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悖论 浪漫悖论 第32章
作者:文笃
现€€在,淌下来的光融成毛边,被交织在一起的视线灼烤得近乎冒烟。
孔黎鸢还用这样的表情望她。
轻轻抚摸她腕心,那里有正在缓慢加速的脉搏。她在发躁得让人惊慌的脉搏里,听到孔黎鸢轻轻地问她,
“在加州的时候,是在爱着我的吗?”
第23章 「一见钟情-P」
付汀梨一直觉得, 一见钟情是个挺玄学的玩意。
但仔细一想,这事发生在她身上,又不那么奇怪。
她想不出像她这样的人, 要真的能像电影里演得那样, 刻骨铭心地去爱上一个人……除了要一见钟情外, 还会有什么其他的法子。
难道真还在€€认识多年之后,再梳理出条条框框的逻辑道理然后再€€去爱一个人?这还算什么爱, 算什么刻骨铭心?
于是€€很多好友时常用开€€玩笑的语气打趣她, 说€€她是€€个艺术家, 不是€€在€€本职工作上,而是€€在€€性格气质上。
她不否认自己天性崇尚爱和€€自由,人生信条是€€抓住这世€€上的一切新奇事。
但那天,是€€她被孔黎鸢抓住了。
在€€某个最淡而无味的六月,在€€不是€€花期的季节, 付汀梨喜欢上了花菱草。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加州州花,是€€旷野里最独树一帜的金色风景,茂繁强悍, 但狂野到掺了毒性。
据说€€一碰就€€痒,严重时还会引起要命的过敏症状。
可她只选中了花菱草。
后来, 花菱草被她分成几束, 挂在€€车边。副驾驶则多了个陌生女人。
付汀梨一直知道, 这个女人在€€骗她。
€€€€早在€€她拦下她, 用极为冷静的眼神望住她,说€€出第一句话时。
她就€€这样猜测。
后来, 她差不多能在€€旅程后段的细节中印证自己的猜测€€€€没有人会在€€光着脚、脸还喇了一个大伤口的情况下如此冷静, 也没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管她开€€车是€€慢是€€快, 只懒散地吹风睡觉,在€€三€€天三€€夜的旅程里跟着她走走停停。
更何况,女人脸上伤口虽锐利,但边缘整齐,像是€€刻意划上去的。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付汀梨自觉自己不是€€那种,一切都以真实为警戒线的人。这趟旅途本就€€被她划分为丈量地球的0.08%区域的境遇。
自然弥漫着浪漫和€€坦荡,同€€时也充斥着不真实和€€谎言。
她不介意谎言的存在€€。
说€€到底还是€€年轻,不相信这样的谎言会伤害到她,也不觉得自己不能在€€这样的谎言中全身而退。
于是€€无论如何都想试一次。
旅途就€€该如此肆无忌惮。她也就€€喜欢这样新鲜的事、新鲜的人。
所€€以她主€€动吻住了这个女人。
在€€女人第一次提出那个问题时,她就€€发觉自己想要这样做。或许在€€女人上车,当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悬在€€女人下半张脸时,就€€已经在€€这样想。于是€€第二次,她不打算就€€这样分道扬镳。
比起避开€€既定€€的结局,她更不愿意这其中什么故事都没有发生。
这是€€她第一次同€€他人接吻,是€€她们的第一个吻。双方€€都已知结局,却没有任何人意料到这是€€粉身碎骨的开€€始。
付汀梨开€€始不得章法,被车里的女人按压住脖颈,这不是€€个舒服的姿态,但她也不愿主€€动分开€€。
直到下颌被轻轻移开€€。
她迷茫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把女人刚刚贴好的创可贴又蹭开€€,伤口被她磨来蹭去,渗出的那点红便抹得到处都是€€。
下意识舔舔嘴边,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她的第一个吻,就€€发生得如此浓烈,比她预想之中的更新鲜。
但她还是€€愣住。
看女人的脸被她蹭得乱七八糟,看女人的头发被风吹乱,配着脸上那抹得到处都是€€的鲜红,被过路的车灯晃得晦暗不明,像延绵不绝的野火。
“你脸上的伤口又流血了。”她说€€。
暮色渐浓,又一趟轨道列车经过,女人在€€车边撑着头,抬头也看到她的模样,懒懒地笑,却笑得整辆车都跟着发颤。
等笑完了,又悠悠伸出手指,指腹用了些力€€道,擦她留在€€她脸上的血渍,
“你多大了?不会还没成年吧?”女人问她,浓郁暮色沉到眼底。
“过了十九,快到二十了。”注意到女人眼底流动的漩涡,付汀梨弯了弯眼,又补了一句,
“要查我身份证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倒不用这么麻烦。”
女人停留在€€她脸上的指腹没有收回,只慢慢地经过她脸上的每一寸皮肤。
到唇边的时候,又很过分地碾了碾她的唇珠,甚至刻意地在€€上面停留一会。刚刚,女人也反复在€€这里摩挲过。
回想起刚刚,她用手指抵在€€她的耳后,她用鼻尖抵住她的脸侧。她们竟然在€€被淡化的血色里接吻。
付汀梨还心有余悸。然后便听到女人悠悠地说€€,
“我相信你不说€€假话。”
也不知道是€€真的相信,还是€€假的相信。付汀梨觉得这个女人应该不在€€乎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不过她要是€€真的拿身份证给这个女人看,女人反而会觉得这是€€件麻烦事。她猜测,女人应该不想和€€她互通姓名。
€€€€而且这个女人,应该不是€€什么道德标兵。虽然付汀梨的确没有说€€谎,甚至过不久,她就€€会迎来自己的二十岁生日。
付汀梨这样猜测。
突然又凑近,盯了一会女人脸上的伤口,有些担忧地说€€,
“要重新上药了。”
她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想,这个吻应该很难忘掉了。
事实证明,她当时的想法没错。后来,不记得是€€在€€哪里,她想起有人和€€她说€€:
只要闻到之前闻过的气味,就€€会想起当时的记忆,这是€€一种不可控的生理因素。
€€€€这被称之为普鲁斯特€€效应。[1]
她第一次对普鲁斯特€€效应印象深刻,就€€是€€因为这段沾染着血的记忆,永远也忘不掉。
所€€以只要再€€闻到淡淡的铁锈味,她都会想起当时,女人很随意地轻抬下巴,“等会再€€说€€吧。”
想起女人,完全不介意自己脸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却很仔细很认真地给她拭去脸上残余的鲜红。
但擦来擦去就€€是€€没能擦干净。
于是€€女人自己又好像没什么耐心了,虽说€€神色不变,甚至还隐隐地提着嘴角,看起来像是€€在€€笑。
但付汀梨还是€€能从女人细微颤动的睫毛中察觉到这种不耐。
她明确地感知到,女人的不耐不是€€因为她。
而是€€因为她脸上擦不干净的血。女人似乎是€€不想她的脸被沾上她的血。
付汀梨从这种很明显的割裂感中感到了新鲜。
“Here!”
就€€在€€这时候,后边传来一道女声,语气高昂,阵仗浩荡。
付汀梨还没来得及转身,就€€看见车里的女人,利落抬手,接住了什么东西。
她顺着这又高又准的抛物线,回头去望扔这东西的人。
便望见一个骑摩托的女人,停在€€不远处,戴头盔穿皮衣,头盔挡板像是€€用钢丝球刷过好几遍那般粗糙破败。
摩托车后还栽着一个女孩,女孩穿卫衣短裙,戴着的头盔比皮衣女人更小巧,但显然是€€新的,崭新得发亮,细窄的背上还背着一只琴包。
两人像是€€电影里不被看好的一对有情人,慌乱选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骑着摩托车背着琴携手私奔。
见她们望过去。卫衣女孩高兴地朝她们挥挥手,皮衣女人掀开€€头盔挡板,笑得高亢。
卫衣女孩是€€个中国人,像演什么文艺电影一样,风声呼呼里,冲她们喊了一句陈旧又古老的台词,
“既然都被我见着了,有情人就€€得终成眷属啊!”
紧接着,还没等付汀梨回应。然后又跟小成本电影里突兀的结尾似的,摩托车踩着轰隆隆的声音,一溜烟儿,两个人就€€都轰轰烈烈地消失在€€视野中。
“她们看起来倒像是€€一对有情人。”付汀梨弯眼笑,然后感叹。
这不是€€她第一次出来自驾游,也不是€€她第一次遇见稀奇古怪的、热情洋溢的人类。
当然,也不觉得在€€旅途中遇见这样的境遇,是€€对她的冒犯。
这是€€一种鲜活的精神气,除了在€€旅途里,其他地方€€都遇不到。
付汀梨转头,便看到在€€车里的女人,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手里的东西。
“是€€什么?”她凑过去。
“你说€€的有情人给我们的。”
女人扬了扬下巴,顺着她往下说€€,然后摇了摇手里蓝得有些发绿的盒子。
从里面掏出一张湿纸巾,慢条斯理地给她擦着脸上的血渍。
然后又把剩下的塞给她。
付汀梨稀里糊涂地接过,发现竟然是€€一包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或者这么说€€不太准确。是€€一个烟盒,揉得皱皱巴巴,蓝绿色包装。
翻开€€,里面还剩两根烟,剩下的空间里,被塞着一包用剩的湿纸巾。
“原来是€€给我们雪中送炭来了。”付汀梨眉开€€眼笑。
女人正给她擦脸,听她这么说€€,抬眼盯着她,“你倒是€€不怕遇见坏人?”
“不至于吧。”付汀梨又把烟盒里的烟,就€€着夜色拿出来看,“都是€€中国人,还€€€€”
她话停得太快,差点咬到自己。不过比起说€€出后面那句“还祝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她还是€€宁愿咬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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