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

  陆舒吐槽完以后,又“勉为其难”蹦出俩字:“很疼?”

  裴知溪见陆舒一直都不走,会意到了什么。她稍稍停顿,说:“还行。”

  还行?陆舒嘴角抽了下,不过她了解,以裴知溪令人发指的忍耐程度,如果不严重,是不可能影响到排练的。

  都到了午饭的点。

  陆舒继续顺口问:“去吃饭吗?”

  裴知溪看着陆舒,刚准备问“你在等我一起”?只是还没说出口,便听到门口有人笑了笑,甜甜叫着:“陆舒同学,去吃饭了。”

  陆舒回过头,看到沈渔冲自己笑容灿烂。她现在晚饭虽然是跟裴知溪一块儿,但中午还是跟沈渔她们几个同事一起解决。

  陆舒想问裴知溪要不要一起,结果听到裴知溪先开口,冷冰冰抛出三个字:“不去了。”

  “那我们走吧。”沈渔走了进来,跟陆舒贴身站在一块,拉了拉陆舒。

  陆舒就这么被沈渔拽走了。

  裴知溪独自站在排练厅,低了低头,不久又抬了抬头,能瞥见陆舒快消失的身影。

  沈渔是喜欢陆舒吧。

  她冒出这个想法,之前一直觉得沈渔看陆舒的眼神有点奇怪,直到她联想到柳珊看自己的眼神,才反应过来,这是暧昧的意思。

  女人和女人之间,也可以很暧昧。想到这,她脑海忽然冒出昨晚陆舒黏上她“索吻”的情形……

  裴知溪很快回神,不多想。

  跟沈渔没走多远。

  陆舒还是停下脚步,“今天就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我还有点事。”

  “什么事?”

  “要出去买点东西。”

  “我跟你一起。”

  陆舒不喜欢麻烦别人,婉拒了热心肠沈渔。

  陆舒离开后不久,裴知溪收到了一条微信,正是陆舒发来的:你在休息室等我。

  裴知溪看到这条消息,回了个表示疑问的“?”。

  聊天终结者就是裴知溪这样的吧?除了问号是不是不会发其他的?陆舒敲下一句:我去买药。

  裴知溪悄无声息盯着陆舒发来的这四个字,有些久。

  陆舒去了附近的一家药房买了点胃药,二十分钟后,在排练厅旁配备的休息室里,她看到了裴知溪的身影,一身高冷女神范坐在那,仪态好得跟个雕塑似的。

  裴知溪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陆舒把手里的塑料袋放一旁桌上,无意间瞅到了裴知溪的手机屏幕。

  她怀疑人生了……

  开心消消乐?

  裴知溪遇上陆舒怀疑人生的目光,收起了手机,再瞥一眼桌上。除了药,还有打包好的食物。

  现在中午的气温很高,跑出去一趟,会在脸颊上留下痕迹。裴知溪看着陆舒的脸,“……给我买的?”

  “不小心买多了,你凑合吃吧。”陆舒懒散随性说着。

  裴知溪微微偏了偏脑袋,看看那两人份的食物,再看看陆舒,她悠悠然问道:“不小心买多两份?”

  陆舒:“……”

  裴知溪耐心等她承认。

  陆舒笑笑,一口气说道:“吃不吃随你,反正我买了,你胃不舒服也别赖我头上,咱俩扯平了。”

  裴知溪抓住了重点:“所以你特意给我买的?”

  陆舒瘪了瘪嘴,虽然这是事实,但总感觉裴知溪说得有些许得意。

  老毛病犯了,她就是看不爽裴知溪在自己面前得意,于是脱口而出:“你爱吃不吃。走了。”

  午餐她买了两份,其实是想和裴知溪一起吃,结果这话都说出口了,也不好意思留下来。尽管这会儿都饿得前胸贴后背。

  裴知溪当即叫住她:“陆舒。”

  “又什么事?”

  “多少钱?”

  “不用给了,谁让我弄坏了你娇贵的胃。”

  “一起吃。”裴知溪又跟她说。

  “你一个人难道不会吃饭吗?”陆舒张嘴不饶人。

  “我一个人吃不了两份。”

  “你可以剩着,”陆舒给她支招,“到时候热一热,吃两顿……”

  裴知溪无奈打量着陆舒,服了,废话也不多说,她直接把陆舒拽了回来,拆开两份食物摆在面前。

  陆舒:“……”

  裴知溪不经意淡笑。她想到一种叫死鸭子的生物,浑身上下,只有嘴硬。

  陆舒还是留了下来,她买了粥和面条,都是易消化的清淡食物。

  裴知溪问:“你要吃哪个?”

  陆舒:“随便,你先选。”

  裴知溪挑了粥,把分量更大的面条给了陆舒。

  陆舒拉了把椅子在裴知溪身旁坐下,吃自己的面条。虽然她们不怎么说话,但似乎越来越习惯坐在一块儿吃东西。

  裴知溪一口一口吃着,粥熬煮得很软烂,暖胃。

  桌子是靠窗摆的,窗外一片绿意盎然,是夏天的模样。风在树叶上吹啊吹,绿叶被阳光晒得,绽放点点光芒。

  “谢谢。”

  吃了好几口粥以后,裴知溪忽然轻声道。

  陆舒夹起面条又放了回去,她转过头看裴知溪,“你在跟我说?”

  裴知溪问她:“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那我没听到,你再说一次。”陆舒得意笑,得寸进尺 。

  从小到大,她都想看怪脾气的裴知溪对自己服软,所以裴知溪的这声“谢谢”,她很受用。

  “……”

  裴知溪还给她一个嫌弃的目光。

  陆舒不服输,较劲嫌弃回去。

  夏风吹得树叶在唱歌,簌簌响。两人再安静低下头时,不约而同的,明眸浅笑。

  *

  那晚哭过后,陆舒很快又恢复了元气活力的状态。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裴知溪压根想象不了,陆舒会那样哭。

  陆舒挺会做表面功夫的,至少身边的朋友没少对她说,觉得她很厉害很坚强,毕竟经历过那么多。

  其实她想说,除了坚强,她压根没有其他选择。

  父亲意外去世,舞台失利,还有铺天盖地的谩骂网暴,这些都发生在同一年。那一年她的生活掀起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从阳光灿烂到昏沉阴暗。

  只是一年。

  那年她本应该崩溃的。但她没有,她连崩溃的时间都没有,因为舒秀琳在她之前倒下了……

  “以后一定要懂事了,知道吗?”

  “以后要帮爸爸照顾好妈妈。”

  “该长大了。”

  ……

  舒秀琳那年焦虑症犯得很严重,整个人都神神叨叨的,她甚至没办法出去工作,得寸步不离陪着。

  她也压抑她也难受,但她不能在舒秀琳面前暴露任何负面情绪,怕进一步引起舒秀琳心理崩溃。

  那一年她常做噩梦。每次半夜从梦中惊醒时,她第一反应是咬住嘴唇,害发出声音让舒秀琳听到,只是浑身颤抖在床上蜷坐着,默默自己抱紧自己。

  那些日子很糟糕,可也一天一天过去了。

  时间真的可以冲淡很多,现在的她虽然还是会做噩梦,可至少,能相对坦然地面对那些遭际。

  这天又是从噩梦中醒来,陆舒只是看着天花板浅浅叹了口气,习惯了。

  上班时,她听到领导在说什么撤资的事。八成就是柳珊了。

  看来那天假扮情侣的事,的确把柳总气得不轻。柳珊没再联系过裴知溪,也再也没来过舞团。

  撤资的事。

  只能说是意料之中。

  下班以后,陆舒照旧在排练厅外的走廊里多站了会儿。很快,她便看到裴知溪从对面排练厅走了出来。

  自从上回裴知溪主动提出一起吃晚饭,陆舒挺配合的,二人也默认了下班时一起。

  她们正要走。

  一个秘书走了过来,“裴老师,陈院让你去一下办公室。”

  姓陈的是她们舞剧院的副院,人很势利又爱说教,人送外号陈龟毛。陆舒大概猜到陈龟毛叫裴知溪去是为什么事了。

  裴知溪也猜到了。她走进办公室后,陈副院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柳总她突然撤资了,为什么?”

  “她自己没说吗?”裴知溪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