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梁州 匹马戍梁州 第50章

作者:夏蝉七里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GL百合

  以及,在每一个放低身段的夜色里,独自一人反复回忆三年前的那段邂遇。

  这个人,真是要了她的命。

第050章 朝论

  赵瑾掐着下朝的时辰准备出门去找秦佑,可还不等她走到大门口,就被几个护院拦住了。

  “侯爷,公主说了,这两日朝中动乱,还请侯爷不要外出。”

  “朝中动乱?”赵瑾没明白这意思,“什么动乱?”

  “公主说,个中缘由事后会一一告知侯爷,所以请侯爷别问了,先回房吧。”

  赵瑾问:“公主呢?”

  一旁有清漪院的侍女说:“纯阳大长公主身子不好,公主进宫侍疾了。”

  赵瑾莫名其妙地被这群人赶回了院中,她想不出这究竟是秦惜珩不想见她的借口,还是真的暗藏了其他什么意思。

  韩遥问她:“侯爷,要不我出去打听打听?”

  赵瑾“嗯”了一声,提醒他,“若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明面上只怕越发地风平浪静,你先悄悄去一趟揽芳楼。”

  一日过去,韩遥无果而归。

  赵瑾想不通秦惜珩这古怪之举,叫了福寿来,将刚写好的信给他,道:“劳烦公公,替我将信送进宫去呈给公主。”

  福寿摇头不接,道:“公主离府时吩咐了,不见任何与侯爷有关的人和事。”

  赵瑾又问:“公公可否透露一二,公主为何不许我离府?”

  福寿道:“侯爷恕罪,小臣真的不知。”

  赵瑾没再为难他,等人离开后,烦闷地叹了声气。

  韩遥守在一边看了她许久,道:“侯爷,你上次不是说,公主愿意站在咱们这边吗?既然话都说了,公主总不会无故不见你,也不让你出府。我看……咱们不如先等几天?万一外面真出了什么事,咱们也好避避风头。”

  秦惜珩不愿见面也不愿接信,多半还是因为昨夜的那档子事。

  赵瑾心如乱麻,闷闷地“嗯”了一声,愈发惆怅往后的路要如何走下去。

  邑京困人,囚的不仅是人身,还要将她的心也绕进去。

  一道风突然从窗外袭来,吹得桌上的书纸翻散开来,赵瑾赶忙按住,将吹开的纸张拿镇纸压了。

  “怎么突然起风了。”韩遥体贴地关上了窗,又走到外面看了看天色,回头对赵瑾道:“侯爷,好像要下雨了。”

  他话音落下,院子里又是一阵风起,带动春日里落地的残叶飞卷上天。

  风动雨来,一场春霖令人猝不及防,着雨后的邑京像是蒙上了袅袅青烟,雨滴浇在房檐瓦砾上淅沥悦耳,伴随着宫墙内的钟鸣声迎来了又一日的早朝。

  群臣礼毕,秦潇第一个出列,道:“禀父皇,儿臣有一事欲说。”他顿了顿,趁机看了一眼距离自己并不远的宁澄焕,然后道:“儿臣以为,傅氏一族,并不是人人都需要依律法处置。”

  此言一出,殿上开始了一阵嘈杂。高座上的楚帝睨看着下方,道:“你继续说。”

  秦潇心道果真一言说中了楚帝的心病,再开口时愈发有底气,“傅家多为武人,儿臣以为,有军功在身的傅家子弟,可免其死罪,改判他刑,以彰我朝仁德。”

  这番话之后,朝臣的议论声愈发大了起来。

  “再说,”秦潇扬了扬声音,继续道:“当年追随太祖皇帝的武臣们,如今也只剩傅家了,他们纵然没有功劳,也有祖辈们积攒的苦劳,若是全依律法而行,儿臣认为不妥。故,儿臣奏请父皇三思。”

  “殿下慎言!”严冬声第一个站出来说,“国有国法,怎可因从前的功劳再更改处置?难不成一个人恶贯满盈,却因他之前无意做了一件善事,就能得到原谅吗?”

  秦潇道:“严尚书,你掌管刑部,孤知道你最是正直。可律法无情,人却是有情的。傅家诛尽不算大事,可傅玄化是有过军功的,沙场征战何其不易,若是因这事而寒了将士们的心,那这罪过可就大了。”

  “严尚书。”殿门处忽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众人回身望去,只见秦惜珩着一身朝服,慢慢走来,道:“你方才说的不对。”

  “怎么不对?还请公主赐教。”严冬声顾不上高座的天子,直言问道。

  秦惜珩道:“赐教不敢,我只是想问一问严尚书,傅玄化是杀过人,还是放过火?他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

  严冬声哑然,秦惜珩又道:“建和三十六年,车宛入侵梁州边界,险些将赵瑾困死在凰叶原。当时若不是傅玄化领兵及时增援,只怕剑西三州已然不保。”

  秦潇接话,“不错。这件事兵部的文册上记载得清清楚楚。”他说着就朝贺朝运看去,“敢问贺尚书,此事是或不是?”

  贺朝运想起前几日赵瑾向他讨要兵部军记一事,心中多少有了些底,点头承认:“确有此事。”

  秦惜珩道:“既然有这么一件事,那么仅傅玄化一人,于我大楚而言便是功臣。他既然并不是恶贯满盈,那么为什么不能从轻发落?”

  她对着楚帝盈盈一拜,沉稳说道:“父皇,儿臣附议。”

  秦佑了解自己的这个妹妹,她绝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再一想到赵瑾,是下就全明白了。

  “父皇,”他决定帮上一把,“儿臣觉得阿珩说得挺有道理,错在傅玄柄,与傅玄化有什么干系?”

  大理寺卿柯归亦不赞同,道:“即便傅玄化有此军功,那么当年之时,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犒赏,这世上哪有一功二用的道理!若是人人都如这般,那这世上便再无有罪之人了。”

  “柯寺卿这话错了。”秦惜珩强硬地回嘴,“这不是一功二用,这是要告知天下武臣,大楚明晰事理,不会将乱臣贼子与忠臣良将混为一谈。”

  “公主。”何茂昌在她话音落下后马上说道,“自古后宫不得干政。且不说公主的这番言论是否有理,单凭你今日来到这上宣朝殿,就于理不合。”

  “我干预朝政?”秦惜珩冷眼看他,“我朝初始就设有女官,敢问何尚书,你说女子不得妄议朝事,那就是说,宫中不该有女官之职,这意思是说,太祖皇帝当初就做错了?”

  “臣绝无此意!”何茂昌脚下后退一步,立刻又对楚帝道:“圣上明鉴,臣只是就事论事。”

  秦惜珩原本就因与赵瑾不和而私藏怒气,现在又受他这么指责,愈发心中不快,凌冽道:“既然是就事论事,那我是不是女子,与今日该论的事又有何干系!尚书只怕是说不赢我,所以才拿我是女子来说事!”

  楚帝看了这么久,这才略带严肃地喊了一声:“仪安!”

  秦惜珩愤懑地望了高座上的父亲一眼,不甘地压下声音来,“儿臣知错。”

  “父皇息怒。”秦潇赶紧道,“阿珩有口无心,她不是故意的。”

  “太子殿下怕是还不知道此案的进展。”柯归拱拱手,对秦潇道:“案子移交大理寺多时,三司会审之后已经定罪,现在就等着秋后处刑了。”

  秦潇见秦惜珩抿唇不语,迅速将目光转向宁澄焕,宁澄焕轻轻点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吏科给事中周秋。

  “圣上,”周秋双手持着朝笏,对楚帝道,“前几日,臣才查验了考功司去岁的职官名单。傅玄化虽才调回京中一年,但他的考绩均为上,可见并无半分过失。况且当年凰叶原一役,的确是由他解围才能躲过一劫。杀一人何其容易,可重要的是,要让天下人明白朝廷的仁心。公主说的没有错,乱臣贼子和忠臣良将绝不能混为一谈。故而臣以为,可将傅玄化从轻发落。”

  对立的口水声接踵而至,两方争论之下,朝堂成了市井街头,楚帝不动声色地听了半晌的纷争言辞,随后撂下一句“择后再议”,便让这场朝堂风波落下了尾声。

  殿外飞雨阵阵,秦惜珩先于群臣离开上宣殿,走远许久后,她才红着眼眶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凝香替她撑着伞,小步跟在侧旁,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秦惜珩背身对着她,哽着嗓子道:“你说,这件事我若是替他达成了,他愿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凝香斟酌着正要回答,秦惜珩拂去眼中的泪,强忍着哭意道:“算了,看或不看,又是谁能勉强得来的。”

  前方有一队巡守的羽林卫迎面走来,为首的那人虽然压低了脸,但秦惜珩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队羽林卫走近了,整齐地对秦惜珩行礼,“见过仪安公主。”

  秦惜珩不看其他人,只盯着为首的那人看了一会儿,才说:“其他人先走,谷怀璧留下。”

  其余人继续向前巡走,谷怀璧留守原地,低声道:“阿珩,我正当差呢。”

  秦惜珩听着他这声称喊,心中觉得全是讽刺,冷笑道:“说起来,我还未恭贺你高迁。这御前带刀卫的盔甲穿在身上,挺沉的吧。”

  她话语之中的奚落味道甚足,谷怀璧就要开口,继而听她再说道:“你终于又往这里靠近了一步,心中想必欢愉得很,有没有我这句恭贺,怕是已经不重要了吧。”

  自上次在长春楼外无意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后,她就再没见过谷怀璧,那日后,谷怀璧也没有给公主府递过任何信件。

  那句话谁也没有说开,但各自已经心中有数。

  美人立于雨中伞下,恍若浮在画中一般恬静温柔。秦惜珩今日着的虽是朝服,却比平日的常服多了一份端庄和素雅。

  这是谷怀璧没曾见过的另一个模样。

  他心甘情愿地臣服于秦惜珩的美貌之下,多日不见,此时面对着她,已经看得有些神魂颠倒。

  “相识一场,你就是这么看我的?”谷怀璧回了回神,自顾自地解释,“也是,你之前就这么说过我。”

  秦惜珩敛起笑,语声清冷道:“相识一场,我劝你到此为止。做人不要太贪心,当心吞多了嚼不烂,反倒噎死自己。”

  谷怀璧的目光逐渐冷了下来,道:“多谢公主提醒,臣会记得的。”

  “这样最好。”秦惜珩不欲与他多费口舌,转身要走。

  “公主,”就在她错身要离开时,谷怀璧又叫住,声有不甘地问道:“赵瑾哪里比我好?”

  “他哪里都比你好。”秦惜珩回答时头也不回。

  画中美人渐行渐远,谷怀璧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握住刀柄的手指蜷得愈发地紧。

  楚帝朝后回到朝阳宫,屏退旁人后直接问谢昕:“怀玉是不是递过替傅玄化求情的折子?是你批了打回去的?”

  谢昕坦然承认,“嗯。”

  楚帝揉了揉额头,万般无奈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打回去,可你多少也该同我说一声。”

  谢昕走上前替他轻轻捏着肩颈,道:“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说了反而让你心烦,倒不如直接打回去,断了他的这个心,也总比被搅进这浑水中要好。”

  楚帝“哼”了一声,“今日太子突然在朝上替傅玄化求情,这才是让我措手不及。”

  谢昕听他这么说,倒是略有惊讶,“太子也替傅玄化说情?”

  楚帝道:“不光是他,今日连阿珩都上殿了。多半是怀玉去找了阿珩,这丫头才来说动了太子。否则这种吃亏不讨好的事,太子才不会沾染丝毫。”

  谢昕道:“这宫中遍地都是耳目,倘若太子只是刚好摸准了你想宽慰大长公主的这份心思呢?”

  楚帝摇头道:“我虽不大喜欢这个孩子,但却最了解他。他不是这种心思细腻的人,想不到这上头来。如果没有人专门点醒,他未必会在朝堂上开这个口。”

  谢昕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道:“既然太子都开口了,这事倒不如就这么顺水推舟地允了,你也不亏。”

  “我自然是不亏。”楚帝拉住他的手,把人抱在腿上坐好,按住他的后颈往下压,自己稍稍仰起头去吻他。

  “青天白日的。”谢昕嘴上这么说,却抱他抱得紧。

  “又不是没有做过,与你,还分什么白天夜晚。”楚帝说话间,一只手已经顺着他的袍子探入了其中。

  一场云欢雨悦水到渠成,楚帝贴紧了谢昕,喘息间说道:“下次替我批红,不许不告诉我。今天问你收个债稍作惩戒,若是再有下次,我让你三日起不来身。”

  室内尽是靡然的的情味,谢昕陷于其中神志未明,在一声不高不低的嗓音中匆匆应下,随后又溢出几道含糊之词,但尽数没于这场白日的喧欢之中。

第051章 惊变

  赵瑾困守在公主府听了三天的雨声,听说了秦惜珩回府的消息。

  她下意识就要往清漪院去,可临到门前,又有些怯然地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