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悖论 浪漫悖论 第80章
作者:文笃
付汀梨将她们的褥子叠得整整齐齐,靠在床边,又将所有的物品收到行李箱€€€€行李箱里少了一身她的旧衣物,少了一叠整整齐齐的暖宝宝,多了一顶毡帽,多了几包草药,多了一身孔黎鸢之前穿来的那一身衣物。
只有那个白模雕塑没变,没打开,也没有完成。
关于孔黎鸢的旧衣物,她在孔黎鸢上车之前随意地问€€一句要怎么处理,先回答的却是孔黎鸢的经纪人,语气礼貌,笑着说,
“不€€用了,谢谢付老师提醒,麻烦帮我们丢了吧。”
付汀梨心想也是,孔黎鸢这€€么一个身上所有物都可以用来抵换物品的人,应该不€€会€€再在意这€€一身衣服。
可那句话之后,她却看到孔黎鸢回头望她,在逐渐变得酸涨的风里,问€€她,
“你的眼€€睛还痛不€€痛的?”
她没说话。孔黎鸢又笑了一下,然后说,“要是痛,就拿房间里剩的草药包,泡着毛巾敷一下。”
然后又在经纪人的催促里,低低地说,“是昨天晚上,我从阿帕那里拿过来的。”
付汀梨愣了几秒,然后迟钝地点€€头说“好”,目送孔黎鸢点€€点€€头,终于上了车。
最后留下这€€几包来自€€草原的草药,也留下了孔黎鸢的这€€身旧衣物。她想,她行李箱空间这€€么大,压一压还能装下好多东西,替孔黎鸢保留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收拾好一切之后,她拿起已经充了一大半电的手机,行李箱的轮子在地板上剐蹭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站在门口,环顾一圈。踏出房门的时候,手机里又多了一张空荡荡的房间照片。
然后去找萨利哈道€€别。向导没有催促她,只默默把她的行李箱推了出去。
她紧紧抱一下萨利哈,嗅她身上似是篝火般的安稳气息,然后闷闷地说“再见。”
萨利哈摸着她的头,送她一个特€€别美好的“巴塔”[1],最后和€€她说“Koz Timesen.”@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希望她不€€被充满恶的眼€€睛注视,祝福她远离一切不€€幸的灾祸苦痛,希望她永远幸福,永远安康[2]。
付汀梨在萨利哈怀里留恋地蹭了蹭,想到孔黎鸢都没和€€萨利哈道€€别就走了。
于是解释,“和€€我一起来的朋友,她的工作比较特€€殊,如€€果来和€€您道€€别,被村子里这€€些发现她的人注意到,估计您以后会€€被很多人打扰。”
她诚恳地说,“我代她向您道€€歉,也道€€谢。”
“没事。”萨利哈摆摆手,用汉语和€€她说,“我看鸢,其实也不€€会€€是那种习惯道€€别的孩子,她看起来,就难以去应对€€这€€种事。”
萨利哈的汉语说得有些含糊。
其实付汀梨没听€€清这€€句话里,到底是“习惯”,还是“喜欢”。不€€过她想了想,觉得不€€管是哪个词语,应该是差不€€多的意思。
€€€€孔黎鸢这€€个人,生€€命中总有种无法承载道€€别和€€祝福的孤独感。
她也想象不€€到,如€€果那年她们在加州,进行一次如€€此€€温情而清晰的道€€别,现在各自€€又会€€是什么模样?
于是最后,付汀梨只是笑笑,“谢谢您的草药包,我以后再来看您。”
萨利哈摇摇头,“几包草药不€€算什么。”
然后又关心地说,“眼€€睛还痛不€€痛?”
付汀梨听€€话地试着眨眨眼€€,没从眼€€眶里察觉到那种酸涩感,笑了笑,说,
“不€€痛了,谢谢阿帕。”
萨利哈点€€点€€头,放下心,又回忆起来一件事,
“你昨天晚上一直说眼€€睛痛,好痛,然后鸢起来烧水,泡草药,给你敷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睡。”
叹一口气,“早上又起来给你煮奶茶,刚刚又出门,现在又马上被接走去工作,真是个辛苦的孩子。”
关于昨天晚上的记忆,付汀梨在这€€只言片语中,终于模模糊糊地能记起来一些。
但始终不€€够完整,只有些闪回的记忆片段€€€€视野里是晦郁光影,灰黄的房间墙壁,有一个恍惚朦胧的影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对€€方有些长的头发落到她的脸侧,她觉得有些痒,伸手去拨了拨,还皱了皱脸觉得不€€适,于是便听€€见一声极为轻的笑。
紧接着,就看到那影子将什么热融融的东西盖在她眼€€睛上。
视野变得昏沉沉的,影子看不€€到了。但那种从眼€€眶周围传来的刺痛感稍微好一点€€,但等东西凉了,她又开始不€€舒服,又想要揉眼€€睛,可刚伸出手,就被人按住。
滚烫的热度箍住手腕,有触感绕住她指关节的那道€€疤,细细摩挲着。
她趁毛巾挪开的间隙,勉强看清这€€道€€影子是一个人,但是好模糊,看不€€清脸。
她只知道€€,这€€个人后来一直坐靠在床边,一道€€又一道€€地浸热水,用毛巾给她敷按着眼€€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除此€€之外,有时候隔着模糊破旧的玻璃窗眺望远方,有时候又微微垂头注视着她,什么事情都没做。不€€厌其烦,好像也不€€觉得无聊。等她哼哼唧唧说“好一些”的时候。
这€€人又发出一声极为轻微的叹息,用有些倦懒的声音说,“你以后不€€要喝酒了付汀梨,没一次是安分的。”
她没顾得上回应,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来。却又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这€€句话之后,这€€人轻轻抚弄着她的头发。
不€€知过了多久,又给她重新浸了一道€€毛巾。热融融的压感里,这€€人又极为模糊地笑了一下,轻着声音,自€€相矛盾,
“算了,想喝还是喝吧。”
第41章 「留一道疤」
“温世嘉事件后续来啦!”
坐在副驾驶的€€跛脚向导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短视频, 属于€€营销号的€€AI女声仍旧用尖锐的€€语调开场。
天气是好的€€,暖热阳光像暴晒过的鞋面,咕噜咕噜地滚到脸上。
似乎下一句就€€是这个轰轰烈烈八卦的落幕。可向导啧一下, 然后就€€把视频滑了过去€€, 显然是对娱乐圈的€€事情不感兴趣。
付汀梨将头靠在仍有些冰凉的€€车窗, 灿白日光从她脸上滚过,然后落到手机屏幕上, 像碎了的€€珠子。
她心不在焉地回着手机里涌过来€€的€€关切, 和乔丽潘报平安, 和李维丽说€€剧组的€€安排,和闻英秀汇报目前所€€有雕塑的€€情况,回忆这无所€€事事又满满当当的€€几天,和夏悦聊这几天发生过的€€趣事。
旁边坐着两个来€€接她的€€美术组同€€事,当然主要是来€€接这一车雕塑和雕塑道€€具。
这会却因为向导刚刚刷过去€€的€€短视频, 琐碎地聊了起来€€::
€€€€“温世嘉这事应该就€€算过去€€了吧?真否认了?”
€€€€“害,公司都出面否认了,温世嘉也不可€€能违背公司意见跳出来€€吧, 你真当看小说€€呢?还百花影后被一锤定音,公开出柜?”
€€€€“也是, 别看这圈内底下男男女女的€€恋情这么多, 但要是真摆到明面上来€€, 谁也说€€不准能赌赢, 不小心点,这条路这辈子也就€€走€€到这里了……”
€€€€“对啊, 而且你看温世嘉平时多敢说€€一个人啊, 在微博上公开和烂片导演对骂这事都做得出来€€,到了这会, 还不是什么都不说€€了?”
€€€€“说€€明这后头的€€弯弯绕绕多着呢。要是真出来€€说€€了,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前几天不是传出她下部€€电影要换人了嘛。现在一否认,电影官宣她一番不说€€,而且虽然网友都认定,但只要她不认,她公司不认,那过个一两个月,不仅能息事宁人,而且人姬圈天菜的€€名声没准比现在更响。”
€€€€“所€€以这么一炒作,也算是有点好处嘛……”
周遭的€€声音都闹哄哄的€€,这才过了几天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日子,付汀梨听着这些事都已€€经觉得陌生。
她感觉自己这会像是从边境跑出来€€的€€一个无名野人,外面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已€€经是桑田沧海。
也不过才三天的€€时间而已€€,怎么会这么不习惯?
付汀梨腰酸背痛地往后仰了仰头,没由来€€地叹一口€€气,手指却不小心戳到了手机。
再去€€看的€€时候,已€€经不是微信聊天界面,而是一条跳转到眼前的€€微博。
是营销号转发的€€温世嘉公司否认恋情传闻的€€微博,下面跟着一串看乐子的€€评论:
【没劲,还以为内娱终于€€有女同€€性恋了呢,结果又是老一套模糊化处理,又是一个躲着的€€】
【那素人不是扒出来€€了吗,不是叫江某,还当高中€€老师呢,也不知道€€有没有为这事停职啊,那也挺可€€怜的€€】
【可€€怜什么啊,她能和温世嘉谈恋爱就€€不可€€怜了好吧,人家一手牌打这么好,泡上影后有影后养,用你一个打工人在这瞎操心?】
【有人说€€话也太难听了吧,你就€€知道€€人家靠温世嘉养了?在你眼里就€€没有爱情了是吧?】
【怎么就€€确定是爱情了?温世嘉(公司)不都说€€了是朋友,只是喝醉了酒有点迷糊吗?女性朋友之间偶尔这样€€也正常吧】
【你信吗?我不信。至少之前温世嘉这边一直没回应,估计现在也是和江某谈妥了条件才出来€€回应的€€吧】
【不得不说€€,这对也算是体面人,最起码没像之前那些闹出恋情的€€那样€€你一锤我一锤,你一叠聊天记录我一叠律师函,闹得彼此都难看】
【那还不是钱给够了,我看这江某也趁这机会赚一笔,然后把工作辞了当个小网红呗,反正长€€得也还可€€以】
【江某正脸照有人看了吗,原来€€顶流影后的€€圈外女友长€€这样€€啊/狗头,有没有人觉得“我上我也行的€€”/狗头】
看到最后一条评论,上面的€€回复数字显示7845条。付汀梨手指悬停在上面,最终还是没点进去€€。这条评论下的€€回复,不用点开,她都知道€€其中€€应该充斥着对“顶流影后的€€圈外女友”的€€审视。
€€€€外貌审视和分析,就€€像夏悦曾经经受过的€€那样€€,五官的€€优劣全被用“限定审美框架”套一遍;过往人生的€€批判和指点,八苦九难都被以各种视角拆解透彻;感情生活的€€猜测和推演,贪嗔痴恨爱恶欲在嘈杂舆论中€€全都变味。
也许她们之间真的€€不是爱情,却已€€经在这些声音中€€变了质;也许她们之间真的€€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原本渺小,原本美好而甜蜜,却在被放大之后被碾轧成如今的€€模样€€,各自都只剩下不堪重负。
付汀梨在顺遂的€€雪路里想€€€€原来€€在戏剧里那样€€简单的€€一句有情人终成眷属,落到现实里来€€,落到这个圈子里来€€,会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她稍微降下一些车窗透气,在近乎窄成一根线里的€€风里,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个被称作“江某”的€€女孩。
尽管她们素未谋面,但付汀梨还是想到,如果她们的€€爱情是真的€€,江某面对这些或真或假的€€声音会有多伤心,当一个影后的€€地下女友该是多受委屈的€€一件事;如果她们之间不是爱情,江某现在的€€生活又面临着着多少困扰和挤压。
她想如果她是江某……
€€€€思绪被强制性地卡在这里,她不准自己再继续想。
低头看已€€经熄屏的€€手机,又觉得自己至少不要成为这些审视目光中€€的€€一个,于€€是重新滑开屏幕,退出微博,甚至删除微博,然后将手机锁屏,扔到包里。
视线往窗外瞥,车辆正好转过一个弯,路过那个被铁皮完整包裹的€€救助站。
有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影从里面走€€出来€€,戴一条很旧的€€红格子围巾。
然后靠在墙边抽一根飘绕的€€烟,淡淡笑着,目送着她们的€€车离开。整个人都很旧,像极了一张零几年的€€老照片。
€€€€是穆医生。
付汀梨突然想起,在她们离开救助站时,穆医生和她说€€“下次告诉你”。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到底要不要停车,车已€€经飞速开过,将穆医生的€€影子丢在遥远的€€路口€€,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白点。
越野车压过厚松雪层,车轮残酷无情地碾过,将纯白压成一块块脏灰雪泥。
付汀梨凑在车窗看了很久,最后落寞地收回目光,她知道€€她们已€€经快要离开禾瓦图村的€€这片土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也知道€€这里留下了太多憾事€€€€她没能坐到禾瓦图的€€缆车,没能在这里看到日出和日落,就€€连穆医生那个故事,都还没能听到一个开头。
三天,就€€已€€经急不可€€耐地结束了。
看着那逐渐飘远的€€景和房屋,付汀梨突然出声,
“可€€不可€€以停一下车?”
车内一下噤了声,美术组同€€事转过头来€€望她,关心,“是不是忘带东西€€了?”
“怎么了?”开车的€€是另外一个开着新车过来€€的€€向导,叫艾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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