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悖论 浪漫悖论 第72章
作者:文笃
“付汀梨。”
“啊?”她稍稍从失神中醒过来。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问我?”孔黎鸢的€€呼吸很慢。
“问你什么?”付汀梨有些意外。
电影到了结尾的€€长镜头,各种复杂的€€情绪在李弋的€€脸上€€反复搓磨。孔黎鸢停了一会,才继续说,
“你不是都看€€到项链了吗?”
“啊,这个。”原来她们都在想同一件事。付汀梨思考了一会,说,“其实没什么好问的€€。”
“你不好奇吗?”
“有点吧。”付汀梨漫不经心地说,“但我能理解,也能看€€出€€来,这两条项链对你来说都很重要吧。”
听到她这样说,孔黎鸢笑了一下,“确实挺重要的€€,这大概能算是遗物。”
她没有说是谁的€€遗物,提起这两个字时也没有任何€€悲戚或者落寞的€€情绪。
但付汀梨捻了捻被€€角,那种被€€晒得酸皱的€€感觉又来了。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孔黎鸢的€€妈妈,那个在去€€世十€€几年后€€突然被€€媒体€€爆出€€产后€€抑郁、于€€是生€€前影像被€€翻出€€来围剿、分析和审视的€€女人。
付汀梨没有再继续往下问,只€€点点头,轻轻地说,
“那幸好,两条都没有丢掉。”
孔黎鸢“嗯”了一声,扎在她领口的€€呼吸变得更€€倦了,
“你不继续往下问了吗?”
“我想想啊。”付汀梨没有想要把孔黎鸢带入伤春悲秋气€€氛的€€想法,“确实有个挺想问的€€问题的€€。”
“什么问题?”孔黎鸢似乎有点意外,大概是因为她从来都很少这样说,“怎么不早点问?”
“就是……”付汀梨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
“你到底是Zoe还是Ava啊。”
比起这两个名字之后€€可能隐藏的€€庞大真实,她只€€选择了一个最表面的€€问题。
“就只€€问这一个问题?”孔黎鸢语气€€里的€€意外情绪比刚刚更€€重一分。
“对啊。”付汀梨笑了一下,实在是有些犯困,头也往旁边栽了栽,快要抵靠在女人的€€头上€€,
“我还挺想知道的€€。”
“Zoe.”孔黎鸢说,然后€€静静等着€€。
她以为付汀梨还要继续往下问,至少问一下另外一个人是谁,问一下她和另外一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才是最顺畅的€€思路,不是吗?
但付汀梨从来都出€€人意料。她只€€是打了个哈欠,然后€€又对着€€屏幕里孤立无援的€€李弋笑了一下。
或者是对着€€孔黎鸢笑了一下。然后€€特€€别从容温和地说了一句,
“那和我猜的€€一样,我一直觉得Zoe要更€€好听一些。”
“如果我说我是Ava呢?”孔黎鸢笑。
“虽然Ava也好听的€€。”付汀梨这样开头,然后€€又有些笃定的€€语气€€说,
“但我觉得你应该是Zoe.”
“为什么这么觉得?”
“直觉吧。”
因为你留给我的€€是Zoe€€€€她迟钝地在心里补了一句,却错失了说出€€来的€€机会。
话落,电影最后€€一个镜头播放完毕,李弋在电话亭里的€€镜头收了尾,最后€€一个镜头也仍旧是她的€€笑。
然后€€就开始播放片尾的€€字幕,纯黑为底,白色字幕上€€一行行名字往上€€放映。
孔黎鸢没有再顺着€€把这段话接下去€€。付汀梨又打了个哈欠。
“困了?”孔黎鸢问。
“对,正好看€€完了。”付汀梨想去€€伸手拿手机。
“把这个看€€完吧。”孔黎鸢阻止了她。
她有些迷糊地抬眼,发现孔黎鸢的€€视线仍停留在那块小小的€€手机屏幕上€€。
“噢,你要把这些名单都看€€完?”
“我习惯看€€完再结束,不看€€完有点不太舒服。你要不要先睡?”
孔黎鸢从她肩上€€抬起头来,又懒懒地靠在了墙边。
晦暗光影流淌。
付汀梨的€€肩上€€一轻,那融了许久的€€体€€温骤然分开,她还有些不习惯。
“那我和你一起看€€吧,反正也不剩多少了。”她犯困地说。
“你要是还能坚持,也不是不行。”孔黎鸢笑着€€说,“这部片尾大概有七八分钟。”
“这么长啊?”付汀梨砸一下嘴,竭力挺起背来,“那我更€€要看€€完了。”
“你不困了?”孔黎鸢瞥她一眼。
“困也要看€€完再说。”付汀梨又打了一个哈欠,
“上€€次闻老师和我说,等《白日暴风雪》上€€映了,我的€€名字也要打在片尾名单里。仔细一想,我以前从来都不看€€那些名单,都是灯一黑就走了。”
“所以从这部电影开始,我决定每一部都把这些名单看€€完。”
她指着€€屏幕里正好映过的€€餐食供应组的€€名字,有些惊讶地说,“难怪你们这电影片尾名单这么长,真是事无巨细。”
“还有更€€长的€€,《冬暴》剧组的€€人本来也不多,大部分都是一人身兼数职。
你仔细看€€就知道,刚刚你看€€到的€€这个人既是灯光师也是油漆工,还有这个,既是保洁也是副导演……”
孔黎鸢讲的€€这些,全是付汀梨之前从未仔细探究过的€€领域。
尽管困意上€€涌,但她还是被€€孔黎鸢讲这些东西时的€€神情吸住。
仿佛在这一瞬,小小屏幕微弱的€€光,无限涨大为一种奇异的€€、如梦似幻的€€光。
明明灭灭,映在这个女人的€€脸庞上€€。
从前付汀梨一直觉得,这个女人什么都不爱,笑的€€时候不是真的€€在笑,平静的€€时候不是真的€€平静。
好像从来没有自己的€€七情六欲贪嗔痴妄,也像一个模模糊糊的€€局外人,有像一抹随时会随风而逝的€€灰。
现在她觉得,她的€€认知有很大的€€滞后€€性,这个女人向来都如此清晰浓烈。
她在女人慵懒而清晰的€€声音中缓慢沉入北疆的€€冬夜。
迷迷糊糊间,她看€€着€€那些字幕缓缓往上€€滑动,突然有个问题冒了出€€来。
于€€是她问,
“孔黎鸢,你演过这么多角色,有没有哪一个角色是你自己最喜欢的€€。”
这个问题过后€€,浮现在付汀梨脑海里的€€,是《冬暴》结尾,李弋在电话亭里的€€那个笑。
她想,如果让她来选,她应该会选李弋。可她没听到孔黎鸢的€€回答,实在是抵挡不住困意,在飘然昏暗的€€光线里。
一歪头,彻底睡了过去€€。
片尾字幕彻底播到了头,年轻女人的€€头昏昏沉沉地点着€€,不由分说地砸在了孔黎鸢的€€胸口。
她觉得有点痛,可是她笑。
窗外大雪不停往下飘落。她在灰暗房间里坐着€€,没有马上€€入睡。
而是看€€完影片最后€€一句话之后€€,注视着€€付汀梨的€€脸。
€€€€那双偏褐色的€€眼已经被€€阖住,没有再用€€那种坦诚而年轻的€€目光,在浮沉世俗中注视着€€她。
让她敢去€€细细端详这张脸。
她看€€她被€€时间消磨而变得郁白的€€肤色,看€€她肌理下饱满立体€€的€€骨骼走向,看€€她被€€环境迫使而染得纯黑的€€发。
这张脸庞上€€曾经所有的€€光泽和自信,似乎都在这一个冬消逝了一大半。
但是完全没有了吗?
不是的€€,只€€要一睁开眼,就还在。如同一茬坚韧的€€草,春风一吹就能再生€€。
有的€€时候,孔黎鸢觉得自己真想把这个人关起来,让她眼底那种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不再受任何€€环境的€€迫害,只€€永远为自己所生€€就好。
有的€€时候,她又冷静地知晓自己这样的€€想法是恶劣的€€,她会伤害她。
于€€是她什么都给不出€€去€€。
孔黎鸢发出€€一声极为轻的€€叹息,再移开视线的€€时候,靠在靠枕边的€€手机已经倒在了褥子上€€。
她把付汀梨的€€头轻轻放在枕头上€€,伸手去€€拿过来,发现手机屏幕上€€已经弹出€€“电量不足”提醒。
于€€是画面就暂停在影片正式结束的€€最后€€一句话:
谨以此片,献给这世间最伟大最恶劣的€€爱。
她有些迟钝地想起,自己还没回答付汀梨睡着€€之前的€€那个问题。
有些犹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紧接着€€,躺在枕头上€€已经入睡的€€付汀梨,无意识地在枕头上€€蹭了蹭。
于€€是柔顺的€€发,便€€再一次从孔黎鸢的€€手指缝隙里滑过。
她靠坐在床头,低头凝视着€€付汀梨的€€睡脸,仍像过往,轻轻抚过她的€€头发,然后€€回答,
“以前是李弋,现在是阿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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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晚上€€,付汀梨都不觉得冷。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依稀摸出€€手机,迷迷糊糊地看€€到手机上€€弹出€€地理位置的€€通知,原来这里的€€位置在北纬四十€€八度零三分。
但她都没有被€€冻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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