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 匹马戍梁州 第42章

作者:夏蝉七里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GL百合

  秦佑道:“那我收回之前的话,这总可以吧?”

  “话说回来,”赵瑾道,“此次的春闱案蹊跷,殿下觉得,崔家会像当年的范家一样吗?”

  “那就要看这背后之人的意图了。”秦佑撑着下颌想了想,道:“我总有直觉,这背后之人的意图并不在此,但具体有什么目的,我不知道。”

  赵瑾道:“先生之前对我说过,若要摸清一件事的明细,就要看经过这件事之后,受益的会是哪些人。”

  “这话对,但也不对。”秦佑打量着她,“该说的都说完了,赵侯觉得本王今日的诚意如何?”

  赵瑾道:“尚可。”

  秦佑伸出一掌示于她身前,“击掌为盟?”

  赵瑾并未马上照做,她还不能将夜鸽的事情告诉秦佑,因此故意多问一句:“我恐怕不日就要离开邑京,殿下确定要找我这样的盟友?”

  秦佑笑道:“你现在可是块香饽饽,谁不想要?远离邑京不要紧,我自有我的法子。”

  “行。”赵瑾遂在他掌上用力一拍。

  离开时,赵瑾在马车遮掩的一个转角跳下了车。她稍稍顿足,转身对秦佑道:“殿下,日后便请多加关照了。”

  秦佑又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倚在车厢上懒懒笑着,“赵侯慢走,欢迎再来叨扰。”

第043章 奈何

  赵瑾先往侯府里去。

  谭子若身上的谜虽然已经解了,但有关宗政康的事,她还要再问清楚。

  门房开门时一见是她,立刻如见了救星一般,“侯爷,你可算是回来了。方才宫里传旨,圣上宣你进宫呢。”

  “知道了。”赵瑾约莫猜出楚帝宣她是为何事,冷静地回房换了一身衣裳后,匆匆入宫。

  此次面圣并未在海晏殿,赵瑾由宫人领着,一路来了朝阳宫。

  与专理政事的海晏殿不同,朝阳宫是楚帝的起居之所。

  赵瑾正在心中诧异今日为何宣她来了这里,便被一旁的宫人提醒道:“侯爷进去吧,圣上等着呢。”

  入内时,便有一股淡淡的刺鼻味道扑来,赵瑾不及细想,只看到面前的人,便请安跪下,“臣见过圣上。”

  楚帝道:“起来起来,这里没什么外人,你不必如此。”

  一个身着绯袍的内官正点着炉子里的熏香,香气一起,那股奇怪的味道便被遮掩了一半。赵瑾看了这内官一会儿,记起来当日在猎场时,正是这名绯袍内官一直不要命地护在楚帝身前。

  内官燃好熏香之后,些微往楚帝身后的柱角靠了靠,就这么静静地守着。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楚帝坐在桌案后方,也没有开口让他退下。

  赵瑾没想到楚帝对这位绯袍内官如此信任,当下不免又多看了他几眼。

  “今日没别人,咱们翁婿俩说说话。”楚帝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赵瑾从绯袍内官身上收回目光,谢过之后坐下,问楚帝道:“圣上宣臣,所为何事?”

  楚帝点了点手边的一封奏疏,“这个。”

  赵瑾一眼就认出那是她之前上书的军饷和粮草的开销,心道果真没有猜错。

  “朕想了许久,剑西今年的粮草,就从渚州拨。”楚帝看着她,轻轻地叹气,“你也知道,淮安道如今闹得人仰马翻。”

  “是。”赵瑾敛下眼,平静地回答。

  “还有一件事,朕也一并跟你说了。”

  “圣上但说无妨。”

  赵瑾等了一会儿,却不闻楚帝开口,她悄悄地抬起眼去看,这时才听到楚帝有些疲累道:“算了,这事让朕再想想。”

  这欲言又止的态度虽然让赵瑾觉得奇怪,但除了点头道是,她也不能多问。

  “再过几月,是不是又到了你祖父的冥寿?”楚帝问。

  赵瑾起身一揖,“是,劳圣上惦记。”

  这句话之后,室内又是半晌沉默。

  赵瑾在心中掂量须臾,正要开口告退,忽然听到楚帝叫她:“怀玉。”

  “臣在。”赵瑾立刻低着头应声。

  楚帝招手,“站过来些,把头抬起来。”

  赵瑾照做,心里却惴惴不安。

  楚帝看了她良久,数次蠕动嘴唇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有说。

  “行了,你跪安吧。”

  一句话赶走赵瑾后,楚帝闭上眼捏了捏鼻骨,说道:“我对不住这孩子,也对不住灵浚和老师。”

  后肩搭上了一双手,绯袍内官轻轻给他揉着酸痛的肩,道:“先生心怀天下,会懂你的无奈,灵浚也是。至于怀玉,我信他往后能理解的。”

  楚帝抓住他的双手握在掌心,上半身微微偏靠,就这么倚在了他的怀中。

  “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你最懂我。”

  赵瑾走出内室,看到屈十九正在廊下候着。

  他对赵瑾行了一礼,“侯爷慢走。”

  赵瑾有些好奇那名绯袍内官,于是问他:“敢问屈公公,里头伴着圣上的那位是谁?”

  屈十九道:“那位是内侍省的谢常侍。”

  赵瑾本想再多问一二,但一想到屈十九那副看不起人的嘴脸,便把话都咽了回去。

  “侯爷慢走。”屈十九在她身后又是一喊,等到彻底看不到她的身影了,才悄悄地佝着背出了朝阳宫的侧门。

  宁皇后在宫内调着蔻丹水,听到宫人来报:“禀皇后殿下,屈十九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她微微颔首,宫人便小步去了,再回来时,屈十九也跟在后面,请安道:“臣请皇后殿下安。”

  “嗯。”宁皇后看着自己大拇指上刚涂好的蔻丹,问他:“什么事?”

  屈十九道:“圣上今日传了梁渊侯进宫。”

  宁皇后还在忙着自己手中的事,也不看他,问道:“还有呢?”

  屈十九道:“梁渊侯待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走了。”

  宁皇后听到这里,手上的动作才顿了一下,微微瞥了些目光过来,“你是说,圣上还没有对他提及那件事?”

  屈十九忙压低了头,道:“圣上将人都遣了,臣站在院子里,没听到里边说了什么,但臣看梁渊侯的神情,好似并不知晓。”

  “就算现在不知道,过几日也是要知道的。圣上现在不说,就是希望能有个折中的法子,又或者说,他想要个不让赵瑾觉得心寒的说辞。”宁皇后淡淡一笑,话语中带了些嘲讽,“既要面子又要里子,这世上哪有这么体面的事。”

  屈十九听出她的意思,但是没敢贸然开口,而是稍稍佝着背等着。

  但宁皇后并没有对他吩咐什么,只是手一挥,让他先走。

  “殿下莫不是想先将这件事传出去?”屈十九走后,宁皇后的心腹姑姑俞恩问道。

  “大好的机会都送到面前了,为什么不用?”宁皇后抬起手来,迎着光又看了看自己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心情似乎格外愉悦,“他不是想偏宠赵瑾吗?我倒要看看,等这道消息落入赵瑾耳中后,这位由他千挑万选的驸马爷,会不会心中不快。”

  赵瑾从宫里出来时,已是黄昏时分。

  出了这高墙深院,她才觉得积压在肩头的力稍有减弱。淮安道正是灾时,需要粮食不假,所以就近从沧州调粮,这并没有什么问题。

  从军者,需以百姓为首要。

  这道理她再明白不过了,可当抛弃了理智与责任后,她私心觉得朝廷对剑西不公。军饷放得迟、军粮多为陈粮,这些她都能忍了,可她不甘心的是,朝廷始终对剑西不重视,就好像这块土地早就不是大楚的一界。

  那些妄图拉拢她的,都是为了她手中的兵权,没有一个人想的是剑西三州的枯竭之地。

  返行路上,赵瑾浑浑噩噩,等到她回过神,已经不知何时回到了公主府的含章院。

  有些事情,即便是她成了驸马,也是无从改变。

  赵瑾满腹怨闷没处撒,干脆提了枪练晚课,将这一身没处去的气焰全都使在了长枪破空的啸杀声中。

  天际蔓延,湛蓝的穹顶透着黄昏的暮色,远处渐渐带上了夜幕的阴影,已缀星斑一二。

  一套枪法舞毕,赵瑾的余光朝院门方向扫了一眼,道:“公主既然想看,为何不堂堂正正地看?”

  她话音才落,半开的院门就变成了全开。

  秦惜珩问:“练晚课?”

  “嗯。”赵瑾把手中的枪插回兵器支架之中,问她:“公主找臣有事?”

  “这么舞刀弄枪的,手上的伤好全了?”秦惜珩盯着她还缠着绷带的左手,眉头微锁。

  “已经在结痂了,而且臣这只手没怎么出力。”赵瑾借着舞枪撒尽了气,此时心中平复不少,对她笑笑,“公主怎么来了,有事找臣?”

  “没事就不能来?”秦惜珩把自己的帕子递给她,“擦擦。”

  “臣这里有,就不弄脏公主的了。”赵瑾并没有接,而是从怀中拿出了自己的帕子拭汗。

  秦惜珩把手中的帕子塞给她,“我拿出手的东西从不收回,给你你就拿着。”

  赵瑾讪讪一笑,只得将帕子折叠整齐后收入怀中。

  秦惜珩问:“父皇今日叫你进宫了?”

  赵瑾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又被拽了起来。

  秦惜珩猜道:“是为了军饷和粮草?”

  赵瑾不想将心底的情绪转移到她身上,只是淡淡道:“多谢公主关心,但这事已有圣上定夺。”

  “唉。”秦惜珩叹了口气,有些为她不平,嗔道:“难道除了沧州,就不能从其他地方调粮去淮安道吗?父皇也是,一点都不看重你的身份。”

  赵瑾原本以为她会想方设法来劝自己接受这一切,却没想到她竟然是站在己侧,心中顿时充了些暖意。

  秦惜珩道:“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我会站在父皇那边,觉得他这么做都是有苦衷的?”

  赵瑾被点破心思,有些难为情道:“臣确实,没想到。”

  秦惜珩又叹了声气,“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诚意。”

  赵瑾忙说:“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

  “行啦。”秦惜珩莞尔,又问:“我听说你没用晚膳?正好我方才也没怎么吃,你陪我去吃点东西?”

  赵瑾听出她话语中的好意,可自己又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她想了想,主动道:“梁州毗邻羌和,时日一久,便跟着羌和学了不少新鲜的糕点,有一道糕点叫做乳糕,公主想尝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