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到 我想不到 第4章

作者:孟还 标签: 近代现代

  陈狄没再打回来,一分钟后他发来一个视频和定位,确实是在珠海的宾馆里。

  接着他发来一段文字,说助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怕说错话引起误会才撒谎的,他最近真的没有再见那个人了。

  何毕没回。

  不远处的天桥上人来人往,何毕茫然地盯着,焦点不知落在何处,他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挫败感,不明白就跟陈狄怎么走到这个地步了。

  陈狄很快又发了一条微信,问何毕是不是要跟他分手。

  这次何毕回了,屏幕的白光照亮他面无表情的冷漠眉眼,细长的手指打出两个字便不再留恋。

  “没有。”

  何毕锁住屏幕,心想至少不是现在。

  他深吸口气,不再理会陈狄,转身一看,却发现季语声在盯着他。

  一个电话的功夫,全然不复几分钟前的暧昧氛围,何毕猛地清醒,他发现季语声的神情不是太好。

  “你知道我的规矩,我不跟甲方上床,”季语声停顿一下,继而慢吞吞地补充,“但除此之外,我也不收有交往对象的sub,多少钱都不行,如果你只是想找刺激,或者是用我刺激别的什么人,那就免谈。”

  他冷漠地看着何毕,趁对方反应不及的时候抽过他的手机,拿着屏幕对着脸一扫,手机自动解锁。

  何毕伸手去抢,季语声却已经当着他的面将自己的微信从何毕的通讯录中删除。

  “再见。”

  季语声把手机还给他,礼貌客套地点了点头。

  “等等!”

  何毕下意识叫住他,季语声却头也不回,甚至不给对方一个反应的时间,刚才还柔情蜜意明着撩人,现在就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何毕都有些懵了。

  “季语声!”

  季语声背对他摆了摆手,是一个再见的手势。

  最后何毕追了上去,他一把拽住季语声,几步路的距离就让他喘息变得急促。

  只听何毕挫败道:“我……我男朋友,他在外面瞒着我玩这些被我发现了,说他只是调教那个人,没有和对方上过床,只是发泄癖好,没有动过心,他说这不算出轨。”

  季语声终于停下脚步,他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何毕。

第4章

  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角落里,季语声低头看着何毕递过来的手机,视频中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单脚半跪在沙发上,另一人一丝不挂地背对着跪在他身下。

  这人手中拿着及季语声最熟悉的道具——一捆红色的绳结。

  绳子绕过奴隶的脖子和前胸,穿过会阴,捆着两只手束缚在身后,红绳将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艳情。他手法熟练,一气呵成,最后拿出肛塞,连带着跳蛋一起塞进奴隶的后穴。

  季语声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点评一番,对陈狄的技术给予肯定,指着视频对何毕道:“非常专业,这个地方的结要是打不好勒着胯,sub会非常难受,搞不好还会磨破皮,达到真正意义上的‘三天合不拢腿’,玩一次就不跟他玩了。”

  何毕没吭声,同季语声并排坐着。

  旁边一位顾客听到季语声这番发言,往二人这边看了一眼,他的视线带着打量盯梢落在何毕身上,又不是季语声的那种看法。

  这个人的视线里掺杂着暧昧和不怀好意的试探。

  何毕浑身不自在,正要把手机抽走,季语声却似有所感,抬头朝对面看了一眼,二人视线相交,见季语声面色不善,那人老实地移开了视线。

  视频最后是陈狄走了过来,画面一阵天旋地转,拍摄设备被拿起对准sub翘起的臀部,粗喘的声音在耳机中瞬间被放大,一个巴掌狠狠落了上去。

  “基本就是这样了,那天我用他电脑,在他电脑里看到的,后来我拿着视频去找他摊牌,他就跟我承认了,基本上就是那套说辞。”

  “你信了?”

  何毕不置可否,而是看着季语声道:“你不也不跟sub上床吗?”

  季语声抱着胳膊,好笑地看着他。

  这话说得连何毕自己都意识到牵强,季语声的职业就是dom调教师,他不跟sub上床那是他职业操守过得去,陈狄那又算怎么回事?

  “你好像把我的道德感想的很高。”

  “不是吗?你不收有对象的sub,这难道不是很有原则吗?”

  “你想多了,我不去做这件事情不是我觉得那样做不对,而是我不喜欢,我讨厌sub在和我保持调教关系的时候还要瞻前顾后,如果我觉得这件事情无所谓的话,可能现在已经拆散很多对了。”

  虽语气轻浮,可季语声脸上的表情却很正经,实际上自从他意识到何毕并非单身以后就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两人中间足可以再塞下第三个人,更是不再说过任何一句带有暗示意味的话,他每个动作都颇为彬彬有礼。

  这个人的撩拨来去匆匆,快到何毕还没品出些味儿,季语声就恢复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了。

  “你经常查他电脑吗?”

  “……”

  “其实很多人在做爱的时候都会希望伴侣粗暴一点吧,我认识不少sub就是这样入门的。”

  何毕深吸口气,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敏感地意识到季语声只是在抛砖引玉,虽认识短短几个小时不到,可何毕感觉他已经快要摸透季语声每句话后面背后的真正含义。

  “好吧……明明才第一次见面,我怎么会想跟你说这些。”

  他捂住额头喃喃自语,脸热起来,声音小下去,季语声的脸模糊地倒映在玻璃台上。

  “我男朋友家里生意做挺大,以前我爸跟他爸是战友,后来给他爸当司机,小时候他没事就去我家蹭饭。他是被我掰弯的,他家里一直不太同意,为这个我爸都辞职回老家了,我男朋友反正就一直两头哄两头受气。”

  “一年前,我们因为家里的事情吵架,吵的很严重,他很生气。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想过来抱着我……其实我们谁都还没消气,但是都说床头打架床尾和,我想着打一炮就算了,他那天状态有点奇怪我没发现,结果还没开始他就拿皮带想把我绑起来,还在我脸上打了一巴掌让我跪下反思。”

  季语声眉头一挑,示意何毕说下去。

  那一巴掌打出了何毕的火气,如果当天没有吵架,如果陈狄稍加克制住骨子里的掌控欲,说不定何毕也就当做情趣。

  “……别说打炮了,邻居都差点报警,不过他没还手,我一动手他就清醒了。”

  “所以到最后是他被你抽了一顿?听起来你对他不满很久了,心里一直憋着火呢吧。”季语声忍笑。

  何毕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一脸不忍细说的表情,沉声道:“你不懂,我们俩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何况他又是那样的家庭背景。”

  “后来……后来和好了,他估计也有了心理阴影,就算有点什么特殊癖好,也不敢在我面前表现出来。四个月前,他开始频繁出差,但有好几次都是在本市,我就有点怀疑了。”

  “唔,所以你现在是要报复他?”

  “不算。”何毕轻声否认,他看了眼季语声,又移开目光,不在乎是否被对方看出自己的口是心非。

  何毕轻描淡写道:“既然他说这不算出轨,我也来一次怎么了。”

  “况且,和他分手的成本太高了。”

  “成本?什么成本?你当垃圾回收站当上瘾了啊。”季语声都快要被气笑了,谁知何毕却一本正经地解释:“沉没成本啊,我先是掰弯他就花了好几年,后来又出柜折腾,家里亲戚都知道,我爸因为我跟他的事大好前程都不要了,回老家当滴滴司机。”

  “怕他家里人觉得我接近他是图谋不轨,经商这条路我想都没想过, 你以为我想做大学辅导员吗?”

  何毕有些激动,呼吸都变得急促,最后他小声喘着气。

  “……至少现在不能分手,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分手。”

  季语声渐渐不笑了,他发现何毕是真的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沉默半晌,继而语气轻松道:“想东想西的,你活的可真累啊……行,我明白了。”

  何毕一愣:“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你想干什么了。”季语声笑道:“我劝你不要用这样的方式刺激一个dom,尤其是一个对你有过动手前科的dom,而且你想要调教过程中完全没有肢体接触,根本就不可能。”

  季语声就这样端正地坐在何毕对面,他的背挺得很直,借着身高缘故看向何毕时眼神微微向下,显出股不近人情的傲气,但他的睫毛又很长,不顾何毕是否会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这些是否会尴尬,直截了当,一字一句道:“捆绑,皮拍,鞭子,这些基本道具我都会用,不过我会打在你后背、大腿、手心这些部位,不会跟你男朋友一样直接去勒别人的下半身。”

  何毕:“……”

  “我不会用任何入体的道具,当然,除非征求你的同意,但我会拿绳子把你捆起来,会逼你承认一些你可能根本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你做的不好,我会惩罚你。”

  “我不会介入你的私人时间,但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只能是我说了算,我会安排你当天的饮食、作息、任何我能想到的活动,我会一手包办,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跟着我,听我的。”

  对面刚才那个看着何毕的人此时用餐完毕,朝二人走过来,见他越来越近,季语声及时收声,何毕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一张写着微信号的餐巾纸递到何毕眼皮子底下,放在他面前,那人笑了笑,转身离开。

  季语声看也不看,拿过来直接撕了。

  何毕:“……”

  对方若无其事地继续:“我允许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穿着衣服,坐在我旁边,不用叫我主人,但我会要求你像其他sub一样百分之百的顺服,我尊重你的顾虑,你也要尊重我们这行的规则。”

  何毕一时间适应不了这样陌生的用词,面色奇怪道:“……你,你允许我?你,允许,我?”

  季语声眉头一挑,何毕不说话了。

  最后季语声起身,拎着他搁在脚边的破书包,给何毕下了最后通牒:“你可以考虑一下能不能接受这些,能接受的话我们再往下谈。”

  眼见他就要往外走,何毕着急道:“那我怎么联系你?你把微信都给删了。”

  季语声只笑不回答,分别前,他对何毕道:“其实我有很多客户把这些当做是一种放松解压的方式,与其说是sub臣服dom,不如说是sub臣服自己的欲望,试着换一种思路,而且你也不是真的抵触这个吧,我觉得你这个人也蛮……”

  他抿着嘴,指了指自己的头,何毕不知道这是不是在骂他神经病的意思,然而他却并不觉得冒犯,还有些想笑。

  三天后,何毕做好了决定,去会所里找李经理要了季语声工作室的地址,却被告知季语声这几天出市,要到周日早上回来——而陈狄返程的日子也是同一天,和季语声一前一后。

  周日一早,陈狄把航班号发给何毕,问他要不要来接自己,何毕说刚开学事情多,他走不开。

  挂了电话,何毕直接驱车开到李经理给他的地址。

  门敲了几下没人开,何毕见天气好,决定下楼去等。

  他穿着薄薄的羽绒服,里面穿着件套头毛衣,毛衣的袖子很长,他一半手掌都藏在里面。回想着季语声的话,何毕有些紧张,可他能做的也只是发呆、放空,盯着脚下被风卷起的枯树枝,他发现毛衣的袖口开线了。

  他和陈狄的感情就像这件开了线的毛衣,再无法完好如初。他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充满谎言和猜忌。他给季语声戴了面具,自己的脸上也有了。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何毕抬起了头。

  千里之外的珠海阴云密布,暴雨突如其来,所有航班被通知无法起飞。陈狄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外,忧郁地盯着一窗之隔被暴雨浇打的跑道。他想给何毕打个电话说今天可能回不去了,又或是给他拍个视频证明珠海真的在下雨,可最终他什么都没做,而是拨通助理的电话:“——帮我叫个车吧,飞不了,那就走高速回去。”

  CT会所内,服务生百无聊赖地擦着玻璃酒杯,突然想起什么,和同事八卦道:“前两天季语声跟老板说不再收新的sub了。”“为什么啊?”“听说是上次活动里他让sub给他戴面具了。”“——啊?戴面具?那不是代表私下也有谈恋爱关系的意思吗?季语声那么难搞的人都有人敢追啊?”

  而他们口中的季语声,正穿着冲锋衣,背着一包登山攀岩装备站在何毕面前。季语声灰头土脸却难掩英俊,季语声这个人他野性难驯。

  他身后还有不少一起搭伙的人,看样子只是送他回来,见有人等着季语声,就先走了。

  二人静静对视着。

  何毕最先开口:“你这几天不在市里?”

  “嗯,我经常进山,有时候山里没信号,你可能会好几天都找不到我。”他看了眼何毕,抬脚往工作室走,轻声道:“我想不到你会答应。”

  “毕竟对你来说听起来一定很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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