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叫我宝贝诶 可是他叫我宝贝诶 第93章
作者:怀仙
晚上临睡前,祁斯白窝在被子里,趴在枕头上,跟江逾声聊着微博上的事。
昨天中午那场直播事故经过各种奇奇怪怪的带歪以及一个周末的流量发酵,热度不仅没减弱,还愈演愈烈。祁斯白微博私信里充塞着自己粉丝的美好日常分享、暮归粉丝的阴阳怪气甚至谩骂,以及两家cp粉或安慰或尖叫的各种消息。
他上午和江逾声聊到时,还觉得无所谓,冷一冷就过去了吧。没想到晚上,再一搜他id,已经满屏都是污言秽语,两方粉丝打得不可开交。
祁斯白知道实际情况不是那样,所以那些脏话他看得眉头一抽,也就划过去了,没特别在意。就是多少有点心疼那些母鸡护崽一样帮他吵架的小姑娘们。
他心一软,打了行“暮归大大,你的妈妈粉和老婆粉们好凶啊QAQ”,想一想,又删掉了。
他知道江逾声的活跃粉丝多,群体太大,鱼龙混杂,所谓“约束粉丝”,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江逾声的态度也一直是——大家就是唱歌的和听众的关系,没什么粉丝不粉丝的。又何谈约束。
他正打字,江逾声忽然发过来一句:[我澄清一下,你介意吗]
祁斯白指尖屈了屈。
Cheese:[你有些粉丝好像已经猜到了]
Cheese:[我无所谓啊,但是]
Cheese:[在你们频道好像听其他歌手讲过,说之前有几十万粉的歌手三次信息暴露后被粉丝追到家门口的?]
江逾声:[好]
江逾声:[那样也不算粉丝了]
房门突然被咚咚轻敲了两声,祁斯白一个激灵,下意识关掉微信,一抬眼,就听门外传来许璇的声音:“小白,还没睡吧?”
祁斯白从被窝里一骨碌爬起来,朝门外说了声:“妈,我没睡,你进。”
许璇推门进来时,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一点十五。说不上是因为什么莫名的第六感,他回来这两天,总觉得许女士的状态有些怪怪的。
“妈,这么晚没睡啊,”祁斯白把半床被子抱在怀里,“最近很忙吗,黑眼圈都出来了。”
许璇在他床边坐下,淡笑着用指肚碰了碰眼眶下的皮肤,“忙不忙的,就那样。今晚有点睡不着,看你屋还亮着灯,过来看看。”
祁斯白笑了下,“睡前固定娱乐项目,玩会手机。”
许璇的视线克制地往枕头边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扫了一下,很快收回来,随意地落在祁斯白收得规规整整的书桌上。
祁斯白一条腿躺在被子下,另一条屈起来,下巴搁在垫了层被子的膝盖上,和许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聊接下来的安排。
没说几句,许璇又扯开话题,随口聊到了干妈家的女儿,“对了,你思涵姐最近好像又交新男朋友了。”
祁斯白愣了下,笑着“哦”一声,摸过手机,“最近没怎么看朋友圈,她发了吗?我去点个赞。”
许璇弯着眉眼笑了笑,打量着他低头看手机的表情,试探着说:“你干妈之前不还着急呢吗,现在终于松一口气。同性……那种事嘛,就是一时觉得新鲜,鬼迷心窍了,对吧?”
祁斯白完全不了解蒋思涵的情况,无从评价。他下巴从膝盖上抬起来,指尖点开蒋思涵的朋友圈,往下翻了翻。
睡衣领子从刚刚被窝里出来时就有些歪斜,这会随着祁斯白起身的动作耷拉下去,露出了一小截锁骨。
许璇见祁斯白似乎没什么反应,心下稍松。刚松懈两秒,又有些着急。她之前怕说重了,这会又怕说得太隐晦,祁斯白没听懂她的意思。
小孩一时想岔,总归可以劝劝。只是一点小火苗,也不用怕。连思涵那样一时冲动在一起的,想通之后不还是分开了吗。
她思绪正乱着,一转眸,借着卧室顶灯亮堂的光线,忽然瞥到了祁斯白锁骨下方的一处小红印。
颜色有些深,是红褐色。
那是什么痕迹?许璇看了两眼,眼睫一颤,脑中轰鸣,不可置信到觉得荒谬。
她忽然从床边站起来,声音里带着一贯优雅的她自己都克制不住的颤动:“祁斯白!”
祁斯白被身前的空气流动惊得一抬头,呆了呆。
许璇的手指都在颤抖,颤巍巍指着他,嗓音失控到有些尖利地低声质问:“你昨晚在江逾声家里睡的?”
祁斯白心尖一颤,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许璇是怎么知道的。但这并不是不能解释,他正想笑着找个理由,然而,当他顺着许璇精致漂亮的长指甲指着的方向低头看下去时,心里忽然一凉。
领口歪歪斜斜,早不是他上床前穿的那件衬衫了。往常,一点之后,家里只有他这只夜猫子还在活动,谁能想到许璇会半夜猝不及防来一场谈心。
祁斯白有些缓慢地抬起眼,一下对上许璇眼里满含的浓重失望,指尖到心脏一瞬间凉透了。
第87章 @Cheese
=================
祁斯白后悔到了极点。
刚刚许璇敲门时他如果说要睡了, 又或者别那么早就换掉睡衣。哪怕他偷偷拿许璇的什么化妆品遮一下……
连日的劳累和焦虑让许璇眼里的红血丝明显得有些吓人。她望着祁斯白的目光太沉了,沉到祁斯白张了张口,只叫出一声“妈”, 就哑然无声。
猝不及防的骤然揭穿让他如坠冰窟。
言语太过苍白。他无可辩驳。
在房间里凝滞的空气中,祁斯白艰难地呼吸着。他这一沉默, 算是彻底承认了。
许璇的胸膛剧烈起伏。错愕, 惊惶,荒唐, 晴天霹雳。她原本就波动的情绪被祁斯白锁骨上那处红印瞬间激到极点, 变得尖锐至极。
她的手仍旧不受控地轻微颤抖着, 祁斯白看得心里难受, 想抬手去牵,可眨眼就被许璇“啪”一下甩开。
像一声响亮的巴掌, 毫不留情甩在祁斯白脸上。
祁斯白蜷了下手指,垂下头,缓慢收回了手。
许璇的视线落在祁斯白头顶那个小发旋上。她看了几秒,扭头看向墙壁,忽然呵笑一声。
这声轻飘的笑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刺耳又嘲讽。
“我之前还纳闷, 你朋友那么多,什么时候有跟谁腻歪到天天形影不离的地步?合着这几个月, 你都是借着奶奶想见, 故意把江逾声往家带?是觉得不会被看出来, 还是……”
许璇回头看到祁斯白变得更加难看的脸色,心里苦涩到舌尖发酸。
其实十次里有六次是祁奶奶招人来家里做客, 许璇当然知道, 但这会儿情绪冲昏头脑,她几乎是口不择言、略带嘲意地咄咄逼人:“专门把他带到我们眼前晃?三天两头跟我们夸他?是觉得这样一步步算计铺垫, 我们就会接受同意这种荒谬的事情?”
许璇说着说着,自己先气笑了,“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你们俩。”
祁斯白皱了下眉,抬眼看向她,轻声说:“妈,你别生气,我……”
许璇眼睛一红,扶着墙喘了口气说:“我生气有用吗?你现在能耐大了,在外省人生地不熟的,集训也没结束,自己就能直接买张机票偷偷回来?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学生吗?”
卧室里静了几秒。
祁斯白垂下眼,低声说:“买机票回来这事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许璇轻喘着气,瞥一眼他那副低着头认真认错的样子,勉强按捺下情绪听他说话。
“这几年因为培训出去过好多回,机场和火车站我都熟,在那边路上也是打车……没事的。”
许璇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又还是没打断。
祁斯白偷偷抬起眼皮看看许璇的表情,继续说:“集训选人只看那四场考试,最后一场走出考场我就知道稳了。学生……学生不就是负责考好成绩吗,那些举办方用来走过场充门面的活动,无聊,而且不影响结果。”
许璇细长的眉一挑,刚要打断,祁斯白又说:“我确实是有意带江逾声来家里,想让你们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我这个打算。”
冷不防又提到江逾声,许璇眉头忽地一抽。
她的注意力刚刚差点被祁斯白的一通狂言给带偏,这么一晃再被拽回来,情绪上不去下不来,却已经不像刚刚那么尖锐和激烈。
许璇抬手用拇指和中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稍微恢复了点往日的冷静:“那之前那些试探呢?”
祁斯白轻微愣了下,“……什么?”
许璇用半愠半冷的语调说:“问我如果你喜欢男生会怎么样?跟我讲一堆什么同性恋是天生由基因决定的、什么很多国家已经合法化的事?我跟你提思涵,你也帮她解释……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不是,”祁斯白怔了怔,慢吞吞地小声说,“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喜欢……”
许璇长眉狠狠一抽,像是听不得那话,轻斥一声:“别说了!”
祁斯白心里一跳,蓦地噤声,抿住了唇。
许璇轻吼完这么一句,回过神来,自己先闭了闭眼,有些懊恼地侧了个身看向窗外,纤长的手指有些用力地揉摁着太阳穴。
她后脑勺一阵阵钝痛,胸腔依旧有些急促地起伏着。连日的工作劳累和近一个月对祁斯白这事的猜测和担忧让她的精神状态差到了极限。
许璇不想这么跟祁斯白说话。
从小到大,她和祁斯白很少急过眼。她不认同那套家长威压的教育方式,可她刚刚……却在不断失去分寸。
祁斯白看着许璇浓重的黑眼圈、满眼的红血丝和她实在有些吓人的情绪表现,心里又难过又心疼。
许璇用长指甲抓了下垂落脸侧的长发,深吸了口气,勉强冷静道:“你之前跟我讨论过同性恋。我的态度一直是尊重少数人群,但这不代表这件事就是……正常的吧?它是极少数,是异类啊。小白,人类社会发展至今,要是、要是——”
逻辑混乱的话音戛然而止,祁斯白忽然半跪在床边起身,长臂一展,环住了她的腰。这是个祁斯白从小喜欢的亲昵举动。
许璇一时顿住,卷翘的长睫动了一下。
祁斯白收紧手臂,将脑袋埋在许璇腰间,轻声和她说:“妈妈,我不是想跟你争论物种繁衍和社会人口。”
他蓦地闻到许璇丝质睡衣上不同于江逾声身上的淡淡香味,熟悉又温柔,让他一下回想起小时候很多个许璇抱着年幼的他安慰鼓励的瞬间。
他鼻尖一酸,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忽然有些不受控地倾泻而出。他不想许璇生气难过,他努力了,将他很喜欢的人带到家人面前,让他们了解、喜欢上他。他有意无意和许璇探讨过好几次同性恋的问题,想松动她的态度。
可这一晚,人类社会和同性恋他都不想关心了。他是不是天生的,能不能接受女生,他不知道,也根本不在意。
他将头埋进许璇腰间,声音轻到风一吹就散了:“妈妈,我就只是……喜欢他啊。”
许璇心尖一颤。他语调里压抑着的委屈和一点点哭腔让许璇心里无法抑制地开始泛酸发软。
现在回想起祁斯白有意无意做过的那么多举动……自己的孩子,她还有什么不懂的吗。从前觉得他傻呼呼的,不懂得喜欢人,没想到真有喜欢的人了,会是这个样子……
许璇发白的唇张张合合,半晌,干瘪又无力地问出一句:“小白,你就不能……试试喜欢女生?你看,思涵也……”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还有腰间极细微的鼻子抽动的声音。
许璇被他抱着,双臂僵在半空,脑中浑浑噩噩,一会是祁斯白每次谈起江逾声时眉眼间掩不住的笑,一会是江逾声体贴懂事招人疼的样子,再一会又是过往这些年来身边人偶然谈到同性恋时嚼舌根、说闲话甚至鄙夷的态度。
她也是第一次当人的妈妈。她没那么多经验,她也会怕自己哪一步没引导教育好、没及时纠正错误,就彻底耽误了她呵护着带大的小孩。
祁斯白在许璇怀里动了一下,忽然喃喃道:“妈,我想和他一起过完高三,陪他去高考考场,如果进了国家队,暑假比完赛回来再和他还有数竞那帮人一起去毕业旅行,九月和他一起踏进同一所大学……就只是这样啊,为什么不行呢。”
许璇的眼眶莫名就泛了红,她又气又难过,轻微哽咽着说:“你们两个……这、这叫什么事……”
-
许璇离开祁斯白房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他们僵持了很久。许璇哭过,又很快平息。她最后也没有松口,只是抹去眼角的湿润说:“妈妈今晚情绪不好,改天再说。”
许璇和祁修远一大早还要去外地谈项目,晚上回不来,祁奶奶睡前特意跟祁斯白说,买了江逾声爱吃的菜,让他明天要把人带家来吃饭。
祁斯白没敢提这茬,但许璇走出房门前还是想起来,回过头有些严肃地和他说:“千万别让你奶奶……看到,她心脏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