一个粗使宫女,都十分懂规矩。延寿宫出来的人,从来没有在礼仪上出过问题。
倩云摇摇头。“奴婢虽是奴籍,却也知道闻侯爷关乎我朝边境安危,但能献上一份力,奴婢都是尽心的。”她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可是……奴婢服侍侯爷一月有余,侯爷的伤情却越来越重,王爷觉得事有蹊跷,从外面找来一位郎中,发现了闻侯爷兄长送来的药有问题。
殷盼柳握着的手突然一紧,她知道闻弦歌心中所想,不动声色地拍拍她的手。
“这么说是闻侯爷的兄长在药中下毒,致使闻侯爷伤情不愈,才最终殒命的?”
听了殷盼柳的问话,闻弦歌也是这么想的。却听倩云道:“并非如此。当时王爷请的那位郎中医术十分了得,使用金针疗伤,短短几天已经使闻侯爷的伤情得到好转。那时,王爷要去边境之地解决问题,临行时吩咐奴婢好好照顾闻侯爷。然而王爷刚走,城中局势骤变。底下兵变,意欲开城引敌兵入城。闻侯爷于病榻之上披甲执戈,镇压兵乱。乱局之中,侯爷自保尚不可能,他念奴婢是王爷的人,派人将奴婢趁乱送出城去。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派的心腹其实是侯爷兄长的人,出了城就要取奴婢性命,幸好遇到一名白衣女子救了奴婢。不过她告诉奴婢,大局已定,就算奴婢回城也无力回天。她让奴婢躲得远远的,这样才能保性命安全。”
倩云说到这里,跪倒在地叩头不起。“公主,是奴婢贪生怕死。按照那白衣女子所说的话一路出逃,直到此地才敢安身。因为奴婢是宫里出来的,比寻常女子多识得一些字,又懂规矩,所以嫁给了此地富户,生了小花。”
殷盼柳示意莲衣将倩云扶起。“当年的事,你也是要保命,无可厚非。”那次兵变,闻钧带伤平叛,努力支撑到颖王回城,这才护得边关安宁。可是在后面呈上的奏表中,却成了闻钧的庶兄闻钊临危不乱,代弟弟镇压平乱,立下大功。否则以闻钊的庶子身份,就算闻钧去世,他也不可能承袭侯爵之位。
“公主宽宏大度,可是奴婢心中有愧。闻侯爷当世英雄,奴婢明知他的死有蹊跷,多年来却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实情。”倩云用衣袖拭泪,一脸悔恨。
“倩云,时过境迁。闻侯爷和我父王都已经不在,你今日说的我都记下了,来日回宫必会向皇上禀告。你不过是个女子,没有必要承担过多的责任。倩云,谢谢你今日的款待,今后你好好生活吧。”
倩云还要再说什么,殷盼柳却已经示意莲衣送客。莲衣冰山脸,一指门口,倩云多年察言观色,不敢再言,转身出了门。
殷盼柳转头望着一直低着头的闻弦歌,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出乎意料的,闻弦歌这时的反应比刚才平静多了。看到殷盼柳看着自己,她抬头,扯出一抹笑意。“我不会信她的话。”
殷盼柳挑眉,“为什么?”
“因为很假啊。”闻弦歌掰着自己纤细的手指说,“第一,听刘嬷嬷说,除了我娘,我爹身边从来都不用女人服侍。沙场铁血,就是怕沾了女人被敌人钻了空子。”她看到殷盼柳点头,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当年跟在我爹身边的人都是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部下,我爹对大伯一直多有提防,绝不可能会用大伯的人。第三,我爹镇守边关多年,军中袍泽情意深厚,就算有军反叛,也绝对不会是我爹手下的亲军。若不是亲军,通常是不会驻扎内城,自然也不会威胁到我爹的安全的。”
闻弦歌收起三根手指,“所以,倩云所言一定是说谎。虽然我不知道她是有意说谎,还是她得到的消息就是这样,但既然是谎言,我完全没有必要认真,对吧?”闻弦歌觉得这一刻自己的智商闪着光辉。
殷盼柳的手又落到了闻弦歌的头上。她揉了揉那顺滑的长发,手感一流。“既然你给了三点,我也给你三点。”她同样伸出修长的一根手指,“第一,倩云是皇祖母派给我父王的宫女。虽然出宫进了王府,她依旧是宫籍,当年皇祖母曾经多方派人寻找她,都没有结果,你说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躲起来了。”闻弦歌说。
“没错。她躲其他人都可以理解,可她为什么要躲宫里的人?”殷盼柳继续问。
闻弦歌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我知道了,她心里有鬼!”然后她的头又被撸毛了。
殷盼柳的手掌温暖,摸在额头上好舒服的。
“第二点呢?”闻弦歌抓着殷盼柳的手,帮她竖起来第二根手指。
“第二,我父王是谁?”
“颖王啊。”闻弦歌继续想,“颖王以聪颖闻名,所以如果边关城里真的暗流涌动,颖王是不会出城的。”
“真聪明。”殷盼柳继续撸毛。
被撸毛的闻弦歌果然就像被撸顺了毛的猫一样,眯起漂亮的眼睛,一脸高兴的样子。
“第三。”她抓着殷盼柳的手指又竖起了一根。
“第三,你伯父因边关平乱有功才得以袭爵。而那次叛乱时我父王尚在边关。就算他当时不在场,事后赶回必然会了解情况,既然是令尊平乱,后来呈给皇上的奏表上,有怎么会是你伯父的名字?”
闻弦歌这次终于答不上来了。她皱着眉,咬着唇想了好久,终于妥协道:“为什么呢?”
“因为那次作乱并不在城内,而是在我父王去往的边关村落。那次率兵前去救援的却是是你的伯父闻钊。我父王虽觉得事情有异,但为了感激闻钊救援之恩,还是向皇上上了奏表。”
这件事在中枢是有存档的,做不得假。原本这样一件事不足以成为袭爵的功劳,只是后来闻钧和颖王相继离世,皇上为了恩赏这两人,所以选了和这两人都有了关系的闻钊袭爵。皇恩浩荡,世人皆说天家是知恩图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感谢大家支持,爱你们~~~
第26章
闻弦歌皱眉, “所以……所以倩云说谎的目的是什么呢?”
她想不通。待在这样一个闭塞的山村里,如果就是为了蒙骗她们,那也太冒险了吧。怎么想她们会经过这里的几率都很小。如果真是为了骗她们,怎么也应该待在京城或者边关城内, 这样“偶遇”的几率才会大些。
“是啊, 为什么呢?”这一点殷盼柳同样想不通。她觉得完全没必要安排倩云来说这一番话。
既然对倩云有了怀疑, 三人自然加了小心。不过直到第二日三人离开,倩云依旧殷勤款待,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仿佛倩云只是看到了她们,把这么多年的心里话说出来,事前毫无准备, 事后也没有什么目的, 如此而已。
三人继续赶往边关, 倩云这件事很快就被她们抛在脑后,不是忘记, 只是暂时查不出什么线索,只能搁置。
有了伴,闻弦歌也不像之前那样事事小心, 或者说, 她不像之前那样正常了。
莲衣看着自己手上一堆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无奈地摇了第十八次头。一个小镇的集市,能有什么好东西?这位闻三小姐却像没见过似的什么都要买。掏出来的还都是大额银票,看看, 至少有三拨偷儿已经盯上了她们。
殷盼柳摇着折扇, 悠闲地跟在闻弦歌后面, 对于莲衣注意到的,她当然也注意到了, 她只是不在意而已。
就像莲衣想的那样,一个小镇的集市,再热闹也有限。从头到尾逛了一遍,闻弦歌把她没见过的东西都买了一份,回头看莲衣都快抱不下的样子,她还颇不好意思地要过来接手,被殷盼柳拦住了。
“逛完了?”殷盼柳问。
闻弦歌用力点头。眼睛里都是兴奋,即便是京城里的庙会集市,她都是很少去逛的。她师父乐锦说,她要学习雅音,就要居于庙堂,所听皆是阳春白雪,这样才能有助于她的武功。所以在她成长的岁月里,耳边是不许出现粗鄙之声的,所有和她说话的人都要十分注意,这是国乐坊的规矩。
以至正雅音养大的闻弦歌,果然不负众望地练成了含音集。含音集练成之后,乐锦说她应该多去听听各种声音。可以说,她生命的前十几年,浸润在雅音之中,居庙堂之高,而她今后的生活,就该处江湖之远了。
“那回吧。”
三人离了集市,回了居住的客栈。一路上,几波偷儿陆续下手,都被莲衣抓了教训一顿又放了。闻弦歌看得挺乐,原来钱财露白真的会引来宵小觊觎。她还是第一次见呢。
殷盼柳看得直摇头,这丫头最近几天有些疯,大概是有自己在身边,有了依仗的关系。
夜里,殷盼柳刚刚沐浴完,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莲衣给她擦干了头发后悄悄退了出去。殷盼柳手中有一支羊毫小笔,几笔已经在纸上勾勒出一个女子的倩影。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殷盼柳转头,看到了闻弦歌探了个小脑袋进来。
“有事?”殷盼柳手中“刷刷”几笔,那女子的倩影立刻更加清晰,只是已经不是方才所画之人。
“柳姐姐,我睡不着,想看看你在干什么。”闻弦歌笑眯眯,一副娇憨模样。
“进来吧。”殷盼柳招手,闻弦歌立刻进来。她也是穿了一件白色里衣,外面裹了一件斗篷就过来了。她刚刚沐浴结束,头发散着还在滴水珠,被热水蒸腾过的小脸红扑扑的,水润的唇在烛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
“冷不冷?”殷盼柳让她上床盖上被子。
“不冷。”闻弦歌摇头,凑到桌子旁,“你在画什么?”
殷盼柳的手移开,闻弦歌借着烛光细看,“这是……师姐?”
“闲来无事,画着玩的。”殷盼柳道。
闻弦歌抬头看着她,“柳姐姐,你是不是想师姐了?”
那一双大眼睛,仿佛两眼清泉,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殷盼柳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目光,“弦歌,我和阿音从小一同长大,有些情意是自然的。”
“我知道啊,所以,我很羡慕师姐呢。”闻弦歌伸出手,仗着胆子把手放在殷盼柳的手上,“柳姐姐,你能给我画一张画像吗?”
“你想要?”殷盼柳的手微微动了一下,闻弦歌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实在让人想欺负。
闻弦歌用力点头。“可以吗?”
“乖,你还小。”殷盼柳的手摸上闻弦歌的额头,当然,她想摸的可不只有额头。这个小丫头大概忘了,很多年前,她在自己怀里睡得憨实,口水流了自己一身。
闻弦歌失望地垂下眸子,她知道这是殷盼柳拒绝的委婉之词。承云公主的画作虽然不少,但是人像画却不多。她有幸看过殷盼柳给她师父乐锦画的一副半身人像画,只觉得极为灵动,只消一眼,就能看出师父的神韵风采。她一直向往,却不敢去提。其实她不是个胆小的人,在国乐坊里也是个到处惹是生非的小魔星。可是在殷盼柳面前,一方面她是希冀着能和殷盼柳多相处一段时间,甚至是独处,另一方面,她内心对于殷盼柳是有些害怕的。这种害怕是因为她怕自己不够好,被殷盼柳所讨厌。可是她越是想在殷盼柳的面前表现好,越是觉得自己不够好。
“柳姐姐,我长大后,你真的会为我画像吗?”闻弦歌满眼都是希冀的光。
“会的。”殷盼柳的手托起她的下巴,“我保证。”
天真如闻弦歌此时被殷盼柳的温柔迷得晕晕乎乎,完全忘记了应该问问长大的期限是什么。
“看你,下巴都是凉的。快去床上盖上被子。”殷盼柳收了手,总觉得指尖那种滑腻的感觉太扰人心神。这个时候她已经十分确定,闻弦歌已经不是个小女孩了。
得了保证的闻弦歌乖巧听话,立刻马上床盖上被子。过一会儿,殷盼柳拿了一块干燥的布巾走过来,帮她擦干头发上的水珠。
“你到底是个侯府千金,虽然江湖之中不拘小节,可是你这样子过来也实在不成体统。来我这里还好,若是见了其他人,哪怕同是女子,也是失礼数的。”斗篷下的小小身子裹在单薄的里衣之内,玲珑曲线若隐若现,看得殷盼柳直摇头。
此时的闻弦歌被殷盼柳身上温暖的气息吸引,只想着靠在殷盼柳的怀里。那里真的好温暖,好舒服。
夜深人不静。
殷盼柳抱着已经在自己怀里睡着的闻弦歌,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丝缎般的触感令人着迷。她动了动身子,闻弦歌立刻跟着动了动,真的像一只猫一样,一个劲地往人的怀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